代班男公关  作者:光泽   楔子   一间金碧辉煌,风雅贵气的俱乐部里。   恬适空间中,脂香粉艳,一娇艳美人倚坐在贵妃杨上,看着台上精采绝伦的歌舞表演。   她的身旁,坐着一个出色的男人。   他不但英俊,还带着恶魔般的魅力,懒洋洋的眸光能让看见他的人都失了魂魄,忘了自己是谁,迷惑的跟着他走。   他拿起一颗樱桃点了点她的朱唇,却在舌尖的追逐战中不让她得逞。   女人蹙起黛眉佯怒,像个女王一般,威风凛凛,但即使如此,她仍美丽得不可方物。   “西格尔,”单双轻轻唤着男人的名字,酥麻的语气末减,却有丝威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将樱桃送进她娇嗔的小口,电死人不偿命的笑着。   他一笑,本来清俊的面庞变得近乎魅惑。   “我向你讨的人呢?”西格尔温柔地问。   单双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讨什么人呀?我怎么不记得了?”她滑溜的道。她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西格尔勾着眼凝视着她,许久、许久。   她只好嘟起小嘴退一步。“你把俱乐部的客户名单提供给我,我就送个人来给你。”她吐息如兰,语音如铃,用最娇甜的声音开着条件。   西格尔朗笑着。“这是我的职业道德,不可能提供给你。”   单双见拒,也干脆的将视线调回歌舞秀上。   “那就算啦,交易不成功,拉倒,而且警察是公务员,不可以在外头兼差呢。”   西格尔无奈的摇摇头。   他的确急需一个任劳任怨,并且能够处理俱乐部里那些烦心事的人呀!他讲究效率,不想花两倍人力训练的时间。   “你何时遵守起这些繁文耨节了?”西格尔微笑问。   听见暗讽,单双微一偏首看着他。   “激将法对我没用。”她呵呵的笑着,像朵玫瑰般又娇又艳,却带着刺。   他一拧眉。   “唉,可是这个孩子你也有责任,若传出你单双是个不负责任之人这种谣言,你的面子可挂得住?”洞悉她好面子,他说得含蓄。   “按照你的说法,这不是激将,而是威胁罗?”她眯细了眼。   西格尔连忙摇手。“当然不是,只是请求支援而已。”   单双侧身坐起,缓缓将一双美足伸入高跟鞋里,然后款款起身,动作优雅但带了些调皮。   “好吧,我就挑个小女警给你,反正国家资源是为我而存在的。”   她说完便走,头也不回。   清脆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西格尔勾起了唇角,满意的笑着。   市中心一间啤酒屋里,一群正狂欢作乐的人们已经喝得东倒西歪。   有的人将警帽挂在胯下,有人在秃头上绑着领带,最内侧的柱子上,有一个警员被手铐铐住了,同僚正把酒往他嘴里灌。不少人已经接近全裸,绕着桌子唱歌跳舞,还有人醉了后聒噪不已,直抱着酒瓶诉说心事。   这时,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粗鲁的拉开包厢门,朝经过的服务生大声咆哮。   “酒呢?再搬酒来!我们今天……”   他话还没吼完,就被一个女人拖回去,接着一个响亮的巴掌制止了他的动作。   之后,那个帅气的女人回过头来,脸上挂着难为情的笑容。   “小姐,对不起,长官他喝太多了,真不好意思。”洪盈维有礼的代替长官道歉。   女服务生知道在这间包厢待了一整夜的不但是常客,还是这个辖区的警察大人们,所以并不在意。   “没关系,我等一不会搬两箱酒来。”   盈维向她道谢后,赶忙将门关上。   这一群即将成为前上司和前同事的人们,个个都是应该身为人民表率的警察,被人看见他们这么酒后乱性,警察的颜面就丢光了!   可是,她身为今天这场送别会的主角,只好放纵他们一回。   方才才被打了一巴掌的中年男人,这会儿竟像个小姑娘一样窝到盈维身旁,开始抽泣,长官的形象荡然无存。   也不能怪他,身为管理阶层,拥有能力出众又听话的下属,是左右他官运前途的重要因素啊!   “盈维啊,你不要走嘛——”   “长官,我明天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   “你一走,我们的绩效会差很多的,很少人像你这么服从我的命令,要你做什么,你都不曾有怨言……”   “我就是不想再当老妈子了,请长官接受我调职的事实。”   “市警局也有刑警队啊,你又何必去中央的刑事警察局呢?再说现在没有人要当刑警了啦,事多钱少升迁困难耶!”   “我不在乎,我想当个刑警,全心全意侦办刑事案件。”盈维说得坚决,什么人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她一面应付老长官,一面照顾喝得烂醉的同事们。   怪了,今天是她的送别会,怎么她还没醉,所有人都倒了?她只好如同过去一般负起照料众人的责任。   唉,真是受够了!   不过,虽然受够了,但是她也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大伙像一家人,没大没小份外亲近的单位。   只是,她还有未完成的梦想必须实现,不能永远待在这儿。   已醉醺醺的长官想起了一件事。   “可是啊……听我在刑事局的同期说,那个突然增加的侦十队,好像很古怪耶。”   “有什么古怪,都是为了打击犯罪而成立的单位啊。”   他不认同盈维这个说法。   “侦一到侦九各有职掌,只有这个侦十队没有任何限制,虽然屡建奇功,但也闯下不少祸,刑事局局长也管不住这支队伍……”   盈维闻言笑了。“没有限制才好呀,虽然我原先想进追查毒品的侦三队,却临时被改派到侦十队,不过我相信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它一定是有所决定,才会让我到侦十队表现。”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一定看见了她的努力。   长官又灌了杯啤酒。   “不过,同期的和我说,侦十队的人是魔鬼……”   盈维抢走了他的酒杯。   “长官,你喝得太多了,警察就是警察,绝对不可能是魔鬼的,请不要胡说八道好吗?”   此时此刻,盈维并不知道,明天她将前去的新单位里,有着比魔鬼还要恐怖的人们存在。   第一章   云朵在天上飘,风在耳边呼啸,都市的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是多少种物质混合之后的浓重气味。   而正在奔驰的重型机车骑士,生来热爱这种气味,安全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一身阳刚的制服,胸前是一线三星的阶级章,原单位的臂章已缴回,空着的臂膀正满心喜悦的等待迎接新的荣耀。   重型机车在车阵中快速行驶着,之后,一幢旧式的砖红色建筑映入眼帘。   来到停车场,将机车熄火,帅气的长腿跨下车,骑士脱下安全帽,双眼灼灼,像星子般闪闪发光,配上两道剑眉,她的脸上充满坚毅。   是的,“她”。   方才被安全帽挡住的是一张女性的脸庞,五官无一不美,唯一的例外是对女人来说稍嫌浓密的眉和英气的眼,却正符合她一身警装的打扮。   另外,比起平均女性身高还多上十公分的高姚身材,那身制服更让她显得威武有朝气。   虽然胸前略无大志,但往后一瞧,看来少说有一千匹马力的美臀,翘得让人忍不住想轻拍一下。   发丝在阳光下飘扬,她满腔热血,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终于来到这里,通过重重的考试,我总算来到刑事警察局了!”   盈维圆亮的双眼中满是激动,她从今天起总算如愿已偿。   她是为了警察任务而生,最大的使命就是依法维持公共秩序,保护社会安全,防止一切危害,促进人民福利!   “老爸,你在天之灵安息吧。”她喃喃的祷念着,下一秒,她举起左手,惊跳了下。“老爸,我赶时间,不和你这个在天上闲闲没事做的死老头多聊了!”   盈维嘴里叨念着,拔腿就跑。   她可不想在调到刑事局第一天就被踢回原单位,被前上司和同事们笑个半死。   一进门,她看见服务台值班人员的胸章后,马上立正站好,态度恭敬。   “学长好,学妹第一天来报到,请问侦十队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盈维一边问,内心一边咋舌。   乖乖,刑事局果然不同凡响,居然是一线四星的警员站服务台,她这个刚毕业没多久的一线三星小警员,果然来到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原先表情肃穆的男警听见“侦十队”这三个宇,瞬间惊得目瞪口呆,但下一秒,他咳了声,赶忙恢复正常。   “侦十队在七楼……”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说着,“出电梯后左转,最后一间就是了。你该不会是被灾难国女……”   听见“灾难”二宇,盈维绽放微笑,也不理会对方声音中莫名的颤抖所为何来,旋即打断他的话。   “是的,学妹就是为了解决现今社会的诸多乱象和灾难而来的,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谢谢学长!”   盈维说毕,马上往即将合上的电梯门跑去,发挥瞬间爆发力,努力的钻进拥挤的电梯里。   “不好意思!”   站在楼层按键前的人礼貌的问:“几楼?”   “七楼,”盈维笑着回答,充满骄傲,“我要到侦十队。”   瞬间,“七楼”加上“侦十队”像颗原子弹,使得原本围绕在她周围的众人均往后退了一步。   盈维好奇的环顾四周,举目所及,那些人的表情全像看到鬼一样。   “怎么了?我要到七楼,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声轻问一出口,所有人如针般的斥责目光马上射向站在楼层按钮前的家伙。   “七楼是吗?我这就按。”他也是被吓到了嘛,大家干嘛这样对待一样被吓呆的他呢?   气氛无端变得怪异,但盈维天生少根筋,并没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兴奋的盯着面板上逐渐增加的楼层数字。   “侦十队……恶魔的集散地……难的国度……”   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细语,她将头往后一转,被她目光扫到的人全装成没事人一般,眼睛上下左右乱瞟,视线就是不愿和她对上。   盈维只觉莫名其妙,回过头后咬了下嘴唇。   “怪了,是我听错了吗?”   在诡异的气氛下终于到达七楼,盈维开心的迈出电梯。   笑意浮上她英气的脸,她帅气的左转后便举步往前走。   当电梯门再度合上,如临大敌的众警官、警察们都吁了一口大气,并且议论纷纷。   “那个小女警要到侦十队吗?”   “天啊,侦十队真的征到人了!”   “关圣帝君保佑我们,别再出事了!”   “灾难的恶魔又要增加一个!”   “那又是个有灾难体质的人吗?”   “编制外的魔宫,可怕的侦十队不要再扩编了……”   盈维记得爸爸曾经告诉过她,身为一个警察,当然要当刑警,就像吃鱼当然要吃新鲜的海鱼一样理所当然。   而一个刑警的最顶峰,可以侦办各种棘手案件的,自然是中央的刑事警察局了。   若说不紧张绝对是骗人的,盈维看着前方侦十队办公室的大门,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就要喊报告时,眼前忽然一黑,强大的冲力让她被撞飞出去。   被突如其来撞得头昏眼花,她只觉背后一阵剧痛。   “你没事吧?”   “没事……”就算有事,被人这样问也无法答是啊。盈维摸了摸充当安全气囊的臀部,眼中含泪。   好痛、好痛……没事才怪啦!   当她正想好好看看那个罪魁祸首时,一声娇斥凌空而至。   “赖庆国,你怎么还不走啊?你黑得很刺眼耶!我的眼睛都花了,快点给本宫去查案!”   “是!”   右手一松,那男人便赶紧跑步离开,盈维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   她循着方才那道声音的来处望去。   天啊,这是她所见过最奢华的办公室了!   不同于老旧带着压迫感的办公室,挑高的天花板上有着一盏美丽的水晶灯,地上是灿烂的拼砖地板,看不见OA办公家具,看得见的全是些类似美术馆里收藏的古董桌椅,而里面清一色都是美艳的女人。   “我在作梦吗?我来到声色场所,或是模特儿俱乐部了吗?”盈维退了几步,揉了揉眼睛。   这时,一个和洋娃娃一样的娇小女警视若无睹的经过她身边,朝后头丢下一句,“我去干架。”   另一个面无表情的人随后走出,一样是朝后头丢话,“我去下棋了。”   最后一个则是捂着嘴打呵欠,话全糊成一团,“我去补眠了……啊……”   盈维被人当成空气,只能闪到一边去,傻眼看着众人经过。   天啊!她们不是什么模特儿,是穿着制服的女警,可是裙子全都短得不合乎规定。   盈维回过神,悬着心往办公室内一望,和一对凤眸四目交接。   手托着下巴,尊贵如同埃及艳后的女人,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半晌,那女人笑了。   “进来。”单双朝门外呆愣不知所错的人儿轻唤一声。   那道声音似有魔力,不似方才赶人时的威吓,吸住了盈维的心,让她像被一股魔力卷进办公室里。   她的脚步没有半丝迟疑,但站定在桌前后,却发现那艳丽的女人让她看得脸红心跳。   那眸含浅笑的女人仿佛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不论男女都会受她吸引。   “报告长官……我是今天来报到的洪盈维……我原先……”   盈维结结巴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眼前的上司,她话就说不清楚。   而她之所以知道眼前美艳无比的女人是上司,是因为她的胸前确确实实挂着三线一星的阶级章。   老爸死时还只有二线二星呢!   全台湾三线四星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警政署署长,另一个是警大校长,先别说三线三星,次一阶的三线二星已是局长级的人物,而那些通常是服务十几二十年,五十岁左右的老伯伯。   因此,眼前的女人胸前挂着三线一星,年纪却轻得不像话,怎么让她不惊讶呢!   单双勾起唇角,悠然一笑。   白玉一般的手指轻合起眼前的资料夹,她站起身子,毫下客气的上上下下打量着盈维。   当盈维几乎快承受不了那目光时,她忽然开口。   “不必报告了,你是我挑进来的,我自然知道你的身家。”她笑靥如花,不怒自威,“我是单双,今后你就是我的属下,任何事都必须听命于我,明白了吗?”   警察和军人相仿,讲究服从长官命令,但对方如此直截了当的说法还是让盈维吃了一惊,但她没有迟疑,双腿一并,朝单双行礼。   “明白,长官。”盈维尊敬的说道。   她相信单双必定才干过人,破过许多大案子,才能迅速升到三线一星,定能教她许多办案的技巧。   太好了,她来到这儿一定能够好好学习,成为一个称职的刑警,让老爸在天上感到欣慰,以她为荣。   突然,一声轻咳引起盈维的注意。   一名看来十分稳重,制服异样合乎规定的冷然女子捧着资料来到一旁,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队长,我先带她去办到职手续,领取臂章。”虽然对于又有无知小羊受害感到头痛,但静默既是副队长,还是认命的说着。   看着欣喜雀跃的盈维,她心里想的是不知道这个女孩能不能熬过……十天。   单双摇摇手指,眸子一勾。   “哪,小盈维,这个老处女就是副队长,名字也很讨人厌,叫静默,以后什么麻烦事都找她……驳回。”   盈维还来不及对自己被冠上“小”宇发表意见,也还来不及和副队长打招呼,只见静默已因为单双话里最后那两字而重击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这些手续难不成要由您来办吗?”静默硬是顶了回去。   单双一脸无可无不可,吹了吹刚搽上指甲油的纤指。   “你是副队长,难不成连这些芝麻小事都不会处理,还要让我这个队长劳心劳力吗?”   “我就是要处理啊,请您不要挡路!”静默再也忍受不了,火气爆发,“难道您不知道您就是害我无法做事的路障吗?”   单双笑意盈盈,欺至面色已然铁青的静默鼻前吹气。   “你不明白公务员的命运是取决于上司吗?”   “明白是明白,”静默咬牙切齿,“但我不服!”   “你最大的愿望就是顺顺利利的过完公务员生涯,退休时领一笔钱养老,所以最好不要碍着我,小盈维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办呢。”   静默还来不及出声教新进同仁别吞进上司的诱饵,但是盈维一听到单双这么说,双眼像是手电筒被打开,瞬间发亮。   “请长官交代任务,我一定全力以赴!”盈维喜上眉梢,丝毫没感觉出其中有诈。   “喔呵呵呵!这才是我的好部下。”单双将双手撑在桌面上,瞥了静默一眼,视线又回到盈维的脸上,“小盈维,听好了,我要你去从事一项极度机密的卧底任务,并且无条件的配合对方,尽量从对方身上挖出所有秘密。”   盈维拚命的点头。“是的,我一定不负队长的期望!”这是天大的机会,她可以好好表现了!   “好孩子!”单双赞道。   “请问队长犯人是谁?我该怎么做呢?”盈维已经迫不及待想将对方缉捕到案。   看着眼前的人儿单纯又认真的模样,单双捧起她的手。   “听着,对方的身世和背景是谜,人称夜晚的西格尔,是一问高级俱乐部的所有者,曾是顶尖的男公关,至今仍是异色世界里的帝王。他现在正缺保母,你给我去应征,在他身边卧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盈维用力的点头,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事。   穿着便服搭件牛仔裤,提着行李,拿着地址,在心中记诵着等一不要胡诌的话,盈维站在一栋豪华的大楼前,猜想着对方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家伙。   光是根据队长手上少得可怜的情报,这个名叫西格尔的男人是红遍大江南北,以玩弄女人为职业的男公关,他就该下地狱了。   不以恶小而为之,这是老祖宗说过的话。   所有的罪恶都是罪恶,虽有等级之分,但欺骗人心,并且不知悔改,还扩大规模,增加被害人的做法,绝对不可饶恕!   老爸生前教导过她,生而为人,要以正直为基础,诚实为圭臬,俯仰不傀于心的活着。   西格尔根本不配为人!   想要亲手制裁对方的欲望,让盈维体内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着。   她用力的按下电铃,对讲机上的电眼和灯光同时打开。   “哪一位?”懒洋洋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她连忙扯动僵硬的脸,给了个自以为友善,实则凶恶的微笑。   “我是干先生介绍的全职保母。”盈维刻意温柔地说着,但心里只想着等会儿上楼后一定要克制住杀人的冲动。   安静了一会儿后,对方才回话。   “干哥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啊。”对讲机传出的仍是慵懒而无力的声音。   天啊,一个男人叫另一个男人哥哥,真让人作呕!   盈维忍住想吐的感觉,又将脸凑向电眼。   她可不能被退货,不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她一定要回报第一天上班就赋子她重责大任,愿意相信她的队长。   一想到精明干练的队长,她就斗志如泉涌。   “干先生不想给您添麻烦,所以教我直接来应征。”她将方才演练过不止一万次的话说出口。   她有把握,只要他肯让她进门,她一定能马到成功。   对方又静默了半晌,这时,对讲机突地传来一阵哭声。   “哇,乖乖乖,小霖怎么了?你别光是哭啊……喂,你是保母对不对?快点上来!”   盈维胜券在握地走进那扇自动敞开的大门。   她心里对着警徽上展翅的金鸽发下重誓,她这一生绝不会轻饶任何形式的罪犯!   上楼后,盈维推开门,在明亮的日光下,一间偌大的屋子呈现在眼前。   精致得像是电视上才看得见的豪华客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并没有人在此生活。   若不是眼前有个正发出震天哭声,哭红了脸的娃儿,还有那道正手忙脚乱安抚着婴儿的身影,她真的会这样认为。   那个不停哭泣,用手狂抓自己的耳朵和小脸的婴儿,以头发和身长判断,应该不超过八个月大。   内心只一动,盈维便丢下了行李袋,自顾自的将男人肩上的小婴儿抱过来,往沙发走去,以十分专业的姿式抱着孩子坐下,另一手同时探了下纸尿布。   “尿布还没有很湿……请问她上一次喝奶是什么时候?哇!”让小女婴靠在她胸口,盈维一边拍抚,一边抬起头来问,同时尖叫出声。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吓呆了。   眼前的男人真是符合黑暗帝王的称号。   过长的黑发乱七八糟,发丝间露出的双眼布满血丝,肿胀的黑色眼袋增添了几许恐怖气氛,没有半点血色的颈子和手像是尸块。   阴柔的他应该活在暗无天日之处,以免出来吓坏人!   西格尔虚弱的左右摇晃,好似正在回想着什么,但更像站着打瞌睡。   “大概是我回来后,她喝过一次奶吧……”他不甚肯定的说。   事实上,他已经两个礼拜睡眠不足,加上婴儿号哭造成的紧张感,他已经精神耗弱,有轻微的育儿忧郁症了。而忧郁症的影响之一,就是智力和记忆力退化。   盈维的眼神直接表达出她的疑惑。   “您几点回来的?昨晚还是今早?”她知道他过的是夜生活,于是这么问。   怀里的小婴儿哭得只能用凄厉来形容,通常肚子饿的可能性大些。   西格尔仍摇晃着,几乎随时可能倒下。   “早上七点左右……”   “她应该是饿了,奶粉呢?厨房在哪里?”   行动派的盈维马上下了结论,她可没耐性听一个幽魂吞吞吐吐。她最讨厌男人一副没个果决的样子了,只希望赶快解决问题。   看婴儿哭得可怜,大颗的眼泪拚命的掉,小脸红通通的,挥舞的小手不断寻找食物,令她不舍。   西格尔抬起右手往厨房一指。“奶粉在流理台上,热水……”   “知道了,我自会处理。”   盈维抱着小婴儿走到厨房里,找齐所有要用的东西后,俐落的冲泡奶粉,摇匀测温,之后替小婴儿围上围兜,再将奶嘴塞进她的小嘴里,哭声即刻中断。   婴儿像是饿疯了,双手还是捧着、抓着奶瓶和盈维的手,确保食物不会消失,上气不接下气的吸着奶,发出好大的吞咽声。   求生本能果然伟哉。   盈维轻轻的一笑。“别担心,不会有人和你抢的,你慢慢的喝,不然会呛到喔,慢慢喝、慢慢喝嘛……”   喂小孩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她家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家庭,一点也不起眼,但是她的家里什么没有,人口最多,从小,她就知道怎么照顾婴儿和小孩。   虽然爸爸过世了,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和妈妈,而她排行第三,上头的一兄一姊娶的娶,嫁的嫁,没搬出去持续占据家里的空间也就算了,还各生了两个孩子,而她下面还有三个正值青春期的弟弟和一个念国小的妹妹,家中总共有十六个人。   吃饭时就是他们家的打仗时间,煮再多也没用,小孩子和青少年是永远吃不饱的大肚鱼,每每战况激烈,谁也不让谁。   但是,这里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会来瓜分小霖的牛奶,她可以不用吃得这么急的。   一这么想,盈维轻轻的擦拭着婴儿因为喝得太激动而汗湿的发。   “乖,你慢慢喝,太急的话等一不会吐奶喔,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泡给你喝啊,乖喔。”她温柔地安抚着。   突地,一道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好,你录取了……我不行了……”   盈维循声望去,站在厨房门边的男人说完最后一个宇,就靠在门框上慢慢的往下滑,无力的瘫在地板上,不久便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第二章   “醒醒。”   怀里抱着一个小暖炉,盈维半梦半醒,感觉有人轻推她的肩。   没有意识到对方是谁,倒是自己怎么会半梦半醒这个问题,先跃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觉得今天真像是在坐云霄飞车。   第一天到刑事局侦十队报到便被指派任务,火速回家收拾行李,十一点站在重要关系人的大门外,约十五分钟后被他录取,喂饱了婴儿,拍出她肚子里的气后,便帮她换尿布。   呵呵呵,她果然没有看错,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娃。   不像睡死在厨房门边的阴暗男人,小女娃吃饱后十分活泼可爱,虽然还不会坐,但一直扭来扭去,而且不怕生,只要一逗她,就笑得像个小天使,让盈维觉得之前一进门时看见的那个红脸的小恶魔只是短暂的虚象。   盈维陪她玩了一下午,就像放假没事时和外甥、侄子们玩一样。   想到家人们,盈维心中叹了口气,或许短期内见不到他们,竟然让她有些记挂。   不过任务来得突然,为了重要的公事,这点小小私情还是必须牺牲。   话说回来,卧底任务不是要经过层层关卡,还要作假身分的处理,但这一回怎么都不用咧?   小娃娃玩累后就又饿了,为了怕她吐奶,盈维快手快脚的帮她洗了个澡,喂完奶拍拍她的背,婴儿打了嗝后就想睡觉,她继续轻拍着小女婴,没想到自己也染上睡意,就这么跟着睡着了。   盈维仍有些昏沉,耳边那低柔醇厚的优美男声又响起。   “醒一醒,天黑了,你得起床了。”   被摇晃得有些火大,不过听到天黑了,她还是马上张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再度受到惊吓。   那张去了遮蔽的脸蛋有棱有角,充满男人味,略长的黑发亦不再像杂草,反而像丝缎。曾经布满血丝的眼变得明亮,却像无底的黑洞般勾人心魂,原先没有血色的肌肤,现在看起来白净透明,比女孩子还细致漂亮,微薄的唇看来虽有些无情,却让人有某种瑰丽的联想。   视线再往下移,他敞开的白色衬衫下,是白天时没有发现的结实肌肉;光是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长裤,藏住了他修长的双腿。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对方脸上。   分别来看都已突破满分的五官组合起来后,更具加乘效应,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他像山猫一样优雅,眸光专注而诱人,散发着费洛蒙的体味混合着香气,足以令人心生邪念。   身在警界,男人她见得多了,但这么有性魅力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坐在床边的西格尔见她看得傻眼,从容的一笑。   “怎么,看呆了?我这个人是有对价的,小保母,再这么看我,我就要你付出代价喔。”   他的话十分刻薄,和温柔的外表及举止很不搭调。   盈维一摇头,下意识的抱紧了小婴儿。   “你是谁?”   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是谁,她很清楚,不过,她无法将眼前邪魅的男人等同于今天中午那个昏睡过去的男人。   他眸光闪动,浓密的睫毛好似孔雀的羽翎,扬呀扬的。   “所有人都叫我西格尔。”他顿了顿,靠近了她几分,看她警戒的缩了缩,他开心的笑了,“原本想要你称呼我主人,不过看在你表现得这么可爱份上,你也叫我西格尔吧,小保母,”   盈维眯细了眼。什么小啊小的,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有名有姓,不要小保母、小保母的叫。”   她打幼稚园起就比一般女孩高得多,加上选了个硬汉作风的行业,小来小去不是她的风格,她听得刺耳。   西格尔微微一偏头,状似不解。   该怎么说呢?只要是女人,甚至部分男人,都应该被他电得动弹不得,而不是恢复得如此迅速。   “怎么,你话不说完,也不自报姓名,我除了叫你小保母……”   “我叫洪盈维!”   话一吐出唇,她就想咬舌自尽。   这不可好,她居然在敌人面前自曝身分,前来卧底还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她真是蠢到家了,丢尽了警察的脸!   看见她的脸上明显有着后悔的神情,他的眸底几不可觉的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可爱有等级,那么,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可爱。   单双果然依约找了只能干但是倔强的小斗鱼来帮他忙。   “喔,你叫盈维啊……小保母,我们该走了。”西格尔笑着道,双手一伸就要拉人。   可是盈维动作更快,挥开了他的手。   “喂,你别碰我,也不准再叫我小保母。”   她并非在意男女授受不亲,是因为对方是个男公关,搞不好和千人骑万人压的男娼没有分别,不知道干不干净,她才不要让他碰呢!   “也对,小保母这个称呼的确不登大雅之堂,得另外取个名字。”西格尔不以为忤,一面笑着,一面把已被吵醒,睁着一双骨碌大眼的小女婴抱进怀里。“小霖,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叫舒马克还是伊文呢?”   盈维一听,瞪大了眼。   “别随便替我取那些古怪的洋名,我非常不喜欢,请连名带姓的叫我。”   西格尔转过头来注视着她。   “那可不行,中文全名会使人有如置身真实世界,不能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他的语气认真又严肃。   盈维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此时感觉出些许异状。   “为什么要给人梦幻的感觉?”   西格尔笑了笑。   “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干哥哥没告诉你吗?算了,我再说一次好了,你除了当保母,还得来店里帮我忙,因为这个孩子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西格尔举高小霖,逗得她呵呵笑的同时轻轻地说着。   店里?不会是指俱乐部吧?   “帮什么忙?”盈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西格尔扳起她的下巴,左瞧右看,有些呆滞的她则是忘了反抗。   “依你英气的长相和身高,还有那个电动马达臀,你一定会很受客人欢迎的。”   没能细想对方怎么看得如此仔细,如同听到噩耗的盈维眼前一黑。   配合他所有的需求,待在他身边取得他的信任,连他穿什么牌子的内裤都要知道,然后挖出所有的内幕消息,将客户名单弄到手……   想起队长对她下达的指示,她虽然很想抓紧正义天使的火焰剑,可是,恶魔似乎不打算放过她,要她下海卖笑……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啊!   盈维心头千念万念,很不幸的,车子在夜色中奔驰了几十分钟后,停在地下停车场时,她已经不能再当只鸵鸟了。   她刚才几度想跳车,但一想到这趟任务绝不能失败,她只好将手指从门把上移开。   但是再不开口,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可不可以不要啊?”盈维低着头问道。   这种软弱的语气让她抬不起脸来,但是,她不想毫不挣扎的让事情往那个方向发展。   就算没有学历,要赚钱也可以靠劳力,只要愿意工作,就不用烦恼没有工作,出卖灵肉是最最不要脸的方法。   她打心底看不起不尊重身体发肤来自父母的人,不可能愿意成为其中一个的。   西格尔看着正天人交战的小女人。   真是正直得不懂得转弯的小斗鱼,她一定是在观念极为正确的家庭中长大,光是这样就已经吓坏她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没有同情她的打算。   “不可以不要,小霖得在我身边,你必须跟着我们。”西格尔简单的道。   盈维抬起头。“我可以和你们在一起,不过,我不想接触那方面的工作,在一边看就好了。”   他摇摇头。   团体生活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最为重要,身为经营者,他太清楚那种东西如果毁了,俱乐部很快就会瓦解。   “不可以,如果你不参与,但用旁观者甚至批评的眼光在一边看着,不用很久,气氛就会变得很奇怪,所有的公关们都很敏感,客人也会感觉不舒服,如果要待在俱乐部里,就必须完全融入,这也是我当初开给干哥的条件。”西格尔清楚的说着。   盈维仍不死心。“那我带小霖回家去,俱乐部太吵了,不适合她……”   “俱乐部有一间专属的隔音室,不会吵到她。”   “店里很多人抽烟,二手烟会影响幼儿脑……”   “放心,我买了两台医疗级的空气清净器摆在房里,而且总空调也有滤净功能,我经营的是高级俱乐部,不是那种烟雾弥漫的小酒店。”   “那我待在房里陪她,一步都不踏出去。”   “不可以,这么做会让别人更不舒服,好像你嫌恶他们似的。”   “可是……”   “没有可是,要不然你现在就辞职,我可以马上找人取代你。”   他狠话一落,盈维虽然委屈,但再也没有说话。   西格尔满意的一笑。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找单双帮忙的原因,这种小公仆不像一般人,不知有多认命呢!白天是小保母,晚上小霖睡着后,还是个免费的人力。   “下车吧,把小霖抱出来。”   盈维认命的抱着小霖,跟在西格尔背后,拖着脚走进电梯。   她多么希望电梯永远不要到达目的地,但她也知道,这注定了只会是个希望而已。   左边一排是身着正式西装的英俊男人,右边一排是穿着华美套装,粉妆玉琢的美丽女人,还有众人身后的服务生和内场工作人员,一看到西格尔便齐声大喊。   “校长早安!”   早安,是属于他们这种夜生活的族群对于夜晚来临的致敬,晚安,就留到天亮的那一刻再说吧。   站在一大群俊男美女之中仍然鹤立鸡群,出众的西格尔潇洒的走进俱乐部,好似君临天下。   他对于手下公关们的配合,扬起满意的笑容。   “同学们早安,‘男女乱爱学园’晚上八点准时开课,今天走的是专业职场风格,很高兴大家都按照dress code来上班。”   跟在后头,抱着小婴儿的盈维,打从出了电梯门之后就不敢乱动。   小霖是听惯、见惯了,也没吓着更没哭,但盈维看着排场惊人,有男也有女的公关阵容,还有与其说是俱乐部不如说是皇宫的气派大厅,她的下巴几乎掉下来。   一眼望过去,繁复的装潢和隔间,让人看不清此处的大小,但感觉得出这层楼肯定全是俱乐部所有,而方才她看过大楼的外观,所以这儿起码有两、三百坪。   这就是小老百姓的悲哀,虽说是正直清白,但现今这个社会就是笑贫不笑娼,一个俱乐部居然能有如此规模!   而且,她从今尔后再也不能说自己正直清白了啦,明明身为执法者却知法犯法,她、她、她为了工作牺牲太大了!   西格尔回过头来,看见的是一幕可爱的景象。   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小斗鱼,用色彩斑斓的鱼鳍紧紧抱紧呵呵笑的小海豚。   在众人好奇的眸光下,他朝盈维伸出手。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一阵无言的骚动气氛便漾了开来,盈维再粗神经,也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敌意。   对,敌意,想扒光她,摸清她底细的敌意。   她怎么有一种置身于后宫的错觉?   “过来,小保母,我帮你介绍一下。”西格尔笑道。   他很明白这种举动会造成什么效果,不过,他很乐于这么做,让这只小斗鱼随时绷紧神经,看来,他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无聊了。   盈维紧紧抱着小霖走上前去。   “别叫我小保母,我说过我有名有姓!”无论如何,这一点是必须坚持的,因为这是她老爸为她取的名字。   他只是回以一笑,牵起她的手。   “各位同学,她是法洛,小霖的专属保母,人手不够时就兼职帮忙。班长、副班长过来帮她换个装吧。”   盈维正打算拒绝接受那个奇怪的洋名,但西格尔说完后便抱走小霖,快步离开。   “喂喂,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啊!我还没答应呢……喂,你们别靠过来啊!”   几个穿着西装,看来有些怪异的男人,不顾盈维发出惊呼,团团包围住她。   “喂,不准碰我……西格尔,救我啊……你们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西格尔听着后头传来的尖叫声,一抹笑意不由自主的浮上他的眼。   没有道理,但是他很开心。   尚未八点,夜还不算正式开始。   男女乱爱学园俱乐部里,众公关们正忙禄着,有的发简讯和e-mail给客人,有的利用开始营业前的空档补妆、打扮,等着呈现出最好的一面,有些新来的公关则在干部的指导下,学习如何接待客人。   至于厨房内更是忙翻了天,从傍晚六点开始到凌晨五点结束营业为止,要应付客人们所点的美酒和佳肴,和战场没有两样。   在一闾隐藏的豪华办公室里有张婴儿床,上头的绒毛挂饰正不停旋转,而床上的小婴孩也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儿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城市闪烁的夜景尽收眼底。   唯一的一张黑色办公桌后,西格尔正凝神沉思。   这时,叩门声响起。   “进来。美穗,小保母打扮好了没有?”   被称为美穗的是个体态娇小,脸蛋柔美的女人。她走到办公桌前,将捧着的报表交给他。   “那个小保母挣扎得很厉害呢,好不容易才被制住。她是干先生的人吗?乾阳堂何时开始收女打仔了?”美穗托着腮问道。   西格尔翻阅着财务报表,笑意不减的说:“她不是乾阳堂的人,干哥哥或许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美穗闻言,原本轻松的表情倏地变了。   “那她是谁?”   西格尔见问,放下报表往背椅一靠,十指交叉,柔柔的笑了。   “咱们做的是正当生意,既没提供性交易,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是卖卖酒,陪客人玩乐而已,无论她是谁都无所谓,不是吗?”   美穗咬了咬唇瓣。   “老板,你就是太没有警觉心了,放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在身边,如果她是条子怎么办?白道有时比起黑道更糟糕。”   西格尔若有所思,微微一笑。   在他的几个干部中,以美穗最为厉害,不但抓得住客人,带得动公关们,连这种事也十分清楚。   “男女乱爱学园是不沾锅,只要不触法,就不用怕白道,至于黑道,我想没有人惹得起乾阳堂吧,有什么麻烦丢给干哥哥就好。”西格尔说得泰然自若。   然而美穗并不这么想,还要说话时,叩门声再度响起。   “进来。”美穗代西格尔开口。   几个脸上不约而同挂了彩,但衣着勉强还算整齐的男人们拖着一个始终低着头的人儿走了进来。   西格尔挑眉看着她。   “小保母,把脸抬起来。”   听着那说有多轻浮就有多轻浮的完美男声,盈维忿忿的抬头,眸光诉说着有么多想宰了眼前的男人。   “这算什么?”盈维绞着身上的衣物,咬牙切齿的问。   西格尔给了她一个悠然的笑。   “很适合你不是吗?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盈维冲到办公桌前,知道自己不能攻击重要关系人,只好把气出在办公桌上,所有桌上物品全飞离桌面十公分,显示出她有多愤怒。   “我又不是男人!”   看着身上的三件式西装,盈维的火气前所未有。   被说男孩子气、男人婆不是一、两天,但被人换上男装,打扮成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终于搞清楚那几个“男人”奇怪在哪里,“他们”全是女的!   而刚才被人硬按着上妆时,她又发现那个“女人”绝对不是女的,“她”有喉结!   太可怕了!这间俱乐部是怎么回事?有男有女就算了,居然有男人假扮的女人和女人假扮的男人,她光是想就头皮发麻,脑子里一团混乱。   西格尔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浓眉大眼,换上男装后英姿焕发,又圆又翘的臀部让她的长腿更加完美,气红了脸却反而增添几分俊秀,不用多加强调,自然而然带着一股气势的盈维。   她是个英俊的丽人。   好有趣啊,这只小斗鱼更有味道了!   “你不觉得这样更适合你吗?比起当个公关小姐,你更适合当男公关,不是吗?”   西格尔玩笑一般的话语让盈维眼前一片红。   “我才不要当牛郎!这个社会是怎么了?男不男,女不女,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这个时代性别错乱已经是常态了吗?盈维无法不在心中如此尖叫。   西格尔又扬起电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长指轻摇。   “非也、非也,我们不是牛郎店,不卖肉的,你是第三性公关,男装丽人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西格尔话还没完,就被迫终止。   因为盈维势若雷霆的一跃,翻过桌面,单手掐住他的咽喉,手脚并用锁住他所有可能的动作。   两双英武的眸子相对,近得能感觉到彼此湿润的呼吸。   她也不管后方传来众人的惊呼,冷冷的沉声道:“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变态,死都不要这么穿。”   西格尔一脸无可无不可。   “那你要穿女装吗?”   盈维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那你要辞职吗?”   她的脸色更是难看。   “别瞪我嘛,小保母,请、认、命、吧!”   第三章   盈维回想起傍晚醒来时,觉得自己今天像是坐云霄飞车,这会儿,她更是觉得自己所坐的云霄飞车正失速狂奔着。   她的人生好像转往奇怪的方向,让人不知所措。   现在,她得好好整理一下混乱的脑子。   她今年二十三岁,单身,警大毕业一年半,以极佳的体能还有跆拳道黑带的资格为傲,通过国家考试后分派到市警局,三个月前,她看见刑事警察局征调的公文,之后通过了内部考试,今天第一天到刑事局报到。   她不是应该努力打击犯罪,成为罪恶的克星吗?   那现在眼前热烈喧哗的气氛,在她四周伴舞的舞群,还有舞台上奇幻的灯光是怎么一回事?   灯红酒绿,金紫万千,她觉得自己有如置身于异世界。   对了,她今天奉上级指示,到一个不知涉嫌什么重大案件的可疑男子身边卧底。   原本只以为是当保母,现在居然变成“男”公关……   如果她老爸在天之灵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痛骂她一顿,而一心想阻止她到刑事局去的前长官和前同事们,可能会笑掉大牙。   盈维呆若木鸡,转头望向左边正接受众人欢呼的男人——西格尔。   “西格尔,你好帅啊!”   “西格尔看这边!”   “等一下来我这里喔,西格尔!”   男女乱爱学园热闹得像是在办园游会,所有的沙发全被顾客们坐满了。   西格尔目光四处梭巡,向众人微笑致意。   “各位同学大家好,校长我来介绍一位新同学给大家认识。”   乐团适时伴奏,当当当三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灯光忽然投射在盈维身上,而四周拿着羽毛扇的舞群正围着她绕圈圈。   这众星拱月之姿,让她连躲都没地方躲,想假装自己是路人甲更是不可能。   她不要啊!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中哀怨了。   “让我来隆重介绍,男女乱爱学园的新同学,法洛!”西格尔扬声道。   盈维心里在流泪,但她强颜欢笑,左膝微弯,右脚向后拉,向众人伸展双臂,摆出方才被人警告不照做就炒她鱿鱼的夸张姿势。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法洛,十八岁的小男生,单身,最喜欢大姊姊!为了感谢大家捧场,今天点我一台特别奉送微笑,包我全场加赠香吻!”   这让她内心淌血的一段话,引来台下的客人们疯狂的欢呼。   “小弟弟,来这里给老师疼疼!”   “法洛过来啊,我点你的台!”   “同学,你的香吻本大爷要了!”   一群恶心的家伙,还老师、同学咧,怎么,他们是青春期性幻想不满足啊?玩角色扮演的都是变态,她真是恨死那些人了!   她好想死,真的,被乱枪打死还痛快一点。   盈维听得血液逆流,明明内心嘶喊着拒绝,但她还是努力的面带微笑。   因为,一旁扬着优雅笑容的西格尔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各位,法洛今天和校长我一起为大家服务,希望每个人都能乱爱一番,开开心心的享受夜晚的课程!”   西格尔话一出,将气氛炒得更为热烈。   男女乱爱学园因为其特殊的营业方针,不但男女客通接,并且提供第三性公关的服务,所以顾客来到这里完全不受拘束,让人能够忘记不开心的一切,纵情享乐。   由于雅俗而不低俗,放松而不放肆,让这间俱乐部客层广泛,不但有政商名流,演艺圈的顾客也不少。   盈维跟在西格尔的后面走着,见所有人都开心得不知痛苦怎么写,她就想亮出警徽,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就是不喜欢花钱找乐子,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这种感觉!   突然间,她的臀部传来一阵疼痛,当她下意识打算回击不知死活敢捏她的人时,对方已然掠过她身边,给她一个冷笑。   “你的笑容太僵硬了,柔软一点,要和你的屁屁一样有弹性才成啊,真是个不灵活的孩子。”   向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盈维深吸一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动手掀桌,不能抄家伙海K对方,不能拿钝刀刮花她的脸。   她要忍!   “谢谢美穗姊的指导。”由于对方是干部,盈维只好忍气吞声。   美穗还有话要说,不远处忽然有人呼唤着她。   “美穗,刘经理又来找你罗,还带了你最喜欢的邮票来,进行集邮社的社团活动喔!”   “好,我马上过去。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哼。”   美穗显得有些兴奋,踩着小碎步离开,白白被人轻薄的盈维只能将这股怨气往肚里吞。   真是人善被狗欺,猫乖被鼠骑啊!   呜……她讨厌那个女人。   西格尔回眸一看,盈维正捂着俏臀,眼眶中泪花打转,脸上满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这条小斗鱼真是可爱,公务员果然耐操,尊卑分明的个性很讨喜。   “呵呵呵……”   听见笑声,盈维忿忿的抬起头,不料却迎上一对温柔得仿佛能缠卷他人灵魂的眸子。   胸口突然一悸,她内心深深震撼,怦然不已。   盈维用力的甩去那种不适感,她知道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西格尔……你笑什么……”她几乎语不成句。   他真是令人深恶痛绝,若不是上司的命令绝对要遵从,她第一个要杀掉的就是眼前这个害她气得心律不整的男人。   闻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笑了,西格尔摇了摇头,接着道:“来吧,帮你介绍你的第一个客人。”   盈维很想说不要,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乖乖的捧着开工前临时手制的名片跟着他走。   盈维不用一个小时就开始头昏眼花,九个小时下来,她终于见识到温柔原来是可以买卖的。   因为她是新人,所以整个晚上都是做西格尔的助手,并且从中学习如何接待顾客。   递送名片,奉上毛巾,调酒,上菜,听对方说话,营造气氛,陪客人上厕所,唱歌,划拳,最后与对方交换手机号码。   工作不难,如何做得不着痕迹并且体贴,让客人能够得到想要的对待才是重点。   出乎意料的,她原以为会来这种地方玩乐的不是暴发户、铜臭男,就是有钱没处花,拿来倒贴小白脸的老女人,但是,整晚下来,她发现这儿虽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年轻却事业有成的女性,还有身为高阶主管,温文儒雅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而西格尔不但对女性温柔,对男性也一样温柔。   这就不能用“女性至上”这个观点来解释他的行为了,他如果不是同性恋,对男客人友善温和的模样一定是骗人的。   至少就她所知,男性间的友情里不会有温柔这种成分。   端着盘子疲倦的站在西格尔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已喝得有些神智不清的盈维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西格尔正温柔的用热毛巾替一个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客人温暖双手,然后挤了点护手霜,轻轻的帮她揉着。   女客人就算喝得不够醉,被如此贴心对待,也已似醉如痴。   “西格尔,今天跟我回家吧。”她诱惑着道。   西格尔浅浅的笑了笑。“我也很想,但公司的方针不准呢,陈经理,请原谅我身为负责人,真的不能开这个例。”   她嘟了下嘴,接过皮包。   “要不要我送你下楼?”西格尔知道她在赌气,语气仍然柔得像能滴出水来。   “不要,今天不要你送了。”勾起另一个男公关的手,那名女客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后天我会带朋友来,那天再让你送我下楼。要想我喔。”   西格尔没有回话,只是以眷恋般的眸光送走对方。   盈维再也无法克制,在酒力的催动下说出真心话。   “奸假,你们都好假……”   送走店里最后一位客人,西格尔转过头,脸上笑容未减,但已经少了些情感。   “这是买卖的一部分,我是敬业而已。愿意配合我的要求做到这个地步,你也很敬业啊。”西格尔看似说笑,却是眸光了然,语带双关。   盈维觉得不对劲。   他发现她的身分了吗?   吃了一惊,她急忙接话,“没办法,我家人多,需要用钱。”   这是实话,只是不完全是而已。即使来卧底,她还是不喜欢说谎。盈维心里这么想着。   西格尔点了点头,善意的不加以拆穿。   “放心吧,我会给你很高的薪水。为什么这么需要钱?”   关于这一点,盈维早就拟好答案。   “我家是大家庭,爷爷、奶奶、妈妈,兄弟姊妹加上他们的配偶和小孩,总共有十多个人,开铺很大,所以我才愿意做到宅服务的全职保母。”   最有利的身分掩护,就是所说的情况泰半真实,唯有警察这部分不提而已。   西格尔一听,脸庞浮上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家里有这么多人,长辈们应该很辛苦,不过,也很热闹吧。”   他家族人丁是不少,但是分布在天南地北,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打从小时候,他就只有和……   他的沉思忽然中断,因为看见她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那是种发自内心的情感,让她呈现出幸福的表情。   一瞬间,西格尔无语。   “岂止热闹,吵东吵西,吵死人了。”盈维笑着埋怨道。   接着,她转过身缓缓走着,脚下有些虚浮。   “好累,可以回家了吧?”   她好想睡觉,好想好想。   今天像坐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云霄飞车,加上喝了不少酒,她渴望立刻倒在床上和棉被相亲相爱。   一开完检讨会就可以回去了,小霖应该也还在睡。”   西格尔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耀着复杂的光芒。   紧绷的心情一旦放松,加上酒精的影响,只要一睡去,连梦都没有作。   当盈维再次清醒,已是六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喔,天杀的,我居然睡得像只死猪。”她一睁开双眼便马上哀号。   该死,她睡了多久?她是来当保母的,不是来人家家里作客的……等等,才过了一天,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警察了吗?   情绪有些复杂,盈维急急忙忙的走出房门。她算过时间,现在小霖应该饿了。   果不期然,小霖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厨房里传来。   赶紧来到厨房,她却有些愣住了。   昨夜那个邪魅的男人消失了,正站在流理台前和奶粉还有奶瓶奋战的男人,阴柔得不像话。   “小霖,你别哭,我马上泡牛奶给你喝。”西格尔的声音里有着疲累,但仍温柔的说着。   他昨天下午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还撑得住,但他就是不擅长泡牛奶,不是太浓就是太淡,而且不管他如何认真的冲泡,奶粉永远结成一块,小霖喝没两口,奶嘴就堵住了。   他真不明白,这种东西真的是设计来便利人们的生活吗?   正当他手忙脚乱,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取走了他手中的奶瓶,倒出里头的粉   块和热水,然后动作俐落的冲泡出一瓶温度适中的牛奶。   阳光自窗口洒下,盈维沐浴在阳光中,朝他伸出双手,浑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把小霖交给我吧。”盈维轻声说道。抱过哭泣的婴孩后,她语气更柔,“来,喝奶了,别哭了。”   婴儿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奶嘴一塞进嘴里,就什么都不顾了,上一秒正大哭大闹,下一秒,脸上虽然还挂着泪,但已笑得恬然。   西格尔伸手拨着头发,感激的看着盈维。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你雇用我就是当保母啊,怎么不叫醒我?”盈维莞尔一笑,靠坐在流理台上喂着小女婴。   昨夜的他霸道得很,今天的他怎么又如此谦恭,让她无法不感到好奇。   他轻松地往后靠在窗边,午后的阳光衬得他整个人更为柔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见他举手投足间显示出良好的家教,盈维心想,如果他不主动告知,把他看作学者或是研究生的人必定不少。   “昨夜你喝多了,第一天上班,应该很累吧?”   盈维没有否认。“以前的工作也要值班,但不像昨天整夜走来走去,不时还要跳舞,又喝了一堆酒,所以有点不习惯。”   她的酒量很好,但喝一整夜还是有些受不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   听见他这么问,盈维心中一惊,赶忙转移话题。   “孩子的妈妈呢?你和她吵架了吗?”   事实上,她昨天下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男性的用品,还有一些婴儿物品外,并没有任何女性的东西。   西格尔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她把孩子交给我之后,就和丈夫到德国出差去了。”   丈夫?怎么,西格尔不是小霖的父亲吗?   “你是小霖的爸爸吗?”盈维不否认自己十分好奇,明知不该问,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她爸爸。”西格尔微笑道。   盈维疑惑的轻呼,“那你为什么要抚养她呢?”   长时间照顾一个小婴儿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工作,从生育率大幅下降,报章杂志上报导育儿忧郁症屡见下鲜,还有她多年来照顾家中幼儿的亲身经历,她知道这不是光凭意愿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西格尔柔柔地笑了。   “因为小霖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交给我的孩子,所以无论如何,我想养大她,把她教养成一个好女人。”   盈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她静静的喂着奶,内心却有些不明所以的波澜。   她觉得自己很不体贴,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逼一个男人说出可以算是不堪的答案。   西格尔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想亲手养大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这种男人太奇怪了,她不能了解。   她昨天觉得他是个不配为人,是靠欺骗女人心为生的骗子,但今天,她也对这一点起了疑惑。   身为警察,参与过不少临检,她很清楚有着肮脏交易的酒店是什么样子,而男女乱爱学园虽然有很多可议之处,但是,至少没有最下流的强制卖春行为。   不过,他是犯罪案件的重要关系人,那么,他和什么罪行有关联?   她有些胡涂了。   “你在想什么?”   西格尔不知何时已靠近她,抚摸着小霖的头发,声音低柔的问道。   盈维吃了一惊,但随即使收拾心神。   “我只是想,你为什么要经营俱乐部?那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她老实的说。   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多了解这个男人一点。   或许是办案需要,也或许是对他的兴趣,更或许是自己好奇,总之,可能都有一些吧。   西格尔是个令人感兴趣,对她而言相当奇特,却不讨厌的人。   修正,除了他逼她女扮男装这一点令人无法接受之外,他算是个不令人讨厌的家伙。   他从容的一笑,半晌后忽然问道:“你有需要别人为你加油的时候吗?”   这个问题和之前的谈话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盈维愿意用回答钓出她要的答案,问案不能躁进,这是铁则。   “只要是人都需要吧,有人愿意声援自己,是一种很棒的感觉,在受到挫折的时候特别需要。”   “对你而言,家人是你的力量泉源吧?”   “是啊,”盈维笑了,“虽然听起来很肉麻,但有时碰上麻烦的案子,回家后就能稍稍开心些。”   “案子?”   “呃,我说错了,我指的是工作上的难题。”   “喔,是这样吗?”   盈维冷汗直冒,她最大的缺点——心直口快,害得自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赶紧这么说,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虽然看小斗鱼着急的模样,让西格尔很开心,但他内心一软,决定不再欺负她。   “男女乱爱学园的存在,就是要为人加油。”   他寻觅了很久,才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比起单双从十岁起就打定主意要干什么,他花了几乎双倍的时间才知道自己未来的模样。   转瞬间就让人觉得空虚的物质享受,到手的下一分钟就感到无聊的游戏,随波逐流的过程中,他曾经迷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浑然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寂寞、孤独,没有生存的意义,失去能坦率面对心爱的女人的天真,直到他开了这间俱乐部。   回想着自己这二十七年来的人生,他淡淡的笑了。   闻言,盈维的眉头蹙成一团。   “帮别人加油?”这是什么答案?   他点点头。“不是所有人,在需要的时候,都能够有重要的人在身边加油打气,我希望我的店能够让他们得到快乐和鼓舞,取得再战的能量。”   西格尔说得很正经,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不过,这种想法还是和盈维能接受的做法相差甚远。   “用金钱来交换温柔和爱,就是你的做法吗?”   她正直的问话,让西格尔扬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他收回了正轻触着小霖的手,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我的做法,你可以亲自慢慢体会,我多说无益。现在该换我去睡了,请你照顾小霖。”   看着他的背影,盈维轻轻拍着已吃饱的小霖,原本坚定的内心开始动摇。   老爸告诉过她,人心是捉摸不定的,善恶也没有绝对的答案。   而西格尔对她来说,正是陌生的,但是又具有吸引力,使她在想一窥究竟的同时,心也陷了下去。   第四章   忙碌的日子又过了三天。   贪恋着棉被,盈维向来不否认她爱睡懒觉。   而且保母的工作之中还交错着俱乐部里的工作,她的疲倦显而易见。   虽然也是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分成三等份,但她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几乎都在工作。   才没几天,她已经快搞下清每一天该从几点开始了,夜生活让她的生理时钟大乱。   早上约五、六点入睡,下午一点醒来开始照顾小霖,喂奶、陪她玩、替她洗澡,七点出门前去男女乱爱学园上班,然后周而复始。   晚餐通常在俱乐部解决,下班后便带些食材回家,在家里如果饿了,她就弄些简单的东西来吃。   幸好房子有钟点佣人来打扫,每周三次,她不至于还得身兼女佣。   西格尔像是个大少爷,再简单的家事都能难倒他,难怪他会急着找保母,连想也不想就录用了她。   为了让小霖跟正常的宝宝一样生活,早上到中午这段时间,西格尔会强打起精神,陪伴刚睡醒,精神百倍的小霖玩要。   小婴儿受不得冷落,身旁的大人稍一分心,便耐不住寂寞哭闹,而小霖又是特别喜欢有人陪伴的孩子,所以他们俩只有轮番照料。   盈维原以为会因为这样而减少和西格尔的相处时问,失去探查他的机会,但由于她在男女乱爱学园里算是他的助手,两人几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作息时间错开并不是问题。   盈维又在床上滚了一圈,神思有些恍惚。   虽然她还是不赞成西格尔这种为人加油的做法,但是,几天来的近距离接触,她感觉得出他的确是个温柔的男人。   那是仿佛无边无尽,不论对象,没有差异的温柔。   如果温柔和爱是无价的,那能用金钱来交易的温柔,究竟该以何为名?   诈欺取财?   双方都是明白分际的成年人,你情我愿,并未虚假欺骗,应客人的要求而呈现的情感,能以诈欺为名吗?   妨害社会善良风俗?   不涉及色情交易,又不是脱衣陪酒,虽然店里有表演,但无论是反串秀和歌舞秀都是一时之选,现在的电视节目有时低俗更甚呢!   虚情假意?   这就不是法律层面的问题了,而且,又回到事情的原点,这是桩买卖啊,卖方要负责任,难道买方就能将责任撇得一清二净吗?   男女乱爱学园的特别,让它不但在法律的边缘游走,也在盈维是非对错分明的主观认定中无法定位。   因为无法以这些罪名概括,盈维更是不明白西格尔这个男人。   他在人前人后的差异不大,简单的来说,他是个不拒绝也不追求的人,所以在公关这个场域里,他得心应手。   会来俱乐部的人有千百种,而他们都有目的,负责回应的西格尔只要能察觉他们的想法,然后巧妙的提供他们要的,就大功告成了。   有一方主动发球,而西格尔只是接下它而已,不多不少,他从未踏过那条不道德的线。   在性和爱都有如速食的年代,比起那些轻易承诺,然后一转身便随手舍弃的人们,他还真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如果他再没原则一点,男女乱爱学园就会触法。   若是如此,或许事情还容易些,她也就不至于那么烦恼了。   说实在话,假设她不是警察,在她的观察中,男女乱爱学园还比较接近游乐园和心理咨询室两者交界。   能将俱乐部经营成这种模样,西格尔的强烈信念是绝对因素。   为人加油……他又不是神,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太多的疑问,盈维全都找不到答案。   不过,因为深深在意,所以一大堆疑问的泡泡从心海底部冒出,愈来愈涨大,然后在海面上爆开,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冲击着她,让她无法平静。   她无法不去想西格尔。   他无时无刻绽放的温柔笑容,不知道能否被人独占……   抱着小霖斜倚房门的西格尔,看着盈维在床上翻动,发自内心的笑溢满整张脸。   “你醒了。”   被正主儿抓到,盈维迅速翻身而起。   “中午了吗?我马上起来。小霖饿不饿?”   看着她仓皇失措的模样,他迳自来到床畔坐下。   小霖心情正好,伸手抓盈维的头发,他看了不由得一笑。   “你睡前喂的那瓶奶她全喝完了,现在好像还不太饿。你不用赶忙起床,我只是经过你的房间,发现你门没关,所以过来看看。”他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今天休假,晚上不用上班,怎么不多睡一点?”连日来增加的睡眠已足够他偶尔一天不睡觉了。   光听这话,盈维真搞不懂究竟谁是老板,谁是保母了。   西格尔是个温柔过了头的男人,被他如此对待应该很开心,但隐约的不悦却反常的浮现,扎得她不愉快。   “不睡了,小霖交给我吧,你去补个眠。”不知道心情为何起伏,盈维决定用忙碌让自己别再多想。   她不想像个小女生,心里一团乱,把自己累个半死。   向前走,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大步大步向前走,连爸爸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你睡饱了?”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兴味。   她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够了,现在都一点半了,比平常睡得还多,倒是肚子饿得先解决。”   像呼应她的话,肚子正巧发出好大的咕噜声,她难为情的搔了搔头。   他眸光流转,为了她的直率而笑了。   “不如我们去外头吃饭吧,顺便走走,帮你添购些衣物,老穿俱乐部里那几套应急的西装也不是办法。”   好久没有接触到正常的世界,盈维大大的点了点头。   抱着小婴儿,坐在昂贵柔软的沙发上,盈维面对眼前的情况,只觉得整个人极为不自在。   坐在她身旁,西格尔依旧慵懒温文,用点头和眼神决定着一套又一套的衣服,而被店员不停送进VIP室的各类型衣物,在这样不停的挑选下,被留下的已经挂满两个衣架。   领带和配件那类的东西则是用木盒陈设,一盒盒地送进来让他过目。   打从踏进这间精品店,盈维已被“零”这个数字轰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瞥见木盒中一对袖扣的标价,居然是五位数。   别闹了,那对袖扣竟跟她一个月的薪水差不多!   而店经理一看见西格尔出现,便热情的迎上来,态度有礼得近乎夸张,她看得出来,对方的眼里闪现着“$”符号。   三面镜子围绕的VIP室,销售员人忙着将衣饰拿进来,店经理则不停的向西格尔解说这是什么牌子的新装,这又是哪一个设计师的作品。   简单的说好了,盈维觉得像听着火星人对话,没半个字有概念。   那一连串听来叽哩咕噜的欧洲品牌名称,只让她有种钞票满天飞的感觉。   而且,她很少对巧克力和甜点失去兴趣,但桌上那些一看就知道贵死人的小点心,她连碰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那些精美的杯盘万一被她失手摔破了,她不知道赔不赔得起。   一个小时前,她也是这么吃着法国菜,因为太过紧张而食不知味。   西格尔在这儿如鱼得水,她却如临大敌,无法喘口大气。   相较于他的大手笔,买起精品面不改色,盈维深深感觉到平民的小家子气啊。   好险,体贴的他在出门前挑了套中性且有品味的衣服给她穿,要不然她现在可能会想逃出去。   感觉得出她的不安,西格尔偎在她耳际轻声问:“怎么了,有哪件衣服不喜欢吗?”   平常会有专人送服饰配件到家里供他挑选,但因为男女乱爱学园每夜有不同的主题,服饰也要因之配合,所以今天来店里就是为了一次补足。   西格尔完美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滑过盈维的耳膜,两人靠得极近,他大大的手掌贴在她的腰上,像少年般炽烈的眸光凝视着她,不让她逃避。   盈维只觉耳边轰然作响。   她已经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因为那些数字还是他的魅力而脑子里一团混乱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   “不是不喜欢,而是……”看了一眼恭立在面前的店经理,她不好意思直言太贵,于是婉转的道:“太多了,很重,拿不回去的。”   她向来是拿多大的碗便吃多少的饭,从来不透支消费,今天这么一大笔开销,已经在她能够决定的范围之外。   西格尔早已料想到这一点。   “放心,店方会帮我们送回家。”得到店经理忙不迭的点头,西格尔又是一笑,靠在盈维耳际轻声说:“算是谢谢你来帮忙我,别担心价钱的问题。”   又轻又柔的声音能让人沉醉,不过盈维只沉迷了三秒,就抓回飞远的理智速速摇头。   虽然是为了正义而来,但她可是个卧底警察,不值得他感谢啊。   “可是、可是这实在……”   “没有那么多可是。”西格尔语气强硬。   “但是……”她还是无法坦然的接受。   “也没有但是。”   “不过……”盈维仍挣扎着。   “只要说喜不喜欢就好了,你这样会让我很难过,好像我挑的都是一些你讨厌的东西。”西格尔嘟着嘴道。   正和内疚拔河的盈维僵了三秒,之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算是撒娇吧?她无法不这么想。   他,西格尔,夜晚的皇帝在撒娇耶!难以想像这种男人会像个等着被称赞的小男孩一样撒娇。   “俱乐部里的客人如果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幻灭,哈哈哈……小霖,你看,我们一起羞羞他。”   西格尔仍笑得柔和,“嘲笑过我了,衣服就得收下,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有对价的。”   那带着笑意的低语太让人着迷,盈维心神一荡,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雨下得突然,西格尔和盈维在店经理的恭送下走出精晶店不到半个小时,还打算四处走走,滂沱的雨势打断了他们的优闲计划。   天色似乎很快的暗了下来,掩天盖地的雨声像快节奏的巴西鼓乐,从天空落下的雨水溅起白色的水花,在膝盖的高度漫成一片烟雾。   西格尔抱着小霖,盈维则撑着伞,快步在他身边走着。   世界仿佛变了形,水幕是区隔,大伞底下是只属于两人的另一个空间,不容他人侵入。   由于小霖一个下午均兴致高昂的看着新鲜的事物,这会儿正累得偎在西格尔胸前沉睡,完全没被惊醒。   他分神向旁边一瞧,发现雨水打湿了盈维半边的衣裳,淋湿的发贴着颈子,怕别人淋到雨,却不顾自己一身湿。   “盈维,你多遮自己一点,身上都淋湿了!”西格尔轻轻喊着,语气中有无法隐藏的温柔。   闻言,注意力分散在雨伞和地面水坑上的盈维一惊,心头突然小鹿乱撞,让她差点连伞柄都抓不稳。   这是他头一回唤她的名字。   除了初次见面时,他复诵过她的名字外,工作时他都叫她法洛这个洋名,而私下无人时,他都直接以“你”来称呼她,从来没有用那好听的,有如恶魔召唤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能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她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呼唤而激动莫名,这个陪伴了她二十三年的名字,好似有了生命。   “没关系,你的车就在前面不远了。”强自压下心海的汹涌波涛,红透了脸的她佯装镇定的说着。   然而西格尔已发觉她红艳的脸庞和害羞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跟着心跳加速,看着她,他迷惑了。   “那我们用跑的吧。”   “好。”   她慌忙的点着头,便跑了起来,而他也大步大步的向前跑,两个大人抱着小婴儿,在雨中迈步。   水花飞溅,大雨不断洒落,她紧紧的跟着他走。   这段路好长,但又好短。   明明知道任务一结束,她将和他形同陌路,但很矛盾的,她突然有一种留恋的感觉。   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温柔的呼唤……   体内不停的增温,盈维怦然的心跳声让她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未有过的情感不停的涌现,她既想看着他,又不敢看向他。   西格尔的魔力,她终于体会。   在男女乱爱学园中,那些男男女女对他的痴狂,她都当成是一种病态。   虽然,属于黑夜的西格尔反常的散发出太阳般的热力,但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人人都爱美的事物,喜欢猛男不算过分,更何况西格尔的俊美程度可比顶级保养品,没有人不想多看几眼,以保养眼睛。   但狂恋到失去理智,像青少年的偶像崇拜一样虚幻不实,不是她的风格。   她不喜欢那种虚幻的感觉,但她现在飘飘然,失去了批评那些人的立场。   盈维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痛,无法大口呼吸、喘息。   一想到他的柔声叫唤,她便浑身躁热。   好难耐,她像快要死掉一样。   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这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令人恐惧,像坐上不知方向,没有终点的云霄飞车,她没有办法保持一贯的冷静。   想着这些,盈维满脸赤红。   轻拍着小霖,感觉她已沉睡后,盈维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进婴儿床,然后将护栏立起。   那些挥下去的念头一直在她脑子里翻搅着,她混混沌沌的转过身,头昏脑胀的往外走。   真是令人手足无措,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间,她和一双透澈的眸子相对。   “你怎么还没去洗澡?”   热热的蒸气从西格尔身上冒出,刚离开浴室的他裹着浴袍,看向仍穿着湿衣的盈维,因为太过惊讶而语气低沉。   “你会感冒的。”   头已经很晕的盈维,因为他沉重的低音而更加觉得天旋地转。   她想逃,逃离令她心律不整的他,但她移不开目光。   “小霖饿了,我想先喂饱她。”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小霖饿醒后哭了好久,事有轻重缓急,她不舍得让那可爱的娃儿饿肚子,而且她一点都不冷,她好热。   西格尔眸子一凛。   她的声音是很自然,但双眼晶莹似含着水光,脸色潮红。   总是英气逼人、目光冷锐的盈维,鲜少露出如此轻软而又缥缈的眸光,让他心口揪紧。   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臂,不理会她的惊慌,大手迳自往她额上一探。   “该死,你在发烧,好烫!”   西格尔的咒骂声让盈维顿时没了力气,脚一软,再也无力支撑身子。   但在她倒下前一秒,她已被他打横抱起。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着,她无法不挣扎。   他的气息包围着她,让她快窒息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西格尔故作没听见她的命令,质问道:“刚才不是教你先去洗个澡,牛奶放着,我会先洗好澡出来喂小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夜里还是有些寒意,何况他们还淋了雨,连他都有些受不住,她居然不多关心自己一点。   盈维的心中更加紊乱。   天啊,她快受不了了!   “我很壮的……不过是淋一点雨而已……别闹了,你先放我下来……”盈维继续挣扎着,语不成句。   “不放,你站不稳。”   在西格尔单方面否决盈维的意见时,他已经来到浴室,将她放在浴缸边,并替她打开水龙头,没一会儿便放满热水。   “快点进去洗澡。”   他站在一旁要求着,盈维觉得她要是热得马上融化也不奇怪。   “你……请你出去。”   “万一你昏倒会淹死的,我在这里陪你。”西格尔说得天经地义。   盈维听了,差点真的昏过去。   他不在乎,但她在意啊!她可是个女人耶!别说男人了,她长大之后,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裸体过。   “不要胡说八道,我、我不要。”盈维羞涩难当。   西格尔皱了下眉,想了一会儿,作出最大的让步。   他拉上浴帘。“这样可以了吧?”   什么叫这样可以了吧?他不会想在一帘之隔外“听”她入浴吧?   一想到清洗身体的私密水声会一点不漏的传进对方耳里,个性保守的盈维体内热度更为飘升。   “这样不好,我不习惯,你还是出去啦……我没有发烧到神智不清啦!”   而且害她发烧的不是淋雨,而是他西格尔!盈维难为情的没有说出口。   他皱眉,不愿接受,但一想到两人若僵持下去,盈维只是继续受寒,他只好再度让步。   “好,我可以在门外等你,不过我每次叫你,你都要回应我。”   这比起他在帘外直接聆听她入浴的情况好上一百倍,盈维不迭的点头。   “我知道啦,你快点出去就是了。”她虽说得不情不愿,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甜。   听见门被带上,盈维用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决定用最短的时间洗完澡,身为女人的羞耻心让她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种事。   “盈维,你……”   “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啊!我才离开你的视线没有三秒耶!”脚才刚踏进浴缸的盈维慌忙地应道。   门外传来他刻意压抑的闷笑声。   她窘得赶紧将身子沉进水里,闭上眼假装没有听到,唯一的心愿就是将他的存在感抹去。   很可惜,西格尔的存在感是那么强烈,根本让人无法忽略。   “你洗到哪里了?”   他玩味的问句又让盈维脑子里轰隆作响。   他、他在问什么?这种事情能向人报告吗?   “不要你管啦!”盈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面胡乱应着西格尔每十秒一次的问句,一面忙乱的洗着澡。   她什么都无法思考,但是,有一种幽微的心情发酵着。   她偷偷欣喜于西格尔的温柔,因为,不需要任何条件,她便能尝到这醉人的滋味。   第五章   “三十八点八度。”西格尔斜坐在床沿,看着温度计,带着责怪的语气道。   还不是你害的。盈维羞得在心底抱怨。   “我睡一觉就好了。”   或许是刚才吃了药,盈维有些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像坐在秋千上来回摆荡着。   西格尔无奈的一笑,拨开她额前的发,将退热贴贴上她的额头。   “别说得你像是个弃儿。”   盈维听见这奇妙联想,张开了原本因困倦而闭上的眼。   他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不觉得我是弃儿啊,生病了本来就要睡觉,睡一觉起来,什么病都会好了。”   他不语,许久,久到她快要睡着时,一声叹息又令她张开眼。   西格尔的神情有些空茫。“小时候,我最讨厌生病了。”   那含着哀怨的语气让盈维心如针扎,隐隐作痛。   “为什么?我倒很喜欢生病,除了不用上课,还可以不用和兄弟姊妹分享老爸或是老妈。”   盈维的思绪回到遥远的过去,不由自主的微扬起嘴角。   爸爸、妈妈加上爷爷、奶奶,他们七个兄弟姊妹平均分到零点五人多一些,但只要一有人生病,为免灾情扩大,生病的孩子一律住进隔离的房间。   所以,每当她生病,就能和爸爸、妈妈独处了,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看着盈维的神情,西格尔的思绪也回到过去。   “你真幸福,生病了就能独占爸妈。”他不由得感叹道。   盈维追逐着他的目光,觉得自己意外的闯入了一个秘密空间。   “为什么这么说?你生病没人陪吗?”   西格尔点点头。   “我爸妈各有事业,很忙,忙到有时间生孩子,却没时间养孩子,大我七岁的姊姊,打从我有记忆时已经在住宿学校就读,而我,泰半的时候都是和双胞胎妹妹在一起。”   盈维不由得抬起手,轻抚他的容颜。   他的眼神、表情无一不诉说着一件事——   “你很寂寞吗?”   西格尔闻言浅笑。“不会,有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从在妈妈肚子里就陪着我,我并不寂寞。”   盈维皱起眉头。“你在说谎,你看起来好寂寞。”   她不喜欢被敷衍,更不喜欢被西格尔敷衍,而且,好不容易才听见他提起自己的事,她想多听一点。   不是因为想查案子,而是私心想更了解他,进入他谜一般的生命……   神秘的西格尔,她无法不好奇的男人。   在柔和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从容的一笑。   “真的,我并不寂寞,爸妈也是为了家族的事业而忙碌,他们有很重的责任,我也知道他们爱我,只是他们必须时常飞来飞去,不方便带着我和妹妹,我很明白,只是,人一生病,感情就会变得脆弱,变得很想要他们陪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病房里,那个时候,我才会觉得好寂寞,好悲伤……”   父从商,母从政,事业遍及海内外,工作占去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就算想陪着孩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每每他们几个孩子之中有人生病,远在国外的爸妈就会紧张的安排他们住进最好的医院。   顶尖的医疗,专人二十四小时的照顾,私人的豪华病房,爸妈尽全力给他最棒的,但是这样必定造成他和妹妹分开,让他无依无助。   其实,他们兄妹长大后,他已经有许多年一个人生活,也好久没有那种孤独的感觉了,但眼前的小女人让他再次尝到那不甘寂寞的苦。   盈维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理智上明知道不应该,她还是放任了情感,拉住了他的手。   “我陪你?我来陪你,而且别忘了,你身边还有小霖啊!”她低喃着,语调更柔软。   她好心疼他,巴不得能像块毛巾被,紧紧包裹住他,给他所需要的温暖。   “真希望这种日子不要结束,小霖别长大,你也别离开。”西格尔柔声道,轻抚着她的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孤单的生命,被她硬生生的闯入了。   他原先只是想要一个保母的……   “别担心,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别担心……”   睡意慢慢的笼罩盈维的心神,将她带往睡梦的国度,但她仍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她不愿放开他,这是她此刻最真的愿望。   许久后,西格尔才缓缓开口:“睡吧,你都困得忘记自己身为警察,是来查案的了,可爱的小斗鱼,你早晚会离开的。”   知道已经沉睡的盈维听不见他的抱怨,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或许,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发觉,生命忽然被她介入后,心里涌出的那种难言的情感,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个庞然大物。   但是,他必须制止它发展下去。   “盈维,你别给我希望,别再说那些可爱的话了。”   语毕,西格尔轻扳开盈维的手指,关上灯,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没有看见,在黑暗中,她无意识的、不安的寻找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   深夜,都市里看不见星星,天顶的满月却一样明亮。   刚过十二点,新的一天理论上开始了,但昨天的欢乐仍延续着,男女乱爱学园最热闹的时刻方兴末艾。   今天是“viva viva”,各行各业的制服全都出笼,非现实的梦幻感,加上角色扮演,将气氛炒得比往常还高昂。   举目望去,这一桌在玩小护士和医生别靠近,那一桌上演女老师打小学生手心;前一桌高呼经理不要,后一桌则拜托消防队员灭火。   制服能引发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和癖好。   盈维虽已经见怪不怪,但她还是按着太阳穴,躲在一大盆兰花后面,不敢出来见人。   这时,穿着潇洒的男性警官制服,但姿态娇媚的美穗走近此处,一把揪出缩头藏尾的盈维。   美穗眸凝冷笑。“法洛,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吧!走,上班不准偷懒,今天当我的助手,我不会让你太轻松的。”   盈维千不愿万不愿,哭丧着脸,紧抓着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   “不要啦,我不要穿成这样出去见人啦!”她哀求着,几乎快要哭出来。   穿什么像什么,美穗拿出警官的气势,根本不容许她拒绝。   “之前你说我们逼你扮男装,今天让你穿女装,你怎么还有这么多意见啊!”   被比自己小一个头的美穗拎着,盈维心里只能暗暗叫苦。   这要她怎么能没意见?她、她今天穿着正式的女用警察礼服啊!   藏青色的制服上别着胸章和穗饰,后头开明衩十六公分的两片裙,并戴着警帽和白色手套……   她不想活了!她污辱了神圣的警职!   盈维的心落入一片黑暗中,深深觉得自己好堕落。   哀怨的她目光远眺,西格尔穿着笔挺的海军军用大礼服,衬得他比平日还俊俏,而且电力十足。   她睁大眼盯着他看,但他却没有感觉到她的眸光,让她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幽幽的话语在盈维耳边响起。   “西格尔的温柔是没有人可以独占的,不要以为你是特别的,他不爱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爱他。”   盈维闻言转过头来。   美穗的脸垂得低低的,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声音里的复杂和空茫却不可能错认。   但当她再抬起头来,又是一副魅力十足,艳惊全场的模样,和方才的语气完全沾不上边。   “你喜欢西格尔吗?”盈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问,但还是问出口。   美穗斜睨了她一眼。“我说过了,他不会爱人,也不让人爱他……所以我爱不爱、喜欢不喜欢他都不重要。   语毕,美穗又是一脸笑,拖着盈维往前走。   “哇,美穗,等等嘛!”   盈维再度哀求,希望能够逃过一劫,但她的臀部忽然被美穗用力一抓,痛得她几乎掉泪。   “你认命吧!”   在两人拉拉扯扯之际,已经来到桌旁。盈维不得不低头,只好乖乖的拿出名片,而美穗则是连招呼也没打就坐了下去。   “刘经理,你看我今天这样帅不帅啊?”美穗撒娇一般的问。   刘尚彬眉开眼笑。   “怎么,你今天穿男装?”他瞥了单膝跪在桌边调酒的盈维一眼,诡笑着,“这个新人满漂亮的。”   法洛穿着女警的制服,态度又看似高傲,让人想好好疼爱她一番,让她好好的哭一回……   见他满脸垂涎,美穗佯嗔嘟嘴,半偎上去轻蹭着,将他的目光勾回来。   “不知道借服装的人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借了大两号的女警服,我穿上去连线条都没了,幸好法洛够高,就让她穿了。”美穗将食指在他胸口一划,“我原本还想和您玩戴手铐呢!”   刘尚彬邪邪的一笑。“真可惜没有福气和你玩游戏,不过,我带了新邮票来给你。”   看两人打情骂俏,盈维只觉得脸上冒出三条黑线。   她就是不习惯这种买卖,再怎么样都无法习惯。   当刘尚彬拿出邮票来时,她分神瞄了一眼,但是只短短一眼,她就感觉出不对劲。   她形容不出,但那张被密封的二十元面额的邮票的确怪怪的。   “可不可以借我看看?”盈维强打起笑脸问道。   美穗将邮票按住,不让人细看,下一个动作就把它放进胸前的口袋。   她冷哼了一声,眼神却有些慌张。   “这是集邮社的成员互相交换的邮票,你又没有加入社团,没有资格看。”   闻言,盈维差点失笑。   什么社团啊!这里是俱乐部,又不是正常的学校,居然还有社团活动!   她很识相,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心中暗讽,双手仍俐落的调着酒。   助手当惯了,简单的调酒她已上手。   “刘经理,您的威士忌加冰。”   盈维礼貌的将杯子送到他面前,却发现对方藉由接过杯子的动作,双手包住她的手,并顺势摸了她一把。   “谢谢你啊。”   像蛇一样滑溜的声音,刻意暗示的动作,暧昧得让人作呕。   居然敢吃她的豆腐!盈维很是不悦,脸色立变。   “你……”   她话还没说完,美穗便接着道:“法洛,帮我调一杯和刘经理一样的。”   看着美穗特地使来的眼神,盈维只好压下怒气动作着。   绅士的西格尔跃进她的脑海中。   他才不会像这家伙这么下流呢!   正当她为了对方有如色狼的举动而暗怒时,一个穿着空姐制服的公关前来,在桌边曲膝。   “美穗,二十三桌集邮社的孙董请你过去一下。”   美穗点点头,和刘尚彬交换了个眼神。   “刘经理,不好意思,我去去就来,你要等人家,不可以偷偷跑走喔。”   他邪门的一笑。“不会,快点去送邮票,我喝酒等你。”   这时,盈维正要站起身离去,却被美穗按下。   “那法洛就留下来替你调酒。”   盈维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没想到那头色狼却同意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尽力忍住想把对方的头打爆的冲动。   没想到事情还没有结束,美穗前脚才走,他的毛手已经摸了过来,往盈维裙底伸去。   “法洛,别那么紧张嘛,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可能不认识,只要翻开八卦杂志便知道眼前的低俗男人私生活有多淫乱,而且数度被控告迷奸、强暴,只是最后都不了了之,恐怕是家中用钱摆平。   想起自己卧底的身分,盈维硬是忍住气。   “当然知道,您是刘经理,店里的大客户,美穗常提起您这位老客人出手有多么大方。”她努力的逼自己别用想杀人的声音说着,并提起美穗,希望能让对方的手老实一点。   公关不可以互抢客人,是男女乱爱学园的规则之一。   这家伙最好能快些收敛,因为她不想扭断他的手!   刘尚彬笑着道:“我也可以对你很大方啊!你看起来挺倔的,满对我的胃口。”   他最喜欢折磨女人,还得对方讨饶……美穗是重要的棋子,不能乱动,但这个女人,就算玩坏了也无所谓吧?   他淫念一动,手更是不安分的往盈维的裙子里钻去。   突然,刘尚彬捂着手腕痛呼一声。   “好痛!你在干什么!”   盈维装出一脸惶恐。“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不小心打到您了吗?我没什么力气的,这样您也会很痛吗?”   呵,她方才一拐子击中对方手臂上的麻穴,应该不算顶疼,但肯定不舒服。   刘尚彬眯细了眼,“你满不温驯的嘛,不乖的小野猫。”   可恶,她最讨厌别人小来小去的叫她!   “哎呀,我才不是小野猫呢,我好像还比您高几公分耶!”盈维脾气一来,专挑男人的死穴踩。   刘尚彬脸色铁青,冷冷的一笑,算计的眸光闪动着。   “好,为了证明你不是小野猫,乖乖把这杯酒喝了吧。”他推了下原本放在他面前的酒杯。   盈维豪气的一笑。   打进入警大开始,她就开始练酒量和酒胆,她的酒量连一般男人都要甘拜下风,想灌醉她没这么容易。   看她反过来让他吐到趴在地上,爬着回家。   盈维念头一转,准备恶整对方。   “那我就不客气了。”   盈维话才说完,正要举杯就口,端杯的小手忽然被人紧握。   她回眸一望,西格尔一身罩眼,英姿凛然的微笑着。   “刘经理今天大驾光临,美穗有先过来招呼您吗?”   刘尚彬傲慢的点了下头,眼神飘忽不定。   “西格尔,身为俱乐部的老板,你是怎么教小姐的,她刚才粗鲁的打我,让我的手到现在还在痛。”   听对方做贼的喊捉贼,盈维怒火一起,正要发作,她的手又被握紧,酒杯也被取走。   西格尔一仰首,酒杯立即见底。   “刘经理,十分抱歉,恕我待客不周,这一杯算是赔罪。”西格尔看了一眼接到讯息赶来的几名男子,不慌不忙的吩咐着,“刘经理喝醉了,请帮我安全的送客回家。”   那些高大的男子虽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刘尚彬一看即知是围事的黑帮,并且立刻伸手架着他的手臂,他只能啧了声,摸摸鼻子走人。   临走前,他瞪了西格尔和盈维一眼,心里有了个计划。   “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待刘尚彬离开,盈维便狠狠的骂道。   西格尔闻言仅是笑,没有回话。   他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观察到这情况的美穗还有其他的公关们急忙围了上来。   盈维没有察觉出他的异状,倒是被众人担忧的脸色吓了一跳。   美穗急忙扶着西格尔,担心之倩溢于言表。   “西格尔,你全喝了吗?”   他微微一笑,“别大声嚷嚷,安静一点,客人们是来放松心情的,别扫他们的兴。”   他说完便离开,身子隐隐有些摇晃,盈维这才发觉事态不妙。   她跟在后面,果然一来到隐蔽处,西格尔整个人脚一软,就倒在美穗的身上。   那杯酒有问题!盈维再迟钝也发现了。   “西格尔,你怎么了,还好吗?”   西格尔闻言苦笑,美穗却抬起怒眸,恶狠狠的瞪着盈维。   “法洛,都是你惹毛了刘经理,西格尔怕把事情闹大,才会代你喝下那杯掺了药的酒!”   盈维闻言一愣,但西格尔又是一笑,朝她伸出手,让她扶住他不稳而且热烫的身躯。   盈维正不知所措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话却是对美穗说的。   “美穗,你既然发现对方下了药,怎么不来替法洛解围?你毕竟是老手,知道怎么应付那种情况,而且,你也不应该把法洛一个人丢在那里。”   西格尔短短几句话,让美穗咬唇无言。   他又接着道:“美穗,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要和刘经理走得太近,他绝对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美穗不语,瞪了盈维一眼后,转身离去。   盈维仍搞不清楚状况,但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让她胆战心惊。   他为什么要代她喝下那杯不对劲的酒呢?   “西格尔,你就让我喝下去也行啊,反正去洗胃就好了。”看他还能笑,盈维却不能释怀,“你要不要去洗胃?知道喝下了什么吗?”   西格尔没有回答,仅是伸手指了一下厕所。   没有太多体力的他虚软如棉,盈维只得奋力的拖着他往前走。   一到厕所,西格尔迅速脱下手套,长指伸进口中一挖,哇的一声,吐出今晚所有入腹的东西。   在一旁看着他催吐,盈维心里一阵难受。   天啊!她一时逞勇斗狠,却没有发现对方心怀不轨,偷偷在酒里下了药,西格尔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西格尔已尽量清空胃部,然而一些已经发作的药效让他浑身焦躁,如被火烧。   他一抬起吐到惨白的脸,她惊怯的模样便映入眼帘。   “别担心,不过是一些春药而已。”为了不让她太过自责,西格尔不当一回事的说道。   闻言,盈维怒气冲脑,不假思索的道:“我自己也可以喝,去医院把胃洗一洗就可以解决了,你现在代替我,反而让我更难过。”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自己不小心,她不要别人代她受罪。   西格尔闻言,眸子里没了笑意,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无论你有多强悍,你都是个女人,我不能让你涉险。”   盈维一听,不禁愣住。   他认真的话语重重的撞击着她,夺走了她的呼吸,而她的心也在瞬间被情感的激流席卷。   第六章   天亮了,盈维坐在客厅里,眼神定在一扇紧闭的门上。   她的心很乱,也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   这一切都是西格尔的错……   她无法不想着那个扰乱她心绪的男人,那个昨夜把她当女人对待的男人。   她低下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再回想来到这里之后就成天穿着男装,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特别因为她是女人而保护她。   她还以为他压根不把她当女人。   西格尔根本不知道她不需要保护啊,就算挨子弹,她都有心理准备,连因公捐躯的打算也作好了,她无论受多严重的伤都无所谓的。   相较来说,去洗个胃是芝麻小事,他却愿意代替她喝下春药……   虽然那真是充满男子气概的举动。   昨夜,她扛着他回家,然后看着他回房后便把门锁上。   在八点档的连续剧里,男主角不是应该“药后乱性”,趁这个机会压倒女主角,然后故事才能接下去发展吗?   可是西格尔只说睡一觉就好了。   接下来,她便一个人坐在夜色中后悔自己的鲁莽。   他居然拿她生病时说的话堵她,真是太不道德了!   想到这里,她又将头埋在双膝间,混乱的思绪让她头重脚轻,觉得沙发似乎一直往下沉,她的心也一直往下坠。   她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她想和他滚棉被咬枕头——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也是她欠他的,她会牙一咬当被蚊子叮……唉,明明知道他吃了春药,又看到他努力的克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讨厌,他让她帮忙会死吗?会让他少一点男性尊严吗?她虽然不是他最心爱的人,但好歹是个女人呀!   无由来的愤怒还有不舍,让她连要诚实的向他道谢都很困难。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来到这里才刚满六天,第七天正要开始,西格尔在她心中的存在感却那么强烈,盈维心里愈是乱,便愈是搞不清自己真正的感觉。   她知道应该要想清楚的,这份情感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人无所适从,值得花时间明了它。   但是,她一想起西格尔正在受苦,她就呼吸困难,脑子罢工。   她自己受苦,忍一忍就罢了,但他的痛苦让她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啊!   他的一切深深的占据着她的心神。   她应该潇洒的向前走,但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感,所以连移动都不敢,怕会忘了来时路,困在没有路标的沙漠中。   她的任务终有一天会结束,但是……她想陪伴着那个寂寞的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谁来给她一个说法,一个答案,让她能理直气壮,安心的留在这里!   这时,婴儿嘤嘤的哭泣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盈维吐了一口大气,起身冲牛奶喂她。   婴儿只知道喝奶,什么都不想,但她的脑子里却乱烘烘的,连什么都不想的权利都没有。   她很清楚,这个小婴儿身上的基因才是让她心烦意乱的原因。   不是因为被西格尔当成手无缚鸡之力,需要被保护的女人,而是她知道,他会如此对待女人,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女神的形象。   男人很有趣,心中一旦有了唯一的存在,他如何对待其他的女性,就是从此处衍生。   他是否把无法说出口的爱和守护,转移到其他女人的身上?   盈维无法不这么想。   如果没有想到这些,她也能高兴一点,更诚实一点,好好面对自己心疼他的感觉。   但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那么单纯,他给了她一团乱麻,没有条件的温柔在甜蜜之后便是无端的苦涩,还有其他说不清的滋味在心里翻搅着。   美穗曾说西格尔不爱人,也不接受爱,这一刻,盈维才发觉那种体认居然如鱼刺在喉。   她不要感觉他的眼光穿透她,追寻远方缥缈的爱情,但她要的是什么,却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他所希冀的那个远方,是她永远到达不了的。   不上不下的情意在她的内心不断壮大,闷得她心里好痛。   这是爱吗?盈维连一点点狡辩的骨气都没有了。   抱好小霖,扣上背后的拙带,将婴儿用品放在一个大帆布袋里,盈维决定不再自寻烦恼。   忙碌是忘记事情最好的办法。   况且,当西格尔从房里出来时,想必会很尴尬吧,她可能不知该拿什么脸面对他。   不如回家一趟,而且她也正打算回去拿一件东西。   当盈维提起帆布袋打算往门口走去时,一夜没有动静的房门突然打开。   西格尔神色自若的走出房间,精神还不错。   盈维睁大双眼看着他,脸在转瞬间红透了。   看她有口难言,十分别扭的可爱模样,他不由得笑了。   “怎么,你要出门吗?”   盈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因为她的想像力正不断的翻腾。   想也知道春药有什么功用,她是处女,并不代表她没有常识,他……   天啊,那只是一些生理现象而已,她在扭捏什么啊?她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努力压下心中的遐想,盈维尽量维持自然的直视他那双和平时无异,却让她觉得不自在的眸子。   “嗯……我想回家一趟……”   看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偷观着他,西格尔无奈的笑了。   她的反应真像是怕再次伤害了他这个受害者。   “我又没有被强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他口中“强暴”这两个字成功的让她的小脸起火灾。   她又没有当他被强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盈维一急,讲话便咬舌,她只好低下头轻拍着小霖,不去看那张俊美过了头,让人无端嫉妒的帅脸。   “不然呢?怎么不敢看我?”   随着他的话,声音也愈来愈近,待尾音一落,他的手已然摸上小霖的头。   小霖咯咯笑着,然而盈维只感觉到火热的气息近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是用什么表情“自排”呢?会不会以低沉的美声呻吟呢?当他觉得悦乐时,他的眼神还会这么澈亮吗?   天啊,那些幻想太绮丽了,她没有办法看他啊!   “没有不敢啊……”盈维为了自尊,心口不一。   下一秒,她耳边传来他温润低柔的笑声。   不打算继续逗她,西格尔好心的转移话题。“你在担心我吧?”   盈维松了一口气,连忙点点头。   方才那些调情般的话语一定是错觉,因为她太在意他的存在而引起的错觉。   “嗯,你……没有大碍吧?”   虽然很像问候病患,但她也只能这么问。   总不能问他有没有“精”疲力竭、“精”尽人亡、“精”尽继之以血那种羞死人的问题吧?   笑意在西格尔脸上扩大,连眼中深处都带着笑,温柔似水,只可惜她从头到尾不敢抬头,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心底变得柔软。   因为尊重他人,虽然明明很在意,却又不敢逾矩,他或许就是想守护这样单纯中带着体贴的她吧!   她比她自己想像中还要可爱。   “我最近大概是太累了,难得能早早回家,一倒在床上就睡到天亮,而且大部分的药都被我吐掉了,并没造成什么影响。”   西格尔稍稍修饰昨夜的情境,不认为必须全盘托出。   明知他是刻意的,盈维还是忙不迭的点头,决定顺水推舟,他说什么,她就接受什么,而且,戳破西格尔温柔体贴的谎言,任何人都做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她松了口气道。   西格尔的视线触及她提着的沉重帆布袋,想也没想便一把接过。   “你要带小霖一起回去吗?”   盈维还是无法抬头看他,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出。   “嗯,小霖得要我照顾,反正我家里小孩子多,她回去可以和他们一起玩,让她接触其他的孩子,体验一下团体生活,她不怕生,应该不会害怕。”   而且,她也想让他好好休息,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从房里出来。不过,盈维并没有将心意说出口。   长长的睫毛扬了扬,像想到什么好主意,西格尔神秘的一笑。   “那么,我呢?”   啥?盈维觉得疑惑,旋即抬起头,脸上满是不解。   “你说什么?”   西格尔浅浅的笑着,表情若有所思。   “我说,你要带她回家,那我呢?你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吗?”   听见他这么说,她的脑子有些短路。   他该不会……   “你不会也想去我家吧?”盈维脱口问道。   西格尔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我想,你不会放我一个人孤单的在家里吧?”   他以问代答的一记直击,轰得盈维整个人呆住了。   过了许久,几经权衡后,她不得已的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   “二姊,你回来啦!有没有买吃的东西回家?”   一个礼拜不见人影,没先说声想念就急着问食物,像是男子三重奏一般的大叫声,在盈维打开家门后便响起。   看着发育中的三胞胎弟弟,她无奈的苦笑。   她会苦笑,原因无他,背后抱着婴儿的男人正是主因。   “拿……”   她才发出一个音,举起手上两个大袋子,眼里只有食物的弟弟们便蜂拥而至,抢了食物就往厨房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姊姊身后跟着一个看傻了眼的男人。   盈维不好意思的望了望西格尔。   她真不想让他看见家人这模样,不过,她也没办法不让他跟来。   他一个人照顾不了小霖,又不让小霖离开他的视线,她只好让他随行。   但是,一想到他为什么离不开这个娃儿,盈维内心又隐隐有些酸涩。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他们的丑样。”甩开心中所想,她红着脸道。   西格尔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刚才那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是三胞胎吗?”他第一次看到三胞胎,好奇的问。   盈维点点头,领着他走进一间不算宽大但是十分温馨的房子里。   “是啊,那是我的三个弟弟……”   “二姑姑!”   “二姨!”   她话还没说完,原先在客厅里玩闹的几个小毛头已经一个接着一个扑上来,她几天没经历这阵仗,脚下有些踉跄。   “喂,不是告诉过你们,不准一口气冲过来吗?”盈维语气粗鲁的骂着腿上挂着的四个小鬼头。   那几个小孩也不在意,只是在她身边又叫又咬。   其中一个小女孩忽然发现西格尔的存在,睁大了眼,用高分贝的声音尖叫。   “咦,他是谁?大帅哥耶!”   盈维正要回答,一个小男孩已经先大喊,“啊!你是二姑姑的幸子!”   西格尔听见这种对男朋友的老土称谓出现在一个小孩子口中,还反应不过来,便看见盈维一拳敲了下去,打得小男孩眼冒金星。   “什么幸子,你爸爸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可以学,姑姑交代过你的!”盈维又羞又窘,气得大骂。   “不然他是谁?”   “二姨,他是你的男人吗?”   “他有没有带糖果来?”   一群五、六岁的小鬼头根本是野生动物,盈维完全制止不了他们,只得祭出绝招。   “全给我闭嘴!”盈维大吼一声,“再胡说八道就没点心可以吃!”   幼儿军团瞬间安静,大眼里全都水汪汪。   盈维拨了拨弄乱的头发,终于松了口气。   “他是西格尔,二姑姑的老板,他抱着的娃娃是小霖,二姨现在在照顾她,懂了吗?”她有条不紊的道。   原先已经安静下来的小毛头们听到后来,全都蹙起眉头。   “可是二姨是正义使者……”   “二姑姑,你不是……”   “全都安静!乖,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孩子有耳无嘴,不要废话了。”   盈维慌忙的制止了侄子、侄女和外甥、外甥女的发言,然后紧张的回头望了一眼西格尔,只见他始终保持着微笑。   她若没有看错,那实在很像名为“装傻”的微笑……   黄昏时刻。   西格尔坐在一张极大的餐桌旁,由于小霖在客厅里和那些小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因此只有他单独处于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其中一个大刺黥的男人,橘红色的制服脱至腰际,露出雄壮的胸肌,将原本就已经很靠近西格尔的椅于又拖过去一些。   他迳自为西格尔倒了一杯啤酒,举杯便先干为敬。   “咱们家人多,这两个老的是爷爷、奶奶,你跟着叫爷爷、奶奶就对了。”   一身阳刚味,洪礼维豪爽的道,接着一一点名。“我是洪家的大哥,咱们家四个儿子用四维取名,洪礼维、洪义维,洪廉维,耻维不好听,所以小弟就叫洪四维。”   一经他点名,顶着小平头,长得一模一样,动作也一致的三胞胎们逐一举手。   接着,洪礼维用筷子比向对桌和他一样穿着橘红色的制服,看起来像是极道之妻的女人。   “那是我的马子……”   洪礼维话还没完,一个碗就砸了过来,他急忙头一偏,碗飞过落地破碎后,他向身旁的西格尔扬起一记苦笑。   “她是我的宝贝老婆啦……盈维性子也很烈,你一定要多忍耐,老婆最大,懂不懂啊?”洪礼维以过来人的语气道。   西格尔听话的颔首。“大哥,我知道。”   听见西格尔叫他大哥,洪礼维乐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终于可以把男人婆二妹送出阁,老爸一定会爽得想从坟里跳出来的。   他满意的又帮西格尔倒了一杯酒。   “来来来。这是我大妹,洪雪维,至于老七,因为是最后一个了,所以就叫洪小维。雪维旁边是她的幸子……不不不,是她老公。因为雪维不肯搬出家门,所以我妹夫只好从妻命,在婚礼当天把新家的东西全搬回家里来,现在和咱们一起住,一家子热闹、热闹。”   洪雪维不像极道之妻,根本就是大姊头,而年纪最小的洪小维则是这一家子老粗……不不不,是不拘小节的人们中最内敛的一个。   所有人都看着西格尔,像要把他看穿一个洞。   一般人面对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得如惊弓之鸟,可是西格尔早已习惯生活在众人的目光下,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自在。   “爷爷、奶奶、大哥、大嫂、二姊、二姊夫、三个弟弟、小妹,大家好,我听盈维提过大家。”他礼貌的一一问候。   众人闻言均睁大了眼,偷望了眼在厨房帮忙老妈做菜的盈维,之后相互交换目光。   接着,洪雪维代表大家发言。   “喂,小西啊,你和我妹感情很好?”她压低了声音,目光炯炯地问。   听见她这么问,西格尔侧了下头,向众人微笑。   第一次有人叫他小西,真好玩,西格尔是他的英文名字啊!   这一家子全是一直线不会转弯的性格。   “是啊,我们感情很好。”   众人闻言,均松了口气。   不能怪他们太过激动,老爸死时,所有人都十分悲伤,唯独盈维一滴泪都没掉,立志成为刑警。   从高中到现在,别人在谈恋爱,她一心只有打击犯罪。   贯彻老爸的遗志是好,但他们担心她老来没伴啊!   长嫂如母,见婆婆在厨房里忙,李玉萍便代替她发问,“小西,你不是和我妹玩玩而已吧?”省去姑嫂的称呼,她直接切入核心。   众人随即屏息,全是一副“你敢说是玩弄她,就是和洪家人为敌”的模样。   西格尔再次回以笑容。   对于盈维,他已有明确的想法。   他很高兴她愿意带他来到这个每个人都展现着真性情的热闹家庭。   她的家,将会是他此生最难忘的地方,最珍贵的记忆。   “我不是和盈维玩玩而已,如果她愿意,我希望可以继续下去。”   是啊,他已经不想再孤单,偏偏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填补这个缺口,幸好现在那个人出现了。   不过,清醒的人是很辛苦的,她是因为任务在身才接近他,他不能假装她会愿意永远待在他身边。   众人握紧的拳头终于放下。   洪家两位年纪最大的长辈们笑而不语。   洪雪维笑着和丈夫四目相对,“太好了,我们不用出动海巡署的同仁们来围殴他了。”   “是啊,咱们也不用撂同学来盖布袋。”三胞胎兄弟异口同声道。   李玉萍也跟着拍桌子,“太棒了,礼维,这样子队上的兄弟不用把消防车开过来了吧?”   “所以大嫂,快去取消整个消防队出动的紧急命令吧。”洪小维慢条斯理,一边吃布丁一边说着。   洪礼维笑着拍了拍西格尔的肩膀。   “忘了告诉你,我和我老婆是消防队南三分局的正、副小队长,大妹和妹夫是海巡署的,爷爷、奶奶也是警察退休,歹势、歹势,我们一家子都是警察相关体系的啦!”   言下之意,就是你敢辜负我妹妹,洪家所有人加上他们背后的公权力都不会和你善罢甘休就对了。   西格尔很清楚的接收到这个讯息。   他点点头,眸光真诚,“请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这种斯文有礼,看似简单但十分厉害的男人,让洪礼维一看就明白自己不需要多加强调什么了。   不过,他这个大哥还是会担心二妹未来的幸福啊!   “小西,你是怎么看盈维的?”洪礼维试探的问句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西格尔敛起笑意,一脸正经。   他不明白,才不过短短数日相处,他居然已经有了这么严肃的认定,但是,如今他并不打算抗拒这样的认定。   “我视她为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女性。 ”   第七章   盈维一踏出厨房,便觉得气氛有异。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一副欣喜至极的表情,眼里含着一泡泪,让她毛骨悚然,浑身不对劲。   而坐在人群中的西格尔则是定定的凝视着她,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她端着汤来到桌边。“让一让,我要放这锅汤。”   没人敢和拿着滚烫热汤的盈维作对,连忙在满是食物小山的桌上挪出了个空位。   没错,餐桌上的食物的确堆成一座座小山,炸综合天妇罗和卤肉都呈高塔状,还有用盆子装的炒高丽菜和培根炒鸡蛋,以大碗公装着的凉拌莴苣和花椒马铃薯,多得像是要开自助餐店,另外,麻婆豆腐和豆豉蚝这类的菜,直接用小锅子盛着便送上桌,而一条清蒸大石斑鱼豪放的躺在长盘上,光是盖着它的那些葱姜作料就多得惊人。   这些菜,或许一般人家吃一个礼拜都吃不完,却是洪家一餐的基本分量,等那些小鬼头们再长大些,这张桌子恐怕就放不下所有人要吃的食物了。   盈维回过头大喊。“老妈,菜都齐了,快来吃饭吧。”   洪家众人有很明确的分工,母亲是职业妇女,兄姊也早就出社会赚钱养家,盈维身为家中老三,做足了二十三年的家事,至于照顾一票小鬼头则是爷爷、奶奶和弟妹们的责任。   慈祥和气,一脸福态的洪母抹抹手,从厨房走出来。   “大家开动吧。盈维,怎么不坐下?”   盈维摇摇头。“西格尔的店要开门营业了,我们不能久留。”   今天回来的主要目的是拿爸爸的遗物,帮妈妈做完晚餐,时间已经相当接近男女乱爱学园的上课时间。   呵,她被同化了,她刚才心里想的竟是“上课”时间。   据说西格尔从不迟到的,她很想留下与家人一块吃顿钣,可是没有办法。   正当盈维感到遗憾时,忽然瞪大了眸子。   西格尔竟起身替她拉开椅子。   见她大一吃惊,他柔柔地笑了。   “用个餐的时间总是有的,坐下吧,安心吃顿饭。我刚才已经先通知店里,我们会晚一些才到。”   “对啊、对啊,大哥已经一个礼拜没看到你了呢。”洪礼维接着道。   “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你的新单……”   为了让众人闭嘴,盈维急忙坐下。   天啊,这群人口没遮拦,她没事先串好词,万一他们不小心说溜嘴,让西格尔发现她是卧底警察怎么办?   她不想让他讨厌她啊,能拖一天是一天嘛……   盈维偷瞄了眼西格尔。   他仍带着一贯的温柔微笑,由于众人拚命夹菜给他,他正忙着向大家道谢,好像完全没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的饭碗还有面前的小盘子早就满了,那些菜还是拚命往上堆。   她按着心口,微松了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有多不合理——西格尔并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当她偷看着他时,他猛地转过头,和她眸眼相对。   “怎么不吃饭呢?我脸上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吗?”西格尔笑问道,神情愉悦。   被当场抓包的盈维红透了脸,连忙低下头扒饭,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以掩饰她刚刚的举动。   洪母见状,立即责备道:“慢点、慢点,盈维,你这孩子吃饭怎么都不嚼啊?会胃痛的,每一口都要嚼三十下才可以吞下去。”   在西格尔带笑的眸光下,盈维不得已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小脸更是僵硬。   洪礼维又帮西格尔倒了一大杯冰啤酒。   “来来来,吃饭、吃饭,你也得多吃一点。男人喝点酒没有问题,别客气,喝吧。”   西格尔礼貌的拿起杯子,接着迅速见底,让洪礼维眼睛一亮,为他的酒胆而心生敬意。   西格尔舔了嘴角的酒泡,道:“谢谢大哥。”   什么?大哥?呃……完了!   “大哥”二字让盈维顿时分神,一块卤肉便卡在喉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惊得脸红脖子粗,拚命的拍着胸口。   一旁的洪雪维见状,完全不紧张,意思意思的往盈维背上一拍,接着,那块卤肉自她嘴里喷出,飞越餐桌,落在地板上。   惊魂甫定的盈维面红耳赤的望着西格尔。   “你、你叫我大哥什么?”   西格尔浅浅的一笑,斯文的放下饭碗。   嘴里有东西不可以开口,于是他将饭菜吞入肚之后才说话。   “叫大哥啊。大哥要我跟着你叫大家,爷爷、奶奶、妈、大姊、嫂嫂……”   盈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天啊,他竟然连妈都喊出来了!   “停,你别再叫了!”   他……他怎么叫得这么亲热啊,他们之间又没什么!   “你叫得这么热情……不太好吧……”盈维结结巴巴地道,怕被家人误会。   西格尔玩心一起,忽然抚上她的粉脸,成功的听到众人的抽气声。   感觉到她浑身僵硬,让他坏心眼的想害她脸更红。   小斗鱼好可爱,她在从小生活的地方,一点都没有伪装,纯然真实。   “热情不好吗?”他恶魔般的低语。   她的脑子已经织成一团,没办法回话。   “你不高兴我这么热情吗?”他佯装委屈。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否认。   “他们是你的家人,我当然得表达我的心意啊。”他哀怨地这么说。   “是这样的吗?”不知自己错从何来的她随口找话回应。   “当然是这样啊,这是不需要怀疑的。”西格尔除了点头,还附上灿烂的笑脸。   “喔。”盈维马上被他电晕,眼神呆傻。   这一次战役,终于如西格尔所想的,盈维被电得不知身在何方,举白旗投降了。   看着两人互动,众人捂嘴偷笑,好是感动。   太好了、太好了,男人婆洪家老三的春天终于到了,而且对象还是个这么棒,一看就知道品种优良的男人。   当当当,中大奖罗!   奔驰在都市的夜色里,街灯在车窗边飞逝,让人有种不用上太空,也有在银河中优游的感觉,如梦似幻。   下弦月好似勾着一抹笑,倚在盆地边缘的山棱上。   车子里,盈维坐立难安,因为身边正坐着西格尔,让她内心沸腾冒泡泡,脑子里闹烘烘。   西格尔在洪家只喝了两、三杯啤酒便打住,所以此刻仍由他开车。   握着方向盘,他好整以暇的享受着她的不自在。   怎么说呢,他很开心她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并且觉得忐忑不安。   这是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人心中领域的征兆。   将来她总会离开他,但这一刻的陪伴是值得收藏的,这份记忆或许永远不会褪色。   “你今天回家是有目的的吗?”将冷气调强一点,西格尔轻松的问道。   冷气直接迎面扑来,盈维觉得身体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些,方能思考。   她刚才怎么了?脑子里好乱,难受得快要吐出来了,那模样一定很丢人现眼!   “嗯,有点事情。”她尝试平板的回应,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异状。   后座的安全座椅传来玩具的沙沙声,他从后照镜看见小霖自己玩得很起劲,心思便又回到对话上。   “是什么事情呢?”西格尔轻声问道。   闻言,盈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东西,珍惜的捧在手心里。   西格尔分神瞧了一眼。   “邮票?”   盈维点了点头。   她爸爸虽然身在警界,但没有染上什么坏习惯,唯一也是最大的兴趣就是集邮。   一枚一枚的搜集信封上的邮票,剪下来后泡水,让它与信封分离,然后晾干,再分类保存,并和海内外同好交换珍藏,这么玩下来就是几十年,家里那十多本集邮册里都是行家口中的好东西。   “我今天回家就是要借一下这个,这是我爸爸的宝贝。”盈维喃喃的说着,神情似充满回忆,柔和而宁静。   西格尔只是大略看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听见她的话后,他马上猜到某件事,不过,他没有点破,只是顺着她话接下去问。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盈维轻轻的一笑。   小时候,爸爸常抱着她翻集邮册,解说邮票之美,她虽然没有爱上邮票,不过常识却不少。   她手上的这枚邮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   “这是一枚罕见的变体邮票,十分珍贵,蒋介石邮票上的‘CHINA’少了一个字母,我爸当初拿到它时,高兴得像快飞上天,一看到它就笑个不停。”   西格尔听着盈维的孺慕之语,内心一动。   洪家的人很开朗,方才在餐桌上总是“死老头”、“天上的老爸”这样喊着,他便知道盈维的父亲早已过世。   “伯父是怎么走的?”   盈维的手指抚摸着邮票,温柔的轻划着爸爸最心爱的东西,好似还能感觉到爸爸留在上头的指温。   “除了我之外,我家一家三代都是公务员。”今天哥哥、姊姊都穿着制服,他已知道他们的身分,她多瞒无益,只会引起他怀疑。“我爸爸是警察,以前是刑事局侦三队的组长,专责非法毒品和帮派。有一次,他私下追查一批高纯度LSD的流向,然后便下落不明,直到一个月后,在基隆外海发现他的尸体。”   这就是她执意当警察的原因。   七年前,爸爸在查案的过程中遇害,凶手一定是毒贩或是与毒品相关的人,她要亲手抓到害死爸爸的凶手。   虽然编制外的侦十队不是专责缉毒,但她终于有一些眉目。   她想,这一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她、帮助她。   尘封的悲伤涌出胸口,她硬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   西格尔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很想他吗?”他柔声问。   盈维点点头。“当然想他,可是,我更心疼的是弟弟们和妹妹,尤其是小维那时才四岁,爸爸就死了,她没有什么和爸爸撒娇的记忆……才会一副少年老成,人小鬼大的样子。”   她有着好多好多与爸爸相处时的回忆,足够她努力向前走,但弟弟们和妹妹却没有她幸运,不太记得爸爸是什么模样。   所以对她而言,抓到凶手除了以慰父亲在天之灵,更是为了补偿从小便失去父爱的弟妹们。   她没有时间悲伤,她要向前走,一直走,直到达成心愿。   西格尔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压抑。   他也能体会这种感觉。孩子不需要任何理由,出自本能的恋着父母,但是,他不希望她一直沉溺在伤心事中。   “别难过了……”西格尔换了个话题,“这枚邮票这么珍贵,随便拿出来好吗?”   说到这件事,盈维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立刻一振,夜色中,她大大的眼睛闪动着灿亮的光芒。   “我想参加男女乱爱学园里的集邮社,所以借爸爸的邮票用一用。我得赶快打入刘经理和美穗他们,融进男女乱爱学园,不能老像个外人,还惹毛客人,不按游戏规则玩。”   闻言,西格尔浅浅地笑了。   “是吗?”   盈维点点头,同时想起一件事。   “西格尔,你为什么要把俱乐部搞得像学校呢?”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被她用来转移话题。   西格尔的思绪也回到过去。   “学校是用来学习的地方,可是,我的求学阶段一直在赶进度,只求尽快修完学分,一点都不快乐。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触,所以我想让他们重拾快乐的学校生活。”   因为妹妹单双,他求学的过程可谓灾难不断啊!   他的话里虽然有些无奈,却又有股力量,盈维感觉到他深藏不露的坚强,内心像被涨满。   他的话有如一阵强风,吹拂着她梦想的帆,让她能乘风破浪往目标前进。   “我希望我能和你一样,凭我的能力改变现况。”   当西格尔和盈维到达俱乐部,已经将近十一点。哄小霖入睡,换了衣服后,他们便正式上工。   两个人明明穿着西装,却像花蝴蝶一样在众客间穿梭。盈维依旧充当西格尔的助手,跟随在他身段。   十二点是现实和梦幻的交界,俱乐部里的男男女女都像被施了魔法,和童话故事相反,白天的灰姑娘变成了美丽的仙度瑞拉。   这时,西格尔忽然回过头道:“法洛,你不是想和刘经理和美穗和好吗?   他们在那一桌,你今天过去帮忙美德吧。”   盈维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刘尚彬开了瓶昂贵的酒,正坐在沙发上享受众人的欢呼,而美穗则是娇媚的笑着偎在他身上。   开店做生意,有钱的是大爷,人家要来消费,没有挡客的道理。   只是她没有想到,刘尚彬昨天才出事,今天居然敢出现。   “可以吗?”收回视线,她回望着西格尔,没有注意到自己显现出的柔情,“那你怎么办?”   西格尔从容的一笑,笑得帅气,笑得俊魅,像个王者。   “这是我的地盘,我的世界,不用你照顾我。”   明明是骄傲至极的话语,但盈维却不排斥,也没有不悦,相反的,她很习惯他白天和夜晚有着全然不同的面貌。   正如他所说,这是他的场域,他得心应手。   “那我过去罗。”   盈维点点头后,直接向目标走去。   看着那进入狩猎状态的小斗鱼,西格尔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笑。   “哟,这个人是谁呀?又要来闹场吗?”刘尚彬见到盈维,故意大惊小怪的叫着。   大财团第二代,从小养尊处优,被人当凤凰蛋的公子哥儿,口气和气焰都不小,显然还在记仇。   盈维单膝跪在桌边,迳自调起酒来,没两、三下,一杯水劫便恭恭敬敬的捧上。   “这是我的道歉,昨天让您不愉快,刘经理大人有大量,请见谅。”盈维隐忍怒火,低声下气地道。   眼前的线索,她不能放掉。   看对方低头,刘尚彬火气还没消,哼了一声,装作没看见。   美穗倒是先跳出来。   昨天她出于私心故意不救这个小保母,但看西格尔对小保母公私分明,她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西格尔,所以今天就帮帮小保母吧。   “刘经理,别生气嘛,美穗会害怕耶。法洛都特地来道歉了,您就喝嘛,她昨天被老板骂了一夜,美穗在一旁听得皮皮挫呢!”   捺不住美人在怀又是嗔又是娇,又看对方态度十分软化,刘尚彬装腔作势的喝了一口,肥手便挥了挥。   “好,美穗,我今天卖你一个面子。法洛,我原谅你,你可以滚了。”   盈维深吸了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有的是机会整这个龟儿子。   亮丽的笑容马上挂在她的脸上。   “刘经理别赶我走嘛,我是特地来道歉的,今天还带了赔罪的礼物来,请您先过目。”   闻言,即使是目中无人的刘尚彬也被勾起兴趣。   美穗则是笑着说:“哇,刘经理,我们看看法洛带了什么来给你,好像很有趣耶!”   他傲慢的点了下头。“拿出来看看。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寻常东西可不能入我的眼……而且,我昨天还是被抬出去的呢。”   哼!烤乳猪当然是用抬的啊,而且还得倒吊着,从来没看过烤乳猪能自个儿走的!盈维心里骂着,但仍面带笑意。   她将胸前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好生置于桌上。   “我知道刘经理热爱集邮,也知道您品味甚高,这是我特地找到的逸品,是张颇有历史的邮票。这张少量印刷的邮票,因为发行量稀少而十分珍贵,听说现在市面上一张两、三万块,比邮票上的面额高出几百倍不止。”   闻言,刘尚彬和美穗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他拿起邮票,做作的翻了翻,状似赏玩。   “嗯,果然是珍品。”他顿了顿,好似找不出形容词来,“我也记得好像要几万块,真亏你能找来。”   美穗在一旁,也跟着眯细了眼,接着,她捂着嘴笑了。   “哎哟,法洛,你被骗了啦,这张邮票是瑕疵品。”她纤指一点,“刘经理,这里拼字拼错了!”   刘尚彬定睛一瞧,露出得救的眼神。   “还是美穗仔细,CHINA拼成CHNA了,这种东西怎么值钱啊!”他大笑着,不当一回事,伸指将邮票弹开,盈维连忙接住,不着痕迹的小心将它收进口袋里。   “哎呀,真是太丢人了,我只想讨刘经理开心,没想到买到假货,实在不好意思……”   看着紧张得猛擦汗的盈维,他不可一世的大笑。   “是啊,真丢脸,献宝变成献丑了,好可笑!”   美穗拍着他的胸膛,“刘经理,你就看在法洛这么有心,原谅她吧,好不好?”眼前的人可是金主,能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可不能得罪。   刘尚彬勾了下美穗尖尖的下巴。   “好,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答应!”   “呵呵呵,我真是太高兴了。”   愚蠢!盈维低下头调着酒,面上挂笑,心中却冷然。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发现犯罪的线索,接下来只差证据了。她心一动,回过眸,凝视着西格尔的身影,脑海中涌现出“分离”这两字,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第八章   太阳即将升起前,男女乱爱学园疯狂的一夜缓缓落幕,酥软的音乐让人心沉淀,得到安宁。   太醉的人早就离场,剩下来的是些半梦半醒的灵魂,轻声交谈着,倾诉真正的心情。   这是孤单的人们真正的需要,也是唯一的温柔。   盈维见没有人特别注意到她后,便俏俏的往更衣间兼休息室走去。   没关好的门里有着动静,一个娇小的身影正紧张的翻着皮包,找寻着什么。   她静静的进入,没有让人发现。   “怎么,找不到你的东西?”盈维含着浅笑,却冷冷的说着。   听见声音,那娇小的身子一震,而后缓缓的转过身来,睑上带着阴沉的笑容。   “法洛……”   美穗唤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   盈维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密封袋,里面有着数张方方正正的小纸片。   “你在找的就是这个,对不对?”她低声问,接着顿了顿,眸光清明,“你为什么要沾上这玩意儿?”   美穗佯装不解。“什么玩意儿,那是集邮社的……”   盈维哼了声,直接打断她的谎言。   “集邮社交换的不是邮票,而是毒品吧?而且还是高纯度的LSD。”   LSD,麦角二乙胺,强烈的中枢神经兴奋剂,属于毒品危害防制条例中的第二级毒品,LS口产生的中枢交感神经兴奋,如果要达到同一效用,需要一千五百倍的安非他命,毒性强烈,不必过量都能危害健康。   在国外,这玩意儿最常见的服用方式,就是附着在纸张上,含在口内吸食。   日本有名的天使毒案,就是将LSD滴在印有天使的纸片上,以卖“天使”为名,不知毒害了多少高中生。   国内也曾出现玩具城邮票毒案,没想到这回居然使用真正的邮票,而盈维更没想到,是天上的老爸帮助她识破这一切。   美穗打量着她,突地呵呵大笑。   “你在说什么疯话啊?那不过是邮票而已,你刚才说什么来着?LSD?那种听起来就很恐怖的东西谁会碰啊!”   装疯卖傻是骗不了她的。盈维摇了摇手上的东西。   “我今天不是带邮票来吗?如果你真的热爱集邮,应该知道那张特殊的变体邮票在集邮同好的眼中有什么价值。它是无价之宝而不是瑕疵品,光从你对邮票的无知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你说谎。”   她顿了顿,拿出打火机作势要烧,不意外的看见美穗眼中的动摇。   “美穗,你那么爱西格尔,怎么会背着他偷偷贩卖毒品呢?”   行为背后必有动机,况且她实在不明白,美穗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危害男女乱爱学园声誉的事情,她不是爱着西格尔吗?   听了盈维的话,美穗冷冷的一笑。   “可是他不会爱我啊!”   “他不爱你,和你贩毒没有直接关联。”   “谁说没有!”不需要再隐瞒任何事让美穗不顾一切的说出口,“我需要钱,也需要权势,既然得不到他,我就要夺走他最重视的人事物!男女乱爱学园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而且这里也能提供最多、最阿莎力的客人,就当是他不爱我的代价。”   不爱一个人,怎么会需要付出代价呢?   盈维虽然能感受美穗是如何的绝望,但完全不能了解这种得不到就要将其毁灭的心态。   至少,她就不会想要毁掉或夺定西格尔的一切,虽然她也一样得不到他的心……   “美穗,你知不知道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贩毒是很重的罪,你这么做,下场不堪设想。”   “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得到这里,什么事我都干得出来!你不会了解这种爱情无法得到回应,但又要眼睁睁看着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女人都温柔的痛苦!”   “谁说不能!”   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激动,盈维的惊吓并不小于美穗,但她深吸一口气,旋即回神。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大量而质精的毒品,不可能不牵涉任何组织,而她确信美穗背后必然还有黑手。   甚至于,她已有了答案。   美穗眯细了眼,青冷的光在眼中闪动,使得原本明艳的美貌变得阴森无情。   “你究竟是谁?条子?”   盈维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保母,想劝你别再继续下去,别让西格尔对你失望……而且,他正是一个这么温柔的人,你才会爱上他,也因此,你应该能懂他想为别人加油的心情,收手吧,别一错再错。”   美穗给了她一个微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如果能停止,我就不会继续,不要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情……”   盈维还想劝她,身子冷不防被人拉住,还来不及反抗,一块沾着浓重麻醉剂气味的方布便盖上她的口鼻。   晕眩感向盈维袭来,她脑子里浮现了三个字。   该死……是歌罗芳……   这是她晕过去前最后的意识。   看着身子软倒,失去意识的盈维,美穗冷漠地望向她身后的肥胖男子,“要杀了她吗?”   对方露出奸邪的狰狞笑容。   “多一个人质有用,”他舔过盈维的侧脸,十足变态,“而且,我还想好好玩玩她呢!”   盈维的意识逐渐恢复,头痛欲裂的她极力想要赶快醒过来。   一道哭泣的声音像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好不容易察觉出那是什么发出的哭声,她努力的硬是睁开沉重的眼皮。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她身在一个地下室里。   空气中的潮湿感,发霉的气味,接近天花板处的气窗,外头安安静静没有人车声,却有鸟叫声和虫鸣。   这些都让盈维隐隐感到不祥。   而小霖被放在一旁的地上,不安的挥舞着手脚躺在毛毯上大哭着,粉嫩的小脸早已红透。   她赶紧想接近小霖,然而才坐起来,便觉全身一阵酸痛,方明白她一样躺在地上不知多久。   “乖,小霖,别伯喔。”   盈维语气轻柔的偎近她,却接着发现一件不好的事。   她的双手虽在身前,却被胶带层层贴牢,她只好将孩子圈住,用手肘捧起   轻哄着。   小小的婴儿被人疼宠,哭声有些缓和,但因为肚子饿了,所以她还是抽抽嗒嗒个没停。   “乖乖,别哭,我会带你出去的。”   见小霖也被牵连,盈维开始感到后悔。   她不该因为一时心软,打算劝美穗主动投案的,她应该先联络队上,这下子,她真不知该如何脱困。   这里是哪里?对方打什么如意算盘?不杀人灭口就一定有理由。   而且,除了美穗,那个刘尚彬一定涉有重嫌,但是她应该怎么将这消息传出去呢?   盈维思考着。   失去行动能力,鞋子被脱去,藏在靴子里的军用小刀、口袋中的手机也不   知去向,加上身边还有一个小婴儿,要全身而退已是天方夜谭。   况且,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这里就不会有救援,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好,以保护小霖为优先吧,她是西格尔的心头肉,如果有个万一,西格尔一定会自责到死的。   当她正拟着计画,门无预警的被打开。   阴暗中,美穗手上拿着一把小型手枪,闪闪发光,那光芒如同她的笑容一般森寒。   “真出乎我预料,没想到你已经清醒了。”   盈维立刻抱紧怀中的婴儿。“美穗,小霖是无辜的,你放了她吧。”   美穗冷冷的一笑。   “西格尔已经来了,我没必要再扣着你们,出来吧,我的筹码。”   听她提到西格尔,盈维的呼吸停了一秒。   “你想做什么?”她小心的问。   美穗开心的注视着盈维和小霖,像是得到无价的宝物一般。   “我要用你怀里的孩子与他作一笔交换。”   热爱山林踏青的盈维,第一次打从内心讨厌荒郊野外。   特别在她失去抵抗能力,怀里抱着个感觉到气氛怪异而哭泣的小婴儿,冰冷的枪口抵着太阳穴,附近也有好几把枪瞄准着她时,她更憎恨为何这里如此人迹罕至。   正对面,俊美无俦的西格尔仍旧笑得悠然。   “东西我带来了,把她们还给我吧,刘经理。”   他手上拿着的文件,是男女乱爱学园的让渡书。   刘尚彬鼻子一哼,一名黑衣人走过去接过,然后交给美穗。   她将文件抽出来一瞧。“嗯,这样子,男女乱爱学园就变成我的了。”   西格尔耸了耸肩,“是呀,都给你,把她们还我。”他笑着这么道,口气却是强硬的。   没有人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重要的孩子命在旦夕后还能够冷静,所以,在接到电话,发现盈维和小霖都在对方手上后,他连想都不想,就找律师火速办好手续。   美穗轻轻笑着,那声音像针般扎着西格尔的耳膜。   “左一句还,右一句还的,我如果不还呢?我最讨厌你眼里只有小霖,视其他人如空气的样子。”   西格尔闻言,表情未变。“原来你从头到尾都不打算把人还我。”   美穗没有回话,仅是用力的推了抱着小霖的盈维一把。   盈维一个踉跄,站稳脚步后,看自己脱离了美穗的钳制,便快步朝西格尔跑去。   她心中只有一股冲动,想要立刻飞奔到他的怀里,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渴望。   在盈维投身到他的怀里前一秒,西格尔眸一凛,几个箭步上前,大手一捞,将她往身后一推。   接着,数声子弹击发的震鸣声大响。   意识到那是枪声,盈维急转身,见到刘尚彬挂着狞笑,手中那把枪的枪口正飘着一抹轻烟,而西格尔正捂着肩头,身子缓缓的滑落。   他面前的绿色草地上彷佛开了点点红花,然后漫开,殷红一片。   天啊,他帮她挡了什么?   “西格尔!”盈维不敢细想,放声尖叫。   听见她的惊叫声,西格尔隐忍着肩上的痛开口。   “蹲下,别暴露在对方的射程里。”他始终温柔似水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痛苦。   听见西格尔冷静的话语,盈维听话的蹲下身子,躲在他身后。她还抱着小霖,的确不能将自己的身子挡在西格尔身前。   刘尚彬张狂的笑着。   “我本来想把她打个半死不活,没有办法反抗,玩起来比较有趣,倒是没想到你装英雄,先来送死啊!”   他一想到西格尔的风度翩翩、神采飞扬就有气,射了西格尔三枪后,终于发泄了心里长期以来的自卑。   西格尔仍旧微笑着,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如果我们三个任何一人死于非命,我的律师就会马上提出另一份文件,反驳你手上让渡书的效力。”西格尔冷静的,字字清晰的说着。   刘尚彬一迟疑,美穗已经冲到枪口前方,张开双臂。   “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同,你不可以杀了西格尔!”   他去了声,为了不能马上杀了西格尔而不悦,但他的确需要男女乱爱学园来散布毒品,只好妥协,命手下将人带回躲藏的别墅。   西格尔和盈维被关进地下室,小霖则被美穗抱走,好用来威胁他们两人。   盈维看着倒在地上的西格尔,不知该怎么办。   血液从他的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口不住的流出,让她无比心疼又害伯。   “西格尔,怎么办?我的双手被缚住,没办法帮你止血!”盈维焦急的说着,全心全意想拯救眼前的男人。   她不想,也不能失去他啊!   西格尔冷汗涔涔,缓缓睁开眼。   她痛苦的表情让他好舍不得。   “别担心,枪没打中要害,不会有事的。”   疼痛集中在主要的三个体腔之外,所以应该无碍,他像是叙述天气如何一般无关紧要的说着。   盈维猛摇头。“怎么可能没事,你血流不止啊!再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她带着哭音大声道。   他为什么要帮她挡子弹呢?   她不怕死,却受不了他受伤呀!   在她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是那么的真实,西格尔无法控制的偎上前去,用唇吮去那些泪水。   小斗鱼是不适合流泪的。   “不要哭,你放心吧,失血超过五分之一才会有生命危险,而刘尚彬就是在等我体力耗完的那一刻。趁这个太好机会……”西格尔抬头看了眼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投下一方光线的气窗,“你快逃吧。”   盈维失了平时的冷静。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我赶不回来,万一他们把你移走,万一你出血加剧……”   太多的万一在脑子里打转,心中全是失去他的可能性,想到从此以后这世上就不会再有西格尔的存在,盈维便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   她不要、她不要!   看她已经惊慌失措,眼中满是令人不忍的痛楚,西格尔感同身受。   刚才,他看见刘尚彬朝她开枪,只觉全身恶寒,行动快于一切,他唯一的想法只有让她安然无事。   那么大的惊惧,可能失去所爱的痛苦揪紧了他的心,让他不能呼吸。   他不愿失去她的笑容。   “为我勇敢吧,盈维,为我勇敢一次。”   看她死命的摇头,他双手被缚在身后,只好凑近她,浅啄了下她的粉唇。   轻如微风拂过,似真似假的一吻,瞬间将盈维拉离恐惧的漩涡。   她睁着愕然的眼看着他。   他、他、他对她做了什么?   西格尔温柔的一笑。“剩下的部分,等我们回去后,我再向你讨。”   讨什么呀!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怎么如此儿戏!   盈维的心中极为复杂,一方面心疼他,一方面埋怨他,一方面又什么都想不清楚。   “你快死了还说这种话!”责备的话一说出口,她眸子里又溢满了泪。   他已经开始感觉虚脱,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所以他必须趁还有体力的时候尽快帮助她离开这里。   “事不宜迟,快点,我把你顶上去。”他拚着最后一丝力气,背靠着墙站起身。   盈维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气窗下方,看着西格尔以肩抵着墙面,鲜血还在滴落。   感觉出盈维的踌躇,西格尔出声催促。   “快点。”   忍住心中的不舍之情,盈维踩上他的肩膀,身子靠紧墙面。西格尔用力立起,不顾自己头晕目眩,硬是将她往上举。   她轻轻推开气窗,小心的往外一探,然后低下头对他道:“太好了,附近没人看守。”   在两人合作之下,盈维艰辛但顺利的逃出了地下室。   她回过身,和已然颓倒在血泊中的西格尔四目相对。   无声的情意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着。   “等我。”她心中的千言万语全化为这两个字。   西格尔强打起精神对她微笑。   “一定。”   盈维收回留恋的眼神,头也不回的奔逃。   被留下的西格尔闭上双眼,任黑暗席卷他残余的意识。   第九章   天色将暮的那一刻,盈维终于回到刑事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七楼,完全不管途中撞倒了谁。   侦十队一如她十天前见到的那般华丽,众人也一样的懒散,但她无暇顾及那些,直奔到长官面前。   单双正优闲的跷着脚坐在办公桌上瞧着属下们鬼混,没想到会看见她派到西格尔那儿去的小保母回来。   “嗨,小盈维--”   她招呼还没打完,盈维已经抓住她的臂膀,心急如焚的喊着:“队长,西格尔和小霖被人抓走了!”   原本慵懒的气氛,一瞬间因为单双皱眉而变得凝重,所有的人也因为无言的默契而有些骚动。   空气中,一种血腥的气味开始弥漫。   “简短报告。”单双轻声命令道。   盈维气喘吁吁,但尽量要自己冷静。   “台运物流集团的小开刘尚彬涉嫌持有、贩卖二级毒品LSD,共同罪犯为男女乱爱学园的女公关美穗。为了取得销售通路,两人绑架小霖和我,威胁西格尔交出俱乐部的所有权。在谈判过程中,西格尔身中三枪,小霖情况不明。对方约有二十人,我在三点四十分逃离林口山区的监禁地。”   她简单报告完后,便眼巴巴的看着单双,等待她下令。   单双柔柔的一笑,眼神却尖锐似箭。   “很好,带种,竟然敢动单家的人,姓刘的混帐东西嫌活得太久了,小命都不要了啊,呵呵。”   因为上级胃病加剧,她最近只好安分守己些,免得气死长官,到时没人替她扛责任,但这会儿发生这样的事,别怨她无情呀。   早在盈维进来时,便开始默默操作电脑的副队长静默,此时突然开口。   “队长,我已经连结上俄国西太平洋的侦察卫星,还有日本东亚军事卫星,它们已开始搜寻西格尔和小霖的下落,至少还需要二十分钟,请针对目前情况下指挥命令。”   单双像只蝴蝶般飘然跃下办公桌面,不慌不忙的开口。   “对方才二十个人呀,不必用动太多人手。静默,你留守办公室提供支援,并且联络单开,替我编一支六十人的部队随时待命。”   静默点了下头,随即又问:“这一回需不需要敏云出动?她正在家中休养。”   单双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一趟我是指挥官,安琪开车,豪豪随行。盈维,你负责为我们带路。”   听见命令,一个古董洋娃娃般的女孩儿开心的跃起,另一名冰山美人也起身准备。   这时,墙面上的机关开启,盈维看见各式武器呈现在眼前,有如科幻电影中的情景,让她有种置身梦境中的幻觉。   但她此刻无法细想,看见单双踩着高跟鞋迅速往外走,便赶紧跟在她后头。   离去前,盈维看见门边站着一个搓着手的老先生,于是回头道:“副队长,我是刚计程车回来的,车资七千八百元,请你先付。”   “天啊,七千八百块……队长、队长,不准大开杀戒……”   静默的话因为叮嘱的对象完全无心听闻而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中。   盈维一行人火速来到林口山区的那幢别墅,在破门而入后,别说西格尔和小霖,里头根本空无一人。   盈维右顾左盼,心中焦虑不已。   她最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怎么办,人呢?”   真糟糕,刘尚彬一定发现她逃走,所以将所有人都移动了,这下子该上哪里找人去?   天啊!西格尔的伤势不知道有没有恶化,而小霖不知道是否安好……   单双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咱们回车上,卫星应该有消息传来了。”   三人冲回一台高级车改装的防弹冲锋车。   安琪一边发动引擎离开,一边轻启檀口。   “队长,副队长说,卫星显示西格尔和小霖现在回到市中心了,单家的部队已经先行接近部署……”   单双冷冷一笑,也不等她说完,便打开天窗探出上半身,然后将一座轻型迫击炮架在肩上,朝后方发射。   白色的别墅在片刻间爆炸,在夜幕下燃烧着暗红色的火光。   盈维转过头,看傻了眼。   “还有没有生命迹象?”单双在爆炸声中大吼着问道。   “有,两个人都还活着。”安琪完全不受影响,平顺的驾驶着,同时大声回话。   强风卷着熊熊的火焰,像是只张牙舞爪的鬼怪步步进逼,让人心惊胆战。   听见两人都还活着,盈维悬着的心却没有落下。   西格尔伤得很重,或许现在已是危在旦夕。   不如盈维那般担忧,单双像是杀红了眼,对那个曾经拘禁西格尔之处厌恶至极。   “盈维,再给我一枚。”   “是……”   生为公务员,无法拒绝长官的命令,看着来源不明,但破坏力强大,绝不可能是标准配备的武器,盈维虽然觉得这么做有过当之嫌,但还是又递了一枚炮弹给她。   一声炮击后,炮弹神奇的命中射程已经极远的目标,让原先另一半没爆炸的别墅也跟着燃烧。   坐在前座,武豪豪像看烟火,拍着手兴奋的尖叫,而安琪无奈的一叹,继续说着之前末尽的话。   “副队长还交代我们,务必阻止队长冲动,不能让队长毁灭任何看不顺眼的东西。”   她说着为时已晚的话,也只是为了善尽告知的责任,免得副队长训斥,被骂到臭头而已。   在一团混乱之中,盈维完全无法有所反应,她的心里只有西格尔的安危。   看着单双那张与他有些神似的面容,盈维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着急。   “队长,我们真有办法追踪到西格尔和小霖的准确位置吗?现在是下班的尖峰时刻,如果找错方向,会在车阵中耽误时间的……”   市中心,多大的范围,西格尔是一秒都不能等了啊!   单双仍优雅的坐着,信心满满的一笑。   “行,他和小霖的体内都有信号发射器,两颗卫星交叉锁定,他们的位置一定准确。对方不是专业的绑匪,不会料到他们身上有这种隐藏的追踪器材。”   盈维一愣,接着问道:“为什么他们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她帮小霖洗过澡,全身上下都检查过,没注意到有这种东西啊!   而且,单双还用不是邦交国的军事卫星寻找两人的下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盈维心中凛然,从未设想过的问题,在她的心中亮起大大的警示灯。   西格尔知道她是刑警,他和小霖究竟是什么人?而单双又是何方神圣?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看着盈维焦急的神色,单双猜得出,盈维又是一个拜倒在西格尔西装裤下的可怜虫。   “因为我小时候曾被绑票勒赎,从那次事件之后,所有的单家人都在皮肤下植入晶片,以防相同事件再次发生。”单双云淡风清的说着。   盈维听了更为震惊。   “单家人……西格尔……”   单双浅浅的颔首。“西格尔本名单严,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也是单氏集团第二顺位的继承人。”   盈维讶异的捂住了嘴。   单氏……所有当警察的人都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集团,不只是因为它非常的庞大,旗下拥有金控、高科技业等子集团,更因为单氏有一间跨国保全公司,过去退休便等于失业的高阶警宫们,现今纷纷转战这间公司,发挥相关智识一展长才。   而且,当今某大政党党魁的掌上明珠,便是嫁给单氏集团的负责人,什么纵横政商黑白两道、家势显赫这些话,都还不足以形容单氏这个家族。   天啊,西格尔来头不小,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贵公子!   她还以为他只是个家事白痴……   看见她诡异的脸色,单双又是轻柔的绽笑。   “小盈维啊,你放心吧,单严他聪明过人,二十一岁就和我一起修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法律硕士,他应该能够凭机智撑到我们去救他的。”   盈维已经吃惊得失去说话的能力。   这下子,终于能解释西格尔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还是无法安心,只能期望真如单双所言,他确实还安好。   此时,西格尔真的不能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切平安,失血过多已经让他多次出现休克的症状,特别是看见美穗挟持着小霖,那孩子的哭泣声更是让他心如刀劫。   但,他相信盈维一定会来救他,这个信念让他硬是含着最后一口气,死也不肯吐掉。   坐在豪宅的宽大客厅里,刘尚彬看着因为血流不止而脸色苍白如纸的英俊男人,再一次狞笑。   “打电话给你的律师,取消你的设定。”   原以为西格尔已经体力不支,会在求生本能不屈服,没想到他竟只是仰着头浅笑。   刘尚彬愤怒的甩了他一巴掌,并狠踹已经无能力反抗的他,但他还是笑得悠然,仿佛对于身上的苦痛毫无所觉。   但一旁无法安抚婴孩,心焦气躁的美穗无法对此视若无睹。   “不准再打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我只是要接收男女乱爱学园,没有要杀死他啊!”美穗立即挡在刘尚彬面前,强硬的阻止。   她是个悲哀的女人,因为西格尔不爱她,她什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可是,一看到他被人伤害,她便失去原有的冷酷。   刘尚彬冷笑着。“别以为让渡书上是你的名字,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小婊子,你最好听话一点。”   美穗以相同的冷笑回敬。   “至少你现在还得对这个小婊子客气一点,因为让渡书上是我的名字,我想,你也不愿意横生枝节吧?在分家前夕,你需要增加自己的实力,吞下足够的股份,才能在兄弟中取得领导权。”   刘尚彬笑而末答,坐回沙发上,抽着雪茄。   美穗急忙蹲下,检视着西格尔的情况。   奄奄一息的他仍然英俊从容,但绝对不是没事,使得她无法言语。   害他落入如此境地的人就是她呀!   西格尔缓缓张开已开始涣散的眼眸,流露出暖暖的温柔光芒。   “我不……你……穗……”   他气若游丝,美穗只好将婴儿放在一旁,扶他坐起身。   “你说什么?西格尔,再说一次。”   他咳了一声,努力振作精神。   “我不怪你,美穗……对不起,我没发现我伤你那么深,我以为对你最好的,就是无情。”   美穗心头一酸。   “你何必这样……恨我呀!为什么要对这样低劣的我温柔?”   西格尔淡柔的一笑,快要支撑不住。   “放着你变成低劣的女人,是我该负的责任啊……我当然要对你温柔……虽然不能爱你,但是,我却能给你温柔……”   美穗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她已然后侮。   将他靠在沙发上,她缓缓的立起,转过头。   “刘经理,我不参于你的计画了,放了西格尔他们吧。”   坐在对面的刘尚彬闻言,吐出一个烟圈,不置可否,然而他紧接着抽出一把手枪,瞄准了西格尔。   “我懒得理会什么反驳文件了,让你彻底变成一个失踪人口,申请死亡报告必须经过七年,七年后,我早就赚够了。”刘尚彬讥诮的说着,顿了顿后又道:“美穗,你不帮我无所谓,不过,你早就不能脱身了,为了保住你的小命,闪一边去。”   “不!”美穗赶紧护住西格尔。   没让人有时间反应,紧接着扣扳机的声音突然响起。   子弹射中美穗的胸口,一瞬间,她鲜血如泉涌,无力的身子往后一倒。   “美穗,你这是做什么?”西格尔看着倾倒在自己怀里的她,又惊又气的问。   她的身体不住的抽搐,捂着心口,指缝间流出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的眼前渐渐暗去,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到了最后一刻,于是她虚弱的笑了。   “终于,你也有不温柔的时候了……我好高兴……”她倏地咳出一大口血,“太好了……我刚才没有多想,没有因为想得太多而迟疑疑……这样的我……这是最后对你的温……”   话还没说完,美穗嘴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就这么断了气。   “美穗!醒醒啊,你不能死!”被她温热的血液包围着,西格尔放声大喊。   可惜,无论怎么唤,也已经唤不回她的魂魄。   西格尔抬起眸,愤怒的瞪视着一脸无所谓的刘尚彬。   “你为什么要杀她?”   他看到她硬是不走,就应该住手啊!   刘尚彬把玩着手枪,享受着宰制他人生命的快感。   “反正她很碍眼,她想多让你活五分钟,我就成全她啊。”凡是碍着他的人都该死。   西格尔眯眼看着刘尚彬。   可恶,他无法原谅作践人命的人。   “我不会让你太好过的。”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单严以我的名字发誓,只要我不死……”   刘尚彬闻言一惊。   单严?是他知道的那个单严吗?   富可敌国,拥有的资产远远超过国家一年预算的单氏二少爷,神秘的二公子?   但他念头一转,眸光又冷了几分。   “真高兴看见你变脸。”刘尚彬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继续道:“但正因为你是我惹不起的单家人,所以我更不能给你机会报复我。”   说完后,他再度举起手枪。   这时,一声轰然巨响忽然传来,屋子的大门已被炸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如电光般冲破烟尘,紧紧握着枪,指着被震倒在地上的痴肥男人。   “把你手上的枪丢掉!”盈维肃声喊道。   跟在她身后的是扛着火箭炮的单双,还有浑身沾满了鲜血的武豪豪。   见情势急转直下,刘尚彬吓得眼珠子不住乱转。   “来人啊!快来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武豪豪一脸天真。“他们应该还没死,不过,半死不活也动不了罗!”方才活动过筋骨,痛快揍过败类的她愉快的笑道。   她异于寻常女性,不在意身上沾到多少血,也不在乎拳头有多疼。   刘尚彬闻言开始蠢动,想找机会脱逃,盈维眸一凛,长脚更快,踹飞他手上的枪枝,狠狠将他踩在地面上不得呼吸。   她此时方有余裕顾及其他,眸一扬,找寻着单严。   然而,她没想到会看见令人惊愕的一幕。   胸口中枪的美穗,美丽的脸庞已经覆上死亡的灰纱,而在她身后,一样倒在血泊中的,是面容惨白的单严。   他合着双眼,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对着她笑。   他总是笑得浅,笑得柔,笑得让人不安,笑得她心里小鹿乱撞,笑得……   但是,他再也不能笑了吗?   盈维失去了理智,无意识的按下保险擎,关上扳机的安全机制。   单双见到她这动作,知道她想做什么,立即大喝一声,“洪盈维,我命令你冷静一点!”   盈维恍若末闻,但动作却一滞,随即又眼眶赤红,脚不用力。   突地,一道低低的呼唤声传来。   “盈维,不要……”单严虚软无力的开口。   盈维闻声,缓缓转过头,看见被单双和武豪豪合力挽起的单严虽然虚弱,却正在对她微笑。   那是一抹能将她的心从无边的黑暗中带回光明世界的笑容。   她不由自主的哽咽了。   “西格尔……”   除了唤着他,她已不能言语。   “盈维,我还好。”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单严心中充满感谢,感谢老天爷让他们还能见面。   在地上正如乌龟一样划动肥短的四肢挣扎着的刘尚彬突然爆出讥笑声。   “原来你也是卧底警察……他X的,区区一个警察,又能耐我何!过不了几年我就会被放出来了,早晚我会把你的尸体丢在基隆外海!”他激动的恐吓着。   盈维心一沉,如被针扎。   基隆外海……   “你杀过一个额头上有疤的卧底警察吗?”她冷冷的问道。仿佛打从骨髓溢出的冻寒让她微微发抖,脑子里被仇恨的念头涨满。   刘尚彬哼了声,以为收到喝阻之效,却没发现自己死到临头。   “是啊,我杀过一个死老头子,他是个刑警,还是刑事局专门侦察毒品的刑警呢!我七年前杀了他,七年后我一样可以杀掉你,不过是份工作,没必要送掉你的小命,对不对啊?”刘尚彬半威胁半骂着。   盈维的眼中立即射出名为憎恨的眸箭。   就是这个人渣杀死老爸的,她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亲手……   “你刚才说的死老头子,就是我爸爸。”盈维顿了顿,语气冻僵了在场所有的人,“就是你这个败类杀了我父亲,害得我们一家人从此不能团圆,享受天伦之乐……”   她无情的说着,慢慢举起枪,冰冷得像是个复仇天使,刘尚彬见了,在地上直发抖,吓得屁滚尿流。   一触即发的气氛下,单双正要出声阻止她动手,单严却更快出声。   “不可以,盈维,住手,你杀了他,就辜负了你爸爸对你的期望……而且,为了我着想,求求你别冲动。”   盈维回过眸,眼神空洞的微笑着。   “如果不开枪,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语毕,在众人的惊愕之中,扣动板机的声响像一记闷雷,让众人震愕。   刘尚彬浑身一僵,吓得全身抽筋,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但是,他应该出现子弹焦痕的背上却半个伤口也没有。   收起没有烟硝反应的警枪,盈维拿出手铐扫住已然晕死的刘尚彬。   “警察不能对已被制伏的嫌犯开枪,我不会漠视规定。”她笑望下单严一眼,然后敛笑回眸,朝地上已无知觉的刘尚彬开口:“现在,我依违反毒品危害防制条例第四条第二项,非法制造、运输、贩卖第二级毒品,及谋杀、杀人未遂等罪名逮捕你,你有权保持缄默,你说的话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正义是一种根深柢固的遗传基因。   盈维终于亲手逮捕杀人凶手,出了一口怨气。   她再次望向单严,但他已无力开口回应她。   此时,落地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机器运转声。   一架私人直升机降落在屋外,之后,数名医疗人员奔了进来,将失血过多的单严放上担架,送上直升机。   盈维因为公务在身,必须押着犯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单严消失在天边。   上班时间一到,身为公务员的悲哀就是得乖乖出现在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蜂……不不不,是公仆的工作。   刑事局七楼边间的侦十队一如往常,副队长静默怒火中烧,气愤填膺的站在长官桌前,将报纸大刺刺的摊开。   唉,她实在拿假装不听不看的长官没有办法。   单双依旧忙着替双手搽上香奈儿指甲油,装模作样的吹着。   “静副队长,你月事不顺吗?火气怎么这么大呀?”   静默气得咬牙切齿,她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决定当警察,还不幸遇上眼前的女人。   “队长,你看看今天的报纸!你知道我又有多少报告和悔过书要写吗?”   单双伸出纤手翻了翻报纸,挑起眉头。   “看起来不错呀,我们又立了大功,今年的业绩肯定是侦十队夺冠呢!小盈维一到任就破获了历年来最大的贩毒集团,起出超过三百公斤的LSD,市价约……”   见长官再度耍皮条,静默已经忍无可忍,拿起报纸一条条的指着上头的标题。   “队长,你看,这个标题是‘警方蓄意破坏私人财产’,这一边提到‘恣意行动,造成二十多人轻重伤’,还有,‘在闹区攻坚未妥善疏散民众,视公共安全如无物’,接着,‘不知来历的直升机在市中心任意起降’、‘警方使用非法武器攻坚’……”   念了一大串,令静默更为抓狂的事情是她根本还没念完!   “还有,在社会新闻这边,所有刘氏的产业不是发生火警,就是电脑系统被骇客入侵,搞得一团乱,刘氏的相关人士也发生种种原因不明的意外,请您好好交代这是怎么一回事!”   单双笑得花枝乱颤,以属下气爆了的反应为乐。   “哎哟,反正魏局长的胃病大概好了,那些交给他去应付,免得他没事可做,得老人痴呆症,至于其他的,大概是乾阳堂还有阿开姊姊下的命令,和我没有关系。”   任性至极的单双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静默只觉得眼前日月无光。   单双就是这个死样子,专会招惹麻烦,侦十队才会被局里称为魔宫,而她这个理所当然的灾难国女王,放任手下的女魔头们胡作非为,主导一切可怕的灾难。   单双是万魔之王,她才不要继续在这种人手下工作,也不要再因为侦十队而被当成衰神,她要调职!   “意思是我可以申请拘票去逮捕令姊吗?”   单双的眸子无辜的一转,伸手指向大门。   “如果你找得到证据的话,请。”   言下之意,就是这些事情做得干净俐落,绝对不可能查到白道的单家和黑道的乾阳堂头上,就算他们的确有动机,警方都拿姓单的和姓干的没辙。   静默阴沉的冷笑,更为不悦。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不效法令姊,将事情做得完美无缺,被南十字星报爆了个天大的独家,害警方的声誉毁于一旦呢?”   单双给了她一个责怪的眼神。   “这都要怪你办事不力啊!摆平狗仔记者是臣子的责任,才能让主上大展身手,没有后顾之忧啊!”   静默脸上冒出三条黑线。   “我不是你的家臣,我是公仆,是和国家签约的公务员!”她咬着牙道。   单双闻言,扬起一抹媚笑。   “你和国家签约,而国家这个机器正是为了我这种善良老百姓眼务,你名正言顺是我的仆人啊!”   静默说不过歪理一堆的上司,气得捶桌子。   去她的单双!   公务员的命运取决于上司,她一定要提出调职申请,在这个单位工作,肯定不能顺利做到退休!   单双看穿了静默的想法,于是率先开口:“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我会好好的训练你,让你能够早日独当一面的。   “我早就能够独当一面,所有的恶果都是我在扛,难道你不明白吗?”   单双摇了摇手指。“不,这都还只是新生训练,从今天起,我会再加强训练你的能力。”   单双和静默两人针锋相对早已不是第一天,侦十队的众人早已习惯这种例行活动,不是看热闹就是各干各的事。   而盈维则是失神的瘫在座位上,外界的骚动和她没有关系,无法聚焦的视线里,却有一个清晰的身影,并未随着任务结束而消失。   她该拿单严如何是好?   他是天之骄子,只要他想,什么都不缺。   这一次,只是为了解决男女乱爱学园的问题,还需要一个保母,才会找上她。   昨夜,她从静默的口中证实了这件事情。   她以为的双向情感,其实只是单行道,一切的一切都是绮丽的幻想,她对他而言只是具有利用价值而已。   而任务已终结,他不再需要她了……   一想到这里,盈维连感觉都变得空茫,无力悲伤。   为什么无法悲伤?   因为单严太过温柔。   如果他绝情些,她也可以忘掉他,继续向前走,但是,她失去了前进的能力。   这样在原地打转的她,该何去何从?   盈维正失神,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她回过头,看见单双正笑盈盈的望着她。   “如你所愿,立了大功,现在心情如何?”   盈维知道自己应该为此感到欣慰,却开心不起来。   “我很高兴能够破案……”   单双的灵眸骨禄的一转。   眼前这个小女人太正直,这可不行啊,她这个性格,未来一定会扯她后腿,和静默一个鼻孔出气。   不过,她可不是傻子,知道盈维对哥哥动情,而且,她昨夜也发现,她那从不追求人的哥哥,在上了直升机后,眸光始终追逐着盈维的身影。   “你甫来就破了大案,我给你一个奖励吧!”单双奸诈的道。   盈维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不想遇上单严,不想为了他的温柔而心动,不想为了爱他而乱了方寸……   等一下,她爱他吗?   心中初次涌现这样的情感,让盈维瞪大了眼。   看着她复杂的表情,单双确信她是生了恋爱病。   太好了,恋爱可以让人晕头转向,忘了一切呢!   单双优雅的坐上盈维的办公桌,勾起她的下巴。   “鼓励是一定要的,我要为你加加油,好让你再接再厉啊。”   “加油……”   喃念着这两个字,盈维的内心一阵温暖。   单严说过,他经营俱乐部,就是为了替人加油。   他是个那样纯粹的男人,那么孩子气……   单双笑了笑,“是啊。你可知道小霖是单严最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瞬间,盈维有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没错,无论对方多么令他着迷,他都不会爱人,也不会接受爱的,因为,他已经有了最爱的女人。   她即使义无反颅,也注定只是飞蛾扑火……   “知道。”盈维言简意赅,新生的爱苗立刻熄灭了。   单双抬起她那张因为难受而垂下的小脸,对她摇了摇手指。   “哎呀,不要失望得这么快嘛,我知道他心爱的那个女人是谁喔!”   盈维好半晌没有说话。那女人是谁和她无关,她不想再受到打击。   许久后,她才酸涩的开口:“那一定是个很出色,值得被守护的女人。单严在保护我的时候,也许心里想的是他也会这样保护那个人儿。”   他透过所有的女性追寻着心中那个女神,这个事实让盈维心痛难当。   她这词轻语浅的表白,引来单双讶异的一笑。   “呵,生下小霖的女人绝对不需要被守护。”   不明白单双为什么这么说,盈维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不需要?”   单双决定不钓盈维的胃口。   “因为那个女人就是我们的妈咪,现任火爆立委易伶伶。我还不及她的三分功力,你看我,我会需要被保护吗?何况是她!”   易伶伶,立法院的百兽之王,有狮女称号的铁娘子……   闻言,由于受到意外的冲击,盈维不禁愣住了,回想昨夜单双冲锋陷阵,一副杀无赦的娇艳阎罗模样,她直觉的摇了摇头。   “是啊,可能不需要吧……   他最心爱的女人,原来是他的母亲,那么,小霖是他的妹妹……   天啊,她能这么想吗?她真的能这么想吗?   单严是为了她喝下掺药的酒,为了她挡下三枪……   谁来告诉她一个显而易见,只有她这么笨才没发现的理由?   她能相信他和她有相同的感觉吗?   单双发觉盈维终于理解了一件事,决定再推她一把。   “小霖,也就是单霖,确实是我们的妹妹,而且,单严身为单家人,绝对不会说谎。”   盈维点点头,这一点,她很明白。   单严是个单纯的男人,他的单纯,生出了无比温柔,而他的守护,真真实实是因为她。   就算今天他对别的女人也一视同仁,但是,她要因为这样子就放弃他吗?   而且,重点是她根本放弃不了他啊,她就是爱上了他无条件的温柔!   不管有多困难,她愿意待在他的身边,没有保留的爱着他。   爱着那个因为害怕寂寞而对所有人都温柔的他,让他不再寂寞,总有一天,他的眼神和温柔会只为她一个人停留。   她很粗枝大叶,不愿疑神疑鬼,光是笃信这些,就足够她勇往直前了!   “队长,他人在哪里?”盈维抓住单双的柔荑,慌忙的问。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他孤单!   单双微微一笑。“盈维,我给你的奖励就是派你去看管重要证人的安危。”   她顿了顿,表情转为柔和,“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现在在我家的康慈医院顶楼的VIP室,应该还没醒,你快去吧!”   “遵命。”   知道单严讨厌医院,盈维好心疼,急忙往外走,话才说完,人已经自办公室消失。   全身无处不痛。   单严幽幽转醒,举目所见虽是个典雅的房间,仍掩盖不了刺鼻的药水味和生老病死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   该死,他最痛恨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单双居然这样整他,把他送来这里!   昨天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他只是虚弱得没有力气坐起来而已。   他从小就讨厌医院,儿时,他一住院就必须失去亲人的陪伴,仿佛全世界都遗弃了他,只剩他一个人。   明明不冷,却想抱紧肩膀,明明不害怕,却无法不颤抖,他的寂寞有三公尺高,十公尺长宽,就是一间病房的大小。   空虚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纠缠着他的心。   单严觉得好渴,却一点也不想喝水。   他渴切的是她,那曾陪伴着他的小女人此刻却不在身旁,让他在这里重拾那些寂寞。   他不想重尝孤独的苦,不愿和她分开。   其实独自活着并不困难,只要偶尔感受一下人的体温,就能够再过下去,不抱希望的过下去。   可是,她来到了他的身边,让他重新体会家的温馨,他已经不能,也不愿意再那样活着了……   他像趋光的蝶,而她则是光,甜美而诱人,让人痴痴的靠近,迷恋的追随,忘了自己是谁。   他的爱情,他的幸福,他的天地,被她照亮了。   这一切都只有盈维可以完整,有了她,他的生命才不会散落成掬不起的沙。   昨天的惊险事故,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确认了她的存在是无可取代的。   他扯掉点滴和维生氧气,挣扎着爬起身,昏昏沉沉的感觉让他差点又倒回枕头上。   “我又不是女人,没想到也会有贫血的一天。”单严自嘲着道。   待头不再那么昏后,他缓缓下床。   虽然还穿着病人的衣服,但他还是坚持避开外面守着的人,打开窗户,决定当个落跑病患。   他要离开,去找寻那道属于他的光亮。   “人呢?”   看着空无一人,好似嘲笑她晚来一步般窗帘飘飘的病房,盈维急得团团转。   没料到少爷今天便能动弹,原先在门外的守卫人员也面面相觑,全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   她素手抚上些微凌乱的床,希望感受到些许温度,被窝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热感。   盈维心口纠结,低落的情绪席卷而来,她闭上眼,确定自己是真的不能失去他。   她立即拿起话筒拨电话,经过转接,电话那头传来娇美的声音。   “喂——”   听见对方状似刻意拉长的语调,盈维已失去耐性。   “队长,我是盈维,单严不见了!”   另一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好似早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我就说嘛,单严讨厌医院到了极点,只要他有一点点力气,又加上太想见你,一定会上演脱逃记的!”单双爱恶作剧的心得到满足,快意的说道。   盈维实在无法像她如此轻松。   单严人在何方?他还带着枪伤,又失血过多……这样忽然离开医院,他究竟会出什么事,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队长,麻烦你用卫星找寻他的下落!”   相较于盈维的慌乱,单双优闲的朝着另一个人吩咐,与对方交谈了几句之后,她又回到与盈维的对话上。   “他人还在医院,不过,他的信号在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盈维忙拨开窗帘往下一望,接着,她扔下仍在连线状态的话筒,拔腿就往外跑。   单严深呼吸,嗅到熟悉的气息。   他恬适的枕在一双修长的腿上,刺目的阳光被遮住,有人在他的脸上爱怜的抚摸着。   被心上人如此温柔的对待,他已心满意足,不想睁开双眼。   这时,他的上方响起一道闷闷不乐的声音:“天啊,你快吓死我了。”   发现逃跑未果的单严因为体力不支昏倒在庭院中,盈维吓得心脏都快要停了。   看他脸上挂着浅笑,她既不甘心,又气自己心中欢喜。   往后,她或许会老是因他悲、因他喜,七情六欲随之起伏。   单严长睫一颤,张开明亮清澈的眼,迎上那对干净简单的眸。   天啊,他好快乐!   心中一动,他抚上她带着担忧的小脸,感受着她从没说出口,但极为真切的情感。   “别怕,我只是想去找你。我好孤单,好想你,再也不想一个人了,我要你。”   “大笨蛋,你真的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的高材生吗?你不会打电话找我啊,为什么要不顾身体虚弱跑出去呢?你在想什么?”   盈维无法不埋怨,因为,她如果不埋怨,恐怕会因为听了他的话后太过高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单严看着她的面容,衬着背后的蓝天白云,还有开满枝头的凤凰花,心里也是感动莫名。   人生很短,但这一秒是永恒的。   “我无法思考,我很笨,只想要到你身边去。”单严抱着心爱的女人,低声问:“你呢,你为什么来了?”   盈维情不自禁的吻了吻他的手指。   他的体温,他的指触,他的温柔,是她怎么也不愿放下的宝。   “来要你实现你说过的那‘剩下的部分’……”她红着脸,但没有闪躲的诉说着他曾许下的诺言。   他柔柔的一笑,搂住她的颈子,吻上她的唇。   两颗心终于相依,再也不孤单。   许久后,盈维开口道:“我们回家吧。”   “回我家,还是你家?”   “都可以,那两个都是我们的家。”   “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是啊,永远。”   “一定喔。”   天青云高,风儿飘飘,在凤凰木下,他们找到了彼此,不满十日的相恋换来一个重要的约定——他们付出永远不分离的义务,取得活在最靠近对方身边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