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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班男公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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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件《代班男公关》是由作者光泽创作的一部长篇跨性别小说,讲述了一名女警洪盈维因工作需要,被指派卧底进入一家高档俱乐部,担任男公关。故事围绕盈维的双重身份展开,她在伪装为男公关的过程中不仅要应对工作中的复杂人际关系,还要逐步揭开俱乐部背后的秘密。文件中的角色如英俊的男公关西格尔,展示了俱乐部的奢华与黑暗,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生活。这本小说探讨了性别认同、自我探索和社会风尚等主题,盈维的经历呈现了当代女性在多元性别社会中的挣扎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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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代班男公关.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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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132872 bytes
MD5 badd8c13941fae1eff06a2eef8b52ec2
Archived Date 2024-11-17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光泽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性别转化, 伪娘小说, 变身小说, 女性自我探索, 保护社会安全, 警察小说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代班男公关  作者:光泽

楔子

一间金碧辉煌,风雅贵气的俱乐部里。

恬适空间中,脂香粉艳,一娇艳美人倚坐在贵妃杨上,看着台上精采绝伦的歌舞表演。

她的身旁,坐着一个出色的男人。

他不但英俊,还带着恶魔般的魅力,懒洋洋的眸光能让看见他的人都失了魂魄,忘了自己是谁,迷惑的跟着他走。

他拿起一颗樱桃点了点她的朱唇,却在舌尖的追逐战中不让她得逞。

女人蹙起黛眉佯怒,像个女王一般,威风凛凛,但即使如此,她仍美丽得不可方物。

“西格尔,”单双轻轻唤着男人的名字,酥麻的语气末减,却有丝威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将樱桃送进她娇嗔的小口,电死人不偿命的笑着。

他一笑,本来清俊的面庞变得近乎魅惑。

“我向你讨的人呢?”西格尔温柔地问。

单双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讨什么人呀?我怎么不记得了?”她滑溜的道。她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西格尔勾着眼凝视着她,许久、许久。

她只好嘟起小嘴退一步。“你把俱乐部的客户名单提供给我,我就送个人来给你。”她吐息如兰,语音如铃,用最娇甜的声音开着条件。

西格尔朗笑着。“这是我的职业道德,不可能提供给你。”

单双见拒,也干脆的将视线调回歌舞秀上。

“那就算啦,交易不成功,拉倒,而且警察是公务员,不可以在外头兼差呢。”

西格尔无奈的摇摇头。

他的确急需一个任劳任怨,并且能够处理俱乐部里那些烦心事的人呀!他讲究效率,不想花两倍人力训练的时间。

“你何时遵守起这些繁文耨节了?”西格尔微笑问。

听见暗讽,单双微一偏首看着他。

“激将法对我没用。”她呵呵的笑着,像朵玫瑰般又娇又艳,却带着刺。

他一拧眉。

“唉,可是这个孩子你也有责任,若传出你单双是个不负责任之人这种谣言,你的面子可挂得住?”洞悉她好面子,他说得含蓄。

“按照你的说法,这不是激将,而是威胁罗?”她眯细了眼。

西格尔连忙摇手。“当然不是,只是请求支援而已。”

单双侧身坐起,缓缓将一双美足伸入高跟鞋里,然后款款起身,动作优雅但带了些调皮。

“好吧,我就挑个小女警给你,反正国家资源是为我而存在的。”

她说完便走,头也不回。

清脆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西格尔勾起了唇角,满意的笑着。

市中心一间啤酒屋里,一群正狂欢作乐的人们已经喝得东倒西歪。

有的人将警帽挂在胯下,有人在秃头上绑着领带,最内侧的柱子上,有一个警员被手铐铐住了,同僚正把酒往他嘴里灌。不少人已经接近全裸,绕着桌子唱歌跳舞,还有人醉了后聒噪不已,直抱着酒瓶诉说心事。

这时,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粗鲁的拉开包厢门,朝经过的服务生大声咆哮。

“酒呢?再搬酒来!我们今天……”

他话还没吼完,就被一个女人拖回去,接着一个响亮的巴掌制止了他的动作。

之后,那个帅气的女人回过头来,脸上挂着难为情的笑容。

“小姐,对不起,长官他喝太多了,真不好意思。”洪盈维有礼的代替长官道歉。

女服务生知道在这间包厢待了一整夜的不但是常客,还是这个辖区的警察大人们,所以并不在意。

“没关系,我等一不会搬两箱酒来。”

盈维向她道谢后,赶忙将门关上。

这一群即将成为前上司和前同事的人们,个个都是应该身为人民表率的警察,被人看见他们这么酒后乱性,警察的颜面就丢光了!

可是,她身为今天这场送别会的主角,只好放纵他们一回。

方才才被打了一巴掌的中年男人,这会儿竟像个小姑娘一样窝到盈维身旁,开始抽泣,长官的形象荡然无存。

也不能怪他,身为管理阶层,拥有能力出众又听话的下属,是左右他官运前途的重要因素啊!

“盈维啊,你不要走嘛——”

“长官,我明天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

“你一走,我们的绩效会差很多的,很少人像你这么服从我的命令,要你做什么,你都不曾有怨言……”

“我就是不想再当老妈子了,请长官接受我调职的事实。”

“市警局也有刑警队啊,你又何必去中央的刑事警察局呢?再说现在没有人要当刑警了啦,事多钱少升迁困难耶!”

“我不在乎,我想当个刑警,全心全意侦办刑事案件。”盈维说得坚决,什么人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她一面应付老长官,一面照顾喝得烂醉的同事们。

怪了,今天是她的送别会,怎么她还没醉,所有人都倒了?她只好如同过去一般负起照料众人的责任。

唉,真是受够了!

不过,虽然受够了,但是她也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大伙像一家人,没大没小份外亲近的单位。

只是,她还有未完成的梦想必须实现,不能永远待在这儿。

已醉醺醺的长官想起了一件事。

“可是啊……听我在刑事局的同期说,那个突然增加的侦十队,好像很古怪耶。”

“有什么古怪,都是为了打击犯罪而成立的单位啊。”

他不认同盈维这个说法。

“侦一到侦九各有职掌,只有这个侦十队没有任何限制,虽然屡建奇功,但也闯下不少祸,刑事局局长也管不住这支队伍……”

盈维闻言笑了。“没有限制才好呀,虽然我原先想进追查毒品的侦三队,却临时被改派到侦十队,不过我相信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它一定是有所决定,才会让我到侦十队表现。”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一定看见了她的努力。

长官又灌了杯啤酒。

“不过,同期的和我说,侦十队的人是魔鬼……”

盈维抢走了他的酒杯。

“长官,你喝得太多了,警察就是警察,绝对不可能是魔鬼的,请不要胡说八道好吗?”

此时此刻,盈维并不知道,明天她将前去的新单位里,有着比魔鬼还要恐怖的人们存在。

第一章

云朵在天上飘,风在耳边呼啸,都市的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是多少种物质混合之后的浓重气味。

而正在奔驰的重型机车骑士,生来热爱这种气味,安全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一身阳刚的制服,胸前是一线三星的阶级章,原单位的臂章已缴回,空着的臂膀正满心喜悦的等待迎接新的荣耀。

重型机车在车阵中快速行驶着,之后,一幢旧式的砖红色建筑映入眼帘。

来到停车场,将机车熄火,帅气的长腿跨下车,骑士脱下安全帽,双眼灼灼,像星子般闪闪发光,配上两道剑眉,她的脸上充满坚毅。

是的,“她”。

方才被安全帽挡住的是一张女性的脸庞,五官无一不美,唯一的例外是对女人来说稍嫌浓密的眉和英气的眼,却正符合她一身警装的打扮。

另外,比起平均女性身高还多上十公分的高姚身材,那身制服更让她显得威武有朝气。

虽然胸前略无大志,但往后一瞧,看来少说有一千匹马力的美臀,翘得让人忍不住想轻拍一下。

发丝在阳光下飘扬,她满腔热血,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终于来到这里,通过重重的考试,我总算来到刑事警察局了!”

盈维圆亮的双眼中满是激动,她从今天起总算如愿已偿。

她是为了警察任务而生,最大的使命就是依法维持公共秩序,保护社会安全,防止一切危害,促进人民福利!

“老爸,你在天之灵安息吧。”她喃喃的祷念着,下一秒,她举起左手,惊跳了下。“老爸,我赶时间,不和你这个在天上闲闲没事做的死老头多聊了!”

盈维嘴里叨念着,拔腿就跑。

她可不想在调到刑事局第一天就被踢回原单位,被前上司和同事们笑个半死。

一进门,她看见服务台值班人员的胸章后,马上立正站好,态度恭敬。

“学长好,学妹第一天来报到,请问侦十队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盈维一边问,内心一边咋舌。

乖乖,刑事局果然不同凡响,居然是一线四星的警员站服务台,她这个刚毕业没多久的一线三星小警员,果然来到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原先表情肃穆的男警听见“侦十队”这三个宇,瞬间惊得目瞪口呆,但下一秒,他咳了声,赶忙恢复正常。

“侦十队在七楼……”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说着,“出电梯后左转,最后一间就是了。你该不会是被灾难国女……”

听见“灾难”二宇,盈维绽放微笑,也不理会对方声音中莫名的颤抖所为何来,旋即打断他的话。

“是的,学妹就是为了解决现今社会的诸多乱象和灾难而来的,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谢谢学长!”

盈维说毕,马上往即将合上的电梯门跑去,发挥瞬间爆发力,努力的钻进拥挤的电梯里。

“不好意思!”

站在楼层按键前的人礼貌的问:“几楼?”

“七楼,”盈维笑着回答,充满骄傲,“我要到侦十队。”

瞬间,“七楼”加上“侦十队”像颗原子弹,使得原本围绕在她周围的众人均往后退了一步。

盈维好奇的环顾四周,举目所及,那些人的表情全像看到鬼一样。

“怎么了?我要到七楼,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声轻问一出口,所有人如针般的斥责目光马上射向站在楼层按钮前的家伙。

“七楼是吗?我这就按。”他也是被吓到了嘛,大家干嘛这样对待一样被吓呆的他呢?

气氛无端变得怪异,但盈维天生少根筋,并没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兴奋的盯着面板上逐渐增加的楼层数字。

“侦十队……恶魔的集散地……难的国度……”

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细语,她将头往后一转,被她目光扫到的人全装成没事人一般,眼睛上下左右乱瞟,视线就是不愿和她对上。

盈维只觉莫名其妙,回过头后咬了下嘴唇。

“怪了,是我听错了吗?”

在诡异的气氛下终于到达七楼,盈维开心的迈出电梯。

笑意浮上她英气的脸,她帅气的左转后便举步往前走。

当电梯门再度合上,如临大敌的众警官、警察们都吁了一口大气,并且议论纷纷。

“那个小女警要到侦十队吗?”

“天啊,侦十队真的征到人了!”

“关圣帝君保佑我们,别再出事了!”

“灾难的恶魔又要增加一个!”

“那又是个有灾难体质的人吗?”

“编制外的魔宫,可怕的侦十队不要再扩编了……”

盈维记得爸爸曾经告诉过她,身为一个警察,当然要当刑警,就像吃鱼当然要吃新鲜的海鱼一样理所当然。

而一个刑警的最顶峰,可以侦办各种棘手案件的,自然是中央的刑事警察局了。

若说不紧张绝对是骗人的,盈维看着前方侦十队办公室的大门,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就要喊报告时,眼前忽然一黑,强大的冲力让她被撞飞出去。

被突如其来撞得头昏眼花,她只觉背后一阵剧痛。

“你没事吧?”

“没事……”就算有事,被人这样问也无法答是啊。盈维摸了摸充当安全气囊的臀部,眼中含泪。

好痛、好痛……没事才怪啦!

当她正想好好看看那个罪魁祸首时,一声娇斥凌空而至。

“赖庆国,你怎么还不走啊?你黑得很刺眼耶!我的眼睛都花了,快点给本宫去查案!”

“是!”

右手一松,那男人便赶紧跑步离开,盈维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

她循着方才那道声音的来处望去。

天啊,这是她所见过最奢华的办公室了!

不同于老旧带着压迫感的办公室,挑高的天花板上有着一盏美丽的水晶灯,地上是灿烂的拼砖地板,看不见OA办公家具,看得见的全是些类似美术馆里收藏的古董桌椅,而里面清一色都是美艳的女人。

“我在作梦吗?我来到声色场所,或是模特儿俱乐部了吗?”盈维退了几步,揉了揉眼睛。

这时,一个和洋娃娃一样的娇小女警视若无睹的经过她身边,朝后头丢下一句,“我去干架。”

另一个面无表情的人随后走出,一样是朝后头丢话,“我去下棋了。”

最后一个则是捂着嘴打呵欠,话全糊成一团,“我去补眠了……啊……”

盈维被人当成空气,只能闪到一边去,傻眼看着众人经过。

天啊!她们不是什么模特儿,是穿着制服的女警,可是裙子全都短得不合乎规定。

盈维回过神,悬着心往办公室内一望,和一对凤眸四目交接。

手托着下巴,尊贵如同埃及艳后的女人,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半晌,那女人笑了。

“进来。”单双朝门外呆愣不知所错的人儿轻唤一声。

那道声音似有魔力,不似方才赶人时的威吓,吸住了盈维的心,让她像被一股魔力卷进办公室里。

她的脚步没有半丝迟疑,但站定在桌前后,却发现那艳丽的女人让她看得脸红心跳。

那眸含浅笑的女人仿佛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不论男女都会受她吸引。

“报告长官……我是今天来报到的洪盈维……我原先……”

盈维结结巴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眼前的上司,她话就说不清楚。

而她之所以知道眼前美艳无比的女人是上司,是因为她的胸前确确实实挂着三线一星的阶级章。

老爸死时还只有二线二星呢!

全台湾三线四星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警政署署长,另一个是警大校长,先别说三线三星,次一阶的三线二星已是局长级的人物,而那些通常是服务十几二十年,五十岁左右的老伯伯。

因此,眼前的女人胸前挂着三线一星,年纪却轻得不像话,怎么让她不惊讶呢!

单双勾起唇角,悠然一笑。

白玉一般的手指轻合起眼前的资料夹,她站起身子,毫下客气的上上下下打量着盈维。

当盈维几乎快承受不了那目光时,她忽然开口。

“不必报告了,你是我挑进来的,我自然知道你的身家。”她笑靥如花,不怒自威,“我是单双,今后你就是我的属下,任何事都必须听命于我,明白了吗?”

警察和军人相仿,讲究服从长官命令,但对方如此直截了当的说法还是让盈维吃了一惊,但她没有迟疑,双腿一并,朝单双行礼。

“明白,长官。”盈维尊敬的说道。

她相信单双必定才干过人,破过许多大案子,才能迅速升到三线一星,定能教她许多办案的技巧。

太好了,她来到这儿一定能够好好学习,成为一个称职的刑警,让老爸在天上感到欣慰,以她为荣。

突然,一声轻咳引起盈维的注意。

一名看来十分稳重,制服异样合乎规定的冷然女子捧着资料来到一旁,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队长,我先带她去办到职手续,领取臂章。”虽然对于又有无知小羊受害感到头痛,但静默既是副队长,还是认命的说着。

看着欣喜雀跃的盈维,她心里想的是不知道这个女孩能不能熬过……十天。

单双摇摇手指,眸子一勾。

“哪,小盈维,这个老处女就是副队长,名字也很讨人厌,叫静默,以后什么麻烦事都找她……驳回。”

盈维还来不及对自己被冠上“小”宇发表意见,也还来不及和副队长打招呼,只见静默已因为单双话里最后那两字而重击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这些手续难不成要由您来办吗?”静默硬是顶了回去。

单双一脸无可无不可,吹了吹刚搽上指甲油的纤指。

“你是副队长,难不成连这些芝麻小事都不会处理,还要让我这个队长劳心劳力吗?”

“我就是要处理啊,请您不要挡路!”静默再也忍受不了,火气爆发,“难道您不知道您就是害我无法做事的路障吗?”

单双笑意盈盈,欺至面色已然铁青的静默鼻前吹气。

“你不明白公务员的命运是取决于上司吗?”

“明白是明白,”静默咬牙切齿,“但我不服!”

“你最大的愿望就是顺顺利利的过完公务员生涯,退休时领一笔钱养老,所以最好不要碍着我,小盈维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办呢。”

静默还来不及出声教新进同仁别吞进上司的诱饵,但是盈维一听到单双这么说,双眼像是手电筒被打开,瞬间发亮。

“请长官交代任务,我一定全力以赴!”盈维喜上眉梢,丝毫没感觉出其中有诈。

“喔呵呵呵!这才是我的好部下。”单双将双手撑在桌面上,瞥了静默一眼,视线又回到盈维的脸上,“小盈维,听好了,我要你去从事一项极度机密的卧底任务,并且无条件的配合对方,尽量从对方身上挖出所有秘密。”

盈维拚命的点头。“是的,我一定不负队长的期望!”这是天大的机会,她可以好好表现了!

“好孩子!”单双赞道。

“请问队长犯人是谁?我该怎么做呢?”盈维已经迫不及待想将对方缉捕到案。

看着眼前的人儿单纯又认真的模样,单双捧起她的手。

“听着,对方的身世和背景是谜,人称夜晚的西格尔,是一问高级俱乐部的所有者,曾是顶尖的男公关,至今仍是异色世界里的帝王。他现在正缺保母,你给我去应征,在他身边卧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盈维用力的点头,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事。

穿着便服搭件牛仔裤,提着行李,拿着地址,在心中记诵着等一不要胡诌的话,盈维站在一栋豪华的大楼前,猜想着对方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家伙。

光是根据队长手上少得可怜的情报,这个名叫西格尔的男人是红遍大江南北,以玩弄女人为职业的男公关,他就该下地狱了。

不以恶小而为之,这是老祖宗说过的话。

所有的罪恶都是罪恶,虽有等级之分,但欺骗人心,并且不知悔改,还扩大规模,增加被害人的做法,绝对不可饶恕!

老爸生前教导过她,生而为人,要以正直为基础,诚实为圭臬,俯仰不傀于心的活着。

西格尔根本不配为人!

想要亲手制裁对方的欲望,让盈维体内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着。

她用力的按下电铃,对讲机上的电眼和灯光同时打开。

“哪一位?”懒洋洋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她连忙扯动僵硬的脸,给了个自以为友善,实则凶恶的微笑。

“我是干先生介绍的全职保母。”盈维刻意温柔地说着,但心里只想着等会儿上楼后一定要克制住杀人的冲动。

安静了一会儿后,对方才回话。

“干哥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啊。”对讲机传出的仍是慵懒而无力的声音。

天啊,一个男人叫另一个男人哥哥,真让人作呕!

盈维忍住想吐的感觉,又将脸凑向电眼。

她可不能被退货,不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她一定要回报第一天上班就赋子她重责大任,愿意相信她的队长。

一想到精明干练的队长,她就斗志如泉涌。

“干先生不想给您添麻烦,所以教我直接来应征。”她将方才演练过不止一万次的话说出口。

她有把握,只要他肯让她进门,她一定能马到成功。

对方又静默了半晌,这时,对讲机突地传来一阵哭声。

“哇,乖乖乖,小霖怎么了?你别光是哭啊……喂,你是保母对不对?快点上来!”

盈维胜券在握地走进那扇自动敞开的大门。

她心里对着警徽上展翅的金鸽发下重誓,她这一生绝不会轻饶任何形式的罪犯!

上楼后,盈维推开门,在明亮的日光下,一间偌大的屋子呈现在眼前。

精致得像是电视上才看得见的豪华客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并没有人在此生活。

若不是眼前有个正发出震天哭声,哭红了脸的娃儿,还有那道正手忙脚乱安抚着婴儿的身影,她真的会这样认为。

那个不停哭泣,用手狂抓自己的耳朵和小脸的婴儿,以头发和身长判断,应该不超过八个月大。

内心只一动,盈维便丢下了行李袋,自顾自的将男人肩上的小婴儿抱过来,往沙发走去,以十分专业的姿式抱着孩子坐下,另一手同时探了下纸尿布。

“尿布还没有很湿……请问她上一次喝奶是什么时候?哇!”让小女婴靠在她胸口,盈维一边拍抚,一边抬起头来问,同时尖叫出声。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吓呆了。

眼前的男人真是符合黑暗帝王的称号。

过长的黑发乱七八糟,发丝间露出的双眼布满血丝,肿胀的黑色眼袋增添了几许恐怖气氛,没有半点血色的颈子和手像是尸块。

阴柔的他应该活在暗无天日之处,以免出来吓坏人!

西格尔虚弱的左右摇晃,好似正在回想着什么,但更像站着打瞌睡。

“大概是我回来后,她喝过一次奶吧……”他不甚肯定的说。

事实上,他已经两个礼拜睡眠不足,加上婴儿号哭造成的紧张感,他已经精神耗弱,有轻微的育儿忧郁症了。而忧郁症的影响之一,就是智力和记忆力退化。

盈维的眼神直接表达出她的疑惑。

“您几点回来的?昨晚还是今早?”她知道他过的是夜生活,于是这么问。

怀里的小婴儿哭得只能用凄厉来形容,通常肚子饿的可能性大些。

西格尔仍摇晃着,几乎随时可能倒下。

“早上七点左右……”

“她应该是饿了,奶粉呢?厨房在哪里?”

行动派的盈维马上下了结论,她可没耐性听一个幽魂吞吞吐吐。她最讨厌男人一副没个果决的样子了,只希望赶快解决问题。

看婴儿哭得可怜,大颗的眼泪拚命的掉,小脸红通通的,挥舞的小手不断寻找食物,令她不舍。

西格尔抬起右手往厨房一指。“奶粉在流理台上,热水……”

“知道了,我自会处理。”

盈维抱着小婴儿走到厨房里,找齐所有要用的东西后,俐落的冲泡奶粉,摇匀测温,之后替小婴儿围上围兜,再将奶嘴塞进她的小嘴里,哭声即刻中断。

婴儿像是饿疯了,双手还是捧着、抓着奶瓶和盈维的手,确保食物不会消失,上气不接下气的吸着奶,发出好大的吞咽声。

求生本能果然伟哉。

盈维轻轻的一笑。“别担心,不会有人和你抢的,你慢慢的喝,不然会呛到喔,慢慢喝、慢慢喝嘛……”

喂小孩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她家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家庭,一点也不起眼,但是她的家里什么没有,人口最多,从小,她就知道怎么照顾婴儿和小孩。

虽然爸爸过世了,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和妈妈,而她排行第三,上头的一兄一姊娶的娶,嫁的嫁,没搬出去持续占据家里的空间也就算了,还各生了两个孩子,而她下面还有三个正值青春期的弟弟和一个念国小的妹妹,家中总共有十六个人。

吃饭时就是他们家的打仗时间,煮再多也没用,小孩子和青少年是永远吃不饱的大肚鱼,每每战况激烈,谁也不让谁。

但是,这里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会来瓜分小霖的牛奶,她可以不用吃得这么急的。

一这么想,盈维轻轻的擦拭着婴儿因为喝得太激动而汗湿的发。

“乖,你慢慢喝,太急的话等一不会吐奶喔,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泡给你喝啊,乖喔。”她温柔地安抚着。

突地,一道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好,你录取了……我不行了……”

盈维循声望去,站在厨房门边的男人说完最后一个宇,就靠在门框上慢慢的往下滑,无力的瘫在地板上,不久便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第二章

“醒醒。”

怀里抱着一个小暖炉,盈维半梦半醒,感觉有人轻推她的肩。

没有意识到对方是谁,倒是自己怎么会半梦半醒这个问题,先跃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觉得今天真像是在坐云霄飞车。

第一天到刑事局侦十队报到便被指派任务,火速回家收拾行李,十一点站在重要关系人的大门外,约十五分钟后被他录取,喂饱了婴儿,拍出她肚子里的气后,便帮她换尿布。

呵呵呵,她果然没有看错,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娃。

不像睡死在厨房门边的阴暗男人,小女娃吃饱后十分活泼可爱,虽然还不会坐,但一直扭来扭去,而且不怕生,只要一逗她,就笑得像个小天使,让盈维觉得之前一进门时看见的那个红脸的小恶魔只是短暂的虚象。

盈维陪她玩了一下午,就像放假没事时和外甥、侄子们玩一样。

想到家人们,盈维心中叹了口气,或许短期内见不到他们,竟然让她有些记挂。

不过任务来得突然,为了重要的公事,这点小小私情还是必须牺牲。

话说回来,卧底任务不是要经过层层关卡,还要作假身分的处理,但这一回怎么都不用咧?

小娃娃玩累后就又饿了,为了怕她吐奶,盈维快手快脚的帮她洗了个澡,喂完奶拍拍她的背,婴儿打了嗝后就想睡觉,她继续轻拍着小女婴,没想到自己也染上睡意,就这么跟着睡着了。

盈维仍有些昏沉,耳边那低柔醇厚的优美男声又响起。

“醒一醒,天黑了,你得起床了。”

被摇晃得有些火大,不过听到天黑了,她还是马上张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再度受到惊吓。

那张去了遮蔽的脸蛋有棱有角,充满男人味,略长的黑发亦不再像杂草,反而像丝缎。曾经布满血丝的眼变得明亮,却像无底的黑洞般勾人心魂,原先没有血色的肌肤,现在看起来白净透明,比女孩子还细致漂亮,微薄的唇看来虽有些无情,却让人有某种瑰丽的联想。

视线再往下移,他敞开的白色衬衫下,是白天时没有发现的结实肌肉;光是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长裤,藏住了他修长的双腿。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对方脸上。

分别来看都已突破满分的五官组合起来后,更具加乘效应,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他像山猫一样优雅,眸光专注而诱人,散发着费洛蒙的体味混合着香气,足以令人心生邪念。

身在警界,男人她见得多了,但这么有性魅力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坐在床边的西格尔见她看得傻眼,从容的一笑。

“怎么,看呆了?我这个人是有对价的,小保母,再这么看我,我就要你付出代价喔。”

他的话十分刻薄,和温柔的外表及举止很不搭调。

盈维一摇头,下意识的抱紧了小婴儿。

“你是谁?”

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是谁,她很清楚,不过,她无法将眼前邪魅的男人等同于今天中午那个昏睡过去的男人。

他眸光闪动,浓密的睫毛好似孔雀的羽翎,扬呀扬的。

“所有人都叫我西格尔。”他顿了顿,靠近了她几分,看她警戒的缩了缩,他开心的笑了,“原本想要你称呼我主人,不过看在你表现得这么可爱份上,你也叫我西格尔吧,小保母,”

盈维眯细了眼。什么小啊小的,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有名有姓,不要小保母、小保母的叫。”

她打幼稚园起就比一般女孩高得多,加上选了个硬汉作风的行业,小来小去不是她的风格,她听得刺耳。

西格尔微微一偏头,状似不解。

该怎么说呢?只要是女人,甚至部分男人,都应该被他电得动弹不得,而不是恢复得如此迅速。

“怎么,你话不说完,也不自报姓名,我除了叫你小保母……”

“我叫洪盈维!”

话一吐出唇,她就想咬舌自尽。

这不可好,她居然在敌人面前自曝身分,前来卧底还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她真是蠢到家了,丢尽了警察的脸!

看见她的脸上明显有着后悔的神情,他的眸底几不可觉的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可爱有等级,那么,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可爱。

单双果然依约找了只能干但是倔强的小斗鱼来帮他忙。

“喔,你叫盈维啊……小保母,我们该走了。”西格尔笑着道,双手一伸就要拉人。

可是盈维动作更快,挥开了他的手。

“喂,你别碰我,也不准再叫我小保母。”

她并非在意男女授受不亲,是因为对方是个男公关,搞不好和千人骑万人压的男娼没有分别,不知道干不干净,她才不要让他碰呢!

“也对,小保母这个称呼的确不登大雅之堂,得另外取个名字。”西格尔不以为忤,一面笑着,一面把已被吵醒,睁着一双骨碌大眼的小女婴抱进怀里。“小霖,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叫舒马克还是伊文呢?”

盈维一听,瞪大了眼。

“别随便替我取那些古怪的洋名,我非常不喜欢,请连名带姓的叫我。”

西格尔转过头来注视着她。

“那可不行,中文全名会使人有如置身真实世界,不能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他的语气认真又严肃。

盈维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此时感觉出些许异状。

“为什么要给人梦幻的感觉?”

西格尔笑了笑。

“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干哥哥没告诉你吗?算了,我再说一次好了,你除了当保母,还得来店里帮我忙,因为这个孩子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西格尔举高小霖,逗得她呵呵笑的同时轻轻地说着。

店里?不会是指俱乐部吧?

“帮什么忙?”盈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西格尔扳起她的下巴,左瞧右看,有些呆滞的她则是忘了反抗。

“依你英气的长相和身高,还有那个电动马达臀,你一定会很受客人欢迎的。”

没能细想对方怎么看得如此仔细,如同听到噩耗的盈维眼前一黑。

配合他所有的需求,待在他身边取得他的信任,连他穿什么牌子的内裤都要知道,然后挖出所有的内幕消息,将客户名单弄到手……

想起队长对她下达的指示,她虽然很想抓紧正义天使的火焰剑,可是,恶魔似乎不打算放过她,要她下海卖笑……

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啊!

盈维心头千念万念,很不幸的,车子在夜色中奔驰了几十分钟后,停在地下停车场时,她已经不能再当只鸵鸟了。

她刚才几度想跳车,但一想到这趟任务绝不能失败,她只好将手指从门把上移开。

但是再不开口,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可不可以不要啊?”盈维低着头问道。

这种软弱的语气让她抬不起脸来,但是,她不想毫不挣扎的让事情往那个方向发展。

就算没有学历,要赚钱也可以靠劳力,只要愿意工作,就不用烦恼没有工作,出卖灵肉是最最不要脸的方法。

她打心底看不起不尊重身体发肤来自父母的人,不可能愿意成为其中一个的。

西格尔看着正天人交战的小女人。

真是正直得不懂得转弯的小斗鱼,她一定是在观念极为正确的家庭中长大,光是这样就已经吓坏她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没有同情她的打算。

“不可以不要,小霖得在我身边,你必须跟着我们。”西格尔简单的道。

盈维抬起头。“我可以和你们在一起,不过,我不想接触那方面的工作,在一边看就好了。”

他摇摇头。

团体生活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最为重要,身为经营者,他太清楚那种东西如果毁了,俱乐部很快就会瓦解。

“不可以,如果你不参与,但用旁观者甚至批评的眼光在一边看着,不用很久,气氛就会变得很奇怪,所有的公关们都很敏感,客人也会感觉不舒服,如果要待在俱乐部里,就必须完全融入,这也是我当初开给干哥的条件。”西格尔清楚的说着。

盈维仍不死心。“那我带小霖回家去,俱乐部太吵了,不适合她……”

“俱乐部有一间专属的隔音室,不会吵到她。”

“店里很多人抽烟,二手烟会影响幼儿脑……”

“放心,我买了两台医疗级的空气清净器摆在房里,而且总空调也有滤净功能,我经营的是高级俱乐部,不是那种烟雾弥漫的小酒店。”

“那我待在房里陪她,一步都不踏出去。”

“不可以,这么做会让别人更不舒服,好像你嫌恶他们似的。”

“可是……”

“没有可是,要不然你现在就辞职,我可以马上找人取代你。”

他狠话一落,盈维虽然委屈,但再也没有说话。

西格尔满意的一笑。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找单双帮忙的原因,这种小公仆不像一般人,不知有多认命呢!白天是小保母,晚上小霖睡着后,还是个免费的人力。

“下车吧,把小霖抱出来。”

盈维认命的抱着小霖,跟在西格尔背后,拖着脚走进电梯。

她多么希望电梯永远不要到达目的地,但她也知道,这注定了只会是个希望而已。

左边一排是身着正式西装的英俊男人,右边一排是穿着华美套装,粉妆玉琢的美丽女人,还有众人身后的服务生和内场工作人员,一看到西格尔便齐声大喊。

“校长早安!”

早安,是属于他们这种夜生活的族群对于夜晚来临的致敬,晚安,就留到天亮的那一刻再说吧。

站在一大群俊男美女之中仍然鹤立鸡群,出众的西格尔潇洒的走进俱乐部,好似君临天下。

他对于手下公关们的配合,扬起满意的笑容。

“同学们早安,‘男女乱爱学园’晚上八点准时开课,今天走的是专业职场风格,很高兴大家都按照dress code来上班。”

跟在后头,抱着小婴儿的盈维,打从出了电梯门之后就不敢乱动。

小霖是听惯、见惯了,也没吓着更没哭,但盈维看着排场惊人,有男也有女的公关阵容,还有与其说是俱乐部不如说是皇宫的气派大厅,她的下巴几乎掉下来。

一眼望过去,繁复的装潢和隔间,让人看不清此处的大小,但感觉得出这层楼肯定全是俱乐部所有,而方才她看过大楼的外观,所以这儿起码有两、三百坪。

这就是小老百姓的悲哀,虽说是正直清白,但现今这个社会就是笑贫不笑娼,一个俱乐部居然能有如此规模!

而且,她从今尔后再也不能说自己正直清白了啦,明明身为执法者却知法犯法,她、她、她为了工作牺牲太大了!

西格尔回过头来,看见的是一幕可爱的景象。

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小斗鱼,用色彩斑斓的鱼鳍紧紧抱紧呵呵笑的小海豚。

在众人好奇的眸光下,他朝盈维伸出手。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一阵无言的骚动气氛便漾了开来,盈维再粗神经,也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敌意。

对,敌意,想扒光她,摸清她底细的敌意。

她怎么有一种置身于后宫的错觉?

“过来,小保母,我帮你介绍一下。”西格尔笑道。

他很明白这种举动会造成什么效果,不过,他很乐于这么做,让这只小斗鱼随时绷紧神经,看来,他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无聊了。

盈维紧紧抱着小霖走上前去。

“别叫我小保母,我说过我有名有姓!”无论如何,这一点是必须坚持的,因为这是她老爸为她取的名字。

他只是回以一笑,牵起她的手。

“各位同学,她是法洛,小霖的专属保母,人手不够时就兼职帮忙。班长、副班长过来帮她换个装吧。”

盈维正打算拒绝接受那个奇怪的洋名,但西格尔说完后便抱走小霖,快步离开。

“喂喂,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啊!我还没答应呢……喂,你们别靠过来啊!”

几个穿着西装,看来有些怪异的男人,不顾盈维发出惊呼,团团包围住她。

“喂,不准碰我……西格尔,救我啊……你们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西格尔听着后头传来的尖叫声,一抹笑意不由自主的浮上他的眼。

没有道理,但是他很开心。

尚未八点,夜还不算正式开始。

男女乱爱学园俱乐部里,众公关们正忙禄着,有的发简讯和e-mail给客人,有的利用开始营业前的空档补妆、打扮,等着呈现出最好的一面,有些新来的公关则在干部的指导下,学习如何接待客人。

至于厨房内更是忙翻了天,从傍晚六点开始到凌晨五点结束营业为止,要应付客人们所点的美酒和佳肴,和战场没有两样。

在一闾隐藏的豪华办公室里有张婴儿床,上头的绒毛挂饰正不停旋转,而床上的小婴孩也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儿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城市闪烁的夜景尽收眼底。

唯一的一张黑色办公桌后,西格尔正凝神沉思。

这时,叩门声响起。

“进来。美穗,小保母打扮好了没有?”

被称为美穗的是个体态娇小,脸蛋柔美的女人。她走到办公桌前,将捧着的报表交给他。

“那个小保母挣扎得很厉害呢,好不容易才被制住。她是干先生的人吗?乾阳堂何时开始收女打仔了?”美穗托着腮问道。

西格尔翻阅着财务报表,笑意不减的说:“她不是乾阳堂的人,干哥哥或许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美穗闻言,原本轻松的表情倏地变了。

“那她是谁?”

西格尔见问,放下报表往背椅一靠,十指交叉,柔柔的笑了。

“咱们做的是正当生意,既没提供性交易,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是卖卖酒,陪客人玩乐而已,无论她是谁都无所谓,不是吗?”

美穗咬了咬唇瓣。

“老板,你就是太没有警觉心了,放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在身边,如果她是条子怎么办?白道有时比起黑道更糟糕。”

西格尔若有所思,微微一笑。

在他的几个干部中,以美穗最为厉害,不但抓得住客人,带得动公关们,连这种事也十分清楚。

“男女乱爱学园是不沾锅,只要不触法,就不用怕白道,至于黑道,我想没有人惹得起乾阳堂吧,有什么麻烦丢给干哥哥就好。”西格尔说得泰然自若。

然而美穗并不这么想,还要说话时,叩门声再度响起。

“进来。”美穗代西格尔开口。

几个脸上不约而同挂了彩,但衣着勉强还算整齐的男人们拖着一个始终低着头的人儿走了进来。

西格尔挑眉看着她。

“小保母,把脸抬起来。”

听着那说有多轻浮就有多轻浮的完美男声,盈维忿忿的抬头,眸光诉说着有么多想宰了眼前的男人。

“这算什么?”盈维绞着身上的衣物,咬牙切齿的问。

西格尔给了她一个悠然的笑。

“很适合你不是吗?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盈维冲到办公桌前,知道自己不能攻击重要关系人,只好把气出在办公桌上,所有桌上物品全飞离桌面十公分,显示出她有多愤怒。

“我又不是男人!”

看着身上的三件式西装,盈维的火气前所未有。

被说男孩子气、男人婆不是一、两天,但被人换上男装,打扮成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终于搞清楚那几个“男人”奇怪在哪里,“他们”全是女的!

而刚才被人硬按着上妆时,她又发现那个“女人”绝对不是女的,“她”有喉结!

太可怕了!这间俱乐部是怎么回事?有男有女就算了,居然有男人假扮的女人和女人假扮的男人,她光是想就头皮发麻,脑子里一团混乱。

西格尔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浓眉大眼,换上男装后英姿焕发,又圆又翘的臀部让她的长腿更加完美,气红了脸却反而增添几分俊秀,不用多加强调,自然而然带着一股气势的盈维。

她是个英俊的丽人。

好有趣啊,这只小斗鱼更有味道了!

“你不觉得这样更适合你吗?比起当个公关小姐,你更适合当男公关,不是吗?”

西格尔玩笑一般的话语让盈维眼前一片红。

“我才不要当牛郎!这个社会是怎么了?男不男,女不女,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这个时代性别错乱已经是常态了吗?盈维无法不在心中如此尖叫。

西格尔又扬起电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长指轻摇。

“非也、非也,我们不是牛郎店,不卖肉的,你是第三性公关,男装丽人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西格尔话还没完,就被迫终止。

因为盈维势若雷霆的一跃,翻过桌面,单手掐住他的咽喉,手脚并用锁住他所有可能的动作。

两双英武的眸子相对,近得能感觉到彼此湿润的呼吸。

她也不管后方传来众人的惊呼,冷冷的沉声道:“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变态,死都不要这么穿。”

西格尔一脸无可无不可。

“那你要穿女装吗?”

盈维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那你要辞职吗?”

她的脸色更是难看。

“别瞪我嘛,小保母,请、认、命、吧!”

第三章

盈维回想起傍晚醒来时,觉得自己今天像是坐云霄飞车,这会儿,她更是觉得自己所坐的云霄飞车正失速狂奔着。

她的人生好像转往奇怪的方向,让人不知所措。

现在,她得好好整理一下混乱的脑子。

她今年二十三岁,单身,警大毕业一年半,以极佳的体能还有跆拳道黑带的资格为傲,通过国家考试后分派到市警局,三个月前,她看见刑事警察局征调的公文,之后通过了内部考试,今天第一天到刑事局报到。

她不是应该努力打击犯罪,成为罪恶的克星吗?

那现在眼前热烈喧哗的气氛,在她四周伴舞的舞群,还有舞台上奇幻的灯光是怎么一回事?

灯红酒绿,金紫万千,她觉得自己有如置身于异世界。

对了,她今天奉上级指示,到一个不知涉嫌什么重大案件的可疑男子身边卧底。

原本只以为是当保母,现在居然变成“男”公关……

如果她老爸在天之灵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痛骂她一顿,而一心想阻止她到刑事局去的前长官和前同事们,可能会笑掉大牙。

盈维呆若木鸡,转头望向左边正接受众人欢呼的男人——西格尔。

“西格尔,你好帅啊!”

“西格尔看这边!”

“等一下来我这里喔,西格尔!”

男女乱爱学园热闹得像是在办园游会,所有的沙发全被顾客们坐满了。

西格尔目光四处梭巡,向众人微笑致意。

“各位同学大家好,校长我来介绍一位新同学给大家认识。”

乐团适时伴奏,当当当三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灯光忽然投射在盈维身上,而四周拿着羽毛扇的舞群正围着她绕圈圈。

这众星拱月之姿,让她连躲都没地方躲,想假装自己是路人甲更是不可能。

她不要啊!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中哀怨了。

“让我来隆重介绍,男女乱爱学园的新同学,法洛!”西格尔扬声道。

盈维心里在流泪,但她强颜欢笑,左膝微弯,右脚向后拉,向众人伸展双臂,摆出方才被人警告不照做就炒她鱿鱼的夸张姿势。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法洛,十八岁的小男生,单身,最喜欢大姊姊!为了感谢大家捧场,今天点我一台特别奉送微笑,包我全场加赠香吻!”

这让她内心淌血的一段话,引来台下的客人们疯狂的欢呼。

“小弟弟,来这里给老师疼疼!”

“法洛过来啊,我点你的台!”

“同学,你的香吻本大爷要了!”

一群恶心的家伙,还老师、同学咧,怎么,他们是青春期性幻想不满足啊?玩角色扮演的都是变态,她真是恨死那些人了!

她好想死,真的,被乱枪打死还痛快一点。

盈维听得血液逆流,明明内心嘶喊着拒绝,但她还是努力的面带微笑。

因为,一旁扬着优雅笑容的西格尔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各位,法洛今天和校长我一起为大家服务,希望每个人都能乱爱一番,开开心心的享受夜晚的课程!”

西格尔话一出,将气氛炒得更为热烈。

男女乱爱学园因为其特殊的营业方针,不但男女客通接,并且提供第三性公关的服务,所以顾客来到这里完全不受拘束,让人能够忘记不开心的一切,纵情享乐。

由于雅俗而不低俗,放松而不放肆,让这间俱乐部客层广泛,不但有政商名流,演艺圈的顾客也不少。

盈维跟在西格尔的后面走着,见所有人都开心得不知痛苦怎么写,她就想亮出警徽,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就是不喜欢花钱找乐子,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这种感觉!

突然间,她的臀部传来一阵疼痛,当她下意识打算回击不知死活敢捏她的人时,对方已然掠过她身边,给她一个冷笑。

“你的笑容太僵硬了,柔软一点,要和你的屁屁一样有弹性才成啊,真是个不灵活的孩子。”

向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盈维深吸一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动手掀桌,不能抄家伙海K对方,不能拿钝刀刮花她的脸。

她要忍!

“谢谢美穗姊的指导。”由于对方是干部,盈维只好忍气吞声。

美穗还有话要说,不远处忽然有人呼唤着她。

“美穗,刘经理又来找你罗,还带了你最喜欢的邮票来,进行集邮社的社团活动喔!”

“好,我马上过去。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哼。”

美穗显得有些兴奋,踩着小碎步离开,白白被人轻薄的盈维只能将这股怨气往肚里吞。

真是人善被狗欺,猫乖被鼠骑啊!

呜……她讨厌那个女人。

西格尔回眸一看,盈维正捂着俏臀,眼眶中泪花打转,脸上满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这条小斗鱼真是可爱,公务员果然耐操,尊卑分明的个性很讨喜。

“呵呵呵……”

听见笑声,盈维忿忿的抬起头,不料却迎上一对温柔得仿佛能缠卷他人灵魂的眸子。

胸口突然一悸,她内心深深震撼,怦然不已。

盈维用力的甩去那种不适感,她知道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西格尔……你笑什么……”她几乎语不成句。

他真是令人深恶痛绝,若不是上司的命令绝对要遵从,她第一个要杀掉的就是眼前这个害她气得心律不整的男人。

闻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笑了,西格尔摇了摇头,接着道:“来吧,帮你介绍你的第一个客人。”

盈维很想说不要,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乖乖的捧着开工前临时手制的名片跟着他走。

盈维不用一个小时就开始头昏眼花,九个小时下来,她终于见识到温柔原来是可以买卖的。

因为她是新人,所以整个晚上都是做西格尔的助手,并且从中学习如何接待顾客。

递送名片,奉上毛巾,调酒,上菜,听对方说话,营造气氛,陪客人上厕所,唱歌,划拳,最后与对方交换手机号码。

工作不难,如何做得不着痕迹并且体贴,让客人能够得到想要的对待才是重点。

出乎意料的,她原以为会来这种地方玩乐的不是暴发户、铜臭男,就是有钱没处花,拿来倒贴小白脸的老女人,但是,整晚下来,她发现这儿虽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年轻却事业有成的女性,还有身为高阶主管,温文儒雅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而西格尔不但对女性温柔,对男性也一样温柔。

这就不能用“女性至上”这个观点来解释他的行为了,他如果不是同性恋,对男客人友善温和的模样一定是骗人的。

至少就她所知,男性间的友情里不会有温柔这种成分。

端着盘子疲倦的站在西格尔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已喝得有些神智不清的盈维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西格尔正温柔的用热毛巾替一个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客人温暖双手,然后挤了点护手霜,轻轻的帮她揉着。

女客人就算喝得不够醉,被如此贴心对待,也已似醉如痴。

“西格尔,今天跟我回家吧。”她诱惑着道。

西格尔浅浅的笑了笑。“我也很想,但公司的方针不准呢,陈经理,请原谅我身为负责人,真的不能开这个例。”

她嘟了下嘴,接过皮包。

“要不要我送你下楼?”西格尔知道她在赌气,语气仍然柔得像能滴出水来。

“不要,今天不要你送了。”勾起另一个男公关的手,那名女客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后天我会带朋友来,那天再让你送我下楼。要想我喔。”

西格尔没有回话,只是以眷恋般的眸光送走对方。

盈维再也无法克制,在酒力的催动下说出真心话。

“奸假,你们都好假……”

送走店里最后一位客人,西格尔转过头,脸上笑容未减,但已经少了些情感。

“这是买卖的一部分,我是敬业而已。愿意配合我的要求做到这个地步,你也很敬业啊。”西格尔看似说笑,却是眸光了然,语带双关。

盈维觉得不对劲。

他发现她的身分了吗?

吃了一惊,她急忙接话,“没办法,我家人多,需要用钱。”

这是实话,只是不完全是而已。即使来卧底,她还是不喜欢说谎。盈维心里这么想着。

西格尔点了点头,善意的不加以拆穿。

“放心吧,我会给你很高的薪水。为什么这么需要钱?”

关于这一点,盈维早就拟好答案。

“我家是大家庭,爷爷、奶奶、妈妈,兄弟姊妹加上他们的配偶和小孩,总共有十多个人,开铺很大,所以我才愿意做到宅服务的全职保母。”

最有利的身分掩护,就是所说的情况泰半真实,唯有警察这部分不提而已。

西格尔一听,脸庞浮上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家里有这么多人,长辈们应该很辛苦,不过,也很热闹吧。”

他家族人丁是不少,但是分布在天南地北,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打从小时候,他就只有和……

他的沉思忽然中断,因为看见她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那是种发自内心的情感,让她呈现出幸福的表情。

一瞬间,西格尔无语。

“岂止热闹,吵东吵西,吵死人了。”盈维笑着埋怨道。

接着,她转过身缓缓走着,脚下有些虚浮。

“好累,可以回家了吧?”

她好想睡觉,好想好想。

今天像坐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云霄飞车,加上喝了不少酒,她渴望立刻倒在床上和棉被相亲相爱。

一开完检讨会就可以回去了,小霖应该也还在睡。”

西格尔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耀着复杂的光芒。

紧绷的心情一旦放松,加上酒精的影响,只要一睡去,连梦都没有作。

当盈维再次清醒,已是六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喔,天杀的,我居然睡得像只死猪。”她一睁开双眼便马上哀号。

该死,她睡了多久?她是来当保母的,不是来人家家里作客的……等等,才过了一天,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警察了吗?

情绪有些复杂,盈维急急忙忙的走出房门。她算过时间,现在小霖应该饿了。

果不期然,小霖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厨房里传来。

赶紧来到厨房,她却有些愣住了。

昨夜那个邪魅的男人消失了,正站在流理台前和奶粉还有奶瓶奋战的男人,阴柔得不像话。

“小霖,你别哭,我马上泡牛奶给你喝。”西格尔的声音里有着疲累,但仍温柔的说着。

他昨天下午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还撑得住,但他就是不擅长泡牛奶,不是太浓就是太淡,而且不管他如何认真的冲泡,奶粉永远结成一块,小霖喝没两口,奶嘴就堵住了。

他真不明白,这种东西真的是设计来便利人们的生活吗?

正当他手忙脚乱,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取走了他手中的奶瓶,倒出里头的粉

块和热水,然后动作俐落的冲泡出一瓶温度适中的牛奶。

阳光自窗口洒下,盈维沐浴在阳光中,朝他伸出双手,浑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把小霖交给我吧。”盈维轻声说道。抱过哭泣的婴孩后,她语气更柔,“来,喝奶了,别哭了。”

婴儿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奶嘴一塞进嘴里,就什么都不顾了,上一秒正大哭大闹,下一秒,脸上虽然还挂着泪,但已笑得恬然。

西格尔伸手拨着头发,感激的看着盈维。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你雇用我就是当保母啊,怎么不叫醒我?”盈维莞尔一笑,靠坐在流理台上喂着小女婴。

昨夜的他霸道得很,今天的他怎么又如此谦恭,让她无法不感到好奇。

他轻松地往后靠在窗边,午后的阳光衬得他整个人更为柔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见他举手投足间显示出良好的家教,盈维心想,如果他不主动告知,把他看作学者或是研究生的人必定不少。

“昨夜你喝多了,第一天上班,应该很累吧?”

盈维没有否认。“以前的工作也要值班,但不像昨天整夜走来走去,不时还要跳舞,又喝了一堆酒,所以有点不习惯。”

她的酒量很好,但喝一整夜还是有些受不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

听见他这么问,盈维心中一惊,赶忙转移话题。

“孩子的妈妈呢?你和她吵架了吗?”

事实上,她昨天下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男性的用品,还有一些婴儿物品外,并没有任何女性的东西。

西格尔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她把孩子交给我之后,就和丈夫到德国出差去了。”

丈夫?怎么,西格尔不是小霖的父亲吗?

“你是小霖的爸爸吗?”盈维不否认自己十分好奇,明知不该问,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她爸爸。”西格尔微笑道。

盈维疑惑的轻呼,“那你为什么要抚养她呢?”

长时间照顾一个小婴儿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工作,从生育率大幅下降,报章杂志上报导育儿忧郁症屡见下鲜,还有她多年来照顾家中幼儿的亲身经历,她知道这不是光凭意愿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西格尔柔柔地笑了。

“因为小霖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交给我的孩子,所以无论如何,我想养大她,把她教养成一个好女人。”

盈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她静静的喂着奶,内心却有些不明所以的波澜。

她觉得自己很不体贴,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逼一个男人说出可以算是不堪的答案。

西格尔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想亲手养大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这种男人太奇怪了,她不能了解。

她昨天觉得他是个不配为人,是靠欺骗女人心为生的骗子,但今天,她也对这一点起了疑惑。

身为警察,参与过不少临检,她很清楚有着肮脏交易的酒店是什么样子,而男女乱爱学园虽然有很多可议之处,但是,至少没有最下流的强制卖春行为。

不过,他是犯罪案件的重要关系人,那么,他和什么罪行有关联?

她有些胡涂了。

“你在想什么?”

西格尔不知何时已靠近她,抚摸着小霖的头发,声音低柔的问道。

盈维吃了一惊,但随即使收拾心神。

“我只是想,你为什么要经营俱乐部?那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她老实的说。

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多了解这个男人一点。

或许是办案需要,也或许是对他的兴趣,更或许是自己好奇,总之,可能都有一些吧。

西格尔是个令人感兴趣,对她而言相当奇特,却不讨厌的人。

修正,除了他逼她女扮男装这一点令人无法接受之外,他算是个不令人讨厌的家伙。

他从容的一笑,半晌后忽然问道:“你有需要别人为你加油的时候吗?”

这个问题和之前的谈话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盈维愿意用回答钓出她要的答案,问案不能躁进,这是铁则。

“只要是人都需要吧,有人愿意声援自己,是一种很棒的感觉,在受到挫折的时候特别需要。”

“对你而言,家人是你的力量泉源吧?”

“是啊,”盈维笑了,“虽然听起来很肉麻,但有时碰上麻烦的案子,回家后就能稍稍开心些。”

“案子?”

“呃,我说错了,我指的是工作上的难题。”

“喔,是这样吗?”

盈维冷汗直冒,她最大的缺点——心直口快,害得自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赶紧这么说,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虽然看小斗鱼着急的模样,让西格尔很开心,但他内心一软,决定不再欺负她。

“男女乱爱学园的存在,就是要为人加油。”

他寻觅了很久,才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比起单双从十岁起就打定主意要干什么,他花了几乎双倍的时间才知道自己未来的模样。

转瞬间就让人觉得空虚的物质享受,到手的下一分钟就感到无聊的游戏,随波逐流的过程中,他曾经迷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浑然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寂寞、孤独,没有生存的意义,失去能坦率面对心爱的女人的天真,直到他开了这间俱乐部。

回想着自己这二十七年来的人生,他淡淡的笑了。

闻言,盈维的眉头蹙成一团。

“帮别人加油?”这是什么答案?

他点点头。“不是所有人,在需要的时候,都能够有重要的人在身边加油打气,我希望我的店能够让他们得到快乐和鼓舞,取得再战的能量。”

西格尔说得很正经,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不过,这种想法还是和盈维能接受的做法相差甚远。

“用金钱来交换温柔和爱,就是你的做法吗?”

她正直的问话,让西格尔扬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他收回了正轻触着小霖的手,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我的做法,你可以亲自慢慢体会,我多说无益。现在该换我去睡了,请你照顾小霖。”

看着他的背影,盈维轻轻拍着已吃饱的小霖,原本坚定的内心开始动摇。

老爸告诉过她,人心是捉摸不定的,善恶也没有绝对的答案。

而西格尔对她来说,正是陌生的,但是又具有吸引力,使她在想一窥究竟的同时,心也陷了下去。

第四章

忙碌的日子又过了三天。

贪恋着棉被,盈维向来不否认她爱睡懒觉。

而且保母的工作之中还交错着俱乐部里的工作,她的疲倦显而易见。

虽然也是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分成三等份,但她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几乎都在工作。

才没几天,她已经快搞下清每一天该从几点开始了,夜生活让她的生理时钟大乱。

早上约五、六点入睡,下午一点醒来开始照顾小霖,喂奶、陪她玩、替她洗澡,七点出门前去男女乱爱学园上班,然后周而复始。

晚餐通常在俱乐部解决,下班后便带些食材回家,在家里如果饿了,她就弄些简单的东西来吃。

幸好房子有钟点佣人来打扫,每周三次,她不至于还得身兼女佣。

西格尔像是个大少爷,再简单的家事都能难倒他,难怪他会急着找保母,连想也不想就录用了她。

为了让小霖跟正常的宝宝一样生活,早上到中午这段时间,西格尔会强打起精神,陪伴刚睡醒,精神百倍的小霖玩要。

小婴儿受不得冷落,身旁的大人稍一分心,便耐不住寂寞哭闹,而小霖又是特别喜欢有人陪伴的孩子,所以他们俩只有轮番照料。

盈维原以为会因为这样而减少和西格尔的相处时问,失去探查他的机会,但由于她在男女乱爱学园里算是他的助手,两人几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作息时间错开并不是问题。

盈维又在床上滚了一圈,神思有些恍惚。

虽然她还是不赞成西格尔这种为人加油的做法,但是,几天来的近距离接触,她感觉得出他的确是个温柔的男人。

那是仿佛无边无尽,不论对象,没有差异的温柔。

如果温柔和爱是无价的,那能用金钱来交易的温柔,究竟该以何为名?

诈欺取财?

双方都是明白分际的成年人,你情我愿,并未虚假欺骗,应客人的要求而呈现的情感,能以诈欺为名吗?

妨害社会善良风俗?

不涉及色情交易,又不是脱衣陪酒,虽然店里有表演,但无论是反串秀和歌舞秀都是一时之选,现在的电视节目有时低俗更甚呢!

虚情假意?

这就不是法律层面的问题了,而且,又回到事情的原点,这是桩买卖啊,卖方要负责任,难道买方就能将责任撇得一清二净吗?

男女乱爱学园的特别,让它不但在法律的边缘游走,也在盈维是非对错分明的主观认定中无法定位。

因为无法以这些罪名概括,盈维更是不明白西格尔这个男人。

他在人前人后的差异不大,简单的来说,他是个不拒绝也不追求的人,所以在公关这个场域里,他得心应手。

会来俱乐部的人有千百种,而他们都有目的,负责回应的西格尔只要能察觉他们的想法,然后巧妙的提供他们要的,就大功告成了。

有一方主动发球,而西格尔只是接下它而已,不多不少,他从未踏过那条不道德的线。

在性和爱都有如速食的年代,比起那些轻易承诺,然后一转身便随手舍弃的人们,他还真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如果他再没原则一点,男女乱爱学园就会触法。

若是如此,或许事情还容易些,她也就不至于那么烦恼了。

说实在话,假设她不是警察,在她的观察中,男女乱爱学园还比较接近游乐园和心理咨询室两者交界。

能将俱乐部经营成这种模样,西格尔的强烈信念是绝对因素。

为人加油……他又不是神,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太多的疑问,盈维全都找不到答案。

不过,因为深深在意,所以一大堆疑问的泡泡从心海底部冒出,愈来愈涨大,然后在海面上爆开,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冲击着她,让她无法平静。

她无法不去想西格尔。

他无时无刻绽放的温柔笑容,不知道能否被人独占……

抱着小霖斜倚房门的西格尔,看着盈维在床上翻动,发自内心的笑溢满整张脸。

“你醒了。”

被正主儿抓到,盈维迅速翻身而起。

“中午了吗?我马上起来。小霖饿不饿?”

看着她仓皇失措的模样,他迳自来到床畔坐下。

小霖心情正好,伸手抓盈维的头发,他看了不由得一笑。

“你睡前喂的那瓶奶她全喝完了,现在好像还不太饿。你不用赶忙起床,我只是经过你的房间,发现你门没关,所以过来看看。”他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今天休假,晚上不用上班,怎么不多睡一点?”连日来增加的睡眠已足够他偶尔一天不睡觉了。

光听这话,盈维真搞不懂究竟谁是老板,谁是保母了。

西格尔是个温柔过了头的男人,被他如此对待应该很开心,但隐约的不悦却反常的浮现,扎得她不愉快。

“不睡了,小霖交给我吧,你去补个眠。”不知道心情为何起伏,盈维决定用忙碌让自己别再多想。

她不想像个小女生,心里一团乱,把自己累个半死。

向前走,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大步大步向前走,连爸爸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你睡饱了?”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兴味。

她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够了,现在都一点半了,比平常睡得还多,倒是肚子饿得先解决。”

像呼应她的话,肚子正巧发出好大的咕噜声,她难为情的搔了搔头。

他眸光流转,为了她的直率而笑了。

“不如我们去外头吃饭吧,顺便走走,帮你添购些衣物,老穿俱乐部里那几套应急的西装也不是办法。”

好久没有接触到正常的世界,盈维大大的点了点头。

抱着小婴儿,坐在昂贵柔软的沙发上,盈维面对眼前的情况,只觉得整个人极为不自在。

坐在她身旁,西格尔依旧慵懒温文,用点头和眼神决定着一套又一套的衣服,而被店员不停送进VIP室的各类型衣物,在这样不停的挑选下,被留下的已经挂满两个衣架。

领带和配件那类的东西则是用木盒陈设,一盒盒地送进来让他过目。

打从踏进这间精品店,盈维已被“零”这个数字轰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瞥见木盒中一对袖扣的标价,居然是五位数。

别闹了,那对袖扣竟跟她一个月的薪水差不多!

而店经理一看见西格尔出现,便热情的迎上来,态度有礼得近乎夸张,她看得出来,对方的眼里闪现着“$”符号。

三面镜子围绕的VIP室,销售员人忙着将衣饰拿进来,店经理则不停的向西格尔解说这是什么牌子的新装,这又是哪一个设计师的作品。

简单的说好了,盈维觉得像听着火星人对话,没半个字有概念。

那一连串听来叽哩咕噜的欧洲品牌名称,只让她有种钞票满天飞的感觉。

而且,她很少对巧克力和甜点失去兴趣,但桌上那些一看就知道贵死人的小点心,她连碰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那些精美的杯盘万一被她失手摔破了,她不知道赔不赔得起。

一个小时前,她也是这么吃着法国菜,因为太过紧张而食不知味。

西格尔在这儿如鱼得水,她却如临大敌,无法喘口大气。

相较于他的大手笔,买起精品面不改色,盈维深深感觉到平民的小家子气啊。

好险,体贴的他在出门前挑了套中性且有品味的衣服给她穿,要不然她现在可能会想逃出去。

感觉得出她的不安,西格尔偎在她耳际轻声问:“怎么了,有哪件衣服不喜欢吗?”

平常会有专人送服饰配件到家里供他挑选,但因为男女乱爱学园每夜有不同的主题,服饰也要因之配合,所以今天来店里就是为了一次补足。

西格尔完美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滑过盈维的耳膜,两人靠得极近,他大大的手掌贴在她的腰上,像少年般炽烈的眸光凝视着她,不让她逃避。

盈维只觉耳边轰然作响。

她已经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因为那些数字还是他的魅力而脑子里一团混乱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

“不是不喜欢,而是……”看了一眼恭立在面前的店经理,她不好意思直言太贵,于是婉转的道:“太多了,很重,拿不回去的。”

她向来是拿多大的碗便吃多少的饭,从来不透支消费,今天这么一大笔开销,已经在她能够决定的范围之外。

西格尔早已料想到这一点。

“放心,店方会帮我们送回家。”得到店经理忙不迭的点头,西格尔又是一笑,靠在盈维耳际轻声说:“算是谢谢你来帮忙我,别担心价钱的问题。”

又轻又柔的声音能让人沉醉,不过盈维只沉迷了三秒,就抓回飞远的理智速速摇头。

虽然是为了正义而来,但她可是个卧底警察,不值得他感谢啊。

“可是、可是这实在……”

“没有那么多可是。”西格尔语气强硬。

“但是……”她还是无法坦然的接受。

“也没有但是。”

“不过……”盈维仍挣扎着。

“只要说喜不喜欢就好了,你这样会让我很难过,好像我挑的都是一些你讨厌的东西。”西格尔嘟着嘴道。

正和内疚拔河的盈维僵了三秒,之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算是撒娇吧?她无法不这么想。

他,西格尔,夜晚的皇帝在撒娇耶!难以想像这种男人会像个等着被称赞的小男孩一样撒娇。

“俱乐部里的客人如果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幻灭,哈哈哈……小霖,你看,我们一起羞羞他。”

西格尔仍笑得柔和,“嘲笑过我了,衣服就得收下,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有对价的。”

那带着笑意的低语太让人着迷,盈维心神一荡,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雨下得突然,西格尔和盈维在店经理的恭送下走出精晶店不到半个小时,还打算四处走走,滂沱的雨势打断了他们的优闲计划。

天色似乎很快的暗了下来,掩天盖地的雨声像快节奏的巴西鼓乐,从天空落下的雨水溅起白色的水花,在膝盖的高度漫成一片烟雾。

西格尔抱着小霖,盈维则撑着伞,快步在他身边走着。

世界仿佛变了形,水幕是区隔,大伞底下是只属于两人的另一个空间,不容他人侵入。

由于小霖一个下午均兴致高昂的看着新鲜的事物,这会儿正累得偎在西格尔胸前沉睡,完全没被惊醒。

他分神向旁边一瞧,发现雨水打湿了盈维半边的衣裳,淋湿的发贴着颈子,怕别人淋到雨,却不顾自己一身湿。

“盈维,你多遮自己一点,身上都淋湿了!”西格尔轻轻喊着,语气中有无法隐藏的温柔。

闻言,注意力分散在雨伞和地面水坑上的盈维一惊,心头突然小鹿乱撞,让她差点连伞柄都抓不稳。

这是他头一回唤她的名字。

除了初次见面时,他复诵过她的名字外,工作时他都叫她法洛这个洋名,而私下无人时,他都直接以“你”来称呼她,从来没有用那好听的,有如恶魔召唤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能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她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呼唤而激动莫名,这个陪伴了她二十三年的名字,好似有了生命。

“没关系,你的车就在前面不远了。”强自压下心海的汹涌波涛,红透了脸的她佯装镇定的说着。

然而西格尔已发觉她红艳的脸庞和害羞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跟着心跳加速,看着她,他迷惑了。

“那我们用跑的吧。”

“好。”

她慌忙的点着头,便跑了起来,而他也大步大步的向前跑,两个大人抱着小婴儿,在雨中迈步。

水花飞溅,大雨不断洒落,她紧紧的跟着他走。

这段路好长,但又好短。

明明知道任务一结束,她将和他形同陌路,但很矛盾的,她突然有一种留恋的感觉。

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温柔的呼唤……

体内不停的增温,盈维怦然的心跳声让她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未有过的情感不停的涌现,她既想看着他,又不敢看向他。

西格尔的魔力,她终于体会。

在男女乱爱学园中,那些男男女女对他的痴狂,她都当成是一种病态。

虽然,属于黑夜的西格尔反常的散发出太阳般的热力,但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人人都爱美的事物,喜欢猛男不算过分,更何况西格尔的俊美程度可比顶级保养品,没有人不想多看几眼,以保养眼睛。

但狂恋到失去理智,像青少年的偶像崇拜一样虚幻不实,不是她的风格。

她不喜欢那种虚幻的感觉,但她现在飘飘然,失去了批评那些人的立场。

盈维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痛,无法大口呼吸、喘息。

一想到他的柔声叫唤,她便浑身躁热。

好难耐,她像快要死掉一样。

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这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令人恐惧,像坐上不知方向,没有终点的云霄飞车,她没有办法保持一贯的冷静。

想着这些,盈维满脸赤红。

轻拍着小霖,感觉她已沉睡后,盈维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进婴儿床,然后将护栏立起。

那些挥下去的念头一直在她脑子里翻搅着,她混混沌沌的转过身,头昏脑胀的往外走。

真是令人手足无措,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间,她和一双透澈的眸子相对。

“你怎么还没去洗澡?”

热热的蒸气从西格尔身上冒出,刚离开浴室的他裹着浴袍,看向仍穿着湿衣的盈维,因为太过惊讶而语气低沉。

“你会感冒的。”

头已经很晕的盈维,因为他沉重的低音而更加觉得天旋地转。

她想逃,逃离令她心律不整的他,但她移不开目光。

“小霖饿了,我想先喂饱她。”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小霖饿醒后哭了好久,事有轻重缓急,她不舍得让那可爱的娃儿饿肚子,而且她一点都不冷,她好热。

西格尔眸子一凛。

她的声音是很自然,但双眼晶莹似含着水光,脸色潮红。

总是英气逼人、目光冷锐的盈维,鲜少露出如此轻软而又缥缈的眸光,让他心口揪紧。

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臂,不理会她的惊慌,大手迳自往她额上一探。

“该死,你在发烧,好烫!”

西格尔的咒骂声让盈维顿时没了力气,脚一软,再也无力支撑身子。

但在她倒下前一秒,她已被他打横抱起。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着,她无法不挣扎。

他的气息包围着她,让她快窒息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西格尔故作没听见她的命令,质问道:“刚才不是教你先去洗个澡,牛奶放着,我会先洗好澡出来喂小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夜里还是有些寒意,何况他们还淋了雨,连他都有些受不住,她居然不多关心自己一点。

盈维的心中更加紊乱。

天啊,她快受不了了!

“我很壮的……不过是淋一点雨而已……别闹了,你先放我下来……”盈维继续挣扎着,语不成句。

“不放,你站不稳。”

在西格尔单方面否决盈维的意见时,他已经来到浴室,将她放在浴缸边,并替她打开水龙头,没一会儿便放满热水。

“快点进去洗澡。”

他站在一旁要求着,盈维觉得她要是热得马上融化也不奇怪。

“你……请你出去。”

“万一你昏倒会淹死的,我在这里陪你。”西格尔说得天经地义。

盈维听了,差点真的昏过去。

他不在乎,但她在意啊!她可是个女人耶!别说男人了,她长大之后,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裸体过。

“不要胡说八道,我、我不要。”盈维羞涩难当。

西格尔皱了下眉,想了一会儿,作出最大的让步。

他拉上浴帘。“这样可以了吧?”

什么叫这样可以了吧?他不会想在一帘之隔外“听”她入浴吧?

一想到清洗身体的私密水声会一点不漏的传进对方耳里,个性保守的盈维体内热度更为飘升。

“这样不好,我不习惯,你还是出去啦……我没有发烧到神智不清啦!”

而且害她发烧的不是淋雨,而是他西格尔!盈维难为情的没有说出口。

他皱眉,不愿接受,但一想到两人若僵持下去,盈维只是继续受寒,他只好再度让步。

“好,我可以在门外等你,不过我每次叫你,你都要回应我。”

这比起他在帘外直接聆听她入浴的情况好上一百倍,盈维不迭的点头。

“我知道啦,你快点出去就是了。”她虽说得不情不愿,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甜。

听见门被带上,盈维用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决定用最短的时间洗完澡,身为女人的羞耻心让她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种事。

“盈维,你……”

“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啊!我才离开你的视线没有三秒耶!”脚才刚踏进浴缸的盈维慌忙地应道。

门外传来他刻意压抑的闷笑声。

她窘得赶紧将身子沉进水里,闭上眼假装没有听到,唯一的心愿就是将他的存在感抹去。

很可惜,西格尔的存在感是那么强烈,根本让人无法忽略。

“你洗到哪里了?”

他玩味的问句又让盈维脑子里轰隆作响。

他、他在问什么?这种事情能向人报告吗?

“不要你管啦!”盈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面胡乱应着西格尔每十秒一次的问句,一面忙乱的洗着澡。

她什么都无法思考,但是,有一种幽微的心情发酵着。

她偷偷欣喜于西格尔的温柔,因为,不需要任何条件,她便能尝到这醉人的滋味。

第五章

“三十八点八度。”西格尔斜坐在床沿,看着温度计,带着责怪的语气道。

还不是你害的。盈维羞得在心底抱怨。

“我睡一觉就好了。”

或许是刚才吃了药,盈维有些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像坐在秋千上来回摆荡着。

西格尔无奈的一笑,拨开她额前的发,将退热贴贴上她的额头。

“别说得你像是个弃儿。”

盈维听见这奇妙联想,张开了原本因困倦而闭上的眼。

他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不觉得我是弃儿啊,生病了本来就要睡觉,睡一觉起来,什么病都会好了。”

他不语,许久,久到她快要睡着时,一声叹息又令她张开眼。

西格尔的神情有些空茫。“小时候,我最讨厌生病了。”

那含着哀怨的语气让盈维心如针扎,隐隐作痛。

“为什么?我倒很喜欢生病,除了不用上课,还可以不用和兄弟姊妹分享老爸或是老妈。”

盈维的思绪回到遥远的过去,不由自主的微扬起嘴角。

爸爸、妈妈加上爷爷、奶奶,他们七个兄弟姊妹平均分到零点五人多一些,但只要一有人生病,为免灾情扩大,生病的孩子一律住进隔离的房间。

所以,每当她生病,就能和爸爸、妈妈独处了,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看着盈维的神情,西格尔的思绪也回到过去。

“你真幸福,生病了就能独占爸妈。”他不由得感叹道。

盈维追逐着他的目光,觉得自己意外的闯入了一个秘密空间。

“为什么这么说?你生病没人陪吗?”

西格尔点点头。

“我爸妈各有事业,很忙,忙到有时间生孩子,却没时间养孩子,大我七岁的姊姊,打从我有记忆时已经在住宿学校就读,而我,泰半的时候都是和双胞胎妹妹在一起。”

盈维不由得抬起手,轻抚他的容颜。

他的眼神、表情无一不诉说着一件事——

“你很寂寞吗?”

西格尔闻言浅笑。“不会,有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从在妈妈肚子里就陪着我,我并不寂寞。”

盈维皱起眉头。“你在说谎,你看起来好寂寞。”

她不喜欢被敷衍,更不喜欢被西格尔敷衍,而且,好不容易才听见他提起自己的事,她想多听一点。

不是因为想查案子,而是私心想更了解他,进入他谜一般的生命……

神秘的西格尔,她无法不好奇的男人。

在柔和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从容的一笑。

“真的,我并不寂寞,爸妈也是为了家族的事业而忙碌,他们有很重的责任,我也知道他们爱我,只是他们必须时常飞来飞去,不方便带着我和妹妹,我很明白,只是,人一生病,感情就会变得脆弱,变得很想要他们陪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病房里,那个时候,我才会觉得好寂寞,好悲伤……”

父从商,母从政,事业遍及海内外,工作占去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就算想陪着孩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每每他们几个孩子之中有人生病,远在国外的爸妈就会紧张的安排他们住进最好的医院。

顶尖的医疗,专人二十四小时的照顾,私人的豪华病房,爸妈尽全力给他最棒的,但是这样必定造成他和妹妹分开,让他无依无助。

其实,他们兄妹长大后,他已经有许多年一个人生活,也好久没有那种孤独的感觉了,但眼前的小女人让他再次尝到那不甘寂寞的苦。

盈维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理智上明知道不应该,她还是放任了情感,拉住了他的手。

“我陪你?我来陪你,而且别忘了,你身边还有小霖啊!”她低喃着,语调更柔软。

她好心疼他,巴不得能像块毛巾被,紧紧包裹住他,给他所需要的温暖。

“真希望这种日子不要结束,小霖别长大,你也别离开。”西格尔柔声道,轻抚着她的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孤单的生命,被她硬生生的闯入了。

他原先只是想要一个保母的……

“别担心,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别担心……”

睡意慢慢的笼罩盈维的心神,将她带往睡梦的国度,但她仍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她不愿放开他,这是她此刻最真的愿望。

许久后,西格尔才缓缓开口:“睡吧,你都困得忘记自己身为警察,是来查案的了,可爱的小斗鱼,你早晚会离开的。”

知道已经沉睡的盈维听不见他的抱怨,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或许,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发觉,生命忽然被她介入后,心里涌出的那种难言的情感,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个庞然大物。

但是,他必须制止它发展下去。

“盈维,你别给我希望,别再说那些可爱的话了。”

语毕,西格尔轻扳开盈维的手指,关上灯,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没有看见,在黑暗中,她无意识的、不安的寻找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

深夜,都市里看不见星星,天顶的满月却一样明亮。

刚过十二点,新的一天理论上开始了,但昨天的欢乐仍延续着,男女乱爱学园最热闹的时刻方兴末艾。

今天是“viva viva”,各行各业的制服全都出笼,非现实的梦幻感,加上角色扮演,将气氛炒得比往常还高昂。

举目望去,这一桌在玩小护士和医生别靠近,那一桌上演女老师打小学生手心;前一桌高呼经理不要,后一桌则拜托消防队员灭火。

制服能引发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和癖好。

盈维虽已经见怪不怪,但她还是按着太阳穴,躲在一大盆兰花后面,不敢出来见人。

这时,穿着潇洒的男性警官制服,但姿态娇媚的美穗走近此处,一把揪出缩头藏尾的盈维。

美穗眸凝冷笑。“法洛,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吧!走,上班不准偷懒,今天当我的助手,我不会让你太轻松的。”

盈维千不愿万不愿,哭丧着脸,紧抓着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

“不要啦,我不要穿成这样出去见人啦!”她哀求着,几乎快要哭出来。

穿什么像什么,美穗拿出警官的气势,根本不容许她拒绝。

“之前你说我们逼你扮男装,今天让你穿女装,你怎么还有这么多意见啊!”

被比自己小一个头的美穗拎着,盈维心里只能暗暗叫苦。

这要她怎么能没意见?她、她今天穿着正式的女用警察礼服啊!

藏青色的制服上别着胸章和穗饰,后头开明衩十六公分的两片裙,并戴着警帽和白色手套……

她不想活了!她污辱了神圣的警职!

盈维的心落入一片黑暗中,深深觉得自己好堕落。

哀怨的她目光远眺,西格尔穿着笔挺的海军军用大礼服,衬得他比平日还俊俏,而且电力十足。

她睁大眼盯着他看,但他却没有感觉到她的眸光,让她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幽幽的话语在盈维耳边响起。

“西格尔的温柔是没有人可以独占的,不要以为你是特别的,他不爱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爱他。”

盈维闻言转过头来。

美穗的脸垂得低低的,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声音里的复杂和空茫却不可能错认。

但当她再抬起头来,又是一副魅力十足,艳惊全场的模样,和方才的语气完全沾不上边。

“你喜欢西格尔吗?”盈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问,但还是问出口。

美穗斜睨了她一眼。“我说过了,他不会爱人,也不让人爱他……所以我爱不爱、喜欢不喜欢他都不重要。

语毕,美穗又是一脸笑,拖着盈维往前走。

“哇,美穗,等等嘛!”

盈维再度哀求,希望能够逃过一劫,但她的臀部忽然被美穗用力一抓,痛得她几乎掉泪。

“你认命吧!”

在两人拉拉扯扯之际,已经来到桌旁。盈维不得不低头,只好乖乖的拿出名片,而美穗则是连招呼也没打就坐了下去。

“刘经理,你看我今天这样帅不帅啊?”美穗撒娇一般的问。

刘尚彬眉开眼笑。

“怎么,你今天穿男装?”他瞥了单膝跪在桌边调酒的盈维一眼,诡笑着,“这个新人满漂亮的。”

法洛穿着女警的制服,态度又看似高傲,让人想好好疼爱她一番,让她好好的哭一回……

见他满脸垂涎,美穗佯嗔嘟嘴,半偎上去轻蹭着,将他的目光勾回来。

“不知道借服装的人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借了大两号的女警服,我穿上去连线条都没了,幸好法洛够高,就让她穿了。”美穗将食指在他胸口一划,“我原本还想和您玩戴手铐呢!”

刘尚彬邪邪的一笑。“真可惜没有福气和你玩游戏,不过,我带了新邮票来给你。”

看两人打情骂俏,盈维只觉得脸上冒出三条黑线。

她就是不习惯这种买卖,再怎么样都无法习惯。

当刘尚彬拿出邮票来时,她分神瞄了一眼,但是只短短一眼,她就感觉出不对劲。

她形容不出,但那张被密封的二十元面额的邮票的确怪怪的。

“可不可以借我看看?”盈维强打起笑脸问道。

美穗将邮票按住,不让人细看,下一个动作就把它放进胸前的口袋。

她冷哼了一声,眼神却有些慌张。

“这是集邮社的成员互相交换的邮票,你又没有加入社团,没有资格看。”

闻言,盈维差点失笑。

什么社团啊!这里是俱乐部,又不是正常的学校,居然还有社团活动!

她很识相,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心中暗讽,双手仍俐落的调着酒。

助手当惯了,简单的调酒她已上手。

“刘经理,您的威士忌加冰。”

盈维礼貌的将杯子送到他面前,却发现对方藉由接过杯子的动作,双手包住她的手,并顺势摸了她一把。

“谢谢你啊。”

像蛇一样滑溜的声音,刻意暗示的动作,暧昧得让人作呕。

居然敢吃她的豆腐!盈维很是不悦,脸色立变。

“你……”

她话还没说完,美穗便接着道:“法洛,帮我调一杯和刘经理一样的。”

看着美穗特地使来的眼神,盈维只好压下怒气动作着。

绅士的西格尔跃进她的脑海中。

他才不会像这家伙这么下流呢!

正当她为了对方有如色狼的举动而暗怒时,一个穿着空姐制服的公关前来,在桌边曲膝。

“美穗,二十三桌集邮社的孙董请你过去一下。”

美穗点点头,和刘尚彬交换了个眼神。

“刘经理,不好意思,我去去就来,你要等人家,不可以偷偷跑走喔。”

他邪门的一笑。“不会,快点去送邮票,我喝酒等你。”

这时,盈维正要站起身离去,却被美穗按下。

“那法洛就留下来替你调酒。”

盈维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没想到那头色狼却同意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尽力忍住想把对方的头打爆的冲动。

没想到事情还没有结束,美穗前脚才走,他的毛手已经摸了过来,往盈维裙底伸去。

“法洛,别那么紧张嘛,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可能不认识,只要翻开八卦杂志便知道眼前的低俗男人私生活有多淫乱,而且数度被控告迷奸、强暴,只是最后都不了了之,恐怕是家中用钱摆平。

想起自己卧底的身分,盈维硬是忍住气。

“当然知道,您是刘经理,店里的大客户,美穗常提起您这位老客人出手有多么大方。”她努力的逼自己别用想杀人的声音说着,并提起美穗,希望能让对方的手老实一点。

公关不可以互抢客人,是男女乱爱学园的规则之一。

这家伙最好能快些收敛,因为她不想扭断他的手!

刘尚彬笑着道:“我也可以对你很大方啊!你看起来挺倔的,满对我的胃口。”

他最喜欢折磨女人,还得对方讨饶……美穗是重要的棋子,不能乱动,但这个女人,就算玩坏了也无所谓吧?

他淫念一动,手更是不安分的往盈维的裙子里钻去。

突然,刘尚彬捂着手腕痛呼一声。

“好痛!你在干什么!”

盈维装出一脸惶恐。“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不小心打到您了吗?我没什么力气的,这样您也会很痛吗?”

呵,她方才一拐子击中对方手臂上的麻穴,应该不算顶疼,但肯定不舒服。

刘尚彬眯细了眼,“你满不温驯的嘛,不乖的小野猫。”

可恶,她最讨厌别人小来小去的叫她!

“哎呀,我才不是小野猫呢,我好像还比您高几公分耶!”盈维脾气一来,专挑男人的死穴踩。

刘尚彬脸色铁青,冷冷的一笑,算计的眸光闪动着。

“好,为了证明你不是小野猫,乖乖把这杯酒喝了吧。”他推了下原本放在他面前的酒杯。

盈维豪气的一笑。

打进入警大开始,她就开始练酒量和酒胆,她的酒量连一般男人都要甘拜下风,想灌醉她没这么容易。

看她反过来让他吐到趴在地上,爬着回家。

盈维念头一转,准备恶整对方。

“那我就不客气了。”

盈维话才说完,正要举杯就口,端杯的小手忽然被人紧握。

她回眸一望,西格尔一身罩眼,英姿凛然的微笑着。

“刘经理今天大驾光临,美穗有先过来招呼您吗?”

刘尚彬傲慢的点了下头,眼神飘忽不定。

“西格尔,身为俱乐部的老板,你是怎么教小姐的,她刚才粗鲁的打我,让我的手到现在还在痛。”

听对方做贼的喊捉贼,盈维怒火一起,正要发作,她的手又被握紧,酒杯也被取走。

西格尔一仰首,酒杯立即见底。

“刘经理,十分抱歉,恕我待客不周,这一杯算是赔罪。”西格尔看了一眼接到讯息赶来的几名男子,不慌不忙的吩咐着,“刘经理喝醉了,请帮我安全的送客回家。”

那些高大的男子虽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刘尚彬一看即知是围事的黑帮,并且立刻伸手架着他的手臂,他只能啧了声,摸摸鼻子走人。

临走前,他瞪了西格尔和盈维一眼,心里有了个计划。

“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待刘尚彬离开,盈维便狠狠的骂道。

西格尔闻言仅是笑,没有回话。

他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观察到这情况的美穗还有其他的公关们急忙围了上来。

盈维没有察觉出他的异状,倒是被众人担忧的脸色吓了一跳。

美穗急忙扶着西格尔,担心之倩溢于言表。

“西格尔,你全喝了吗?”

他微微一笑,“别大声嚷嚷,安静一点,客人们是来放松心情的,别扫他们的兴。”

他说完便离开,身子隐隐有些摇晃,盈维这才发觉事态不妙。

她跟在后面,果然一来到隐蔽处,西格尔整个人脚一软,就倒在美穗的身上。

那杯酒有问题!盈维再迟钝也发现了。

“西格尔,你怎么了,还好吗?”

西格尔闻言苦笑,美穗却抬起怒眸,恶狠狠的瞪着盈维。

“法洛,都是你惹毛了刘经理,西格尔怕把事情闹大,才会代你喝下那杯掺了药的酒!”

盈维闻言一愣,但西格尔又是一笑,朝她伸出手,让她扶住他不稳而且热烫的身躯。

盈维正不知所措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话却是对美穗说的。

“美穗,你既然发现对方下了药,怎么不来替法洛解围?你毕竟是老手,知道怎么应付那种情况,而且,你也不应该把法洛一个人丢在那里。”

西格尔短短几句话,让美穗咬唇无言。

他又接着道:“美穗,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要和刘经理走得太近,他绝对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美穗不语,瞪了盈维一眼后,转身离去。

盈维仍搞不清楚状况,但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让她胆战心惊。

他为什么要代她喝下那杯不对劲的酒呢?

“西格尔,你就让我喝下去也行啊,反正去洗胃就好了。”看他还能笑,盈维却不能释怀,“你要不要去洗胃?知道喝下了什么吗?”

西格尔没有回答,仅是伸手指了一下厕所。

没有太多体力的他虚软如棉,盈维只得奋力的拖着他往前走。

一到厕所,西格尔迅速脱下手套,长指伸进口中一挖,哇的一声,吐出今晚所有入腹的东西。

在一旁看着他催吐,盈维心里一阵难受。

天啊!她一时逞勇斗狠,却没有发现对方心怀不轨,偷偷在酒里下了药,西格尔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西格尔已尽量清空胃部,然而一些已经发作的药效让他浑身焦躁,如被火烧。

他一抬起吐到惨白的脸,她惊怯的模样便映入眼帘。

“别担心,不过是一些春药而已。”为了不让她太过自责,西格尔不当一回事的说道。

闻言,盈维怒气冲脑,不假思索的道:“我自己也可以喝,去医院把胃洗一洗就可以解决了,你现在代替我,反而让我更难过。”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自己不小心,她不要别人代她受罪。

西格尔闻言,眸子里没了笑意,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无论你有多强悍,你都是个女人,我不能让你涉险。”

盈维一听,不禁愣住。

他认真的话语重重的撞击着她,夺走了她的呼吸,而她的心也在瞬间被情感的激流席卷。

第六章

天亮了,盈维坐在客厅里,眼神定在一扇紧闭的门上。

她的心很乱,也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

这一切都是西格尔的错……

她无法不想着那个扰乱她心绪的男人,那个昨夜把她当女人对待的男人。

她低下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再回想来到这里之后就成天穿着男装,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特别因为她是女人而保护她。

她还以为他压根不把她当女人。

西格尔根本不知道她不需要保护啊,就算挨子弹,她都有心理准备,连因公捐躯的打算也作好了,她无论受多严重的伤都无所谓的。

相较来说,去洗个胃是芝麻小事,他却愿意代替她喝下春药……

虽然那真是充满男子气概的举动。

昨夜,她扛着他回家,然后看着他回房后便把门锁上。

在八点档的连续剧里,男主角不是应该“药后乱性”,趁这个机会压倒女主角,然后故事才能接下去发展吗?

可是西格尔只说睡一觉就好了。

接下来,她便一个人坐在夜色中后悔自己的鲁莽。

他居然拿她生病时说的话堵她,真是太不道德了!

想到这里,她又将头埋在双膝间,混乱的思绪让她头重脚轻,觉得沙发似乎一直往下沉,她的心也一直往下坠。

她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她想和他滚棉被咬枕头——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也是她欠他的,她会牙一咬当被蚊子叮……唉,明明知道他吃了春药,又看到他努力的克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讨厌,他让她帮忙会死吗?会让他少一点男性尊严吗?她虽然不是他最心爱的人,但好歹是个女人呀!

无由来的愤怒还有不舍,让她连要诚实的向他道谢都很困难。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来到这里才刚满六天,第七天正要开始,西格尔在她心中的存在感却那么强烈,盈维心里愈是乱,便愈是搞不清自己真正的感觉。

她知道应该要想清楚的,这份情感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人无所适从,值得花时间明了它。

但是,她一想起西格尔正在受苦,她就呼吸困难,脑子罢工。

她自己受苦,忍一忍就罢了,但他的痛苦让她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啊!

他的一切深深的占据着她的心神。

她应该潇洒的向前走,但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感,所以连移动都不敢,怕会忘了来时路,困在没有路标的沙漠中。

她的任务终有一天会结束,但是……她想陪伴着那个寂寞的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谁来给她一个说法,一个答案,让她能理直气壮,安心的留在这里!

这时,婴儿嘤嘤的哭泣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盈维吐了一口大气,起身冲牛奶喂她。

婴儿只知道喝奶,什么都不想,但她的脑子里却乱烘烘的,连什么都不想的权利都没有。

她很清楚,这个小婴儿身上的基因才是让她心烦意乱的原因。

不是因为被西格尔当成手无缚鸡之力,需要被保护的女人,而是她知道,他会如此对待女人,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女神的形象。

男人很有趣,心中一旦有了唯一的存在,他如何对待其他的女性,就是从此处衍生。

他是否把无法说出口的爱和守护,转移到其他女人的身上?

盈维无法不这么想。

如果没有想到这些,她也能高兴一点,更诚实一点,好好面对自己心疼他的感觉。

但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那么单纯,他给了她一团乱麻,没有条件的温柔在甜蜜之后便是无端的苦涩,还有其他说不清的滋味在心里翻搅着。

美穗曾说西格尔不爱人,也不接受爱,这一刻,盈维才发觉那种体认居然如鱼刺在喉。

她不要感觉他的眼光穿透她,追寻远方缥缈的爱情,但她要的是什么,却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他所希冀的那个远方,是她永远到达不了的。

不上不下的情意在她的内心不断壮大,闷得她心里好痛。

这是爱吗?盈维连一点点狡辩的骨气都没有了。

抱好小霖,扣上背后的拙带,将婴儿用品放在一个大帆布袋里,盈维决定不再自寻烦恼。

忙碌是忘记事情最好的办法。

况且,当西格尔从房里出来时,想必会很尴尬吧,她可能不知该拿什么脸面对他。

不如回家一趟,而且她也正打算回去拿一件东西。

当盈维提起帆布袋打算往门口走去时,一夜没有动静的房门突然打开。

西格尔神色自若的走出房间,精神还不错。

盈维睁大双眼看着他,脸在转瞬间红透了。

看她有口难言,十分别扭的可爱模样,他不由得笑了。

“怎么,你要出门吗?”

盈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因为她的想像力正不断的翻腾。

想也知道春药有什么功用,她是处女,并不代表她没有常识,他……

天啊,那只是一些生理现象而已,她在扭捏什么啊?她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努力压下心中的遐想,盈维尽量维持自然的直视他那双和平时无异,却让她觉得不自在的眸子。

“嗯……我想回家一趟……”

看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偷观着他,西格尔无奈的笑了。

她的反应真像是怕再次伤害了他这个受害者。

“我又没有被强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他口中“强暴”这两个字成功的让她的小脸起火灾。

她又没有当他被强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盈维一急,讲话便咬舌,她只好低下头轻拍着小霖,不去看那张俊美过了头,让人无端嫉妒的帅脸。

“不然呢?怎么不敢看我?”

随着他的话,声音也愈来愈近,待尾音一落,他的手已然摸上小霖的头。

小霖咯咯笑着,然而盈维只感觉到火热的气息近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是用什么表情“自排”呢?会不会以低沉的美声呻吟呢?当他觉得悦乐时,他的眼神还会这么澈亮吗?

天啊,那些幻想太绮丽了,她没有办法看他啊!

“没有不敢啊……”盈维为了自尊,心口不一。

下一秒,她耳边传来他温润低柔的笑声。

不打算继续逗她,西格尔好心的转移话题。“你在担心我吧?”

盈维松了一口气,连忙点点头。

方才那些调情般的话语一定是错觉,因为她太在意他的存在而引起的错觉。

“嗯,你……没有大碍吧?”

虽然很像问候病患,但她也只能这么问。

总不能问他有没有“精”疲力竭、“精”尽人亡、“精”尽继之以血那种羞死人的问题吧?

笑意在西格尔脸上扩大,连眼中深处都带着笑,温柔似水,只可惜她从头到尾不敢抬头,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心底变得柔软。

因为尊重他人,虽然明明很在意,却又不敢逾矩,他或许就是想守护这样单纯中带着体贴的她吧!

她比她自己想像中还要可爱。

“我最近大概是太累了,难得能早早回家,一倒在床上就睡到天亮,而且大部分的药都被我吐掉了,并没造成什么影响。”

西格尔稍稍修饰昨夜的情境,不认为必须全盘托出。

明知他是刻意的,盈维还是忙不迭的点头,决定顺水推舟,他说什么,她就接受什么,而且,戳破西格尔温柔体贴的谎言,任何人都做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她松了口气道。

西格尔的视线触及她提着的沉重帆布袋,想也没想便一把接过。

“你要带小霖一起回去吗?”

盈维还是无法抬头看他,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出。

“嗯,小霖得要我照顾,反正我家里小孩子多,她回去可以和他们一起玩,让她接触其他的孩子,体验一下团体生活,她不怕生,应该不会害怕。”

而且,她也想让他好好休息,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从房里出来。不过,盈维并没有将心意说出口。

长长的睫毛扬了扬,像想到什么好主意,西格尔神秘的一笑。

“那么,我呢?”

啥?盈维觉得疑惑,旋即抬起头,脸上满是不解。

“你说什么?”

西格尔浅浅的笑着,表情若有所思。

“我说,你要带她回家,那我呢?你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吗?”

听见他这么说,她的脑子有些短路。

他该不会……

“你不会也想去我家吧?”盈维脱口问道。

西格尔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我想,你不会放我一个人孤单的在家里吧?”

他以问代答的一记直击,轰得盈维整个人呆住了。

过了许久,几经权衡后,她不得已的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

“二姊,你回来啦!有没有买吃的东西回家?”

一个礼拜不见人影,没先说声想念就急着问食物,像是男子三重奏一般的大叫声,在盈维打开家门后便响起。

看着发育中的三胞胎弟弟,她无奈的苦笑。

她会苦笑,原因无他,背后抱着婴儿的男人正是主因。

“拿……”

她才发出一个音,举起手上两个大袋子,眼里只有食物的弟弟们便蜂拥而至,抢了食物就往厨房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姊姊身后跟着一个看傻了眼的男人。

盈维不好意思的望了望西格尔。

她真不想让他看见家人这模样,不过,她也没办法不让他跟来。

他一个人照顾不了小霖,又不让小霖离开他的视线,她只好让他随行。

但是,一想到他为什么离不开这个娃儿,盈维内心又隐隐有些酸涩。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他们的丑样。”甩开心中所想,她红着脸道。

西格尔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刚才那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是三胞胎吗?”他第一次看到三胞胎,好奇的问。

盈维点点头,领着他走进一间不算宽大但是十分温馨的房子里。

“是啊,那是我的三个弟弟……”

“二姑姑!”

“二姨!”

她话还没说完,原先在客厅里玩闹的几个小毛头已经一个接着一个扑上来,她几天没经历这阵仗,脚下有些踉跄。

“喂,不是告诉过你们,不准一口气冲过来吗?”盈维语气粗鲁的骂着腿上挂着的四个小鬼头。

那几个小孩也不在意,只是在她身边又叫又咬。

其中一个小女孩忽然发现西格尔的存在,睁大了眼,用高分贝的声音尖叫。

“咦,他是谁?大帅哥耶!”

盈维正要回答,一个小男孩已经先大喊,“啊!你是二姑姑的幸子!”

西格尔听见这种对男朋友的老土称谓出现在一个小孩子口中,还反应不过来,便看见盈维一拳敲了下去,打得小男孩眼冒金星。

“什么幸子,你爸爸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可以学,姑姑交代过你的!”盈维又羞又窘,气得大骂。

“不然他是谁?”

“二姨,他是你的男人吗?”

“他有没有带糖果来?”

一群五、六岁的小鬼头根本是野生动物,盈维完全制止不了他们,只得祭出绝招。

“全给我闭嘴!”盈维大吼一声,“再胡说八道就没点心可以吃!”

幼儿军团瞬间安静,大眼里全都水汪汪。

盈维拨了拨弄乱的头发,终于松了口气。

“他是西格尔,二姑姑的老板,他抱着的娃娃是小霖,二姨现在在照顾她,懂了吗?”她有条不紊的道。

原先已经安静下来的小毛头们听到后来,全都蹙起眉头。

“可是二姨是正义使者……”

“二姑姑,你不是……”

“全都安静!乖,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孩子有耳无嘴,不要废话了。”

盈维慌忙的制止了侄子、侄女和外甥、外甥女的发言,然后紧张的回头望了一眼西格尔,只见他始终保持着微笑。

她若没有看错,那实在很像名为“装傻”的微笑……

黄昏时刻。

西格尔坐在一张极大的餐桌旁,由于小霖在客厅里和那些小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因此只有他单独处于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其中一个大刺黥的男人,橘红色的制服脱至腰际,露出雄壮的胸肌,将原本就已经很靠近西格尔的椅于又拖过去一些。

他迳自为西格尔倒了一杯啤酒,举杯便先干为敬。

“咱们家人多,这两个老的是爷爷、奶奶,你跟着叫爷爷、奶奶就对了。”

一身阳刚味,洪礼维豪爽的道,接着一一点名。“我是洪家的大哥,咱们家四个儿子用四维取名,洪礼维、洪义维,洪廉维,耻维不好听,所以小弟就叫洪四维。”

一经他点名,顶着小平头,长得一模一样,动作也一致的三胞胎们逐一举手。

接着,洪礼维用筷子比向对桌和他一样穿着橘红色的制服,看起来像是极道之妻的女人。

“那是我的马子……”

洪礼维话还没完,一个碗就砸了过来,他急忙头一偏,碗飞过落地破碎后,他向身旁的西格尔扬起一记苦笑。

“她是我的宝贝老婆啦……盈维性子也很烈,你一定要多忍耐,老婆最大,懂不懂啊?”洪礼维以过来人的语气道。

西格尔听话的颔首。“大哥,我知道。”

听见西格尔叫他大哥,洪礼维乐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终于可以把男人婆二妹送出阁,老爸一定会爽得想从坟里跳出来的。

他满意的又帮西格尔倒了一杯酒。

“来来来。这是我大妹,洪雪维,至于老七,因为是最后一个了,所以就叫洪小维。雪维旁边是她的幸子……不不不,是她老公。因为雪维不肯搬出家门,所以我妹夫只好从妻命,在婚礼当天把新家的东西全搬回家里来,现在和咱们一起住,一家子热闹、热闹。”

洪雪维不像极道之妻,根本就是大姊头,而年纪最小的洪小维则是这一家子老粗……不不不,是不拘小节的人们中最内敛的一个。

所有人都看着西格尔,像要把他看穿一个洞。

一般人面对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得如惊弓之鸟,可是西格尔早已习惯生活在众人的目光下,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自在。

“爷爷、奶奶、大哥、大嫂、二姊、二姊夫、三个弟弟、小妹,大家好,我听盈维提过大家。”他礼貌的一一问候。

众人闻言均睁大了眼,偷望了眼在厨房帮忙老妈做菜的盈维,之后相互交换目光。

接着,洪雪维代表大家发言。

“喂,小西啊,你和我妹感情很好?”她压低了声音,目光炯炯地问。

听见她这么问,西格尔侧了下头,向众人微笑。

第一次有人叫他小西,真好玩,西格尔是他的英文名字啊!

这一家子全是一直线不会转弯的性格。

“是啊,我们感情很好。”

众人闻言,均松了口气。

不能怪他们太过激动,老爸死时,所有人都十分悲伤,唯独盈维一滴泪都没掉,立志成为刑警。

从高中到现在,别人在谈恋爱,她一心只有打击犯罪。

贯彻老爸的遗志是好,但他们担心她老来没伴啊!

长嫂如母,见婆婆在厨房里忙,李玉萍便代替她发问,“小西,你不是和我妹玩玩而已吧?”省去姑嫂的称呼,她直接切入核心。

众人随即屏息,全是一副“你敢说是玩弄她,就是和洪家人为敌”的模样。

西格尔再次回以笑容。

对于盈维,他已有明确的想法。

他很高兴她愿意带他来到这个每个人都展现着真性情的热闹家庭。

她的家,将会是他此生最难忘的地方,最珍贵的记忆。

“我不是和盈维玩玩而已,如果她愿意,我希望可以继续下去。”

是啊,他已经不想再孤单,偏偏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填补这个缺口,幸好现在那个人出现了。

不过,清醒的人是很辛苦的,她是因为任务在身才接近他,他不能假装她会愿意永远待在他身边。

众人握紧的拳头终于放下。

洪家两位年纪最大的长辈们笑而不语。

洪雪维笑着和丈夫四目相对,“太好了,我们不用出动海巡署的同仁们来围殴他了。”

“是啊,咱们也不用撂同学来盖布袋。”三胞胎兄弟异口同声道。

李玉萍也跟着拍桌子,“太棒了,礼维,这样子队上的兄弟不用把消防车开过来了吧?”

“所以大嫂,快去取消整个消防队出动的紧急命令吧。”洪小维慢条斯理,一边吃布丁一边说着。

洪礼维笑着拍了拍西格尔的肩膀。

“忘了告诉你,我和我老婆是消防队南三分局的正、副小队长,大妹和妹夫是海巡署的,爷爷、奶奶也是警察退休,歹势、歹势,我们一家子都是警察相关体系的啦!”

言下之意,就是你敢辜负我妹妹,洪家所有人加上他们背后的公权力都不会和你善罢甘休就对了。

西格尔很清楚的接收到这个讯息。

他点点头,眸光真诚,“请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这种斯文有礼,看似简单但十分厉害的男人,让洪礼维一看就明白自己不需要多加强调什么了。

不过,他这个大哥还是会担心二妹未来的幸福啊!

“小西,你是怎么看盈维的?”洪礼维试探的问句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西格尔敛起笑意,一脸正经。

他不明白,才不过短短数日相处,他居然已经有了这么严肃的认定,但是,如今他并不打算抗拒这样的认定。

“我视她为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女性。 ”

第七章

盈维一踏出厨房,便觉得气氛有异。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一副欣喜至极的表情,眼里含着一泡泪,让她毛骨悚然,浑身不对劲。

而坐在人群中的西格尔则是定定的凝视着她,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她端着汤来到桌边。“让一让,我要放这锅汤。”

没人敢和拿着滚烫热汤的盈维作对,连忙在满是食物小山的桌上挪出了个空位。

没错,餐桌上的食物的确堆成一座座小山,炸综合天妇罗和卤肉都呈高塔状,还有用盆子装的炒高丽菜和培根炒鸡蛋,以大碗公装着的凉拌莴苣和花椒马铃薯,多得像是要开自助餐店,另外,麻婆豆腐和豆豉蚝这类的菜,直接用小锅子盛着便送上桌,而一条清蒸大石斑鱼豪放的躺在长盘上,光是盖着它的那些葱姜作料就多得惊人。

这些菜,或许一般人家吃一个礼拜都吃不完,却是洪家一餐的基本分量,等那些小鬼头们再长大些,这张桌子恐怕就放不下所有人要吃的食物了。

盈维回过头大喊。“老妈,菜都齐了,快来吃饭吧。”

洪家众人有很明确的分工,母亲是职业妇女,兄姊也早就出社会赚钱养家,盈维身为家中老三,做足了二十三年的家事,至于照顾一票小鬼头则是爷爷、奶奶和弟妹们的责任。

慈祥和气,一脸福态的洪母抹抹手,从厨房走出来。

“大家开动吧。盈维,怎么不坐下?”

盈维摇摇头。“西格尔的店要开门营业了,我们不能久留。”

今天回来的主要目的是拿爸爸的遗物,帮妈妈做完晚餐,时间已经相当接近男女乱爱学园的上课时间。

呵,她被同化了,她刚才心里想的竟是“上课”时间。

据说西格尔从不迟到的,她很想留下与家人一块吃顿钣,可是没有办法。

正当盈维感到遗憾时,忽然瞪大了眸子。

西格尔竟起身替她拉开椅子。

见她大一吃惊,他柔柔地笑了。

“用个餐的时间总是有的,坐下吧,安心吃顿饭。我刚才已经先通知店里,我们会晚一些才到。”

“对啊、对啊,大哥已经一个礼拜没看到你了呢。”洪礼维接着道。

“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你的新单……”

为了让众人闭嘴,盈维急忙坐下。

天啊,这群人口没遮拦,她没事先串好词,万一他们不小心说溜嘴,让西格尔发现她是卧底警察怎么办?

她不想让他讨厌她啊,能拖一天是一天嘛……

盈维偷瞄了眼西格尔。

他仍带着一贯的温柔微笑,由于众人拚命夹菜给他,他正忙着向大家道谢,好像完全没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的饭碗还有面前的小盘子早就满了,那些菜还是拚命往上堆。

她按着心口,微松了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有多不合理——西格尔并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当她偷看着他时,他猛地转过头,和她眸眼相对。

“怎么不吃饭呢?我脸上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吗?”西格尔笑问道,神情愉悦。

被当场抓包的盈维红透了脸,连忙低下头扒饭,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以掩饰她刚刚的举动。

洪母见状,立即责备道:“慢点、慢点,盈维,你这孩子吃饭怎么都不嚼啊?会胃痛的,每一口都要嚼三十下才可以吞下去。”

在西格尔带笑的眸光下,盈维不得已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小脸更是僵硬。

洪礼维又帮西格尔倒了一大杯冰啤酒。

“来来来,吃饭、吃饭,你也得多吃一点。男人喝点酒没有问题,别客气,喝吧。”

西格尔礼貌的拿起杯子,接着迅速见底,让洪礼维眼睛一亮,为他的酒胆而心生敬意。

西格尔舔了嘴角的酒泡,道:“谢谢大哥。”

什么?大哥?呃……完了!

“大哥”二字让盈维顿时分神,一块卤肉便卡在喉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惊得脸红脖子粗,拚命的拍着胸口。

一旁的洪雪维见状,完全不紧张,意思意思的往盈维背上一拍,接着,那块卤肉自她嘴里喷出,飞越餐桌,落在地板上。

惊魂甫定的盈维面红耳赤的望着西格尔。

“你、你叫我大哥什么?”

西格尔浅浅的一笑,斯文的放下饭碗。

嘴里有东西不可以开口,于是他将饭菜吞入肚之后才说话。

“叫大哥啊。大哥要我跟着你叫大家,爷爷、奶奶、妈、大姊、嫂嫂……”

盈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天啊,他竟然连妈都喊出来了!

“停,你别再叫了!”

他……他怎么叫得这么亲热啊,他们之间又没什么!

“你叫得这么热情……不太好吧……”盈维结结巴巴地道,怕被家人误会。

西格尔玩心一起,忽然抚上她的粉脸,成功的听到众人的抽气声。

感觉到她浑身僵硬,让他坏心眼的想害她脸更红。

小斗鱼好可爱,她在从小生活的地方,一点都没有伪装,纯然真实。

“热情不好吗?”他恶魔般的低语。

她的脑子已经织成一团,没办法回话。

“你不高兴我这么热情吗?”他佯装委屈。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否认。

“他们是你的家人,我当然得表达我的心意啊。”他哀怨地这么说。

“是这样的吗?”不知自己错从何来的她随口找话回应。

“当然是这样啊,这是不需要怀疑的。”西格尔除了点头,还附上灿烂的笑脸。

“喔。”盈维马上被他电晕,眼神呆傻。

这一次战役,终于如西格尔所想的,盈维被电得不知身在何方,举白旗投降了。

看着两人互动,众人捂嘴偷笑,好是感动。

太好了、太好了,男人婆洪家老三的春天终于到了,而且对象还是个这么棒,一看就知道品种优良的男人。

当当当,中大奖罗!

奔驰在都市的夜色里,街灯在车窗边飞逝,让人有种不用上太空,也有在银河中优游的感觉,如梦似幻。

下弦月好似勾着一抹笑,倚在盆地边缘的山棱上。

车子里,盈维坐立难安,因为身边正坐着西格尔,让她内心沸腾冒泡泡,脑子里闹烘烘。

西格尔在洪家只喝了两、三杯啤酒便打住,所以此刻仍由他开车。

握着方向盘,他好整以暇的享受着她的不自在。

怎么说呢,他很开心她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并且觉得忐忑不安。

这是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人心中领域的征兆。

将来她总会离开他,但这一刻的陪伴是值得收藏的,这份记忆或许永远不会褪色。

“你今天回家是有目的的吗?”将冷气调强一点,西格尔轻松的问道。

冷气直接迎面扑来,盈维觉得身体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些,方能思考。

她刚才怎么了?脑子里好乱,难受得快要吐出来了,那模样一定很丢人现眼!

“嗯,有点事情。”她尝试平板的回应,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异状。

后座的安全座椅传来玩具的沙沙声,他从后照镜看见小霖自己玩得很起劲,心思便又回到对话上。

“是什么事情呢?”西格尔轻声问道。

闻言,盈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东西,珍惜的捧在手心里。

西格尔分神瞧了一眼。

“邮票?”

盈维点了点头。

她爸爸虽然身在警界,但没有染上什么坏习惯,唯一也是最大的兴趣就是集邮。

一枚一枚的搜集信封上的邮票,剪下来后泡水,让它与信封分离,然后晾干,再分类保存,并和海内外同好交换珍藏,这么玩下来就是几十年,家里那十多本集邮册里都是行家口中的好东西。

“我今天回家就是要借一下这个,这是我爸爸的宝贝。”盈维喃喃的说着,神情似充满回忆,柔和而宁静。

西格尔只是大略看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听见她的话后,他马上猜到某件事,不过,他没有点破,只是顺着她话接下去问。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盈维轻轻的一笑。

小时候,爸爸常抱着她翻集邮册,解说邮票之美,她虽然没有爱上邮票,不过常识却不少。

她手上的这枚邮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

“这是一枚罕见的变体邮票,十分珍贵,蒋介石邮票上的‘CHINA’少了一个字母,我爸当初拿到它时,高兴得像快飞上天,一看到它就笑个不停。”

西格尔听着盈维的孺慕之语,内心一动。

洪家的人很开朗,方才在餐桌上总是“死老头”、“天上的老爸”这样喊着,他便知道盈维的父亲早已过世。

“伯父是怎么走的?”

盈维的手指抚摸着邮票,温柔的轻划着爸爸最心爱的东西,好似还能感觉到爸爸留在上头的指温。

“除了我之外,我家一家三代都是公务员。”今天哥哥、姊姊都穿着制服,他已知道他们的身分,她多瞒无益,只会引起他怀疑。“我爸爸是警察,以前是刑事局侦三队的组长,专责非法毒品和帮派。有一次,他私下追查一批高纯度LSD的流向,然后便下落不明,直到一个月后,在基隆外海发现他的尸体。”

这就是她执意当警察的原因。

七年前,爸爸在查案的过程中遇害,凶手一定是毒贩或是与毒品相关的人,她要亲手抓到害死爸爸的凶手。

虽然编制外的侦十队不是专责缉毒,但她终于有一些眉目。

她想,这一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她、帮助她。

尘封的悲伤涌出胸口,她硬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

西格尔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很想他吗?”他柔声问。

盈维点点头。“当然想他,可是,我更心疼的是弟弟们和妹妹,尤其是小维那时才四岁,爸爸就死了,她没有什么和爸爸撒娇的记忆……才会一副少年老成,人小鬼大的样子。”

她有着好多好多与爸爸相处时的回忆,足够她努力向前走,但弟弟们和妹妹却没有她幸运,不太记得爸爸是什么模样。

所以对她而言,抓到凶手除了以慰父亲在天之灵,更是为了补偿从小便失去父爱的弟妹们。

她没有时间悲伤,她要向前走,一直走,直到达成心愿。

西格尔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压抑。

他也能体会这种感觉。孩子不需要任何理由,出自本能的恋着父母,但是,他不希望她一直沉溺在伤心事中。

“别难过了……”西格尔换了个话题,“这枚邮票这么珍贵,随便拿出来好吗?”

说到这件事,盈维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立刻一振,夜色中,她大大的眼睛闪动着灿亮的光芒。

“我想参加男女乱爱学园里的集邮社,所以借爸爸的邮票用一用。我得赶快打入刘经理和美穗他们,融进男女乱爱学园,不能老像个外人,还惹毛客人,不按游戏规则玩。”

闻言,西格尔浅浅地笑了。

“是吗?”

盈维点点头,同时想起一件事。

“西格尔,你为什么要把俱乐部搞得像学校呢?”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被她用来转移话题。

西格尔的思绪也回到过去。

“学校是用来学习的地方,可是,我的求学阶段一直在赶进度,只求尽快修完学分,一点都不快乐。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触,所以我想让他们重拾快乐的学校生活。”

因为妹妹单双,他求学的过程可谓灾难不断啊!

他的话里虽然有些无奈,却又有股力量,盈维感觉到他深藏不露的坚强,内心像被涨满。

他的话有如一阵强风,吹拂着她梦想的帆,让她能乘风破浪往目标前进。

“我希望我能和你一样,凭我的能力改变现况。”

当西格尔和盈维到达俱乐部,已经将近十一点。哄小霖入睡,换了衣服后,他们便正式上工。

两个人明明穿着西装,却像花蝴蝶一样在众客间穿梭。盈维依旧充当西格尔的助手,跟随在他身段。

十二点是现实和梦幻的交界,俱乐部里的男男女女都像被施了魔法,和童话故事相反,白天的灰姑娘变成了美丽的仙度瑞拉。

这时,西格尔忽然回过头道:“法洛,你不是想和刘经理和美穗和好吗?

他们在那一桌,你今天过去帮忙美德吧。”

盈维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刘尚彬开了瓶昂贵的酒,正坐在沙发上享受众人的欢呼,而美穗则是娇媚的笑着偎在他身上。

开店做生意,有钱的是大爷,人家要来消费,没有挡客的道理。

只是她没有想到,刘尚彬昨天才出事,今天居然敢出现。

“可以吗?”收回视线,她回望着西格尔,没有注意到自己显现出的柔情,“那你怎么办?”

西格尔从容的一笑,笑得帅气,笑得俊魅,像个王者。

“这是我的地盘,我的世界,不用你照顾我。”

明明是骄傲至极的话语,但盈维却不排斥,也没有不悦,相反的,她很习惯他白天和夜晚有着全然不同的面貌。

正如他所说,这是他的场域,他得心应手。

“那我过去罗。”

盈维点点头后,直接向目标走去。

看着那进入狩猎状态的小斗鱼,西格尔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笑。

“哟,这个人是谁呀?又要来闹场吗?”刘尚彬见到盈维,故意大惊小怪的叫着。

大财团第二代,从小养尊处优,被人当凤凰蛋的公子哥儿,口气和气焰都不小,显然还在记仇。

盈维单膝跪在桌边,迳自调起酒来,没两、三下,一杯水劫便恭恭敬敬的捧上。

“这是我的道歉,昨天让您不愉快,刘经理大人有大量,请见谅。”盈维隐忍怒火,低声下气地道。

眼前的线索,她不能放掉。

看对方低头,刘尚彬火气还没消,哼了一声,装作没看见。

美穗倒是先跳出来。

昨天她出于私心故意不救这个小保母,但看西格尔对小保母公私分明,她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西格尔,所以今天就帮帮小保母吧。

“刘经理,别生气嘛,美穗会害怕耶。法洛都特地来道歉了,您就喝嘛,她昨天被老板骂了一夜,美穗在一旁听得皮皮挫呢!”

捺不住美人在怀又是嗔又是娇,又看对方态度十分软化,刘尚彬装腔作势的喝了一口,肥手便挥了挥。

“好,美穗,我今天卖你一个面子。法洛,我原谅你,你可以滚了。”

盈维深吸了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有的是机会整这个龟儿子。

亮丽的笑容马上挂在她的脸上。

“刘经理别赶我走嘛,我是特地来道歉的,今天还带了赔罪的礼物来,请您先过目。”

闻言,即使是目中无人的刘尚彬也被勾起兴趣。

美穗则是笑着说:“哇,刘经理,我们看看法洛带了什么来给你,好像很有趣耶!”

他傲慢的点了下头。“拿出来看看。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寻常东西可不能入我的眼……而且,我昨天还是被抬出去的呢。”

哼!烤乳猪当然是用抬的啊,而且还得倒吊着,从来没看过烤乳猪能自个儿走的!盈维心里骂着,但仍面带笑意。

她将胸前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好生置于桌上。

“我知道刘经理热爱集邮,也知道您品味甚高,这是我特地找到的逸品,是张颇有历史的邮票。这张少量印刷的邮票,因为发行量稀少而十分珍贵,听说现在市面上一张两、三万块,比邮票上的面额高出几百倍不止。”

闻言,刘尚彬和美穗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他拿起邮票,做作的翻了翻,状似赏玩。

“嗯,果然是珍品。”他顿了顿,好似找不出形容词来,“我也记得好像要几万块,真亏你能找来。”

美穗在一旁,也跟着眯细了眼,接着,她捂着嘴笑了。

“哎哟,法洛,你被骗了啦,这张邮票是瑕疵品。”她纤指一点,“刘经理,这里拼字拼错了!”

刘尚彬定睛一瞧,露出得救的眼神。

“还是美穗仔细,CHINA拼成CHNA了,这种东西怎么值钱啊!”他大笑着,不当一回事,伸指将邮票弹开,盈维连忙接住,不着痕迹的小心将它收进口袋里。

“哎呀,真是太丢人了,我只想讨刘经理开心,没想到买到假货,实在不好意思……”

看着紧张得猛擦汗的盈维,他不可一世的大笑。

“是啊,真丢脸,献宝变成献丑了,好可笑!”

美穗拍着他的胸膛,“刘经理,你就看在法洛这么有心,原谅她吧,好不好?”眼前的人可是金主,能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可不能得罪。

刘尚彬勾了下美穗尖尖的下巴。

“好,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答应!”

“呵呵呵,我真是太高兴了。”

愚蠢!盈维低下头调着酒,面上挂笑,心中却冷然。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发现犯罪的线索,接下来只差证据了。她心一动,回过眸,凝视着西格尔的身影,脑海中涌现出“分离”这两字,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第八章

太阳即将升起前,男女乱爱学园疯狂的一夜缓缓落幕,酥软的音乐让人心沉淀,得到安宁。

太醉的人早就离场,剩下来的是些半梦半醒的灵魂,轻声交谈着,倾诉真正的心情。

这是孤单的人们真正的需要,也是唯一的温柔。

盈维见没有人特别注意到她后,便俏俏的往更衣间兼休息室走去。

没关好的门里有着动静,一个娇小的身影正紧张的翻着皮包,找寻着什么。

她静静的进入,没有让人发现。

“怎么,找不到你的东西?”盈维含着浅笑,却冷冷的说着。

听见声音,那娇小的身子一震,而后缓缓的转过身来,睑上带着阴沉的笑容。

“法洛……”

美穗唤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

盈维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密封袋,里面有着数张方方正正的小纸片。

“你在找的就是这个,对不对?”她低声问,接着顿了顿,眸光清明,“你为什么要沾上这玩意儿?”

美穗佯装不解。“什么玩意儿,那是集邮社的……”

盈维哼了声,直接打断她的谎言。

“集邮社交换的不是邮票,而是毒品吧?而且还是高纯度的LSD。”

LSD,麦角二乙胺,强烈的中枢神经兴奋剂,属于毒品危害防制条例中的第二级毒品,LS口产生的中枢交感神经兴奋,如果要达到同一效用,需要一千五百倍的安非他命,毒性强烈,不必过量都能危害健康。

在国外,这玩意儿最常见的服用方式,就是附着在纸张上,含在口内吸食。

日本有名的天使毒案,就是将LSD滴在印有天使的纸片上,以卖“天使”为名,不知毒害了多少高中生。

国内也曾出现玩具城邮票毒案,没想到这回居然使用真正的邮票,而盈维更没想到,是天上的老爸帮助她识破这一切。

美穗打量着她,突地呵呵大笑。

“你在说什么疯话啊?那不过是邮票而已,你刚才说什么来着?LSD?那种听起来就很恐怖的东西谁会碰啊!”

装疯卖傻是骗不了她的。盈维摇了摇手上的东西。

“我今天不是带邮票来吗?如果你真的热爱集邮,应该知道那张特殊的变体邮票在集邮同好的眼中有什么价值。它是无价之宝而不是瑕疵品,光从你对邮票的无知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你说谎。”

她顿了顿,拿出打火机作势要烧,不意外的看见美穗眼中的动摇。

“美穗,你那么爱西格尔,怎么会背着他偷偷贩卖毒品呢?”

行为背后必有动机,况且她实在不明白,美穗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危害男女乱爱学园声誉的事情,她不是爱着西格尔吗?

听了盈维的话,美穗冷冷的一笑。

“可是他不会爱我啊!”

“他不爱你,和你贩毒没有直接关联。”

“谁说没有!”不需要再隐瞒任何事让美穗不顾一切的说出口,“我需要钱,也需要权势,既然得不到他,我就要夺走他最重视的人事物!男女乱爱学园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而且这里也能提供最多、最阿莎力的客人,就当是他不爱我的代价。”

不爱一个人,怎么会需要付出代价呢?

盈维虽然能感受美穗是如何的绝望,但完全不能了解这种得不到就要将其毁灭的心态。

至少,她就不会想要毁掉或夺定西格尔的一切,虽然她也一样得不到他的心……

“美穗,你知不知道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贩毒是很重的罪,你这么做,下场不堪设想。”

“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得到这里,什么事我都干得出来!你不会了解这种爱情无法得到回应,但又要眼睁睁看着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女人都温柔的痛苦!”

“谁说不能!”

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激动,盈维的惊吓并不小于美穗,但她深吸一口气,旋即回神。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大量而质精的毒品,不可能不牵涉任何组织,而她确信美穗背后必然还有黑手。

甚至于,她已有了答案。

美穗眯细了眼,青冷的光在眼中闪动,使得原本明艳的美貌变得阴森无情。

“你究竟是谁?条子?”

盈维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保母,想劝你别再继续下去,别让西格尔对你失望……而且,他正是一个这么温柔的人,你才会爱上他,也因此,你应该能懂他想为别人加油的心情,收手吧,别一错再错。”

美穗给了她一个微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如果能停止,我就不会继续,不要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情……”

盈维还想劝她,身子冷不防被人拉住,还来不及反抗,一块沾着浓重麻醉剂气味的方布便盖上她的口鼻。

晕眩感向盈维袭来,她脑子里浮现了三个字。

该死……是歌罗芳……

这是她晕过去前最后的意识。

看着身子软倒,失去意识的盈维,美穗冷漠地望向她身后的肥胖男子,“要杀了她吗?”

对方露出奸邪的狰狞笑容。

“多一个人质有用,”他舔过盈维的侧脸,十足变态,“而且,我还想好好玩玩她呢!”

盈维的意识逐渐恢复,头痛欲裂的她极力想要赶快醒过来。

一道哭泣的声音像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好不容易察觉出那是什么发出的哭声,她努力的硬是睁开沉重的眼皮。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她身在一个地下室里。

空气中的潮湿感,发霉的气味,接近天花板处的气窗,外头安安静静没有人车声,却有鸟叫声和虫鸣。

这些都让盈维隐隐感到不祥。

而小霖被放在一旁的地上,不安的挥舞着手脚躺在毛毯上大哭着,粉嫩的小脸早已红透。

她赶紧想接近小霖,然而才坐起来,便觉全身一阵酸痛,方明白她一样躺在地上不知多久。

“乖,小霖,别伯喔。”

盈维语气轻柔的偎近她,却接着发现一件不好的事。

她的双手虽在身前,却被胶带层层贴牢,她只好将孩子圈住,用手肘捧起

轻哄着。

小小的婴儿被人疼宠,哭声有些缓和,但因为肚子饿了,所以她还是抽抽嗒嗒个没停。

“乖乖,别哭,我会带你出去的。”

见小霖也被牵连,盈维开始感到后悔。

她不该因为一时心软,打算劝美穗主动投案的,她应该先联络队上,这下子,她真不知该如何脱困。

这里是哪里?对方打什么如意算盘?不杀人灭口就一定有理由。

而且,除了美穗,那个刘尚彬一定涉有重嫌,但是她应该怎么将这消息传出去呢?

盈维思考着。

失去行动能力,鞋子被脱去,藏在靴子里的军用小刀、口袋中的手机也不

知去向,加上身边还有一个小婴儿,要全身而退已是天方夜谭。

况且,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这里就不会有救援,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好,以保护小霖为优先吧,她是西格尔的心头肉,如果有个万一,西格尔一定会自责到死的。

当她正拟着计画,门无预警的被打开。

阴暗中,美穗手上拿着一把小型手枪,闪闪发光,那光芒如同她的笑容一般森寒。

“真出乎我预料,没想到你已经清醒了。”

盈维立刻抱紧怀中的婴儿。“美穗,小霖是无辜的,你放了她吧。”

美穗冷冷的一笑。

“西格尔已经来了,我没必要再扣着你们,出来吧,我的筹码。”

听她提到西格尔,盈维的呼吸停了一秒。

“你想做什么?”她小心的问。

美穗开心的注视着盈维和小霖,像是得到无价的宝物一般。

“我要用你怀里的孩子与他作一笔交换。”

热爱山林踏青的盈维,第一次打从内心讨厌荒郊野外。

特别在她失去抵抗能力,怀里抱着个感觉到气氛怪异而哭泣的小婴儿,冰冷的枪口抵着太阳穴,附近也有好几把枪瞄准着她时,她更憎恨为何这里如此人迹罕至。

正对面,俊美无俦的西格尔仍旧笑得悠然。

“东西我带来了,把她们还给我吧,刘经理。”

他手上拿着的文件,是男女乱爱学园的让渡书。

刘尚彬鼻子一哼,一名黑衣人走过去接过,然后交给美穗。

她将文件抽出来一瞧。“嗯,这样子,男女乱爱学园就变成我的了。”

西格尔耸了耸肩,“是呀,都给你,把她们还我。”他笑着这么道,口气却是强硬的。

没有人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和重要的孩子命在旦夕后还能够冷静,所以,在接到电话,发现盈维和小霖都在对方手上后,他连想都不想,就找律师火速办好手续。

美穗轻轻笑着,那声音像针般扎着西格尔的耳膜。

“左一句还,右一句还的,我如果不还呢?我最讨厌你眼里只有小霖,视其他人如空气的样子。”

西格尔闻言,表情未变。“原来你从头到尾都不打算把人还我。”

美穗没有回话,仅是用力的推了抱着小霖的盈维一把。

盈维一个踉跄,站稳脚步后,看自己脱离了美穗的钳制,便快步朝西格尔跑去。

她心中只有一股冲动,想要立刻飞奔到他的怀里,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渴望。

在盈维投身到他的怀里前一秒,西格尔眸一凛,几个箭步上前,大手一捞,将她往身后一推。

接着,数声子弹击发的震鸣声大响。

意识到那是枪声,盈维急转身,见到刘尚彬挂着狞笑,手中那把枪的枪口正飘着一抹轻烟,而西格尔正捂着肩头,身子缓缓的滑落。

他面前的绿色草地上彷佛开了点点红花,然后漫开,殷红一片。

天啊,他帮她挡了什么?

“西格尔!”盈维不敢细想,放声尖叫。

听见她的惊叫声,西格尔隐忍着肩上的痛开口。

“蹲下,别暴露在对方的射程里。”他始终温柔似水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痛苦。

听见西格尔冷静的话语,盈维听话的蹲下身子,躲在他身后。她还抱着小霖,的确不能将自己的身子挡在西格尔身前。

刘尚彬张狂的笑着。

“我本来想把她打个半死不活,没有办法反抗,玩起来比较有趣,倒是没想到你装英雄,先来送死啊!”

他一想到西格尔的风度翩翩、神采飞扬就有气,射了西格尔三枪后,终于发泄了心里长期以来的自卑。

西格尔仍旧微笑着,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如果我们三个任何一人死于非命,我的律师就会马上提出另一份文件,反驳你手上让渡书的效力。”西格尔冷静的,字字清晰的说着。

刘尚彬一迟疑,美穗已经冲到枪口前方,张开双臂。

“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同,你不可以杀了西格尔!”

他去了声,为了不能马上杀了西格尔而不悦,但他的确需要男女乱爱学园来散布毒品,只好妥协,命手下将人带回躲藏的别墅。

西格尔和盈维被关进地下室,小霖则被美穗抱走,好用来威胁他们两人。

盈维看着倒在地上的西格尔,不知该怎么办。

血液从他的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口不住的流出,让她无比心疼又害伯。

“西格尔,怎么办?我的双手被缚住,没办法帮你止血!”盈维焦急的说着,全心全意想拯救眼前的男人。

她不想,也不能失去他啊!

西格尔冷汗涔涔,缓缓睁开眼。

她痛苦的表情让他好舍不得。

“别担心,枪没打中要害,不会有事的。”

疼痛集中在主要的三个体腔之外,所以应该无碍,他像是叙述天气如何一般无关紧要的说着。

盈维猛摇头。“怎么可能没事,你血流不止啊!再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她带着哭音大声道。

他为什么要帮她挡子弹呢?

她不怕死,却受不了他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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