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女子的救赎:染脂 好小说如同男欢女爱 本小说是《爱是寂寞撒的谎》的姐妹篇,又名《假如爱,是种苦难》。 这是一部关于女人心灵史的安静的小说,我得承认,在这个浮躁庸俗的网络中,在网络读者大多倾向于寻求刺激的阅读*之时,发布这样的小说很不讨好。 但 我希望做一个对读者和自己负责任的作者。这部小说的情节进展很缓慢,我太爱里面这两个伤痕累累但最后活得自尊自强的女人了,我更加关注的是她们心灵与心理的变化。 这部小说,许多朋友看过之后,都说,这小说得看到最后,才会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升华与洗涤。 作为作者,我并非是想“骗”读者付费阅读,而是想告诉你,请你耐心点,当你阅读完最后一个标点,你一定会在你的心灵中留下一下些什么,我想这是最珍贵的吧。 是的,我真的相信。小说中的女人,能够真真正正地打动你,不是煽情的,而是慢慢的,静静的,如深山中的泉水一样,渗进你的骨髓里去 因为,我始终觉得,好的小说仿佛男欢女爱,想爽,跟读者的*和前戏是必不可少的部分。总之不能急,要有个耐心烦,要在不动生色间悄然将读者带得飞起来,飞入云端,云里雾里分不清真与假,爱与愁…… 作者简介 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广东江门人,生于1976年秋。网络知名女性作者,有“最懂女人心的红袖作家”之誉。 短篇代表作《利比里亚,心伤到此为止》、《说好不分手》、《九千九百九十九滴眼泪》、《谁是爱的救世主》、《等你先开口》等。 作品多以女性情感为素材,以表现女性的细微复杂的心理见长。文笔处于唯美与纪实之间,有评论家言其“文字优美而深邃,具有强烈的阅读*和浓郁的时代气息。” 已出版都市女性半纪实长篇小说《爱是寂寞撒的谎》,在女性读者中影响深远。 邮箱:alin826@ QQ:412867470(注明身分) iyao826 过最简单的生活,穿最喜欢的裙子,吃自己做的家常饭菜,写最好味道的快餐文字! 妖书友群:一号群17713526,二号群29808734,三号群24012634,四号群23319850,五号群2309,(敲门暗号为小说主角名字)请有需要的读者,不要重复加。 关于《爱是寂寞撒的谎》 《爱是寂寞撒的谎》07年网络点击三大网站(红袖,新浪,腾讯)累计超过三千万,其中新浪点击近一千万,已经出版上市。再筹划再版中。寻影视改编。新浪读书频道阅读地址为n/book/index_l 这是一部描写当代社会转型时期女性生活状态和生存状态的都市情感伦理小说。和一般都市言情不同之处在于:所有人物生活中都有原型,是作者经过采访和查阅相关资料,并结合小说的虚构元素创作而成的。作者用通俗、细腻的文笔,大胆真实地刻划了在当代社会背景下三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女性的婚恋生活和人生经历,围绕性与婚姻、婚外情、伦理道德展开情节、将三个女主人公之间以及与她们有关联的人物心理刻画的细致入微,深刻反映了现代社会的人生百态。 王安忆说:“如果你是一个严肃、有深度的作者,性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 一个清秀脱俗的知性女子,记者,28岁,善良而温婉,现代而传统,可是她却有一个无性的婚姻。 一个干练利落的独身女人,妇联主任,40岁,善良而热情,真诚而无私,可是她却是市委书记的情人. 一个古灵精怪的青春女孩,实习生,20岁,前卫而个性,勇敢而率真,可是她却有着让人大吃一惊的内在和身世 李芳代表60年代女性,飘儿代表70年代女性,宝欣代表80年代女性。这是一群好人们的悲欢离合,这是几个惺惺相惜的女子于爱情或者婚姻中沾满泪光和叹息的故事,这是一个于世俗中挣扎着要说服自己安于无奈的女子的心路历程,这是一部女人在道德和人性之间如何安顿灵魂和身体的小说。文字平实干净,和纪实无关,和言情无关,和低俗无关。 该小说为中国第一部关于无性婚姻的小说读本,采访深入,哲理感人!07年2月出版上市。在女性读者中影响深远。无数网站转载,多家报纸连载。 引子 有历史的女人,命运与生活,会带给她们什么?她们会在世俗的现实里,如何堕落、毁灭、顿悟,直至涅?…… 所有的悲欢起跌,只因为,生为女子,碰巧又多了那么一些历史…… 小说原名《假如爱,是种苦难》 引子 好像是在一夜之间,这条远近闻名的酒吧街的拐角处,出现了一间风格与整条街道格格不入的小酒吧。 酒吧灰白的外墙和古朴的门面几乎没有任何装修,只在门前挂上两盏大灯笼,左边的一只写着“温”,右边的一只写着“情”。这两个字都是黑色的隶书,线条很粗,却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 酒吧里的摆设也非常简陋,除了吧台算是新的,其余的木制桌子和椅子全部是旧的,有油漆的大多已经斑驳脱落,没有油漆的也留下了岁月斑驳的印痕。这些桌椅没有重复的样式,乍一看,真怀疑是走进了废旧家具处理场。洁白的墙壁上,挂着的全是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各种孩子的黑白相片。那些孩子都有天真而不甚干净的小脸,有的笑着,有的安静着,那些小脸上都有一双无邪而清澈的眼睛,那眼神里有一种天生的忧郁,怯怯的、好奇的看着这个他们一点也理解不了的喧嚣的世界。 总之,这个酒吧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粗鄙而散乱的,不适合这个到处都是小资的城市。开始,路过的人和一些酒吧老板都在心里暗笑,这肯定是一个不懂酒吧文化的人开来玩儿的,不出一个月肯定要倒闭。哪有酒吧起这样老土的名字?哪有开酒吧不讲究个性和主题的呢?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温情”酒吧没有倒闭,顾客反而在稳定地上升。人们从开始的好奇和不屑,似乎慢慢地体会到了店主的良苦用心,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倒是每当夜幕降临,门前那两盏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在这一条繁华的街道中有点冷清地亮着的时候,“温情”这两个字,在红光的映衬下,莫明其妙地让这都市的夜归人心里就柔柔地扯了一下。 于是,便默默地走了进去。这儿的消费并不高,坐在那些年代久远的椅子上,在红烛微弱的光线中,轻轻摇晃着酒杯里的酒,人便恍惚起来了。酒吧里很静,静到听不到任何的调笑和吆喝,人们一般是静静呆坐或者细声聊天。一些好像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梦幻而又清冽地流淌着。 日子再久一点,人们便听到了一些和“温情”酒吧有关的传说。最有吸引力的传说是一个货车司机说的,他说老板娘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绝色美女,非常年轻,年轻到那皮肤嫩得像要滴出水来。来酒吧里消遣的人不相信,可是他信誓旦旦地说他真的见过老板娘,这些破桌子破椅子,就是他帮忙从云南和贵州一些村庄运回来的,他还挣了3000块钱呢。 有客人试探地问在吧台忙碌的女孩和男孩,他们都会礼貌地说,老板娘不在,这儿是我们负责的。然后女孩会展开那张灿烂的笑脸说:“你好,我叫东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么?”如果是问男孩,男孩也会绅士地说:“你好,我是阿朗,请问你需要什么?”有时客人会再问:“听说你们老板很漂亮?”男孩和女孩都会微笑着点点头。 还有一个传闻说这个老板娘和黑道关系密切。开张那天,隔壁有一个小流氓说他亲眼看到人称宋哥的江湖老大,给酒吧挂灯笼,而且是单独一个人来的。这样一来,那些眼红的、不愤的人也不敢冒然来闹场了。 久而久之,“温情”酒吧的老板娘便成了一个谜。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不再关心这个谜了。而“温情”酒吧,在看似漫不经心的经营中,渐渐地形成了一种温情脉脉的氛围,有了一批固定的顾客,这些顾客来自社会各个阶层,但一进了“温情”,都安静与文明起来,好像是约定俗成似的。这让那些绞尽脑汁经营酒吧的业主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醉汉,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他说,这生活他妈的哪会有解的呢? 一、涅?(1) 站在这个接近天堂般的地方,罗娜恍惚了。 这些日子,背着简单的行囊,一个人行走在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她早就在疲劳中习惯了随处可见的美丽景色。在藏民导游的带领下,在封闭原始的藏区里翻山越岭,整整半个月见不到公路。当她翻越过道道山梁后终于进入云南境内,远远的看到立着电线杆的马路时,便抑制不住狂喜,甚至一改木然的表情,欢呼雀跃起来。 而当她面对这一块像蓝宝石般镶嵌在横断山脉川滇交界的西南高原上的湖水时,却失语了。这并非是单纯的一面湖水,静如处子般的绿色中,泛着一丝丝的白色光带。风静时,平滑若镜,若积万顷碧玉;微风起处,波光粼粼,又似翻起一湖锦鳞。湖光山色,浑然一体,天水相连,鱼跃鸟飞。时值黄昏,满天的晚霞,微笑俯瞰,湖面又仿佛是一匹绝好的丝绸,印染着似幻似真的蓝天红云。 罗娜跪在湖边,听到高空上传来哀凛的雁鸣,摸摸被高原日照晒得有点粗糙黝黑的脸庞,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脸。 那个她雇来的藏民汉子,远远地看着她,憨憨的脸上是一种质朴的了解与宽容。罗娜抹抹脸上的泪水,回头看到汉子父亲般的眼神,醒悟过来,却随即又从眼眶涌出更加多的眼泪来。汉子终于走了过来,眼神有了担忧。 罗娜又抹抹眼泪,想对他笑笑,不想却哭出声音来。 汉子用不甚流利的汉语对她说,姑娘,不要这样,不管怎么样,都要坚强,像你一路上走过来那样坚强! 罗娜笑着边抹眼泪边点头。 汉子搓着粗糙的双手,他总觉得这个和他的大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非比寻常。那么多大城市的人选择来这儿净化心灵,各种各样的人他见了不少,而像她这样奇怪的女孩,还是第一次接触。起初听她说请他当她的向导时,他极力摇头。不管他多么渴望这一份工作,可他负担不了一个看上去那样瘦弱的女孩的安全和生命。她也并不求他,只是哀哀地望着他,那眼神里的灰暗与绝望让他无法拒绝。于是他问她,你确定你能行吗?她点点头,却并不坚定。 一路上,这个女孩走得很慢,可是他在心里也不禁惊叹她的韧性。他在前面走,她总在他后面10多米的地方跟着。好几次女孩滚到山坡或者石头下,手臂和小腿流血了,也不见她咬牙喊疼或者哭泣。在荒野的夜晚,他守在她的睡袋外睡觉,听到远处狼或者某些野兽的嘶叫,她也没有什么惊悸惶恐的表现,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半个多月过去,终于到达她要来的目的地。她却失常痛哭。 他不停地重复着劝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哦,美丽的姑娘不要哭。 罗娜渐渐地不哭了,抹干泪水,不好意思地对汉子笑了笑,轻轻鞠躬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汉子也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烟和茶熏黑的牙齿,说,要是喜欢,就在这儿多住几天,附近全是客栈和农家乐,然后你可以选择去里格或者落水,还有你想去的一些小村子。 罗娜点点头,递给汉子一些钱,说,大叔,谢谢你这一路的护送,这是你的报酬。 汉子摆手说,不用这么多。 罗娜说,你拿着吧,让你家的四旺和五旺都上学去。 汉子接了过去,从包里取出一条洁白的哈达,挂在罗娜的脖子上。 罗娜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她庆幸她遇到这一些善良的人。一个月前,在他简陋的家住过多天后,她就决定雇这个一家之主当她的导游,徒步穿越到她独自远行的最后一站。她有想过种种的危险,如果有什么不测,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踪迹,而又有谁,会在意她的去向呢? 这个汉子,17天的朝夕相处,让她重新相信了人性的美好与善良。当泸沽湖比想象中还要澄净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对红尘的眷恋慢慢地回升着。 那个给过她一切希望的男人,曾经对她说,你知道吗,宝贝,泸沽湖是仙女跌落在人间的一颗晶莹的泪珠,是世上最纯净的地方,我们的婚礼要在那儿举行。于是,她憧憬着,在碧水湖畔,她着洁白的婚纱,在“女儿国”中与她的阿柱(摩梭女人对意中人的称呼)喜结连理,从此相伴一生。 她洗尽铅华,以为可以憧憬一段幸福,却依旧遭遇欺骗。伤心欲绝后,觉得这个尘世已没有什么值得她为之停留。“女儿国”是她最后一个梦想,她策划着一场华美而孤绝的告别仪式,从上海到藏区再到云南,她要用父母给她的这双脚,走完她在心中一直想却不敢完成的旅程:独自徒步远行,而且不再回来。 泸沽湖,女儿国,她向往那儿的女人的自由快乐。她们在属于自己个人所有的花房里编织少女的梦,实现她们的情真意挚的爱。她们没有古圣先贤留下的清规戒律,没有孤寂、失落的烦恼、忧伤。她们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她们不会做金钱、物质和权力的奴隶;她们按照自己的质朴本性,遵循自己心的指引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无忧无虑地劳动、生活、恋爱,在母亲湖的山光水色中最大限度地展示自己天然的本色。 来生就做这样的一个女人吧。安排好一切后,她选了最漂亮的裙子、最漂亮的鞋子、最漂亮的首饰,还有走过数间药店,一颗一颗买来的安眠药,放在背包里…… 她不能在这个如此神圣美好的地方死去,她依旧年轻却被生活历练得千疮百孔的躯体,又怎么能沾污这一方净土?这一路上,无数的艰难险阻,都走过来了,她已经坚信她会有生的勇气。 冰凉的湖水洗净了罗娜脸上的污垢,也洗掉了重重地压抑她在内心的阴霾。 夕阳渐渐消褪在山的另一边,从湖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凉了。罗娜穿上夹克小外套,重新背起背包,跺跺运动鞋里起了小水泡的脚,沿着湖边往有炊烟的地方走去。 一、涅?(2) 在一个外观全是原木结构、倚着小山坡而建的小客栈住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直到老板娘来敲门,罗娜才知道自己已经在简陋的浴室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小客栈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开的,女的是汉族人,来自繁华的上海,来这儿旅游不但爱上这儿的小伙子,还力排众议嫁到了泸沽湖。 老板娘问她晚饭是在房间吃还到厅堂上吃。想起这些日子来,她远离人群挑战身心极限的生活,已经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了,便让他们把晚餐送到房间里来。末了还加上一句:“给我来一盆火腿肉,一盆牛肉,反正你们有什么肉或者好吃的,都给我来一点,然后给我来一瓶白酒。” 即使阅人无数,老板娘还是忍不住问:“小姐,你确定能吃得完吗?你……为什么不要红酒或者啤酒呢?” 罗娜一边抹头发一边说:“我就是要白酒。” 老板娘说:“小姐,你……没什么事吧?” 罗娜听了,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她抬起头,才看到这个传说中的汉族女子,穿着摩梭女人的传统服饰,梳着摩梭妇人的发式,探询地看着她。罗娜走到小木窗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哦,在来这儿之前确实是有事的,可是现在已经没事了。就喝白酒吧,让列酒驱赶着我的血液重新燃烧,奔腾,然后重生!” 又是一个来泸沽湖疗伤寻求慰藉的都市女子!掩上门去准备酒菜的老板娘微微地叹息了一下。能够这么关心吃的女子,应该是已经得到解脱了。那么,这总算还是让人放心的。 酒菜还是老板娘亲自送来,才摆上小桌,罗娜筷子也不要,直接用手抓起牛肉就往嘴里塞。老板娘微笑地看着她,说:“介意我坐下来,陪你喝一杯吗?” 罗娜怔了一下,连忙说:“好,坐,你坐。” 老板娘坐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罗娜吃,这个女孩又黑又瘦,可是掩盖不了她轮廓的美丽。想当年,她不也是因为逃避一段感情,跑来还没有通道路的泸沽湖的么?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在在这儿落地生根。因此每当她看到那些只身远行的女人坚强而落寞,就会牵扯起丝丝心灵深处对女人的疼惜。 罗娜也没有招呼她,只顾着大块吃肉,大杯喝酒。 “这酒真烈!” “是的,这里只有一种烈酒,是我们自己酝的,叫做‘咣当’。” “‘咣当’?” “是的,许多游客喝上几杯,就‘咣当’一声醉倒了。” 罗娜为了报答这一句调皮话,便扯扯嘴角,笑了笑。老板娘把对她酒量之大的惊奇,压在心里,也不劝她,只静静地看着她继续喝。 吃得差不多了,罗娜才吮着手指问:“老板娘,这是先记帐还先付钱?” 老板娘笑笑说:“都可以。你就叫我娴姐吧,我本来是上海人。” 罗娜笑笑说:“我叫罗娜。” “我知道,我看了你的住宿登记了。从你一进来我家,我就开始注意你。” “啊?你……认识我?”罗娜有点心虚地问。 “我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妹妹,不管你来自哪里,要到哪里去,有什么样的故事,都请你记住,永远不要轻言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罗娜听了,久久地凝视着这个叫娴姐的女人,她一脸的恬淡从容。罗娜的心里先是酸酸地涩,然后是柔柔地暖了起来。在她欲张口说什么的时候,娴姐向她举起了酒杯,说:“来,和娴姐干了这最后一杯,像你说的,让列酒驱赶着血液重新燃烧,奔腾,然后重生!” “嗯,燃烧,奔腾,重生!”罗娜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 在娴姐收拾碗碟离开时,罗娜叫住她:“老板娘,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娴姐停下脚步,说:“当然可以。” “是不是必须要浴火,凤凰才能美丽地重生?” “你说呢?” “我想应该是的。” “这儿有一首民歌,第一句是这样唱的‘美丽的泸沽湖,迎来了朝霞……’” 罗娜红着眼眶对她说:“真好听……谢谢你。” 娴姐对她微微一笑,说:“谢我干吗,在这我就是你的家人。早点睡觉吧,看你的黑眼圈,都赶上熊猫了。” 高原的温差非常大,泸沽湖的夜晚寒冷而寂静。对于罗娜来说,这是一个多月来,最温暖安心的一个晚上。躺在客栈的小床上,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不知名的水鸟的鸣叫声,远处某个地方锅庄舞晚会的音乐声隐约入耳。 夜再深一点,就只能听到湖水拍打岸边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抚慰如母亲的手掌,不一会,极度疲惫的罗娜便沉沉地睡去。 6年的9月29日,在这个海拔近2700米的湖边之夜,她不再失眠,也再没有恶梦。 在那本跟随着她行程的日记本中,关于这一天,她只写了一句话:“不管是曾经的堕落还是曾经的幸福,都不堪回首。李楷峰,你真正地死了。而我,从这一刻起,已经涅?。” 二、代孕(1) 半年后。 昆明飞广州的客机上,姆娜正在闭目养神,浅粉色的小碎花纯棉背心连衣孕妇裙,映衬得她轮廓过分明显的五官柔和起来。五天前,她撇掉贴身的保姆,偷偷地跑出来,为的是让她肚子里已经6个月的孩子能够认得生养她的地方,是一个多么灵秀飘渺的人间仙境。不像他的母亲,已经被这个尘世的纷杂污染了身体与灵魂。 姆娜知道那个半秃的香港男人,一定会发疯地到处找她。而他是找不到的,除非她自愿回去。她知道即使他再怎么愤怒,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发脾气或者惩罚她。因为7天前,他疏通好关系带她去医院照过彩超,肚子里面是个男孩。 上机前,她才打开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一通,他就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责问她去哪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平静地说回老家探亲了。 他几乎吼道,你怎么大着肚子回去见你的家人,不是说好不见任何熟人的么? 她还是平静地说,我只是看他们,没让他们看到我。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像在压抑自己的愤怒,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快给我回来! 她说,我一会就上飞机了,你派车来接我,哎哟??他在踢我呢。 他听了连忙说,是吗?哎哟,我的宝贝儿子哟,他还好吧。 她说,好啊,乖着呢。 他语气立刻温柔下来说,好好好,我立刻开车去广州机场等你,你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让行人碰着肚子啊,哎哟,我的宝贝儿子哟,来,亲一个…… 想象着他滑稽的表情,她嘴角牵动了一下,便又关掉了手机。 这一刻,姆娜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心情复杂。原本她只以为,长在她肚子里的小人儿,只不过是一块肉罢了。生下来后,与她再无瓜葛。可是,当那个小生命在她的体内一点一点地成长,她才明白到,作为一个母亲,无法不爱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孩子。 在家乡逗留的那两天,她没有勇气回家,站在小山坡上,远远地看着她家低矮而古老的木楼,袅袅的炊烟从她家的屋顶上飘起,她仿佛看见年迈的祖母和慈爱的母亲在灶边忙碌的身影,仿佛看到疼爱她的舅舅们坐在火塘边上念叨她在外面好不好的情景。眼眶不由然地就湿润了。 自古以来,只有孩子才是摩梭女人最宝贵的财富。而她却用孩子来交易,以换得她后半生的富足生活。不知道木屋里的亲人,是否已经收到她汇出的钱呢。 听到有人叫唤她,原来是客栈的老板娘知道她一个人爬山坡,怕她有什么闪失,派她的丈夫来找她了。也难怪,没有穿摩梭服饰的姆娜完全像一个外地游客,连客栈老板扎西也看不出来她是如假包换的摩梭人。 扎西扶着她小心翼翼在走下小山坡,在夕阳的余辉中,泸沽湖静静地展现在姆娜的眼前,眼前的景象即使已经熟悉得像身体里的血液一样,她还是站在湖边,痴痴地看了好一会。深蓝色的湖水泛着橘红和银白色的波光,数十条猪槽船在缥缈的湖面漂着,船上的打渔人正在向湖面上布着鱼网。深情而悠扬的摩梭小伙子的歌声正从船上随风传来。多质朴而简单的快乐啊,可是,她已经不再属于这儿,这儿也不再属于她。 姆娜抚着肚子,在心里对孩子说,孩子,请你记得,你是泸沽湖的子民。 远望戛姆神山――那是摩梭人心中的保护神戛姆女神居住的圣山,姆娜双掌合十,祈求女神的宽恕与眷顾。明天,她就要走了。回她应该回的地方去,即使没有合约,摩梭女人也是信守承诺的,她会安心养胎,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二、代孕(2) 飞机起飞了,姆娜的思绪才从泸沽湖拉回来。也许是这几天休息不好,姆娜突然一阵恶心,来不及抓过座位边上备着的袋子,就吐了起来。 “啊,可真倒霉,哎哟,恶心死了。空姐,空姐??”坐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厌恶地掩着鼻子大声叫唤着。 空姐闻声赶来,小伙子不等空姐处理就嚷着要换座位。空姐一边给姆娜抚拍后背,一边让他先站到过道边上去。由于是孕妇,姆娜得到了旁边几位较年长的旅客的关切问候。 空姐清理干净后,面对机上旅客的小声议论,小伙子还是执意要换座位。空姐没有办法,只好问大家有谁愿意换一下。机舱却一下子鸦雀无声。由于是旅游旺季,机上也没有空座位了。 这时,有一个女孩站起来说:“我来换吧。” 整个机舱的人都向她望过去,女孩来到小伙子面前,说:“你坐我的位子吧,就在前边靠窗的那个。”小伙子看着她美丽的脸上那轻蔑的眼神,脸上不禁红一阵白一阵。 女孩才坐下,姆娜对她感激地说:“谢谢你。” 女孩浅浅一笑说:“不用谢,我只是想起了我的母亲而已。打小我从没做过多少好事,这算一件了。” 姆娜也笑了。女孩不再说话,坐了一会,拿出一个本子,在写着什么。 姆娜忍不住好奇,暗暗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孩,金黄卷曲的中长头发,桔红的小T恤上衣,瘦身的灰蓝洗水牛仔裤,看上去简洁清朗。 飞机才飞了一个小时,姆娜感觉到肚子的疼痛非比寻常。女孩看她脸色发青,放下本子,问她要不要紧。姆娜摇摇头,说:“应该是刚才起飞时动了一下胎气,他在肚子里乱踢我呢。” 女孩不放心地问:“你确定只是孩子在乱踢么?万一……” 姆娜笑笑,让她放心。女孩把白开水递给姆娜,姆娜接过去喝了几口。女孩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姆娜抚着肚子说:“没事,踢一会他就乖乖的了。哎哟??” 女孩试探地把手放在姆娜的肚子上,感觉到姆娜的肚皮一颤一颤的,再看姆娜闪着汗珠却流露着母性的幸福的脸,惊讶地“噢”了一声,说:“你的孩子可真调皮哦。” 为了减轻姆娜的难受,女孩帮她轻轻地抚摸着肚子。不一会,姆娜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姆娜说:“看来这真是个好色的小人儿啊,妈妈哄这么久都不听话,漂亮姐姐才摸几下,就乖乖了。” 女孩听了,咧开嘴儿笑了。姆娜看着她,想这个女孩怎么这样奇怪,眼神那么沉静冷漠,表情却有着一股平和与天真。她整个看上去,都有一种超乎她年纪的东西在身上无形地弥漫着。 也许是这一份好奇和感激,姆娜和女孩聊起来。她问:“刚才真的谢谢你了。我叫姆娜。你呢?” 女孩抿了一下嘴唇,姆娜不想她为难,便笑笑说:“不方便可以不说的。” 女孩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叫罗娜。” “哦,这么巧,我们的名字好相像哦。” “呵,是啊。” “你到云南是旅游还是出差呢?” “算是出差吧,也顺便看望一下在泸沽湖交的朋友。” “泸沽湖?” “是啊。这是我第二次来了。” “那是我的家乡。我前几天也在那儿呢。” “真巧!你回家探亲吗?” “……算是吧。” “家里人怎么放心你一个出来?” “你不也一个人么?” “可是,你的肚子……” “摩梭女人强壮着呢,何况,我始终要习惯一个人走路。” “……” 对于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来说,姆娜发觉自己聊得有点深了,便对女孩笑笑,抚抚肚子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罗娜连忙站起来,扶姆娜起来,说:“要不,我陪你去吧。” 姆娜笑笑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 罗娜看着姆娜高大的身影,“一个人走路”?心里咯噔地扯了一下。她本想随便说几句话安慰姆娜,只是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上来,一个女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这句看似坚强实则悲凉的话,定已过尽千帆。 二、代孕(3) 姆娜回到座位时,罗娜连忙放下手中把玩的数码相机,站起身扶她慢慢坐下。姆娜说:“谢谢。你也坐。噢,你的相机掉地板上了。” 罗娜弯腰去捡相机时,姆娜像是在感叹地说:“我都好久没有照相了,红颜不断地殒逝,不照也罢。” “怎么这么说呢,摩梭母亲是最漂亮的了。来,我这就给你照一张,回去之后我用邮箱发给你。” 姆娜也觉得她应该留下一张怀孕中的相片,起码以后会有一点影像证明她的体内存在过一个生命。这样想着,便理理头发,让罗娜照了好几张。 “你看,多漂亮的摩梭准母亲!” 罗娜回放给姆娜看,相机中,姆娜轮廓分明的脸浅浅地微笑,流露着母性的温柔。姆娜听到罗娜叫她摩梭母亲,心里隐隐地痛了一下,她又怎么配得上这个称呼呢?她走的路,已经叛离了祖辈和族人姐妹的传统。 出神中,姆娜还是瞥见了罗娜不小心按出来的相片,不禁脱口而出:“娴姐?那个孩子才满月的老板娘?” “是的,我就是来喝满月酒顺便办点事的。” “你住在她湖边那个小客栈么?我也住那里啊!我住在一楼的观湖客房,有很大的落地窗。” “是吗,我住二楼。以前我曾经在那个房间住了一个多月呢。” “可以听到很清晰的湖水拍岸的声音,还有鸟鸣……” “打开窗,还可以享受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柔润而又清凉的和风,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见银色的鱼儿跃出水面……” “最喜欢的是这客栈的窗户望出去,不会像别的客栈一样所见的都是游人,看见的正好是游人罕至的地方,特别是早上醒来,推开木窗,湖面上雾气蒸腾,隐约传来优美的情歌的哼唱,还有青草甘香的味道……在这样的房间醒来,人会变得呆呆的。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梦里不知身是客。我什么时候,也成客了呢?”姆娜这样想着,没有说话,期待着罗娜说下去。 “最怀念扎西酝的酒,那酒啊,是有魂的。是他用冬天冰层下的湖水酝的,一年只酝一次,封好了,就放地窖里。” “你喜欢?这种酒好烈的。” “是的,我喜欢。因为它能唤醒人内心沉睡着的许多东西。” “我也喜欢,从小我就喝着它长大。可是,我已经好多年没喝了,这次回来,也没喝。” “因为怀孕?” “不是,我是情怯吧,如你说的,它会唤醒人内心深处的许多东西,也许,我喝了它就不想走了。” “在这养胎其实很不错。” “我不可能留在这的,这里,容不下我,我也不能再容进去。” “为什么呢,这不是你的家乡么?” “是我的家乡……呵呵,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还喜欢什么吃的吧。” “除了酒,我还爱吃沪沽湖里特产的半斤左右的活裂腹鱼腌制的酸鱼,扎西家的老阿婆用古方做成的,和别家不一样,想想我就流口水,这次我特别带了好多回去呢。” “我怎么这么笨,竟然忘记了带吃的,我什么也没买。明明特别馋家乡的特产,我怎么给搞忘记了呢。” “要不,我带的吃的分你一半?” “啊,你还带了什么?” “好多,能吃的,不能吃的我都带了许多。” “多少?” “下了飞机,要用汽车托运那么多。” “哈哈。” “不相信?下飞机时,你等我一会,我给你一点腌酸鱼,广东人说爱吃酸,会生胖小子。但腌制品你不能多吃。” “你怎么也知道这个?” “道听途说。我今天好像特别八卦,呵呵。” “有部说广东话的电影说,不懂八卦的女人是不可爱的。” “是吗!” “我今天也特别八卦。” “这么说,我们今天都特别可爱。” 两个女人互相对视一下,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姆娜边安抚着肚子,边感叹:“我好久没有说这样多话了。” “把你邮箱地址给我,我好发相片给你。” “好,让我想想,我已经一年多不上网了。” 写下邮箱地址交给罗娜,孕妇毕竟比较容易疲劳,只一会姆娜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罗娜看着睡梦中的姆娜,就在这一刻,她理解了小客栈的老板娘娴姐为什么对独自远行的女子,有特别多的偏爱与关注。娴姐之于她们,正如她之于姆娜。 那是一种来自某种共同特质的相互疼惜。 透过飞机的小圆窗,午后的天空晴朗而蔚蓝,白云一团一团地在身边飘过。罗娜忽然间喜欢上这坐飞机的感觉,不着地,便什么也不必考虑,连行李包袱都是寄存着的,如此安宁地坐着,四平八稳。 “四平八稳”,罗娜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自嘲地笑笑,也闭上了眼睛。 二、代孕(4) 广播员甜美的声音告诉乘客,飞机快要降落了。罗娜替才睁开蒙胧双眼的姆娜拉好安全带,姆娜对她感激地微笑。 飞机降落在广州新机场,已经是傍晚时分。取了行李和货物,罗娜把一些腌酸鱼包好,递给姆娜。姆娜笑笑接了过去。 “头还晕么?” “有一点,不过不要紧。” “一会有人接你么?” “有的,孩子他爸爸会开车来接我。” “那我先走了,要去联系托运,相片我有时间就发给你。” “好的,这一路上,真谢谢你。” “不用谢,再见。” “再见。” 姆娜望着罗娜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心里还感动在这陌生的友情与温暖中。这个世间,总还是善良的人多,尽管他们平时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 这时,有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正疾步向这边走来。由于走路的速度过快,以致他头上故意留长的从左边搭到右边的刘海掉了下来,露出了光光的整个额头。姆娜知道来的就是孔兴旺,故意低头不看他。 “阿娜!” “嗯。” 姆娜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肚子,他明显在压抑着怒火。姆娜用手轻轻的抚着腹部,等着听他的发落。他看着姆娜这听天由命的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过她的旅行皮包,说:“走吧,车停在外面呢。” 姆娜听话地任凭他挽扶着,慢慢地向停车场走去。上了车,孔兴旺坐在驾驶坐上迟迟不发动汽车,就这么盯着姆娜看。半天他竟然冒出一句:“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姆娜听了,诧异地抬起头,“啊?什么?” “我是问你,这一路上是不是累坏了?”他重复了这一句。 “哦……不,不累。” “你看你挺着大肚子,竟然还跑那么远,都瘦了这么多。” 这句话听在姆娜耳中,带来了涩涩的暖意。毕竟她的肚子里有他的血肉,他还是关心她的。“孔先生,对不起……”姆娜轻轻地说。 “什么也别说了,走,我们先回家,还要走两个小时的高速呢。” 姆娜侧头看着他圆胖的脸,还有头上乱了的头发,愧疚中不禁伸手帮他理了理掉在一边的刘海。孔兴旺被姆娜这个温柔的动作弄得怔了一下,姆娜对他笑笑,示意他好好开车。 “以后不要再这样到处跑啦,想去哪儿,我陪你去。知道吗?” “嗯,好。” “阿珍姨,她……你没辞掉她吧?不关她的事的。” “不关她的事?一提她我就冒火,要不是她……” 孔兴旺明显地提高了声音,语气也有了怒意,意识到自己发脾气后,他又极力地压低声音说:“要不是她没看好你,你也不会这样偷偷跑掉。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什么工作也没做,到处去找你?她也吓坏了,就算我不辞她,她也不好意思呆在家里啦。” “你是说阿珍姨她走了?你怎么能让她走呢?” “没事,我帮你另外找一个保姆不就得了。” “不要,我就要阿珍姨,我已经习惯了她。” “好好好,就要她,她人是不错,生过孩子,懂的多。我明天就去给你找回来,这行了吧?” 姆娜松了口气,她知道珍姨的丈夫在建筑工地的施工架上摔下来,腿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建筑公司赔偿的钱还不够医药费,全家现在就只靠她一个人做家政来维持,没了在孔兴旺家这份相对丰厚一点的收入,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办。 “可是要再有下次,我就没有情面给她了。一分钱我也不会付给她的,什么保姆,连主人也看丢了!” 待续 二、代孕(5) 姆娜当作没听见,靠在车座上佯装休息。 孔兴旺连忙闭了嘴,甚至把音乐也关了,顺手又把空调的温度调到28℃。一想到姆娜肚子里,是一个带把子的小人儿,他就觉得什么委屈什么气都能忍受。只要姆娜好好给他养胎,只要姆娜高兴,他能力范围内的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医生说,孕妇的情绪好坏,直接影响胎儿的性格和健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了姆娜这个肚子,不管怎么说,年过四十的他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喂,老婆,吃饭了没有?什么,还在打麻将?这样对身体不好啊,快去吃饭了再玩。嗯,对,人接到了。没事,大人和孩子都没事……我争取后天回香港……现在她挺着大肚子呢……我在开车,不多说了啊……” “你老婆也知道我跑掉的事?” 孔兴旺听到姆娜说话,吓了一跳:“你……都听见啦?你不是睡着了么?” 姆娜没往下接话,孔兴旺呐呐地说:“这……我怕我老婆担心,所以……” “没事,她应该知道的。帮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不,不是……” “你看路呀,专心开车。小心一尸两命。”姆娜故意说道。 孔兴旺暗暗后悔不应该当着姆娜的面和他老婆通电话,老婆规定他每天早、中、晚各一通电话向她汇报。他在内地这暂时安了个“家”,虽然这都是和她商量过的,但总觉得愧对自己的老婆。尽管无法生育的人是她,不是他。 从一个小茶楼的服务生,到现在有两家玩具工厂的企业主,他一直认为除了自己的吃苦耐劳外,老婆就是他的福星。15年前,他不小心把茶水洒在她的衣服上,就这样开始了一段姻缘。想当初,那么漂亮娇小的她,不嫌弃自己家穷样丑,跟自己住棚屋吃粗茶淡饭,买六合彩还意外地中了个二等奖。就是有了那一笔钱,他们开始了艰辛的创业。开始那几年间,他开过奶茶店、成衣店、快餐店,好不容易有了点基础,筹备了一间玩具小作坊,招了几个工人给大工厂加工半成品,却又因为一个员工不小心招致一场大火。 于是,一切又得重新开始。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老婆也没有放弃他。当时他就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虽然她连做饭也不会,以前没有钱,请不起佣人,什么事都要他来打点照顾,而在那些日子里,她就是他最大的力量和支柱。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已经四十岁了,还没有子嗣。能尝试的秘方和治疗都尝试遍了,也不见老婆的肚子有点反应。 后来姆娜从介绍人那了解到这一点,对孔兴旺的看法有所改观。也许天下的男人,并不是个个都像那个男人那么没良心。 没来由的想起高扬这个名字,姆娜的眉头紧皱了一下,肚子也随之抽痛了一下。 生命中,有一些记忆,也许可以淡忘,可是不会轻易抹去。它们会在某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时刻,如闪电般的划过你的心。不管是疼还是不疼,它们都以历史的姿态伴随着你的人生。 这就像是身体皮肤上的伤口,假以时日,疤确实是掉了,可痕依旧。 待续 二、代孕(6) “一会你想吃什么呢?” 孔兴旺的话打断了姆娜的思绪。姆娜说:“我没什么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不行,你不吃,肚子里的宝贝儿子还要吃呢?家里阿珍不在,我们上饭店吃吧。” “你做主吧。” “找一家有清炖汤的吃吧,没胃口就多喝汤,燕窝还是土母鸡?” “随便,都行。” “那我作主啦,土母鸡好不好?我先打电话到饭店让他们炖着。明天把阿珍找回来,再在家弄多点有营养的来吃。” 姆娜想,还营养啊,她都害怕营养过剩了。所以每次他要求她喝这个吃那个,她都只是浅尝辄止。 “阿娜,明天我们去一趟电脑城吧。” “去那干吗?” “买一部电脑啊。” “为什么,你不是明文规定我不能用电脑,怕辐射影响胎儿的吗?” “我们买最好的电脑,我打听过了,可以穿防辐射的衣服啊。” 姆娜疑惑地看看他。孔兴旺继续说:“我后天就回香港去了,我不放心你。有了电脑,联上网络,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 “有手机不就行了么,手机也可以看到我呀。” “手机要,电脑也要,明天阿珍那我也会配一部摄像手机给她。” 姆娜明白了他是要全面地监控她的行踪,想想自己这一次确实是有一点过分,便默许了他的安排。当初选择了,她就不能要求什么自由,他没有惩罚她已经很不错了。再说,有电脑能够偶尔上上网,解下闷也好。 孔兴旺见姆娜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说:“你不高兴啦?阿娜,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你要再这样跑一次,你受得了,肚子里的小宝贝受不住啊。还有几个月就临盆了,我这不是希望能够顺顺利利的么?这对大家都好。” 姆娜还是没有接话,孔兴旺又说:“医生不是说吗,你高兴点孩子就会高兴,不要绷着脸嘛,来,笑一笑,笑一笑,明天买什么牌子什么款式全是你作主?外加任选一件首饰,这样总行了吧?” 姆娜怕他没完没了地唠叨,便说:“好。” 孔兴旺这辈子,除了自己的老婆,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耐心忍让过。当初听说姆娜是少数民族,他犹豫了好一阵子。直到见了她,身材高大健壮,重要的是她的学历竟然是大学本科。他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答应他的要求时,她也直截了当地说她需要钱。介绍人在一旁也连说好话,说姆娜的综合素质是她手上所有人选中最高的。孔兴旺的老婆在暗处偷偷看过姆娜后,也看中了她。孔兴旺带她上医院作了全身检查,一切准备就绪后,在介绍人的见证下签下了合约。随后,姆娜便从嘈杂窄小的出租屋搬到了孔兴旺专门给她买的海边公寓。房子写的是姆娜的名字。 孔兴旺把房产证给她看过后说:“我先帮你保管,等一切成功后,我把另外的一部分钱和房产证一起交给你。” 姆娜用没有任何感*彩的话说:“合约怎么签的,咱们就怎么办吧。” 待续 二、代孕(7) 反而是孔兴旺不好意思起来,生意场上打滚这么多年,要说除了老婆外没有碰过其他女人,那肯定是天方夜谭了。那些风月场所的女人,他玩得理直气壮。虽说姆娜和他之间,也只是一桩交易,但身材高挑寡言少语的姆娜,总是给他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开始那两个月内,他都没敢碰姆娜。 这个造人计划,他可不想霸王硬上弓。他得小心行事,两个人在心理、感情和身体各方面,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按照中医师的指导,他天天都要喝一碗熬得黑乎乎的药汤。 姆娜也不例外,她喝的药汤用料和他的不一样,是另外煎煮的。据说那些味道怪异、难以下咽的秘方坚持吃一个月,听说可以调节内分泌、酸碱度、还有什么染色体,生男生女可以事先人为地控制。 受过高等教育的姆娜,心里对这些东西充满怀疑,但听介绍人还有中医师的现身说法,再想想自己来这儿就是尽一切可能,生一个健康白胖的儿子,他们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要她喝什么,她就得乖乖地喝什么。 对姆娜的表现,孔兴旺十分满意。而生意人多少都有点迷信,经过几个“世外高人”的指点迷津,算出了最好的吉日时辰。这时他在香港的老婆阿卿却传来病倒了的消息。 孔兴旺只好赶回去安抚,带着负疚的心态,面对老婆时,竟然有一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起来。试探地说要中止这计划。想不到老婆的态度比他更加坚决,并说:“这辈子,有哥哥这样对我,我知足了。” “阿卿,我答应你,等她一怀上了,等孩子出生了,只叫你妈妈,让你抱,让你养。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把所有资产都划在你名下吧。”孔兴旺动情地说。 而阿卿却不需要,只要求孩子一出生就马上抱回来。并且要求姆娜一怀孕,他不能再碰姆娜。孔兴旺可是发了毒誓的。 回想起这些,孔兴旺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盼望孩子早日出生,他好结束这种有悖人伦的关系。这8个月来,两头奔波,还要顾及生意,他实在是太累了。 介绍人劝告他姆娜一怀孕,他就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越少瓜葛越好。可他哪坐得住呢,根本听不进去。姆娜的肚子里,可是他千辛万苦播下的种呢,他任何人都信不过,不亲自监控,那又怎能当孩子的爸爸?再说,反正都是交易,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见面又能如何?何况,还是阿卿批准的。 姆娜不知道这些,她也不关心。想到一会儿又要喝汤,她真的搞不懂广东人怎么对老火汤水情有独钟?凡是任何一种汤水,都要按上个名头,说这是补什么的,那是补什么的。要是问她想吃什么,她只想来一碗又酸又辣的凉皮,外加点家乡猪膘肉。而在孔兴旺面前,她只能提“酸”字,他还特喜欢,有俗语说“酸生儿”。而“辣”字那是万万不能提的,在广东人的饮食习惯中,平常人吃辣椒都没几个受得住,何况她一个受特级保护的孕妇? 五月的海滨之城,酷热总是来得特别早。才从车里下来,海风夹带着丝丝甜腥温热的气息吹过来,姆娜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就往“逍遥庄”酒店走去。才走几步,孔兴旺就追上来搀扶着她,要她小心地上的方砖。 夕阳洒在他们身上,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姆娜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而从背后怎么看过去,都像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站在阳光下,看什么都是美的。 待续 三、陪护(1) 广州济慈医院,一间病房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罗娜一边给她抹脸,一边说:“姑姑,我才下飞机。我到泸沽湖看朋友和采购东西去了,姑姑最疼我了,不会怪我的,是不?” 病床上的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罗娜继续说:“姑姑,看,我给你带了一对玉镯呢?还记得我上高中时,你为了帮我交学费,偷偷地卖掉了奶奶传给你的玉镯。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可是都找不到了,我在云南看到这一对很像咱们家的那对,就买回来了。” 罗娜放下毛巾,把女人的手从被单中拿出来,轻轻地给她套上玉镯。“看,真漂亮,是不是?” 看着女人干枯粗糙的手,罗娜不禁有点哽咽。 “姑姑,你快醒来吧,你已经睡了那么久。我是香香啊,我回来啦。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姑姑,你不是经常说,什么坎都得我们自己大步迈过去么?这个坎你怎么就迈不过来呢?姑姑!” 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是罗娜最亲的人。 在陕北那个小山村中,她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在矿上出事去世了。母亲失去了主心骨,哭瞎了眼睛,没多久也跟随父亲去了。从懂事起,罗娜和哥哥就跟着姑姑一起生活。 就是这个女人,在那样贫瘠的土地上,起早贪黑地劳作,过早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直至把罗娜和哥哥抚养成人。 “姑姑,哥哥考取了公费留学,在英国还要两年才回来呢?他不知道姑姑的病,也不知道香香的事情。香香不敢告诉他。姑姑,哥哥比香香争气,香香连大学都没有上完……香香对不起姑姑……” 罗娜抹一下眼泪,握着女人的手,继续说:“姑姑,你要是不原谅我,就骂我打我,就像小时候我不听话时狠狠地拿棍子揍我,好不好,好不好?” 从大学二年级起,罗娜的行踪一直很神秘,每次的家信留下的地址只是邮局的一个信箱。也是从那时起,罗娜开始给姑姑寄钱,很多的钱。 去年夏天,罗娜在电话中高兴地告诉姑姑说她要结婚了,日子就定在八月的第一天。姑姑听了喜极而泣,为了亲自给她做嫁妆,坐村里的拖拉机到镇上买红丝锻的被面,拖拉机刹车失灵,滚到山谷中去了。司机当场死亡,而姑姑就一直昏迷至今。 姑姑出事的时候,罗娜的人生也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遥远的西南藏区,当她从死亡边缘回来,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给她温暖。那是她最应该珍惜的亲人??姑姑。 回到小村子,屋子空荡荡的,她在姑姑的床底下搜出两个存折,才知道姑姑把她寄回的钱全用她的名字存起来了。 邻居告诉她姑姑成了半个死人在医院躺着呢,找不到罗娜,乡亲把姑姑的所有电器卖了交给医院,才保住她的命。 面对没有任何知觉的姑姑,罗娜才知道她失去了什么,而经历过生与死,她已经懂得怎样来应对突如其来的不幸。悲伤过后,她立刻联系了医院,把姑姑转移过去。 办手续时,院方一直说他们仁至义尽了,这么久联系不上病人的家属,虽然每天只是输输药水,但起码没有把病人怎么样。罗娜听了,默默地用信封装好一叠钱交给了院长。 走的时候,罗娜带上了姑姑没有做完的那两床红锻棉被,放在姑姑的病床前。她真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姑姑坐在床前,再一针一线地缝。 虽然她看到那喜庆的颜色,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叫李楷峰的男人。 “姑姑,你快好起来吧,你看,这被子都还没有做好呢?没有你做的嫁妆,香香怎么嫁呀?难道你希望香香当老姑娘不成?姑姑……” 待续 三、陪护(2) “又在陪你姑姑说话呀?” 罗娜听到身后有人这样问,她抹抹眼睛,站起来说:“钟主任……” “小娜回来啦。没事,你坐,坐下说。” “钟主任,你看我姑姑苏醒的机率是不是微乎其微?”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说,可是这样的病例也有很多奇迹的。” “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我姑姑一定会醒过来的。” “你姑姑好福气呀,现在的年轻女孩,哪像你这样有孝心这样细致呀。” “是我好福气,有这样的好姑姑,可我却……” “我相信你姑姑会有奇迹的……” “谢谢……” “你还继续在这陪护,是么?” “是的,我想姑姑她是有感觉的,我离开了半个月,她一定想我了,我陪她好好说话。” “还没有哪个病人家属能够像你这样,差不多天天在这陪护。祝你好运,姑娘,我去另外的房间看一下。” “好,钟主任,您慢走。” “对了,前些天你不在时,过来的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 “是这样,前些天经常有人来看你姑姑,全是年轻小伙子,而且隔几天就换一拨……看上去挺那什么的……小娜,交朋友可要注意啊。” “哦……那是我哥哥的朋友,我会注意的。” “嗯,在我眼里你是个有分寸的女孩。” 罗娜对他不自然地笑笑,点点头。心想,这个大胡子还是在查询跟踪我的行踪!没事找事的家伙! 罗娜看了一下钟主任刚才让护士给姑姑加输的营养液,滴得好像过快了,调节了一下输液管的开关。直到瓶子空了,护士过来处理好,罗娜才拿过背包,关上门出去了。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住处,还有许多工作上的杂事等着她过目来处理。积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她得想办法好好挣钱,才能应付姑姑昂贵的医药费和以后的生活。从云南采购回来的那一批民间艺术品,她要尽快把它们售出去。那些拙朴的东西,会不会有人要,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要想别人想不通的东西,要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这是李楷峰的经常挂在嘴上的话。罗娜发觉,她已经不恨他了。所有的欺骗也好假象也好,归根结底,其实只是生活方式的选择而已。就像自己,不是也欺骗了他么?在这个过程中,伤害让她绝望过,却也让她成长了。 不可否认,在许多方面,李楷峰是优秀的,以至她在发展她现在的事业时,不自觉地运用了许多从他身上学来的东西。 走出电梯,罗娜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不停地盯着自己。她也不在意,这样的眼光她早就习惯。对于自己的相貌和身材,她不知道是要感谢生养她的父母,还是要埋怨。如果她长得平凡一些,她的人生是不是也会平静一些呢? 娴姐曾对她说生活的最高境界是回归平淡。而人心就是这么难测,平淡的渴望激情,动荡的渴望平静。不管如何,至少她现在是在努力而认真地生活着。 待续 三、陪护(3) 坐了两个小时的高速,回到租住的小公寓。当初罗娜在地图上到处标注,她唯一确定的是她要远离北方,结果地图上做的记号从上海标到湛江,她也没想好要在哪儿重新开始。 直到她来到个这海滨小城,这儿的安静祥和以及浪漫的欧陆风情吸引了她。就这样,她停住了追寻的脚步。她本来想把姑姑安排在这个城市的医院,可钟主任说他们医院是国内是最权威的,便让姑姑留了下来。好在她工作的地方离广州不是太远,交通也方便。平时多是住在医院里,自己的小窝反而闲置着。 收拾好屋子,已经是半夜了,打开电脑,处理数码相机里的相片。泸沽湖在电脑屏幕中展示着各种不同的样子,天色与湖光共舒画卷。罗娜伸出手,轻轻在抚摸着那如碧玉似的湖面,她选取了一张颜色最明净的作为电脑桌面的背景。端详了一下,用Pp软件加上了一行白色的小字:“心灵的故乡,愿你永远澄净”。 其他许多相片都是娴姐抱着满月的孩子,满足地笑。罗娜边整理心里边默默地想,也许真的如娴姐说的“好人始终是会有是有好报的”。那么姑姑,一定会醒来的。 那么有经历的女人呢?是否都能够像娴姐一样,最终拥有一份祥和的幸福? 看到在飞机上帮姆娜照的相片时,罗娜翻出那个邮箱地址,发到了她的邮箱。这个从泸沽湖走出来的女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故事。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不是也会给人这种感觉呢? 而繁华喧嚣的都市中,又有谁会来关心别人脸色背后的悲欢? 罗娜有时却很喜欢这种陌生的氛围,她觉得只有这样,她才是安全的。没有人关心她的过去和历史,也没有人关心她的现在与未来。她平静而淡漠地生活着。有时她可以很温情,像她对姑姑,像她对娴姐,像她对姆娜,像她对员工……可是,别指望能够听到她轻易诉说半言只字的往事。 “保护好自己,有的东西越神秘越好,没有人看得清你,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话又是李楷峰说的。不知道现在的他,又以政界新贵的身份,敛了多少财?玩弄了多少美女? 收敛好思绪,她得写好几个方案交给她请的员工。他们这会儿应该也结束营业去休息了吧。明天他们就会收到方案,来她这儿取走这些工艺品,并按她的要求去做的。她本来还想给每一件工艺品都配上简单的诗性文字,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明天一早她还得赶回广州。这些推介式的文字,她可以在医院里慢慢写,然后发给他们去打印出来装裱。 刚刚睡着一会,电话清脆地响起来。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接,迷糊地嗔怪着说:“哎呀??大胡子,又怎么啦?吵死了。” 电话中传来一阵豪气而夸张的大笑,罗娜睡意全无,不禁把听筒拿到远离耳朵的位置。好一会,电话中的人才说:“小娜啊,你回来啦。你怎么一抓起电话就知道是我?” “这不是废话么?除了你,还有哪个这样发神经喜欢半更深夜打电话来?是不是又睡不着啦?” “哈哈,是啊,我忘记了小娜是最聪明的。是的,大胡子叔叔又睡不着了。这不是奇怪么?我睡不着,可为什么天天精气神都那么好?” “因为你是天性禀赋的异能人啊。” 电话中又是一阵大笑,“小娜呀,一听你说说话,我一会就肯定睡得着。你才回来,一定累坏了,你快去睡吧啊,丫头。” 罗娜恨恨地说:“死胡子,每次都这样,你睡着了,我却睡不着了啊。不行,你给我讲故事,直到我睡着为止。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听你电话了!我让你也再睡不着!” “别,别,别啊,再说这些天,还是我的相好我的兄弟去给你姑姑擦脸抹身的呢?这也不谢我呀?” “你还说!大胡子,我警告过你的,没有我的批准,不许在我的生活范围中出现。你的人一批一拨地往医院去,干什么啊?真是胡搅。” “我胡搅了么?你不在,叔这不是关心你姑姑吗?” “我走前都安排好了的,护士和医生会帮我照顾。你这么一弄,钟主任他们还以为我出身黑社会!” “黑社会不好么,咱们闯荡江湖……” “破胡子,别扯了,我不想听,我要睡觉!” “好,你想听什么?想当年,我和杨哥在深圳罗湖的时候……” 这个故事罗娜听了不下一百次,结果还没讲到他们偷渡被捉的情节,罗娜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待续 三、陪护(4) 早上在闹钟声中醒来,也许是睡的时间太少了,头有点痛。罗娜使劲抓了几下头皮,就蹦起床。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没有朝霞,却难得地看到圆润的太阳静静地挂在东边的天空,海天之际一片桔黄,出海的渔船已经离开码头,往深海驶去。海边的情人路堤岸上,已经有许多人在晨运。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罗娜扭扭脖子,使劲伸伸懒腰,便往浴室走去。 洗刷完毕,见时间还早,真想到她的小店去看看,可是钟主任说今天有一个“生命如歌:精神的力量”的讲座,是专门针对有昏迷病人的家属的。主讲是从香港过来的教授,上午十点开讲。她还要坐两小时的车呢,计算一下,时间并不宽裕,只好作罢。 才走到楼下,就有人叫她娜姐。扭头一看,有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黑色牛仔裤戴黑色墨镜的小伙子向她招手,一头故意染成灰白的头发,用发型胶弄得像要飞起来的乱草。 罗娜走过去,问他这么早来干吗?小伙子说:“我大哥吩咐了,让我早上6点准时在这等娜姐,大哥说昨晚又吵你睡不好,让我来送你去广州,算是赔罪。” 罗娜听了,笑笑,心想这果真是大胡子的办事风格,就是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你敬他一尺,他绝对敬你一丈;你给他滴水之恩,他定会涌泉相报。于是她大大方方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说:“哟,这可是大胡子的专用车啊,怎么开来啦?” 小伙子叼上一支烟说:“大哥特批的。他一失眠,第二天不睡到太阳下山起不来。” 大胡子叔叔,是她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员工外,唯一认识的人。三年前她冒险救过他,但现在他却成了她半个守护神。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无意间做下的一件事,却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际遇。 趁着旅途的空闲,罗娜靠在座椅上合上了眼睛。醒来后,车刚好驶进医院的停车场。罗娜说了声“谢谢”急匆匆地下了车。 在办公楼五楼会议厅,许多病人家属、护士、陪护和医学界的人士已经就座。罗娜刚刚坐下来,旁边一个剪着平头的小伙子侧过脸,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罗娜若无其事地回了他一眼,他才把惊愕的脸扭回去。凭感觉,他就是昨天在窗前盯着她离开的男子。 好一会男子才呐呐地问她:“嗨,我是病人家属,我叫小牛,是做电脑维护的,请问你也是家属么?” 罗娜礼貌地点点头,掏出本子准备记录,并不搭理他。讲座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许多家属留下来咨询。罗娜静静地坐着,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靠近主席台去,按本子上记录时想到的问题,一一向专家提出来。 谢过专家向会议室门外走去,身后有人跟上来。他自顾自地说:“我妈妈是不小心摔下来昏迷的,医生说她可能很快就会醒过来。你家是什么人在这住院啊?”见罗娜不说话,他继续说:“我妈妈在住院部C区三楼,你家人呢?” 这时手机响了,他才“喂”了一声,就说:“师傅,我后天一定回去,再帮帮我嘛……对了,你猜我今天看见什么了?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绝色美女啊!李嘉欣算什么呀?人家那才叫一个水灵一个美!……明明是你不正常,喂,喂??” 男子合上手机盖子,自言自语道:“林烨,受不了也不用这样挂我电话吧?欣赏美女和我妈妈的病和我的工作有冲突么?没有啊,没有嘛……” 罗娜姑姑的病房就在旁边,听到男子这最后的自言自语,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这个人中周星驰后现代主义无厘头的毒太深了。 “林烨?”这个名字似乎在哪见过?而一时又想不起来。 待续 四、养胎(1) 孔兴旺不在的日子,姆娜的状态会放松许多。 睡醒后,在床上看了一会胎教杂志,感觉到饿了,起床走到客厅,珍姨已经摆好了早餐。 这些早餐全是孔兴旺叫香港的营养师配好,珍姨按照表格来做的,天天变换着花样,一个星期内绝对不会重复。姆娜慢慢习惯了这种清淡的饮食风格,吃得也渐渐多起来。 才吃到一半,电话响了,珍姨说,是先生呢。姆娜说,告诉他我在吃早餐,问他有什么事,我懒得听。珍姨说,先生要看你吃早餐的视频。 姆娜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她真是讨厌极了孔兴旺,真不知他是不是有毛病,竟然叫电脑公司的人在屋子里装了四个摄像头,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叫珍姨开视频给他看。 姆娜知道这是她那次偷偷出走留下的后遗症,可是这个香港男人,也太夸张了吧?姆娜这样想着,并不表露出来。他要看,就让他看,如常地吃着早餐。 孔兴旺偏要和她说话,接过无绳电话,孔兴旺详细地问了差不多天天问的问题:“阿娜,今天感觉怎么样?胃口好不好?我的宝贝儿子有没有淘气?” 姆娜一一回答,孔兴旺又说:“你可要给我乖乖的啊,没事别出门,散步叫珍姨陪着你,也别走太远了,玩电脑记得穿我给你买的防辐射衣服,要是看电脑,不许超过半小时……” 姆娜说:“知道啦。” 其实即使孔兴旺不天天叮嘱,她也会注意的。这次他找珍姨回来,订下了严厉的规矩,她要再出事,惩罚的会是珍姨。她不希望自己的过错而连累了珍姨,她喜欢这个吃苦耐劳、善良宽容的妇人。 在巨大的不幸面前,珍姨不是哭泣、怨艾,也从不诉苦,而是默默地承受默默地抗争。姆娜一开始根本想象不出来笑容可掬的珍姨,用她那瘦削的肩膀,担负着一个五口之家。对于生活在城市边缘低矮出租屋中的外来人员,是多么的不容易。 看到珍姨,姆娜心中会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在生命和人生的命题面前,她不如珍姨。 吃过早餐,踱出阳台,眺望着远处海面上零星的大小船只,才站了一会,就觉得累了,挨着阳台边上的一张红木躺椅坐下,小茶几上,是珍姨每天都给她准备的《滨城晚报》,还有孔兴旺买来的各种笑话幽默类的杂志。 珍姨收拾好餐桌,走到阳台对她说:“小姐,我要出去买菜了。” 姆娜说:“我跟你去行吧?” 珍姨迟疑地说:“这……外面太热,今天买老母鸡不能在超市买菜,菜市场又脏,我怕先生知道了又……” “好吧,明天到超市,我才坐车跟你去。” “谢谢小姐,那我走啦。水果我给你洗好了,在客厅的碟子上。” “快去吧,一会太阳大了,会更加热的。” 看完报纸,姆娜把手放在肚子上轻抚,享受着海上吹过来的略觉温热的风,闭目养神。她想起了半个月前在飞机上,那个也叫阿娜的女孩。她会不会发相片来呢? 坐在液晶电脑屏幕前,姆娜试了好几次密码才登录到她的邮箱。罗娜发来的信件除了相片外,只有一句话“问好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天使。” 姆娜反复地看着那几张相片,相片中她的神情竟是那样安详温柔,她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删除键。这段历史,是要永远成为秘密的,她留下这些相片干什么呢?然而,能够见证她这段历史的,也许只有它们了。姆娜把它们移到网络硬盘中,便关了邮箱。 邮箱里有许多未读信件,有的日期久远,她却没有阅读的兴趣。 待续 四、养胎(2) 这时珍姨回来了,先来寻她。姆娜回头应她的时候,看到珍姨手拿着的东西时,才想起自己忘记穿防辐射外衣,对珍姨歉意地笑笑,珍姨说:“小姐,来,快穿上。” “我关了它吧,电脑也开了快半小时了。” “谢谢小姐。” “珍姨,你丈夫的赔偿金还没有拿到吗?” 珍姨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难哪,我看是拿不到了。这天下没有咱们穷人说理的地方啊。” 姆娜说:“要不,咱们告他吧,和那帮人讲良心行不通。” “告?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我们祖祖辈辈都没吃过官司。” “可是,你丈夫这辈子……”姆娜怕惹珍姨伤心,没往下说。 “他残废了,我就养活他。” “可是你这点工钱,还不够几个小孩读书啊。你不是说你丈夫的后遗症还需要很多钱来治么?如果你不拿法律来保护自己,取回自己应得的赔偿,你怎么办?再说,我还有几个月就生了,到时……” “小姐,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心好。这事你让我想想,我好好想想,还得回去问问孩子他爹。” “好,想好了,我给你写材料,给你找律师也行。可是,要快。” “嗯,谢谢小姐。” “你去忙吧,我到床上躺一会,这腰今天有点累。” 珍姨上前扶起姆娜,往卧室走去。珍姨说:“小姐,鸡汤好了,我再来叫你吃饭吧。” 姆娜说:“珍姨,能不能把鸡汤换成辣子鸡啊?” 珍姨说:“这个……” 姆娜挥挥手说:“知道了,你去吧。这个孔兴旺,也欺人太甚了,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珍姨见姆娜闹情绪了,连忙退出卧室,轻轻地关上了门。姆娜她就不明白,在她的家乡泸沽湖,女人们怀孕时,凡是能吃的东西都往嘴里塞,生的孩子还不照样健康强壮?越是富有的人禁忌越多,好像就他们的躯体最金贵一样。 吃过午饭,姆娜打开电视看午间新闻。珍姨说:“小姐,先生的电话。” 简单地向孔兴旺汇报了午餐和上午的情况,孔兴旺听到她说的和珍姨说的一样,在电话里还不忘嘱咐姆娜好好休息,要去哪儿一定得让珍姨陪着。 除非有特别的事,孔兴旺才会到姆娜这,平时他来内地,基本住在工厂里面。加上看到孔兴旺对老婆那么好,即使他再讨厌再市侩,姆娜觉得他也还算个有情义的男人吧。 孕妇都有嗜睡的习惯,下午姆娜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 吃了珍姨给她准备的小米粥,感到头晕沉沉的,问:“珍姨,我好像浑身不太舒服,连脚也是倦倦的,你以前怀孕时也这样吗?” 珍姨说可能是睡得多了的缘故。姆娜想应该是的,便说:“那晚饭后我们去海边散步吧。” 珍姨说:“好的,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姆娜说:“我忽然间不想吃晚饭了,不必做了。” 珍姨说:“这怎么行呢,先生会怪罪我的。” 姆娜说:“你做了也浪费,我喝小米粥已经饱了。走,太阳刚好落山,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待续 四、养胎(3) 珍姨听了说:“我和先生说一下。”姆娜点头示意她打电话。 孔兴旺让珍姨开视频,看到姆娜没精打采的模样,也不好阻止,让珍姨好好跟着姆娜,回来后一定要补吃晚饭。 姆娜换上舒适的平跟凉鞋,珍姨搀扶着她出门去。下了楼梯,姆娜就不让珍姨扶了。走在海边别有风情的堤岸上,姆娜高大的身材和富有特点的五官,多少有点惹眼。在这个城市,这儿是姆娜最常来也是爱来的地方。 堤岸边上有露天的咖啡座,走累了,姆娜便坐了下来,叫了两杯咖啡。珍姨有点坐立不安,姆娜问她怎么了。她说她不习惯坐这些地方,也不习惯喝这像锅巴水的饮料。姆娜便笑了。珍姨说,小姐,你应该多点笑的,这样对孩子会好一点。姆娜又向她笑笑。 喝完一杯咖啡后,姆娜还想叫,珍姨说,小姐,还是别喝太多了吧。姆娜想想咖啡对胎儿确实没有什么裨益,也就作罢。 坐着吹了一会海风,姆娜忽然问,珍姨,你第一次做母亲时是什么感觉? 珍姨听了,过早憔悴的脸上忽然焕发着光彩。她有点娇羞地说,那都是10多年前的事罗。那时孩子他爸还年轻力壮,当知道我怀了孩子时,他那个高兴呀,抱起我在家里的土房子里乱转,跑出去跟他爹妈说,还跑去和他的哥们说,见人就说他当爸爸了。那时多好啊,觉得生活真有奔头…… 姆娜看着珍姨的脸,有点看呆了。珍姨那幸福和甜蜜的表情,刺痛了姆娜的心。 珍姨继续说,我最大的孩子现在都12岁了。后来孩子他爸不顾计划生育的政策,有了第二胎后硬是要我生下来,其实他不出声我也要生的。我喜欢孩子,因为那是咱们自己的骨肉啊。不管生活多苦多累,看着孩子,你就觉得生活还是有奔头的…… 姆娜轻轻地点头说,是啊,那都是自己的孩子啊。 珍姨感觉到姆娜情绪有了变化,不敢再说。姆娜抚着肚子又问,珍姨,像我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贱? “不,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珍姨,我自己知道的,你不必安慰我。” “小姐,我不是安慰你,不过我倒是曾经……” “曾经什么?” “我曾经和孩子他爸念叨过,你一个大学生,能找那么好的工作,怎么也会……” “也会走这条路,对吧?” “小姐,我是不是多嘴了?主人的事不是我们下人应该打听的。” “不,你说得对。还有,珍姨,不是和你说过不要主人啊下人的说吗?” 珍姨难为情地笑笑说:“我知道小姐心好,可你就是我的主人啊。小姐,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吧。” 姆娜点点头。珍姨看看天色渐渐暗了,海岸边来散步的人越来越多,说:“小姐我们回去做饭吃吧?” “珍姨,今晚咱们不做饭了吧,走,我带你吃好吃的东西去。” 珍姨迟疑地说:“还是回去吧,不然一会先生打电话来我不好交待。” “别怕,有我呢?” 姆娜又说:“他要是打电话来,我来说。他要是问我们怎么不在家,就说我心情很不好,你陪我在外面散心嘛。” 珍姨还是不愿意。姆娜说:“哎呀,求你了珍姨,就今晚,就一次!我想吃‘茶马古道’的菜,走,这就跟我走,就在前面。” 待续 四、养胎(4) 姆娜拉起珍姨,珍姨怕有身孕的姆娜用力过大影响了胎气,不敢不跟着走。这个小姐的脾气也真古怪,有时静默得一天不说话,有时和蔼可亲得过分,有时又莫明其妙地闹情绪,有时又善解人意得讨人喜欢…… 总之,姆娜在珍姨眼中,是一个心地很好却又来路不明去向也不定的女人。 在“茶马古道”里,里面纯一色的云南风格装修,让姆娜倍感亲切、胃口大开。她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一味叫珍姨“吃啊,你吃啊,快吃!好吃着呢!” 珍姨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些菜对胎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这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没吃过。你看,这一碟还是蚂蚁呢!” “什么影响?就孔兴旺神经紧张。没事的,其实食物只要没毒就可以吃。” 珍姨看着狼吞虎咽的姆娜,说:“小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开胃和开心的样子。” “在那笼子呆着,天天吃那些什么营养餐,人不变傻已经很幸运了。” 难得听姆娜开玩笑,珍姨跟着笑,放下顾虑,陪姆娜大吃起来。 手机急促地响了,这个手机号码除了珍姨和孔兴旺没有任何人知道。孔兴旺在电话中生气地问珍姨怎么家里没有人听电话。 姆娜抢过电话说:“我们在外面,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全身不舒服,就让珍姨陪我到处走走。” 孔兴旺说:“心情还没好起来啊?那怎么行呢,你不能心情不好的哟。什么也吃不下?你不能什么也吃不下的哟?就是吃不下?哎哟,不行。那你想吃什么?什么,已经在吃?” 姆娜把电话拿得远远的,孔兴旺的声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在电话中“喂,喂,说话呀,你在哪吃?不是说了不要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吗?” 姆娜没好气地说:“孔兴旺,我难道吃点自己想吃的东西也不行吗?我又不会故意毒死你的宝贝儿子,你嚷什么呀,不就是吃一顿云南菜么?吃不死人!” 孔兴旺有点呆了,姆娜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大脾气过。他担心地问姆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姆娜听了才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就调整一下语气说:“没事,就是在家闷得慌。” 孔兴旺说:“真的没什么事?那好吧,你们好好吃饭,可是别乱吃生冷的过于刺激的食物啊。” 姆娜吁了口气说:“好了,不吃了。” 孔兴旺又呆了一下才说:“又怎么啦?” 姆娜说:“吃饱了。” 孔兴旺听出姆娜真的是闹情绪了,软下来说:“好,不吃就不吃,要真是不开心,你让珍姨继续陪你玩玩吧,但别太晚回去。叫珍姨听电话。” 珍姨听完电话说:“嗯,我知道了,先生,你放心吧。小姐可能是临近生产了,脾气有点大。” 姆娜冷静下来,心想应该是罗娜发来的相片和珍姨关于当母亲的话,引发的情绪波动吧。 姆娜禁止自己顺着这个想下去,便问珍姨吃饱了没。珍姨说,饱了,早就饱了,就是太好吃,才继续吃。姆娜笑一下,便叫服务员来结帐。 街道外面,人流已经多起来了,逛完海岸的人,许多都往这边方向的商业街走去。这也算是这个城市中的人们一种最简单直接的休闲方式了,大多是一家人或者三五知已,步子散慢,悠然说笑。姆娜见人太多,便往相反的方向走。珍姨跟上来扶着她说:“小姐,家不在那边呀!” “我知道,我们再溜溜吧,你不是说吃得太饱吗?” “可是我怕你累着了。” “没事,咱们随便走走,走到哪算哪,累了就打车回去。” 待续 四、养胎(5) 漫步踱到酒吧街的拐角处,她的脚步停下来了。 雪白的外墙门面,仿古的门檐两端,各挂一盏大红灯笼。门角右边靠墙壁的三角地带摆着一个细长葫芦状的原木大酒桶,应该是整一块的大木头挖空打造而成的,看上去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笨拙,却又散发着憨太可掬的吸引力。 “温情”?看着两盏大红灯笼上的两只字,疑惑了,这是什么地方?酒吧? 姆娜回头看了一下刚才经过的那条欧陆风情的酒吧街,再看一下这间店,前不怎么靠主街,后不挨商业区,它在这个位置显得另类而突兀。 间或,有各种男女或单独或结伴走进去,很恬淡的样子,有的甚至只穿宽大的汗衫一条沙滩短裤一双塑料拖鞋。 姆娜看着他们,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一个词语??“回家”。 珍姨在旁边说:“小姐,你看什么呢,咱们走吧。” 姆娜没有听,走到“温”和“情”两盏大红灯笼中间,灯笼中透出来的灯光映在她脸上,踱上一层柔和的红光。恍惚了一会,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明暗适中,不知道是不是夜还没有深的缘故,顾客不算多,一眼就可以数出来。 一个女孩迎了出来,对她热情而礼貌地笑着说:“你好,欢迎来到‘温情静吧’,希望这儿可以成为你偶尔憩息的家。” 恍惚中,姆娜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姆娜在靠门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她盯着面前的桌子和自己坐的椅子,半晌回不过神来,这分明是她家乡的原木桌椅啊。 很残旧了,本来粗糙的桌面早就磨平滑了,颜色也发黑了,可是她认得它们。她家乡的人爱用整树整块的大木头做家具,而且并不像汉族人那样讲究刨的技巧和花样。 再看其他桌椅,却又看不到同样的款式,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旧的本就应该淘汰的。 姆娜忍不住问:“你们这里是干吗的呢?” 女孩笑着说:“你好,这儿是‘温情静吧’,可以聊天、聚会、沙龙、喝酒、休息、发呆、翻杂志……只要你想做而我们可以满足的一切事情。” “哦。是这样。”姆娜听出音乐放的是纳西古乐,声音很小很轻,飘渺而悠远。 不一会,女孩给姆娜上了一杯橙汁,对她说:“你是我们第一个孕妇顾客,这是我请你的,你可不能喝酒哟。” 姆娜笑着说了一声谢谢,问:“这音乐?” 女孩说:“是我们老板的唱片,她整理了许多音乐放在这,每天我都是随机地选一张来放。” 姆娜说:“哦,那都有些什么音乐呢?” 女孩说:“各个民族的民乐,还有国外的许多民乐民歌啊。” 姆娜开始还以为这是云南特色的酒吧,又环视了一下这个有点杂乱无章的酒吧,才说:“好的。你是这的老板?” 女孩摇头说:“不是呢?老板不在。我叫东妮,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待续 四、养胎(6) 姆娜没有再问下去。珍姨指着旁边一张桌子说:“小姐,看,我老家就用那样的木桌。” 姆娜说:“哦,你老家是哪的啊?珍姨。” 珍姨说:“贵州黎平。小姐,你看,墙壁上有好多相片!” 姆娜说:“我看到了,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珍姨说:“小姐,这地方是干什么用的啊?” 姆娜说:“是酒吧,主要是喝酒的地方。” 珍姨说:“怎么还有人喜欢来这种地方玩?真是糟蹋钱了。” 姆娜喝了一口橙汁,再次环视这个酒吧。她也说不上来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可是心里就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自己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恰切的词语来形容。 珍姨提醒她是时候要回家了。姆娜喝掉最后一口果汁,慢慢站起来,东妮看见了,走过来帮忙扶着她,说:“这儿光线暗,你小心。” 姆娜说:“谢谢。”东妮站在门口向她招手,带着微笑说:“欢迎下次再来哟。再见。” 在门口,姆娜禁不住回头望,心想下次有机会来的话,一定要好好看看墙壁上的相片和四周小架子上摆设的饰品。 才走了两步,手机就响了。 孔兴旺焦虑地问珍姨怎么家里电话没有人听。珍姨说她们还在大街上。孔兴旺对珍姨劈头就是一顿骂。姆娜在旁边听得个大概,抢过手机说:“不关珍姨的事,是我自己不愿意回去。” 孔兴旺一听声音是姆娜,连忙换了语气问她怎么逛这么久,累不累,心情好了没? 姆娜说:“你别乱骂人,我的心情就会好好的。” 孔兴旺连连说:“好的,好的。”然后他问到底在哪玩到这么晚? 姆娜说她们刚才在一个酒吧里坐了一会。孔兴旺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酒吧?我的天哪,酒吧那种地方,你怎么??” 姆娜说:“你放心吧,孔老板,我知道我是一个孕妇,刚才那是一个静吧,很安静的,空气也流通清新。” 孔兴旺半信半疑,姆娜说:“那酒吧叫温情,你下次过来可以自己考察一下。” 孔兴旺说:“好啦,小娜,我信,我信。你别走路了,打个车回去吧。听话啊。” 姆娜说:“好,我们这就打个车。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紧张啦,我会对孩子负责。” 孔兴旺在电话中喏喏地说:“是,是,我不紧张,你也别紧张,快回去休息啊。” 姆娜把手机递给珍姨时说:“珍姨,对不起。” 珍姨有点惶恐地说:“小姐,别……你说什么呢。” 姆娜笑笑说:“别把先生的话放心上,现在他不敢把我和你怎么样的。” 珍姨说:“谢谢小姐。可先生给我的工钱是别家的三倍,他骂我是应该的。看,小姐,有车来了,我们回家吧。”说着便扶着姆娜上了出租车。 回到家,洗过澡,喝了牛奶和珍姨做的睡前点心,一躺下就睡着了。已经很久,心情没有这样放松,没有睡得这样香了。 待续 四、养胎(7) 最近胎动比较频繁,在珍姨陪同下,到医院接受检查。医生都是孔兴旺事先托人找好,并与之熟悉熟络的,总之,他要什么都要他的掌控之中,才安心。 在妇检室外的长木椅上,有许多孕妇与她一起等候检查报告,不同的是,她们多是由自己的爱人作陪,大多手拉拉手,偶尔有孕妇胎动,爱人把耳朵或者手掌在她们的肚子上,两人耳语着浅笑,和谐而温馨。 姆娜看着她们,谈不上妒忌,也说不上羡慕,但是心里还是有着一些她控制不住的寂寞。 胎儿发育很正常,医院建议她平时少点卧床,多点走动,对胎儿和姆娜的身体会更加好一点。 医生当然是向孔兴旺作过汇报的,孔兴旺后来才对姆娜的外出,不那么限制。 姆娜暗中又到“温情”坐过几次,孔兴旺得知,担心得很,便决定放下生意,到滨城看看。 孔兴旺悄悄验证过“温情”酒吧后,默许了姆娜偶尔到那儿坐坐,但明令姆娜不许喝酒,并且不能晚归。 对珍姨训了一会话,他还特地跑到“温情”,以姆娜家人的身份,暗中将要小奖章的一些事项,向东妮和阿朗作了一番交待。 此后“温情”便成了姆娜除散步外,唯一可以散心的场所。东妮和阿朗却从没有在姆娜面前,提过孔兴旺来过这儿。但每次姆娜来,他们都会给她准备最新鲜的果汁或者温热的牛奶。 姆娜经常在这儿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翻翻杂志,听听音乐,发发呆,有时也会暗中瞄瞄身边坐着的顾客,猜想他们的生活与心情。 只是苦了珍姨,每次她都得带着毛线来,不然她可坐不住。 这天才晚上七点,姆娜已经在珍姨的陪同下,沿着海边散步了一圈儿。见姆娜没有回家的意思,珍姨便知道她想到“温情”去了。 “温情”远还没有开始营业,灯笼也才亮起来。 姆娜反而喜欢这个时候在里面坐坐,虽然没有和东妮、阿朗聊过什么,但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她坐她的,他们忙碌他们的。 慢慢踱到“温情”不远处,见到有个女孩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背上是一个军绿色的背包。 珍姨指着她说:“小姐,你看,有人比你还来得早。” 姆娜向她望去,她跑到车尾箱中,提出几大袋子东西来。接着东妮和阿朗便跑出来,看样子也是很熟悉的。 东妮眼快看见了姆娜,快乐地向她招手,“嗨,幸福的准妈妈来喽!”阿朗也放下手上的东西,向她笑。 女孩转过身来,惊喜地叫道:“是你!你怎么在这?” 姆娜也非常惊喜地看着她,不禁行前了几步。“你呢,你怎么也在这?” “我进货,顺便回来看看。” “进货?” 东妮插话说:“你们都认识,难道你不知道她就是我的老板?” “老板?你是温情的老板娘?” 女孩笑笑算是默认。姆娜说:“原来大家传说中的美女老板,就是你,我的天!” 待续 四、养胎(8) “怎么,不相信?” “呵呵,很意外。” “哟,小宝宝好像又长大了好多哟。” “是的,踢得越来越厉害了,不过奇怪的是,来这儿坐坐,他又会安静很多,乖乖的。” “是吗,那快进去说。阿朗,你负责把后面的东西提进来。一会还会有快递公司送东西过来,到时再说。东妮,你去帮我叫个盒饭来。对了,你们都吃了吗?” 姆娜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甚是惊讶。和在飞机上看到的她判若两人--人怎么可以同时拥有这么多不同的样子呢? 感觉到自己在定定地看着人家,怪不好意思地,便回答说:“都吃了,吃过了才来散步的。” “家住这?” “就在附近。” 两个人边聊边走进“温情”,姆娜坐下来,女孩也坐下来。互相看一眼,笑了:“世界真小啊。”两个人异口同声,为了这,又笑。 东妮和阿朗还有珍姨,在吧台那边,看着她们,都很奇怪。 “我家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开怀地和人说过话,也从来不知道她还有朋友。” “我家老板也从来没有对谁这样亲热主动,我们也从来不知道她有别的朋友。” “这下子好了,小姐有伴了。” “我家老板平时不在这的,难得回来一趟。营业前她就走了。” “老板怎么不在这管事?” “有我们啊,她指挥就行。她姑姑需要她照顾。” “病了?”“嗯。病好久了。” 说着,又听到她们在笑。仔细听,原来是为了彼此的称呼。听得她们打趣的结果是,姆娜要叫“老娜”,罗娜要叫“小娜”,惹得大家都笑了。 珍姨忍不住插话说:“本地人叫和自己名字一样的人,可不是这样叫的。” 大家问:“那怎么叫?” 珍姨说:“叫‘老同’。” “老同?” “对,不过得用广东话叫。”珍姨示范了一下读音,大家跟着学,全都笑翻了。 客人陆续进来了,东妮和阿朗也开始忙碌。就是从这天开始,珍姨参预了酒吧的服务,反正她和姆娜来这儿,闲着也是闲着。人多的时候,干脆向东妮讨了围裙,帮忙端酒端水抹桌子。姆娜也成为“温情”唯一的免费贵宾。 这对偶遇的“老同”,分别的时候,依然没有交换电话号码。也许对于友情,她们都已经不太习惯怎样去经营和联络了,但她们却相信,以后总是还会见面的,见面的时候,又会自然而然地亲热起来。 在她们内心深处,其实如此渴望类似的温情感觉。 姆娜看着大红灯笼上那黑色的隶书大字“温”、“情”,心中满溢着一种久违了的暖意。 年轻的罗娜,有这样的气质和能力,到底她又经历过一些什么?那些经历是否也像她的一样不堪回首? 她不禁思考,对于女人,苦难之于她们,是什么?幸福之于她们,又是什么呢? 待续 五、交汇(1) “喂,对,我是。什么?电脑坏了?坏了就拿去修呗。不都有售后服务么?这事你就可以作主嘛。嗯,行,所有的开支你让东妮支付,记在帐上。我暂时还不会回去。有你和东妮在,我放心,帐和事务通过电脑传给我就行。另外,我得再重申一次,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搅赵叔。” “我干姐怎么说?”东妮问放下电话的阿朗,阿朗复述了一番。 东妮说:“我就说嘛,这点小事别找她。目前她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哪有老板娘不来店里坐镇的,要是她在这,保证生意会好上几倍。” “是啊,客人还不一个劲地买酒?” 东妮憧憬地说:“要是我也那么聪明又漂亮多好。” 阿朗白了她一眼,找到“精诚电脑”的电话,打了过去,要求他们一定要在天黑前来修理好。 快傍晚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外面叫:“有人在吗,请问里面有人吗?” 东妮打开门,疑惑地问:“你好,你找谁呢?” “你好,我叫林烨,精诚电脑公司的,你们这是‘温情’酒吧吗?” “是的,快请进,我们只在晚上开门。阿朗,电脑师傅来啦。” 林烨望望“温情”那几乎没有装修的门面,又看看东妮简单干净的装束,半信半疑地跟着走了进去。 尽管是白天,可里面光线非常暗,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打开了灯。 林烨看了看里面的陈设,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说不上主题和感觉的酒吧。而且,这算是酒吧吗?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废旧家具的集中场。 “你是老板?”林烨问阿朗,尽管他觉得这个看上去清瘦但阳光的男孩,不太可能是老板,还是这样问了。 “不,我不是。” “那,她是?” “也不是。” “哦……” 林烨不再多问,检修起电脑来。走的时候,东妮递给他一张贵宾卡,并告诉他可以享受八折消费。 “喂,小牛,你的任务我帮你搞定了,你在医院好好陪你母亲吧。这边我尽量帮你顶着。” 放下电话,林烨发动了汽车,回头看看“温情”酒吧那两个红灯笼,随手把那张贵宾卡丢在车上的小盒子里。 在“银亚集团”的主机控制室中,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折腾,林烨终于修补好这个让人头疼的计算机管理软件上的漏洞。这个民营企业的老总硬要亲自带林烨去桑拿按摩。 还不等林烨表示意见,就把林烨的老总一起叫上。几个人酒足饭饱后,便驱车至“御相堂”。 黄耀还不愿意回家,提议去一个新开张的夜总会听歌。张总说:“不啦,太晚了回去不好。我的原则是,不管在外面怎么混,都得在12点回家向老婆报到。老黄,和谐才能更好地发展嘛。所以呀,男人要想事业更上一层楼,想活得舒坦,这元配夫人一定得保留,并且要哄好。因为,只有这元配,才会真心地为你好,最大限度地容忍你的所有种种。” 黄耀听了只有苦笑。 五、交汇(2) 坐在黄耀的车上,林烨一直抿着嘴。黄耀斜眼看他说:“你小子的日子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已经习惯了。” “飘儿走了有一年多了吧,她还好吗?”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去打听一下,在家事上,别像我这样窝囊行不行?” “有什么好打听的,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了。” “习惯?你能瞒得过我么?你心里分明还在想着她。” 林烨不说话了,望向窗外的夜色,不禁想,这一刻的飘儿,在哪儿呢?在干什么呢? 他当初放手他们的婚姻,本想成全飘儿,让她重新选择自己要爱的人,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她却选择了只身远走异国他乡。也许,他对自己妻子的了解真的不深,以飘儿的性格,又怎么会舍弃他后与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她内心一直都是这样刚烈而柔韧,是他一直忽略了而已。 “在想什么呢?林烨?” “……哦,没想什么。” “又在想飘儿了吧。” “……” “……哎,这种天天晚上害怕回家,在风月场所留连逃避终归不是办法。不就离婚么,我再离一次又如何!”黄耀叹气说罢,便发动汽车。 林烨感叹:男人的脆弱和勇敢,放弃与坚持,那是女人所不能了解的。恐怕女人的脆弱与勇敢,放弃与坚持,他们男人也不尽了解吧? 回到家,按着灯,林烨在灯光中站了几秒钟,才换上拖鞋。他怀念以前加班回来,家里亮着灯的感觉。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可是家已经不是那个家。没有了女主人,难得的是,屋里依旧整洁干净。这也许要多亏了林烨有洁癖的天性。从一开始越搞清洁越脏乱,到现在学会有条不紊地收拾拖抹,对他来说确是不容易呢。 他还学会了做饭。在工作不那么忙碌的时候或者休息日,他会一个人买来想吃的菜,回忆着飘儿的做法和吃过的味道,自己摸索着做。学得最像的两道菜,是鲫鱼鲜淮山汤和砂锅羊肉焖萝卜。 而一个人的饭桌,毕竟是孤单的。 一个人的双人床,也是孤单的。 在他身边,飘儿不快乐,一直都不快乐。什么都不怨,只怪自己努力得太晚,努力得还不够。何况,世间许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孤单就孤单吧,起码心中还留有一份思念。飘儿要是想回来,自会回来。她要是回来,他一定会张开双臂迎接她。 在飘儿出国前,她最好的朋友告诉林烨,飘儿要走了。还告诉他飘儿说过,这一生中遇到的几个男人,竟是林烨爱她最深。 于是,他发疯地驱车到广州新机场,却冷静了下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飘儿面前,他说过要放手的,因为当他们想互相珍惜彼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改变,他们都中了背叛的盅。 与其活在阴影里,不如让大家都自由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飘儿要用这种方式来完成她的新生,那么他更加应该成全她,让她静静地走。 待续 五、交汇(3) 在机场围着的铁丝网外,他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时间从手表上流转。当飘儿乘坐的飞机从头顶上方的天空轰鸣而过,他默默地祝福了她。 扔掉烟头,他想他也是时候告别颓废消沉的酒色生活,从自我麻醉中清醒过来了。他一个男人,活得不应该比飘儿差劲。 第二天,他剃净了胡子,穿上干净的白色休闲服,气定神闲地出现公司时,所有同事都瞪大了眼睛。这一个多月来,他整个人好像死了一半似的,晚上经常是同事们在酒吧找到喝得烂醉的他,把他扛回家。 好友郑剑平指着他灿笑,走过来,用力地甩了林烨几个拳头。黄耀也给他来了一拳头。 林烨不好意思地说:“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我……” “哎呀,我什么呀我?回来了就好。”黄耀阻止他说下去。 小牛说:“不过话说回来,差不多每次都是我扛你,有一晚上,还吐了我一身!” 林烨不好意思地说:“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吧,算是赔罪和感谢。” 黄耀故意损他说:“你林烨的钱可能全买酒喝光了吧?你还请得起么?算啦,晚上老总请客,咱们全部一块去聚餐唱歌跳舞一条龙,庆祝你这孬种的新生如何?” 大家欢呼着拍掌。林烨庆幸自己不是工作在明争暗斗的机关和企业,这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事,是如此可爱,以前没有与他们好好相处是他的错失。 现在飘儿离开了他,他发觉自己除了工作之外,不会任何娱乐;除了同事之外,再没其他朋友。是时候调节自己的生活了,他希望飘儿好好地生活,就应该明白飘儿也希望他能够好好地生活。 那天晚上,简直可以用狂欢来形容,上到黄耀,下至职员,几乎都醉了。 当晚有一对同事突然宣布要结婚,大家惊呼他们的地下情实在太隐蔽了! 黄耀说,热烈祝贺又一对新人前赴后继地走进爱情的坟墓! 大家哄笑。郑剑平非常不解地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怎么会有结婚这念头的呢? 那对热恋中的情侣,紧紧在搂在一块,打趣地说,是为了给林工打气,增强他生的勇气,也为了给郑工作好榜样,这女人和婚姻并非洪水猛兽。所以呀,为了大家的幸福,就亏了我们二人! 大家笑成一团。纷纷举杯祝福他们。 半醉的黄耀,竟然答应了小夫妻一个月的婚假。 直到第二天上班,黄耀发觉少了两个人,一问才想起昨晚的承诺,不禁暗暗后悔。秘书又说,他们中午已经登上飞机到丽江旅行结婚去了,回来再派喜糖。 林烨说,我下次结婚,也要去云南旅行。 黄耀笑了,这小子,能够开这样的玩笑,看来是挺过劲来了,他也就不必担心啦。推己及人,他太理解事业成功而家庭失败的男人之痛。 不知那些他们男人负了的女人,又是怎样的心态? 待续 五、交汇(4) 一个月后,林烨到机场去接那对新婚同事。在车上,林烨听着他们一来二去嗔怪不失调皮的拌嘴,顿觉情趣盎然。他以前和飘儿从来不会这样,甚至激烈的吵架也就只那么一两次。 一对年轻夫妻过于相敬如宾,看来真的是不甚正常的。 下车时,林烨接过新娘带给他的礼物,让他奇怪的是除了茶叶外,袋子里竟然还有一本灰蓝的日记本,里面写满了文字。 追上新娘,不料新娘说:“不是我的,是我在泸沽湖至昆明的车上捡到的,当时忘记了交给司机,随手塞进了袋子里,你帮我处理掉吧。我现在要去派礼物!” 新娘送的上好茶叶,林烨喝了不少,以至夜深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独居的人最怕失眠,一失眠就会想起许多平时刻意尘封的事情,越想越睡不着。 瞥见床头柜上那本灰蓝的日记本,顺手拿了起来。在要揭开第一页的时候,有点犹豫??日记是最隐秘的心灵宣泄,他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是很不道德? 这样想着,便合上本子。可是好奇心驱使着他,又打开了封面,扉页上,黑色钢笔书写的“天堂路•殇”字体娟秀苍劲,一时还看不出是男还是女的手迹。 “天堂路•殇”旁边还引用了《圣经•旧约》中的话:“你们哪一个不是有罪的?” 林烨看着这些字,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里直涌上来,他“啪”地再次合上日记本。 抽了根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在地板上做起掌上压。折腾了好一会,重新倒在床上,疲倦中好不容易才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下班回家,一进门,林烨就赶紧洗澡然后倒在床上。今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忙完自己负责的大工程,还要忙里偷闲帮小牛。整整一天,只有午饭时间才休息了半小时,这会儿真是腰酸背痛。 闭着眼睛伸手向床头柜摸索,找到他的珍珠滴眼液。这视力好像是越来越下降了,想起以前每当他说眼睛累的时候,飘儿会总在睡前给他端来鹌鹑炖枸杞子或者桑葚炖鸡蛋。那些汤真的很有用,第二天睡醒,眼睛就立刻不痛也不涩了。 林烨曾经到饭店去问过,都没有这种汤提供。他自己也尝试过做,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出来的味道,比药水还难喝。 有太多的东西,是一去不返了。 “啪”的一声,有东西随着他手的拖动,掉到了地上,是那本灰蓝的日记本。他捡起来,眯着眼睛,瞄了瞄它的封面。摇摇头,又将它放回柜子上。 “反正这东西都不知道是哪个的,看了也没有人知道。”闪念一过,他便拿过日记本,打开了封面。 “天堂路•殇。”他读出声音来,又摇摇头,想,搞不好这是一本绝命书呢? 翻开第一页,“2006年8月10日”天气和温度还有心情都没有填,只填写了简单的日期。 待续 五、交汇(6) 这时,房间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来,吓了他一跳。这么晚找他的人,多是黄耀。 黄耀听出林烨没精打采的声音,问他怎么了。 林烨说没怎么,反问他怎么了。 黄耀说:“林烨,我和你说,我今天联系上我前妻祝颜了,她竟然和我说了好一会话呢!” “哦,那祝贺你。可是你现在这老婆怎么办?” “她?先别管她。” “谁管啊?不过,你要想甩她,你得脱一层皮不可。” “我也正发愁呢。要是颜颜回心转意原谅我,我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 “真是不能怪女人在说我们男人时,在前面加的那个字啊。” “什么字?” “臭。” “哈哈,你这小子,有长进啊。” “长进个屁,今天为你这个资本家忙活一整天,回来又莫明其妙地为一个日记本忙活了一晚上,身心疲累。” “日记本?” “别问了,我也搞不清楚。对了,黄耀我问你,一个人受过重大打击后,说她涅?,是什么意思?” “这文皱皱的,要干吗?” “不干吗,你就说这词是什么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都钻钱眼里去了,文化知识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我只知道这是佛教用语,好像是重生的意思吧。” “重生?那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人间重生,还是在天堂地府重生?” “林烨,你有病啊?什么人间地府的。出来喝酒吧,还有另外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林烨想这心情确实是有点怪,也许喝点酒,会好一些。一个人的生活,得学会调整自己。 黄耀问林烨:“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飘儿有消息了?” “别老在我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 “哇塞,情绪化?第二春要开花了?” 林烨懒得理他,靠在椅子背上闭目休息。黄耀也不再瞎扯,说:“我们还去接一下郑剑平,一会我有事和你们谈。” “这么正儿八经的,那你找一家安静的酒吧。” “我平时寻欢作乐的地方哪会安静呢,你呢,你知道哪比较安静一点?” 林烨摇头,好一会才说:“有一个地方应该是挺安静的那种,不过可能你不会喜欢。那里……怎么说呢,就是怪怪的。” “怪怪的?我到是要见识一下,你带路。” “他们也是我们的一个小客户,‘温情’酒吧。” “哦,我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你是老总啊,日理万机,哪会把这小客户放心上。” “再损我,一会你可别后悔。” “你这个铁公鸡,能生出什么毛来?” “林烨,一会儿我要你为刚才这话道歉。” 正说着,郑剑平在街口招手。互相玩笑一番,车子便往“温情”酒吧方向驶去。 三个人走到“温情”酒吧门口,都定在那儿疑惑地前看看,后看看,左瞧瞧,右瞧瞧。黄耀问林烨:“你说的就是这儿?” 郑剑平说:“这是酒吧?不会吧?怎么看都像龙门客栈多一点。” 林烨说:“老实说,我来修电脑时,比你们更加奇怪。走,进去。” 也许是夜深了,十多张高矮不一的桌子边几乎都坐满了人。里面确实是够静的,人这么多,却没有什么大的声响,只有幽远的音乐在若有若无地流淌着。 待续 五、交汇(7) 三个人只顾着观察里面的东西,站在那儿忘记了找地方坐。有一个女孩走过来,引领他们在最里边一张木桌坐下,说:“不好意思,只剩下这张了,另外一张有人订了。今天是周末呢。” 惊愕中,黄耀有点结巴地问:“你这开张多久啦?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女孩礼貌地说:“开张好久啦。” 黄耀又问:“你们老板在吗?我倒想见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把酒吧做成这个样子而不会关门。” 女孩笑笑说:“老板不在,她只是偶尔才来这看一下。平时这是我和阿朗负责的,我叫东妮。” 老板不在这经营,还能够有这样的生意。黄耀想这世道还真是越来越闹不明白了。只是当他坐下来,坐在这些年代久远的椅子上,面对这样的质朴与厚实,他的心也莫明其妙地静下来。 “老板就放心给你们经营么?也许我问得不礼貌,可是……” 女孩还是笑着说:“没关系。老板娘人好呢,比我姐还亲,她给我和阿朗一点股分,很少很少,可是我们都当这是我们大家的事业呢。” 黄耀听了,更加感觉奇怪。他今天找林烨和郑剑平出来,谈的就是这个事。他考虑良久,决定给他们两个人一点股份,一是回馈优秀员工,留住优秀员工,二算是成立类似董事会的组织,假如他再离婚,可防止现任老婆在公司闹得太离谱。 来到这个酒吧,看到东妮,他感到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要了些听都没听过的度数极低的自酝酒和下酒的零食,黄耀便向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郑剑平和林烨当然是喜不胜收。确定黄耀不是酒后乱言,两个人“嗬!”地站起来,狠狠地击掌。脱口而出,说今晚大家的消费,我和这位帅哥一起包了,大家尽情喝。 酒吧响起一阵掌声。东妮和阿朗开始忙个不停,这是“温情”开张来,最热闹的一个晚上。 凌晨时分,众人陆续离开了。喝得有点醉的林烨被黄耀和郑剑平架着走出酒吧。 林烨说:“你以为我醉啦?我没醉,我他妈的这是高兴。知道吧,归宿感,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归宿感。飘儿说,归宿……” “飘儿,又是飘儿,还说没醉呢。走,回家睡觉去。” 郑剑平说:“我觉得林烨离婚后怎么像完全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黄耀说:“这小子怎么变也还是没出息,这女人嘛,不就是女人么?” 郑剑平说:“你还不一样……” 在车上,林烨竟然靠在郑剑平身上睡着了。郑剑平推也推不开,只好忍着。途中郑剑平问:“你给我表姐打电话了?” 黄耀说:“是啊,她竟然听我电话了。可惜孩子不在家。我想死我那个小小男子汉了。” “哦。” “你别给我装,我知道你一直向她告密,说我怎么了怎么了。” “姐夫,我……” “你还叫我姐夫?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确实是我活该。” “你他妈以为我愿意叫啊。” “你一直来生我的气我是知道的。谢谢你在工作中依然这么支持我。” “工作是工作。” “我就是喜欢你和林烨性格上的这份直,技术好人品好。你以为这股份我是随便给的么?” 郑剑平没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心里又一次感慨,看来这男女间说真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还是像自己这样只约会不谈爱,保持单身的好,既自由又快乐。 待续 五、交汇(8) “这个东西你是在哪儿买来的?好特别啊。”来林烨家拿工具书的小牛这样问。 林烨回头看一下墙壁上的竹子根雕,古老的图腾纹样,带着原始而神秘的感觉。 他说是在“温情”酒吧弄回来的。小牛仔细看了好半天,疑惑地说:“这个‘温情’是个什么样的酒吧?我上次好像听郑剑平提过。”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挺奇怪的一个地方就是。” “奇怪?” “奇怪得又蛮舒服的一个地方。” “有美女看不?” “那小女孩不错的,听说他们老板娘是一个绝色美人,可是我没有见过。” “是不是啊?我想没有女人比我在医院碰到的那个女孩美得更特别。师傅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没有。” “算了,和你说也没用。” “那你还老说?无聊。干活去吧。” “我女朋友就不会说我无聊,她还跟我到医院去看那个女孩呢,结果她也看呆了。特别是那女孩的眼睛……反正,我说不上来。” “你们可真是绝配。” “那还用说。爱情是要快乐地享受的,不是像你们这样用来折腾的。” 林烨敲了一下他的头,说:“还教训起我来了。今晚别想跟我们到‘温情’酒吧去。” 小牛连忙住了口。可在车上没坐多久,小牛又忍不住说话了:“师傅,我跟你说,那女孩的姑姑也是一个昏迷病人,其实她长得漂亮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然那么细致地照顾她姑姑那么久,简直是比亲闺女还尽心,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她。你不知道,在医院里许多病人躺在那,除了护士是没有亲人管的,好可怜。” 林烨干脆问他:“你一直在我耳边说她,是不是想当媒人?” “媒人?你别傻了,我和人家都不认识。” “那你就别老是提她,她漂亮罢,她尽心也罢,都不关我的事。你这张嘴一天到晚没个消停,你累不累啊。” “哼,我敢说你如果碰见她,就不会这样看了。连院长的儿子也想追她,经常借故来医院呢。” 忽然林烨猛地急刹车,小牛定睛一看,他们的车差点撞上一个中年妇女了。妇女闪避不及倒在地上。他们迅速下车去扶起她,妇女惊魂未定,林烨看到她的手和膝盖出血了,就送她去医院。 才进急诊室,电话就响了,是“迪克科技”的总管在催,想到今天是郑剑平休息,便拨通他的电话,说明情况,让他来医院等检查结果。 好半天,检查报告才出来,没有内伤。妇女说:“真不好意思,明明是我不对,还让你们花钱。” “只要你没事就好。对了,我姓郑,大姐。” “哦,大家都叫我珍姨。” “珍姨,来,这边走。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现在几点啦?” “下午四点。” “这可坏了,赶回家去,得绕一个多小时的车呢,得回主人家做晚饭了。” “主人?” 待续 五、交汇(9) “我在一家人那当保姆,本来下午请假回家看看我老公,帮他抹抹身子的。他行动不便。家里的老人刚好也病了。” “这……要不,我送你。6点前保证你能够回到主人家,怎么样?” 珍姨有点迟疑,郑剑平说:“走吧,我是‘精诚电脑’的,好久没有做好事了,大姐你就让我雷锋一回。” 车子在珍姨的指引下,向郊区驶去。这个区域的简易平房里,住着许多像珍姨一家这样的城市边缘人。他们离乡别井,来到城市里辛勤劳作以换得最基本的生存。脏乱差是这儿最大的特点。 郑剑平看到不远处是一大片的蔬菜种植基地,便沿着小路往那边走去。不一会就听到珍姨在叫他“郑先生”,他扔掉烟头往回走。 珍姨已经换过干净的衣服了,看到她受伤的手,说:“医生说你这手不能沾水……” 珍姨说:“没事,我们穷人命贱,再说我用左手也可以干活。” 郑剑平也来自农村,读过职校,然后自学进修大学的计算机课程,他深深明白人不可能脱离土地而生活。因此,对像珍姨这样穷苦却坚韧地生活着的人们,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悯情怀。 在海边一个高尚住宅小区停下来,郑剑平递给她一张名片,说身体有什么不妥当就打上面的电话,可以找到他也可以找到林工程师的。 珍姨由衷地说:“要是我的孩子长大后能够像郑先生和林工程师这样有出息,那可多好啊。” 郑剑平说:“会的,我也从农村慢慢熬出来的。只要不怕苦,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珍姨才进门,在客厅看报纸的姆娜,看到她包扎着的手,吓了一跳。听完珍姨的复述,姆娜说:“你不是讲故事吧?” 珍姨说:“要不是我亲自碰到,我也不会相信啊。上次我被一个开摩托车的撞倒了,那人不道歉还对我一顿恶骂呢。哎呀,那郑先生和他的朋友,真是不错,那心肠真热!” 姆娜听了,说:“那你都伤着哪了?” 珍姨说:“其实真没啥事,我去做饭啦,小姐。” 姆娜说:“要不别做了,我自己做点面条吃就行。” 珍姨说:“这怎么行呢?先生不答应的。” 姆娜说:“他才关的视频,你不在,他把视频开了好久呢,说你要还不回来,就打电话给你。” 珍姨说:“先生也是关心你嘛。” 姆娜说:“他只关心我的肚子。何况我才不用他关心呢。” D 六、窥私(1) “迪克科技”的安装工程告一段落,明天林烨可以休假一天。在网上溜达了一会儿,便躺在床上看当天的财经报纸。他刚刚卖掉的股票最近暴升,嘟哝着把报纸一手扔到地板上,躺在床上生闷气,总结这次投资的得与失。 眼神的余光瞥见那本灰蓝的日记,那个“涅?”的女人,到底还有些什么故事呢?把大枕头竖放起来,挨在床沿边上,舒服地靠上去,点了一支烟,开始翻日记。 “2006年8月11日。 天还没有亮就醒来了。不,应该说我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睡着,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眼睛在寂静的夜里,就这么睁着,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应该是什么也没有想。都这样了,我还能想什么呢?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电话里有几个留言,都是他的。我不想听,那把声音会让我呕吐。电话没有用了,扔进了马桶。其他的家具电器,留给房东吧。 我只带走我的小背包,我从北京来这儿时背的那一只。里面有简单的行李,有我新买的像婚纱一样漂亮的裙子,还有一双银亮的细高跟鞋。最后,它们会陪我漂漂亮亮地走。我会在这样的美丽中,重获我‘人’的尊严么?” 这个女人的故事,应该和一个男人有关,这个“他”,是不是就是日记最后一页提到的“李楷峰”呢?她带婚纱一样的裙子和新鞋子,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说重获“人”的尊严? 林烨吸了一口烟,继续看下去。 “不想坐飞机进藏,我选择了火车和汽车。然后我会只靠这双父母留给我的双脚,一步一步地走完我最后的旅程。这双脚,走过太多错误的路,最后这一段,我想是无所谓对与错的了。 坐在火车上,我看着陌生的旅人的面孔,他们也淡漠,可是他们的淡漠总是还有那么一些兴高采烈的,他们还贪恋着这万丈红尘,而我,已经置之度外了。有一个女人和他的男人在吵架,列车员来劝也劝不住。我忽然间很羡慕他们,起码他们的吵也是兴高采烈的。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感觉可以感觉、可以渲泄。 我才23岁,为什么我有这样一颗垂暮的心?除了我自己和在天上默默注视着我的父母,没有人会知道。姑姑,她那么爱我,她也不知道。 姑姑,在她的眼中,我是多么懂事的好侄女啊!” 23岁,多么年轻!她怎么会有这样一颗垂暮的心?林烨皱紧了眉头。 “除了麻木,我现在是清醒的。在活着的这23年中,我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 清醒?清醒就不会想着去寻死啦!林烨想道,换了个姿势,翻到另一页。 待续 六、窥私(2) “列车在飞驰,轰隆隆,轰隆隆。我命运的列车也从我的躯体上毫不留情地碾过,留下的斑驳痕迹便是我不可抹杀的历史。我趴在嘈杂的车厢最上面的卧铺,与它们作最亲密的对话。我可以不爱它们,可是我得梳理一下它们。在我零落成泥的时候,起码有它们,证明我这个躯体,在这个尘世间曾经鲜活地存在过。” 这哪是日记?分明是一部富有文采的文学作品啊。林烨感叹道。 “六岁。 那个早上,我还在爸爸怀中撒娇,晚饭爸爸没有回来吃。我给他留了一个最大的馍馍,后来有人来我家对妈妈说了几句话,妈妈晕了过去。那么强壮高大的爸爸埋在深深的矿井下面,再也找不到。妈妈天天到矿上哭,他们给了妈妈一千块钱。 还是六岁,妈妈的眼睛哭瞎了。那个冬天,下着大雪,我穿着妈妈给我做的厚棉袄,喂了妈妈半碗鸡蛋汤,妈妈笑着流出了眼泪,说她看到爸爸在向她招手。也还是晚上,妈妈就真的去找爸爸了。我想钻往妈妈的怀里去,可是姑姑死死地抱着我,她哄着我和七岁的哥哥不要哭。当我们不哭的时候,姑姑却哭了。从此往后,姑姑便成了人们唯一的亲人。 许多城里的文人在写文章时,总是把‘山里人的纯朴’挂在笔尖上。是的,山里人是纯朴的,可是他们纯朴与我们无关。我和哥哥在他们的白眼和欺负中隐忍地成长,姑姑教导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飞出这个山沟沟。她说哥哥定要做一只鹏鸟,而香香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我永远记得姑姑说这句话时语气坚决、神情悲壮。 我和哥哥不但懂事,而且聪明。我们拼命地学习,也力所能及地帮姑姑做农活。 年轻时的姑姑真漂亮啊!脏活累活和粗布衣裳了掩盖不了她的水灵,可是那个本来要成为我们姑丈的男人,因为我和哥哥,从姑姑的生命中撤走了。那是爹妈走后,姑姑唯一一次落泪。 姑姑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香香,记着,咱以后得靠自己。她不知道她无心说下的这一句话,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 七岁。八岁。九岁。十岁…… 很苦,很苦。姑姑最苦。那么多的回忆在脑际闪过,而我却无法把它写下来。姑姑严厉地对我们说即使再苦也不要哭,一哭别人就笑话咱们了,咱们就是要笑,要*地笑。 当我和哥哥到县城上高中的时候,姑姑已经憔悴得如一个小老太婆,她站在村口的老杨树下,比一张黄叶还要单薄。转身去学校的时候,我和哥哥眼里都是泪水。 在学校里,我不拘言笑,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哥哥是被姑姑打着迫着到县城上高中的,他像爸爸一样倔强,跑到矿井去干活,他想用他稚嫩的双手为我和姑姑撑起一片天,照顾我们,保护我们。可是姑姑不肯,这么多年来,我和哥哥已经成为姑姑生命的延续,她所有生活的梦想和憧憬都寄托在我们身上…… 是的,我是知道的。我是明白姑姑的。可是为什么我会走了这样一条与初衷相违背的路呢? 我们太穷了…… 姑姑太辛苦了……” 待续 六、窥私(3) 第二篇日记,这样结束了。林烨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相比之下,他是多么幸福啊! 也许飘儿说得对,幸福是需要比较的。 平息一下情绪,林烨便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了一个有着红朴朴小脸蛋的女孩儿,抿着倔强的嘴唇,穿着大红的碎花小棉袄,在冬日的黄土地上,挑水、劈柴、剁猪菜、生火烧饭……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 依稀记得,昨晚整个晚上,好像总是有一个小女孩在梦里来回晃动。 洗完脸,林烨才想明白那是看了日记的缘故。随便找了块面包吃过,把日记本从卧室拿到阳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又开始翻阅。 “2006年8月11日晚。 还是在火车上。车窗外一片漆黑,车厢中的大灯也关了,我想,这样醒着的人也许只有我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睡觉,我可以睡到永远不再起床。 因此,我现在睡不睡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太穷了。姑姑太苦了。我拼命考上大学的目的不是建设祖国不是为了中华倔起,我只是为了姑姑。 我只想能够有朝一天挣许多许多的钱,可以让姑姑吃上大碗的米饭、大块的肉,可以让姑姑穿上最漂亮的衣裳,可以带姑姑去美容,可以给姑姑找一个男人,可以让山沟里的人们都仰着头看我们。 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大学入学的那一天,我梳着两条油亮油亮的大辫子,穿着姑姑给我买的新衣裳,拖着一个破旧的旅行袋,用带着浓重家乡味的话询问宿舍在哪。 那些穿着时尚的同学都盯着我的脚,小声地议论我怎么还穿白色的胶凉鞋。 看看他们的脚,我第一次真正为贫穷感到了羞耻。我的脚趾一直往里边缩,一直缩。 因为我的土气和沉默,我几乎没有朋友。我脸上那两抹“山里红”是在入学一个多月后褪去的。 我的普通话不标准,教导员尽管知道我是特困生也没有给我安排家教任务。我自己缠着食堂的总管,让他留我在食堂里洗菜洗碗。凌晨四点,同学们都在熟睡,而我却已经在食堂干活了。 早晨、中午、深夜,在没有人的地方,我抱着字典,向着蓝天、夜空、树木、小草、人工湖说话,一字一句。 我找了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很孩子气的蓄势待发。在最多人的那个讲座上,我站起来拿过麦克风发言,用标准的普通话。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教授赞许地首先带头鼓掌。 我骄傲地挺立着,虽然我的腿一直在打颤。后来宿舍的同学说,也是从那时开始,大家才注意到原来我的五官如此漂亮。 我有了第一份课余的家教工作,接着是第二份,第三份……我很努力也很认真,姑姑,你得相信,开始的香香真的很努力很认真,想要自食其力,想要自强不息” 待续 六、窥私(4) 接日记) “凌晨四点,同学们都在熟睡,而我却已经在食堂干活了。 早晨、中午、深夜,在没有人的地方,我抱着字典,向着蓝天、夜空、树木、小草、人工湖说话,一字一句。 我找了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很孩子气的蓄势待发。在最多人的那个讲座上,我站起来拿过麦克风发言,用标准的普通话。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教授赞许地首先带头鼓掌。 我骄傲地挺立着,虽然我的腿一直在打颤。后来宿舍的同学说,也是从那时开始,大家才注意到原来我的五官如此漂亮。 我有了第一份课余的家教工作,接着是第二份,第三份…… 我很努力也很认真,姑姑,你得相信,开始的香香真的很努力很认真,想要自食其力,想要自强不息。 我第一次给姑姑寄了一百块钱,姑姑来信质问我哪来的钱。我告诉她是一边读书一边工作挣来的,我向她保证不会耽误学习。 姑姑说她不缺钱,还说我要是不做正事,就来学校扒了我的皮。姑姑对我和哥哥的爱经常表现在“凶”上,我怕她真的跑来学校,就请我做家教的那家主人,给我和他的孩子照了一张相片,寄给姑姑。姑姑才相信了我的话。她说她知道香香是最懂事最好强的。 那个时候,我穿10块钱一件的衣服,20块钱的布鞋,可是掩饰不了我的美丽。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因为妈妈是美丽的,姑姑也是美丽的。 在学校,许多男生会故意跑来看我,我平时的话太少了,他们不敢和我说话。 他们说我冷冰冰,其实是强烈的自卑压抑着我,让我选择了一种冷漠麻木的表情。 在这个北方的大都市里,我是陌生的,我无法融进他们,也拒绝融进他们。他们说话的内容,我经常听不懂。 我学习工作外的时间,都在图书馆里度过。 我看时尚杂志,记住了许多英文字母拼成的各种牌子。我向往着有一天,我能够拥有它们,然后眉飞舞色地向他们谈笑。 学心理专业的我知道,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可我还是这么向往着。 我是怎样一步一步地堕落的呢?姑姑,让香香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这是2006年8月12日凌晨4点了。” 昨晚梦境中那个穿红色太花小棉袄的小女孩,在林烨的脑海中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子的大姑娘-- 她有红朴朴的脸蛋,怯怯的眼神,微翘的嘴角,站在繁华的都市街头,困惑而倔强。她叫香香。 10块钱的衣服,20块钱的鞋子,怎么穿啊? 林烨想起他的学生时代,从来没有关心过同学的衣着。从小到大,他家都不缺钱。 他努力地想要理解香香的内心,如果贫穷和虚荣,足以使人堕落的话。 那么,她的堕落是指什么呢? 待续 六、窥私(5) 接日记) “2006年8月12日午。 竟然睡着了几个小时。 列车还在轰隆隆地前行。向着西南往北的方向,我像悬浮在这列车上的一颗尘埃,没有根,也没有生长的方向。 其实是我已经不需要什么方向了吧。他们都说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 记得那时,我同时做着三份家教,其中有一个孩子是一个问题儿童,请过许多家教都没有一个做得下去。我明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工作,为了丰厚的薪金我还是接下了。 冬天的一天,那个孩子竟然用大型的水枪,把我全身的衣服射得湿透,我发了几天的高烧。家长带我看病,一直向我道歉,求我不要辞职。 也许是内心那份倔强,使我咬着牙齿坚持着。那个孩子最后竟然在全区的作文竞赛中得了奖,家长一时高兴,给了我额外的奖金,还带我去吃饭。 那个时候我多单纯啊,我喝了酒,有点醉,他说带我回他家休息一晚。 我相信了他。 在他家的客房,我刚刚睡下,他就溜进来,压在我身上。我吓得不敢大叫,使劲地蹬他。他在我耳边说他有钱,他可以给我许多钱,只要我答应他,我要什么都行。 我不明白,一个有家有孩子的男人,那么和蔼可亲,可是在背地里竟然这样卑劣。 我用尽全力向他的要害部位蹬去,他哎哟一声滚到床下去了。我飞快地穿上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家。 在异乡深夜的街头,我绻缩在一个店铺的墙角,发抖到天亮。 我再没有去他家教他的孩子,他来学校找我,说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我回去,他的孩子只听我的话。 我说我不教禽兽的娃娃。 他听了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即使不是我,是别的男人,也会忍不住的…… 他还说,我以为你和那些女孩子一样,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给你提供长久的经济来源,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漂亮、纯朴而倔强的女孩子。 我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冷笑。这是我的错么? 也许,这真是我的错。那时走在大学校园附近的路上,也会有经过的小车摇下车窗,向我搭讪。 我还不知道,原来许多衣着光鲜的同学,走的就是这条路。 我也还不知道,许多所谓的成功人士,喜欢找模样俊俏的女大学生玩儿。 当我后来知道了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香香了。 这个城市光怪陆离,太容易让人迷失。 而姑姑,我却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迷失的。 哥哥从上海打电话来宿舍找我,说他在西餐厅打工,上完夜班骑自行车回学校时,不小心掉到没盖子的下水沟去了,睾丸受伤要住院,手术已经做了,借了很多钱。 他不敢和姑姑说,同学们帮忙凑了一些钱,可还是不够。 哥哥说,妹妹,你能想想办法么? 我让哥哥放心,说我打工有积蓄。 我知道哥哥的恐惧和绝望,他是一个比我还要倔强的孩子。那个部位,比男人的性命还重要。 我看着存折上那个“”的数字,再一次感觉到了贫穷带来的悲凉与挣扎 待续 六、窥私(6) 上接日记) 我给那个男人打电话,我说我需要钱。 我流着泪用我的童贞换来了一张任我填写的支票,尽管他百般讨好我,可是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让我知道了,身体可以换来那么多的钱。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我恨的第一个男人。 也许,我更加恨的是自己,是贫穷。我们孤苦无依,我们只能靠自己。 我请假到上海去看哥哥。哥哥问我哪这么多钱 我当时还对他说一句很滑稽的话,我说这是我的劳动所得啊。 当我可以用这种平淡的语气来调侃自己的时候,我的人生观就在这一刹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问自己,自强不息真的那么重要么?” 林烨,看到这里,不由然地叹了叹气.起身到厅里去添了一杯茶,然后回到阳台,静静地站了一会,又坐下来,紧着一颗心,继续翻阅着日记本。 “2006年8月12日黄昏。 抬头望向窗外,黄昏已经来了。窗外的风景是一种苍凉而空茫的美吧。 无心去欣赏。饿了,吃了三块饼干,一大杯水。在离去之前,我总要生下去。 哥哥好起来后,我用剩下的钱,买来昂贵的衣服鞋子和手提袋,扬着下巴在校园里穿梭。 我找到班上流言最多的女生。我对她说,带我。 她轻蔑地看着我,很久才轻轻地从红唇吐出一口烟,对我说:“他们说我是个婊子,你不怕他们也这样说你?” 我听了,扬眉看她,也轻蔑地笑。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我,把我带出去。她说她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像她当初一样。 我听了,笑出了眼泪。 她也跟着笑,然后我们一起痛哭。 我搬进了她租的公寓与她合租,不再住校了。 白天,我清新如早晨的露珠,上课,下课,学习,考试。晚上,她教我化妆,带我到她的“妈咪”那学一些和男人周旋的技巧。 “妈咪”是一个很妖艳的徐娘,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她第一次单独见我时,问我:“洋洋说你被男人欺负过才决定来的,是么?”我按洋洋的交待,很受伤地点头。“妈咪”说:“你记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有钱,才是女人最稳妥也最值得的追求。做这一行,比做情人和二奶强的原因是,你可以是自由的,但是身价不会低。你资质不错,我要好好培养你。” 这个地方很静谧,是一座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小洋楼,保持得很好,这即使是在北京,也是不多见的。洋洋说这是一个神秘的高官在退休前送给“妈咪”的。 我在这儿接受训练,每次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妈咪”手上有许多像我这样的女孩,她们年轻、美丽、聪慧,大多是在校大学生。 而我除了洋洋,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女孩。“妈咪”说这样是为了大家好,因为这些女孩以后还要嫁人还要生存的。 待续 六、窥私(7) 上接日记) 这个地方很静谧,是一座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小洋楼,保持得很好,这即使是在北京,也是不多见的。洋洋说这是一个神秘的高官在退休前送给“妈咪”的。 我在这儿接受训练,每次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妈咪”手上有许多像我这样的女孩,她们年轻、美丽、聪慧,大多是在校大学生。 而我除了洋洋,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女孩。“妈咪”说这样是为了大家好,因为这些女孩以后还要嫁人还要生存的。 “妈咪”在闹市有一间茶艺馆,来这儿喝茶的人,必须是会员,而会员都是老会员互相介绍来的。这些来客非富则贵。 “妈咪”让我穿最普通简单的衣服,梳最清爽质朴的发型,我抱着书本,行走在校园中,坐在草地上,人工湖边,咬着笔头,向远处沉思…… 她跟在我身边,将这一切拍成了DV。 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小倩吧,你的身上有处女的芬芳,我要把你隆重地推出去。 我默许地在她的安排下,进了手术室,做了修补手术。 整整一个月,她没有打扰我。没有人怀疑我是一个好学生,我的成绩依然优秀。 有一天,我在图书馆看书,沉醉在弗洛伊德的学说世界中。手机响了,那是“妈咪”给我装的。 她说,恭喜小倩,我好不容易帮你找到主了,是上海过来玩的一位极有名望的商人。然后她说了一个价位,那个数字有点吓人。 她说,别惊讶啊,小倩,你知道吗,你值这个价,好几个人看中了,最后我只能用投标的方式,价高者得。 她沉默了一会说,小倩,我是一个不相信人间真情的女人,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年轻,这一步迈出去了,就很难回来了,你先好好考虑一下,再回复我吧。 从书架上,我拿一下一本《诗经》,默默地读到国风的最后一首…… 我发觉,即使是我的理智,也在告诉我: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阳下山的时候,我回复了“妈咪”。她在电话说,可怜的孩子,乖,这一切都会成为秘密的。 她交待我千万不要化妆,不要穿新衣服,就平平常常的样子就好。然后说了一间五星酒店的名字和房间号,让我晚上自己过去。 ……不愿意回忆这些了,恶心,想呕吐……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我没有一滴泪水…… 那个夜晚开始,我逐渐有了许多钱。” “2006年8月12日午夜。 脑子一片混乱。头痛又犯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 回忆,像锋利的刀片,一片一片地割着我的血肉。这种痛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我是否得感谢它? 偷偷服了一片安定,不能吃太多,不然怕在最后的关头,剂量不够。 不写了,真累,真累,睡不着,那就躺着吧。 明天下午,车就到站了。还要转车。我暂且先躺着吧。” 待续 六、窥私(8)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合上日记本,太阳正当午,阳台不再荫凉了。回到书房找出最新版本的中国地图,顺着铁路的标记,向西北方向探询。 对着地图,揣想了好一会,可恶的是,她在日记中除了北京和沪沽湖,都没有提及确切的位置。 郑剑平来电话问他吃饭了没有,林烨这才发觉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看看手上的日记本,又看看地图,哑然失笑。 来到他家不远处的一个干净的小饭馆,郑剑平已经点好了菜。他见林烨手上拿着一个灰蓝的本子,奇怪地问他用来干吗。 林烨说这是他无意中得到的一个日记本,他不知道主人是谁,无聊中看了一下。 郑剑平说,确实是无聊,别人的隐私有什么好看的。 林烨说,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而是我在想要不要看完它的问题。 郑剑平说,看你的样子好像挺懊恼的嘛。 林烨说,是的,我有点后悔看了它。 郑剑平来了兴趣,要林烨说说里面写了什么。林烨大致说了一下他看到的东西。 郑剑平张大了嘴巴,伸手接过日记本,才看了第一页,他就迅速合上说,我还是不要看了,我可不想像你一样自觅闲愁,我最怕这种悲悲切切的东西。 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个女孩她到底有没有活下去。林烨自言自语地说。 郑剑平说,我看你完了,除了飘儿,你可从来没有关心过别的女人。 林烨说,你说什么呀,这人命关天的事啊。 郑剑平说,即使是人命关天,可这日记离现在都这么久了,这个人嘛也许活着也许死了,谁知道呢? 林烨说,心里真不是滋味。 郑剑平说,我说还是别看完它的好,搞不好你会爱上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林烨说,你说什么呢?说说你自己吧,你就想这样一直玩下去,也不固定地谈个恋爱啊? 郑剑平说,谈恋爱?别指望我,我最讨厌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看你,看黄耀,被女人整得多可怜啊。 林烨不置可否,不理会他,埋头吃饭去了。 吃过饭,已经是午后两点多。林烨去电脑城转悠了整个下午,走出电脑城,太阳已经落山了。随便在一个连锁快餐店吃过晚饭,要了一份奶茶,仍然坐在位子上,打开了随身带着的日记本。 “2006年8月13日黄昏。 下了火车。我在这个陌生的西部小城,一个简陋车站的花坛边上,静坐,看过路的行人、车辆、流浪汉、乞丐,写下这几句话,我就离开了。继续向西。 一会坐的是汽车。听说路还不错,刚刚修好的。 买了一张当地出版的地图,寻找我要去的那个小县城。 这儿好多小寺庙。也许我怕的是佛。我参不透,也不想参透,更加没必要参透。连去悟一悟,我也强烈地拒绝。我不需要。 是的,19岁,我一边出卖自己,一边读许多佛与禅的书籍,以为这样可以涤荡内心的尘埃。我固执地认为,心灵和身体是绝对可以分开的。我卖的是我青春姣美的身体,而不是心灵。 想想,真是可笑啊。 好了,要上车了。是一部没有空调的旧大巴,乘客不多。司机说会开得比较慢,因为天黑后,要在高原上走两个多小时的夜路。 随便吧。 摸摸背包里的东西,都还在。 上车了。”  待续 六、窥私(9)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上接日记) “2006年8月13日晚。 晚上八点三十七分,车准时到达。我看一下车里,乘客所剩无几,在半路就有一些人下去了。 有多少人的人生,是在半路就结束了的呢? 我不知道,别人在结束的时候,是不是会像我这样从容。但我知道,生命是可贵的。我只是觉得我已经活够了。 如果一定要经受幻灭,我宁愿不要希望。如果一定要经受虚空,我宁愿不要繁华。 我奇怪在这个时候,我的心里竟然一直显现着《昔日不可重来》这首英文歌。它一直闪一直闪,让我怀疑是不是得了幻听。 混混沌沌… 在一个小旅馆住下,看上去不甚干净,没地方洗澡,好几天了,身上有点痒。 背包寸步不离。睡不着,在街道上行走,没有行人的小街寂寥而阴森。老板说这儿晚上经常有抢劫,叫我没事别一个人出去。我想,要是遇到了,我到底会反抗还是不反抗。我期待着这样的一场抢劫,也许从中我会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已经看透了生和死。可是我走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遇到歹徒。有一个夜归的汉子,他竟然回头向我微笑。那笑让我有点无所适从,我不习惯这种陌生人质朴的温暖。 蹲在街边,我吃了三串烤羊肉串,一条烤玉米。 那个牙齿很白的少年摊主,收了我两块钱。 凌晨一点多,我终于在小旅馆和衣躺下。 脑海里,全是零碎的片断在闪烁。 回忆也是有灵性的,从出发那天起,我的记忆之门就自动地打开,再也合不上。只要我静止下来,它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聚拢来了。 这个夜晚,又是清醒的。” 待续 六、窥私(10)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上接日记) “2006年8月14日凌晨。 四点,外面还一片漆黑。我干脆坐起来,背靠在墙壁边上,拿起笔对着膝盖上的本子说话。感觉这样会比躺着舒服一些。 “妈咪”对我很好。她不让我随便接待客人,次数也并不频繁。每次我接的任务都是经过她精心安排的。她说我的身价在她那儿,已上升到第二个位置了。第一是谁,她没有说,我也从来不问。我按照客人的要求,变换着自己的形象。 我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大,我不间断地给姑姑寄钱,让她盖新房、装电话……,我希望姑姑能够在乡亲面前扬眉吐气,希望她能够有自己的幸福,可是泼辣的姑姑在某个男人面前温顺得如一只小猫,那个男人还是骗了她,带走了姑姑所有现金。 我更加坚信,这个世上除了我爸爸和哥哥,再没有好男人。 当我在那个圈子渐渐红起来的时候,洋洋出事了。 她被“妈咪”很仁慈地辞退掉,她的钱很快就被她那个吸毒的歌手男友花光。 “妈咪”一直告诫我们说“爱情是女人最大的深渊,聪明的女人要么远离它们,要么控制它们。” 洋洋却沉沦了,为了男友,她背着“妈咪”在外面频繁地接客。 “小倩你记着,你们是高贵的,你们不是大路货。”这句话从“妈咪”妖艳的红唇吐出来,是那么的滑稽,而我却绝对地相信。 洋洋退学了,她长期驻在五星酒店里。我问她这样值得吗? 她说,当你爱上了,就无所谓值不值这个问题了。她吐着长长的烟圈,叹口气对我幽幽地说:“香香,爱情真的是个深渊,你如果爱,就一定得在远离这个圈子之后。” 我对她笑笑,说:“我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爱情。” 她也笑,笑得很凄然,说:“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我还是掉进去了,他吸的是冰毒,我吸的是情毒,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想不到,在三年后,我才真正地理解了洋洋这复杂难言的悲恸。许多东西,在理智的掌控之外。 我帮洋洋接过一次客人,当然是瞒着“妈咪”的。那一次她男友有突发情况,求我去帮她,开始我不答应,她哭着求我,如果她爽约,她就无法在五星酒店里混了。 在这个城市,我唯一的姐妹和朋友,也只有洋洋了。 于是,我代替洋洋接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客人,他有性功能障碍。 我之所以在这写下这个男客人,是因为他,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男人找我们都是为了寻欢作乐,这世上还真的有一些高尚而专情的男人。只是我们遇不到。 也让我深切地体会到,许多时候我们的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并不是真的。 他来五星酒店找小姐,竟然是为了他的妻子。我和他相处了一个星期,陪他聊天看病。那是一个好男人,很简单,很干净,直到现在,我都诚挚地祝福他。 我羡慕他的妻。 我只象征性地收了他几百块钱,然后我从自己的钱中拿了一些给洋洋。他真的很好笑,走的时候很认真地嘱咐我好好生活。 我真的也想好好生活,经过这个男人,我开始思考我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毕竟,我已经不缺钱了。 当时学校已经当我自动退学了。其实我一直在自我进修,看许多书。可是我再没有上课,也没有参加考试。 接任务外的时间,我都在北京图书馆和我的小屋子里度过。 我和姑姑说寄信到学校不方便,让她寄到我申请的固定邮箱中去。即使她有怀疑,可是在她眼中,香香那么乖,怎么会骗她呢? 待续 六、窥私(11)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上接日记) 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笑容和蔼可亲、气度温文尔雅的男人。那是那段生活中,唯一一个让我感觉恐惧的男人。 后来我才明白,人穿着衣服和脱掉衣服之后,可以有如此强烈的反差??他捆绑着我,照着*影碟里的情节百般折磨我…… ……豪华空寂的酒店房间,到处是我的眼泪和血迹,我用仅有的力气向“妈咪”求救。她送我到医院…… 我知道她其实是真的心疼我。她向我道歉,说是她的疏忽,没有了解清楚。只是,这又怎能怪她呢? 这个世间,有着那么多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只要有钱,只要有权势,又有什么不能做?我这种女人,不管身价多高,不过是他们眼中名符其实的婊子、玩物,高级*。 经过这一次后,我坚定了退出的决心。 我对“妈咪”说了我的想法,她沉默了半天才问我是否真的已经想好了。我说是的。她说她在我身上花下太多的心血,她目前不能没有我,因为预约的不能乱推掉。 我明白“妈咪”绝非仅仅是对金钱的热爱,许多时候而是对权势的恐惧。她知道的秘密太多,她在这个圈子里是没有退路的。 最后一个预约的客人结束后,“妈咪”给了我一张数额不菲的支票,出门时她叫住我问,你是不是爱上一个男人了才这样决定?我回头对她笑,说,不,不是,我是想过一些干净点的生活了。 她说,是的,你这么年轻,一切还来得及。 她又问,小倩,你后悔吗,在我这三年,你会恨我吗? 我对她摇摇头,她便宽慰地笑了,说,去吧。 于是,我便走了。 我真的不恨“妈咪”,也不后悔。我知道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妈咪”给我找的客人,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在乎,即使在路上遇见,他们也会当我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目不斜视。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妈咪”不说,我不说,这三年会成为一个秘密,隐埋在滚滚红尘中,直至消散…… 天,终于亮了。这儿夏末的早晨,如此的凉,打开小木窗,我打了个喷嚏。 把被子圈在身上,看着破旧的小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出神。这样平凡忙碌却有奔头的生活,他们可知道这是多么的美好啊? 又找出地图来看,我咬着笔杆,然后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那是我一会儿要去的地方。两年前,我来过的,我要去看一下我牵挂的孩子们,都变成什么样了。 胃疼了,下去找点热的东西吃。 不管怎样,我得暂时好好地活着。我得让孩子们看到一个精神奕奕的我。他们是这早晨的露珠,没有义务来承载和感受我的沉重与绝望。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在西南藏区的某个地方,有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们? 林烨不禁停顿下来,合上日记本,伸手端起杯子,发觉咖啡早已经凉了。 大玻璃窗外,街道两边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充满欢欣。 待续 七、初见(1)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七、初见(1) 小牛说,他和郑剑平,还有另外一个同事,正在“温情”酒吧侃大山呢? 走出快餐店,心中隐隐的惆怅与街道浓浓的繁华,形成一种巨大的落差。 晚上九点,林烨来到了“温情”,和往常一样,踏进门口的时候,习惯性地站在两盏大红灯笼中间,停留几秒钟,抬头瞄瞄,“温”与“情”在一片平和的红光中,自有一种脉脉的抚慰。 小牛他们在最边上的一张桌子,桌子很矮,可是木头很厚实,有一种笨笨的质感,颜色是暗红的,有的颜色已经脱落,桌子四边雕刻着的图案已经看不太清楚,漆着紫蓝、深绿、大红、鲜黄的油彩。 一看就知道是少数民族的家具,真不知道它是从哪一个封闭的角落,被老板搬到都市中来的。 凳子是四方的,也很矮,坐在上面,膝盖比臀部还高,感觉有点突兀。而凳子宽阔的椅面和厚厚的木板层,又让人觉得很是踏实安稳。想用手挪动一下它,都得花很大的力气。 才坐下,小牛就说,师傅,你猜刚才我看见什么啦?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在医院看见的那个美女么?我刚才看见她啦! 哦? 真的啊,郑工让我先过来,我进门的时候,她刚好出去,我回过神来她已经上了出租车。 郑剑平插话说,反正我是不相信有你形容得那么神乎的女孩。 林烨也笑笑。小牛见大家不相信他,把东妮叫来,问东妮看见了吗?东妮调皮地说来“温情”的女孩,个个都是美女。 郑剑平说,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下次碰到了,一定立刻通知我一饱眼福。 林烨说,小牛贡献挺大的嘛,要是能够让郑剑平迷上,可就解决了一大社会隐患了。 四个人继而低声大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痛快地干掉。 飘儿离开后,林烨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怎样生活,比如友情的维系与经营。他发觉,工作之外,家庭之外,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有舍得,才有获得。用心去感受生活,比机械化地过日子,人生会丰富得多。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侃到了国内外的新闻事件,各人滔滔不绝地侃着自己的看法。郑剑平最喜欢这种话题,他说话的声音也就提高了许多。 忽然有一个女人来到他旁边,很尊敬地叫了他一声:“郑先生……” 郑剑平一看,连忙站起来,说:“珍姨,是你啊?” 林烨和小牛也认出她了,连忙也站起来,向她问好。郑剑平问她怎么会在“温情”这儿,是不是专门来找他们的? 珍姨说不是,她是陪主人来的。说着向墙角一张原木色的高脚八仙桌望去,指着坐着的一个高大孕妇说,我们正要回家,我听到你的声音,才认出你的。看,那是我家小姐呢。 姆娜也向他们这边望来,举起她手中的果汁,向他们打招呼。珍姨说,郑先生,要不你过去和我家小姐打个招呼? 林烨和小牛怂恿道,去吧去吧,人家大着肚子,你过去代表我们问声好。 待续 __________________ 七、初见(2) 郑剑平白了他们一眼,跟着珍姨过去了。 小牛说,看,本来是我们惹的祸,却制造出一个活雷锋来了。 林烨笑笑说,没办法,这个郑剑平就是有女人缘。 小牛说,那些女的都说他很MAN,真不知他MAN在哪儿。 林烨说,你也可以有空去健健身,练练肌,然后对女人忽冷忽热地折磨,保准她们也会说你很MAN。 来到姆娜的桌子,姆娜站起来说,哦,是郑先生吧,请坐。 郑剑平连忙说,是的,你也快请坐。 姆娜说,我听珍姨说了那天的事,谢谢你。 郑剑平不好意思了,说,别,别……不用谢……那天我是闲得发慌…… 姆娜笑了。珍姨说,不好意思,郑先生,我们得回去了。 郑剑平说,要不我送你们吧。姆娜说,不用了,我家不远,就在酒吧街附近。 送她们走出“温情”门口,郑剑平重新回到位子上。小牛说,虽然光线不亮,可我还是看到那个女人的五官和咱们这的女人不一样,挺有特点的。 另一个同事说,你不会想说这也叫美女吧,太彪悍了啊。 郑剑平说,哦,我可没注意。人家可是个孕妇,你们积点口德吧。 在路上,珍姨说,小姐,你看我没说谎吧,那个郑先生一看就是很正直的那种人。 姆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曾经在职场上奋斗过,各种男人的嘴脸,她见识得不少了,郑剑平身上倒还散发着一种干净而硬朗的气质。 不过,正如他自己说的,也许当时他只是闲得慌,帮一下人当作消遣吧。为生存日夜奔波的都市人,心态各异,他们寻求乐子的途径光怪陆离,无奇不有。珍姨大可不必老是把这个好人挂在嘴上的。 珍姨忽然说,郑先生的嘴角边上有一颗黑痣,小姐,我们老家说,有这种痣的男人,会常命犯桃花。 姆娜不禁失笑,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啊,再说他犯桃花关我们什么事啊。 珍姨也笑了,搀扶着她说,我就是老喜欢这个郑先生了,可惜我没有这么大的女儿,要不我真想认他当我女婿呢。 姆娜再次为了珍姨的想法而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他犯桃花么,就不怕你女儿吃苦?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珍姨很认真地说,像郑先生这样的男人,一旦动了真心,桃花自然会结出好果子来的。 姆娜哈哈地笑起来。珍姨侧头看着她说,小姐,你就应该多笑的,放开了来笑,这样又好看,对小孩也好。 酒吧街出口处的大挂钟,时间已经指向晚上十点。珍姨说,咱们快回家,小姐,先生今天怎么不打电话来呢? 这样一问,姆娜才想起,中午看过她的视频后,孔兴旺到现在真的没有来过一通电话。而向来都是他找她,她是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 待续 __________________ 七、初见(3)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午夜时分,林烨和郑剑平才叫东妮过来结帐。 东妮端着托盘甜声应着走过来,对他们说,刚才走的那位小姐,早就帮你们付帐了,看,还有剩的呢? 林烨问,哪位小姐? 东妮说,就是和这位先生说话,大肚子的那位呀。 郑剑平和林烨看着东妮手上递给他们的七十多元人民币,有点怵了。看看矮桌上,他们今晚喝了可不少。 郑剑平忽然指着托盘问东妮,这杯是什么东西? 东妮说,这是阿朗用各种酒和果汁调的“温情”一号。 林烨仔细看了一下,颜色很诱人,不知是什么味道。说来也奇怪,他们来这儿几次了,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些饮品,有一些风味独特的下酒小食,他们倒是知道的。 郑剑平问,你们都没有推介,也没有写明白,大家怎么知道你们这有什么卖?像我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温情”一号二号。 东妮说,那是你们从来不和我还有阿朗聊天。这些饮品,都是在和一些顾客的聊天中聊出来的呢?经常变的,没个准。 林烨听了,也不奇怪。这就是“温情”酒吧,它的特色就是“没有章法地经营”。 东妮又说,还有其他的点子,当然是老板娘想的。 郑剑平说,你们老板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中那么神乎?我们都没见过呢? 东妮说,老板娘今天来过一会,可惜很早就走了。看,架子上那些竹筒酒、坛子酒、木桶酒,就是她刚才进回来的。 林烨问,那是白酒? 东妮说,是的。她的一些很远很远的朋友自家酿的,太烈了。来找这些酒喝的,大多是一些熟悉的顾客带他们的朋友来,为的是喝家乡的味道。 郑剑平说,这个移民城市,想家的人何其多,我也想喝一喝家乡的味道,可是我的家乡不酿酒,真可惜。 东妮说,昨晚你们没有来,有一个女孩来喝了她家乡的酒,边喝边哭,还是我和阿朗把她送回家的呢。 郑剑平说,每个夜晚醉酒的人,都是有故事的吧。你们“温情”,能够留住客人的秘诀我想我似乎明白了。 东妮笑笑说,咱老板娘说,有的东西不可说,一说就会破,我继续去忙啦。 林烨看着东妮的背影说,这个东妮,表面看有点傻乎乎,可这丫头不简单。 郑剑平说,那个阿朗也不简单,看那身手,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调酒师,怎么甘心屈就在这么清静的一个小酒吧? 林烨说,最不简单的,应该是幕后的老板娘吧,那应该是一个洞察人心和世情的女人,不然的话,她做不到这个份上。 郑剑平说,听说老板娘的后台有黑道上的厉害人物撑着,要真是的话,还真是挺邪乎的。 待续 __________________ 七、初见(4)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从“温情”酒吧出来,坐在郑剑平的车上,林烨说,郑剑平,我忽然发觉一个问题。 郑剑平问他什么问题。林烨说,我发觉在我们生活的周围,许多女人都不简单,甚至她们比男人更加有一种韧性,那好像是骨子里的东西,你看那个珍姨、东妮、老板娘,还有黄耀的前妻祝颜…… 郑剑平侧过脸来仔细地看了林烨一眼说,我倒是也发觉了一个问题。林烨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 越来越像个哲学家了,还一本正经地研究起女人来,而且还是“泛女性”的研究!想女人了就直接说,你他妈的装什么深沉啊!郑剑平盯着前方的路这样说。 林烨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到郑剑平继续说,不过你说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对于女人这种东西,我还是有点…… 林烨正想问他有点什么,郑剑平话锋一转,放慢了车速,指着前面一幢楼房说,刚才帮我们付帐的女人,就是住这的,上次我送珍姨回来过。 林烨说,我这可本市著名的高尚住宅区哟,许多外商在这安置第二个家,看来那个女人也不例外了。 不会吧?看她的样子不像那种女人。郑剑平说。 你打住吧,我已经学会了看东西绝对不只看表面,而你,还要继续学习。林烨说着,家便到了。 郑剑平想,他才不希望像林烨他们活得这么沉重,许多东西根本没那么复杂。即使姆娜真的是那种女人,又关他什么事呢? “这个城市很美丽,这个城市也很冷漠,你孤单吗?那么来‘温情’吧,在这儿,你会一扫寂寞,体验到温情脉脉的感觉。”几张关于“温情”酒吧的图片从一个网页上弹出来。 罗娜在网上搜索资料时,无意之中在城市论坛上看到这个广告性质的介绍。作者的网名叫“一生不变”。罗娜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能够在政府办的信息网站上挂着这些图片与文字,还作为独立的子页,这个制作者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翻阅了“一生不变”的个人资料,找到联系信箱,罗娜给他写了一封邮件,说她对“温情”酒吧很感兴趣,但图片拍摄没有一点艺术性,也突出不了什么特点,还有那段配图文字,干巴巴的,一点也不感性,倒像是午夜“陪聊”女郎恶俗的*。 邮件发出去后,罗娜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了。 待续 __________________ 七、初见(5) 作者:蔼琳(美丽的水妖) “这个城市很美丽,这个城市也很冷漠,你孤单吗?那么来‘温情’吧,在这儿,你会一扫寂寞,体验到温情脉脉的感觉。”几张关于“温情”酒吧的图片从一个网页上弹出来。 罗娜在网上搜索资料时,无意之中在城市论坛上看到这个广告性质的介绍。作者的网名叫“一生不变”。 罗娜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能够在政府办的信息网站上挂着这些图片与文字,还作为独立的子页,这个制作者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翻阅了“一生不变”的个人资料,找到联系信箱,罗娜给他写了一封邮件,说她对“温情”酒吧很感兴趣,但图片拍摄没有一点艺术性,也突出不了什么特点,还有那段配图文字,干巴巴的,一点也不感性,倒像是午夜“陪聊”女郎恶俗的*。 邮件发出去后,罗娜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了。 最近总是比较容易烦躁,姑姑没有任何起色,积蓄用得差不多了。哥哥来信问姑姑好不好,怎么姑姑总是不给他回信?罗娜用一个又一个的借口来安慰他在国外好好念书,好好照顾自己,姑姑好着呢,姑姑正在她身边一起住呢。 哥哥说,那你叫姑姑来听电话。罗娜便傻了,吱吱唔唔起来。 她只好用电脑把姑姑的相片处理过后,再寄给他,说这是姑姑的近照,让他放心。哥哥依然不怎么相信,对她说,如果姑姑再不亲自回信,再不听电话,他就回国来了。 罗娜关掉电脑,走到病床前,握着姑姑的手,说,姑姑,你快点醒过来吧,不然,香香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啊…… 姑姑本来黝黑结实的脸,现在却苍白臃肿。罗娜把姑姑没有缝好的丝缎被子,放在她的床头,针线也别在被面上。 罗娜经常产生一种幻觉,姑姑睡醒之后,坐在床沿,满心欢喜地缝着,一针一线都是她的疼爱。 那个叫小牛的男孩中午给她送来了一本书,叫《精神的力量》,他的母亲已经苏醒,转移到别的医院去了。 替姑姑擦过身,换好衣服,罗娜关上病房的门,和护士小姐说她要出去买点东西。 一个护士笑着说,知道啦,去吧,哪有家属像你这样寸步不离地呆在这呀,你要多点出去走动走动。 另外一个护士也说,是呀,罗姐姐,你真的应该多点自己的时间,比如去谈个恋爱什么的。 罗娜听了,笑笑,向她们挥一下手便向电梯走去。 电梯门一打开,有一个看样子才四、五岁的小女孩跑出来,看到罗娜,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叫着:“姐姐,你要去哪呀?” 待续 __________________ 七、初见(6) 电梯门一打开,有一个看样子才四、五岁的小女孩跑出来,看到罗娜,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叫着:“姐姐,你要去哪呀?” 罗娜蹲下身子,捏捏她的小脸蛋说:“哟,小可爱,没见几天,又长高了哟。来看你爸爸是吧?” 小女孩说:“是的,奶奶说我要经常来和爸爸说话,爸爸才不会睡太久的。” 罗娜说:“小可爱真乖,快去看爸爸去吧,他一定好想你了。” 小女孩说:“好,可是姐姐你一会回来一定要和我玩哟,你看,姐姐你教我折的千纸鹤,我已经折了一百只了。姐姐,你说我折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爸爸就真的会醒过来么?” 罗娜说:“姐姐相信会的。” 小女孩高兴地跳起来说:“谢谢姐姐,我要去看爸爸了,奶奶,快走,我要把纸鹤挂在爸爸的床边上。” 旁边一个老婆婆对罗娜点头笑笑,便跟着小女孩走了。 罗娜看着这一老一小,心中感慨万千。 在这个特殊的医院里,有太多这样不完整的家庭。小女孩的妈妈在得知丈夫苏醒的机会微乎其微后,两年前就离家出走了。 记得罗娜带姑姑刚刚进来医院的时候,姑姑的病床就在小女孩爸爸的病房隔壁。她出去打开水,看到一个小女孩踮起脚尖去拿在床头柜子上的热水瓶,看看病房里竟然没有大人,怕小女孩烫着了,便走进去帮她。小女孩说:“谢谢护士姐姐。” 罗娜说她不是护士,扶着小女孩的肩膀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大人呢?” “我家只有奶奶和爸爸两个大人。奶奶去办事了,爸爸老在睡觉。” “小可爱,告诉姐姐你多大啦?” “奶奶说我三岁半啦。” 罗娜听着她奶声奶气的回答,看着她那天真而早熟的眼神,心里一阵难过。 帮她理理头发,说:“以后大人不在,不许乱动热水瓶哟,那样很危险的,知道吗?你如果想喝水,就到隔壁叫姐姐帮你,好吗?” 从那以后,小女孩来医院看爸爸时,便爱粘着罗娜玩。罗娜尽她最大的能力,在游戏和聊天时,教她一些孩子应该知道的东西。 是的,从西藏和泸沽湖回来后,罗娜渐渐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穿平常的衣服,过平常的日子,慢慢地重拾回一颗懂得感恩与悲悯的心。 待续 __________________ 致歉:前45章节中,水妖把泸沽湖的“泸”打成“沪”了,非常抱歉,因为修改太过麻烦,因此就从46章节开始用正确的。特此致歉! 七、初见(7) 作者: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 刚刚从超市回来,电话响了,看来电显示,是泸沽湖的。 “小娜,你好吗?” “娴姐,我挺好的。你呢?小宝宝呢?” “我也很好,宝宝会坐啦,可可爱了。” “是吗,快给我发相片呀。我要*光的宝宝*!” “呵呵,好,回头我让扎西照几张发给你。小娜,你姑姑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 “希望她早日醒来。可要是她不醒呢,你就在医院一直陪下去?” “娴姐,可是我现在不想放弃。” “小娜,我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你说吧,娴姐。” “……是这样的,小娜,上星期我这来了一个考察团,其中有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登记资料上,他写的名字是李楷峰。在客栈里看到你和我还有宝宝的合照,他就一直拽着我追问我是不是认识你,问你什么时候来过泸沽湖,问你现在在哪……” “哦……” “我只告诉他你来过,至于你的去向,我就不清楚了。他那天晚上,喝得好醉,在我店里发酒疯,还跑到湖边,喃喃地叫着香香,扑在水里不起来……” “哦……” “小娜,凭姐姐的直觉,这个男人就是你当初出走的原因吧……” 罗娜沉默了半晌才说:“娴姐……” “小娜,什么也别说了,姐姐只是担心你。” “娴姐……我没事。” “小娜,假如有一天,你们不期而遇了,学会宽恕吧。只有这样,你才是真正地重生。然后轻松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罗娜抹抹眼角的泪水,“嗯”了一声。 也许娴姐说得对,她其实只是在强迫地遗忘,并没有宽恕。当听到李楷峰这个名字,有那么一刹那,她的牙齿还打着颤。 姑姑未完成的丝缎棉被,那一对嬉戏的鸳鸯,栩栩如生,喜气洋洋。罗娜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被面,忽然间她有点感激李楷峰,也许她必须要经历过他,才能这样坦然地看待人生。 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说我们应该感谢一切陪我们走过段段生命旅程的人。那个作者叫叶飘儿,罗娜非常喜欢看她雅致而哲理的小品文和女性小说。在她的文章里,女人会感受到许多和自身息息相关的东西,可惜已经两三年没有看到她的作品了。 当一个女人,如果忽然中断或者放弃她一直坚持的东西时,她的生活一定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罗娜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拉过椅子,坐在病床前,握着姑姑的手,又开始和她唠家常。这些话,罗娜已经重复过无数遍,可是依然是满怀着感情。 “姑姑,今天咱们先聊这么多,明天就开始给你讲香香的故事了。我想,我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怕以后你醒了,我却没勇气对你说了。姑姑,你听了,要是觉得生气,你就起来狠狠地揍我,好么?……哦,姑姑答应了,那就这么办,咱们拉钩钩!姑姑,晚安。” 待续 八、危难(1) 作者: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 八、危难 “小姐,先生这几天都没有电话来……”珍姨边收拾碗筷边小心地对姆娜说。 姆娜放下电视摇控器,说:“那你一会再给他打电话问问吧。” 孔兴旺和她专用的手机没有人接,而他香港的家和另外的电话,她一概不知。珍姨说:“先生一定出事了。” 如果孔兴旺出了什么意外,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想到这,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头也天旋地转地晕起来,“哗”的一声便吐了一地。 珍姨吓坏了,去打电话,不想忙乱中竟然按了孔兴旺的手机,一阵忙音才让她醒悟过来。她安慰姆娜不要怕,深呼吸,没事的,只是动了胎气。姆娜按珍姨说的做了,痛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加剧。 等了好一会,救护车还是没来。情急之下,珍姨想起了郑剑平,找出他的名片,把情况和他说了,郑剑平说他一会就到,他正和朋友客户在“温情”谈工作的事,离得也近。 不一会,门铃急促地响起来,珍姨打开门,郑剑平问:“她在哪?” 珍姨指一下客厅的沙发,姆娜的额头全是汗珠。郑剑平说:“咱们不等救护车了,直接坐我的车去医院吧!”说罢就抱起姆娜往门外走去。 把姆娜放在车后座上坐好,郑剑平说:“别害怕,我们这就去医院啊。” 珍姨用车上的抱枕把姆娜的臀部垫高,让她平卧在后座上,握着姆娜的手,轻声安慰:“小姐,要撑住,医院快到了啊。”姆娜边呻吟边点头。 听到郑剑平给医院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救护车不必来了。他回过头来对珍姨说:“幸亏你给我打了电话,不然救护车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郊区的高速公路上刚好发生了特大车祸,全市的医护人员都差不多出动了呢?”说完加大油门,往医院奔去。 把姆娜送进妇产科的急诊室,郑剑平抹抹脸上的汗水,才问:“她老公怎么不在家啊?” 珍姨面有难色,郑剑平也没追问下去。不一会医生出来了,珍姨紧张地问:“是不是要早产了?” 医院说:“是有早产的迹象,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已经控制住了。以后要注意点啦,别让孕妇受过强的刺激。” 珍姨松了一口气。医生说:“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孕妇的血压过高,以防万一,需要在这观察两天。” 珍姨说:“家属?我……我行吗?” 医生问:“你是……” 珍姨说:“我是她家的保姆。” 医生说:“最好是家属吧,现在都把安全和责任放在救助病人的首位呢。” 珍姨说:“可……这……” 这时,郑剑平说:“我来签字吧。” 医生问:“这位是……” 郑剑平说:“我是……她哥哥。” 待续 八、危难(2) 作者: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 医生看看郑剑平浓黑的眉毛,确实和姆娜鲜明的五官有点神似,说:“你跟护士过去办理吧。” 珍姨感激地说:“郑先生,真多亏你了。” 郑剑平笑笑说:“她们母子平安就好。” 姆娜打过镇静剂,已经睡过去。郑剑平看着姆娜有点“硬”的脸,这时洋溢着如月光似的恬静,心里有点感慨。难道她真的是被外商包养起来的女人?又有什么样的男人愿意包养这样硬朗而冷淡的女人? 第二天,姆娜醒过来,开口第一句便问:“珍姨,孩子,孩子……” “小姐,你醒来啦,放心,孩子没事,你也没事。多亏了郑先生了。” “郑先生?”姆娜刚想问珍姨,护士就来换吊针的药水了。 “郑姆娜,吃药换药了啊。”听到护士这样说,姆娜疑惑地看着珍姨,珍姨示意她别作声。 护士走后,珍姨告诉了她昨晚的事。姆娜仔细地回忆,隐约记得她在他车后座上呻吟的时候,他镇定地给医院打电话,真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心这么细,这么仗义。 “郑姆娜。”姆娜低声地叫了一下这个名字,不动声息地笑了。 “小姐,我又打过先生的电话,可还是不通。” 姆娜的心情又沉了下去,目光有点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小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姆娜知道珍姨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小姐,我会帮你带大小孩的。”便对珍姨笑笑,闭上眼睛休息。 “小姐,你再睡一会,我去给你买早餐。你有什么事记得按铃叫护士。”珍姨说完便走了。 这时的孔兴旺正在国家安全局协助调查,和他一起合作的台湾商人的真正身份竟然是个间谍。好几天了,他与外界隔绝,担心着姆娜的肚子,真让他百爪挠心。这个案件的顺利侦破,让他意外地与特区政要会面,甚至可以同桌吃饭。饭后,和领导的闲聊中,意外地得到一笔政府面向全世界销售的吉祥物的生意。 回家的路上,打开姆娜的专用手机,手机上跳出数个未接电话,都是姆娜住处和珍姨的号码。那个工作手机也一样,全是秘书和阿卿的来电。 刚进家门,阿卿看到他哽咽地说:“我以为……你带着大陆的女人和孩子远走高飞了……” 夫妻折腾好一会,阿卿才叫他快问问孩子的情况。孔兴旺得了指令,赶忙拨电话。家里没有人接,再拨珍姨的电话,孔兴旺弹起来,大声叫道:“什么,阿娜住院了?还差点早产?” 阿卿说:“你还呆在这干吗呀,快回内地去呀!”说着跑上卧室,给孔兴旺收拾行李。 阿卿望着孔兴旺矮胖的身影钻进车里,心里除了担忧,更多的是一份不能说出口的惆怅。闺中密友警告过她纵容孔兴旺这样与代孕女人接触,他们迟早会吃苦头的。 待续 八、危难(3) 作者: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 郑剑平从公司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赶去和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吃饭。 也难怪大家说他花心*,身边的女孩走马灯似的换,可是从来不见他对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 在两性关系中,有一个奇妙的法则,一个男人或者女人,越是让人摸不透得不到,越是具有神秘的魅力。 郑剑平就是这样,正义直爽、有内在修养,不羁和偶尔的痞子脾气,莫明其妙地吸引着女人的眼光,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怎么数都数不过来。 他享受着这些不必负担的仰慕与关爱,并不觉得有什么内疚。 吃过饭,女孩硬是要郑剑平陪她去打保龄球。郑剑平说他要去看一个朋友。女孩问是男的还是女的。郑剑平说女的。女孩厥着嘴说郑剑平你混蛋。郑剑平说我就混蛋了。女孩生气了。郑剑平自言自语,给孕妇买东西,买什么才合适? 女孩大叫,孕妇?郑剑平!郑剑平说是啊,孕妇,对了,你是女的,要不你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女孩“呼”地站起来,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郑剑平,你拿我当什么,不爱我也就算了,凭什么要我去安慰你老婆? 郑剑平疑惑地说,我老婆?女孩说,你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还和别的女人约会,你还是男人吗?你的道德比我吴郁还要败坏几万倍啊。 郑剑平大笑说,你想哪去了啊,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婆。她是别人的老婆,她家人不在,昨天我送她去的医院。 女孩软下来,妩媚的杏眼一瞪,娇滴滴地嗔怪说,又不早说,走吧,我陪你去买东西。 买好水果、孕妇喝的专用奶粉还有预防万一的小孩子衣服,女孩要跟着去,郑剑平就是不肯。 看着郑剑平关上车门,女孩狠狠地跺脚,这世界上没有她吴郁得不到的男人。哼,郑剑平,你等着瞧吧。 姆娜住的是独立病房,走过幽静的待产区,敲门后,珍姨热情地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姆娜也坐起来,向他点头。 郑剑平看到她还在打点滴,忙说:“你快躺下,快躺下。”姆娜平躺下去,看着他说:“郑先生,这一次真的谢谢你。” 郑剑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就别谢了,谢得我都觉得自己太崇高了啊。”惹得珍姨和姆娜都笑了。 姆娜看着柜子上他带来的东西,这份细致和他不羁的外表不甚相符。那一头又粗又黑的短发直向上竖着,不知为什么,姆娜每次看到他的头发,总是要联想起鲁迅先生来。 让她不解的是,郑剑平嘴角经常会挂着一抹很是不屑的笑意,如果不了解,还以为这是一个*而不实在的男人。 郑剑平见姆娜看着他买来的东西,脸红了,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和商店营业员的建议买的,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珍姨说:“合适,都合适,老麻烦你,还让你破费,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郑剑平说:“看,又说谢了。” 姆娜让珍姨削水果大家一起吃。珍姨边削水果边问:“郑先生,陪你去买东西的一定是个女孩吧?” 待续 八、危难(4) 作者: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 姆娜让珍姨削水果大家一起吃。珍姨边削水果边问:“郑先生,陪你去买东西的一定是个女孩吧?” 郑剑平笑笑,珍姨又问:“看你笑得,是女朋友吧?” 姆娜觉得珍姨问得太多了,便叫道:“珍姨?” 郑剑平还是笑笑说:“没事,不是的,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珍姨说:“这么好的先生,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是你看不上人家还是人家看不上你?” 郑剑平招架不住,珍姨却继续问:“到底有没有女孩喜欢你啊,没有珍姨给你介绍一个?” 郑剑平连忙说:“有,有,有好多,好多。” 珍姨说:“好多?多少?” 郑剑平老实地说:“数……数不过来。” “啊?……” 姆娜再也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珍姨窘得停下削苹果的手,看着姆娜,又看看尴尬的郑剑平,说:“郑先生,别介意,我没什么文化,说话没水平。” 郑剑平忙说:“珍姨,我没介意啊。你说话可有水平了。还从来没有长辈这样审问过我呢。” 姆娜听了,笑得更加厉害,抚着肚子低声叫了一声“哎哟”。郑剑平和珍姨立刻异口同声地问:“怎么啦?” 姆娜说:“孩子跟着我乐呢,在里面练功夫了。” 珍姨说:“郑先生,你要多点来和我们说说话,小姐好久没这样笑啦。” 姆娜责怪地说:“珍姨,看你说的。人家郑先生要工作呢?” 郑剑平看着姆娜说:“没事,我有空就过来。” 这时,珍姨的电话响了。珍姨听了电话说:“小姐,是先生呢,他说他正在来的路上,他要和你说话。” 姆娜看一下郑剑平,接过电话,慢条斯理地回答孔兴旺一连串急促的问题。郑剑平等姆娜听完电话,便起身告辞了。 姆娜刚才说电话的语气和表情,不像一般的怀孕女人,都住院了,对不能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也没有任何撒娇或者埋怨,那没有任何感*彩的电话语言,多少有点让郑剑平想不通。 回到“温情”,朋友早就散了,他要了一杯竹筒酒,坐在吧台的高脚凳子上,一坐,就坐到了十二点多。 经过酒吧街出口时,他看到吴郁被一个男人拥在怀中,踉踉跄跄地走着,那个男人看样子不是太上道。这个女孩,未免太任性了。 他从车上走下来,拉住吴郁说:“小郁,走,跟我回家。” 那个男人趁着酒劲,向他示威。吴郁媚笑地指着他说:“你是谁呀,凭什么管我。” 郑剑平说:“你别任性,好不好?” 吴郁说:“嘻嘻,你真像我老公,好,老公,我听你的话,我们回家。”说着推开了那个男人,向郑剑平挨过来。 郑剑平把吴郁塞进车里,倒后镜中是那个男人悻悻的眼神,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醉。 郑剑平看着吴郁衣衫不整,气不打一处来,说:“我郑剑平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女人,动不动就喝得不省人事。人家*了你,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吴郁的头靠在郑剑平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汽车发动的时候,她的觜角牵动了一下,不动声息地笑。 待续 八、危难(5) 作者: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 吴郁的头靠在郑剑平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汽车发动的时候,她的觜角牵动了一下,不动声息地笑。 郑剑平把她扛回她家,放在床上,帮她擦脸,脱鞋子,正要走的时候,吴郁伸出手牵住他的脖子。郑剑平默默推开她的手,说:“好好睡觉。” 吴郁躺在在床上,听着郑剑平关上房门的声音,随手把大枕头往门边狠狠地掷去。 郑剑平可以和她逛街、吃饭、调笑,可就是不和她来真的。她从来都把男人当猎物来俘获,只要暧昧不要爱,而在郑剑平面前,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孔兴旺出现在姆娜的病房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不用说便是夸张地问这问那,姆娜早就习惯了,只是苦了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折腾多次才肯放值班医生和护士走。 孔兴旺搓搓肥厚的手掌,对姆娜说这些天他出远差去了。 姆娜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并没有接话。孔兴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坐了好一会,才说:“这样太危险啦,这临盆前的日子,就住医院里吧。我再给你请一个特护,珍姨就可以回家专门给你做吃的来。” 姆娜说:“不必了吧,医生都说明天就可以出院。我想回家。” 孔兴旺说:“就快生了,这万一有什么差错……不行,我不放心。” 姆娜便不再说什么。孔兴旺看看柜子上的水果和礼品,问:“刚才有人来过?是谁?不是说过不许和你的朋友来往,不许让别的人知道孩子的事吗?” 珍姨插嘴说:“是郑先生,人可好了,帮过我的。小姐住进医院来,胎儿平安,还多亏了郑先生呢。” 孔兴旺问姆娜:“是这样吗?” 姆娜点点头。孔兴旺又听了珍姨复述郑剑平帮她的经过,说:“那还真得要谢谢他。不过,让他以后不要来了。我明天就给你转病房。” 姆娜闭上了眼睛。珍姨说:“小姐要休息了,先生你也累了吧,要不你先回去吧。” 孔兴旺说:“我不回工厂了,太远,我一会就住医院旁边的酒店,明天安顿好你们,我才回去。好好照顾小姐,有事一定要叫我。” 珍姨待孔兴旺走后,对姆娜说:“小姐,先生也是担心你啦,反正也快要生了,住医院就住医院吧,我把你的书和音乐都带来给你。” 姆娜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说:“是啊,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谁叫人家是我老板呢?” 珍姨走近前去,握着她的手,慈爱地说:“看你,别乱想,睡吧。” 姆娜向她牵牵嘴角,又合上了眼睛。 珍姨打开折叠小床,躺在在床上,才开始忧虑自己的家事。大儿子在全省的数学竞赛中胜出,代表省去参加全国的竞赛。老师说如果再胜出还有可能出国比赛呢。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自懂事起对数字就非常敏感。 珍姨一方面深感欣慰,另一方面也觉得力不从心。培养孩子需要的钱太多了,丈夫又卧病在床,老人小孩子要吃饭……想到这,珍姨叹了叹气。 姆娜帮她写的诉讼材料已经上递到有关部门。想到姆娜挺着大肚子,由她陪着,到各个律师楼去游说律师关注弱势群体,免费帮她代理的情景,珍姨不由得望了望熟睡中的姆娜。 待续 八、危难(6) 作者:蔼琳(网名:美丽的水妖) 想到姆娜挺着大肚子,由她陪着,到各个律师楼去游说律师关注弱势群体,免费帮她代理的情景,珍姨不由得望了望熟睡中的姆娜。 对于“好人”和“坏人”的概念,在认识姆娜后,珍姨有了深刻的认识。假如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姆娜这种用生命来交换利益的做法。现在她明白到,一个人的好与坏,不是像切菜一样,一刀下去,就整整齐齐地分为两半的。 姆娜是个好女人,只是她的命太硬了,珍姨感叹道。 姆娜在睡梦中喃叫了几声,声音短促而惊恐。珍姨走到她床边,轻柔地抹去她额头上的汗珠,轻轻地拍抚着她。不一会,姆娜就平静下来,发出均匀的呼吸。 姆娜已经不只一次这样了,珍姨听到她每次都叫着同一个名字。有时,她还会挥舞着双手混乱地说:“我要杀了你!” 收工后,郑剑平提着水果,却发现姆娜的病房空空的。跑去问值班护士,护士说病人转移了,家属要求保密。郑剑平再三询问无果,只好转身回去。 这时电话响了,黄耀说他老婆知道他和祝颜联系,大吵大闹,把他的脖子都掐出血了,还要给祝颜打电话。郑剑平说你告诉她我姐的电话啦?黄耀说哪会呢。郑剑平说,真想把你往死里揍!黄耀说,我这不正想办法补救吗,我去墨尔本见颜颜回来,就离婚,我说到做到。 除非你先离婚!郑剑平说完就啪地挂了电话,使劲踢了一脚黄耀派给他用的工程车的后轮子。 回到家,坐在电脑前,郑剑平竟然不由自主地打开市人民医院的网页。破解后台的数据,查阅姆娜的病房号,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 当郑剑平即将进入后台数据库时,突然停顿下来,他问自己:“我在干什么?” 食指一按,迅速退了出来。打开冰箱,取出几罐啤酒,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喝,滨城的夜真美,远处的海面上,幽幽闪着的微弱灯火。 门铃在响,打开门,半醉的吴郁倚在门边,看到他就大哭起来。郑剑平以为她又在演戏,丢给她一盒纸巾。 过了一会,看样子不是装的,便问她怎么了。她说陪客户应酬,那个胖子看她喝多了,竟然就在包间的沙发上想要欺负她。 郑剑平看她今天穿的是职业装,但身材勾勒得很好。吴郁把手臂伸给他看,上面有青瘀的痕迹。郑剑平拿来跌打药油帮她涂。 吴郁哭得更加厉害,郑剑平说:“好啦,别哭啦,有什么好哭的,以后注意不就得了。” “你就一点也不生气,你就一点也不在乎我!” “我生气又能怎样,我去把那王八蛋宰了?” 吴郁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比他还王八蛋!” 郑剑平惊愕道:“我?我怎么了?” 吴郁说:“反正你比他还王八蛋!” 待续 八、危难(7) 吴郁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比他还王八蛋!” 郑剑平惊愕道:“我?我怎么了?” 吴郁说:“反正你比他还王八蛋!” 郑剑平知道她当他猎物一样来捕获,就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她。不想这更加挑起吴郁的好胜心,无奈郑剑平软硬不吃,他们最亲密的时刻,也只限于拥抱。 吴郁见到客厅沙发上有女人的丝袜,疑惑地望着他。郑剑平若无其事地说那是前天晚上,一个女人留下的。吴郁问是谁。郑剑平说是谁重要么,都与爱情无关。 吴郁沉默了半晌,问:“难道我就比你带回家过夜的女人差么?” 郑剑平笑道:“你知道你自己的魅力还这样问?” 吴郁狠狠地说:“郑剑平,我恨死你!” 郑剑平又笑,扯起她说:“如果你再自爱一点,或许我会尝试给你一点爱。” 吴郁挣脱他的手,愤恨地瞪着他。他说:“好啦,弄好衣服,我送你回去。”说着就打开门先走了。 吴郁用高跟鞋使劲踢郑剑平的房门,尖声叫道:“郑剑平??你会后悔的!” 早上上班,黄耀把他叫进办公室,交待今天所有几个重要客户他不见了,让郑剑平替他见。郑剑平问他为什么。黄耀指着他的脸说:“你眼睛瞎的么?我这样子怎么去见人?” 郑剑平笑出声音来。黄耀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郑剑平说:“对你这种始乱终弃的人有同情心?” 黄耀说:“你” 郑剑平说:“怎么,我就说你活该怎么啦?一个大男人,让个没什么文化的川妹子搞成这样,你还有脸说?” 黄耀说:“我确实是没脸说,才偷偷叫你进来啊!妈的,我当初怎么就瞎眼了呢?我是鬼迷心窍了我,放着好好的老婆孩子不去疼” 郑剑平说:“我真不明白,我还小的时候,看你和我表姐多甜蜜啊?你们结婚时的情景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你答应过我表婶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这人的感情,老实说,黄耀,怎么说变就变了?还有,你们结婚后,吵吵闹闹没个消停,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和美美地生活?男人和女人,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耀奇怪地盯着他,郑剑平问:“看什么,我脸上也有伤?” “不是。” “那你看什么?” “我是奇怪你今天怎么像个不耻下问的小学生,缠着幼儿园的阿姨问个没完?这男人和女人的问题,我要是能弄明白,我还至于这样狼狈吗?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在这了,你还问!” “我也不是真想要弄明白,我的意思还只是两个字。” “哪两个字?” “活该!” “婚姻问题,按我的经历,还是觉得男方的态度和原则比较重要吧。女人一般比较看重家和老公。你以后要是结婚,千万别像我。” “还忠告起我来了,告诉你吧,我压根儿没想过这回事。我还是当当女人们的唐僧肉好一点。” 看到黄耀脸上指甲掐的伤痕,又想到林烨表面幸福却冰冷的婚姻,还有吴郁对他那种虎视眈眈的姿态,心中对女人和婚姻的恐惧,不禁又多了一层。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