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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恋·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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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该文件是跨性别主题的小说,名为《兄弟恋·我的大学》,主要描绘了主人公周瑜从家乡到大学的冒险旅程。故事的开头,周瑜在前往S大学的过程中,与周围的人物发生了许多幽默而又尴尬的互动。他以男性身份来到大学,却在过程中遭遇了许多关于性别认同和身份的冲突。小说分为多个章节,详细描述了周瑜在校园中遇到的各种人物和事件,包括他在军训期间的辛苦历程和身体反应。此外,小说也隐含了性别流动和社会对性别角色的看法,体现了当代大学生的青春探索和自我认知的探索。周瑜和身边人物江枭、张军和陈世俊之间冲突与成长的故事,使全文充满了校园生活的轻松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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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兄弟恋·我的大学.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Size 773179 bytes
MD5 93be6dd5378e826d2e526a9079be504a
Archived Date 2024-11-17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未知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伪娘, 大学生活, 性别认同, 青春成长, 校园小说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第1章 入学

从家里走的时候,天气已经略微有些凉意,因为毕竟早就到了“八月秋风凉”的时节。可是躺在卧铺上,却一时比一时热。两天后,当我的脚从车厢门口轻飘飘、软绵绵地落到A市车站的地面时,刺目的阳光和烫人的热浪自下而上,迅速罩住了我的全身。“难道这火车跑了两天,就把我带到另外一重天了么?”我背着背包站在出站口,一边抹脸上的汗,一边搜寻S大学接新生的校车。

我头上被太阳烤着,脚下被热气蒸着,不一会就开始头晕眼花、心慌气短,很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可又怕车来了我看不到。咬着牙坚持了一会,我的眼睛都看痛了,还是没有那校车的影子。罢了!我弯腰褪下背包,准备去找“录取通知书”,因为上面写着坐哪路公交车可以去S大学。

“喂喂!大家注意啦!”我吓了一跳,手中的“通知书”飘然落地――原来是一个人握着个喇叭在叫喊:“S大学的新生请上车!”啊!我这才看清,那个人胸前挂了个红牌牌,牌牌上的“S”格外显眼,再看他的身后――乖乖!那不是S大学的校车么?车头上还很醒目地写着“热烈欢迎2001级新同学”。

不再多想,捡起“通知书”、抓起背包,就向车跑去。“干什么?你!”我的左脚刚踏上车门的台阶,右肩却被一个不明物体阻挡住了,“乱窜什么!”抬头一看,一个庞大的躯体堵在我的面前,而我的肩上压着的,正是这个躯体的分支之一――胳膊。“下去啊!”说话间,我的肩膀一痛,人就向后倒去。“妈妈呀!”我抓紧时间哀叹了一声――像这样仰面朝天地倒下去,不死也要成植物人!

“咿?怎么后脑勺不痛呀?”我睁开眼睛――怎么胸前多了个物体?容我定目细视一下,哦!原来是一只胳膊、胳膊末端的那五个分支正死死地抓着我衬衫的领口。命是保住了,植物人也幸免了,可是老被这样揪着领口也很不是人过的光景耶!我看着胳膊的主人――长头发、大眼睛的家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呀?――“放开我!”可是,大眼睛邪邪地笑着,好像与我在家里玩那只玩具狗时笑得一样。“切!”我恶从心头起、邪向胆边生――对准那可恨的手腕“咔嚓”一口咬下去。“哎哟!”几乎是同时发出两声惨叫――一声是手腕主人的,一声是我的――我被手腕上那条该死的黄链子磕痛了门牙。不过,胸前的危困立即解除了。可是!可是!我又在向后倒去!“完了,这次是死定了。”我再一次悲哀而绝望地闭上眼睛――我咬他了,他还会拉我么?

“咿?怎么倒了半天还没倒下去呀?”我再一次睁开眼睛――哈哈!又被那只胳膊抓住了!“你!”一个紧握的拳头贴在我的鼻子上,“再敢笑一下,就让你到地上去找鼻子!”拳头很大,我只听到它主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却看不到它主人盛怒的表情。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即就收敛了笑意――等等!我真的笑过么?对此,我深表怀疑耶!

“干嘛啦?还有人要上车呢!”我的后背也被不明物体拽住了,“下来!下来!”――胸前的铁钳松开了,我就被身后的物体拉了“下来”。通畅的车门立即就有无数条“鱼”鱼贯而入。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怎么这么多新生呀?上去了一条,后面还有一条!

啊!终于上完了!不对,我还没上车。刚才是发扬咱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让他们先上车,现在该本公子了!我兴冲冲抬腿――“砰!”车门关上了!“喂!我还没上呢!”可是,发动机响了!“喂!!!!”我大叫起来,“停车!我还没上!”可是,车轮转动起来了,向前开动了!“哇――”不知怎么的,我就嚎啕大哭起来。

“喂!”我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我懒得管,捂着脸继续嚎啕。“问你话呢!你是今年的新生?”听声音,我知道是那个揪我领口的家伙。“知道你不可能是!回家找你老妈哭去吧!”肩膀上的物体移开了。“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我本来就是!你没长……”我不敢说他没长眼睛,因为我知道他长了一双铁钳。“切!你是?”一张放大的脸贴着我的鼻子,一双睁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干嘛!”我天生最见不得谁这样审视我。

“喂!搞快点啦!磨蹭什么呢?”车上有人在催。“拿出证据来!”放大的脸总算移开了,但是一只宽大的手掌随即出现在我的鼻子下面。“证据?”我莫名其妙。“恩哼?”手掌变成了拳头,“拿不出来吧?揍你个小骗子!”“喂!”我在侧身躲过那砸向我肩膀的拳头时,突然醒悟了――“我有!”然后,我打开背包,拿出通知书递过去。――“恩?偷别人的吧?”我拿出高考准考证递过去――“恩?替人代考的吧?”我拿出身份证递过去――“靠!你真是?”

S大学校车的门终于为我打开了,我终于坐上了S大学的校车,但是!但是!我的眼泪却在屁股刚挨着车座时汹涌而下――要不是因为高考时突然生病,我才不会只考上这个劳什子的S大学呢!要不是妈妈千哄万劝,我才不会一个人千里迢迢、晕死晕活地来上这个劳什子的S大学呢!可是!可是!还没进学校门,就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我周瑜上个什么劳什子的S大学还用得着骗人么!恨!恨!恨!

“哭个什么劲呀?谁让你长那么小?”车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看看你这身行头呀!背个书包……哈哈!”“还穿着球鞋……哈哈!”“你们!你们!”天呐!一车人都在笑,那么多的鼻子,我怎么指得过来?无奈之下,我只得重操旧业――“哇―”我的哭声足以和校车的发动机声一决雌雄。

第2章 报名

“小屁孩!准备在车上安家落户啊!”“切!凶什么凶?妈妈交代过,小偷最好趁上下车的拥挤时刻掏别人腰包!”我抓起背包“蹭”地跳出了车门。“你好好在车上做个一等良民,本少爷不奉陪了!”“小屁孩!你给我回来!”“切!我要听你的话,我就真是小屁孩!”我撒腿跑了起来,我很害怕他追上来揍我。可跑了几步,却听到身后响起了喇叭声――哈!校车掉转屁股,又去接新生了。

老天!好歹也算个名牌大学耶!怎么报名处搞得如此寒碜?就那么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凑合着放在一个比我家茅房大不了多少的房间里,几个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不洋不中的人或站或坐、或趴或躺,哦,不对,好像没看到有躺着的――也许是因为还没到午睡时间,更没到晚睡时间吧。

“报名!“我刚叫出声,身子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得迅速向左移动,等等!让我测一测,恩!至少移动了一丈――也就是3.333……米。定下心神,向右看去――妈妈呀!记得高中抢饭时,哥们儿一个抱一个地排的是纵队,怎么还没正式上大学,这队列就排成了横的呢?

再仔细看时,才发现这横队一点点也不亚于当年哥们儿的纵队――我牙签一样的身子恁是插不进去!罢了!别让小偷趁我拥挤的时候掏了我的腰包!于是,我主动后退,再后退。咿?这里竟然还有两排凳子呀!还算有点人性化嘛!我把背包放在一个凳子上,屁股坐在紧挨着的凳子上,抬眼看那些“奋力拼搏”的勇士们,不禁笑了起来――使劲挤吧!看能挤掉你们身上多少肥膘!

渐渐地,我有些困了。这两天,虽说都是在卧铺上度过,但是因为我晕车,肠肠肚肚每时每刻都在备受煎熬,根本就没睡一个囫囵觉,更何况我还怕小偷趁我熟睡时掏我的腰包呢!我也很有些饿了。这两天,我没吃过一顿舒心饭,火车上饭贵得吓死人,而我还一看到它们就反胃――好像就是吃了几包方便面吧?是的!而且是干吃的,连水都没喝!

看看太阳,早就当了顶;看看报名处,妈妈呀!空无一人!最后报名的那个家伙怎么不叫我一声!什么人啦!看来,妈妈交代的是对的,在外面,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指望别人――除非是请他帮忙把你卖了!

“报名!”那几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好像要收工呀!还算我腿脚快!“报名!”没听到么?我的声音还不够大么?“报名!报名!报名!”“要吃饭了!下午再来!”一个乍然之间还看不出性别的“四眼”恶声恶气地摔出了,等等!让我数一下,恩,是8个字!你拽个什么呀!本公子比你更想吃饭!“叫你下午来!你没听到……”“四眼”抬头了,却愣住了,“是谁要报名?”切!是我呀!姓周名瑜,和《三国演义》里面的那个……哎呀!说不得!那个是个小心眼!彼周瑜怎能和此周瑜相提并论呢?

“你要报名?”“四眼”用手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物件,眼睛瞪得像老水牛重蹄之下的那只不幸的癞蛤蟆,“给谁报名?”切!给我自己!其实我很想拍着胸脯说这句话的,可是本公子那胸脯缺肌少肉,禁不住拍,而且,就算拍了,也不会怎么响。

“走啊!去吃饭啦!”另外几个“人件”(说“物件”不太礼貌吧)在催。“等等!来了个要报名的!”“快点!报名的呢?”已经聚在门口的“人件”又退回来了,“赶紧报了算了,报一个少一个!”切!听这话怎么是像在搜杀地下党呀?

“要报名的人呢?”睁着眼睛瞎叫唤什么呀?我168厘米的个头,虽说不高,也足以进入你的视线吧?“是你?”“是的!”“哎呀!别问了!拿东西出来!”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把你的通知书、身份证……都拿出来!”哈哈!要的就是这句话!我齐刷刷把早就准备好的东东丢将过去。

“啊?”不约而同地从他们嘴里发出了怪异之声,“是你?”“是我!”他们的目光像什么呢?就像一群饥饿的苍蝇突然发现了一堆新鲜的狗屎,于是乎,“呼”地一下就都扑上去了。哎呀!这个比喻不太好呀!我,怎么能把自己比成一堆狗屎呢?还是新鲜的狗屎呀!好恶心!

“钱呢?”乖乖!我怎么忘了报名是要交钱的!“等一下!”我立即转过身,解开裤腰的扣子(我胃不好,一系皮带就痛,所以……哈哈)、拉下拉链。“快点!你在干嘛!”干嘛?你们不是要钱么?钱在我内裤上的口袋里呢!妈妈也真是,哪儿不能缝口袋呀?非要在我内裤上缝,而且还缝在正前面!幸亏那口袋是横着的,百元大钞都是横着放在里面,不用折叠,否则,我那里鼓囊囊的,有伤大雅倒不在乎,最主要的是妨碍走路!

我的妈妈呀!口袋怎么是封口的呀?我没刀没剪子,怎么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线弄断?用牙齿咬吧,在这大庭广众,哦,就那几个“人件”,还算不上大庭广众,可是“光天化日”总算得上吧?我堂堂男儿怎么好意思咬那个地方呢?

“喂!你在搞什么?快点!”“再不拿出来,我们可就走了啊!”“别走!”我赶紧转过身,“我的这个弄不开……”“什么弄不开?”“啊?哈哈……”一阵暴笑似乎是从天而降,砸得我晕了半晌。“给!这儿有个小刀!”恩?还有点仁义嘛!

我的妈妈呀!那细密的针脚,我越看眼越花,小刀好几下都搞到我的肉肉了,要是搞到我的“虫虫”,就算我不哭死,妈妈也要痛死。“哎呀!你进来!”没辙,我只得提着裤子进去了。

“小王,你眼睛好,你来弄一下!”“眼睛好的”过来了――妈妈呀!怎么是个女的呀?我正想退却,“站好!”我的身体被迫站得很“好”了。然后!然后!一双纤纤玉手就开始在我的那个部位温柔地“动作”了。“你15岁?”“是的。”“还没满15岁?”是的。”“湖北的?”“是的。”“十堰的?”是的。”“你几岁上的幼儿园?”“不到5岁,不是幼儿园,是一年级,我没上幼儿园。”“哦……那也不对呀?”“什么不对?”“小学6年……”“不,我只上了5年,没上六年级就上初一了。”“哦……”

“好了,把裤子穿好。”面前那个女的,站起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钞票。天!她掏钞票的时候没趁机???“把裤子穿好啊!”“哈哈――“一阵暴笑。妈妈呀!我只顾看她手上的钱去了,没想到那该死的裤子会趁机掉了下去。“哇!刚好够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切!那是我妈妈特意数了10遍后,才缝进我的内裤的!还会有错!

“小家伙!”拜托!别带那个“小”字行不?本公子最最讨厌了!“小家伙,问你个问题啊?”问吧!问吧!只要我知道的,尽管问来!“你没带生活费?”切!不带生活费,我喝西北风呀?哦,不对!《地理》书上说这里常刮东南风,连西北风都没得喝!“那你的生活费呢?”“人们”(对他们有好感了,换个称呼,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我的那个部位――看什么看?裤子已经穿好了,你们看不到了!“你那里都掏空了,没看到生活费啊?”切!生活费和学费怎么能装一起呢?万一报名时本公子一时糊涂、把钱一股脑地全交上去,而又恰巧遇到个黑心贼,那我岂不是真的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屁股上还有个口袋?哈哈!”一阵暴笑。”切!装钱一定要缝口袋么?我翘起一只脚,放下,再翘起另一只脚。“人们”一个个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在鞋子里面呀!在脚底下呀!”“啊?”怪异之声再一次从“人们”的嘴里响起。

第3章 找食堂、找宿舍

“4区4栋!4区4栋!4区4栋!”拿着宿舍的钥匙,我满地转圈――我连4区都找不到,还找什么4栋呀!而且,那诸葛先生早就在唱“我坐在周瑜的肚子里观山景”!罢了!先找碗饭把那“空城计”破了再作打算!

哪儿有卖饭的呀?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楼房,鬼才知道哪里是厕所、哪里是食堂!恩?不对!厕所臭气冲天,食堂香气扑鼻,找食堂自然要往香处走嘛!哈哈!幸亏妈妈给我生了个聪慧的大脑,幸亏爸爸给我生了个灵敏的鼻子!恩?不太对吧?好像是爸爸妈妈一起生的我吧?管他们呢!先找“饭”要紧!

哇!这就是食堂?也太那个了吧?不就是个卖饭吃饭的地儿么?至于搞得这样高大、这样宽敞、这样富丽、这样堂皇么?若是将食堂建得简单些,将节省下的钱拿去救助贫困地区的学生,说不准就为咱大中华“救助”出了“诺贝尔”“爱因斯坦”呢!

前面的哥们姐们走快点呀!倘若因为你们这些个慢吞吞的家伙导致本少爷饿倒在这饭山菜海的食堂里,那可就为鼎鼎大名的S大学无偿地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呀!

哇!好奇怪的碗――怎么是个铝制的大盒子呀?“你的卡呢?”“什么卡?”“饭卡。”哦!我赶紧在背包里乱摸起来――饭卡!饭卡!饭卡!啊!饭卡终于被我逮住了。“你吃什么?”“我吃……”我都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叫我怎么说呀!“你哪儿的?”“湖北的。”“哦,这里有青菜,有豆腐,还有鱼……”“鱼?太好了!来点青菜和鱼块吧。”“吃米饭?”“恩!”“一共8块5毛钱,你的卡上是500块,现在剩余491块5毛,请拿好。”“什么?”我手中的卡差点掉到地上――我吃两大包方便面才2块钱呢!

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心疼那8块5毛钱,总之我将盒子里的饭吃的颗米不剩,至于菜嘛,就剩下鱼骨头鱼刺――若不害怕它们卡住我的喉咙,我一定也会将它们统统“收缴”!

“4区4栋!4区4栋!”4区4栋究竟在哪儿呀?罢了,先跟着其他人的屁股走吧!呀!不能跟着女生走呀?否则就走到女生宿舍了。

这是几区呀?哦,是3区。哈哈!找到3区,4区还远么?找啊找!找啊找!哇!那不是“4区”么?找啊找!找啊找!哇!那不是“4栋”么?哈哈!我腰一猫,就从大门窜了进去。“喂!小孩!站住!”不会是在叫我吧?我正想上楼,因为我的宿舍号是“406”。“站住!干什么的!”

啊?真是叫我的呀?站住、转身――一个40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没见过的制服。天!他从哪儿冒出来的呀?仔细看看,呀!不会是从他背后的那个特大窗户里跳出来的吧?“是要找人吗?”“不是。”“那你跑进来做什么?”“睡觉!”我肚子不饿了,瞌睡却来了。“睡觉?”“是的。”我扬了扬手里的钥匙、还有一张小卡。“恩?我看看。”看就看呗!“恩,你上去吧,慢点跑,小心被人撞倒,今天人多。”切!怎么不说我把别人撞倒呀!

401、402、403、404、405,406!咦?怎么是“铁将军”把门呀?难道我还是来的最早的?不管它,先把门打开再说。哇!好干净的屋子呀!墙壁是那样白、地板是那样光、窗户是那样亮――哇!还有个小阳台呢!哎哟!什么东东碰到我的后背了?哦,是床呀!两个并排的上下铺,共四个床。我的床是哪个呢?看看小卡,哦,是3号床――靠近阳台的下铺。

完了,肚子怎么痛起来了?“肚子痛、不是病,一泡屎、在X门”,哎呀!来不及了!厕所在哪儿?厕所在哪儿?――这是厕所?哎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蹲下再看――哇!把这么好的屋子作为拉屎撒尿的地儿也太那个了吧?咦?那是个什么东西呀?――哇!喷头!洗澡的喷头!哈哈!本公子坐了两天的车、出了两天的汗,身上的肉都快馊了!

哇!太舒服了!这里的设施太齐备了――居然连牙缸、牙刷、香皂、毛巾都为我预备好了!哈哈!洗完澡,我光着屁股跑出来,呵呵,反正现在就我一个人儿!翻出背包里的衬衫、裤子、袜子、内裤,还有双运动鞋――这都是新的呀!是临走时妈妈去我们镇上最大的服装店买的。

可刚穿上内裤就不想再穿了,为什么呀?瞌睡了呗!唉!本来想把刚脱下的臭衣服洗洗的,可是!可是!算了,先睡觉吧,等睡好了,就有力气了,就洗得更干净了,不是么?哈哈!

呀!被子单子都是新的呀!有一股莫名的香气。睡吧,睡吧,睡吧……咦?怎么又回到家了?哦,好像本来就是在家里呀!妈妈呢?妈妈你过来!瑜儿好想你!妈妈,瑜儿这两天一直想哭,可是瑜儿听妈妈的话,瑜儿不哭……妈妈!你站那么远干嘛?妈妈你过来!……妈妈过来了,脸上带着我最喜欢看的笑。妈妈!我伸出手……

“喂!哪个臭小子!竟敢睡在我的床上!”我的耳朵一阵麻,屁股一阵痛,身子好像也悬了空……

第4章 冤家路窄

“妈妈!”我闭着眼睛大叫。“叫你老爸都没用!”怎么回事呀?我艰难地睁开眼睛――长而略黄的头发、浓而漆黑的眉毛、大而闪亮的眼睛、高而挺拔的鼻子、两角下撇老带着一丝讥屑和霸气的嘴巴……“是……是……是你?”“恩?是你?小屁孩?”腰际的铁钳松开了,我“嗵”地一声跌落在床上,尾椎骨疼得钻心――因为床上铺的是席子。

“你小子倒是很会找啊!”一个放大的鼻子对着我的鼻子,“说!你是怎么找到的?”“我……”“说!”铁钳又来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宿舍嘛!”“恩哼?”“不信你看!”我把钥匙和小卡挂在放大的鼻子尖上,但是立即就被铁钳夹了过去。“恩!房间没错,不过这床号……恩?”“床号怎么了?就是3号嘛!”“3号?”我的鼻子被铁钳夹住了,“你给我好好数数,1、2、3……应该是哪个床?恩?”

我的天!这个家伙居然从上铺开始数,而我是从下铺开始数的。“还不主动爬开吗?”铁钳越夹越紧,我痛得眼冒金星,伸手抱住铁钳、张嘴想咬,可惜够不着。“妈妈!”我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铁钳总算松开了,“是滚还是爬?”我捂着鼻子,赶紧翻下了床。

就在我抱着衣服、背包准备爬上面那个床时,我突然看到床帮上一个很醒目的“4”,再看我刚睡过的床,床帮上有一个很醒目的“3”!“你看!3!4!”我指着那两个醒目的数字大叫,“你看!”“恩?”可是还没过2秒的时间,“我不管什么3号4号,我就睡这个床。恩哼?”“你!”“怎么了?不服气吗?”“我……”我肯定不服气!可又能怎样?对手是一个整整比我高了一个脑袋再加一个脖子的大家伙,我只得怏怏地抱着衣服爬上了那个本不属于我的“4”号床。

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周瑜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妈妈喜欢爸爸爱,上学后更是老师的宝贝同学的偶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是!可是!我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遥远的大都市,举目无亲、放眼无友,“龙游浅水、虎落平阳”,有什么办法!!!

睡不着,躺着也难受,不如起来洗衣服。于是,我穿好衣服爬下床――下铺的那个大家伙斜躺在席子上,居然睡着了!我悄没声息地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移到洗浴间――我怕惊醒他,怕他醒了又要欺负我。

“喂!小屁孩!过来!”我刚搓了没几下,就传来“老虎”的叫声。我很不情愿地走到“老虎”的床前:“有事么?”“你把水搞得哗啦哗啦响,是存心不让我睡觉吗?”“不是呀!”我甩了甩水淋淋的双手,“我在洗衣服。”“什么?”“老虎”瞪大了眼睛,继而大笑起来,“你会洗衣服?”“会,高中三年一直是我自己洗衣服呢!”真的?“”真的。“恩……”“老虎”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那就把我的衣服洗洗吧!”说着,“老虎”就把身上的皮剥下来塞到我的怀里,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泰然地走到壁柜前,拉开一个标着“4”的柜门,从里面抓出上衣裤子,再泰然地穿上。

“发什么呆?”“老虎”“刺”地一声拉上裤子拉链,一甩那长长的头发,“快去洗啊!”我使劲地咬着牙齿、使劲地闭着嘴巴,因为我只要一张嘴,我的肺就要炸出来!“怎么?不愿意?”“老虎”的鼻子又贴过来了――妈妈呀!我赶紧抱着那套臭烘烘的衣服跑进洗浴间。

第5章 大学第一夜

“小屁孩,洗得很快嘛!”我累得厉害,不想说话,脱了鞋子就往上铺爬。“怎么?表扬你还不高兴?”话音未落,我的脚脖子就被捏住了,“还是下来吧!”我“哧溜”一声就下来了,而且是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你!”我站起来,忍无可忍,一拳砸出。可是,拳头在半途被拿住了。“有点儿狠劲嘛!可惜力气不够,看我的……”“喀嚓――”“妈妈!”我大哭起来,我的手腕断了一样地痛将起来。

“哭够没有?去打开水,我渴了。”床上的人懒洋洋地吩咐道。可我的手腕被他拧得红通通的,还在跳着跳着地痛,怎么提开水瓶?“是想叫我把你的那只手也搞一下吗?”他坐起来了,邪邪地看着我,看着我的手。“不!”我赶紧去门边提起一个开水瓶。“喂,只给你自己打?我的呢?”我这才注意到门边并排放着的是四个开水瓶,他的意思是要我打两瓶。

我咬着牙再提起一个瓶子,往门外走。“恩,这就对了。”刚走到门外,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开水房在哪儿呀?

“怎么?不想打了?”“不是……”“恩哼?”“不知道去哪儿打……”“是么?”床上的人起来了,提了提裤子,甩了甩头发,挤了挤眼睛:“你好象很笨耶!”“我笨?”长到15岁,只听到别人说我聪明,什么时候听到说我笨了?“连开水房都找不到,不笨就一定是蠢!”“你!我……”我说不出话,提着瓶子就冲出了门。身后却传来响亮的嘲笑声。

也许是心里憋着气的缘故吧,那热腾腾的开水房我也敢进了,那“轰隆隆”的开水声我也不怕了,那沉甸甸的两大瓶开水我也提得动了。可当我气喘吁吁将瓶子放在门边时,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眼前也一阵黑。

我捂着胸口坐在标着“3”的凳子上,趴在标着“3”的桌子上。“小笨蛋,怎么找到开水房的?”接着我的肩膀被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是不是跟着别人的屁股走才找到呀?”我没抬头,却听到了他的笑声。“真是没有人性!”这句话我没敢骂出来,可我的眼泪却勇敢地滚了出来。

“喂,小屁孩,喝咖啡吗?正宗的法国咖啡!”我听到了勺子杯子相碰的声音,还闻到了一股从没有闻过的香气。但是,我没有抬头,我的胸口还在痛。“唉!看在你为我洗衣服打开水的份上,就让你尝尝鲜吧!”接着,我听见他拿走了我桌子上的杯子,再接着就听见他倒开水、搅拌的声音。“咚!”杯子重重地放在我脸前,“喝吧,小屁孩!”

“怎么?不好意思喝?”我抬起脸,把杯子推开一点――杯子烫着了我的脸。“好啦!你慢慢喝吧!我要回家了!这鬼地方,真他妈不是人住的!”一阵口哨声从身边慢慢移向门边,再移向门外。“喂,小屁孩!把我的被子叠一下啊!”然后,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响起在走廊里,而且快速地远去了,消失了。

我慢慢站起身,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径直走进洗手间,“哗”地一下倒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再用水使劲冲杯子。

我擦了把脸,去背包里拿出剩余的700块钱,出了宿舍门――因为妈妈一再交代暂时不用的钱要存在学校的银行里,而且要我开个户头,以后的生活费,妈妈直接打在我的户头上。

费劲周折开好户头、存好钱,天已经有些昏暗了。我肚子胀胀的,一点食欲都没有,就直接回宿舍。

宿舍门是虚掩着的,推开一看,里面多了两个人――一身的风尘与疲惫、却一脸的激动与兴奋。看得出,都是和我一样――外地的“乡巴姥”,不同的是――上个劳什子的S大学就值得你们激动、值得你们兴奋么?

我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两个在忙着翻腾那大大的皮箱、大大的背包。我洗了脚、爬上床,正准备脱衣服,却看见下铺那窝成一泡狗屎模样的被子。“睡觉吧!”我使劲地闭着眼睛,躺在席子上。可那可恶的“狗屎”被子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转悠,翻腾了几下,我终于熬不住,爬下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叠起来,直到叠得看起来“爽心悦目”才爬上自己的床,倒头而睡。

第6章 迟到

“01级中文07班的同学8点到第三教学楼的106教室集合!”我还躺在床上做梦呢,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砸向我的耳鼓。我是中文0107班的么?记得我好象报的是中文系,恩,没错。可这“01级”是什么意思呀?是“2001年”的意思吧?真是多此一举――谁不知道今年是伟大的公元2001年?

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两位同学早已穿戴整齐――啧啧!看那衬衫呀!看那西裤呀!看那皮鞋呀!不就是去集合嘛,又不是相亲,有必要穿这么光鲜么?

“喂,你也是01级中文07班的?”我问那个正在照镜子的,可是他头都没向我偏一下,专心地对着镜子,专意地往头发上喷什么东西。倒是另外那个黑黑胖胖的还算仁义――“不是01级中文07班的,会住在这层楼?”可是,他说完之后却丢给了我一白眼――就这一白眼,把我嗓子眼里的那两个“谢谢”硬生生地压到肚子里了。

“砰――”门被他们从外面关上了。“他们这是去吃饭,还是去教室集合?”我赶紧拽过背包,抓出那只陪伴了我三年的小闹钟――天呐!7点55分!

我急!我慌!我越急越忙,越慌越乱――十年前就会穿的裤子,现在居然把后面穿到了前面,十年前就会扣的扣子,现在居然把上一颗扣到下一颗的扣眼里,十年前就会系的鞋带,现在居然系成了死疙瘩……罢了!我顾不得那些了,我胡乱刷了牙,胡乱洗了脸,顾不得去找毛巾,就水淋淋地冲出门,可刚跑了几步,想起门没锁,只得折回来把门关上,这才跌跟头打滚地往楼下赶。

“第三教学楼!第三教学楼在哪儿呀?”我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高楼之间的小道上乱撞,就是不知道哪一幢是“第三教学楼”。倒霉!其他的同学一定早就坐在了自己的教室里,现在想找个人问问都找不到!

跑啊跑,找啊找,“第三教学楼”究竟在哪儿呀?我怎么一直没看到“第三教学楼”这五个字呢?天呐!我该怎么办呀!

正在我急得快要断气的时刻,一个穿着黄马甲、头戴黄帽子、正弯腰打扫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真是天助我也!我赶紧热泪盈眶地跑过去,简直想伸开双臂给他(她)一个激情的拥抱。

“请问,第三教学楼,在哪儿?”也许是我急切的神情、诚挚的态度打动了这个她吧――“就是教学一区最西边的那幢楼。”可是!可是!可是!拜托!拜托!拜托!“教学一区在哪儿?”“就是教学区最……”“黄帽子”看了我一眼,“我带你去吧!”“太好了!”我高兴加激动地跳了起来,此刻,我不仅想给她一个激情的拥抱,还想给她一个热烈的香吻――可是,我忍住了――因为,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妈妈。

“你看,这就是教学区。”“恩。”我看到了“教学区”这三个字。“你看,这就是教学一区。”“恩。”我看到了“一区”这两个字。“你看,这就是第三教学楼。”“恩。”我看到了那个带圆圈的“3”。“在哪个教室?”“106。”“哦,你自己去一楼找,门上标的有号。”“恩。”这个我自然知道,无须你多言。

“报告!”老师你怎么不理我呀?“报告!”我的嗓子好痛呀!我使的劲太大了。老师终于从讲台上下来了、终于走到我的面前了――天!老师你真的是“教授”么?越教越瘦的“教瘦”么?可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教瘦”就用他那双敏锐的“四眼”对我头上脚下地审视了一遍:“你找谁?”

“不找谁,我……”“现在是上课时间!”“我就是来上课的呀!”“你?”“教瘦”瞪大了眼睛,“叫什么名字?”“周瑜。”“恩……”“教瘦”转身走上了讲台,在那里翻着一个什么册子。

“进来!”“教瘦”终于发出了“通行令”。我“哎”了一声就跑进去――可是所有的位子上都坐着人,我坐哪儿呀?找啊找,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子――在教室的最后排。

“你又是找不到教室吧?”“谁在说我?”一扭头――“是……是你?”“恩哼?”同桌一耸肩膀,“你叫周瑜?”“你怎么知道?”“刚才班头点名,只有一个叫周瑜的没到。”“哦。”“周瑜高考作弊了吧?”“你说什么?”我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底直窜脑门,“谁高考作弊了?”“别激动嘛!我是说就你……也能占这个班的第一名?”说完,他居然放肆地笑了起来,惹得好多同学回过头来看。“我叫江枭,长江的‘江’,枭雄的‘枭’,记住没有?”我没有回答,因为“教瘦”已经向我们这里走来了。

“以后,除了上大课,大家就在这里上课,这里就是大家固定的教室了……”“教瘦”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陈,‘耳东’陈……”“教瘦”用食指在空中划了个“耳”、又划了个“东”,“另外,因为我不可能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好多同学开始笑起来,我的同桌笑得声音最响。“静一静!”“教瘦”拍了一下巴掌,我怀疑讲桌上没有黑板擦,否则他一定会用黑板擦敲讲桌的。

同学们好不容易静下来了。“所以,平时班上的事情就由你们中的某个同学代我管理一下,又因为大家来自全国各地,互相还不了解,民主推选好象不太可能,那么,我就暂且‘独裁’地为大家推举一个班长,他就是――”

还没等“教瘦”说出话尾,我的同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本人愿意为07班所有的同学服务!本人恳请老师推举我做07班的班长!”“你?”“教瘦”的眼珠瞪得快要从镜片后掉下来了,“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毕业的?”“我叫江枭,长江的‘江’,枭雄的‘枭’,一中毕业的。”“一中?哪儿的一中?”“A市一中。”“啊?”“教瘦”的眼珠没掉下来,眼镜却掉下来了,不过,只掉到到嘴巴上,就被主人捉了回去。

“陈老师不信啊?”江枭突然笑起来了,接着,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箩筐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大概是自荐演说吧。“教瘦”听罢,立即点头:“那就暂时让江枭同学做班长吧。”

天!就凭江枭那筐谁也听不懂的话,“教瘦”就让他做了01级中文07班的班长?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可是,“教瘦”没有给我更多暗地里发牢骚的时间,他郑重而严肃地宣布:“下午大家到校医务室体检!由班长负责带领!”

“教瘦”后脚刚跨出教室门,就有几个衣着不同凡响的男生冲过来围住江枭怪叫起来――“枭哥,真牛啊!”“枭哥,没想到你还很有政治头脑啊!”“臭小子,你什么时候也好这一口了?”……

我的耳朵一阵阵麻木,头一阵阵眩晕。妈妈呀!赶紧离开这个嘈杂之地――可我低头弯腰还没来得及从人缝中钻出去,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周瑜!”接着,我后背的衣服就被人拽住了。

第7章 被迫吃的“大餐”

“小屁孩,我做了班长,你不祝贺一下就想跑?”江枭胳膊一缩,我的后背就撞在他的前胸上。“放开我!”他当上班长的过程本来就“不甚光明”,现在居然要我祝贺他,真是白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连“无耻”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哪儿来的‘穷孩子’?”一个头发略微卷曲的大家伙半侧着脸瞥着我,我莫名地觉得他的眼神与江枭十分相似。“你管我是哪儿来的!”我挣脱江枭的魔爪,就往人圈外挤。“靠!想跟我耍狠啊?”我的肩头立即就被控制了。“说!哪儿来的?”另外几个家伙的爪子也先后在我身上找到了“领地”。

我没有回答,我莫名地扭过头看着江枭――我一来这里就是他在欺负我,现在又是他的哥们在欺负我,我恨极了他!我恨极了江枭!

“干嘛?”江枭翘着下巴邪邪地笑着,但是就在他的目光与我相碰的那一刻,他突然呆了一下,并立即收敛了笑意。

“你还挺犟啊!”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向我的肩膀,接着我的身子就大幅度地向一边歪去。“卷毛,算了……”江枭及时拉住了我,并挡开了那个头发卷曲的家伙再一次拍下来的巴掌,也拿开了其他的家伙的爪子――“他出手如闪电,难道是个练家子?”但是我对他的那一点点佩服瞬间就被他脸上邪邪的笑冲淡了、粉碎了。

“大伙想乐一乐吗?”江枭斜着眼睛看了我一下,“我请客!”“耶!”除了我,其他的家伙都欢呼起来。“还是去老地方吗?”“还是去老地方吧!”“唔……”江枭想了一会儿,“下午要体检,听说搞得很严……”“唉……”一片叹息、叹息一片。

“那就请大伙吃大餐,行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欢呼声再一次响起。我想回宿舍,可刚准备迈步,江枭的眼睛就落在我脸上了。“吃大餐咯!”有几个好吃的家伙已经按捺不住了,“枭哥,快点啊!”

“走啊!”江枭斜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又是那种轻蔑的、不屑的笑。我没说话,也没动,我是想等他们都走了,我再回宿舍――我周瑜岂能与他们为伍!岂能与他们共餐!

“让他也去?”一个家伙瞪大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江枭。“他跟我住一个宿舍啊,你们还不知道吧?”江枭推了那家伙一掌,“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都住进了公寓!就我住宿舍!”

“枭哥,我们都以为你早就申请住公寓了,天知道……”“要不去搜搜,看哪个穷鬼不愿意住了,你去和他换换……”“不过,公寓好像还没住满,回去了我们帮你问问管理员……”那些刚才凶神恶煞般对我的家伙现在突然都换了副温情脉脉的脸孔,我终于免费欣赏了一回“变色龙”的精彩表演。

“以后再说吧!先找地方吃饭!”江枭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江枭请客,还从没人不给面子的!”

我被江枭挟持着走进了一个高大华丽的门,立即就有服务员微笑着过来了:“先生……”天!学校里面居然有大酒店!“上二楼!”江枭看都没看那服务员,身子一侧就走上了左边的楼梯。

“枭哥,你也点几个吧。”那些家伙都争着抢着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全是我没听过的、更没吃过的。“还点啊?你们一人点了两个,已经12个了,是想放我的血吧?”“哈!谁不知道枭哥是大富豪啊?这几个菜不过是九牛一毛!”“是啊!赶明儿枭哥去了法国,还得请我们吃正宗的法国套餐呢!”“明仔!”那个叫“卷毛”的突然对刚说话的那个家伙使眼色。我这才发现江枭的脸不知何时挂了霜,眼睛里一直保存的笑也莫名地消失了。

“你点两个吧。”江枭把菜谱放在我面前,“会点菜么?”他又开始笑了。“不会。”我从没在酒店吃过饭――恍惚记得曾在“地摊”上吃过一次大碗面,但那是不需要点菜的。“早就知道你不会!”江枭大笑起来,接着他对服务员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服务员说了句:“请稍等”就出去了。

菜很快就上了桌子――一共18个,可是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想,它们一定也不认识我。“喂!”江枭拍了一下手,“下午要体检,不能喝酒,大伙都委屈一下,喝饮料……”“唉!”叹息一片、一片叹息。

“别不知足啊!”江枭拧开一听饮料,重重地放在那个叫得最惨的家伙面前,“这也是上等货色呢!”然后,筷子勺子纷纷出击,说笑声、嬉闹声也此起彼伏。

“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吧?”江枭侧过脸对着我,“我们说的是A市方言,你怎么听得明白呢?”天!我突然想起江枭的那场班长自荐演说用的就是什么“A市方言”。“他们都是你同学?”“非也非也!”江枭笑起来了,“都是A市的,老乡,明白吗?”我疑心他在说谎,因为看他们在一起亲热的那个劲,绝对不是刚刚认识的“老乡”。但是,我没有再问,我不习惯主动了解别人,更不习惯主动了解江枭。

“小子,你怎么不吃?”江枭用筷子逐一地点着桌子上的盘碗,“味道都不好吗?”“我……”我正要说,却被一个家伙抢过了话茬,“味道不好?只怕是‘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不知道怎么吃吧?”“哈哈……”听得出,江枭笑得最响。我本来是因为――满桌子几乎全是荤菜,而荤菜中我只吃鱼虾,可是,我看不出哪一盘鱼哪一碗是虾,所以不敢贸然下筷子。现在被他们这样一笑,我的怒气一腾就上来了,我的身体也“腾”地站起来,推开椅子转身就走。

“周瑜!”胳膊被抓住了,抓得好疼。“你给我坐好!”江枭一脸怒气,好像刚才受辱的不是我,而是他。“把这些都吃了!”江枭把我的盘子、碟子、碗全装满了,确切地说是堆成了小山。“不吃吗!”江枭的手在我肩膀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那双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包间里顿时静了下来,静得只听见其他几个小心翼翼的呼吸声。我就在这异常安静的时空里拿起了那双异常沉重的筷子。

“小子们,别得意,过几天江枭就来陪你们!”我抬头一看――哇!好豪华呀!这就是公寓?可是,我没有问江枭,我胃里面像有无数条蚯蚓在爬,我想吐,我要急着回宿舍。

江枭在前面头都不回地走,我在后面抱着肚子。“完了!”我咬着牙跑了起来,跑上4楼、跑进406、跑进洗手间――“哇……”我翻肠倒肚地吐了起来。

第8章 体检(1)

“体检就在本校进行!”刚听到江枭这样说时,我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哈!大学到底是大学呀!初中高中体检都是跑到老远的医院里,而这大学的体检却在学校里!

可是真正去了体检的地方才知道,原来这个体检方式也不是省油的灯――量身高、称体重、测视力,无论是检查哪一项都必须排队,而且必须排上至少半小时甚至一小时的队。

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许多同学烦了躁了,骂起娘来了。可是那些个医生并不因为同学们的吵骂而加快速度,相反好象更慢了。于是,许多同学,确切地说是以江枭为首吧,他们说起来、笑起来、跑起来、窜起来。我虽然也很没有等的耐心,但是我也没有闹的兴致,就站在过道边懒懒地靠着。

不一会,有几个医生黑着脸出来了,指着江枭他们――“你们大肆喧哗扰乱了秩序不说,还故意‘骚扰’女生的体检――这是‘流氓行经’!是不是不想上这个大学了!”哈哈!原来是在批评江枭他们呐!

我的肩头突然加了一重物,扭头一看,是江枭的胳膊。“可怜虫,笑什么?”胳膊主人那轻蔑的笑意让我顿时想起来了中午我在洗手间里的可怜样儿,也顿时让我升起了一股恨意。“笑天下可笑之人,与你有关系么?”在江枭一愣的瞬间,我很轻捷地扭转身子、很从容地走开了。

江枭没有再找我的麻烦,他迅速地加入到同伙中,又开始喧闹起来。“这样的人,也配当班长么?”我看着江枭高大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为他失望、更为自己失望。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医生们出来宣布今天的体检到此结束――而我好象只量了身高、称了体重、测了视力。听听其他同学的牢骚,他们并不比我多检查半个器官。

走出体检的大门,才觉得肚子已经饿得有些痛了――中午吃的东西全吐给了厕所,现在不痛才怪!我摸了摸裤兜,饭卡还在,便匆匆地向食堂跑去――我很担心倘若跑慢了一步,我就会成为食堂门口的“饿殍”。

“嘎――”一阵刺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接着我的左边就自后而前地冲来一物体。我被这物体携带的不太小的气流连冲带吓,不禁向右倒去。就在我刚要倒下去的瞬间,胳膊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那只大手是从一辆银白色的小车里伸出来的,主人竟然是江枭。“小可怜儿,晚上把我床上的衣服洗一下啊……”我摇摇晃晃、惊魂未定。然而,手缩回去了,在一片惬意的口哨声中,小车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令人作呕的油烟。

吃完饭回到宿舍,只觉得浑身没力气,站了一会、又坐了一会,始终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想去洗澡吧,可那个“白脸”在里面霸占着,不知道在搞什么,老是不出来。“黑脸”回来得比较晚,而且是一路打着饱嗝进来的。刚进门,“黑脸”就急不可耐地去拍洗手间的门,看样子的确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白脸”终于出来了,随之出来的是一股莫名的香味――他用什么东西洗的澡呀?这么香?“白脸”也许是察觉我在看他吧,很潇洒地在原地转了半圈,然后很骄傲地将左手罩在左边额头、同时将头发向左边一甩……我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白脸”瞟了我一眼,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很响地坐向床上、再靠向被子――不过这回他没再拿镜子,好象是一本什么杂志,封面的颜色很惹眼。

“黑脸”出来了,一副很轻松很惬意的样子。“周瑜,你还不睡?”哇!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恩,我要洗澡了再……”“哈哈!”他突然笑起来,“洗什么澡啊?看俺不洗澡照样睡得香!”说着他就翻上床,衣服一脱就倒下了。

“这人与人的区别也太大了吧?”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上铺的“黑脸”突然说了句:“我叫张军,‘军队’的‘军’,陕西人,没你名气大,你是俺们班第一名。”我正要说话,下铺的“白脸”也突然说话了:“我叫陈世俊,和班主任同姓,‘英俊’的‘俊’,来自杭州。”

我也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呢?“我是湖北的……”“知道,你是湖北十堰的……”张军打了个哈欠,“俺要睡了……”再看看陈世俊,鼻子贴在书页上,好象要钻进书里去。

洗完澡,通身顺畅,很想睡觉,但是,脱下的脏衣服不能留到明天。磨蹭了片刻,还是恹恹地去找肥皂。刚拿了肥皂要去洗手间时,忽然看到江枭床上那一团醒目的脏衣服――我闭上眼睛,很快地转身,很快地跑进了洗手间。

不一会,我又出来了,抓起江枭的臭衣服,使劲在他被子上抽了几下:“江枭!你真不是个东西!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洗衣服了了!”

第9章 体检(2)

“小可怜儿,不错嘛!每次衣服都洗得这样干净!”我正要去做胸透,冷不防被人在后面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江枭,他正穿着我昨天晚上为他洗的那套衣服――我的天!他昨天晚上没回宿舍呀!他什么时候去换的衣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给我洗衣服吗?”“周瑜!”里面的医生在叫我,我扭身就往门里走,却被他抓住了胳膊,“因为洗衣机会损坏我的衣服,而你不会……”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我就在他的笑声中进了胸透室。

“手术做了一两年了吧?”那个年纪有些大的女医生突然问我。“什么手术?”“心脏修复手术啊……”“哦,去年春上做的。”“在哪儿做的?”“我们县里。”“恩?不会吧,你们县里能做这样的手术?”“哦,是省里去的专家。”“哦,怪不得,你这个手术是我见过的最成功的一例……”医生忽然笑了,“你运气好,命好。”在我即将走出门的那一刻,“周瑜――”医生叫住了我。“平时多锻炼身体。”“恩。”“注意不能参加过于激烈的运动,诸如篮球、足球、长跑等。”“恩。”“没事了,你去做肝胆B超,出门向左走。”“恩。”在医生含笑的目光中,我走出了胸透室的门,我很想再回头看一下那个医生,可惜门外那个同学等不及地进去了,并且把门关上了。

“0107班!过来!”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挥动着竹指似的胳膊、竹根似的手指大声喊着:“男生这间!女生那间!快点!”“哇……”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体检战”的确让所有学生都失去了耐心,都巴不得早点结束。“排队!排队!不准拥挤!”可是,班主任的话一点作用都不起――后面的一挤,我就不由自主地进了那个只许男生进的门。

“把鞋子、衣服都脱了!”两个中年男医生冷冰冰地说道。“这是检查什么呀?还要脱衣服?”可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快脱!”乖乖!变成恶狠狠地命令了!我赶紧去解衬衫的扣子。当我把衬衫往墙边的衣架上挂时,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枭。他好象很不情愿地脱了衬衫,然后很不情愿地向墙边走来。我赶紧往一边让,可他还是看到我了――他对着我甩了甩头发、挤了挤眼睛。我忽然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粗粗的“十”字形项链,一如他左手腕上的链子一样黄灿灿的。

“把裤子、内裤都脱了!”“啊?”我差点叫出了声。“一丝不挂!听到没有?一丝不挂!”我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脱,而且是连脱的意思都没有。“不脱是吗?不脱就卷被子回家!”两个医生好象只长了一个嘴巴,每次说话都是“异口同声”,“你们!都出去!下一批进来!”我再环视四周,没有一个出去,而且是连出去的意思都没有。看来,同学们对这个劳什子的S大学还是挺珍惜的。我也没动,更没出去――虽然我的目标是上北大,但是命运已经把我安排在S大学了,我别无选择。

“罢了!不就是脱个裤子么?想当年,那韩信还忍受胯下之辱呢!”想到这里,我三两下就把自己脱成了光屁股,然后沉着冷静地把裤子、内裤放在墙边衣架上。“再说一遍!不脱的出去!”医生开始把那些不脱裤子的往门边推。那些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看看我,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光屁股就暴露在这个宽敞明亮的空间里、暴露在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医生眼前。

最后一个脱掉裤子的是江枭,他没有把裤子挂在衣架上,而是顺手丢在脚边的地板上,然后用一只脚尖不停地拨弄着。

“站成一排!”可是同学们勾着头移来动去,就是站不整齐。“你!还有你!”医生过来了,三推四搡,我们总算站得令他们满意了。我偷眼向左右看了一下――乖乖!江枭怎么在我右边呀?我禁不住侧过脸,从上到下地看他――从他下巴的幅度来看,他并没有低头,不像其他同学那样下巴都挨着胸脯;但是他的眼睛好象是斜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抑或什么都没看;他的嘴角是下撇的,好象在对医生宣布他对“脱裤子”这个游戏并不在乎;他的脖子恰到好处地长,脖子上恰到好处地挂了个项链,项链的“十”字恰到好处地垂在胸口上,胸口上恰到好处地长了一颗小黑痣;他的肚子看起来很平滑,一层薄薄的肚皮下面隐隐露着代表力量的肌肉;他的……

“哈!”我正要接着往下看,突然听到江枭邪邪地笑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从他的肚子移到他的脸上――天!他正在盯着我看呀!“羡慕吧?小可怜儿!”说着他又在我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下巴一翘,再也不看我――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笑!

“双臂侧平举!” “双臂前平举!”“起跳!”“下蹲!”……“这是在体检么?这是堂堂社会主义社会大学入学的体检么?简直与古罗马奴隶主摧残奴隶没什么两样!”“可是!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今日汝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尔等宰割’了!”

“好了!把衣服穿上,到化验室抽血!”一声令下,同学们立即主动奔向墙边的衣架,全然不是脱衣服时的被迫样子。最后一个穿裤子的还是江枭,我穿好鞋子正准备出去,却被他叫住了。他不紧不慢地穿好内裤、裤子、衬衫、鞋子,然后很轻松地甩了一下头发,对着我弹了一下指头:“走吧!”

刚走到门外,江枭就大笑起来,好象忍了很久,终于爆发了一样。“他姥姥的!白让那两个老东西看了,一点儿人性化都没有,怎么不找两个靓妞来呢?”

“把袖子挽起来。”天呐!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是针呀!我哆哆嗦嗦地挽袖子时,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尖尖的针头――越是不敢看、越是忍不住要看。“医生……我……我……”一阵冰凉的刺痛来自我的胳膊,同时一阵牵拉般的疼痛来自我的胸口。

“天!那针桶里红艳艳的,是我的血么?天!抽这么多血干嘛?”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胸口好闷、喘不过气,接着眼前就开始昏暗,耳朵里好象有知了隐约的叫声……

我的胸口要爆炸了,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的蝉噪突然消失了……“妈妈――”我努力地叫了一声,就与这个光明而热闹的世界隔离了。

第10章 军训(1)

真是倒霉,昨天抽血晕倒了,今天就军训。虽然昨天学校免费为我挂了营养吊瓶,但是一走动起来还是头晕心慌腿软。但是,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很难受,昨天晕倒就已经很丢人了,如果连军训都不能参加,我周瑜还有何颜面在S大学呆下去、在0107班混下去?而且,听那个可恶的江枭说学校可能会因为我抽血晕倒把我遣送回老家――吓得我一夜没睡着,今天早上看到班主任第一眼我就问这个事,班主任说我只是有些贫血,学校不会这个原因打发我,但是,如果我检查出了还有其他不好的病,那就不好说了。

天呐!这么大的操场?是广场吧?天呐!这么多学生?都是01级的新生么?让我数一数一共有多少块(班)――恩,一、二、三……“7班的都过来!”是江枭的声音,懒得理他,接着数――四、五、六……“周瑜!你没长耳朵吗?”我的肩膀“啪”地挨了一下――“你!”我一拳砸过去――昨天晚上我难受得要命,他没有一丝的同情不说,还把我嘲笑个够了才吆五喝六地出去疯,这样的人,我历来是深恶痛绝的。

“有力气了?”江枭稳稳地拿住我的手,“昨天晚上……”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我正要骂他不是个东西,那边却传来哨子声。“快!过去集合!”江枭连拉带拖地将我弄到一个“方阵”里面――天!一个“大盖帽”稳稳当当地站在“方阵”前,他就是“教官”么?

“同学们,我姓马,由我负责你们为期15天的军训!”我赶紧伸长脖子看了一下这个姓马的教官――大约35岁吧,个头很高,脸盘很黑、嗓门很大……我正要仔细地研究,“今天明天!我们训练的项目是队列!”乖乖!队列就要训练两天?

“整队!”教官一声令下,伟大的0107班的同学立即就按男女、高矮站成了四个横列――挤来挤去,我被挤到了队列的最左端――难道我周瑜是全班最矮的?抓紧时间向后看一下――啊哈!后面那个也和我差不多高嘛!再后面呢?哇!两个丫头片子――其中一个好象是昨天和我一同晕倒在化验室的那个、那个,叫什么名字呢?当时好象听江枭怪叫过,可现在想不起来了。对了,那个可恶的江枭站在哪儿了?找呀找,看呀看――哼!他居然站在我所在的这一列的最右端――算了,不看了!再看要把人气死!

“立正!”我吓了一跳,赶紧收心收眼收脖子收腿“立正”。“有些同学!懒洋洋的!”“啊?不会是说我吧?可是,可是,我好象没有‘懒洋洋’呀?”“抬头!平视!挺胸!收腹!”教官向队列右边走去,“眼睛平视前方!没听到吗!”“教官是在吵江枭么?啊哈!狠狠地吵,最好狠狠地骂……”“你!挺胸!”我还没反应过来,前胸和后背就上了“夹板”――天呐!是教官的两只大手掌!“挺胸!”“夹板”一使劲,我的胸脯一阵闷痛,张嘴想叫,却看到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挺胸!不是颔胸!”我怕他再使劲夹我,就尽力挺胸!挺胸!再挺胸!“恩!就这样!”“夹板”终于松开了,我赶紧深吸了一口气――他夹着我时,我只能出气,不能呼气,若再夹一会,我准会因缺氧而死。

我死都不明白,这队列早在小学刚接触体育课时就训练过了,而且在以后的初中、高中也从没间断过,为什么上了什么劳什子的大学,搞一个什么劳什子的军训,就要“旧事重提”“旧梦重温”,而且是颠来倒去“提”、倒去颠来地“温”。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立正!”

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必须在同一时间“立正”,具体来说就是――必须在同一时间抬头、同一时间平视、同一时间挺胸、同一时间收腹。

“稍息!”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右脚迈出半步。而且同一列的所有人的右脚尖必须在同一条直线上。“立正!”所有的同学又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右脚收回来与左脚并齐。

“向右看齐!”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除开最右端的那四个)必须在同一时间将头转向右边,而且转的幅度要大小一致――我想若不是因为我们的身高参差不齐,教官一定会要求我们的鼻子尖在同一条由左到右逐渐上升的斜线上。

“向左转!”教官一声令下,站成四横列的0107班所有的同学、必须在同一时间将身体转向左边,而且必须在同一时间把落后的右脚挪到前面与左脚并齐。尤其是“向后转”,还必须从右边转过去,若谁从左边转,教官立即就会将那个同学“定”住,然后再批评他怎么怎么不对。

开始,同学们还有些漫不经心、有些玩世不恭,可看到教官一连“杀”了好几只“鸡”,就有些害怕了,渐渐地都专心致志、聚精会神了,而且,也做得很不错了。可是,教官却一直黑着“包公脸”,一遍又一遍、永无休止地厉声喝道――“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

渐渐地,一“抬头”我就头晕,一“平视”我就眼花、一“挺胸”我就心慌、一“收腹”我就胃痛。看看其他同学,随着教官的口令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如教官手中木偶的一般,没有一丝活气。

“原计划用两天时间来完成这个内容的!你们这个样子!只怕要拖到后天了!”天黑解散时,教官的这句话犹如一瓢迎头泼下的冰水,虽然时值“秋老虎”,还是让我打了个寒战。

第11章 军训(2)

晚饭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转来转去地搞了一整天,脑袋晕乎乎的、眼皮沉甸甸的、肚子涨鼓鼓的、小腿酸溜溜的,此刻除了睡觉,我再没别的奢求。回到宿舍,本想立即去洗澡,可是被那陈世俊抢了先,只得靠着桌子坐在凳子上发呆。

张军已经躺在床上了――我真佩服他,一身臭汗、一身灰尘,也躺得下去?正想着,门很响地推开了――江枭跑进来干嘛?他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回家睡觉么?可是他在我眼前来回走了几趟后,好象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快速地把衬衫长裤都脱了扔在床上,然后就去把洗澡间的门拍得震天响:“你搞快点啊!8年抗战呐!”

陈世俊一身香气地出来了,一袭白衣款款从江枭身边飘过。江枭似乎愣了一下:“拜托你以后出来吹头发!还有人等着要洗呢!”可是,陈世俊没有回头、没有说话,只把那飘逸顺滑的头发一甩,然后就轻移莲步,躺在了他的花床上,接着就捧起了那本永远也看不看的花花杂志。

江枭好象有点生气,双手插在腰间,眼睛里闪射着骇人的光芒,可就那么一会儿,光芒消失了,他进了洗澡间。

“你又要等一会了……”上铺的张军突然说话了,原来他没睡着。“没事……”我努力回了他一个充满感激的笑。

洗澡间的门开了一个缝,“小不点儿,把我的内裤拿来!”“叫你呢……”张军侧着脸看着我笑了起来。“哦……”我赶紧站起来,去江枭的床头乱翻。“在衣橱里!笨蛋!”“什么人呐!请我帮你找内裤,还骂我!”但是我没说出来,因为我觉得和他那样的人吵架是弱智的表现。

打开江枭的衣橱,我不禁在心底惊叫了一声――他怎么这么多内裤?而且全是新的!同时,我也记起前几次我给他洗衣服时,从没看到他的内裤,他的内裤呢?

“快点呐!你在搞什么!”我赶紧关了衣橱,把内裤塞到他手里――我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脸,他任何异常的表情都没有,对我挤了一下眼睛,就把门关上了。

江枭并没让我等,他很快就出来了,而且是水淋淋地出来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擦干,至少应该把头发擦一下。“小不点儿,快去洗吧……”“呀――”我赶紧去擦眼睛,江枭甩了我一脸的水。“哈哈――”他大笑着倒在席子上了。

“你去洗吧……”我站起来推了推上铺的张军。“看你急成什么样了,我不急,再躺一会……”“你去洗,我先洗衣服。”我伸手去拉他,我担心他再一会就要睡着了。“哇!你谦我让,真是礼仪之帮的子民啊!”江枭阴阳怪气地在笑。可是我没心思理他,我又拉了一下张军:“快下来!”

我在张军脱衣服时接了一盆水,端到我的桌子前,把昨天的脏衣服按进水里,打上肥皂搓起来,心里很是怨恨自己,若不是因为昨天抽血晕倒,这衣服也不会留到现在才洗。

“你还有力气洗衣服?”江枭靠在被子上,斜着眼睛看着我。我哪里有力气?可是,这衣服若不洗,明天我就没衣服换了,我就两件衬衣,身上的这件也早被灰土覆盖和汗水浸透,也是迫不及待地要洗了。我没回答江枭的话,我很累,不想多说话,而且我觉得和他说这些毫无意义。

陈世俊忽然下了床,走到门边――他要出去么?“喂!洗衣房吗……恩……406,你上来好吗?恩,谢谢……”天!他是在打电话!靠门的墙上有个电话么?我怎么就没看到?学校有洗衣房呀?我怎么不知道呢?陈世俊转身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卡――他用饭卡打电话?哦,不对,大小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是学校发的么?我怎么没有呀?

“你好象很喜欢洗衣服……”陈世俊收拾他的脏衣服时,翘着下巴撇着嘴唇对我笑了一下。这一撇一笑,让我觉得自己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可是,我手里的衣服已经快搓好了,不过,身上这套衣服是一定要送到洗衣房的!

洗澡间的门开了,张军出来了;几乎同时,响起了敲门声,洗衣房的来了。陈世俊、张军,包括说过讨厌洗衣机的江枭也把自己的脏衣服丢进了那个女人的大袋子。我很想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也丢进那个袋子,可一脱下来,我就成光屁股了,怎么办呀?

“每人交10元押金。”“什么?洗衣服要给钱么?还要给这么多钱么?”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眼看着他们三个把10元大钞放到那女人的手里,我只得端着盆子进了洗澡间。

“周瑜,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并洗了吧。”张军站在门边,看着我。“算了,我自己洗……”“你怎么了?还嫌累得不够狠?”“没什么……”我不想说是因为舍不得那10块钱。“别问了!让那个‘小扣’洗去吧!”江枭那富含讥屑的话语犹如一把小刀从我的心底划过,让我分明地感到凉凉的刺痛。

“我要洗澡了……”我抱歉地对张军笑了一下,关上门,拧开喷头。热热的水从我的头顶喷洒而下,我在心底说了句:“妈妈,瑜儿听你的话,瑜儿绝不乱花一分钱。”然后,我的泪水也犹如这热水一般汹涌而出了。

第12章 军训(3)

或许是因为害怕教官真的要延长军训的时间吧,第二天,同学们格外聚精会神、格外专心致志。而我,也许是0107班28位好汉中最害怕延长军训时间的吧,所以比他们更全神贯注、更全力以赴。中午解散时,教官绷着的脸还没放下来,所以,午饭时,全班同学都很泄气。在我抱着饭碗发呆时,却听到江枭他们几个在骂教官是个冷血,还说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这世界谁是主宰者。

我很担心江枭他们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若是惹恼了教官,没准会把军训延长到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就把这半学期“训”过去也未可知。可是吃完饭回到宿舍没一会儿,江枭就也回来了,并且很安静地躺下了。

下午,同学们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猜想他们是因为上午卖出了吃奶的力都没换得教官的半句嘉奖,所以灰心了、丧气了、绝望了――罢了罢了!我这XX来斤就全交与您了,您老想怎样就怎样吧!

我一直在心惊胆战地等着江枭他们给“冷血”教官搞点什么“颜色”看看――江枭他们有多大能耐竟敢与教官抗衡?教官面对江枭他们给的“颜色”会怎样?会不会以“军法”处置?可是一直等到天色昏暗,一直等到教官说:“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明天后天训练齐步走!解散!”我才听到江枭他们几个异常激奋、异常响亮地“耶――”了一声。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颜色”么?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也许是心里那块无形的石头终于落地吧,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沉睡得很香,第三天早上醒来时除了觉得腰酸腿痛外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但是,接着两天的“齐步走”,再接着两天的“跑步走”,我日渐不能支持,虽然我一直咬着牙齿告诫自己要坚持、坚持、再坚持,但是不等“跑步走”训练得让教官满意,我已经吃不下、睡不安了。

不知道是军训的第几天,这天的天气出奇地好,一大早,那太阳就像个火球一样烤着整个大地、烤着整个广场、烤着整个我。这天训练的内容也很奇特――什么都不让我做,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站着。

刚开始站的时候,我还庆幸今天不走也不跑,正好可以让我肿胀的肌肉、酸痛的筋骨休养休养。可是,10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我开始难受――从来没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半小时,我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我想动一下,我想伸伸胳膊踢踢腿,还想扭扭脖子转转腰,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教官严格要求,除了眨眼睛,什么都不准做!

我就站着、站着、站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找不到自己的脚了,找不到自己的腿了,找不到自己的手了;我的头又小变大、又重到轻、又疼痛到眩晕;眼前的教官由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由静止变成晃动再变成飘飞;眼睛里面好痛,火辣辣地痛,是汗水流到里面了么?我的胸口好痛,涨鼓鼓地痛,是晒烫了的血液在翻滚、在冲荡么?

“嗵――”是我倒在地上了么?完了!我又要丢人了!“周瑜!”一声大叫过后,恍惚中我觉得腰际好像突然生出了两个支架,使我那飘飘悠悠的身体顿时有了倚靠。

第13章 军训(4)

原来倒在“沙场”的不是我,是那个与我一同晕倒在化验室的丫头;但是我离地面也只有半米之遥了,若不是陈大“教瘦”及时赶到及时将我的身体状况告诉教官,若不是教官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及时拦住了我倒下的身体,我想我一定是第二个横卧沙场的壮士了。

好像是被教官按住灌了点水吧,然后就晕乎乎地被放到江枭背上;不知走到哪里了,江枭忽然弯腰将我从背上弄下来挟在胳膊底下;进了宿舍,江枭随手将我丢在床上,说:“小屁孩,没想到你会熬到今天耶!”然后头发一甩就走了。我努力地叫了声“江枭”,而江枭却回了我一个异常轻蔑的笑,又丢给我一句:“恭喜你啊!你可以不参加军训啦!”

宿舍门被江枭很重很响地关上了。我躺在席子上,看着忽然空了许多、大了许多的宿舍,不禁觉得有些冷,伸手想拉被子,可怎么也伸不起来――“我被取消了军训的资格了么?”我的心开始痛了,泪开始落了。

中午时分,班主任和江枭一起进了宿舍,抱来一些没吃过也没见过的营养品,然后又让我喝了一点高参糖和什么汤,嘱咐我别害怕,躺一会就好了。班主任走时,一再交代江枭要多加照顾我,江枭答应得也很爽快。

“周瑜,你身体不好,怎么不申请取消军训呢?”午休时,张军一脸不解地问。“我想参加……”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张军明白,可是张军只愣了一会儿,立即就善意地微笑了:“我明白。”

就为张军的这句话,当他问我可不可以和他头对头睡觉时,我没有一刻的思索就答应了,并且立即抱着枕头睡到了另一头――虽然这时的我,动起来还很不方便、也很难受。

下午,江枭他们都按时去了广场,只有我,不知道怎么办。虽然在这之前,我一直乞求上天,军训早点完结,可一旦真的没我的事了,我却止不住地落寞、止不住地伤心。

我本想也去广场的,不能参加军训,去看看也行啊,起码我知道后来训练的是什么内容。可是又觉得那样很丢人――被取消军训资格本来就很丢人,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哪里还去自找丢人的?而且,这几天的军训生活也的确让我精疲力竭,现在别说上下楼,就连叹口气胸脯肚子都要痛一阵子。

我躺一会、坐一会,坐一会、躺一会,始终觉得百无聊赖。咬着牙站在后窗边想看看广场上是什么情况,可惜只看到对面宿舍灰黄的墙壁、黯然的窗洞以及窗棚里挂着的孤单零星随风飘动的衣服。

突然很想妈妈,到这里已经10来天了,和妈妈音讯断绝,现在想起来,心都痛得快碎了。很想听听妈妈的声音,很想和妈妈说说话――我一次又一次地拿起门边的那个电话,又一次又一次地放下――我没有电话卡,妈妈也没有电话。这电话该怎么打?

身体没一处不痛的,心里也痛得难以忍受。好不容易熬到江枭他们解散回来了――陈世俊还是第一个进来,还是第一个进洗澡间。江枭是第二个,他一走到床边就拍了我一下:“睡好了吧?起来帮我洗衣服,洗衣房里洗的衣服穿着难受死了!”我把脸扭到床里边,我不想看他的脸,不想看他的眼睛――难道他那么大的眼睛没看到我这副惨样么?

“周瑜,还没吃饭吧?”我侧过脸,看到张军满头大汗地站在江枭后面,“给你带了一桶粥,一点青菜,将就着吃点……”

“什么烂青菜啊?这是人吃的么?”江枭转过身盯着张军手里的纸桶。“你让一下,让周瑜下来。”张军用肩膀一靠,江枭就自动让开了――张军虽然比江枭矮,却比江枭粗壮得多。我突然生出一个好笑的念头――他们两个若是打起架来,江枭未必是赢家。

“哈,搞忘了,还有两个饼子呢……”张军把两个黄灿灿的饼子放到我面前的杯子口上,“好多油啊……”说着张军把手指放进嘴里很响地吸吮了一下,“啊,好香!”然后,他那另一只手伸到我的嘴边,笑着说:“你尝尝,看香不?”

张军的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想起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妈妈。妈妈每次做了好吃的,都要先夹一点喂到我嘴里,然后看着我,微笑着问:“香不香?”

“小不点儿,快吃啊,吃了帮我洗衣服!”江枭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催。“你没看到周瑜成什么样子了吗?亏你还是班长!”张军的嗓门好大,吓得我手里的饼子都掉到粥里了。“什么样子啊?我来看看……”说着江枭就过来了,一手放在我后背,一手扳过我的下巴。“你……”我很想骂他,可是刚一张嘴,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江枭!”张军“腾”地站了起来。“在干什么呀?你们……”陈世俊洗完澡也过来了。“干嘛啊?”江枭收回了手,但是依然蔑笑着说:“不就是看你一下嘛?这也值得哭?”“江枭!你也太欺负人了!别以为你是本市的!”张军的拳头从我的头顶穿过直抵江枭。“想打架?”张军的拳头被江枭拿住了,就在江枭的鼻子前面,“你还不是我对手!”

他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一个不收回拳头,一个也不放开拳头。张军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而江枭的眼睛里却好像有一团冰在凝固,我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你们……你们别打……”“真是莫名其妙,打什么架呀……”陈世俊嘟囔了一句、然后就走到床边躺下了。

“你们放手好不?”我站起来想拉开他们的手,可是刚拉了一下,江枭的另一只手就推向了我的胸口,“闪开!”我应声倒地,接着头就“嗡”的一下,眼前就慢慢变黑了。

第14章 军训(5)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军训时我幸运地在即将倒地时被班主任解救,但是半天过后,我却被大班长江枭推倒在宿舍的地板上。

对于我的晕倒,我不知道江枭当时是个什么感受,但是张军却显得很是愧疚不安,以至于夜里在我没睡着之前他总是每隔一会就坐起来看我一下。直到后来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他才安心躺下打起呼噜。而下铺的江枭却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早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吧。

“周瑜,周瑜……”睁开眼睛,张军正靠床站着,“我要去训练了,你起来洗一下,粥和包子在桌子上……”转身刚走了一步,他又回过头指着我的桌子,“陈世俊刚才给你冲了一杯牛奶,你赶紧起来……”还没说完,张军就匆匆地跑出了门,而我满心的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

坐起身,伸手去拿衣服,才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既没有洗澡也没有洗衣服,不过幸亏另外一套衣服前天晚上洗了。正要下床,却发现枕头边就放着那套干干净净的衣服,昨晚的脏衣服不翼而飞了。

刷牙洗脸后,忽然觉得饿得心慌――昨天晚上只喝了几口粥,不饿才怪。还是那一小纸桶粥,上面卧着韭菜炒鸡蛋,吃了一口粥,想起那杯牛奶――闻一下,有点腥,也有点香;喝一小口,既香且甜――怪不得陈世俊每天早上起床、晚上临睡都要喝。

粥吃完了,牛奶喝光了,还有两个包子等着我的“临幸”――咬一口,呀!怎么有肉呢?赶紧吐出来,仔细一看,果真是肉馅――为什么不买素馅的?哦!张军不知道我不吃肉。

捏着玲珑的肉包子,犹如捏着“鸡肋”――食之不敢,弃之可惜。怎么办呀?罢了!我捏着包子走出门,将馅扣出来丢在门边的果皮箱里,然后津津有味地把剩余的全部装进了肚子。

肚子添满了,心也不慌了,略微坐了一会,忽觉身上很是难受――人总是欲壑难填,满足了这个欲望,那个要求又生出来了。又磨蹭了一会,终于熬不住,进到洗澡间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把喷头拧到最大,“哗哗”地冲将起来。

洗完澡,我四处搜索昨天穿的脏衣服,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半点影子――奇怪,昨天晚上我的内裤还在身上穿着,怎么衬衫和长裤会不见了呢?没辙,只得先把刚脱下的内裤洗洗。

我正在搓内裤时,响起了敲门声――是张军他们回来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呢?然而进来的不是张军,是洗衣房的那个中年女人。“你那个同学……哦,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让我有空了来看看你……你还好吧?”“我还好……”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我手里拿着没搓好的内裤。

女人看着我笑了:“你会洗衣服?”完了,还是被她看到了。“哦!”女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忙把手里的大袋子放到凳子上,“顺便把他们的衣服拿来了。”说着她就把衣服一个一个拿出来――居然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这是那个黑脸儿的,这是那个白脸儿的,这是那个高个儿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记得他们的姓名,特征倒是记得很清楚。

“你是在笑我吧?”女人把他们三个的衣服放到各自的床头――天!她连他们睡在哪个床都知道呀!“这一幢楼的学生,我都不会搞错,你信不?”还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又笑了,“这也叫‘专长’呢!”

“你没事就好,我下去了,还有好多衣服等着要洗呢……”在门外,她又回过头,“你的衣服早上才拿去,洗了还没干,中午给你送来。”“什么?我的衣服也拿到洗衣房去了?”我大吃一惊,很想追出去问,可门已经被她从外面关上了。

第15章 军训(6)

“周瑜,你在宿舍里歇着,怎么好象还瘦了呢?”洗澡后,张军盯着我的脸仔仔细细地看。“小屁孩,干脆把你吃的饭拿来养只狗,反正你吃了也不长肉!”江枭的话对原本就很痛苦的我犹如雪上加霜,好在他只说了一句,就倒在床上睡了。

我的痛苦源自军训,军训在继续,我的痛苦就在继续。虽然其他参加军训的同学都很羡慕我能够及时脱离苦海,但我却好象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细细想来,其实就如《围城》中写所“里面的想出来,而外面的却想进去”――参加军训的急切地想脱离军训,而我这个被取消资格的却因此而痛苦。

难道不是么?经过这几天的风吹日晒,张军那张本来就有些黑的脸愈发黑了,几乎可以和历史上的大清官“包黑子”媲美。每次一回来与我说不到三句话、就迫不及待地往床上爬,而且有时还要暗暗地叹几声。

隔壁下铺的陈世俊,情况好像也不是很好。首先,那白脸明显地有些黑了;第二,洗澡后不吹头发了;第三,洗澡后不在房间里翘着下巴“轻移莲步”了,第四,躺在床上就睡觉、不照镜子不看花花杂志了。

江枭也许是这个宿舍中精神状态最好的,每次回来都还记得要拿我当“下饭菜”,而且还要在宿舍里前前后后地窜几个来回。但是,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机会去找他们的伙伴们开心,一直在这个被他称作“不是人住的地方”洗澡睡觉,而且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要莫名其妙地骂几句,总之,他很不悠闲很不自在。

不过,苦难总是暂时的,幸福的花儿终于在军训的第15天开放了――校园里随处可见释去重负的轻松与喜庆。也不知道是学校组织的,还是同学们自发的,整个01级要以班为单位搞个晚会,而且晚会的地点就在军训的广场上。

0107班48位同学,加上陈班主任、马教官刚好50人。大家都席地坐成一个圆圈,圆圈正中高处挂着几个昏昏红红的灯泡,四处看看,只见广场上挂满了这样的红灯泡。我终于明白,原来这是在搞什么模拟的篝火晚会,因为不能点火,只能用红灯光来虚拟火光了。

这样声势浩大的露天晚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而且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这个为了庆贺军训胜利结束的晚会对我来说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因为全班48人,就我一个“半途而废”,那个丫头虽然的确在我之前晕倒在地上了,可据说那天下午她又正常地参加了军训,而且一直到军训结束。所以,面对着各色瓜果、各种饮料,我没有一丝伸手动嘴的念头;面对同学们八仙过海般的精彩表演,我没有一毫观看欣赏的兴致。坚持着听完了马教官唱的那首很有名我也很喜欢的《1234歌》后,在同学们忘情的喝彩声中,江枭好象被推到了圈中央。但是,我没有再坚持下去,我一个人悄没声息地离开了人圈、离开了广场、慢慢走向宿舍――我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晚上,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张军他们回来了,朦胧中好象听到张军叫了我一声,但是我不记得自己是否答应。

第二天,醒来时,张军还在打呼噜,陈世俊也在酣睡,唯独不见江枭。床上的被子还整齐地叠着,难道昨天晚上没回来睡觉么?我没心思再去想。

洗脸之后,张军他们还没醒。今天学校没什么活动么?应该发新书正式上课了吧?我最期盼的就是上课了。在这个人地两生的学校,我唯一熟悉的也许就只有书本了。

又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拍醒了张军:“今天,不上课么?”张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好一会才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他立即吃惊而且嘲笑了:“你糊涂了啊?今天星期六呢!上什么课啊!”天!我浑浑噩噩的,居然连今天是双休日都不记得!

我知道大学是过双休日的,不像高中,一个月才休息一天。我恹恹地吃了饭,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下,始终找不到事做,只得又回到宿舍――陈世俊在洗脸,而张军却还在睡。

陈世俊洗好后就出去了,我站了一会,又坐了一会,心里乱糟糟的,越来越难受。“张军,你起来吧……”我简直是在求他。“恩,几点了?”张军翘起头,好象还没睡好。我伸手拿过床头的小钟,“快10点了。”“恩,那起来吧。”张军终于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了。

“你吃饭了?”“吃了。”“你怎么了?”张军下了床,盯着我仔细看,“你哭了?”“没有……”我哭了么?我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怎么有水呢?是泪水么?

“周瑜,你太小了,我像你这么大时……”他笑了起来,“初三还没毕业呢!”他洗完脸,又看着我,笑道:“你不信吗?我满19岁进20岁了。”其实,张军比我大是没任何疑义的,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班上所有的同学一直比我大,只是我没想到眼前的张军就比我大4岁多。

“走,跟我一起下去吃饭,吃完饭,我去外面买些东西,你也去逛逛,别老一个人闷在宿舍里。”我本来是不想下去的,因为我已经吃过饭,现在还不饿,而且张军说要上街买东西,我没什么东西可买,自然也不想去。可是,一想到张军一走,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个陈世俊到现在还没回来,自然也是出去找人玩去了,而且,就算他回来了,我和他也玩不到一起。

“走啊!”张军一拉我的胳膊,我就跟他出了门。

第16章 江枭搬进了公寓

“让我帮你提一个。”“哈!这点东西算什么?”张军提着两大袋子东西,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家里,我挑100多斤的担子能跑几十里呢!”我骇然而且佩服,同时也在想他家该是个什么地方呀,挑着担子跑几十里干什么呢?

“你不买点东西么?”我摇头。“不会吧?”张军笑起来,“你应该买两身衣服,关紧的是要买两个内裤。”老天!我的脸马上就热了起来,我的确应该买两个内裤了――老是穿了这个,那个就得赶紧洗,否则就没得换了。

“再看看衣服吧!”张军忙着帮我找衣服。“算了,衣服暂时不买……”我觉得有两套衣服换着穿就行了,没必要再浪费钱。“你那两套衣服能穿到什么时候?天气已经在慢慢转凉了,你不买件外套?”“学校不是刚发了一套迷彩服么……”“你呀!”张军大笑起来,“那是军训时穿的,你还准备一直穿啊?”我觉得有些难堪,不知道说什么好。然而张军接着笑道:“学校马上就要发校服了,你干脆等着穿校服吧……”

“周瑜,生气了啊?”张军见我一直不说话,有些急了,“刚才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啊?”其实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既然学校马上就要发校服了,那我就更不用买外套了。

“不买衣服?”“不买。”“唉……”张军叹了口气,“不买就不买呗!”

回到宿舍,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好在学校食堂随时都有饭菜供应,我和张军吃完饭后就回宿舍。

进了宿舍,空无一人。坐了一会,张军要去找同学玩,问我去不。我历来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玩,加上也很有些累了,就说不想出去了,想睡觉。

“这里没你高中的同学吗?”临出门时,张军回过头来问。“没有。”“高年级的呢?没有同乡么?”“不知道。”“唉……”张军叹了口气,“你还是跟我一起吧,我们好几个同学、同乡,很热闹的。”“不了……”我脱了鞋子,开始往床上爬。

张军走了,而且晚上没有回来。陈世俊也没有回来。我一直在床上躺着,晚饭也没吃,醒一阵睡一阵,睡一阵又醒一阵,一直迷糊到星期日的早上才下去吃了一碗清水面。回到宿舍,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就去洗澡,洗完澡洗衣服,洗完衣服还没到午饭时间,我就开始打扫宿舍――15天的军训,宿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地板已经拖得一尘不染了,可是窗户、桌子、凳子、壁橱还有床架怎么办呀?四处看看,没一个可以当抹布的,没辙,我只得把自己那双已经破了个小洞洞的袜子拿来当抹布了。

当一切都擦洗得看起来舒心、想起来开心时,我已经累得腰酸胳膊痛了,而且肚子饿得厉害。看看小钟,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去食堂吃了午饭,只觉全身犯困,就又回到宿舍睡觉。

也许是似醒非醒吧,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坐了起来――是江枭和他的朋友们。“小屁孩,我要搬到公寓了,再也不会因为你这个可怜虫跟别人打架了!”说着,那几个就忙着帮他去床头、桌子、壁橱里翻东西。

“小屁孩,是你擦洗的?”江枭瞪大眼睛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看,“是你擦洗的?”他又问了一遍,可是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枭哥,走吧!”其他的几个家伙抱着江枭的东西,围着江枭,催他走。可是江枭一直盯着他用过的一尘不染的桌子、凳子和他睡过的整洁的床,好象要把它们装进眼睛似的。那几个也定下来看了看宿舍,“我靠!搞这么干净!”“啧啧!干净!太干净了!”“哇!枭哥,是哪个女人悄悄来给你擦洗的吧?”……

“走吧……”江枭看了我一眼,向门外走去,其他的几个立即哄地一声就挤出了门――奇怪的是,江枭这次没有对我蔑笑、也没有挤眼睛。

第17章 英雄救美

终于盼到正式上课了,我抱着文具盒高高兴兴地跑向属于我的教室――第三教学楼106教室。

还没进教室,就听到里面闹嚷嚷的――居然有人比我来得还早?跑进去一看,原来是江枭他们在说笑在打闹。奇怪,他们来这么早干嘛?就为了在教室里吵闹么?

我在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上坐下――自从小学踏进教室门,我一直是坐这个位置。“小子,起来!那个位置有人占了!”我一扭头,那个叫“卷毛”的恶狠狠地看着我。“哦,对不起……”我赶紧拿起文具盒、站起来走到第二排中间,坐下。“喂!那个位置也有人占了!”“哦……”莫非中间靠前的都被他们占了么?算了,我就坐后面吧。

“小子!坐错了!”那个叫“明仔”的突然厉声叫道,“那是我的桌子!”难道后面的也被他们占了?他们就这六七个人,从前到后这么多桌子,他们能坐这么多么?

“不起来?”“明仔”用指头指着我,其他几个也都怪腔怪调地说:“起来吧!”“还不起来?”“明仔”的声音提高了8度,瞪着眼睛好象要吃了我似的。罢了!干脆坐到最后的最边上,我不信还有人会坐那个“偏僻”的位置。在我站起来离开桌子时,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得意而放肆的笑声,这笑声中很明显有江枭。

“小鬼!”又一个声音响起来了,“那是我的!”“什么!”我的头“嗡”的一下,我终于明白这伙人是想干什么了。“算了,别闹了,他是个好哭包。”是江枭的声音。“好哭包?哈哈……”刺耳的笑声经久不息。

我低着头坐着,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是,我的文具盒却莫名地滴落了水珠――我赶紧用手把它们擦掉,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也不想让自己看到。

同学们陆续地进来了,教室里渐渐热闹了。我抬头看了一下,张军好象还没来,也没看到陈世俊。或者他们已经来了,我却没看到?算了,来了又怎样?我这副模样还能见人么?

“王小丫!那是我的桌子!”教室里突然掀起一阵不太和谐的喧闹,“快走快走!”“要我亲自动手吗?”“哈哈……”又是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一个矮矮瘦瘦的女生,正从第三排中间的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走到后一排的空椅子上坐下。可是,立即有两个家伙插着腰走到那女生桌子前,怪腔怪调地说:“丫头!麻烦你再起来吧……”说完,他们就大笑起来。而那个叫“王小丫”的女生,再一次站起来了,她虽然低着头,但是我却分明地看到她通红的脸、她那无助的眼睛!

“你们!”我“腾”地站起来,椅子在我站起来的那一刻倒了,我没管它。我冲到第四排,冲到那个女生身边,一把将她按到椅子上:“你就坐这里!”然后,我转过身,对视着那两个高大的家伙。

“哟!英雄救美啊!”教室里立即爆发出震耳的嘲笑声。“大家来看看啊!7班出了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出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啊!”笑声大了,更大了,天花板似乎都在颤抖――我的心也颤抖了:“你们!”我一头扑撞过去。

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那两个家伙跌加式地仰面倒在地上,我趴在上面那个的胸脯上,手里还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小子!找死!”我被人抓起来了。“放手!”张军在大喊。“喂!都住手!班主任来了!”江枭一声令下,抓我的手松开了,我跌坐在地上。

第18章 再次交手

“周瑜!你给我站住!”中午放学了,我抱着刚发的新书还没走出教学楼大门、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而且,我还没回头,肩膀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回过头,是那两个家伙,而且江枭就站在后面不远处,但是我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臭小子!敢跟老子叫狠,活腻了吧!”抓住我的那个壮一点的家伙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想怎么处置你!说!”“说!想怎么个死法!”另一个稍瘦点的也凶巴巴地逼近我。我看了看江枭,他仰着脸,不知道在看什么,而他身后还聚着四个大家伙,好象在耐心地等着好戏看。

“啪!”我的肩膀又挨了一下。“你们!”我奋力地一转身,再奋力地将怀里的书一股脑地砸将过去――可惜,书本“啪啦啦”地全落在了地上,难道他们都练过功夫?明明是对着他们砸的,怎么一本都没砸住呢?

“早知道你有这一手!”我的胳膊全被拧住了,痛得我真想哭。“扁他!”我的胸脯立即就两阵剧痛,身体也随着他们的拳头东倒西歪。“放开周瑜!”张军突然冲到我的面前、拉住我,“你们欺负一个弱小的同学,算什么本事?”不等那个家伙开口,张军一掌推过去,拧着我的那个家伙接连后退,手也松开了。

“他们打你哪儿了?”张军急急地问道:“我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就不见你了,原来是……”他不说了,因为江枭他们过来了,许多同学都围上来了。

“张军……”江枭翘着下巴,一脸轻笑,“准备第二次交手吗?”“江枭,这事如果与你没关系,你江枭还算个人;如果与你有关系,你江枭是猪狗不如!”张军说得镇定从容,但是我却分明地感觉到他的义愤填膺。

“张军!”江枭的声音好象是从坟墓里发出来的,冷森森地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我反应过来时,却见江枭张军的两只右手正在两个人的鼻子之间紧紧地握着,而两人的眼睛都定定地瞪着对方。这是在干什么呢?我还没见过这样打架的。

江枭的脸越来越白,张军的脸越来越红。“枭哥!”那几个家伙开始骚动了,可江枭眉眼都没动一下。张军的脸越发红了,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眉头紧锁,牙关紧咬。江枭的脸越发白了,冷森森的眼睛里溢出无数道骇人的寒光,微微上翘的下巴传达出主人对面前这个敌手的轻蔑与不屑。

“枭哥!”打我的那两个家伙突然出手了,张军壮实的身体踉跄前扑,但就在快要倒地时,被一只胳膊拦住了――是江枭的胳膊。但是,还没等张军站稳,其他的几个家伙就一拥而上,把张军围住了。“张军!”我担心极了!害怕极了!他们都出手,张军还活得成么!“张军!”我竭尽全力想拉开那些家伙,可刚拉了一下,就被他们扫倒在地。我浑身痛得没法形容,想站起来,可是,腿没有一点力气,“张军……”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打架啦――死人啦――”有人在怪叫。我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我爬起来,再次冲向那个包围圈。“江枭!你不是个东西!”我声嘶力竭地骂道,“江枭!你是个狗熊!”“江枭!你!”我还想骂,可是情急之下找不到骂他的词汇。

周围的同学们开始议论起来――“仗着自己是本市的,欺负外地同学……”“还是班长呢,我看就一黑社会……”“听说这个小白脸儿还不到15岁呀,啧啧!也忍心欺负他!”“什么忍心不忍心?那个王小丫,好可怜的一个女孩儿,他们都忍心呢……”

围着张军的人圈散开了,江枭第一个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地走了出来,然后是他的那些兄弟。与我擦身而过时,江枭看了我一眼――犹如无数支冰箭穿透了我的身体,又冷又痛,我不禁打了好几个寒战。

“你呀……”张军帮我捡起地上的书,再用手仔细擦去书上的灰,笑道,“书放在教室里就行了,你还抱来抱去的,不嫌累?”我呆呆地看着张军隐着血痕的笑脸,说不出一个字。“我们的教室是固定的,书放在里面绝对安全,你不知道?”我没说话,伸手去拿我的书,却被张军挡了回来,“我帮你抱吧。”

“周瑜,刚才的事儿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张军抱着书慢慢地走着,我低着头恹恹地跟着,“我张军做人的准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饶人’,这样的事,经见得多啦!”

“对了,周瑜,马上就要发读书卡了,有读书卡就可以去图书室借所有想看的大部头书,也可以去阅览室看各种报刊杂志。”“真的呀?”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全然忘了身体的疼痛。

第19章 发校服

下了晚自习,我抱着刚刚在图书室借到的《红楼梦》急不可耐地往宿舍跑。“周瑜!你慢点儿……”张军气喘吁吁地赶上我,“你跑起来倒是蛮快啊……”然后看着我的手,“借什么书了?”“《红楼梦》。”“你?”张军瞪大了眼睛,“你个小屁孩,看这个书?”“什么呀!”张军居然也像江枭一样叫我“小屁孩”!我心里很有些不高兴,就没好声气地回了他一句:“《红楼梦》又不是写给你一个人看的!”“哈哈――”张军突然大笑起来,“我才不看呢!卿卿我我、哭哭啼啼,只怕它还没被我看完,我就被它烦死了。”

回到宿舍,陈世俊已经在洗澡了。“他怎么跑这么快呀?”我指着洗澡间的门问张军。张军抬眼看了一下,没说话。“他也太爱干净了,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又没出汗,用得着每天都洗澡么?”“嘘――”张军将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下,同时眼角朝洗澡间斜了一下,“小心他听到了揍你!”说话间,门开了,一股香气喷薄而出,然后出来的才是一袭白衣的陈大公子。

洗完脚,张军已经躺在床上了。我本来也想上床,可体检时视力很不好,医生告诫我不能躺在床上看书,我只得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看。

“嘭!嘭!嘭!”谁这样敲门呀?简直是砸门。我赶紧去开门――我担心再过一会儿,门板就要破了。

“发校服啦!”一声街头小贩般的高叫过后,我才看清眼前的人――江枭,和他的那帮兄弟。

江枭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一支笔,走到陈世俊的床前,“陈世俊,签名!”陈世俊懒懒地移开脸前的杂志,从床上坐起身来,接过笔和笔记本,懒懒地画了一下,就又躺下了。“你的校服。”江枭身边的那个立即从大袋子里拽出一套亮蓝色的衣服――这就是校服?这就是堂堂S大学的校服?我有些失望。

“张军,签名……”张军坐起来了,伸手去接笔和笔记本,可是江枭站得远远的,张军的手够不到。“不想要啊?”江枭斜着眼睛看着那支笔,手指不知怎么一动,笔就在他的拇指上“滴溜溜”旋转起来,而且过了好久都没停下来。“哇――”我不禁看得呆了。

江枭手指一动,那笔突然不见了――哦!在他手心里捏着呢!“哇――”我又呆了。

“小屁孩,要不要校服啊?”“啊?”我回过神来,看到了江枭那张居高临下的脸,“会写你的名字吗?”江枭的手伸过来了,那支笔正在他的指甲盖上忘情地转着。

“签名啊!”“哦……”我赶紧去拿江枭手里的笔――它不是在转么?什么时候突然又停了呢?“恩?恩?”江枭看看笔记本、又看看我,“这是你写的吗?”可还没等我回答,他就用笔敲了一下我的鼻子,“字如其人!”其他几个家伙也凑上前看江枭手里的笔记本,“哪儿有枭哥的字好啊?”“就是,枭哥的字那才叫好呢!”“轻柔有余,刚劲不足!”我的心蓦地动了一下,最后那句话是江枭说的――江枭能说出这样的话么?我看着江枭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不禁又呆了起来。

“你的校服,不要了?”我回过神时,衣服已经在我怀里塞着了。“走吧,枭哥,还有几个没发呢。”江枭转身走了,我怀里的衣服莫名其妙地掉到了地上。

捡起衣服时,本来是叠成方块的衣服散开了――天!上衣这么大?裤子这么长?

“大了吗?”门口传来江枭的声音,接着他又过来了,“哈――”他大笑起来,“看你不怎么矮嘛!怎么连小号的都大呢?”“什么?这就是小号的?”我的心一阵凉,“我居然连小号的都穿不成!”

“小屁孩,”江枭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依然笑着,“要不给你换套女生的?”“不!”我立即后退一步,江枭的手失去依托,伸了一会儿,就收回去了。

“明仔!”江枭突然收敛了笑意,转身向门外走去,“明天上午去总务处看看有没有特小号的!好象应该有!”“好的!”那个叫“明仔”的立即跑进来不由分说抓过我手中的衣服就出去了。

“周瑜,你怎么了?”张军在叫我。“哦……”我扭头看到张军正在试穿校服。“周瑜,你怎么了?”“没怎么……”我赶紧坐下,翻开《红楼梦》,可心里却一直在问:“我究竟怎么了?”

第20章 我帮江枭写笔记

午饭后,刚回到宿舍,门才关到一半,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周瑜,你的校服!”原来是明仔给我送校服来了。

“谢谢你……”我接过衣服,看着明仔,“谢谢你了。”我是真心地感激他。“要谢就谢枭哥吧!我就免了!”说完了明仔还站着不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呆呆地看着他。

“你穿一下啊!真是个笨!”“什么?现在就穿?”“枭哥交代的,你赶紧穿!”明仔好象有什么急事,火烧屁股一般地原地乱跳。我赶紧把身上的“迷彩服”脱下来,换上校服。

校服是那种亮亮的蓝色布料做成小西装的样式,我从未穿过西装,也就不知道自己穿着是否好看。

“恩!”明仔点点头,“转过身去!”我就转过身。“恩!不大不小!正合适!”说完,明仔转身就朝门外走,我也跟着他走到门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在送他么?我不知道。

在楼梯口,明仔站住了,他回过头看着我,脸上是我看不明白的表情,“我真是不明白……”说着,他就朝下面跑去了。“究竟是你不明白,还是我不明白呀?”我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哇!周瑜,小帅哥啊!”张军一进来就惊叫起来,拉住我的胳膊前后左右上下地看。末了,又感慨道:“你穿着怎么就这么好看呢?”我很怀疑张军的话,因为在此之前好象还没有谁当面说我帅过,而我绝对不会在突然之间由“不帅”变为“帅”的。

午睡起来时,我习惯地穿上了军训时发的“迷彩服”。“周瑜,穿校服!”张军把校服塞到我怀里,“现在谁还穿迷彩服?再穿同学们会笑你的!”说着张军就脱掉了我的上衣,“快换!快换!要上课了!”

我穿上校服正要出门时,陈世俊从洗手间出来了,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嘴角浮起浅浅的笑,然后也跟着我出了门。

“完了!迟到了!”张军神色有些紧张,“都怪你,叫你快点……”我探头向教室门里面看了一下――完了!那个娇小的姓吴的英语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

“Maylcomein?”我尽量让自己声音洪亮、身体端正,因为,我很抱歉,我迟到了。吴老师看了我一下,立即颔首道:“Comeinplease!”

我刚跨进教室门,“哇――”突然升起的一片惊叹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定住了,不会走路了。那么多眼睛都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了?战战兢兢地将自己仔细地审视了一遍――好象没什么不对劲呀?

接着是窃窃的议论,还有悄悄的笑声。“安静!安静!安静!”吴老师连说了三遍,同学们才勉强闭上嘴巴,可那些眼睛,依然在我身上逡巡。“走啊!”张军在后面推了我一下,我才赶紧去后面找个空位子坐下。

“收起你们那色迷迷的眼睛吧!”吴老师忽然笑了,“没见过小帅哥吗?”

同桌贴着身子、贴着鼻子在看我,我有些不自在、有些反感,但是想到那句“对付无聊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理他”的话,我就赶紧翻开课本、笔记本,拿出钢笔。

“照镜子照得忘记时间了吧?”天!怎么和江枭坐在一起了?“没照镜子。”“恩哼?”江枭甩了一下头发,斜着眼睛看着我笑。我看着江枭,他好象刚理了头发,不像以前那样长得遮着半截鼻子,但头发还是一缕一缕地泛着黄光。“干嘛要把头发弄成黄的?黑头发不好么?”我扭过头来看书,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吴老师在介绍我手里的课本,她说这是今年才试用的新课本。吴老师虽然身体娇小,却声若洪钟、字正腔圆,那流利而纯正的美国英语令我一下子为之折服、钦佩不已。那生动活泼的形式,不经意间流露的幽默,无形中感染了我,渐渐地我忘记了江枭、忘记了自己,我完全沉浸到书本中、完全陶醉在老师如行云流水般的讲解中,

“喂!小屁孩――”江枭突然拍了一下我的手。“干嘛?你!”我正在写笔记,被他突然一拍,钢笔在笔记本上划了好长一根斜线。“帮我抄笔记好吗?”“什么?”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笔记也能让别人代替抄?

“你字写得太烂,是在帮你练字呢!”切!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周瑜的字写得烂!“小屁孩!”江枭侧过身趴在我和他的桌子交界处,看着我,“真的不帮吗?”“不……”可是我刚说出这个字,却突然说不下去了――我看到了江枭的眼睛,那双大大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我,一眨也不眨,眼睛里面不再有轻蔑的刀、不再有冷酷的箭,是一道我能够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光、是一股我极力抗拒却越发聚拢的力量……

“帮不?”“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不帮?”我没说话。“默许?哈!”江枭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大叫道:“搞定啦!”然后一手撑着桌子边,身子轻轻一跃,就越过桌子、飘到后门外去了。

我惊慌地四处看看――天!已经下课了呀?

第21章 谁伤了我的脸

大学的晚自习,就像聋子的耳朵,是个形同虚设的东西。没有老师监督、没有作业负担,同学们可以看自己喜欢的书――譬如陈世俊,就可以看他喜欢的花花杂志;也可以说笑打闹――譬如江枭的那一班弟兄就可以从一进教室门开始闹到第二个晚自习下;还可以听随身听,甚至可以睡觉――譬如江枭的耳朵里老是塞着两个小喇叭,而张军则老是趴在桌子上打呼噜;比起他们,我做的事应该是最正规最高尚的了――我忍痛撇下我的《红楼梦》,去为江枭写笔记――白天上课时我来不及写两份完整的笔记,中午一吃饭我就瞌睡,幸亏学校安排这两个晚自习,否则我还真没办法完成江大班长的差事。

“小屁孩,辛苦啦!”“哎呀!”我正写得专心,突然觉得耳边一麻――不知什么时候左边的同桌变成了江枭。“下自习时能写好吗?”江枭贴着我脸、看着我手下的笔记本,“睡觉前我想看一下。”我心里有些不高兴,江枭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今天上了6节课,有4门课的笔记要写,就这两个自习能写好么?

“嘴巴撅那么高干嘛?”江枭看着我,挤了挤眼睛,裂着嘴巴笑:“今天的课是多了点啊!写不完明天再写嘛!明天的课少,才两节……”“你还知道今天的课多呀?”我把手中已经写好的三个笔记本放到江枭的眼睛底下,然后站起身拿着最后一个笔记本,从他背后挤了出去――第二个自习已经下了,我听到了铃声。

“周瑜,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给江枭写笔记!”张军已经洗完澡了,而我还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不要再写了!”张军忍无可忍地拽走了我手下的笔记本。“别!还有几句话就好了……”我赶紧站起来,“快给我!”我有点困、有点累,还有点急――他们两个都洗澡了,我还没洗。

“你为什么要给他写笔记!”张军拿着笔记本看了一下,“竟然还写得这样认真!”“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江枭,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必须写,而且必须写好。“想不到你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张军合上笔记本,手一扬,笔记本“刷”地就飞过来了,我猝不及防,被它砸到了脸。“啊……”我和张军同时叫了一声。

“痛得厉害么?我……”张军手里捏着一团纸巾,全部成了红色,“去医务室好吗?”张军的声音充满愧疚。我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笔记本――那是一个棱角分明的硬皮本。我重新坐下来,颤抖着拿起笔写最后那几句。“周瑜,还在流血!”张军一把拽起我,“去医务室!”

“放开我!”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掌推在张军的胸脯上,张军后退了几步,瞪着眼睛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可是没说出话来。

“还是去上点药得好……”陈世俊从床上起来了,走到我面前,拿起江枭的笔记本看了一下,“字写很好,可惜……”陈世俊莫名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淡淡地说了句“血流到脖子里了……”,就又回到床上躺下了。

洗澡的时候,虽然我尽力不让脸沾到水,可是热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湿了我的脸,打湿了我伤口。我咬着牙齿继续洗,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周瑜……”张军还在床边站着,见我出来了,赶紧伸手来拉我。我躲开他的手,爬上床,把小钟和书都拿到下铺,然后展开被子,钻进去――这本来就是我的床,只是被恶魔的江枭霸占了20天,现在他走了,自然就该物归原主了。

“小屁……”江枭没叫完整就顿住了,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仿佛我是个怪物。“你的笔记,写好了。”我把笔记本放到他手边。“喂!你是怎么搞的?”江枭在我右边坐下了,他的眼睛还定在我的脸上,“摔跤了?”我没说话,把手上的课本翻开。“喂!你打架了?”江枭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子在问,“谁搞的?”我还是没说话,拿出笔记本,拿出钢笔。“喂!”江枭一把夺了我的笔、扔在桌子上。我捂着脸,他刚才碰到我右边眼睛下面的伤口了。

“周瑜!”张军过来了,我赶紧放下手,低头再去翻书。“江枭!”一声怒不可遏的叫喊过后,右边的江枭突然向我倒了过来。“张军!”江枭“腾”地一下翻身起来,“又想打架是不!”说着江枭的身子就扑了过去。

“江枭!住手!”一声怒喝突然从前门口传来――班主任来了,第一节课是《古代文学》,老师就是他。好半天江枭才直起腰,我这才看到张军――张军居然被江枭按到地上了。

“周瑜,你的脸怎么了?在出血!”班主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又看着江枭和张军,“是你们把周瑜打伤了?”可是他们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都不说话。“江枭!还有张军!还在愣着吗?赶快带周瑜去医务室!”“哼……”“恩……”江枭和张军回答的话虽然不同,但是行动却是惊人的一致――他们几乎同时伸出手拉住我,也几乎同时说道:“快走!”

从医务室出来,我的脸上就多了块大大的白色补丁,而且因为刚才擦了酒精,现在正痛得心慌吊气。“江枭!”左边的张军突然说话了,好像忍了很久似的,“周瑜的脸成这个样子了,你没看到吗?你为什么还要打他?”“哈!”右边的江枭居然笑了起来,侧着脸看着我,“小屁孩,我打你了吗?恩?”然后,他突然越过我、站到张军面前恶狠狠地说:“张军!你老实告诉我,周瑜的脸是不是你打的!”记忆中,江枭好象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我!可我不是故意的!”张军的声音很大,可听起来有点底气不足。“哈哈哈!”江枭突然仰天大笑,“好一个伪君子!”然后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教室跑去。

第22章 买衣服

天气越来越凉了,虽然其他同学还是穿着衬衫外套,可我却觉得冷,需要秋衣秋裤、羊毛衫羊毛裤了。再说,我整日地穿着校服,也需换套衣服了。

星期六的早上,本想让张军陪我去去街上买的――我没买过衣服,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更不知道价钱。而且S市也算咱中国一流的大都市,我却是一个山窝窝生山窝窝里长、不会辨别方向的人,所以我很担心自己一旦走出学校大门,就需要找警察叔叔才能回来。可是,早上醒来就不见张军――莫不是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揣着许多的害怕,我捏着200块钱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学校大门――对门就是一条宽阔而热闹的街,因为是星期六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还没正式加入这个行列,我的头就开始大了、晕了。

我实在是不敢走得太远,也不敢随意乱走,我真的怕走不回学校。我一边走一边努力地记着方向、记着街两旁的一些特殊的、突出的容易记住的标志――若是有可能,我真的很愿意在我走过的街道做上标记,回来时就直接踩着标记走,多好呀!

奇怪!学校附近怎么都是卖吃的供玩的?走了半天也看到一个卖衣服的!没辙,我只得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往远处走。

上次和张军一起出来时我买过两个内裤的内衣店呢?记得隔壁就是一个卖服装的大店,怎么现在死都找不到了?唉!我不禁悲叹起来:我怎么就没有方向感!

哇!终于找到一个服装店了!我大老远就看到橱窗里摆着各种姿势的模特了。加快脚步,一头扎进装饰得很具诱惑力的大门。

“刚到的新款秋装……”一个体态丰盈的女人面带微笑地出现在我的身旁,“看看,喜欢哪样的?”“恩……”我是来买衣服的,自然是看衣服了,肯定不是看人。

“啊?”我刚扫了一眼,就禁不住暗叫起来,“这些衣服怎么都这样怪呀?这颜色、这样式、这……”“选好没有?小姑娘……”“什么?”我“呼”地一下转过身看着女人,“你……在叫我?”“啊……啊……”女人瞪大了眼睛,“天!你是……”接着她就捂着嘴、弯下腰。我听见她在笑!

“怎么了?”又过来一个女人,瘦瘦的,“笑什么?”“小张,你看他……”丰盈女人又捂着嘴巴。瘦瘦女人将我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也绽开没肉的脸笑了:“你没看到那个么?”她用手指着店门外的高处。“什么呀?”我后退几步,站在门边翘首而望――我的妈妈呀!“真我女装”!

遭受了刚才的打击,我几乎要打道恢府了。可是,下个星期我穿什么呀?还穿校服么?再穿就丢死人了。而且,若再不穿秋衣秋裤,我一定会冷死的。再走走吧!再看看吧!

哇!这一条街全是服装店呀!我怎么才发现呢?不过,这个发现还不算晚,今天我总不会空手而归了吧?

切!又是个“女人店”!不过这次我长了点记性――在进去之前,先看看招牌――辨别男女!呵呵!

哇!“七匹狼”!是“男人店”了!我正要一头扎进去――“周瑜!”我陡然间打了个寒战――这个街上还有人认得我周某人?

第23章 王氏母女

“周瑜,你也出来逛街?”王小丫站在一个高大雄伟的门边,看着我笑。“不是……我买衣服……”我把右手举到她眼前――我手里捏着两张好东东,名曰“钞票”。

“妈妈,他就是周瑜……”王小丫侧过脸对着身后的人,“我昨天还跟你说过的……”

什么?那个身着紫色羊毛衫、绿色长裙、怀抱小皮包的女人是王小丫的妈妈?我没听错吧?我再一次仔细地看了看王小丫身后――我拼凑不出词句来描述她,却无端地想起了几句别人的老话――“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只可惜,眼前的这位“罗敷”略微有些妖娆的嫌疑。不过,古时的女人大多涂脂抹粉,那真正的“罗敷”恐怕也难逃“妖娆”吧。

“果真是个俊美清秀的孩子。”哇!她在表扬我呀!俗话说“三句好话暖人心”,我呢,一句话就足够暖和全身心了。“阿姨好!”我赶紧上前一步,很有礼貌地看着她微笑了一下。

“恩。”阿姨展眉一笑,犹如人间鲜花遍开。我四处找了找,没看到鲜花,只得将眼睛收了回来。“是出来走走,还是?”“妈妈,周瑜是来买衣服的呀!”王小丫拽着阿姨的手,笑了起来:“你看他会买衣服么?”奇怪!在学校,我怎么从来没看到王小丫笑过呀?整天耷拉着一张“苦菜花”的小脸,我还以为她不会笑呢!

“哦……”阿姨看了看我的手,“没有中意的?”“不是……我……”我看到阿姨隐在王小丫背后的那只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方形袋子,袋子上标着“XX服饰”的字样。

“妈妈,你帮周瑜选选衣服吧!他都穿了好几个星期的校服了……”“喂!”我赶紧抢过话头,“才三个星期嘛!而且,我每个星期天都洗……”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看到阿姨又微微地笑起来了。

“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是单件的,还是套装?”“恩,上衣裤子都要买,还要买秋衣、秋裤。”难得遇到“及时雨”,干脆让她“送佛送到西”。

阿姨走在前面,我和王小丫一左一右、稍微靠后。“周瑜,我妈妈最会买衣服了……”王小丫小声对我说,“刚才就给我买了一套,好好看呀!”我没注意王小丫的话,倒是很注意她此刻的人了――她在学校是“一磨子都压不出个屁来”,怎么和她老妈在一起就成了“叫喳喳”呢?

“这套很好……”阿姨也很奇怪,每次都是让我穿着这套衣服,眼睛却看着另外一套衣服,“那套也好……”可嘴里说完“好”,随后却让我把衣服脱下来,然后往门外走――去找下一个服装城――阿姨不进“服装店”,她说那里面的衣服都是“水货”,我有些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大概是“劣质”的意思吧,也未可知。

进了多少服装城呢?累了!晕了!不记得了!“恩!这套很好!”上帝啊!你听到这个美妙的声音没有?阿姨终于在“好”前面加了个“很”字呢!“就买这套吧?好不好?”很好!“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您说哪套“很好”,周瑜就要哪套呗――我都快断气了,哪里还知道哪套很好,哪套不很好呀?

“唉……”我在脱下新衣服时,阿姨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穿衣服真是好看……”我偷眼瞅瞅王小丫,她嘴巴撅得老高:“都怪你!把我生的这样丑!”“小丫!妈妈说你了么?真是的……”奇怪!这对母女也太奇怪了!妈妈那样好看,女儿怎么这样难看呢?我赶紧腾出手捂住嘴巴,我生怕一不小心说出来,要是让王小丫听到、我就玩完了。

“打9折,一共698元。”“什么!”抢劫呐?我手里才200块钱呢!我穿过100块以上的衣服么?自从我脑袋里有“衣服”“钱”这两个概念,我的衣服就没有超过100块的。至于那些“概念”还没形成的年代,恐怕要追溯到5岁以下了。请问,我5岁以前会穿超过100块钱的衣服么?

“怎么了?”阿姨看着我,微笑着说:“才696块,不贵的,刚才给小丫买的就……”“妈妈!”王小丫赶紧拉了一下阿姨的袖子,又对着我的右手努了努嘴――完了!丢人了!我让她看过我右手里的“钞票”!

“哦……”阿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算了……不买了……”我努力地给了阿姨已经王小丫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你们了,我回学校了。”

刚走出门,我的眼睛就开始涩起来。“周瑜,你真不是个东西!妈妈能让你上学就已经很幸福了!你有什么理由为一套衣服掉眼泪!”我赶紧擦干眼睛,胡乱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刚跑了两步,身后就传来王小丫气喘吁吁的叫喊:“停下!周瑜!停下!”

第24章 莫名馈赠

“周瑜!停下!”我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干嘛呀?想看人家掉眼泪呀?我被迫停下来了,但是拒绝转身――我想我的眼睛还有点“哭”过的证据吧。

“周瑜――”王小丫的声音拖得好长,好象还拐了几个弯,“你看呀――”看什么?是你想看我吧?“周瑜!”王小丫突然站在我的面前了,接着一个大大的盒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鼻子上方。

“哇!衣服!”我一把夺过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喜欢这套衣服!

“我让我妈妈给你买的!”王小丫一脸粉红,遮住了原来的“菜色”。“什么?”我好象刚刚从一个美丽而虚无的梦中醒来,顿时觉得那盒子好烫、烫得我的胸口都痛了。“哦!”我手一伸,赶紧把盒子塞到王小丫的怀里,“我……不要!”然后,我转身又准备跑。

“小瑜!”温柔而略显急切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妈妈!”我前进的脚步顿时定住了,并且很快地转过身,“妈……”我张着嘴巴,整个身子都定住了――刚才叫我的那个人,不是我的妈妈,是王小丫的妈妈。

“小瑜,谢谢你在学校帮助小丫,所以……”阿姨一手捂着胸口在轻微地喘气,脸也微微地红了,大概是刚才跑了几步的缘故吧。“什么……”我不知道阿姨说的什么,我帮助过王小丫么?“就是……那天江枭他们不让我坐……哎!你怎么忘了?”王小丫很急切地提醒我,好象很担心我会因为记不起而否认曾经帮过她。“哦……”我总算想起来了,“还打架了呢!”我莫名地觉得有些得意。

“你会打架?”阿姨很不信任地看着我。“哪儿呀!是那几个坏家伙打他……”“喂!”我立即打断王小丫的话,“留点点面子嘛!好歹也是为你呢!”不过后面这句话我没说出来,我相信能考上堂堂S大学的王小丫一定有这个智商――她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拿着吧……”王小丫把盒子往我怀里塞。“不!”我又从“得意”的五彩祥云中跌落到有些凉意的S市的XX街,“我不要!”的确,如果就因为我帮王小丫说了那么一句话、或者说因为王小丫我挨了别人的揍,就去接受王小丫和她妈妈这698块钱的衣服,翻翻我们老周家的“大事记”,好象列祖列宗还没干过这号丢人的事。

“不就是套衣服么?”阿姨看着我,微微地笑着,“拿着吧!”“不!”我把双手背在后面,然后后退、再后退。“周瑜!”王小丫有些急了,抱着盒子看看我、又看看她妈妈。“为什么不要?”阿姨不笑了,就那样清清淡淡地看着我,“小丫和我,是真心送给你的……而且你和小丫头是同班同学……”“阿姨……”我不等她说完就接了过来,“谢谢你们,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要!”

“小瑜……”我即将转过的身子因为这两个字又回到了原处。“小瑜,你想得多了……”阿姨突然幽幽地说道,“难得……”阿姨突然不说了。我看看她,怎么眼神也幽幽的了?“难得你穿着这么合适……”阿姨慢慢伸出手、轻轻地在我腮上摸了一下,“就为这‘合适’,你可以接受这套衣服么?”

眼前的脸变了,变成了一张我最最熟悉、最最牵挂、也最最美丽的脸;停留在腮边的手也变了,边成那双我最最渴望、最最贪念、也最最温暖的手……

“小瑜……”那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擦拭,“别哭了……”“什么?”我赶紧低头,“我在哭么?”我慌忙揉了一下眼睛,又酸又涩,还湿漉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装衣服的盒子抱在我的怀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王小丫一左一右走在阿姨的身边了。同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王小丫高兴地说了两个字:“到啦!”

第25章 意外午餐

“小瑜……”“哦!”我恍然醒悟,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幢高大的居民楼前,身后好象是个方形的院子,陆续有小车从宽大的门口匍匐进来,然后就钻进院子周边的小“匣子”里。

“上去坐一会吧?”阿姨微笑着看着我。“哦……不了,我回学校。”我转身往大门走。“周瑜!”我的胳膊被王小丫紧紧抓住了,“星期天,又不上课,你急什么?”我知道是星期天,我知道不上课,可是我还是很急,我莫名其妙地急,是急着要回学校么?好象是,又好象不是。

“小瑜……”阿姨站在我面前,依然微笑着,“已经中午了,哪儿有午饭时间让客人饿着肚子走的?”她特意把“客人”说得很重。“我是客人?”我觉得有点奇怪、也有点好笑。“是的,你是我们家第一位客人。”“什么?”还没等我问出来,王小丫就一把抓住了我,“走吧!在三楼,累不坏你的!”

“哇!”我禁不住叫起来――这就是王小丫的家?“周瑜!换鞋子!”王小丫及时拽住了准备前进的我。

“这是什么?”刚进客厅,发现有个绿色下垂的东东在左边的角落里晃呀晃的。“抽叶藤。”“是塑料的么?”我摸了一下,“哇!是真的呀!”我仔细看了一下,原来这抽叶藤栽植在一根突出的柱面上、再作缠绕式垂下的。

“这是什么?”我指着沙发旁边的一株高大的植物。“龟背竹。”“这是什么?”窗边悬挂着一个编制篮,从篮子里吊下许多藤蔓。“吊兰。”“这是什么?”略小的阳台上摆着好几盆花,姿态不同、颜色各异,但都有一股莫名的香气。“菊花。”“都是菊花?”“是的。”

“它叫什么?”餐厅的角落里居然也有一棵高大的植物,但是与客厅的那一棵不太一样。“橡皮树。”我不禁有点佩服王小丫了,她居然认识这么多的花花草草,而我这个自小就生长在山野的却一个都叫不名字。

整个屋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绿色在灵动地闪烁,但是丝毫不觉臃肿之感,搭配的和谐性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几乎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完整而又和谐的画”。

“哇!”我终于忍不住大声感叹起来,“太好啦!”但是究竟怎样个“好”,我一时却说不出来,或者是因为在这繁华喧嚣的S市、在“三点一线”式的S大学生活了一段日子,远离自然,难以感受到已经习惯了近15年的绿树、红花、青草与泥土的芬芳气息,让我有些反常――居然对盆栽花木默默生情了。

“小瑜,你最喜欢吃什么菜?”阿姨系着一个粉红的围裙,那根粉红色的带子恰倒好处地勾勒她的丰满而不臃肿的腰身。“恩……”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吃什么,阿姨就做什么。”“我不吃其他的肉类!就吃鱼!鲫鱼!”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因为我觉得既然要说,就说真话,说谎,不是好孩子。

“啊!太好了!”阿姨突然高兴起来,“小丫也喜欢吃鲫鱼呢!”“她也喜欢吃鲫鱼?”我回头看了看在阳台上忙者给花洒水的王小丫,“看她那一脸菜色、一身瘦骨,也有喜欢吃的东西?”

阿姨进了厨房,我也跟着进去。从小我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等饭吃,妈妈做饭时只要我闲着,一定要进厨房帮忙。

“小瑜?”阿姨看着我手里瞬间就削得光光的姜,“你会做菜?”“不太会,打杂还行。”我放下姜,开始剥青葱。阿姨看了我好一会,没再说什么,就也开始忙活起来。

我把姜末、蒜泥、葱白等分放在几个小碟子里,然后又开始择洗小白菜,阿姨说要炒一个青菜。小白菜装在筐子里了,我又打了6个鸡蛋,阿姨说本来要炒个瘦肉的,但是我不吃,就改着炒鸡蛋了。

当阿姨把一大钵子鲫鱼端到那个泛着荧光的餐桌上时,我已经饿得嗓子里快伸出爪子来了。“这顿饭,小瑜的功劳最大!”看着阿姨含笑的脸,我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王小丫,她也许就是我妈妈吧?”

当我从王小丫的家出来时,四周已经有些昏暗了。虽然王小丫和阿姨一直要我明天再回学校,但是我执意要走,她们如何留得住?

当我坐进那辆阿姨招停的的士时,我才发现自己身边除了那个装衣服的盒子外,又多了两个大大的食品袋。

第26章 新装风波(1)

回到宿舍,才知道已经到了掌灯的时间。洗完澡,坐在桌子边、习惯性地拿出《红楼梦》,这本大书我已经续借了六七次了,也已经看了两三遍了,可我还是舍不得还给图书室。

看了不到一页,脑子里就断断续续地浮现出在王小丫家的那些情景。努力地收回思绪、聚拢精神,想再看一会书,可是,不到半分钟,大脑又被那情景霸占了去。罢了,不看了,我索性脱了衣服钻进被子――是的,我必须好好想想王小丫和她妈妈了。

真的好奇怪。第一,在我还没进王小丫家门时,阿姨说了句“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位客人”。一个人家户,怎么可能没有客人来访呢?第二,在我的印象中,我也敢断定,在我们班所有同学的印象中,王小丫是一个性格内项、沉默寡言、而且很有些自卑的女孩,可是,今天见到的王小丫却判若两人,她开朗活泼,热情大方,还有些好动。第三,王小丫矮小瘦弱,曾与我一同晕倒在化验室和军训场,可是,今天的午饭,她却吃了不少――四条并不怎么小的鲫鱼,我吃了两条,她吃了一条,而且,她和我一样吃了两碗米饭。如此的饭量,应该是“王小胖”才对。第四,当我们说够了笑够了,发现餐桌上的钵子、盘子都成空的了,阿姨愣了半天,然后幽幽地说:“很多年没像这样吃饭了……”她们以前是怎么吃饭的?为什么我一去她们的吃饭面貌就变了呢?第五,我和王小丫只是同班同学而已,就算我曾经帮过王小丫,也不至于让她们这样感激吧――给我买衣服、让我去她们家吃饭,临走时还装了两大袋子点心、水果,而且,母女俩居然都显出十分不舍的神情,尤其是阿姨,一再叮嘱我:“下个星期天,和小丫一起过来,我提前多准备点菜。”――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奇怪么?简直是太奇怪了!

奇怪又怎样?我只知道奇怪,却不知道为什么奇怪。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沉重,脑袋开始晕乎――罢了!不想了,我翻了个身,把枕头抱在怀里,睡觉。

星期日早上醒来,照例是不见张军和陈世俊,而我也是照例地吃过饭后就打扫卫生。卫生做好了,就到了午饭时间。午饭后照例睡觉,大概是因为星期天的缘故吧,长眠不觉晓,醒来时已是下午近4点。因为早就知道学校的阅览室星期天也开放,所以跑去看杂志,一直看到管理员将我“请”出大门,我才晕头晕脑地往宿舍晃荡。

打开门,陈世俊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吓了我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就是陈世俊本人――他歪着脖子睡得很香,床头的地上躺着一本杂志。我捡起杂志,看一下封面――一帮姿态雄奇、神情霸道的男人跃然纸上,三个遒劲雄浑的大字“男人帮”如同一把利器,被所人男人握在手中。正要翻一下内容,陈世俊忽然“哎”了一声、又动了一下,我赶紧把杂志放到他的枕头边。

坐了一小会儿,想起还没吃晚饭。因为不怎么饿,就到楼下小店买了一桶方便面。吃完就去洗澡,洗澡后就洗衣服。忙忙碌碌地搞到快11点才钻进被子。

半夜里,张军回来了,搞得桌仰凳翻的,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神经,兴许是喝醉酒了吧?我想问他,可张不开嘴巴,我太困了。

“哇!”张军从洗手间里一出来、眼睛力马就瞪得溜圆,“昨天买的?”――不就是套新衣服么?至于如此惊讶么?“前天买的。”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因为张军已经围着我转了好几个圈圈了。

“这个衣服叫什么呢?”张军还没停下转动的脚步,“休闲装?运动装?恩,都不太像!”我不禁笑了起来,穿在身上能遮羞防寒即可,管它什么“装”呢!

“在哪儿买的啊?下星期天我也去买一套,有大号的吗?”“好象在……”完了,我记不得那个服装城的名字了。“在哪条街?哪个地段?”简直是白问嘛!我哪里知道是哪条街、哪个地段呀?

“你呀!”张军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老师上课说的什么你都能记住,怎么就记不住走过的路呢?”

“完了!”张军抬腕看了看表,一声惊呼,“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见鬼!怎么每次我穿套新衣服就一定要迟到呢?上次穿套新校服去晚了,某个人就说我是在宿舍照镜子照得忘了时间,后来那个人还说我有蓄意炒作自己新衣服的嫌疑。今天又迟到了,不知道那个人会怎样说。

“快点啊!”张军回过头催我。我下楼时把脚崴了,现在一跑起来就痛。“我不管你了!你慢慢磨蹭吧!”张军真的一个人跑了。“该死的张军!该死的脚!”我咬着牙齿也跑起来。

“报……报告!”我摇摇晃晃地站在教室门口,胸脯好象要爆炸了,喘不过气,脚脖子好象要断了,不敢着地。“哇――”教室里陡然升起的怪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赶紧咬牙站端正。谁知道立即又升起了一片唏嘘。我竖着耳朵仔细听,好不容易才捕捉到几个零星的、诸如“帅”“秀气”“清秀”之类的残言断字

“哈哈!原来大伙是在赞扬我呀!”我不禁有些得意,把“低头”换成“抬头”。

“星期天干什么了?睡不醒?”天!只顾得看同学们那让人“晕忽忽”的表情去了,竟然没注意到讲台上还有个庞然大物――哦!错了!应该是个瘦骨嶙峋的大物――倒霉!怎么会是班主任呢?

“进来吧!下次注意!”班主任终于下了“进客令”。我赶紧跑进教室。当我转身把屁股对着讲台的时候,班主任突然笑了起来:“周瑜好象越来越帅了啊!”“哗――”一片笑声。

我就在这一片笑声中走向了后面――前面的位子,都被人坐了,我来得最完,只能坐最后了。

“周瑜!过来坐!”张军在后门边上叫我。我看他身边那个位子空着,就过去坐下。

怎么老觉得有人在看我呀?我向左边看了一下――哦,是王小丫,她每天都是坐在教室最后面最右边的那个角落里,经常和她一起坐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女生,名字好象叫“许丽”,或许叫“许力”吧?看她那一身的力气呀!

王小丫见我在看她,赶紧把头扭过去、低下,低得鼻子都快挨着书本了――真是个怪人,怎么一到学校就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王小丫刚在看你呢!”张军看着我,用下巴对着王小丫的方向翘了一下。“对了,这套衣服多少钱?”“698。”“什么?698?”张军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引得好多同学扭头向我们看。

“你买这么贵的衣服?”“不是我买的。”“什么?什么?”张军一副朽木不可雕琢的模样。“是王小丫的妈妈给我买的。”我又向左边看了一下,王小丫好象又在看我。

“王小丫的妈妈?给你买的这套衣服?”“是的。”“你们是亲戚?”“不是。”“以前认识?”“不认识。”

“周瑜!”张军的声音突然变了,“我明白了!”我正要问他明白什么了,“周瑜张军!你们在说什么!”班主任朝我们走来了。我赶紧闭了嘴巴,翻开书、翻开笔记本。

第27章 新装风波(2)

第四节课下时,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因为早上没吃饭。张军一定也饿得够戗吧?“张军!”我四处张望,张军呢?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一定是急着去抢饭了。我叹了口气――看来“民以食为天”真是没说错呀,这张军只顾得去“抢食”,居然一刻都等不了我。

端着大大的铝制饭盒,刚走进左边那个熟悉的餐厅,就看到王小丫和许丽坐在靠门边那个桌子上。许丽的饭盒子堆成了小山,而王小丫的盒子里却只卧着一点米饭、米饭上面卧着一点青菜。我没看错吧?我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伸长脖子去看王小丫的饭盒――没错!就那么点可怜的饭菜!

“喂,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呀?”我看着王小丫,真想问一句“你是前天我见到的那个王小丫么?”

“小丫不舒服。”许丽从盒子上抬起脸,嘴巴鼓鼓的,一说话饭就要掉出来。“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我本想表示关切地问一句的,可看到王小丫那眉头紧锁的样子,算了,她天天都这样,也许是天天都不舒服吧?我坐下来,开始吃饭――我也快饿疯了。

“小屁孩!过来!”不用扭头,就知道是江大班长。我没扭头,继续专心吃饭。

“喂!叫你呢!”右边突然多了个人,而且还多了个装得满满的饭盒,“拽什么呀?小帅哥!”江枭的这句话我特不爱听,古训道“吃不言、睡不语”,我在专心吃饭,这和“拽”扯得上关系么?

“喂!”我的右手被按住了,“说句话再吃会饿死你啊?”“你干嘛?”我有些恼了。“啧啧!”江枭看着我的饭盒,“什么烂菜啊?还吃得不抬头!”江枭的这句话着实让我恼了,我想吃什么菜,管你江枭什么事?哦!你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别人吃的都是“烂菜”?

可是我的怒火还没来得及爆发出来,江枭手一招:“铁头,过来!”那个头发短得几乎成了光头的家伙过来了。“去拿一份红烧鱼。”“好的。”铁头应声出发。“鲫鱼!别拿错了!”“知道了。”

“枭哥……”铁头端着一个沿浅口阔的白瓷盘站在桌子前面,“大的没有了,只剩下小的了。”“恩。”江枭的下巴向我这边一翘,铁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江枭一眼,然后把盘子放在我的面前,接着转身走了。

盘子里全是半截筷子那样长的鲫鱼,我数了一下,一共6条。“天!谁要是吃下这6条鲫鱼,还能吃饭么?”

“怎么不吃?”江枭用筷子敲了一下鱼盘子,“你不是喜欢吃鲫鱼吗?”说着江枭拿过我手里的筷子,夹了两条鲫鱼放在我的米饭上。“喂!你快点吃!”江枭的声音提高了8度,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我……”我看着王小丫头,她盘子里的青菜不见了,可米饭好象根本就没动过。而那个许丽,居然在不长的时间里把饭菜一扫而空,正心满意足地打了饱嗝、用纸巾擦嘴巴。

“王小丫……”我很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刚张开嘴,就被江枭抢了过去,“小屁孩,你眼光不错啊!这身衣服,你穿着……还不算难看!”真是奇怪,从来没听见江枭谈论过任何衣物,今天怎么对我的新衣服感兴趣了?

“知道这种样式的衣服叫什么吗?知道它的设计者是谁吗?”“不知道。”江枭说了个莫名其妙的英文名字,比较长,我不感兴趣,也就没留意将它翻译成汉语。“不过,你买的这种还不算正宗的品牌……”江枭忽然笑起来了,“只是搭了个顺风车,揩了点名牌的油……”

江枭的话永远是那样伤人心,我有点忍无可忍了。“你不会真以为自己买到正宗的名牌了吧?”江枭还在笑。“你!”我站了起来,“这衣服不是我买的!”

“哈!”江枭夸张地瞪着眼睛,“不是你买的?难道是你偷的?”“江枭!”我又急又气,“是王小丫的妈妈给我买的!”

江枭突然不笑了,愣住了。王小丫站起身准备走,却被江枭叫住了:“王小丫!他的衣服是你老妈买的?”王小丫没有看江枭,却看了我一眼――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幽怨?责怪?无奈?我说不清楚,但是,我开始后悔了,我后悔不该说出这衣服是她妈妈给我买的。

“小丫,走吧!”许丽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江枭一眼,拉着王小丫走了。

“你说!”江枭抓住我的胳膊,凶神一般质问,“什么时候买的!”“前天……星期六……”江枭的指头好象嵌进我的肉里了,我痛得只哆嗦,却挣不开。

“无耻!”江枭“腾”地站起来,“砰”的一声过后,我面前的饭盒、鱼盘全都飞了起来,在空气中打了个滚、又跌落到桌子上。

“枭哥!怎么了?”“枭哥!”刹那间,桌子就被那几个家伙围住了。“问什么问!走!”江枭一脚踢开拦路的椅子,第一个冲出了门。

“好小子!你……”那个叫铁头的,恶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子,可刚说出半句话,就急匆匆地和其他几个冲出了门。

不知道我是被气晕了、还是被吓晕了,总之我呆了半晌,才用纸巾把溅到脸上的米饭油污、以及那不争气的眼泪擦了擦,然后捂着胸口出了门,向宿舍走去。

第28章 新装风波(3)

回到宿舍就去洗脸。洗脸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人瘦瘦的、白白的,眉眼的确很是清秀;镜子里的那套衣服,穿在那个人身上,无论大小、样式、颜色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展现出它主人的清纯与俊美,人与衣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和谐的、美好的、令人怦然心动的。“我究竟怎么了?这套衣服究竟怎么了?”我把脸埋在脸盆里,我的眼泪又来了。

“周瑜,我要洗澡。”陈世俊穿着秋衣秋裤站在门边。“哦。”我低着头往门外走,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

“大中午的,洗个什么澡!真是神经病!”张军在他的桌子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也许是课本吧,他是不喜欢看小说杂志的。“中午就不能洗澡了?”陈世俊本来已经进去了,张军一句话就把他的半截身子钩了出来,“你规定的?”

“砰!”张军手里的书重重地砸向桌面。“有病!”陈世俊骂了一句,就把身子缩了回去,然后门就关上了。“无耻!”张军拿起书又砸了一下。

我的心蓦地一阵刺痛,“这‘无耻’不就是骂我的么?”接着,江枭的砸饭桌大骂我的场景就回响在耳边、浮现在眼前了。

我脱了上衣裤子、使劲地将它们扔在床上,然后钻进被子,蒙着头,使劲地咬着枕头。没人知道我在哭,大概也没人在乎我在哭。

广播响了,该上课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觉得头很晕,站到地上,还没走一步,就险些摔倒。

打开衣橱,校服出现在眼前,我的心又一阵痛。

“周瑜,你?”张军看着我的脸,他大概看出我的眼睛肿了――我哭了一中午。

“周瑜,其实……”张军看着我穿上校服,“其实,不是说你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只是……”张军的样子好像很为难,“只是那王小丫的妈妈……是个不好的女人……”

“是么?你认识她?”我多少有点吃惊。“没有。”“你见过她?”“没有,可是……”张军还想说,可是我径直向洗手间走去。

陈世俊刚好洗完脸出来,我的身子忽然不灵便了,在门口居然与他撞了个半怀。“女人有什么不好?我就羡慕女人!”陈世俊一脸轻笑地说。

“周瑜……”张军还想说什么。我拉开门,就出去了――我很想跑起来,可是我的腿没一点力气,像踩在软而厚的海绵上,一不小心就有倒下的可能。

当我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时,上课铃还没有响,大概还要等两分钟的样子吧,在这样的时候,教室里一贯是很不安静的,其喧闹声在走廊里就听得到。

在我出现在教室门口、走进去的这一会的时间里,喧闹突然停止了。但是,没过2秒钟,喧闹又再次死灰复燃,而且愈演愈烈――“哟!换啦?啧啧……”“那么好看的衣服!怎么舍得脱呢?哈哈……”“是啊!要是我呀!睡觉都要穿上!嘿嘿……”“只怕那衣服上有艾滋病毒呀!让你的小白脸烂啊烂啊烂啊……”哄笑声犹如大海的初潮,一浪高过一浪。

我的脸上像着了火,后背却冷飕飕的。低着头快步向后面走去――我没有勇气在去坐那个一直习惯的桌子――正中第一位。

莫名地向那个熟悉的位置看了一眼――王小丫已经坐着了,而且正在大睁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身上的校服――上下扫了一遍后,目光终于落到我的脸上。四目相对时,我的心不禁一颤,那双眼睛里全是漠然,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不关心、却意外闯入视线的事物。

“啊――”我踉跄前扑,慌乱的脚步突然被横空出世的东西挡住了,可是那个东西却没有接着挡住我倒下的身体――我脆生生地扑倒在地板上,全身脆生生地痛。

“周瑜!”模糊中有人叫了一声,接着我的腰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然后,我被慢慢地抱起来了。

“哈哈!为了一套廉价的新衣服就下跪磕头,未免太那个了吧?啊?哈哈……”“给我磕个头吧!我给你买真正的名牌!哈哈……”一片震耳的哄笑。在这哄笑声中,我模糊地看到王小丫站起来了,低着头快步跑向后门。和她一起坐的许丽站起来叫了两声,可王小丫还是消失在后门外了。

“别走嘛!小帅哥给你磕头了,你还没打发呢!”“江枭!你有完没完!”脑袋后面突然传出一声愤怒的呵斥。我才知道抱我起来的是张军,而将我绊倒在地、又一直嘲笑我的一定是江枭和他的那一帮喽罗了。

“江枭!”许丽向这边走来了,眉毛竖着,眼睛瞪着。

“怎么?居然还有人为这个无耻小儿抱不平呀?”江枭在笑,笑得很夸张、很轻蔑。

“江枭!”我蓦然转身,“呼”地伸出右掌、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对准那张深恶痛绝的笑脸扇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过后,我一字一顿地说:“你才无耻!”

第29章 我是败类

整整三节课,我没写一个字。我的右手痛得难以忍受,从手腕手掌到指尖,全都肿了,肿得不能打弯儿、更不能握笔。

整整一下午,我都是正襟危坐,一直处于高度的“备战”状态――虽然我左有张军、右有许丽,但是从今天中午那个恶魔砸桌子踢凳子来看,倘若真的发起狠来,只怕再来一个张军、一个许丽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还有6个帮凶。但是,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我还是毫发未损。举目四望,恶魔呢?寻遍教室,不见魔影――以前放学不都是要喧闹着出门么?今天怎么是“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一个人跑出教室,直奔食堂,极干脆地要了一盘6条装的小鲫鱼、一碟青菜、一份米饭,端进那个熟悉的餐厅,坐在门边的那个桌子上,埋头大吃起来。

餐厅里没有往时的喧闹,难道他和他的喽罗没来吃饭?我偷眼看了一下――他的确没来。“啊!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刻!”我有些惬意地夹起第三条鱼送往嘴巴,刚咬到鱼,门口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抬眼一看――“王小丫!许丽!”然而,回过头来的却是两张陌生的脸。

好像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掺着一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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