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减减凑成双  作者:绿痕   序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变照镜子,因为常常会被吓到。   至今我和另一个人仍然无法克服这项与生俱来的困扰,没办法,实在太可怕了,看着镜子就等于看着“她”,所以如不是非用到镜子不可,我绝不轻易照镜子。   这种病名叫“双胞胎后遗症”。   常看小说里写关于双胞胎的故事,看来看去,我研究出一个心得,相信这些伟大的小说家们在写那些故事时,一定都不知道双胞胎的困扰和黑暗面。相信我,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如果能让我再投胎一次,我想我会选择做个快乐的单人个体,而不是和另外一个人共享一张脸孔、有着几乎相同的思考模式,还有,连外星人都没有我们那么准的心电感应。   不只我会这么想,我的二姊,也就是不幸与我一同卡在娘亲肚皮里九个月的女人,她也作如此想。   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是音量的大小与高低,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有什么心思,对话方面自然是比一般人简洁了许多,有时我们甚至怀疑,语言在我们之间早已是可有可无。但最令我们头痛的,还是这张由同一个细胞分裂出来的脸孔,它为我们带来了数不清的烦恼和额外的功用。   先说烦恼,认错人是最基本也最常见的情况,我和她早已经习惯会有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找我们攀谈、叙旧,亲人、朋友认错我们俩倒也罢了,只是若连她的男朋友也认错,那可就是犯了滔天大罪了。我那未来的姊夫就曾经犯了这项致命的错误,被二姊打入冷宫好几天,还强迫他记下我们俩的不同点之后才准他再与我碰面。生病时,我们最常争论的,就是谁先生病才害得另一个人也得病。老天很公平,我们不是一起病,就是一个病完换另一个,统统有奖,想拒绝都很难。   至于额外的功用嘛,不是双胞胎的人请勿轻易尝试。   考试的时候我们可以针对对方较差的科目轮番上阵,我们俩不同学校、宿舍,对方可以大方地自由进出,反正没人分辨得出来嘛!身分证遗失了,有另外的“本人”可以“亲自”替对方办妥,无人怀疑。光是今年,我这个“分身”就为那个老是丢三掉四、没空回家的“本尊”办了两张身分证,连选举我也可以一人投两票,帮助她所支持的候选人当选。被她利用这么多次了,下次我要出国时,一定也要借她的护照来用用。   看到这里,你们一定觉得很方便是不?不不不,最最可怕的就是她会读心的本事,一些不想让人知道,或是有意隐藏的心事,让她的两眼一看,就全部无所遁形了。   写小说也成了我最伤脑筋的一件事,她只看几页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然后扬起眉头露出怪异的笑容,对我嘿嘿直笑。为了她的这种表情,我把小说的内容一改再改,就是不想让她看出我真正想写什么,并严禁她看我计算机里未完成的小说草稿……防不胜防之际,我干脆把计算机锁码,娘亲和大姊因为无法使用计算机,已对我抗议再三,但无论我再怎么锁码、换码,她总有办法猜出正确的密码破解防线。对她来说,猜我的密码是项有趣的挑战,只要看到她得意洋洋的笑脸,我就知道自己又破功了。   最近她猜密码的本事更上一层楼,如人无人之境,FBI的译码专家可能也没她厉害。一直无法打我计算机主意的大姊也对她的译码神功崇拜得五体投地,她才放假回家的几个小时之内,就已经破除难关,把我初写和过去完成的小说全部看完,让我只能吹胡子瞪眼。尽管如此,她有她读心的本事,我也有我识她的本领。我已经放弃对计算机锁码的这项攻防战,改行隐藏档案的方法,哈哈,这下她没辙了吧?就算能进入计算机,没有档名看她怎么猜!   亲爱的二姊,我很期待你下次返家时施展你的译码神功,这次我设了三道关卡,想先睹为快,可以,欢迎你来挑战。   楔子   日本高野山   “不见了,他不在禅房里。”   “诵经堂和大殿里都没有。”   “师兄,他的行李都已经不见了。”   “你们先派人守住所有守门和通往山下的每一条路,千万别再让他下山,我去告知师父,大家动作快。”   “是。”   梅藤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至师父静修的地方。“师父!”   “他又跑了是吗?”弘道法师端正地静坐在长廊上,并未回过身来,只是淡淡地问。对于夜半寺里哄乱的情形,心底已经有了谱。   “我们已经封锁下山去路,应当可以将他逮回来。”身为大弟子的梅藤恭静地跪坐在他身后,一五一十地报告着。   “这是零这个月以来的第几次逃脱了?”   “第……第四次。”梅藤汗颜地说。   “罢了,他尘缘未断、六根未净,本就不属我佛门中人,佛缘强求不来,你们就随他去吧,不必再费工夫去捉他了。”弘道法师似是看破了般,摇首叹道。   “可是师父,中国少林寺那边我们怎么向他们交代?了悟禅师向我们要人怎么办?”梅藤忧心地问。   “告诉了悟禅师,零的心不在佛门,我们高野留他不住。”弘道法师沉着地回答,声音里秉持着贯有的冷静,身体却微微有些颤抖。   “师父……恕弟子冒昧,你的眼睛在笑……零师弟走了,你……你其实很高兴是不?”侧身偷瞄到弘道法师忍俊不住的表情,梅藤忍不住轻声询问。   “那个搅得整座寺鸡飞狗跳、六根不净的大祸水终于走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弘道法师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转过身激动地捉着弟子的肩用力摇晃。   “也对。”梅藤心有戚戚焉,那个零的的确确是个大祸水。   “打通电话告诉了悟禅师,就说我有违他的所托,对于零,我们高野山无能为力。”喜乐之余,弘道法师不忘对他交代,并且说得正经八百,“还有,记得去买串鞭炮回来消灾解厄,也算是庆祝。”   “庆祝什么?”梅藤抚着光滑的头顶,满眼疑惑。   弘道法师仰天双手合十,虔诚地赞道:“多谢佛祖保佑,送走了那名祸水,感谢上苍、观音大士、阿弥陀佛!”只要能将那名祸水送走,天上的诸神、诸仙他都感谢。   “师父……”他不必这么感动吧?   “我们终于解脱了。”弘道法师拉着袖子抹泪,感激涕零地说。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第一章   台北   接近午夜,沈意映蹲在马路中央,就着车灯打量眼前阻去她去路的障碍物。   她将横躺在马路上的人体翻转过来,轻探鼻息,不料却有一阵令人作恶的酒气扑鼻而来。她掩着口鼻试图拍醒睡在路中央的醉鬼,却始终得不到醉鬼的任何响应,正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路障时,她好奇地撩起醉鬼的一给黑缎般的长发,玩味地盯着他奇特的面容和衣着。   女人面孔男人身材?   沈意映挑了挑眉,这个发现令她颇感困惑。踌躇了许久,她决定效法金田一追根究柢的精神找出答案。于是她伸出一双手,不客气地在醉鬼身上摸索。   过了一会儿,像是得到了某种证明般,她带笑地坐在路旁沈思了数分钟,然后起身走回车内,将车开至碍路者的身旁,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再走到他旁边,半拖半拉地将他放置在车子里再甩上车门,迎着凉凉的夜风,心情轻松愉快地哼着小调开车返家。   沈家等门的女仆碧玉在看见沈意映将车停妥下车后,跟在她后头一刻也没停地喳呼着——   “小姐,你又这么晚回来,我可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又被其它女人纠缠得脱不了身,才想叫老爷带人去替你解围……”   “碧玉,闭嘴,帮我把他弄出来。”意映没理会她的叨絮,径自绕过她将后座的车门打开,瞬间车内飘散出一股浓浓的酒味。   “唔,好重的酒气,这个人是谁?”碧玉紧捏着鼻子抗拒熏人的恶臭,犹疑不定地上前。   “不知道,帮我抬他的脚。”意映自另一边的车门进去,将酒鬼翻身坐正挪至门边,再从他的身后扶抱住,慢慢地将他推出车门。   “不知道?你……你带个野女人回来?”车门内一张桃花似的面容止住了她的脚步,令她妒意横生。   “看清楚,他是男的。”意映粗鲁地扳正醉鬼的脸庞,要她看仔细。   “男的?你看她的头发那么长,还有这张脸……这明明是个女人。”除去及腰的长发不算,男人怎可能长得如此貌美?正牌的女人往身边一站都被比下去了,说什么她也不信。   “你要不要摸摸他下面验明正身,看他是否带根把?”意映扬着眉,闲散地建议道。   “小姐!”碧玉红透了脸大叫,她说话怎么老是不伦不类?   “少废话!天,他重得像头死猪。”意映将他的两只脚推给她,努力地将他抬出车“这是什么服装?好怪异。”碧玉抬着他的双脚,边走边研究他怪异的衣着。   “袈裟,日本的。”意映见多识广地向她说明。   “袈裟?他是个和尚?”碧玉猛然放下手中沈重的双脚,表情犹如遭五雷轰顶般。   “碧玉,别突然放手。”意映咬素牙关,吃力地拉住手中逐渐下坠的男人。   “你不但三更半夜回来,还带个不男不女、酒气冲天的和尚?”碧玉脸色惨白地看着她。   “事实是如此,你到底抬是不抬?”一个人实在抬不动,意映干脆将手中的男人弃置在地上,扠着腰质问不肯分工的伙伴。   “小姐,你……你又遇到瓶颈期了?”碧玉胆战心惊地问。小姐八成是作画碰到了“堵塞”,才又做出古里古怪的举动来排遣心中的烦郁。   “本姑娘只有生理期没有瓶颈期。”意映双手环胸地吼。   “那你莫名其妙带个和尚回来做什么?”碧玉指着地上容貌倾城、姿色更胜女人的男人怒问。   “他躺在我回家的路上睡觉,碍了我的眼。”意映翻翻白眼,耸耸肩地对她说。   “碍了你的眼?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捡个来路不明的和尚回家呀!”碧玉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嚷,这算什么理由?   “谁说不能?我这不就做了?”意映撇过头去不理她。   “上上次一只猫躺在路上你就捡它回家,上次是只猴子,这次你更过分了,居然捡了个和尚!我们后院里那些你捡回来的动物已经足够开一家动物园,你不能老是把躺在马路上的东西捡回家,老爷迟早会被你气死。”碧玉抚额怒斥,天底下就有这种爱捡东西的怪女人。   “动物进化论,我愈捡愈高级不是吗?”意映低头审视地上的男人,表情似是非常满意。“你……你……”碧玉气得纤指不停地颤抖,她根本就没有反省的意思嘛!   “没空看你结巴,快帮我把他给抬上楼去。”意映烦躁地搔搔短发,渐惭感到不耐。   “抬上楼?你又要收养一只……不……我是说一个?”碧玉紧张地问。   “我是考虑养只新鲜的。”她抚着唇坏坏地笑道。   “小姐,他不是阿狗阿猫,他是人,不能乱养!”哪有人捡人回来养的?   “我家的院子大、房间多,他应该不会很占空间。”意映鸡同鸭讲地发表高见。   “你会违反野生动物保育法,还有人权组织协会都会告你。”碧玉情急之下乱嚷一通,也不知道自己引用得对还是不对。   “法规里没设人类这一条,去叫立法院多开几次会再来找我算帐。”意映摆摆手,完全不把她的鬼叫当一回事。   “小姐,你真的要去看医生,听说你这种病还有药救,我叫老爷再找医生试试,也许还有希望。”碧玉痛心地拍着她的肩,现在疯人院一家开过一家,应该还有专治这类疯病的专家才是。   “华佗昨晚托梦给我,他说我没得医了,快抬。”意映拍开她的手,弯下身再接再厉地拉起地上死沈的美艳醉和尚。   拖拖拉拉地将人扛上二楼后,碧玉累瘫地坐在地上。“好了,抬也抬上来了,现在怎么办?”   “把他的衣服剥光。”意映抚着下巴思忖道。   “什么?!”碧玉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臭得把我家的蚊子都熏死了,把他洗干净后我再打算怎么处置他。”房内原有的百合花香掺杂了恶臭的酒气,让意映的嗅觉灵敏度恢复正常,她这才知道这个醉和尚有多臭。“谁来洗?”碧玉瞪大眼睛问她。   “我说碧玉,我花钱请你来我家做什么的?”她低下头和善地笑道。   “小姐,你不能叫我替一个大男人洗澡,我还没嫁人吶!”碧玉恐慌地摇首大叫,这又不是洗衣服!   “有何不可?把他当作一团烂肉泥来洗不就成了?他醉得不省人事,你爱怎么搓、怎么揉都可以,请随意。”意映看不出洗他和洗衣服有什么差别,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   “我不要,这么丢人的事我做不到。”碧玉捂着脸抵死不从,洗男人和洗衣服完全是两码子事,事关名声,她万万不能答应。   “婆妈一堆,算了,我自己来。”求人不如求己,意映推开她,坐上床开始动手脱他衣服。   “你也不可以,好人家的女孩不可以做这种事。”碧玉情急地拉住她规劝道。   “你要我直接把他扔到洗衣机里吗?”意映不耐地转过头问她.手下剥衣服的动作既迅速又粗鲁。   “不是……小姐,你等等,你别动手乱剥人家的衣服,他会当你是色狼!”天哪,小姐还真的在脱他的衣服。   “他醉死了,我现在就算当强盗都行!乖乖,衣服底下还真有料,你瞧瞧,他这块二头肌、还有这几块腹肌都长得不赖;想不到现在的和尚身材保养得挺不错,早知如此我该多捡几个回来。”意映一把扯开繁复的僧袍,大剌剌地欣赏床上半裸男人的身材,啧啧有声地褒奖道。   “小姐,你别数他身上有几块肉了,快把他遮起来,这样看一个男人你羞不羞?!”   碧玉一鼓作气地拉开眼前的豪放色女,忙用被单遮住春光外泄的男人。   “碧玉,去拿我的画板。”被拉到一边的意映看着床上的男人,突发奇想地命令道。   “做……做什么?”碧王停下手上包裹的动作,愕然地问。“我要画图。”她眼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光彩,缓缓地开口。   “画什么?”   “他。”意映努努下巴示意道。   “你要画一个光溜溜的和尚?”画裸和尚?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对,我要将光线调好,你把他那些碍事的衣服拿一边去。”意映上上下下地打量床上的男人后,打亮房内的灯,寻找最佳的取景方向。   “不行,画没穿衣服的和尚你会遭天谴,老天会罚你。”碧玉挡在她身前阻止道,她一定会被天打雷劈的。   “哦?哪个天会谴我?”意映倒是挺有兴致地问她。   “佛祖。”碧玉说得既严萧又庄重。   “好啊,多个天谴也许我的日子会比较不无聊,去叫那尊泥人下来也无妨。”意映潇洒一笑,都什么时代了,碧玉还信这个?有天谴的话她早被劈过好几回了。   “不可以和神明开这种玩笑。”碧玉皱眉斥责。   “你想是谁赏你饭吃?神明还是我?”意映一手拉住碧玉的领子,低下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面对她,酷似男人的脸庞写满威胁。   “这……”碧玉脸红心跳地直视意映男性化的面容,一时答不出话来。   “少啰唆,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了。还有,我作画时不允许有第三者打扰,快滚。”   意映突然放手,勾起床上的袈裟丢给她,打开房门打算清场。   “不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太危险了,万一他突然醒来而且兽性大发,把你……   把你……”碧玉紧紧攀着房门不肯放手,支支吾吾地说道。   “把我怎么样?”意映嘴角逸出一抹笑容,饶富兴味地问。“把你强……”碧玉害臊的垂下头。   “以他这种死醉的倩形看来,会兽性大发的人应该是我,说不定我待会儿肚子饿了就把他当消夜吃,毕竟这种美若天仙的男人不多见,我可要好好把握,浪费就太可惜了。”她只手撑着下巴,斜睨床上难得一见的上好货色,半似认真地考虑着。   “你是当真的?”天哪!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啦,我保证不会将他先奸后杀,我对醉鬼反胃,洗衣服去。”意映轻松地拎起身材小她一号的碧玉,将她扔出门外,反手关上门。   “小姐,不行啦,你房里有个男人,明早我要怎么对老爷交代?”碧玉捧着恶臭熏天的袈裟,站在门外惶恐地拍打着门大叫。   “告诉他我对床上运动很好奇,捡个男人回来实习一下。”门内的意映讪讪地答完后便不再作声,开始专心地作画。   碧玉倏然停止拍门的动作,杵在原地默默瞪着房门发呆,缓慢地逐字逐句消化女主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实习?!完蛋了,她明天早上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没有木鱼声?没有诵经声?为什么四周变得如此安静?现在不应该是早课的时间吗?师兄、师弟们都上哪儿去了?   欧阳零紧皱着眉峰,强睁开眼睛适应刺眼的光线,继而瞪大眼瞳发愣。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摸摸床板,身下躺的不是硬邦邦的柳木合榻,而是软绵绵的雪白大床,床畔两只巨大的骨董花瓶里插满香气怡人的洁白百合,朝阳自纺缎般的白色窗帘泄入,四周清一色的纯白色系.不像他平日所住的阴暗僧房,活像是古色古香的太平间。   欧阳零躺回绵细柔软的大枕,再度闭上双眼仔细回想身处异地的原因。   他只记得他从高野山落跑返台后,第一个去投靠的人就是他已经成家的老哥欧阳峰,那个爱妻如命却又成天与老婆吵架的笨男人。老哥虽然在见着他后,没有无情地一脚把他踢出家门,但在洗尘宴上,他似乎不小心得罪了年纪小他一截的阴险大嫂,然后……然后……   他老哥就灌他酒喝!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脑袋剧痛、不如身在何地的原因。   天晓得他们欧阳家的男人生来就没有半点酒精免疫力,他记得老哥不但也喝了酒.而且是那种他这辈子也望尘莫及的海量喝法,他大嫂更是拥有千杯不醉的超能力,黄汤一杯林地下肚,脸不红气不喘的,他们两夫妻整晚不断怂恿劝杯,强灌他一喝再喝,老哥不知哪来的酒精抵抗力,竟能安稳如山、不吐不醉,而他却醉得一塌胡涂、不成人样,吐了又灌、灌了又吐,接着,他在半醉半醒的情况下,被他们夫妻俩载上某条山路,然后齐心齐脚地将他踹出车门外——弃置……   欧阳零一再地回想整件事情发生的始末,然后得到了这个结论。   那对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看得到的怪异夫妇,居然把他当成狗般丢掉?   他火冒三丈地自床上一跃而起,一心只想找人报仇算帐,可惜脑袋和四肢坚决不肯合作,令他痛苦地瘫坐回床头,天旋地转的不适感使他不得不抱头闷声忍痛。   “不要动,我就差一笔。”   床的不远处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语气间夹带着淡淡的命令口吻。   欧阳零捂着额勉强睁开眼睛寻找声音的来源。   轻飘的纱帘后,一个似男似女的人拿着一块板子不知在做什么,耀眼的阳光让他看不清长相,但那个人的动作看起来好象是在作画……   欧阳零不期然地瞥见自己赤裸的身躯,而床单已然滑至他的小腹,还有,他日日所穿的僧袍早已不知去向,他再抬头看向对方作画的动作,然后环视室内。   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除了作画者本身外,能供做模特儿的对象似乎只有光着屁股的他。见鬼了,那个人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欧阳零忍下脑内兴风作浪的疼痛感.愤怒地扯开被单,蹒跚地跨步下床,脚板才沾到地面,作画者又开口下旨了——   “我说过不要动。”这回作画者说的不再是中文,而是字正腔圆的日语,用的正是日本男人惯用的命令语气。   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欧阳零的怒意突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求知欲,他不禁好奇,这位敢命令他的胆大作画者身分为何?   “你是谁?”他遵照命令坐回床边,以清晰的中文问道。   “画你的人。”作画者也以中文回答他。   “我有允许你这么做吗?”隔着木质画板,他只瞧见一只白藕似的手臂,像是女人的手,但声音却又有点像男人。   “我画你的时候没听见你反对过。”作画者说得理直气壮。   说得也有道理,他那时八成是醉死了。   欧阳零耐心地等待画家完成画作,抬眼打量周围的摆设。“这是哪里?”敢情他会乾坤大挪移,一觉醒来就到了白花花的停尸房,还有人为他画遗像?   “我家。”意映做完最后的修饰,扔下画笔伸着懒腰。“好了,完工,你可以动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欧阳零无视于一身的赤裸,大步地走向作画者。   “因为你躺在路上挡道,所以我就捡回来了。”意映站起身收拾好作画的工具,仰头迎向在她面前站定的他,有丝讶异于他的高度,在他旁边,她的高度才及他的肩头而已。   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后,欧阳零两眼发直地看着这张雌雄难辨的小脸,一股奇怪的念头令他直觉地认为她是个女人。   日光下,她美得令人屏息,不属于女人或是男人的美,而是一种中性的融合美,男人般削薄的短发搭配着半女半男的五官,既不突兀也不显得怪异,令他激赏得移不开目光。上天造她时定是偏心地放置了两种美貌在她身上,恩赐了她这般难以言喻的无双容颜,看着看着,竟教他感到些许的迷醉陶然。   “我的衣服呢?”欧阳零求证地竖起双耳,想再从对方的声音中得到辨识的途径。   “剥下来送洗了。”意映揉着双眼没精神地答道。   大清早就面对一个脱得精光的男子,她顿然觉得两眼昏花,尤其这男人还长了一张女人化的脸,而且还是个超美形的大靓女,若不是看了他一晚有了免疫力,她现在可能无法招架,反被这个美得过火的男人迷去了心魂。   “衣服……是你脱的?”问话的同时,他还是不能十足地确定她的性别,她的声音既像男人又像女人。   “正是敝人,感谢你一夜的贡献。”意映对他微微弯身行礼。   “满意你所见到的吗?”欧阳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平淡的问她。   “嗯,不错,很能入画。”她抬起手,以手代笔地滑过他结实的肌肉,很老实地对他说。   欧阳零反复地品味她的话,莫名地笑道:“那么,该轮到我了。”   他揽近她并拉开她的圆领上衣,低下头仔细窥探她衣服底下的每一吋肌肤,然后双手大剌剌地由下探入她的衣内,沿着她的曲线巡弋而上,最后剥开她胸前的防护罩,覆上她柔软浑圆的双峰。   “你在做什么?”意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举动。   “检验你的身材。”欧阳零高深莫测地扬着剑眉看着她的脸,轻揉慢捻地来回抚摸她形状美好的酥胸。   “如何?”意映低首看着他不请自来的双手,无怒无惧地问道。“有料实在。”他恋栈地收回手,邪笑地下评论。   意映抬起头,一巴掌使劲地轰上他的左脸颊,继而微笑答谢,“谢谢,我也这么认为。”   “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是女人,而不是人妖先生。”欧阳零抚着麻辣火烫的脸颊,满意地咧嘴笑着,不疾不徐地说出感想。   “画了一夜,我也确定你确实是个男的,美人姑娘。”意映拉好上衣,直勾勾地仰视他的美人脸,带刺地回他。   “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宿醉后的他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哪里,比不上你的混淆视觉效果。”意映没感到半点荣幸,立即将第一名的殊荣奉送给他。   “客气,至少我不需要鉴定。”欧阳零不笨,反应也不慢,两眼迅速滑过她容易让人忽略的双峰提示道。   “我昨晚就鉴定过了。”意映微瞇着眼说道。谁说他不用鉴定就能立刻分辨出性别的?不然她昨夜何必蹲在路边摸个老半天?   “喔?哪个部位?”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光溜的身体,扬着挑战的笑意看着她。   “那里。”意映指着他的重点部位,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并附上一句忠告,“你的尺寸颇为傲人,现在三级片正流行,想换工作时可以考虑考虑。”让他当和尚太糟蹋稀有人才,他只要躺着赚就可财源滚滚,而且男女主角皆宜。   “身在佛门,使命即是普渡众生,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很乐意在这为你普渡,免费。”这女人双眼打直地看他没穿衣服的模样,还能不动如山、气定神闲,欧阳零忍不住想探采她的底。   “这里是流浪动物收容所,不是怡红院,你想做,我不介意替你找间配种中心。”   她意兴阑珊地努努嘴,想上她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他开口邀请?   对他这么冷淡?欧阳零不信邪。“这张脸你看了有什么感觉?”他提起长发束在脑后,刻意凸显他那张原本就俊逸过头、艳丽过人的脸庞,也是造成他二十多年来梦魇挥之不去的主凶。   “可男可女,天生的红顶艺人材料。”意映观察了他的五官后,就事论事的评断道。   女人看了他短发的模样,哪个不是像饿狼般为他疯狂发痴?而她的表情居然变也没变?   这辈子第一次有女人不垂涎于他,欧阳零反倒觉得怪怪的,不怎么相信地再问困扰他的另一项优点——   “我的身体你也没兴趣?”这点总该有了吧?足以媲美健美先生的身材哪个女人不爱?   “这要看哪一方面。”她一语双关地回道。   “哪方面?”欧阳零惊奇地瞪视她,她还有意见?   “骨感线条极佳,纹理明显易辨,肌肉并非长得太结实而是恰到好处,是个上好的人体模特儿,至于其它器官的功能嘛!没试过,不予置评。”若不是冲着他的好身材,她就不用连夜赶工,画完了一幅还想再试试其它的姿势再画,她已经很久没对人体画这么热中投入了。   “对你而言,我只是个提供作画的死板假人?”欧阳零不敢置信的大声问,这女人不正常,竟然对他那比孔雀更具吸引力的外表没感觉。   “你把我的话听得很清楚嘛!”意映笑得很得意,看来这个和尚酒已经醒了大半。   “你是断袖同志?”他首先往这方面猜想。   “很遗憾,这方面我还算身心健全,没能进步发展到那一层面。”她一脸抱歉地正视他的问题。   “性冷感、性生活失调?”欧阳零沈着地再问。“没开过荤,所以还不能确定。”她以未有“临床经验”踢去他的大问号。   “视障者?”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敝人耳聪目明,多谢关心。”意映又打了个大呵欠回答他。   “审美观有问题?”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有着丝丝期待和欣喜。   “有问题我就不捡你回来当死板假人了。”他以为他能在这里睡一晚凭的是什么?   她才不做费工夫的闲事。   “当真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欧阳零兴奋地板着她的双肩问。   “请你不要自我膨胀过度,很倒胃口的。”意映蹙着眉对他说,问了一大堆,难不成她一定得败倒在他的袈裟下才算正常?   “这样抱着你,有没有觉得女性荷尔蒙或是动情激素迅速分泌?开始觉得晕头转向、四肢无力?”他伸出手搂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贴在他光裸的身躯上,低下头在她耳畔性感地问。   “没有。不过清早被个光得像只青蛙的男人抱着,胃酸的确是分泌了不少。”意映半抬着眼皮望着他光滑的胸部,累了一晚没进食,现在她饿得真的有些想吐。   欧阳零霍然拉开两人的距离,两眼瞪得如铜铃般大。   “再说一次。”   “说什么?青蛙还是胃酸?”意映懒散地问,这和尚是禁不起打击还是耳背?   欧阳零如聆听圣音般地吸收她字字句句的反讽,脸上的笑容开始扩大、再扩大,最后泛滥得不可收拾。   这女人对他免疫!真的免疫!   掩不住二十多年来心底第一次涌上的畅快感,他紧紧地搂住眼前不识货的女人,放声地痛快大笑。这世上终于有个女人对他不感兴趣,到底老天还是长了一只眼,迭他个少根筋的女人来证明自己没有白活四分之一个世纪,因此他的长相还算没有失败得太彻底。   “有意恩,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不被我迷倒的女人。”欧阳零收拾好过度兴奋的情绪,紧瞅着她的眼睛说。   “你何不直接说我是万中选一的大怪胎?”意映两眼微斜,赏他一记大白眼。   “你也很懂我话里的意思嘛!”他邪魅地笑道,天生的桃花眼里带着激赏的光芒。   “也许你很享受这个姿势,但我被你的‘一柱擎天’顶得实在很难受,劳烦先放手可以吗?”被他的重要部位硬顶了半天,意映不得不出声提醒,他的下半身似乎远比他的上半身还要来得兴奋。   “哎哟,对你居然有反应?”他喜上眉梢的低首看去,双手还是没有放开她。被男男女女纠缠过太多年,他老早忘了自己对女人也会有性冲动这回事了。   “我该说谢谢吗?”她咬着牙问。   “我可以在床上试试你的谢法。”欧阳零低头以舌尖有技巧地轻轻划过她的锁骨,挑逗她脆弱的神经。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我心领了。”意映冷冷地回答,两掌一推,朝后退了几步,拒绝身体反应他而引发的阵阵酥麻感,还有手心传来的温热。   “可是我很想报答你捡我回来的恩情,而身体力行是最快的途径,古人不也都提倡‘以身相许’?”欧阳零一步步地接近她,轻声细语地诱惑道。   “论报答我不缺名目,你会有得忙的。”他的用处可大了。   意映突然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连忙踱至床边拉起被单扔给他。“拿去,先遮丑。”   “之前你不是没感觉?现在才玩矜持这套?”欧阳零拎着被单,眼神讥讽又带嘲笑。   “我是没什么感觉,不过门口那个为你送衣服来的人恐怕就快缺氧窒息了。”她不在乎地指着房门。   “喔?”欧阳零随着她的手势看去。   “小……小姐?”对于室内的情景,碧玉捧着袈裟站在门口,俨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欧阳零将被单往身后一扔,大方地走至碧玉面前,撩起长发扠着腰对她说:“阿弥陀佛,施主,欢迎参观指教。”   一个活生生的裸男人!   碧玉受不了这等香艳刺激的画面,两眼一翻,直直地朝后倒下,剧烈的撞击声回响在走廊上。   意映走至他身边,与他一道看着倒在门口的女人,凉凉地开口,“你现在知道我的心脏有多强壮了吧?”   第二章   “映映,怎么这么没精神?昨晚又熬夜作画了?”沈重寂坐在饭桌一隅,关心地望着姗姗下楼的宝贝独生女。   “嗯,等会儿我要去补眠。”意映搔搔后脑袋,精神不济地坐在他对面,满脑子想的都是拥有一张怪脸的欧阳零。   “补多久?你今天不出门吗?”沈重寂接过碧玉送上来的西式早点,喝着咖啡。   “碧玉,太阳下山再叫我起床。”意映姿势不雅地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酸涩的眼睛吩咐道。   “映映,不是爸爸爱催你,你个展的日子就快到了,会场那方面你总要出面去张罗一下,别整天闷在家里不办事。”沈重寂每天看着她懒散的模样,忍不住端起父亲的架子,温柔地劝导。   “怕我的个展办不成功,会丢你的脸?”这话在一夜没睡的意映听来格外的刺痒,于是她睁开清亮的大眼看着他,语意不善地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人父母者当然希望子女成功嘛,爸爸是为你着想。”   沈重寂急急地解释,他当然希望唯一的宝贝女儿纵横画坛、春风得意。   “是啊,最好我的画能再多得几个奖,也好能多卖几幅,就更不会辱没你和妈咪的大名了。”她趴在桌上懒洋洋地玩着盘内的早餐,她这两个爱惜羽毛的父母担心的,应该是她在画坛的声誉会不会影响他们德高望重的名声吧?   “一嘴铜臭,咱们艺术家追求的不是这个。”沈重寂清高地郑重声明,背后彷若有道圣洁的光环好不刺眼。   “爹地,只喝露水肚子可会变成真空喔!现实点嘛,别净作白日梦,清高有个屁用?”意映故意泼他冷水。   “映映……好歹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艺术工作者,你说话能不能有点艺术气息?气质、气质,就算你是突变种,多少也能从我们身上熏陶到一些吧?”光环迅即被黑雾盖住,沈重寂垮着老脸欷嘘不已,这个古怪女儿真的是他生的吗?   “咱们家哪个有气质?你成天拿着焊枪烧破铜烂铁,妈咪杵在泥巴堆里捏那些瓶瓶罐罐,而我每天都在颜料罐里打滚。一个像打铁的、一个像和泥巴的、一个则像掉到颜料桶的,你说,气质打哪儿来?”意映叉起一块炒蛋塞进嘴里。讲气质?沈家的血统里根本就没有这一点。   “可以靠后天培养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文化工作者的身分。”沈重寂沮丧地低头安慰自己,他女儿还有药救。   “同时也是不事生产者。除了会做这些杂工外,没一个有谋生技能,就连一只工蚁都比我们来得有存在价值。”她又像照妖镜般映出他们一家人的真面目。   “映映……”沈重寂头垂得更低了,备受世人尊崇的雕塑家、陶艺家竟被她说成这般,唉!他的教育……失败。   “爹地,你不待在你的废工厂焊铁,一大清早摆个苦瓜脸来我这里做什么?”意映对于亲爹脸上的失落是有看没有到,边吃边问。   “我是因为碧玉昨晚打电话给我,却又没说清楚是什么事,所以今天特地过来问清楚……咦?碧玉,你头上怎么有颗肿瘤?”沈重寂讶然地看着呆立在一旁、脑袋瓜红肿一大块的碧玉,她的脸色青自得可以出去吓人。   “我……”碧玉抚着脑袋看着努力吃饭的女主人,唯唯诺诺地不敢解释原因。   “惊吓过度,直坠地面的结果。”埋在盘里努力的意映不遮不掩地替她回答。   “惊吓?你被什么吓成这样?”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吓得直坠地面?他百思不解。   “男人。”意映拍拍肚子觉得已经填饱了七分,推开盘子,平铺直叙地为她亲爹解惑。   “你的家里有男人?”沈重寂惊跳起来,音量顿时提高好几倍。   “是有一只。”她擦着嘴回道。   “只?你又捡……捡东西回来了?”沈重寂黯然地问,她又用这个计算动物的单位,这代表他女儿捡东西的坏毛病又犯了。   “不是东西,是人,男人,性器官跟你一样的,只是尺寸大小可能有点差别。”她两手撑在桌面看亲爹惊慌的神情,并且淡淡地为他纠正措辞。   “碧玉,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不是说过别再让小姐乱捡东西回来?你怎么没有看好她?”尺寸有差别?这是什么话?沈重寂管不了面有菜色的碧玉,一把将她拉过来,忿忿地质问。   “老爷……我真的有阻止过,可是小姐她……她……”碧玉极其无辜地辩白,小姐只要看到是活的生物都会捡回家,这要教她怎么阻止?   “可是她的小姐很中意自己捡回来的货色,所以决定养在家里,大罗神仙也阻止不了她的所作所为,包括她亲爹在内。”意映神态自若地帮碧玉说完全部辩辞,顺便也给沈重寂一记下马威。   “映映,人不能乱捡啊,哪里捡的就赶快找个时间放回去,顶多爹地答应让你多养一些珍禽异兽就是了。”他捉狂地扯着头皮大叫,她什么不好捡偏偏捡个“人”?这下子事情大条了。“楼上那只就属珍禽种、异兽类,我很中意。”对于父亲的利诱,意映文风不动地拒绝接收,独独钟情于楼上那位最佳的人体模特儿。   “老爷,小姐亲自把那个男人的衣服脱光,然后两人关在房内私处了一夜,这就是她到现在还没睡的原因。”碧玉附在沈重寂的耳畔悄声说道,把意映所做的好事源源本本地抖出来。   “什么?!”沈重寂按着心脏急急地喘气,碧玉赶紧扶他坐下,并且倒了杯茶给他消火气。   “碧玉,去看看那个和尚衣服穿好了没,叫他下来吃饭。”既然被提起了,意映也就顺便命令道。   “和尚?!”沈重寂惊吓得喷出嘴里的茶水,呛咳得涨红了一张脸。   “老爷,我没告诉你这点吗?你没事吧?”碧玉拿来餐巾为他擦拭着,自责不已地“映映,你怎么可以捡和尚!”他悲伤地痛斥。他的女儿捡和尚回来养,生出这种女儿,他沈重寂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有人在叫我吗?”站在楼梯口看了好一会见家庭闹剧的欧阳零轻轻地出声询问。   “可以见人啦?过来一道吃早点吧。”意映转头看着他整齐的和尚装束,招手邀请道。   “映映,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一见到欧阳零,沈重寂老眼霎时射放出万道光芒,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美若天仙的艳丽佳人。   “不知道,你自己问他。”意映一问三不知。   “老爷,你的口水……”碧玉连忙拿着餐巾接住沈重寂嘴巴流下的口水。   “小姐贵姓?家住哪儿?结婚了没?”沈重寂挥开脸色灰土的碧玉,喜孜孜地来到欧阳零的身边,锲而不舍地握着他的手问。   “小姐?”欧阳零高高扬起眉峰,挂着笑意重复他的话。“老爷,你睁大眼瞧清楚他身上穿的衣裳,他不是小姐,你千万别被他给迷惑了。”碧玉拚死命地拉开沈重寂,避瘟疫般地沈重劝告着。   欧阳零冷眼看着沈家主仆的拉扯样,表情依然笑容可掬,只是眼皮微微浮跳,愈笑愈冷、愈笑愈寒.眼眸中的怒意逐渐凝聚。   “爹地,你听了别失望,我捡回来的和尚就是他。”意映眼尖地察觉到欧阳零脸部的微小变化,于是赶在欧阳零采取任何举动前向她亲爹说明,免得招来不可预期的意外。   “他是男人?”沈重寂停下与碧玉拉扯的动作,瞪凸了眼球地看向欧阳零的下半身。   “施主,你是否要亲自检阅?”欧阳零拉开前襟.露出半斤胸膛,弯身向前地问他,眼神凶恶得足以杀人。   “碧玉,他……”沈重寂哑然无语地望着仆人。   “他就是小姐捡的那个和尚。”碧玉挨在他的耳边说。   “你……”沈重寂指着他,上下唇阖不拢,活像吞了一只青蛙。   “贫僧法号‘零’,施主,叫我零就行了。”欧阳零双手合十地朝他恭敬行礼。   “不可能,你长得那么像女人,怎会是个和尚?”沈重寂还是不太能接受这项事实,这个人美得不可方物,是男人不就糟蹋了?   “造化弄人。”欧阳零拉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平坦的胸膛,咧着白牙对他冷笑。   “佛寺怎会出个六根不净的长头发和尚?”透过手掌的触感,欧阳零的衣服底下一片平坦,失望之余,沈重寂将爱慕转为怒气,指着他的长发喝问。   “新规矩。”欧阳零对于玩“答客问”失了兴致,一屁股坐下就朝桌上的美食进攻。   “和尚可以吃荤吗?”沈重寂看他又是培根、又是煎蛋的大口进食,禁不住想问他是哪种和尚?“我还在实习阶段,不算是正式的出家人,因此荤素不忌。”欧阳零边填塞着肚子边回答。   “和尚也有实习的吗?”沈重寂转首问着碧玉。   “不清楚。”碧玉也在苦思这名词的由来。   “那你不好好待在寺庙里做和尚,跑到路上让人捡是什么意思?”害他绮梦幻减,这和尚若不躺在马路上,不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施主,俗话说‘路不拾遗’,而令媛似乎有拾遗的习性,这问题你应该去问她。”   欧阳零把问题扔回拾主的身上,对于那个唤作映映的女人有捡东西回家的嗜好,他也是很感纳闷。   “你知道她是女的?”沈重寂怒气顿消,兴奋地捉着欧阳零的衣服问。   “姿态窈窕、眉目如画,一看便知,令媛乃千古难求的倾城佳人。”欧阳零没正面看着沈重寂回答,反而直盯着意映清丽俊美的容颜。   “映映,太好了,第一次有人不会把你的性别弄错,他说你是女的耶!”沈重寂感动地朝意映喊,终于有人不把他女儿错看成男人,这个和尚的修为一定很高深,才能明察这一点。   “爹地,我的错误是谁造成的?你在高兴个什么劲?”意映忿忿不平,她的怪模怪样还不是他的一半基因作怪所形成的?   “喂,我的女儿很美吧?”沈重寂沾沾自喜地问他。   “是很美,倾国倾城。”欧阳零倒了些白开水在高级的水晶杯里,摇晃着杯身,透过晶亮透明的杯液,品尝似地看着意映。   “听到了没?映映,他在称赞你耶!”沈重寂喜不自胜,这个和尚有眼光,懂得欣赏他女儿。   “喔?”意映反而以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欧阳零,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团迷雾。“好了,吃饱喝足,上工。”欧阳零站起身,整理好行头准备出门。   “上工?你要出去工作?”沈重寂不知道现在的和尚还必须入世工作。   “既然女施主善心地捡我来此居住,我总要出门挣钱付住宿费,免得落了个白吃白住的骂名,辱没了佛门声誉。”他闲淡地回道,故意扫了一记视他如大害的碧玉。   “你能做什么工作?”看着一身怪异行头的他,沈重寂皱着眉头问。   “化缘。”欧阳零手捻佛珠托着铜钵,戴起日本和尚专用的僧帽对他们行礼。   “化缘?”这也算工作?沈重寂和碧玉同时吼叫出声。   “好,你有‘钱’途。”意映点头赞许道。这个零很会善用自身资源,不错,深谙物尽其用的道理。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什么不好做,你去化缘?”这种对话碧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个人妖居然想用化缘的钱来付住宿费?   “施主,我是和尚,化缘正是佛门的正业。”欧阳零以令人视觉容易错乱的脸庞逼近碧玉,淡然地解释。吓得碧玉又想起早晨的那幅香艳画面,连忙躲到沈重寂的背后,不敢正视他。   “对了,你要住多久?”意映睡意浓浓地问他,打算上楼补睡一觉。   “全凭施主的意思。”他又换了一张深不可测的脸孔,期待地对着她笑。   “好,短期内随你住,但我有个条件。”她瞄瞄他的身材,笑吟吟地说道。   “请说。”欧阳零答得很爽快。   “你要当我的模特儿,不论何时,只要我开口,你就必须随传随到,等我画完你就必须走人,不答应就滚。”意映收回笑意,冷酷的说,丝毫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一句话,没问题。”欧阳零不假思索就答应她。   “映映,你就这样让他住进来?”眼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谈妥住宿交易,沈重寂不敢置信地问,他这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儿摆?   “爹地,这间房子是我的,你家在隔壁,我爱叫谁住就叫谁住,了解?”她指着窗外另一栋洋房,明确地表示这栋房子的主权归谁所有。   “小姐,这怎么行?”反对派的碧玉犹作垂死挣扎。   “我要上楼睡觉,该赚钱的出去赚钱、该工作的就去工作,爹地,回去你的废工厂焊铁,就此解散,晚上见。”意映揉着颈子上楼,开口驱赶妨碍她安睡的闲杂人等。   “贫僧告辞。”欧阳零深深地鞠躬行礼,撩起僧袍托钵出门。   “老爷,这下怎么办?你真的要让那个人妖住进来?”碧玉一想到欧阳零的人妖脸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想……这样也许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是个和尚,应该不会对映映乱来才是。”   沈重寂犹疑不定的说。主客两个都长得不男不女,出乱子的机会不大,尤其那个零还是个和尚。   “难说,他说他是实习和尚。”碧玉提醒他,心底有一百个不愿意让他住进来。   “我和夫人会勤来这边走动观察,你放心啦。还有,映映就交给你看管了,这次你要是再没看好她,或是出了岔子,你就等着走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道理你懂吧?”沈重寂半带威胁地恐吓道,大手重重地拍着她的肩推卸责任。   “懂……”又要她劳其筋骨,碧玉不甘心地应道。   “长得这么美却是个男人,可惜、可惜。”望着阳光下欧阳零远去的身影,沈重寂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老爷,古人说男人长得太美不是妖孽即是祸水,你不知道吗?”碧玉愈看欧阳零愈有这层体认。   “会吗?”沈重寂还是没什么危机意识。   “我敢打赌,他绝对会是咱们沈家的大祸水,不信咱们等着瞧。”碧玉不知哪来的直觉,言之凿凿地警告道,她有种感觉,他们这间屋子的安宁即将被那个人妖野和尚打乱,世界就快要大乱了。   “小姐,醒醒,你快起床。”碧玉打开意映房内的电灯,跪在床边十万火急地摇醒她。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没事别吵。”意映咕哝道,翻个身将头埋在被窝里。   “有事、有事,你家出大事了。”碧玉又摇又拉又叫,连忙又把她翻转过来。   “天塌了?”意映带着浓浓的怒气问。   “不是,咱们家门外围了一大群男人,口口声声喊着那个人妖的名字要他出去,你快起来。”一群野男人兵临城下,她这个小卒没有主帅的定夺不敢妄动,拿不定主意之下才会冒着被主子修理的危险来找主子商量对策。   “我家又不是立法院,吵吵闹闹做什么?”意映双眼一闭,拉高被子蒙住头。   “我不知道,你快想想办法。”碧玉扯开被子把她拉起来。   “他不是出去化缘了?外头的那些人找他做什么?”意映半睡半醒地坐正,将脸埋在手掌里。   “那个人妖天一黑就回来了,那些人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回来这里穷嚷嚷的。”碧玉不禁胡乱地联想,天呀,那个人妖不会是在外头招摇撞骗,然后带回一堆债主来向他们要债的吧?   “既然人是那个和尚引来的,叫那个和尚自己解决。”意映说完又躺下,显然对于外面的情势决定置之不理。   “但是他只在你隔壁的客房里又敲木鱼又诵经,完全不把门外那些人当一回事呀!”碧玉急切地嚷,这屋子里对外头情况不闻不问的人不只意映一个,那个人妖回来后往客房一坐就是个把个钟头,除了念经还是念经,根本就不打算出面解散人群。   “原来是他在做怪,难怪我总览得耳边嗡嗡作响,吵得我睡不好。”意映口齿不清地咕哝。   “小姐,先别管你睡得好不好,你去叫那个人妖把门外的那些男人赶走啦,他们这么吵,邻居会抗议的。”她还有时间管这个?再教那些人如此闹下去,邻居就要叫警察了。   “我和周公还有约,你自己去找他,出去。”既然事不关己,意映伸手一指,要她自己去办妥。   “我不要,你去啦。”碧玉说得可怜兮兮,老爷说过,她再出一次岔子就得走路,她还想要饭碗啊!   “和尚又不会咬人,你怕什么?”意映被扰得睡意消散,火气渐旺地瞪着她。   “他的眼神会吃人,我不要去。”想起欧阳零那副邪魅的怪样她就害怕,一古脑地摇头。   “烦死了,你到底是怕他什么?他又没穿衣服了吗?”什么眼神不眼神,还不都是两颗眼珠子,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他有没有穿衣服,反正……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很诡异、很可怕,他……他不像正常人就是了,万一我也染到妖气怎么办?”碧玉哀求道。那人妖不管有没有穿衣都像妖精投胎的祸水,她要是因此惹祸上身就惨了。   “鼠胆!”意映没好气地斥道,拉开被子下床,披上外袍。   “就在隔壁,你去。”碧玉推着她来到隔壁的房门口,然后退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   意映烦乱地敲敲客房的门,门把一转就径自开门走进去,把胆小的碧玉留在门外。   她绕过跪坐在地上专心诵经的欧阳零,直接走向窗边,撩起窗帘向下看去,下面果真如碧玉所言,聚集了不少人,团团围住她家大门,众人口口声声喊着“零”,而且清一色均是男性。   她看了许久,转身再看看欧阳零那张脸,心中有了八成的谱,聪慧地明白大军压境的原因何来。   “外头那堆在我家门前千呼万唤的男人们是怎么回事?”意映在他诵经稍作停顿时,捉住空档问他。“与贫僧无关。”欧阳零收着法器,口气中有着一丝的厌恶。   “与你无关?那些饿犬是谁引回来的?”她倚在窗边不怀好意地问。   “我又没拿骨头叫他们跟我走。”欧阳零站直了颀长的身躯走到她面前,鄙夷地望着窗下。   “色不迷人人自迷,你不懂吗?”都围了一堆人,他好象还不清楚自个儿的尊容有多大的魅力。   “我迷了谁?你吗?”他猛然靠在她的身前,轻佻地对她呵着气。   “不是我,是那堆。”意映直视着他,强自镇定心神不受他的影响。   “敢收留我就要有能耐克服这类状况。”欧阳零双手按在她两侧的窗棂上,将她困在怀内。   “碧玉!”意映两眼没离开他的眼,突地大声唤着。   碧玉慌张地开门,探头入内请示,“小姐,什么事?”   “去拿根水管朝楼下大门喷洒,加些冰块效果会更好。”意映果决迅速地指示。   “做……做什么?”要浇草皮吗?   “驱逐门口的那堆苍蝇,三分钟之内我要他们消失,若是不行你就叫警察来。”意映就不相信她没法摆平这点小事。   “是。”碧玉脑袋一缩,马上关门去办事。   “我希望贵府的水量与冰块充足。”欧阳零低哑粗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点不足为虑,倒是你,少招蜂引蝶才能治本。”   意映细细地观察他的五官,桃花眼、稍粗的柳字眉、挺直的鼻梁和微薄的双唇,整体来说虽少了女人的韵味,但阳刚气息之中却又带点阴柔,能让男人败倒,也能让女人倾心,除非他能改善面部的特征,否则在她那些画完成之前,她得买个水库和冰窖备用。   “治本?是他们自个儿不长眼。”欧阳零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但灾源是你。”她可不这么认为。   “我好端端地躺在路上可没叫你捡,这类后果是你自己招惹的。”欧阳零放浪地收紧双手,等着看她的反应。   “我既然敢捡就敢扛,本姑娘赶狼的本事一流,用不着你来操心。”意映拉下他的头,也在他的耳边放话,继而抬起眼挑衅地望着他。   “我拭目以待。”他勾着一抹怪笑与她相抗衡。   “有了今晚的情形后,我们的寄宿守则有必要再重新讨论过。”听着窗外那群男人被冰水浇淋的惨叫声,她审慎地对他说道。   “客随主使。”欧阳零只手拉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滑动抚摸。   “好,第一条,不准带男人回来过夜。”意映一句话就使得他的手指冻住,定在她的脸上。   “带男人回来?你当我是什么?”欧阳零顿时失了笑意,拢聚全身的怒气质问着,手指抡拳地击在她身侧的墙上。   “祸水。”意映不慑于他突如其来的威吓,吐实地回答。   “哪一种祸水?男人的或是女人的?”他恶狠狠地问,这一点分野他一定要搞清楚。   “都有。不过显然你勾引男人的功力远在女人之上,劝你还是收敛点,引至门口是无所谓,但如果想开房间就到外头去。”她轻轻地推开他,语意坚决地下达命令。   “我没有断袖之癖。”欧阳零的火气瞬间扶摇直上,额际青筋直跳。   “套句你说的,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居家安宁。”意映轻声着肩,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可以,那我也有我的宿主守则。”欧阳零抹抹脸,硬是挥去一肚子的烈焰,冷凝地开口要求。   “说。”意映大大方方地接受民意。   “你也不准带女人回来过夜。”玩规则?这招他也会。   “理由?”意映感到困惑,她带不带女人回来与他何干?   “我向来习惯裸睡,不希望睡到夜半会有陌生女人爬上我的床。”欧阳零不正经地拉紧外衣,故意惜肉如金地对她说。   “那很好哇!”她眨眨眼恭维道。这和尚原来是超级自恋狂转世,佛寺里待久了,他还真的以为他是天底下唯一会勾女引男的高手?   “如果你送上一群饥渴的女人来我的床前,我保证,我懂得‘以牙还牙’这句话怎么写。”他把自己最忌讳的其中一项清楚地说明,她要敢送些对他饥渴的狼女前来,她就走着瞧。   “你也要送一堆男人给我?”意映装作感谢万分地问。   “不,我亲自来就行了。”欧阳零猝不及防地贴住她的腰身,借着高大的身形恫吓道。   “好,我等着你。”意映两手一拍,摊开双掌邀请道。   “你不怕?”他低首看着她的眼,这女人真把他看得这么扁,以为他不敢做?   “怕什么?能被众所倾慕的你看上,荣幸、荣幸,我还用不着像外头那堆人得排队哩!”她不怕死地挑衅,将他的恐吓当成耳边风。   “是吗?”   欧阳零咀嚼着她的话意,猛地低首准确地攫住她的双唇,抬高她的下颚,深入她的唇齿间翻搅,火热地吮尝着她的舌尖和唇瓣,不容她拒绝地攻城掠地。“你太嫩了,尝起来酸酸涩涩,等我调教成熟后再说吧。”在意映几乎窒息前,欧阳零放开她的唇,脸带得意之色地在她唇畔喃喃。   “以一个和尚而言,你尝起来倒是熟透了,佛寺有教这一项特殊技能吗?”第一次接受这种成人游戏的洗礼,意映努力压抑身体烧灼翻涌的感觉,不服输地反唇相稽。   “不,是自我研发以及勤加练习才造就这项技能。”他又以舌再度划过她的唇缘,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证明。   “别太得意,虽然我对这方面不是很熟练,但今天若换了对手,你也未必吃得开、吞得下。”她靠在墙上瞪视眼前这位挑情圣手,颇惋惜自己在遇到他之前没好好锻炼过自己这方面的才能。   “你像颗未熟的柠檬。”欧阳零舔舔她的唇,俯在她的耳畔浅闻她的香气。   “很抱歉,姑娘我属于大器晚成那一型,很挑嘴的,不像你来者不拒,四处学习这类技巧。”意映红着脸闪躲他不安分的口舌,愈来愈觉得他根本就是个花和尚,鲁智深若晚生个几百年有幸见着他,也会对他甘拜下风。   “我说过我会调教。”欧阳零咬着她的耳垂回道。   “我没指定要你来调教,敬谢不敏。”在他的唇齿挑逗下,意映不禁感到振颤,赶紧一个箭步退离他。这花和尚又咬又舔的挑情技巧好得没话说,他是色魔投胎啊?上辈子没吃过人吗?   “退堂鼓敲得挺快的嘛,你怕了?”他讥嘲地笑笑,原来这女人也有弱点嘛!   “不是怕,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没笨得会着这种道。”意映脸上的红潮褪去,随他嘲笑去,她的太平日子过得好好的,笨蛋才会没事找事地接受他的特殊教育。   “你叫映映?”欧阳零又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她。   “沈意映。”   “那你听好,我看上你了,沈意映,我要你成为我的。”不期然地,欧阳零模仿她独裁君主般的口气宣布道。“看上我?谢了,你往下看就有一堆,去挑别人吧!”意映先是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立刻指着窗外冷然拒绝。   “刚才是谁说能被我看上是一种荣幸的?”他挑她的语病,对于她的拒绝感到十分快意。   “跟你客套你还当真啊?比三岁小孩都好骗。”意映不屑地努努嘴,刚才只是不想拆他的台才会言不由衷,怎么捧着、捧着,他就真的以为自己上天了?   “只要我开口,这辈子还没有女人会跟我说个‘不’字。”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对他露出不屑的表情,他的征服感油然而生,新奇地想从她身上挖掘更多。   “看过铁板没?我就是你踢到的第一块。”她微笑地对他挥挥手,好让他知道铁板长得什么样。   “铁杵可以磨成绣花针,我有耐心磨。”欧阳零不屈、不馁地撂下话。   “我对女红一窍不通,要做针线活去找碧玉。”虽说这男人有着旷世难求的美姿,但跟一个和尚耗?她不是疯了就是有病。   “后悔也来不及了,打从捡我回来就是你孽缘的开始,你逃不了的。”欧阳零目光炯炯,以看猎物的眼神看着她脸上的倔强和不从。   “逃?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意映对他的话很感冒,就算自大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字。”欧阳零信心十足,他就是喜欢这种带刺的女人,宁可错杀也不可轻易放过这独一无二的怪胎。   “那本字典很快就会改版了。”她倒是不担心这点,只是以轻描淡写的口吻嘲笑他。   “小姐,我把那些人赶跑了。”碧玉欣喜地推开门,硬生生地打断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很好,记你一次嘉奖。”意映回过头,拍手称赞道。“你们在谈什么?”嗅到房内有股不对劲的味道,碧玉好奇地问。   “没什么,纯属废话,我要回房再睡一觉。”意映拨拨短发,决定把方才那段无聊的对话自动由脑海消除,当成未睡醒的噩梦。   “沈意映。”在她离去前,欧阳零对着她的背影叫道。   “你还有什么事……”意映烦不胜烦地回头,一转身就被他赏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吻。   纯男性的气息充斥在口鼻之间,使她在片刻间感到晕眩和飘然,欧阳零如搧火般地抱住她的腰,将她紧按在身上,与她的身体紧密地相贴,狂风暴雨似地洗劫她的红唇,一双手也没闲着地在她身上搓揉爱抚。   在意映被他吻得无法反应的同时,站在门口的碧玉也吓呆了。   欧阳零的吻像午后的西北雨来得快去得也急,他挪走偷袭成功的双唇,稍稍放开杏阵圆瞪的意映。   意映抚按着自已的胸口,试着调匀呼吸和平息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一股甜美的感觉在唇舌间徘徊不去,全身每一吋细胞都被他熨烫得暖烘烘,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般活了起来,呼唤着她再度上前接纳那份热源。   自己对意映出奇强烈的反应也震惊了欧阳零,在意映一离开他的怀抱后,他顿然觉得若有所失,极度渴望能再将她拥进怀里补回那份空荡。他面部颧骨泛着浅淡的桃红,眼神晶亮闪烁,如遭电殛地看着意映,一股决心闪电般地兴起,他抬起意映的脸庞。   “我不只要让你成为我的,你的人、你的心,从今以后也会全部属于我。”   在这个吻之前,他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此刻,他完全信服这句话。   欧阳零见她呆愣没回神,再度低首封住她的唇,并吻醒她迷糊的意识,以惑人的眼神锁住她的眼,语带玄机地说道:“不久之后,我会让你后悔你有乱捡东西的习性,有些东西捡回来后,是一辈子也摆不回去的。”   第三章   “碧玉,这是什么花?”   在为期将近半个月的闭关作画后,意映终于踏出画室呼吸新鲜空气。突然,她发现房内所插的花都变了个模样,与她闭关前的景象大大不同。   “百合,每天都会插在房子里的那种。”碧玉拿着剪刀整理着花的枝叶。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颜色的百合。”看着桌上或粉或红的百合,意映不高兴地提醒。   “我知道啊。”碧玉理解地点头。   “那这花怎么会出现在我家?你今天没去花圃摘?”所有的花类里她就独独钟爱纯白的百合,所以才刻意在后院里辟地栽花,以期每天都能在花香中醒来。   “去过了,但这些花是我从市场买回来的,那家花店今天缺货,没有白色的,你先将就点,明天我再去买白色的回来。”碧玉还是一副忙碌样,有问有答地裁剪花枝。   “市场买?我家的花圃没种吗?”后院就有,她干嘛跑那么远去买?意映都被她搞迷糊了。   “本来是有,但现在没种,你的合百花圃没了。”碧玉拿来花瓶,边插花边说。   “我的百合花圃怎么会没了?”她拨开阻隔在她们之间的花枝,又怒又急的问。   “早就没有了呀!小姐,你不知道吗?”碧玉理所当然地反问她。   “这两个星期我都关在房间里画图没出去走动,你没说我怎么会知道?是谁擅自动我的花圃?”意映桌子一拍,火气冒了上来,敢对她心爱的花圃动手,是哪个人不要命了?   “那个人妖。早在两个星期前他就把花圃里的百合拔得一乾二净,论斤论两地卖人了,他还重新整过地,改种了些新的东西。”碧玉像没事人似地指着后院,转身将插好的花摆上小圆桌。“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每次你在作画时都在门上贴块‘生人勿近,否则格杀勿论’的牌子,我向天借胆啊?我哪敢敲门跟你讲?”碧玉两手扠着腰,说得理直气壮,她一向都是照着女主人的交代做事,循规蹈矩的,这点任谁也明白。   “好,就算你不敢破坏我的规矩,那他动我的宝贝花圃时,你怎么不去阻止?”意映气极地捉着短发再问,管家、管家,这点当管家的总该去管吧?   “他太诡异了,我不敢靠近那人妖三公尺以内的范围,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胡搞了。”碧玉无奈地摇头,要她做什么差事都行,独独不能要她接近那个人妖。   “他改种什么?”她两眼冒火地瞪着眼前专信神鬼的女管家。   “他说他要种菜。”碧玉闲闲地回道。   “种菜?他不是荤素不忌?而且他要是会种菜就不会去化缘了。”打死她都不信那个花和尚会去种菜当苦僧。   “我不知道,他拿了一种很奇怪的植物回来种,我没看过那种菜耶!”碧玉搔着头回想,那种菜菜市场好象没有卖。   “那个饭来张口的家伙会种菜才有鬼。”意映两眼瞥向后院,拉着碧玉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在后院的花圃里,欧阳零正蹲在及膝的植物丛里劝诱沉重寂。   “施主,再来一根吧?”他将碾得细碎的植物屑卷入裁好的纸张里,递上前并替沉重寂点火。   “零,这玩意好,过瘾啊!”沉重寂坐在干燥的泥地上,深深吸了一口纸卷的烟管,然后两眼无神地对他说。   “夫人,再抽一口吧。”欧阳零又拿了一根给坐在沉重寂身旁的沈家夫人方素素。   “好好。”方素素快乐地接过,并以手肘撞了撞沉重寂。“老公,有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介绍给我?”“我今天不就带你来开眼界了吗?”他搂着老婆嘻嘻笑道。   冷不防地,一道阴影遮去了他们三人头顶上的阳光,欧阳零心里有数地抬起头看着那片高高在上的乌云。   “你给他们抽的是什么?”意映看着瘫坐在地上搂成一团的父母,压抑着怒气,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零。   “神仙。”他扬高嘴角魅笑,等着看她的反应。   “神仙?”意映竖着两道柳眉重复,怀疑地摘了片叶子检查。   锯齿状的叶缘、细瘦的叶脉,揉碎后仔细一闻还有一种特异的怪味。她灵活地运转脑袋寻找类似的名称,记得电视上和教科书上都曾经介绍过这类植物,这植物不但稀少珍贵,而且还有个掷地有声的专有学名,就叫“大麻”。   “爹地,别抽了,这东西有毒,会上瘾的。”意映蹲下身迅速抽走沉重寂手上的纸卷,也顺手拿走方素素的丢在地上踩熄,并推着她许久不见的母亲。“妈咪,怎么连你也在这里?”她妈咪不都是窝在泥窝里捏泥的吗?今天怎么也会凑在这里哈草?   “嘿嘿,映映,好久不见了。”第一次抽烟的方素素傻笑地望着她。   意映立刻有了决定,“碧玉,把老爷和夫人都带回屋子里休息,给他们洗洗脸、喝杯咖啡恢复精神,还有,明天叫人来把这块地夷平,一片叶子也别留下,统统烧掉。”   这片有毒的植物园她务必得斩草除根,免得危害了她父母的身心健康。   “是。”碧玉扶起沉家的两名新烟鬼,一手一个地进屋。   “施主,这玩意吋叶吋金,这般浪费,罪过罪过,你太不懂得享福和惜福了。”欧阳零惋惜不已地叹道,脸上有着十足的遗憾。   “惜福?好让你把我爹娘变成烟毒鬼?谢了。”她横着眉峰没温度的婉谢,让这名祸害来害两个德高望重的艺术家进烟毒勒戒所?那样她的罪过才会更大。   “我是做好事,让他们由中体会腾云驾雾的感觉,机会难得,只要不吸多,不会有事。”他没良心地甩着长发辩解道。沈氏夫妇也才吸上头一回,要上瘾还早哩!“这东西你哪儿弄来的?这被海关列为违禁品,抓到是要坐牢的,你怎么有办法种成一大片?”意映一手使劲,一棵好不容易长了一些高度的植物立刻被她连根拔起。   “化缘化来的,某位施主十分慷慨地赠了贫僧些许。”欧阳零怡然自得地笑道,对于植物得来的管道秘而不宣。   “有谁会施舍这种贵得离谱的毒品?你说,你是不是色诱人家得来这东西的?还是你偷拐抢骗来的?”她压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话,愈推敲就愈往阴暗面想。   “此言差矣,贫僧乃出家人,怎会做那种事?”欧阳零将手上的佛珠转呀转地玩着,奸滑狡诈地撇清一身的罪行。   “出家人四大皆空,而你色欲嗔痴皆俱,你这个假和尚还好意思污辱佛门?”意映嗤之以鼻,以他的行径看来,这家伙会躺在路边,九成九是被寺院踢出来的。   “我说过我是个实习和尚,那些我还没学到。”他将手上的佛珠一拋,准确地套进意映的颈项。她说得没错,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剃度当个真和尚。   “你铲了我的花圃我可以不计较,但你种了这玩意不把它拿去黑市卖,反而拿来给我爹娘吸是什么意思?”意映冷静地拿走颈子上的佛珠,掷回他的身上。   “总要有人先试验这是不是水货啊!”欧阳零抚着下巴坏心眼地说。就算他要做生意,他也得先确定货源好不好才能开张。   “你当他们是小白兔?”她勾着他的衣领冷冷地问。   “不中亦不远矣,聪明。”欧阳零低首亲吻她的手褒奖道,眼底写满了欣赏。   “在你待过的佛院里,其它的和尚是否也像我爹娘一样,曾被你当成实验品,试过其它的东西?”既然眼前已经有了实例,意映开始联想其它人是不是也曾经惨遭他的毒手,也许他处还有更多的小白兔和小白鼠。   “有福同享,无一幸免。”他以特大号的笑容当作答案,对她的聪颖打了满分的评价。   “你自己怎么就不抽?”靠他这么近都没闻到烟味,意映瞇着眼精明地询问。“我会过敏。”他不慌不忙地找出借口来应对,脸上的表情像极了无辜的小孩。   “你混蛋!”意映抄起他的佛珠用力往他的脖子扭绞着,巴不得当场把他勒死。   “是混蛋和尚,你忘了加句‘和尚’。”欧阳零轻轻一扯,杀人凶器便断了线,佛珠一颗颗掉落至地上。   “你是和尚那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佛祖了!”意映百般克制地忍下想扁他的冲动,这家伙祸人之际还不忘护己,有哪个和尚会这般毒害生灵?   “你生气的模样真让人陶醉。”他执起她的手,沿着手腕内侧一路蜿蜒吻上。   “变态!”阵阵的酥麻感油然而生,意映连忙抽回手,这家伙的脑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你没说错,我本来就没当自己是常态的普通人。”欧阳零意犹未尽地抚着唇,一边欣赏她生气时的娇俏模样。   “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你就马上给我滚!”她高昂着下巴警告。   “你指的是种大麻?放心,种一次就够了,我只是闲来无事突然很想上上自然课,所以种点东西好观察植物生态。”欧阳零摘下一片翠绿的叶子嗅着,左翻右转地观察叶片的表面。   “想上自然课干嘛不种绿豆?”铲了她的花园种大麻,就是为了这个?   “我讨厌豆类。”欧阳零弹开手里的叶片,正经严肃地说。   “讨厌豆类?有多讨厌?”她眼角闪过一道灵光,兴致勃勃地问。   “厌恶至极。”想起他一向拒食的东西,难得诚实的欧阳零铁青着一张脸回答。   “好,那就土豆、碗豆、黄豆、红豆、绿豆、毛豆、四季豆。”意映自言自语地盘算着。   “你在念什么?”听她念了一大串,欧阳零耳朵都快打结了。“往后你的三餐菜单,我会叫碧玉好好打点照顾你。”她洋洋自得地宣布。   “你……”   “或者你比较喜欢吃大麻?”意映笑意盛满眼底,跟她玩花样?他是古今第一个。   “明天我就把你的百合全部种回来。”欧阳零臭着脸不情愿地说。天天让他吃豆?   那不如让他吃全荤算了。   “算你识相。”意映高傲地转身,懒得看他那脸臭样。   “映映。”他冷不防地凑到她的身后。   “嘿嘿,这次我有防范,你别想得逞。”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意映回过头,一巴掌掩住他准备侵犯的双唇。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欧阳零扳开她的手,在她耳边呵着气,“你的头上有只毛毛虫。”他快步地往后退了三大步,等着看戏。   “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映生平唯一的天敌,就是那小小、毛毛会蠕动的足节动物。   看着意映在一片大麻园里又拨又摇头的丑样,欧阳零的嘴角慢慢往两旁咧,一报还一报后的心情甚好。   过了许久,他在意映使尽全力也没能将毛毛虫甩开之际,懒懒地上前拥住她,镇住她跳跃的身子,善心大发地替她拿掉头顶的小虫,继而捧着她的脸,安抚地印上她的唇。   与毛毛虫相较之下,欧阳零亲吻的举动对她而言打击程度算是小多了。在欧阳零具有安定人心的吻安抚下,意映惊魂稍定,脑海里飞掠过继续沉迷在他吻里的欲望,她心头一惊,留恋但不感激地推开他,缓缓退至一旁愠火地瞪视。   “趁火打劫。”她红着脸指控道,对于自己又迷失在他的吻下甚感挫败。“我最拿手。”欧阳零迷恋地看着被他吻得嫣红的唇瓣,修长的手指轻刮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少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轰回梁山泊与鲁智深作伴。”意映甩甩头晃掉脑内残留的温存感,抡起拳头展示决心。   “你不会让我走的。”欧阳零勾回她,出神地抚着她的脸庞。   “你怎么……”看着他突然改变的眼神,意映竟然忘了自已原本要说什么。   “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看尽缘起缘灭后,欧阳零深切地认为自己遇上了今生难逢的情缘,而她就在他寻遍天下后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见钟情?”意映傻眼地看着他严肃又真诚的脸,缓缓地重复他的问题。   “难道你对我没有这份感觉?”他像拥着珍宝似的看着她,淡淡的冀望写在脸上。   “我……”忽然问她这个问题,意映一时之间居然不如该如何回答。   “从那次我吻了你之后,你没发觉到吗?”欧阳零靠着她的额际叹息,那次的吻震惊了他,他相信她的感受也是相同的,不然不会在他吻完之后茫然得像个木头人,一反她平日的伶俐与冷静。   “发觉什么?”意映一直想着他的问话,以及她每次遇上他之后便不能自己的行为,不由得开始怀疑所谓“一见钟情”的可信度。   “在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的东西。”欧阳零抬起她的脸,坦白地说。   “那是……”意映说了一半便神情凝重地住了口。对着他的眼她无法说谎,也没有把握能解释那份突生的情愫。   “是什么?”他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唇柔声地问。   “我……不知道。”意映看着他,彷佛也看见了那股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庞大吸引力。   “还不了解不要紧,多给我一点时间和我共处,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他倾身向前,又再度在她身上施展吻功,企图唤回她当日对他的感觉。   “停……你把我愈吻愈迷糊。”意映从他的吻里察觉了一件事,她正如欧阳零所言,爆发出某种需索的感觉,赶忙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   “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对于你,我永远不会停止我所说的诺言。”在她转身之际,他隐约看见她眼底的那份恋意,于是有信心地提醒她那日对她所说的话,她一定会成为他的。   “你也忘了我说过,我会赶你出去。也许不是在短期内,但我们画家什么没有就是有耐心。”她横了他一眼,甩开他带来的迷惘,怀着决心离开这片大麻园。一旦她的画作完成,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使她也逐渐有成为色魔倾向的花和尚踢出家门。   “别小看敲木鱼的男人,他们的耐心多得让你无法想象。”欧阳零在她走远后,漾着笑意喃喃。   比耐心?这几年的和尚他可不是白当的。   凉风徐吹的深夜,正是入眠作梦的好时节,但在沉意映宅子的一楼里,却灯火通明,热闹滚滚。   “听——牌……”沉重寂拉高嗓音,对着麻将桌上的其它三家喊道。   “胡了,多谢多谢。”欧阳零将手上整齐的牌色一摊,开始算台数清帐,和数他又赢了多少钱,并且将放在一旁的木钵摆到沉重寂的面前要帐。   “啊?不会吧?碧玉你呢?”又被他胡了?沉重寂大惊失色,赶紧问向另外一家。   “自摸满贯、国士无双,给钱!”碧玉对他伸出一只手,勾勾手指也向他要钱。   “国士无双?老婆?”也是这么好的牌?沉重寂转头看向右手边的方素素,发现她的表情也是洋洋得意。   “断么九、跳满、花牌,嘿嘿,这局最输的人不是我。”方素素指着她的牌面,熟练地一一念道,对最后一名的沉重寂投以同情的眼光。“你们三家联合起来围攻我,这局不算。”沉重寂没啥牌品地打散一桌的牌,赖帐地不想给钱。   “谁说不算?拿钱来!”三只手整齐画一地自三个不同的方向伸来,由不得他不肯。   “再来一局,我一定要扳回局势。”在被他们掏空荷包后,沉重寂心有不甘地要求再赌一盘。   “肉脚再怎么扳也是肉脚,省省力气吧,老头子。”碧玉边洗牌边以不屑的眼神瞄着他。   “碧玉,你是我女儿请来的管家,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沉重寂不服气的叫道,一上了牌桌她就没大没小了?   “牌桌上谁跟你分主仆关系?等一下我就把你杀得片甲不留,输得当裤子来补我的薪水。”碧碧又开始专注地研究手中的牌色,准备将老板的老爸榨得一滴也不剩。   “老婆,咱们换位置。”沉重寂推推旁边的方素素。   “不换,坐你那里风水最差,我才不要。”方素素坚决地摇头。打了一晚,她老公总是排在最后一名,肯定是那个位子风水有问题,换了位置岂不是换她输?她说什么也不换。   楼上的意映被楼下的喧嚷声和洗牌声吵得频频皱眉,一幅以欧阳零为主题的画即将完成,却怎么也画不下去。   “吵死了!”她低着头对着地板大喊,三更半夜还这么吵,她的灵感都被吵没了,这她要怎么作画?   但楼下的声音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依旧扰得她耳根子不得清静。   “叫你们别吵听到了没?”艺术家的脾气涌了上来,她猛对地板跺脚,想踩停楼下的噪音。   没人收到她的怒讯,回答她的仍然是清脆的打牌声。“搞啥?”意映火大地画笔一扔,忿忿地推开画架下楼找让她画不下去的嫌犯。   意映无声无息地下楼,循声站在一楼饭厅的转角处,两眼抽筋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是什么情况?一张方桌坐了四个人,八只手揉搓着麻将制造巨大的噪音,吆喝声、加油声、碰牌声不断,她的饭桌正被当成麻将桌使用着。   “爹地,好玩吗?”她走到沉重寂的身后,拍拍他的肩头询问。   “好玩。”沉重寂全副精神都投注在牌面上,没注意问他话的人是谁。   “妈咪,开心吗?”意映靠在方素素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问。   “开心。”方素素乐乐地点头,忙得没空回头看女儿。   “很有赚头。”欧阳零手执麻将,笑呵呵地对她说。   “又没人问你。”意映清冷地回了一句,把他当成隐形人。   沉重寂摸牌不利,正想偷看方素素的牌色时.不小心撞到身边多出来的一个人,一抬头才知道他那闭关自守的女儿出关了。   “映映?你怎么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全部不睡觉聚在我家做什么?”也不看看时间,这群通常都难得碰上一面的人,今儿个全聚集在她家制造噪音,她是耳背才会不下来关心情况。   “吵到你了?”欧阳零将手中所有的牌一盖,靠在椅背上闲适地问。   “死人都被你们吵醒了!”意映两道冷芒扫向欧阳零,她家会出现这种乱象,始作俑者一定是他。   “零他说要教我们打日本麻将,我们正在观摩学习日本文化。”碧玉埋首在牌堆里,替他们的行为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推托。“碧玉,你早该下班了,还留在这里干嘛?”意映矛头一转,改射向早该回家却还赖着不走的管家婆。   “老爷说他们三缺一,所以我才来凑一脚,你就当我是来加夜班。”碧玉打牌之际不忘贪财本色,还向她要加班费。   “你什么时候起也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她还以为碧玉是唯一没遭欧阳零魔掌污染的幸存者,也许是她太低估那个和尚搞怪的功力。   “什么同流合污?我是学老爷夫人培养文化气质。”她是陪两名艺术家打牌,当然算是培养气质。   “你不是说你不敢接近那人妖三公尺?现在你还和他同桌玩麻将?”意映指着欧阳零问她,她那时的忌讳现在都跑哪儿去了?   “哎呀,有钱赚的时候谁管那么多忌讳?”不乘这个机会捞些油水,她哪还有时间兼差赚外快?碧玉边讲边掷出一张牌,“碰!”   “映映.借点钱给爹地翻本。”沉重寂讨好地拉拉她的袖子开口借钱。   “翻本?你们还赌钱?”意映的眉头迅即打了数个死结,她的房子不只是麻将馆还变成赌场了?   “不下注就玩不起来,你说对不对,老公?”方索素帮腔替沉重寂解围,她老公如果真的输得一毛不剩,那他们的牌局就会因此少一脚而提早结束。   “对。”沉重寂勤奋地猛点头,他老婆真会体恤人心。   “对个头,你输了多少?”意映白了她老妈一眼,转过头问向借钱的大输家。   “才两三万,不多啦。”沉重寂不以为意地笑笑。   “为什么输得这么惨?不会玩你还跟他们赌?”她拉着沉重寂的领子质问道,她老爸对麻将一窍不通,还敢上桌海赌?   “他被我们三个一家烤肉万家香,当然惨啰!”碧玉笑嘻嘻地踢落水狗。“谁赢最多?”这个问题很重要,赌场的主人总得知道是谁抱走了所有赌客的钱。   “他。”三根食指齐指向穿著僧袍、正在讪笑的欧阳零。   “我想也是。”算她白问,那个万恶根源怎有可能会是输家?   意映看看手表继而挽起袖子,走到笑得像恶魔的欧阳零身后,毫不客气地扯着他的长发。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时候不早了,该是除魔的时候了。   “各位,我先失陪了。”头部受制的欧阳零离座时仍不忘对其他赌客们行佛礼告辞。   “慢着,你走了我们这局怎么打?”碧玉不依地嚷嚷,她好不容易才拿到一手好牌,怎能让机会溜走?   “回来,我还没翻本呢!”沉重寂也忙着留人,不把输的钱赢回来,他不就太没面子了?   “散会,全部回家睡觉,不然你们三个就打三缺一的麻将。”身为宅子的主人,意映独断地下达驱逐令,拉了欧阳零就上楼走人。   她一把将欧阳零拉回自己的房间,甩上门笑得很虚假的看着他。   “谁准你带这东西来教坏楼下那些人?”这家伙自大麻事件后安分不了几天就又给她搞这种飞机。   “教坏?言重了,我只是教导他们发扬国粹。”欧阳零谦逊地朝她拱手作揖,脸上依旧是一派洋洋自得的表情。   “那是日本货。”意映纠正他的说辞,飘洋过海来的日本玩意哪算是国粹?   “异曲同工,赌的一样是钱。”他可没分得那么仔细,反正钞票都长得差不多。   “为什么教他们日本麻将?”她那纯艺术家的双亲如今可多了一项赌博技能,但她却没有半点雀跃的心情。“他们长久处于工作状态,有碍身心健全发展,贫僧本着出家人普渡众生的宏愿,特来解除他们身上的桎梏,引领他们走出阴暗的工作环境,舒畅身心、运动头脑——”   他叨叨絮絮地搬出大道理,说到一半,就被意映的强硬手势打断。   “这次你又有什么目的?”妖言惑众,意映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问他。又不是在开布道大会,而他的道理如果能听,那鸡也能飞上天了。   “纯属娱乐无损身心,我哪有什么目的?”欧阳零隐藏着眼底真正的意图,耸着双肩辩道。   光看他的眼睛意映便能洞悉他的心思,他最大的意图还不是想挑起她的注意力,把她引出房间?   “这副麻将又是从某位慷慨的施主那里化缘来的对不对?”她改挑另一个话题问他。   “你真是了解我。”被识破后的欧阳零笑得阖不拢嘴,搂住她在她耳边亲密地赞颂,只要能将老是闭门作画的她引到他面前,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屁话。”意映调整他的头部姿势,两手拍上他的脸颊,冷淡地笑问:“化缘的收获不够好,所以又拿麻将回来坑我的家人?”   “赌钱是为了激发他们对麻将的灵敏度和学习热忱,坑他们?那是手气问题。”欧阳零任她使力地压着自已的双颊,不闪不退地享受她冷冷冰冰的手温。   “日本的佛寺教你这个?”台湾没有这项技艺,一定是他去日本求经求来的。   “非也,正好相反,我是在民间学习后带入佛寺广授师徒,上至住持下至香客,全部归功于我的调教,整座佛寺人人会打。”欧阳零向她叙述实情,佛寺自从有了他之后,香客不断、生意鼎盛,他可谓是幕后一大功臣。   “又是无一幸免?”她开始可怜收容过他的佛寺。   “学习知识不分贵贱嘛。”欧阳零自认是很博爱的人,因此没偏袒任何一方,自然也没有漏掉任何一个。“你待过几间佛寺?”   “两三家。”欧阳零数了数,模糊地回答。   “那些庙倒了没?”听完这席话,意映不禁揉揉双眼再看看眼前的男人,这家伙简直像人形瘟疫,谁碰到他谁倒霉。   “都还健在。”他摸着下巴沉思,应该是吧。   “他们没倒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及时发现你是个灾星,所以在疫情扩大之前把你踢了出来?”意映真想为那些佛寺哀悼,却又不知该从何怜悯起,因为她自已也是不长眼地把他捡回来。   “向来只有我随意来去,没人能赶我,同理,你的情况也可以比照以往。”欧阳零抚着她小巧的下巴笑道,恋恋的眼神投注在她的身上,就算他要走,也要带走这个让他无法自拔的女人。   “不想赶你走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相信我,我会再让你踢一次铁板。”她张口差点咬断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指。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没听过?”他笑笑地采取一贯的方式先发制人,大军压境般地将她抱得密不透风。   “那也得等你修练成佛后再说。”又想武力犯台?意映以静制动的乖乖待在他怀里。   “我不是佛,我是魔。”欧阳零磨蹭着她的脸颊,多日来想一亲芳泽的渴望如狂涛巨浪不断涌上。   “喔?哪一种魔?”   “心魔。”他浅吻着她香馥的脸颊。   “我没有心,你重入魔道修个几百年再来。”受不了,他喷拂在她脸上的气息像会烫人,意映发觉这种热力正无所不在地袭向她,双手连忙使劲地将他推开。   “那这个正在跳动的又是什么?”欧阳零又贴近她,大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覆上她的左胸,暧昧地问。   “日本待久了中文就全忘了是吗?此心非彼心,词同意不同,懂不懂?”又吃她豆腐?意映捉牢了他的袖子和衣领,一转身就将他摔飞出去。   “哇,你好粗鲁。”他身手灵巧地安全着地,完全没料到她会摔人。   “你更野蛮。”意映甩甩手,客气地回他。   “要玩摔角我比较喜欢在床上玩。”他欺近她的身侧,捉住她的双手想将她抱至床上。   “这是柔道不是什么摔角。”一捉住机会,意映立刻绊住他的左脚,赏他一记正宗的过肩摔。   “这种地板不适合玩柔道,为了安全起见,我带你到床上练习。”欧阳零没被她摔得四脚朝天,反而迅速稳住身子落地,在意映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就将她轻松抱起一同躺上大床。   “你想玩的不只是柔道吧?”被扔到床上的意映迅即被压制住,而他也开始隔着衣料探索她的曲线。   “正解。”他封住她的唇与她交缠,一手解开她的扣子后,转移阵地亲吻着她的酥胸。   “慢……慢着。”意映结巴地制止他在她胸前横行,尽管大脑不允许,但她的身体立刻不合作地迎合欧阳零。   “你想慢慢来?可以。”带着浓浊的气息再度回到她的唇上,欧阳零征服的吻像雨点般朝她密密罩下。   想从他的热吻下脱逃简直难如登天,意映半迎半拒地按着他厚实的肩,感到阵阵晕眩和沉迷,几乎忘了抵抗,在被他脱去上衣之时,她才恍然想起自已的立场和能保身的最后之计。   “好,随你。”她突然放弃挣扎,不迎不拒地躺在床上。“不抵抗了?”欧阳零脸上的笑容渐渐远去,只手撑着身体,瞇着眼读她的表情。   “招待客人是我们中国人惯有的礼数,你想要就给你。”她两眼一闭,动也不动就像尊死尸躺在他身下。   欧阳零怒意顿生,躺着等他?这么一来她跟其它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今天就当我放过你,对于还没有调教好的冷感女人我没兴趣,而且我最讨厌被人招待。”他兴致全失,当下立刻放弃与她纠缠翻跳下床,旋风般地袭卷而出,一道劲风随即把房门阖上。   欧阳零怒气冲冲地走后,意映悄悄睁开眼猛喘大气,抹了把冷汗瘫坐在床上,掩着脸想起欧阳零对她所做的一切,不禁感谢她的大脑能在危急存亡之际恢复运转,却又对自已屡屡无力阻挡欧阳零的自主反应感到头痛和惊讶。   好险,若不是用“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方法,恐怕今晚她也会像老爸一样输得什么也不剩,把什么都给他了。   她微颤着手低头扣好不整的衣衫,赫然发现左胸多了道深深的吻痕。   欧阳零居然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意映怏怏不快地盯着房门想,第一次有男人能在她身上得寸进尺到这种程度,难道说夜路走多了真的会碰到鬼?而自己竟捡了个会撩起她身心反应的色鬼回来?   不对,意映看着自己心窝前的吻痕,很快地就推翻了这种想法。   那男人不是鬼,如他所言,他是魔,他是那个把她的心绪摧毁,然后加以催眠,使她随着他走的心魔。   欧阳零那张具魔性的脸庞停滞在她的脑海不肯离散,像阵云雾徐徐地盈绕在她心头的每一处。她按着自己仍急跳不停的心房,茫然地想,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心了?被他烙印之后,这颗心还会不会属于她?   第四章   周末的午后,欧阳零履行他对意映的承诺,和意映关在房间内大半天,衣衫半褪地坐在指定处,摆着姿势供意映作画。   “小管家婆呢?”   房子里只剩下他俩变得有些空荡荡,欧阳零满想念那个上了牌桌活像一条龙、下了牌桌却像一条虫的嘈杂小管家。   “周休二日,她放假回家去了。”意映调好颜色观察着他脸上的阴影,考虑如何在画布上上色。   “你这个雇主很照顾管家嘛。”原本和她在一起静不了三分钟的欧阳零,在被她限制不准开口打扰,和她沉默相对了一个上午后,决定打破僵局和她好好聊聊。   “拜你所赐,自你来了以后我才实行周休二日的,好减少你对那些没抵抗能力的人的污染。碧玉被你污染的程度还算少,少让她接近你是最佳防范之策。”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色彩不对,于是又换了颜料重调。   “说我是污染源?至今除了你以外尚无人如此指控我,单凭你个人的不理性抗议,构不成我是公害的说法。”他又没有排放废水、废气或是乱倒垃圾,除了为她家带来点小小的娱乐外,欧阳零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算是在一般人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你不是公害,你是瘟疫。”意映在洗净调色盘时对他说道。   “瘟疫?他们不都还是活蹦乱跳的?我没看到有人病发身亡。”欧阳零搓搓下巴,脸上还是一派泰然。   “迟早的事,从他们认识你开始,就已经踏入棺材一半了。”她的老妈会赌博、她的老爸会抽烟、她的管家天天烧香拜佛避妖魅,自从捡来这个瘟疫后,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有乱捡东西的习性了。   “小管家婆回家,你我的晚饭怎么办?”当了一整天的死板假人,使他没机会出门,加上今天厨房又不开伙,他非常关心自己的民生问题。   “你可以出门化缘,我的自己处理。”意映指引他一条明路,她又不负责包办他的伙食。   “和尚也有周休二日,今天打烊休息。”欧阳零放弃再当一名称职的模特儿,离开座位一古脑地跳上她的床,舒服地跷腿休息。   “你的意思就是今明两天不去要饭了?”意映搁下画笔,不悦地看着擅自移位、有始无终的男模。   “是化缘,这与要饭的不同。”他见着食指纠正她偏差的观念,和尚的职业比乞丐高尚多了。   “哪里不同?不都是拿着碗,伸长手等着钞票自动掉到你的碗里?这种无本生意是世上最聪明也最低级的职业,但如果你真是四大皆空、想筹款盖庙的正统和尚,或者是手残脚断的残障同胞则属例外,你要申请残胞证还是和尚证?”她放下画笔耻笑他,把他和要饭的名号送作堆。   “我所说的不同,是指我和他们要饭的生财器具不一样。”欧阳零宽怀大量地接收她的明嘲暗讽,徐缓地澄清自己所说的话。   “什么生财器具?”   “我的生财器具是法器,又叫钵,别把我和那些叫化子的碗公或脸盆混为一谈。”   他一再强调这点小细节,希望意映别是非不分。   “这两者的分别是否关系到你的自尊?”同是伸手讨钱,手上拿的东西他却十分在意,既然要面子他还出去混?   “才不,用碗公太不优雅也不够美观,我是美学主义者,不喜欢用粗糙的物品讨生活。”为了不辜负父母把他生成这副模样,他的作风即是什么长相就该配什么衣着、用具,这点他是很坚持的。   “我可以帮你在碗公上作画,让你带个神气十足的艺术品出门工作。”她假好心地建议道。   “想让我给人看笑话?”他可不傻。   “是你说要讲求美观的嘛,好歹我也算是艺术家,做做顺水人情而已。”意映挑眉笑道,原来他还懂得什么叫丢脸嘛。   “那种艺术我不欣赏,但是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上进行人体彩绘。”他脱掉身上有遮等于没遮的上衣,现出一等一的好身材。   “行,我可以把你画成一株四季豆。”她很爽快地应允。   “我并不干扁。”欧阳零不服气地展现他的胸肌。   “谁晓得是不是外强中干。”意映重拾画笔坐正,扬着嘴角嘲弄道,她又没完全试过,怎么知道他的内在美如何?   “是吗?”欧阳零没忽略她脸上那抹带问号的表情,于是翻身下床,大剌剌地走向房内的小浴室。   “你去哪?”意映问他。   “洗澡。”他拋下一句话,便甩上浴室的门。   “我还没画完你洗什么?回来尽你的义务。”意映走到浴室前用力敲着门。洗什么澡?她还没完工他就离场,那她今天还有什么搞头?   “坐了一整天我满身臭汗,不洗我的心情会不好。”欧阳零的声音夹带着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   “什么心情?你又不是女人!”意映脾气渐渐涌上,抡拳朝门乱敲一通,要他出来。   “我有洁癖。”他倏地拉开门露出一颗头对她解释,说完随即又将门关上。   “限你三分钟之内给我出来。”意映忍让地退了数步,唉!模特儿只有一个,她也只好将就他的洁癖了。   “SHIT!”欧阳零洗了不到一分钟,气急败坏地在里面嚷道。   “喂,你怎么啦?”意映储存着耐性问爱搞怪的他。   欧阳零没有回答,浴室里只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喂,说话啊!”她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他的响应,抡起拳头又重重地捶着门。   “我滑了一跤,脚扭伤了。”欧阳零隔了好一会见才出声,声音闷闷的。   “有没有搞错?洗澡也能把脚扭伤?”意映火大地又捶门一记,这和尚又给她搞飞机,洗个澡也会出事?   “被你罚坐了一天,我的腰挺不直,两脚也酸麻无力,没摔成脑震荡就算不幸中的大幸了。”透过门板,他句句控诉元凶,存心要让她良心不安。   听他这么说,意映愣了半天才找出她拋弃很久的良知,心有不甘地嘟着嘴问他:   “那怎么办?”   “进来拉我一把,我在浴缸里爬不起来。”欧阳零得寸进尺地要求。   “我进去?”她拉高嗓门问,要她进去伺候他?   “你又不是没看过男人。”欧阳零尖声提醒她他们头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上次看了你我没长针眼是我的抵抗力好,这回不了,我没那么多好运气。”意映对着门板翻白眼,这种健美的脱衣舞男看多了,容易养成挑剔的习惯,她以后的老公身材如果没有他好,她说不定会因此休夫攀墙。   “好,那我就坐在这里都不要出去,你自己去画没模特儿的画吧。”他老神在在地窝在里面,有办法她就自已去完成那幅画了一半的画。   “臭和尚……”被踩中痛处,意映肝火旺盛地咒骂。   “你可以慢慢考虑,但如果我因此感冒成了病号,你的画会拖得更久。”欧阳零漫不经心地笑着,暗示性地催促她。   “开门啦!”意映光火地嚷道,算她倒霉,还得再接受一次视觉神经的虐待。   “我的脚不能动,门没锁,你自己进来。”欧阳大爷得逞地邀客入门参观。   “说什么洁癖,你不洗不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她依旧心有不甘地抱怨,推开门走入雾气升腾的小浴室。“喂,你在哪?”雾茫茫的一片,除了像瀑布般的莲蓬头水柱外,哪有他的人影?   一双肌肉纠结的手臂毫无预警地自她身后猛力抱紧她,眨眼间她已被他强力地拖至莲蓬头下。   “你……”意映先是看了看他濡湿的脸,再低头看他完好如初、平稳着地的双脚。   原来她中计了。   “外强中干?咱们就来检验一下。”欧阳零拉着她的双手覆上他光裸的胸膛,语带魅意地咬着她的耳朵。   “你有病!”意映体内压抑许久的欲念此刻全然苏醒,但碍于颜面,她用力想挣开他的双手,身子才想往后,就被莲蓬头的水柱淋个全湿,和他一样成了落汤鸡。   “你再说啊,我哪里干?”他兴高采烈地看着她湿淋淋的性感模样,强拉着她的手在他身上巡礼。   “你是不干,你把我都弄湿了!”两手被他强制地按在他健美的体魄上,意映又羞又恼,甩着满头的水滴叫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欧阳零更形得意,强把她贴在身上一块淋水。   “去你的,闪开。”她要洗澡自己会洗,用不着他鸡婆。   “这样子刚好可以洗鸳鸯浴,我们先来预习。”撩起她衣服的下摆,他窜入她衣衫底下抚触滑溜的嫩肌雪背。   “谁跟你是鸳鸯?你自己去做鸟类。”意映拉下他的双手,护卫地退步想走,欧阳零又快速地一手箝制住她的腰,使她又贴回他的身上。   “独生女的骄纵。”他一手抬高她的下颚,端详她老半天,突然迸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意映不明白的问,跟他说话就像没剧本的演员,她老是弄不清主题。   “大部分的独生女都是被父母宠坏的孩子,个性就像你一般独霸,说话都是命令的语气,活像个女帝王。”欧阳零铁口直断,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她十句话里有七八句是以命令为出发点,彷佛世界是以她为中心在运转着。   “你在说你自己吧?”她被宠坏?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才像是被惯坏的宝贝独子,一言一行都只照自己的意念走,从来不考虑其它人的立场。   “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欧阳零推翻她的猜测,搬出家中的人口数加以证明。   “家门不幸。”意映悻悻然地说,有他存在的那个家庭一定也是片苦海。   “你指的是我家出产了两个变态老哥?”他以为她讲的是他家的其它成员。   “我指的是你。”这家伙的脑子不是麻木就是真空,老是弄不懂她的意思。   “你很幸运捡到我家最不平凡的一个,你说得对,那两个变态怎能与我相比?”欧阳零施恩地称赞她捡人的眼光,他那两个被人称为疯子的哥哥哪有他这般独特?   “我们一定要在浴室里哀悼你那不幸的家庭吗?”水气氤氲的浴室里又潮又热,加上又和他黏在一块,她好想甩掉这股令人火热的不安,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那不说了.咱们来做吧。”他语气一转,单于挑开她胸前的扣子。   “做什么?”意映握住他的手掌问。   欧阳零在她完全没有防备时低头吻住她,室温加上体温,意映被热得晕头转向,欧阳零舔着她的唇开口,“做爱做的事。”   “我没兴趣和你在这种地方演咸湿小电影。”好不容易有换气的机会,意映深吸了一口水蒸气浇熄小腹渐渐涌上的燥热感,费力地驳斥道。   “可以,我们换个干燥的地方。”他怜惜地拍抚着她的背,搂着她离开湿热的浴室。   “你找死。”一到门外,意映便迫不及待地反手捉住他的手,想把这半裸的色鬼摔死,让他无法再犯罪惹事。   “我没穿衣服,光溜溜的你怎么摔?”欧阳零两脚定定地站在地板上,文风不动地任她拉扯手臂。   “这样。”   她伸出脚绊住他,意图让他跌个四脚朝天,不料欧阳零顺势一抱,拉着她一块投入地板的怀抱。   “你在投怀送抱啊?”他笑呵呵地按住倒在胸前的她。   “放手。”意映喘着气,他怎么老像个强力胶,总能把握所有的机会与她做亲密的接触?   “我是自由个体,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欧阳零决定不再乖乖地顺从。   意映不语地想挣脱,但欧阳零一只手就能定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看起来像朵出水芙蓉。”拭着她脸上的水滴,他情意绵绵地说。   “你有乱视。”第一次听见男人如此赞美自己,而且对象又是他,意映没好气地转过赧红的脸。   “给我一个吻我就放开你。”他抚着她的脸蛋下令。   “你……”   “没有杀价的余地。”泰然自若地堵住她的唇,欧阳零的大手在她身上柔缓地移动。   意映思考了许久,为求解脱,于是低下头随便碰了他的唇草草了事。   “不及格。”对于她敷衍了事、品质低劣的吻.他打了个不满意的分数。   意映半瞇着眼盯着眼前贪心不足的男人,第一次献吻就是给这个假和尚她已经很委屈了,他还挑毛病?   欧阳零锁住她美丽的黑色眼瞳,静静散放着致命的魅力,等待着她下一个吻。低首看着他那双具有魔性、让人迷眩的双眸,意映无法拉离她的眼也无法拒绝,神智恍惚地俯下头再度吻他。   欧阳零轻按着她的后脑,急切地吻着她甜美的唇瓣,时而深切时而浅柔,进而登堂入室,彻底进占她唇内的芬芳,全心全意倾注在这一吻上与她缠绵。   “这个成绩勉强可以达到标准,你有潜力。”比起上一个吻,这个吻进步多了,他快意地描绘着地红艳的唇。   “把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就是你的目的?”过度亲密的吻使她大脑疾速充血,意映换不过气地趴在他身上,迷茫地问。   “这个吻当中苦的成分有多少你自已明白,而乐的成分又有多少……你的唇和心也知道。”欧阳零漾着谜样的笑容抚着她的发,言而有信地松开手,放她自由。   意映站起身退了一大步,抚着左胸惊愕于他的话。她心底深藏许久、错纵复杂的感觉今日终于被他这一吻唤醒。   “总有一天你会真正体会到,并放开胸怀接受我的。”欧阳零了然地看着她,温柔的拉她回到坐椅前,爱怜地吻她,自个儿又坐回指定位置重新担任称职的死板假人。   “什么?!”意映觉得体内那股地覆天翻的震颤开始觉醒,似乎正要冲破她的胸口,而胸口像是破了个洞,心已经不听使唤地飘向他。   “你心底的魔,我。”欧阳零直视她的眼,让她看见他眼底与她有着相同的感受,以及比她更多的爱意。   看着他清澈的双眼,意映的画笔落至地上,清脆的声响划破了一室的沉寂。   这一天,她终于清楚地看见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东西是什么。   “你是故意的。”   欧阳零身处于所有顾客皆穿金戴银、谈吐优雅,俨然是个小型上流社会的餐厅,对着坐在面前的意映抗议道。   “什么?”意映研究着菜单,头也不抬地问他。“你很喜欢众人的眼光集中在你身上,所以才挑这间餐厅吃饭?”他口气不善地指责。   “餐厅?这里是饭店,请你搞清楚。”   意映放下菜单看着他,她如果敢带这个“红颜”祸水在路边吃饭,一定会造成交通阻塞,为了市民的安全和不制造警察伯伯的困扰,她才故意挑这间只有会员才能进入的高级饭店,天晓得她有多么用心良苦,身为祸水的他还敢挑剔?   “让人看你,还要挑上流人士聚集的高级饭店,够虚荣。”欧阳零扯着身上的新套装批评着,这件还是她硬逼他褪下袈裟、讨价还价才穿上的。   “怎么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们这桌,你没注意到吗?”四面人方向他涌来的敌意让他后背直发毛,她还没感觉到?   “没有,就算他们的眼球都集中在这边好了,引人注意的不只我一个,你要负大半的责任。”喝下半杯冰开水润喉,她闲适地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   “我?全场的女人除了那个大约七十岁以上的老阿婆外,眼睛都摆在你身上,我何罪之有?”欧阳零反讽道,这里所有的女性同胞都当他抢了对面的假白马王子似的,他这真王子多无辜?   “你少算在场的另一半男士,使他们猛流口水的可不是我。”意映不忘提醒他到底谁才是肇祸者,她所遭受的敌意也不比他来得少。   “你在暗示我长得像女人?”欧阳零没表情地问。   “你不也明示我长得像男人?”意映的声调也降到了冰点。   “你是先天长得不男不女,我只是外表使人错乱。”他早就习惯男人对他行注目礼,但他就是不能忍受有人跟他抢着看她,即使是女人也不行。   “至少我很认命,不会像某人把头发留得比女人还长,效法人妖。”她也只是胸部没有他的胸肌大、头发没他长而已,那些男人看他是穷看个什么劲?“留长发是为了避女人,你这不男不女样才像人妖。”把头发留长了才不会看起来像个男人,省得那些女人见到他就对他纠缠不清。   “避女人?原来你不爱女人爱男人?”   “我早说过我没那方面嗜好。倒是你,你可以从那些女人当中挑一些回家当点心。”欧阳零摆出一脸贱笑建议她。   “我也说过我的身心健全,你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给你。”意映讪讪地笑道,她是无所谓啦,反正怕女人的又不是她。   “小白脸。”欧阳零缓缓地倾身向前嘲讽一句。   “男人婆。”意映也倾向前不甘示弱地送他一记回马枪。   “先生、小姐,请问你们准备好点餐了吗?”在旁边站了很久的侍者皱着眉头询问他们。   “我要一份海陆全餐,给他一份全素的套餐。”意映把视线自欧阳零身上拉回,阖上菜单靠向椅背。   “是的。”侍者挥笔记下意映的交代。   “慢着,我不要全素的玩意,也给我来份跟她一样的。”欧阳零挥着手拒绝意映的安排,搞什么?来高级饭店才要他吃素?   “是的。”侍者从善如流地应道。   “停,他点的不算,照我所说的就好。”意映敲着桌沿再次吩咐,不把欧阳零的抗议放在眼底。   “我不吃素。”他拍着桌面瞪她。   “出钱的是老大。”站在上风的意映凉凉地提醒他谁是出钱的东道主。   “请问……我该听谁的?”侍者左右为难地问着他们。“我!”意映和欧阳零同声回道。   “你化缘化到钻石啦?没钱敢吃的话我就留你下来洗碗盘。”意映站起身两手放在桌面,横过半个桌身居高临下地瞪视他。   “我身上的钱够我在这里吃一个星期还嫌太多,我没机会如你所愿地洗盘子。”欧阳零也学她的姿势,鼻对鼻的顶她。   既然顾客双方都有银子、都想吃同样的东西,那他这个中立的侍者便很容易解决他们之间的这项小问题。   “两份海陆全餐稍后就送来。”侍者大笔一画,果决地替他们点完餐,弭平他们的争端,见好就收的快速撤退。   “瞧瞧你刚才那副德行,女人太鸭霸是会嫁不出去的。”欧阳零玩着桌上的刀叉笑道。   “没差,我可以留在家里镇住台风。”意映早已看得很开,只是即使她不想嫁,父母也早为她安排好后路。   “既然被你捡到而你又无行情,那我就委屈点,你的后半辈子我包了。”侍昔端菜上桌,欧阳零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吃,边塞菜下肚边对她说。   “什么没有行情?敝人早有人订了,轮不到你来收尾。”意映也边吃边说话,和欧阳零相较起来,她的吃相也只是优雅了一点。   “谁敢要?那些有眼无珠的女人吗?”他指着那些朝他猛射冷弹的女人问。   “就算我沦落到娶个女人回家,这也比嫁给一个人妖和尚来得强。”意映塞了一颗虾球至他口里,堵住他的吵闹不休。别人会看向这桌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的嗓门实在太大了。   “不想嫁我也可以,你娶我好了,我嫁你。”欧阳零奋力咽下口中的食物,降低音调、语气坚决地表态。   “嫁我?你是男人耶,想靠我养你一辈子吗?”她将这句话延伸为娶了他就是必须无限期地养这个没骨气的食客,日前对他升起的好感再度降低。   “我会养活我自己包括你,要钱不愁没得花。”他谈到钱时,表情变得不屑又鄙视,一如他其它的兄弟。   “就靠你化缘来的那么一点钱?省省吧。”意映不相信这个每日上街化缘的假和尚能有多少银两,只怕他连她开个画展所需的资金也凑不出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倘若你想要,不必化缘我也可以供上一座金山银矿给你。”欧阳零语焉不详地说道,眼前这个外貌动人、内在对胃的女人,使他第一次动了想用钱的念头。   “我不需要靠你施舍过日子,已经有人对号入座,排好队只等我点头。”她低头专心吃饭,将话淡淡带过。   “谁?”欧阳零全身的警报器乍然作响,已经有人在他之前将她订走了?   “你不会认识的,吃饭。”两个活在不同世界的男人使她不想多谈,反正他也不可能认识。   “把话说完,那个人是谁?”他一手握住她正在进食的手腕,强迫她看向他。   “你的口气活像个妒夫,好象我偷人似的,就算有,那也不关你的事。”意映不明白地看着他怒意勃发的面容,挣脱他的紧握后,更是讶异于他那副吃醋的德行。   “我要定你了,你若胆敢找个条件比我差的,我会选择先捏死你,再娶你的牌位回家。”欧阳零恐吓道,一反先前嬉闹的样态,语气是百分之百的严肃认真。   “要定我?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意的。”虽然意映很感动于他的真心,但这方面她都不能顺遂自己的意愿了,他又能改变些什么?   “我开的支票就一定会兑现,你别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说过,你是我的。”欧阳零信誓旦旦地开口,前所未见的冷凝面孔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别破坏我的食欲好吗?我还想吃完这顿饭。”意映因他的话和表情而梗到,连忙喝了一大口水。此时侍者介入他们之间的僵局,送来两杯用美丽的杯子装盛的水果酒。   “我们没点酒。”意映摆手想撤掉那两杯送错桌的酒。   “今晚是本饭店的‘绅士淑女日’,这两杯酒是本饭店赠送的,请慢慢品尝。”   “怎么颜色不一样?”欧阳零看着眼前红澄澄的透明液体,想起上次他哥哥灌他酒的情景,他就觉得想吐。   “红色的酒是给小姐的,蓝色的是给先生的。”侍者弯身详加解释,还指了指意映面前那杯蓝色的液体。   “我耳朵不太好,能不能请你再说明一次这杯红色玩意摆在我面前的原因?”欧阳零和意映脸色同时丕变,欧阳零清清耳朵靠向侍者,挤出一点笑容再问他。   “红色的酒是给小姐的。”侍者犹不如自己说错了话,尽责地再次讲解。   欧阳零在侍者弯着身尚未站直前,一拳轰上他的眼眶,笑得很阴森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拳头不听话就自己跑到你脸上去了,你再说一次这杯是给谁的?”   “先生……”没有理由被揍了一拳,侍者无辜地转过头看着意映。   意映手掌一扬,也赏了侍者小腹一记重拳。“抱歉,我的手也好象不听使唤,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侍者一手捧腹一手捂着眼眶,他到底是招谁惹谁竟收到这种另类小费?   “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像女人了?”欧阳零拉下他的领带恶质地问。   “你又是哪一只眼睛看到我长得像男人了?”意映也扯着领带的一节将他拉转过来。   “你们……我……”快被勒死了,侍者气若游丝,赶紧以全然不同的眼光审视顾客的外表。   一个长头发且美得像女人,一个像个俊美的小男生又有一种阴柔,两个人的外表雌雄难辨,这教他怎么不会弄不清楚?“看清楚,再犹豫你就死定了!”原本就因为意映的一番话而心生妒火的欧阳零藉机找旁人出气。   “我错了,这杯是小姐的,这杯才是先生的,是我看错了。”侍者看到了欧阳零眼底的杀意.连忙换过两人的杯子更正致歉。   “这还差不多。”意映松开他的领带放他自由。   “不吃了,咱们回家。”欧阳零放开侍者后拉起意映,顺手扔了几张钞票至桌上。   “结帐。”话尾一拋,他便拉着意映直接走出饭店。   “喂,这又不是第一次被认错,况且他也道歉了,你的火气干嘛还这么大?”意映跟不上他的脚步,被拖拉着的她辛苦地追赶,无法理解他为何对这种小错误不能释怀?   “在你的眼里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正经地回答我。”欧阳零瞬间止住脚步,转过身质问,煞车不及的意映直直地撞入他的怀里,他两手紧握着她的肩,火气十足地看着她。   怔愣不能言语的意映好半天才从惊吓中回神。   “男人。”从捡到他的第一天起,她一直都当他是个男人。   看见他眼底的阴沉和愤怒,她探试性地想开口问他是因为方才那席话在吃醋吗?   “你——”   “住口。”欧阳零掩住她的唇,然后又放开她,转过头握着掌调整翻涌的思潮。   “该死的。”他甩甩头,猛然将她拉过来爆烈地吻着,企图将自己狠狠地烙印至她的心底,让她再也无法磨减他的存在。“你只能是我的,听到了吗?无论谁订走了你、无论你我的外表是男是女,你只能有我,你只能像我一般地爱上我。”欧阳零像股强力漩涡将她吸入他的胸怀,紧紧密密地拥着不容她抗拒。   不如该如何言语的意映深深感受到他身上因她而产生的占有欲,几乎因此窒息、灭顶,他这种怪异的反应是为了什么?会不会是他爱上了她?她愈想愈是心乱,几乎不敢再深思那个清楚昭示在他们之间的答案。在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时,欧阳零又抬起她的下巴,像要弥补先前的狂吻,缠绵悱恻的柔柔吻着她,使她放弃再探索这个男人的复杂情绪,也忘了她所知道的答案是什么,只能跟着他的吻起伏沉溺。   这一刻,除了他的吻,她再也想不起其它。   第五章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凝重得几近冻结。   欧阳零闷声不吭地静坐在意映身旁,浑身罩了一层寒气,隐隐四散,连意映也被他感染,僵直地坐在驾驶座上,少说一句是一句,不愿在此时领教他的怪脾气。   快开至社区的自家大门时,一辆箱型车堵住了大门的出入口,五个黑衣男子整装以待他们的归来。   “你有访客?”欧阳零两道俊眉紧蹙,敌意缓缓上升。   “我没这种访客,他们找的应该是你。”意映摇首说道,她没这等好运认识眼前的这些怪人。   “我今天没出去化缘。”   “依他们的造型看来,想必来意不善。”眼前的黑衣部队个个头戴面罩、手拿棍棒刀刃,活像是古装剧的临时演员。   “我可以猜想得出他们等在此地的目的何在。”欧阳零骤然冷笑,夜晚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讨打,就是想不开想当沙包让他练拳。   “我知道了,一定是刚才被你揍的人带兄弟来找你报仇了。”意映施施然地说,制造纠纷一向是他拿手的本事,这些人冲着他来的机率比她还来得大。   “刚才你也有动手。”欧阳零闭上眼睛,脸上又恢复往日的平静无波。   “我下车问他们挡路的原因。”意映好奇于对方是打哪儿来的,以及她为何会有被堵的难得经验。欧阳零一手按住她,以平板的音调阻止道:“他们带有攻击性的武器,你赤手空拳的想跟五个大男人交涉?不行,不安全。”   “难道你想在车上过夜或是辗过他们回家?”意映愈听他的话愈是觉得反常,却又读不出他的漠然表情代表的是什么意义。   “敌不动、我不动,再观看一下情形。”他只是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并没有采取行动的打算。   “我不想等,我去问他们。”受不了身旁镇定似无事的人,她决定速战速决。   “映映!”欧阳零没来得及捉住开门下车的意映,于是将门把一拉,也跟着下车。   “先生,你们的车子挡到路了,能不能请你们把它开走?”意映直接走至那群蒙面客的前方对他们说道,欧阳零也在此时赶上她,站在她身旁。   “是这一个?”一名身材如圆桶的蒙面男人粗声粗气地问身旁另一个瘦小手下。   “这……不知道,两个看起来都很像。”瘦小如猴的手下两眼在意映和欧阳零的脸孔上游移,声若蚊蚋地回答。   “给我看清楚是哪一个,揍错人老子拿不到钱就找你算帐。”身为首领的抡拳往他头上一敲,亮着粗大的掌头警告道。   “有人要揍我们。”听到他们的对话,欧阳零表情依旧木然,但口气里有着难掩的兴奋。   “揍谁?你还是我?”意映抬头问他,纳闷于他的转变。刚才他还冷漠得像块冰,现在又变得热络起来,他怪异的喜怒着实让她无从了解。   “他们好象还在讨论当中。”打量着蒙面客的身形,瘦虎肥龙、良莠不齐,这样也想当堵路流氓?他决定给他们大大的负分。   “你猜他们的目标是谁?”意映没见过这等阵仗,看欧阳零似乎对这场面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是见多识广还是早已习惯,于是开口向他讨教。“一定是你,性格这么顾人怨。”他揉着她的肩打趣道,藉此消弭她的紧张不安。   “也许是你的追求者得不到你,因爱成恨,杀上门来找你了。”意映也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于是配合地反唇相稽。   “喂,你们商量好了没?到底是要揍哪一个?别让我们在这边穷耗时间。”欧阳零冷眼旁观他们吵吵闹闹、踌躇不决的模样,想奉陪干架的兴趣顿时减了一半。   “你没看见我们现在很忙吗?再等一下啦!”瘦皮猴毛躁地嚷道,他还在努力辨识中。   “忙什么?你们堵人之前没先计画好一切吗?等你们弄清楚要揍哪一个再来找我们,现在让路,我要回家睡觉。”欧阳零拉着意映走向车子,这些人若不表明来意又不让路,他就辗过他们。   “喂,把脸转回来,我们忙着分辨你们哪一个是男的啦!”瘦小的男人连忙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叫,他还没看出哪一个是男人他们怎么可以走?   “笨蛋!跟他们讲这么多做什么?”颇有吨位的首领又揍他一拳,粗声大吼。   “有人问我嘛……”他的性情就是有问必答,他也很难克制这一点。   “你第一天出来混的啊?要不要顺便告诉他是谁派我们来的?”大胖子捏着他的颈子捉狂地问。   “好……好啊……”瘦皮猴唯唯诺诺地应着。   “白痴!赶快认出是哪一个,再跟他们废话我就打断你的腿!”大胖子气急败坏地催促道。虽然是流氓人材缺乏的非常时期,有人加入就将就着用,但这个跟班的水准也未免差得太离谱了。   “你听到了吗?”意映止住脚步,胸中的怒气又鼓胀了起来。   “一字不漏。”欧阳零放开她的手握拳回道。   “在某种程度上,这对我是一种很大的侮辱。”意映的声音闷闷地,这些人居然分不出他们哪个是男、哪个是女,还说两个都像,太过分了。“被侮辱的岂止你一个?”欧阳零扳扳手指,又说他不像男人?他和这些人的梁子结大了。   “到底是哪一个?你看出来了没?”为首的胖子还在催问瘦皮猴探子。   “他只说对象是男人,而这两个都长得像男又像女的,我怎么知道要揍的是哪一个?”对于欧阳零和意映的不凡长相,瘦皮猴终于宣布放弃猜测,很无奈又很头疼地回答。   “操!不管了,反正两个都像,先打了交差再说。”胖子将嘴上的烟蒂一吐,抄起家伙决定两个都不放过,管他有没有揍错,先办完事要紧。   “回车里去。”欧阳零轻推着意映。   “你怎么办?”他想徒手独自对付他们呀?   “小意思,我很快就会解决。”欧阳零微笑,按得手指喀喀作响,他等对方采取行动已经很久了,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这下子正好合了他的意,从晚饭到现在心中一把火愈烧愈旺,虽然对手差强人意,但刚好可以散散他一肚子的火气。   “你没数过人数吗?以一敌五太危险了,我不进去。”她站在原地不动,并不将他当成超人看待,也不想留他一人独自避祸去。   “他们找的是我,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欧阳零口气委婉地揽着她走至车门,意映却固执的不肯退让。   “我可以帮得上忙,替你分担一半的人数,这样你比较安全,而且我也想来个饭后运动。”除了担心欧阳零的安危外,她也不想逃走被人瞧扁。   “想运动我可以帮你找对象和地点。”他诡笑,懒懒地轻吻她一下,心情因她的话变得甚好,伸手拉开车门推她进去。   “可是——”   “进去!”被推进去的意映才想开门就被欧阳零喝住。看在他今晚捉摸不定的怪样份上,她只好遵命地坐回车内。   欧阳零步至他们面前,脱下西装外套扔至一旁,伸展着手臂笑道:“我这个人很简单,不啰唆也不拖泥带水,你们五个一起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好……”瘦皮猴拿起球棒就要冲上前。   “去!他说的你就听啊?谁才是你的老大?”为首的胖子拉住他的领子喝道。   “你。”   “知道就好,大伙上!”取得发号施令的尊严后,大胖子带着所有人蛮狠地冲向欧阳零。   欧阳零出手极快,虎虎生风地打出一套拳法,欺近他身前者皆受他一拳一掌,最后他腿一抬,轻轻松松踢中体积庞大的胖子,让他也跟其它人一般与地球做最彻底的亲密接触。   为时不到一分钟,五个黑衣人呈放射状地倒在欧阳零的脚边,一场原本应是血腥的干架,反而成了欧阳零的饭后运动,呻吟痛号声不绝于耳。   “啧,几年没回来,台湾流氓的素质都变差了。”   他踢踢躺在脚下哀叫连连的大肥猪,直叹台湾没人才了,送上门来的净是禁不起打的软沙包,他的一套拳法甚至还打不到一半就因为无对手可敌而草草落幕。   “起来,我还没发泄完,一个也不准倒下。”打得意犹未尽、手痒难忍的欧阳零,拉起其中一人命令道。   身受重创的小喽啰一睁眼便看到欧阳零脸上无形的杀意,登时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脓包,禁不起打也禁不起吓。”他失望地随手扔下那名喽啰,转而看向正在爬行、想偷偷落跑的大胖子,双脚一跃,眨眼间已挡住胖子的去路。   “脑袋借用一下。”欧阳零拎起大胖子并捡起地上的刀子,朝着他的头划去,刀起刀落间速度快得像一道白光,一转眼便将他原本浓密的头发剃得一丝不剩、光可鉴人。大胖子在欧阳零拿出刀子时,早已吓飞了三魂七魄,等到欧阳零收回刀子时,他才怯懦地抬手一摸,欲哭无泪的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顶上无毛的光头和尚。   “照着这个地址去练练功夫,下回我验收时,如果你们没在我手里挺过一分钟,我会把你们身上的毛剃得一根不剩。”欧阳零自衣袋里掏出一枝笔,在胖子光亮的头顶上写下一长串的地址,扬着冷笑要胁道。   “你……”   “话听完了还不收队?再耗就准备找人替你们收尸。”他偏着头阴酷地看着犹想发言的胖子,将手里的刀子轻轻一掷,刀子立即没入地表三分。   “撤……撤退!”大胖子瞪大眼颤巍巍地喊道,连滚带爬地拉着其它小喽啰逃离这个美得过火的现代杀神。   欧阳零捡起地上的外衣拍了拍,转身却看到意映不知何时已站在车门外。   “不是叫你进去吗?伤到哪?”看见她捂着左手,他快步地奔至她身边。   “没事。”意映两眼睁得大大的,还不能自欧阳零与他们短兵交接的片刻中回过神来。   “你的手划破了?”他翻开她的手掌,顿然音量暴增,“你是个画家,手是你的生命你不知道吗?”一看她的伤口即知是被他的掌风扫到,欧阳零愤然不已的问。   “只是破皮而已,不要紧。”又不是很严重,瞧他的表情好象她被人捅了十刀八刀似的,让她感到心头一片暖烘烘的。   欧阳零把车丢在家门外,二话不说地拉她进屋.将她安置在房内后,又急忙去找医药箱。   “为什么不进车去?你想逞什么英雄?”他提着医药箱回房时便朝她开炮。   “英雄早让你当了,我哪有出场的份?我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以为你需要帮手才会站在车门外嘛!”看着他恶煞般的脸,意映觉得好委屈。她怎知他一人就能将那票人撂倒,而且连扫过的掌风也能伤人,好象电影里的古代大侠。“伤到了手,你怎么作画?”他找出医药用品为她消毒,有些自责地问。他以为自己早将气势练到可收可放的境地;万万没料到会波及到她。   “左手无所谓,我拿笔的是右手。”意映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的功夫是去哪儿学来的?”今晚光看他大展身手她就好奇死了,难怪柔道黑带的她屡屡敌他不过。   “少林。”   “少林寺?那个观光盛地也教拳法?”除了日本,他还到大陆去当过和尚?   “你说的是南少林,我师承北少林,中国真正仍存有古老武艺的是北少林。”欧阳零边包扎她的伤口边说明,并指正大部分中国人错误的印象。   “你把他们的武艺学光了,所以人家才踢你出来?”看过了他的身手,意映笃定地认为如此。   “不,是他们求我走的,改安排我去日本——”他惋惜轻叹,没有学完全部的武学长老们就拜托他走人,一赶就将他赶至遥远的日本。   “不必告诉我原因,我完全明白他们的苦衷。”意映抬高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这家伙一定是把少林寺搞得鸡飞狗跳,他们才会求他大爷走得愈远愈好。   “别动。”欧阳零心疼地拉下她的手继续包扎。   “对了,你刚才在他头上写了些什么?”由于站得太远,意映不知道他在那个大胖子头上搞什么花样。   “少林寺的地址。”处理完她的伤口,他将药品收回医药箱里,坐在地板上看着她。   “为何要他们去?”他想提升仇家的功力,多培养几个对手才甘愿啊?   “进寺容易出寺难,多年来想出寺的人多不胜数,但能闯关成功的就没几个,我是希望他们去练好底子,闯出来后陪我玩久一点。”欧阳零拉掉束缚他一晚的领带,舒服地透着气。“闯什么?”意映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铜人阵。”说起这点,他脸上又有了笑容。   “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吗?那只是传说而已。”她半信半疑地指正他。   “是真的,我闯过,还破了长老的纪录。我一过关后,长老们立刻欢天喜地的把我的行李一收,建议我去日本高野山。”他到现在还是怀疑当年长老们是否刻意放水,让他闯过好早早走人。   “然后高野山又求你离开他们?”一定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台湾让她捡回家。   “不,是我讨厌看日文经,所以才自动回来台湾的。”欧阳零皱着鼻头回答。   “高野山一定很感谢你的自动告别。”意映笑意盈满小脸,高野山若因他而倒了,日本将会因此少了一个名胜。   “你呢?你也想赶我走吗?”他突然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庞。   “时候未到。”被他眼中的专注看得无法躲藏,她只能低低吐出这几个字。   然而欧阳零仍是一脸真切的看她。   意映往身后的床上一躺,闭上眼回避他的注视,以欧阳零为题材的画她尚未画倦、画完,加上近日来对他产生的情愫,在习惯了他的存在后,她反而很少想起这一点了,若不是他提起,她还忘了初识时的约定,现在想起他终究有一天会离开她,心中蓦地有种舍不得的难过。   “睡过去一点。”不知何时,欧阳零已脱下衬衫,光着上身爬至她的床上。   “你的房间在隔壁。”意映转头向他下逐客令。她又没邀请他与她分享同一张床。   “你说过不赶我的。”欧阳零话一丢,自动自发地找好位置躺下。   “我说的不是床。”意映瞪着身旁中文不及格的土匪。“我只想睡在你身旁,没别的企图。”他状似安然地占据床的另一半。   “才怪!”意映以没有受伤的右手推着他,这个好色的前科犯所说的话哪能信?   “你希望我有企图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现在躺好,我说不走就是不走。”欧阳零像座推不动的大山,不将意映的推踢当一回事。   “你不走我走。”顶多是把床让给他,她换个地方睡而已。   “哪儿也别想去,你只能躺在我身边,别逼我动用武力制伏你。”他按下她欲动的身子,快速地覆至她身上,语意甚坚地说。   “我没有和男人同睡的习惯。”一碰到他温热的身子,意映便觉得自已像摊软泥。   “很好,你不会有和其它男人同睡的习惯,但你必须习惯我的存在。”欧阳零的长发奇异地遮住其它的景物,让她只能看见他坚毅的脸。   “我不能是你的。”她避无可避地回答,即使她也想,但身不由己,她不能妄想。   “我的一举一动皆是为了你,即使我为你做再多的事,你还是无动于衷?”抚着她光滑的脸颊,欧阳零心灰意冷地问。   “我是个女人,就算你要长躯直入,也得让我看见你的赠礼方能开门。”意映见着了他眼底深深的失落,不舍之余,想也没想就抬起手轻抚他的眼睑,在看见欧阳零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后,她又慌忙地想将手撤回,而欧阳零则紧紧地握牢她的手腕,不让她避开。   “君子一言,上次我在你的心上留下了个印子,今日我也将自己唯一的心送予你,给了你之后我就只属于你,如何?”他翻开她的手,将唇印在她的手心上。   “你说什么?”意映忘了该抽手离开他会烫人的唇,不能相信自己亲耳所听见的。   “我希望你能收留这样东西。”欧阳零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睡觉前别说这些,我会失眠。”突然对她说这些,太刺激了,意映觉得心底被填得满满的,不知该怎么去接纳他主动给的一颗心。“我的安眠吻可以帮助你入睡。”看出了她的忐忑,他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你不走?”意映稍稍推开他的胸膛,脸红心跳的问。   “绝——不。”欧阳零亮出了邪恶的招牌笑容,郑重地答道。   “好,你不走也可以,咱们楚河汉界分清楚,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谁也不许越界,而且只有今晚。”睡就睡谁怕谁?意映抽掉他的枕头放在两人的中间,当作是疆界。   “我保证会当个现代梁山伯,至于你,祝英台,你也别过来偷袭我。”欧阳零执起她受伤的左手吻了吻,拉开被子挑逗地说。   “谁会过去?”意映绯红了脸抽回手,背过他负气地拉被盖好,不理会他素来的挑逗言词,即使他再美、再俊,她对于自己的定力还有那么一点点信心。   睡前意映是这么想的没错,而累了一天的欧阳零也真的是想乖乖当个梁山伯……只是天亮后,当收假返家的碧玉进房想叫她起床时,所看到的情景却不能尽如他们俩的意。   做为分隔的枕头早已被他们踢至床下,意映枕在欧阳零的臂弯里,贴着他的身躯安睡着,欧阳零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双手拥紧她,双腿与她的交缠着,长发像张密实的黑网,绵绵密密地覆盖了他们俩。   这次碧玉没有再度晕倒在房门前,她若有所悟地看了看他俩的睡姿,又轻手轻脚地将门阖上,决定不打扰他们,微笑地哼着歌,下楼去张罗早点。   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映照出床上那对亲密相拥的男女,此情此景就像幅美丽图画,尤其男女主角的脸庞还带着一份满足的笑容。   “小姐。”碧玉鼓足了勇气轻敲意映的房门。   “她死了。”意映火爆地在房内嚷着,她最恨作画时有人打扰她。   “小姐,你能复活几分钟吗?”碧玉无奈地请求,她也很不愿意挑在这时候来捋虎须。“不能。”意映凝聚所有的精神就是为了画欧阳零这幅美艳的睡姿,眼看就快大功告成了,她舍不得离开画布里的欧阳零。   “小姐,你有很重要的客人来访,非出来不可。”碧玉深吸一口氧,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再度敲门。   “我门牌上写的是什么?”杀人般的语气从房内传出。   “闭关中,不见客。”碧玉轻声念道。来这当差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她当然知道这项禁忌。   “识字就快滚。”冷箭从房内射出,意映不留情地吼道。   “林家的烈士前来报到了,他可是你画展的赞助者兼未婚夫,事关你和老爷、夫人的钱途,我有义务请你下楼接客。”碧玉不屈不饶,再次恭请她出关,并且报知她来者何人。   “爹地派你来当间谍的?”意映怒火攻心,她见不见客还有人监视她?   “不,是我自愿的。根据骨牌效应的理论,你们若没钱办展览就卖不出作品,接着就会没钱买米,再下来我就会因为你们资金短缺而被扫地出门,没钱又没工作,我宁愿在落得那个下场前当敌方派来的间谍。”碧玉数算着沉家的经济状况,忠心和私心交杂地评论着。   “叫他把钱留下就可以滚了,他要娶我等日子订好再来。”意映仍是坚守“四行仓库”拒不出关,比起楼下的凯子,她的画重要多了。   “他今天来就是要找你谈你们的婚期。”传声筒碧玉站在门外告知她这项不幸的消息。   “他要娶我了?”房门立即开启,意映脸色惊惶地问。   “对,他已经活得不耐烦了。”碧玉摇摇头,那个敢娶她家小姐的烈士还真的是勇气可嘉,柔道黑带的老婆耶,啧啧,真是不怕死。   “我还不想嫁,我要再把婚期拖个三、五年,叫他去跟我爹地商量。”她眼底闪过点点灰黯,说完又将门关上。   “老爷同意了。”碧玉赶在她关上门前一脚卡住门扇,急急地说。   “什么?!”意映放开门把不敢置信地喊,她老爹居然答应了那个土财主?   “老爷看在钱的份上决定按照林家的要求将你卖了。”碧玉很同情地看着她。   “钱奴!”意映气恼地猛跺脚。   “小姐,你就下楼会一会他吧,真还是看他不顺眼,大不了再把他摔出门就是了。”碧玉劝哄道,反正那个林少爷弱不禁风,除了有钱之外,没一样比得过像男人的意映,她家小姐决计是不会吃亏的。   “烦。”意映抿紧了小嘴,恼火地扯下身上画图用的围裙交给碧玉,踏出房门下楼见她的未婚夫。   “意映卿卿!”   意映才走至一楼,一大束浓艳且香气骇人的大红玫瑰便拥至她的面前。喜闻花朵淡雅香味的意映强忍着快熏死人的花香.以及令她头皮发麻的称呼,勉强站定不出手摔人。   “改口,我的名字没那么长。”她格开令自己反胃的花束,对着花朵后头的未婚夫抗议道。   “都快成为夫妻了,这样叫才能显出我们的亲密程度,你说对不对呀,卿卿?”林觉民把花交给一旁不停翻白眼的碧玉,亲热地拉着意映的手。   “在还没盖印章之前我们就不是,离我远一点,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意映甩开他的手,信步走至窗边,打开窗子让凉风吹散一屋子的浓郁花香。   “我爹地和岳父决定让我们提早成亲,我特地来通知你这项天大的好消息,我想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林觉民来到她面前沾沾自喜地说,巴不得能赶快娶她回家。   “提早?提多早?”意映心浮气躁地问,想到要与一个毫无感情又不属她偏爱类型的男人结婚,她便皱紧了两道柳眉,脸色黯然。“婚礼订在你画展的前一天,黄历上这是个结婚的大好日子,而且结完婚就是你的画展,你也很希望我们这么做吧?”林觉民靠在她的身旁一相情愿地陶醉着,爱慕地看着她令人狂恋的面容。   “这么快?我爹地又收了令尊多少钱?”意映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也许她父母又不敌林家的银弹攻势,才会不征得她的同意就私下定案。   “一家人何必说得那么生疏?赞助林家未来的儿媳妇开画展,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那种小钱不必分什么你我。”难得能靠她这么近,林觉民情不自禁地想拥住她,却被她快速的躲过。   “想早点把我买回家,所以你们才这么做?”虽然很久以前她就已经认命了,但她仍是不想就这样被卖去林家。   “你那美丽的小嘴怎能说出这种令人心碎的话?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买卖?我们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情圣状地牵起意映的手轻吻,肉麻地表白。   “呕!”旁听的碧玉一手按嘴一手抚胃,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这个声音。   “碧玉,想吐就到外头吐个痛快,顺道把那些花拿去老地方插。”意映好心肠地建议道,都是这个林觉民,每次他一来,她家的胃药就需要再补货。   “多谢小姐恩泽。”碧玉捂着嘴,抱着大花束匆匆往桶子里一放,赶紧跑到后头吐出林家少爷所引起的酸水。   “不愧是艺术家,连花瓶都跟寻常人家不一样。”林觉民抚掌大声地赞叹插着他所买花束的桶子。   “那是圾垃桶。”意映冷声解释,花瓶和垃圾桶都分不清,这个少爷阿谀得实在太假了。   “不管它是什么,只要是摆在你屋子里的东西都像你一般精致。”林觉民就爱她这种清冷的调子,不以为杵地眨着重度近视眼朝她放电。   “我爹地还欠了你们多少钱?”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她以为他两眼抽筋了。“什么欠不欠,谈钱多伤感情,时间宝贵,我们来谈爱如何?”他两手大开想朝她抱去,被意映闪开,碰了一鼻子的灰。   “到底是多少?”   “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欠了七、八百万罢了,小款子,你不用在意。”林觉民不死心地缠在她身旁,开始对她毛手毛脚。   结束一天化缘的欧阳零才回到家门口,就看到碧玉蹲在家门外频频干呕。   “小管家婆,你吃坏肚子了?”欧阳零知道这女人视他如妖孽,怕他怕得紧,于是站在远处关怀地问。   “没办法,屋子里的东西太肉麻了,不吐一吐我不爽快。”碧玉拍拍肚子,拭着嘴角回道。   “什么东西?”盯着车库前的豪华跑车,他若有所思地问。   “小姐的未婚夫。”吐去了一肚子的不快,碧玉觉得舒服了点后站直了身子对他说。   “她有未婚夫?”欧阳零的音量随即扬升八度,浓厚的妒意翻涌而上,在他体内四散游走。   “可不是,正在里头缠着小姐。”碧玉指了指屋内,嫌恶地吐吐舌。   欧阳零双眼如炬地望着屋内,大步地向前行。   “喂,你想干嘛?”碧玉退离他三公尺之远,扬手挡住欲进屋的欧阳零。   “我进自己的家门有什么不对?”按捺下狂烧的妒火,他语调冷漠地问。   “我看不只这样吧?你想横刀夺爱?”曾看过他和小姐相拥而眠的镜头后,碧玉了然于心地看着他阴恻恻的脸。   “我有这么说吗?”欧阳零今天才晓得这个管家婆所管的事可不是普通的多,而知道的事也不是普通的少。“瞧你满脸的酸味,一闻就知道啦。”碧玉数落着,她再看不出来,这个管家职位也就甭混了。   “明眼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是要抢,但我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男人敢沾惹我的女人。”他将手上的法器放置在长廊上,搓按着拳头蓄势待发。   “那家伙的确是配不上小姐,但我也不赞成你去阻挠林家少爷,你这么做小姐会不高兴的。”碧玉拦着他,依然坚守自已的责任和身分,在同情小姐之余,她也必须考虑到老爷和夫人的生计问题。   “她的心情是一回事,但我现在的心情又是一回事。”欧阳零哪管那么多?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在他心底挥之不去,多年来不曾产生的愤怒堆满了他的脑海,逼他不得不寻找出口发泄。   “对不住,为了沉家着想,我不能让你进去搅局。”碧玉退至门口挡住他,表明了不让他入内的决心。   “让路。”欧阳零故意靠近她,让她看清他脸上的冷冽表情。   “你……你别过来,我身上有金刚经。”碧玉怕极了他这个妖不妖、邪不邪的怪胎,忙不迭地掏出衣裙里的金刚经架在她的面前,抵挡着欧阳零。   “那只对死人管用。”他一手挥去她手里的书本;没想到这女人竟怕他怕到这个程度。   “我……我会……降龙十八掌。”碧玉穷极慌乱地挥动手脚,希望藉此吓退他。   欧阳零更加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嗤鼻冷笑着,“你不是丐帮,你是管家派。”   “我会北冥神功……还会……还会九阳神功,你不要过来。”她胡乱地比画一通,结结巴巴地说。   “小管家婆,北冥神功出自天龙八部是段誉所学,九阳神功出自倚天屠龙记是张无忌所学,不同的功夫和人物你不要乱凑。”欧阳零不悦地订正她的话,对她积极的阻拦态度极感不耐。“这样啊?弄错了?”她搔着头迷惘地想。   “朝代不对,书本也不对,你的金庸没有读好,去重修一遍。”欧阳零推开她,趁她还在思考时转开门把就要进去。   “好……哎呀,你不要误导我,不管我说得对不对,反正我不能让你进去就是了。”及时回神的碧玉连忙拍开他的手堵在门前,想起了阻挡他的大事。   “不让?”他最后一次问她。   “不让。”碧玉大大地点了个头,昭示她的决心。   “好,再不让我就凑合着吸干你的血,行采阴补阳之术。”他凑在她耳边磨着牙恐吓道。   “我让,你不要靠近我!”碧玉吓得速速弃守,逃至长廊一角兀自颤抖不已。   吓退了小管家婆,欧阳零不客气地开门入内,恰好撞见林觉民正对意映上下其手,于是真气一提,三两步便跃至林觉民的身后,捉住他的衣领朝旁一扔,眼带寒意地瞪向意映。   “这家伙以为他在做什么?”醋意直冲脑门,欧阳零妒火狂侥.她就这样站着让人随便动手,她的防身术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用在这家伙的身上?   “意映卿卿,他是谁?”被欧阳零这一扔,摔得眼冒金星的林觉民扶着桌角,吃力地站起身,想间清楚到底是谁偷袭他。   “他叫你什么?”听到这等亲热的称谓,欧阳零拉长了脸。   “你没长耳朵吗?”意映垂着头不看他。   “意映卿卿,听起来很耳熟,如果再加上‘如晤’两字,就成了意映卿卿如晤……”   欧阳零抚着下巴推敲,瞇着眼低视矮他一截的情敌。   “你怎么知道我都是这样写信给她的?”林觉民张大了眼睛问道。   “这家伙该不会是写‘与妻诀别书’的那个烈士吧?”欧阳零转过头不满地质问意映。“金田一先生,既然你很会推理,那么你也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她知道欧阳零突如狂风的怒气所为何来,也料到他会如此,于是撇过头把问题丢给他自己去想。   “林觉民?”他很有把握地问向情敌。   “有!”林觉民崇拜地应声喊道,好厉害,用猜的就知道他的名字。   欧阳零扳过意映的脸,“这种名字、这种料子,你想当寡妇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意映困难地硬下心肠来,她叹口气,拨开了他的手。   “你不能,我能。”欧阳零沉声喝道,不了解她所说的不能是指什么,只知道她将快要不属于他了。   “意映卿卿,这粗野的男人是哪儿来的?”自觉被冷落的林觉民又站出来维护自己的立场。   “路上捡的,他目前是我家的食客。”意映没闪避欧阳零狂暴的眼眸,目不斜视的回答他。   “还有呢?”欧阳零紧握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问。   “你还想要什么?”她忿忿地甩开他的手,只会问她而自己什么也不说,别人就要将她娶走了,他连一句话也不肯告诉她和林觉民,以表明自己的心迹。   “我说过我会捏死你。”她竟结交这种不入流的货色来羞辱他?   “我会感谢你让我得到解脱。”听到他的答案令意映深感失望,她带着惨淡的笑看着他的眼神。   “这就是你的眼光?”欧阳零语带杀意地问她。   “至少他有钱。”意映尖锐地应着,心底囤积多年的怨气排山倒海而来,而他只想强取不肯表明立场的态度更是使她光火。   “意映卿卿——”“闭嘴!”欧阳零和意映齐声吼道,吓得林觉民又缩成一团。   “林觉民,消息传到了,你也可以走了,大门在那边。”她指着大门的方向对林觉民说。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他两眼闪着金光,兴奋异常。   看了欧阳零一眼后,她闭上眼赌气地开口,“我爹地说了就算,我会如期嫁给你,不送。”   “好……那我先走了。”林觉民欢天喜地地再度站起,飘飘欲仙地望着意映,却在接触到欧阳零冷冽的眼神时,抖了抖身子识相地走人。   “你要嫁他?”欧阳零在林觉民走后怒气直冲九霄地问。   意映力持镇静,不答话地举步上楼。   “站住,回答我的话。”他盛怒地喊住她的脚步。   “是又如何?想捏死我吗?过来一把捏死我呀!”意映猛然旋过身子,语带愤懑地扬声挑衅。   “你……”欧阳零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纤细的颈项低吼。   意映也不闪避,任他在她的颈上施加压力,两眼不屈地直视他黝黑的眼瞳。   她真的想死?欧阳零缓缓地撤开自已的手,不语地瞪着她颈上自己所留下的鲜明指印。   意映对他彻底地感到失望,喘了口气转身想离开,然而欧阳零迅速挪转过她的身子,炽热的唇随即覆上她的。   意映在自己未被他吻得不能自拔前奋力别开脸,气喘吁吁地推开他,往身后的台阶跨上一步,冷眼看着因愤怒而红潮满脸的欧阳零。   “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别再那样吻我,你没那个资格。”   第六章   自从那一天起,意映没再踏出房门半步,全心闭关作画。   除了碧玉送餐饭之时,那个充满百合花香的房间再没为任何人开启。   欧阳零很想念那股淡淡甜甜的花香,更想念花的主人——那朵绽放在他心头、令他刺痛的野百合。   他沉思了数日后,承认自已对意映的爱意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而且早已不是他所能控制。不如从何时起,那株野百合已然深植他的心中,拔不尽、除不去。之前他对女人还避之唯恐不及,现在他眼底、心里却盛满意映的一颦一笑,满满的相思和寂寞、绝望的空虚感使他更想要拥有她。   痛定思痛,欧阳零整理好紊乱的心情重新出发,若不能摘花去根将她赶出心底,他只好做个采花贼,强行夺取他人之花。   应敌之道不能力取,智取才是上策,直接去挑了意映的软脚未婚夫,还不如先探听清楚意映非嫁他不可的理由,如此他才能决定该采取什么对策,力保那个快不属于自已的女人。   有了目标之后,欧阳零开始思索该先朝谁下手。   第一个糟殃的人便是碧玉。   他采取一对一紧迫盯人的方式,在碧玉上班时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碧玉洗衣时他就帮忙洗衣、打扫时他就帮忙打扫、煮饭时他也站在一旁陪伴,碧玉闲暇时他就坐在她的身边,一语不发地盯着她,到了碧玉下班时欧阳零还亲自送她回家。他总是不对碧玉开口说半句话,除了微笑还是微笑,也不给她任何理由,只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搞得原就患有妖孽恐惧症的碧玉神经紧绷、努力烧香拜佛,却还是驱赶不了那尊像背后灵的欧阳零。   在欧阳零的骚扰下,碧玉的定力只维持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清晨,她又看到欧阳零笑呵呵地站在家门口等她,她终于不支地向他的毅力投降,这个妖孽再陪她玩下去,她可能就得到经神病院报到了。   “你……你每天这样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企图?”碧玉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胆战心惊的问。   “联络感情。”欧阳零笑笑地看着她,又如前三天一样,举步来到她的面前。   “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你想要什么或想知道什么我全都答应,拜托你有话就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她哭丧着脸,话里充满恳求的语气。   “我是有一些小疑问。”他拨着长发,笑意浅浅。   “能为你解惑是我的荣幸,万死不辞、万死不辞,求求你快问吧!”碧玉如获大赦地聆听他的话,拚命点头求他开口。   “意映近来好吗?”他语气闲淡地问。   “小姐在作画时都是一副火爆样,她很好、很好,跟平常一样。”碧玉这才知道他数日来缠着她是为了谁,于是赶紧向他报讯。   “她的画完成了吗?”一旦意映的画作全部完成,也代表他将被逐出家门,他得先弄清楚自已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克敌。   “还没,可能还要再关个十来天才会出关。”碧玉摇摇头,以意映夜以继日的画法,可能是想赶在结婚前将画全部完成,才会如此拚命。   “那个革命烈士的后人是谁?”知道意映的近况后,欧阳零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插入主题。   “烈士的后人?你说林觉民呀?”碧玉有默契地问。   “对,就是那个令你呕吐的肉脚。”由她那天呕吐的情形看来,欧阳零知道她对那个林觉民也没什么好感。   “他是小姐的未婚夫,很久以前他们就订婚了。”碧玉撇着嘴角,不情愿地对他说明。“意映怎么会看上他?”他没忘记意映对她未婚夫冷淡的态度,所以他不相信意映会对那家伙有好感。   “小姐才没看上他呢!”碧玉自鼻端哼着气,不屑地回答。   “她不爱他?”欧阳零日头一扬,眼中又恢复了光彩。   “不爱。”她答得极快,连她都看不上眼了,何况是小姐?她的艺术家小姐眼光可是很高的。   “那么他们为何要订婚,现在甚至都要结婚了?”他没被兴奋冲昏了头,再接再厉地挖内幕消息。   “交易嘛!”碧玉叹了口气,走进客厅开始她例行性的打扫工作。   “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欧阳零紧跟着她,屏气凝神地听下去。   “就是商界和艺术界相互合作嘛,这很常见。”碧玉不想说太多,四两拨千金地草草带过。   “什么交易?哪一种合作?小管家婆,你最好说清楚些。”不满于她打发似地回答,他拉住她手上抹布的另一端,笑得很邪地威胁。   “我说、我说……你不要靠太近。”碧玉咽咽口水,胆小地退后觑望着欧阳零特有的诡谲模样。   “他们怎么个合作法?”欧阳零和蔼可亲地对她微笑,无论如何,他都得问个水落石出。   “就是一个给钱、一个卖人,一个得到名声和人、一个成名啰,双方互助各蒙其利。这个林觉民是拥有数家大医院的林老前辈的独生子,林家在医界也算满有分量的,所以他们一开口提亲,老爷就答应了。”碧玉垂头丧氧,小声地吐出艺术界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于是意映就找上他当出钱的凯子?”欧阳零顺着她的话推测道,话里充满了不屑的意味。“喂,说话客气点,我家小姐看人的眼光有那么差吗?”碧玉打抱不平地吼,由于护主心切,全然忘了她会怕欧阳零的这一点。   “就我看来是很差没错。”欧阳零嘲弄道。林觉民?光临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个短命鬼。   “眼光差的是老爷、夫人,那个林觉民是老爷他们找来的,这不关小姐的事。”她忿忿不平地指控道。   “但要嫁人的是她,不是你家老爷。”欧阳零凉掠地看着她气鼓鼓的圆脸。   “他们只有小姐这么一个独生女,小姐不嫁,难不成你要夫人嫁吗?”   “叫你老爷自已嫁过去,他女儿我要了。”欧阳零独霸的下命令,要接收意映的人只能是他,其余的人免谈。   “你是真的迷上我家小姐了?”碧玉小小声地问,有些明白欧阳零对意映的独占欲大到什么程度了。   欧阳零扯扯嘴角,“少在我面前装傻,你是个明眼人,你知道我对她不只是迷恋而已。”这小管家婆看似胡涂其实精明得很,以他识人无数的眼光,还不至于会被她的外表给唬了。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你出现得太晚,而林觉民又出现得太早,比来看去,你抢不过他的。”多年来的伪装居然逃不过他的法眼,碧玉这才晓得这个零不简单,但她还是一本初衷地对他提出谏言。   “我哪一点比不上他?”欧阳零倚在桌边问她。论人品、论相貌,那个林觉民在他面前算哪根葱?   “很简单,钱,你就败在自己是个穷和尚。”   “我不穷。”他淡然地应道。   “但你也不富裕。”碧玉指着他所穿的袈裟,酸溜溜地回答。   “富裕与否和我败不败有何干系?”虽然很讨厌提及有关钱的话题,但为了意映,他还是抑下心底的厌恶感,捺着性子陪碧玉兜圈子。   “艺术界是很现实的,要推出新作品不只本身得有名气,背后财团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环结,没有充足的金钱奥援,那些艺术家怎么能生存?”碧玉头头是道地指出他失败的原因。   “为了求生存,意映竟自愿牺牲幸福嫁给那个蠢烈士?”虽然已经大致了解沉家的情况,但他还是不能接受意映为艺术牺牲的这件事。   “你忘了老爷和夫人也是艺术家吗?他们虽有名气,但实质上肯出手赞助的人少之又少,而小姐个性虽怪,但本质孝顺,她不会置老爷、夫人于不顾的。”碧玉很心疼又很无奈地说出沉家的痛处。   “让你家小姐这般牺牲,你不反对、不气恼吗?”欧阳零脑筋转了转,决定鼓动这个管家婆。   “当然反对,林觉民那个蠢烈士怎么配得上我家小姐?”碧玉果然与他一个鼻孔出气。   “那就别让她嫁。”他积极地拉拢碧玉。   “你说得真简单,他们故意把婚礼订在小姐画展的前一天,就是要确保能得到她,避免小姐反悔,才会这么小人。”碧玉白了他一眼,如果真能说不嫁就不嫁,那小姐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世上有钱的不只林觉民一个,她大可以改找其它不打她主意的财主。”欧阳零知道她不容易收服,但世上有钱的人多得是,必要时他还可以牺牲点毛遂自荐。   “没用的啦,我们早试过了。”碧玉挥挥手,很快地否决他的提议。   “怎么说?”   “每次小姐带着作品去找赞助者,哪个人不是见到了她就猛流口水想打她的主意?   尤其在他们发现小姐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后,他们的条件一个开得比一个多,没结婚的就想娶她回家,有老婆的就想金屋藏娇,男人都是一样的,见到新鲜的就想尝,所以我说小姐长得太美才会有这种困扰。”碧玉很有经验的分析一切,所有看到小姐长相而能不被迷倒的赞助者至今尚未出现,这世上哪有纯粹只想帮她家小姐的人?“林觉民也是想尝鲜的一员,怎么她就挑他当入幕之宾呢?”听完她的分析,欧阳零的心头更是酸碱不平衡了。   “因为他比较没有危险性。”碧玉也很庆幸这点,倘若林觉民想硬吃柔道黑带的小姐,恐怕还得先去练个十年八载的功夫。   “没有危险性?我见到他的那天他就正在吃意映的豆腐,怎能算是没有危险性?”   他体内的炸药开始爆炸,声音也高亢起来。   “他没要求先上车后补票就很好了,其它人还想先验货哩!”碧玉不以为然地努努嘴。   “验货?意映吃过几次亏?”欧阳零眼神似淬毒的箭,怒极攻心地朝她发射。   “喂,你别吓人好不好?小姐可是柔道黑带的高手,她不曾少块肉或是吃过亏啦,想碰她哪有这么容易?”碧玉颤声应道。以欧阳零这种吃味劲,在林觉民还没被他万箭穿心前,她这个报马仔就被毒死了。   “至少林觉民就得手过,他在我的眼前碰她。”想到林觉民放肆的那一幕,他胸中的妒意就像江水泛滥,从头到脚淹没了他。   “那是因为小姐厌了、倦了,反正都敲定林觉民是未婚夫了,迟早都会是他的人,她说她会渐渐习惯的。”碧玉好心地替意映澄清,不料却发觉欧阳零的脸色愈变愈酷寒。   欧阳零硬是挤出冷冰冰的笑容,“她该习惯的人不是他。”   “不是林觉民难不成是你?”碧玉搓搓手臂,觉得室内的气温开始疾速下降,尤其欧阳零几乎快结冰变成冷冻人了。   “对。”欧阳零气盖山河的回答。   碧玉叹口气柔声劝导,“我不是叫你死心吗?没钱还妄想轧一脚竞标?收收心去做你的和尚吧,何况天底下跟你一样美得过火的女人多得是,如果有天你不想当和尚了,除了小姐以外的女人你都可以找,就是不要死死的认定小姐,快快把小姐忘了吧!”显然这家伙又是一颗顽石,而小锅子硬是要配个大盖子,不搭就是不搭,再强求也是惘然“钱对她真的这么重要?”欧阳零全身神经紧绷,阴阴的问。   “不只是她,对所有的贫穷艺术家、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碧玉说得理所当然,以为他是在佛寺里待久了才会对钱没概念。   “对我来说就不是。”他别过头猛力一甩,既而低首用力按着桌角,心底不断地交战着。   看他这副丧气的模样,碧玉是很想安慰他,但又不能忘本地投向他这一方。“你是出家人嘛,环境不同当然觉得钱不重要,你还是早点回去庙里忘了这里的红颜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为了她,我可以对金钱重新评价,因此她绝不会是林觉民的人。”欧阳零的心理交战很快就有了结论,他扬首时又换了一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脸孔,自信满满的说。   “不是我爱泼你冷水,你的观点和你的口袋是两回事,想要得到小姐,你可能要等下辈子。”碧玉揉着眼看他变化极快的表情,愈发觉得他的心理难以捉摸。   “意映有捡东西回家的习性是不?”欧阳零又变回以往的怪模怪样,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早知道了吗?不过小姐捡东西前还会挑一下,喜欢的、中意的才带回来。”   碧玉本来还想多同情他一下,但看到他由凡人又成了妖魅的眼神,同情心马上蒸发殆尽,实在是因为他的沮丧期太短,而振作期又来得太快了。   欧阳零轻佻地靠近她,“是吗?那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有被人捡的习性?”   “啊?”碧玉退了一步又一步,瞠大着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听你这么说我才知道她和我是同一种类的人。”欧阳零如大猫捉到小耗子似的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细细品味她的恐惧感。   “哪一种人?”碧玉想了老半天,只认为他跟意映的相同处仅止于外貌和古怪的个性。“我也喜欢被人捡,也很挑拾主。”他弹弹她的脑袋,开诚布公地剖白。   “你挑拾主?”听到他这句话,她完全忘了该有的恐惧。   欧阳零大嘴一咧,笑得像混世魔王,“告诉你,我最喜欢被穷人捡。”   嘿嘿,既然爱人是穷人,那就再好不过了。欧阳零快活地想。他那些缠身的憎恶品可有了地方倾倒,以后再也不必为了处理金钱而伤神四处躲逃,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转嫁。   多亏林觉民的出现,他终于找到一个一本万利的销金窟。   “碧玉,把东西搁着,你可以出去了。”   意映正为了眼前的这幅画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听见细微的声响,以为是碧玉送饭进来,忙里分心的吩咐道。   “碧玉?”没人回答她,于是意映停下画笔,转身探个究竟。   意映一回头,就看见欧阳零端着盘子,站在落地窗后,修长的黑色身影半罩在白色的窗帘中。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记得自己确实将门窗锁得紧牢,碧玉也不可能将房间的钥匙交给他。   “有缝就行。”欧阳零自帘后走了出来,将托盘放在小桌上,笑笑地打量她。   “少林寺教了你特异功能,还是高野山教你当壁虎?”她放下手中的画笔,双手抱胸地观察他的神情。   数日不见,他似乎变了,林觉民出现当天的火爆气息消失无踪,又恢复以往狂邪不羁的潇洒状,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都有。”欧阳零拉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就着屋里明亮的灯光细看她的容颜。   “我要赶画没空陪你废话,出去。”意映拾起笔不搭理他,不想让他又把自己弄得心神不宁。   欧阳零在一瞬间抢过她的笔搁在一旁,乾坤大挪移地将她搬至自己的双腿上,厚实的手掌轻抚过她的脸庞,“你瘦了。”   对于他迅捷的举动,意映只怔忡了一下下便回神,眼神淡漠地盯着他的怪样,“从哪里进来的就从哪里出去,我的私事不用你费心。”   “没有我,你怎么作画?”欧阳零轻触着她干燥的唇瓣,扶着她的后脑,低下头徐缓地以唇浸润。   意映无力推开他,抿紧唇瓣不语,不懂他的吻味道怎么变了?不如以往的狂猛暴烈,今晚的他温存得今她心笙动荡,不知所措,她觉得好陌生又好心惊。   意映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聚拢涣散的心神回道:“职业机密,没模特儿我也能照画不误。”   “画我的同时,你心里是否也必须想着我才能绘出你想要的东西?”他伸出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以柔情似水的眼神锁住她。   “是又如何?”意映知晓也见识过他的武力,挫败地任他拥着,尤其他又用这种温柔的姿态面对她,使她怎么也硬不起心肠。   “不如何,只代表你不分日夜地想着我、念着我。”他轻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眼,低低地笑道。   “意图不同,你少自呜得意。”意映反驳道。日夜不分地想着他纯粹是为了作画,若没凭借着对他的记忆她怎么能画出来?她又不是印象派的一员。   “意图?除了画我之外,你还有什么其它意图?”欧阳零将脸压近她,浪荡地在她耳边呵着气。   “你想说什么?”意映早已习惯他的举动,泰然地依偎在他怀里。   欧阳零拉着她的手按向她的心房,“我是说,我住在你这里已有许多时日了。”   “何以见得?”她没驳斥他的话反而抬起眼看他,想听听他的高见。“画了一屋子的我,你相思的对象难道不是我?”他随手指着放置在屋内的画作,幅幅画里的人儿都是他,每画一幅,不知她已将他想过多少回。   “那不是相思,那是作品。”意映好笑地回答,他以为她想着他就代表相思?   “不,那是我在你心底的样子。”欧阳零欣赏着她绝丽的笑容,睿智地说。   “那只是画。”意映深深地缩紧了眉头,这才知道他观人之术的高超,但并不愿意亲口承认。   欧阳零抱着她转向她正在画的图,与她一同感受画里的意境。“画我的人必须看着我,而常人不会以这种眼光看我,更别说画里含情带意的意境了。”   “我没掺杂那些颜色。”她眨动水亮的大眼,看了许久倒看不出她的画里居然有他说的那些东西,她曾把她所有的情意都画进去了吗?   “你爱过人吗?”欧阳零垂首倚在她的耳边问。   “没有。”回想起林觉民在场的那日他不肯表明心迹的行为,意映赌气地诓骗道。   “这就莫怪你画作的意境会这么寂寞了,因为你很寂寞。”欧阳零看着她,直勾勾地点明她作画时的心境。   “你是进来讨论我的情感问题还是来看画的?如果都是那就滚,我寂不寂寞我自己明白。”意映十分讨厌听他说这种话的感觉,在他面前,她就像是显微镜下的草履虫,被人观察得一清二楚,远胜过她对自已的了解,甚至知道她心底藏了头叫寂寞的怪兽,而她却对他的心无所知悉。   “那可不行,如果连你都寂寞的话,我们就更该好好解决这项问题了。”欧阳零收紧手臂,以脸贴着她的脸,笑嘻嘻的说。   意映忙转过头正眼看着他,“什么叫连你都寂寞?”   “因为没有你,我的日子非常无趣寂寥,而现在的你看起来又像一只没有主人的弃猫,身为你的所有物,我必须中和你我的情绪,让彼此都好过些。”他轻吻了她一下而后离开她的唇嘴角,嘴角勾着隐隐的笑意。“你是我的所有物?”意映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个专属的男人。   “我是你捡回来的不是吗?当然是属于你的。”   “多谢你的以身相许,但时效过了我便拒收,你的利用价值只限于供我作画而已,要不要你完全是两码子事。”她晃着头使自己清醒些,不能再让他的魔眼迷惑了,碧玉说得对,他的眼会吃人,今天她才真切地体验到这点。   “无妨,这些时间使绰绰有余。”欧阳零似笑非笑地环着她的腰,欢喜地亲吻她的发际。   “你在说什么?”又来了,净说些古里古怪的话,他的母语是由甲骨文演化而来的吗?   欧阳零直勾勾地看了她半天,而后只手放开她,把一旁的小桌子拉了过来,揭开盘上小圆盅的盖子,使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没,趁热吃点东西,吃完后再乖乖睡一觉,我不喜欢你脸上有黑眼圈的憔悴样。”   “我为什么一定得听你的话?”意映倔着脾气。这家伙总是把话讲得不清不楚,最近甚至学会了她的命令式口吻,她真弄不懂这个男人。   他舀了一碗鸡汤送至她面前,“来,这是碧玉炖了个把钟头的鸡汤,别糟蹋了她的苦心。”   “你还没回答我——”意映话才说了一半,他便趁势将鸡汤送进她的口里。   意映被突然送入口的汤汁烫得频频伸舌吐气,苦着一张小脸瞪他。   “太烫了吗?”欧阳零低头吻了吻她被烫红的唇瓣,“我吹凉了后你再喝。”   “你到底在做什么?”看着他辛勤吹凉汤匙里汤汁的动作,她益发感到不对劲,于是抬手制止他。   “腰围瘦了,你要好好补补,来,再喝一口。”欧阳零用附在她腰上的大手探测一番后,柔声地哄着她多喝些滋补身体。“你费尽心思爬进我的房里来就是为了喂我吃东西?”难得他会有如此举动,意映心软地喝下后,拉住他的手不死心地追问。   “非也,你若不吃壮些我怎么有胃口吞你下肚?我是期望你能美味些我才好消化。”他端着不正经的笑容回道,举起汤匙又要喂她。   意映不合作地转过头,“我有未婚夫了。”   “名义上。”欧阳零处变不惊地更正。   “不想表明你的立场就别想当入侵者,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意映点破他俩之间所存在的隔阂,认真的看着他的眼。   “入侵者?”欧阳零讥笑道,“先来后到是他家的事,他不过是空有未婚夫名号的人物罢了,你虽没口头承诺我是你的谁,但你的心中没有他只有我,我既没入侵也没破坏什么,况且他也对我构不成威胁。”既然她也明白他俩之间那种暧昧的感情,那他便不拐弯抹角了。   “威胁?你想要什么?”意映咬着下唇问他。   “你,我要你。”欧阳零不忍心看她将唇咬得渗出血丝,于是将她按向自己,轻舔她被虐待的唇瓣。   “你是个和尚。”听到他亲口承认后,意映酡红着脸心慌地找理由。   “我没出家。”   “你没钱。”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也令她最感遗憾。   “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爱,我要你只接受我一个人的爱。”欧阳零捧着她的脸,字字真切地诉说。   “你有爱?你会爱人?”她不相信超级自恋狂也懂得谈情说爱,而且会爱上别人。   “有,而且我比你忠于自己,至少不会死鸭子嘴硬,拿着未婚夫的名号缚住自己、骗自己。”逮着了机会,他便开始损她。“我没那么做。”意映别过头矢口否认,心底却因为他的表白涌上阵阵喜悦。   “是吗?那在我不知道你有未婚夫之前,你怎么就从没阻止我这么做过?”他单指勾回她的脸,细细地吻她。   “大侠,你的武功盖世,我是敌不过你的蛮力的。”意映抵着他的胸膛轻喘着。   “撒谎,今晚你也没拒绝过我。”欧阳零静静地拥着她,让她在他怀里休息。   “因为你的行为让我困惑,我正在考虑该不该拒绝。”   “考虑的结果如何?”欧阳零轻拉开她重新拿起汤匙,吹凉了后再喂她进食。   意映想了很久,还是认为沈家的生计远比自己的幸福重要。“我该拒绝你。”   “只可惜你的身心不允许。”他没有半点灰心的模样,依旧充满了自信。   “我承认你极度吸引我,但我相信有毅力便可以克服。”   “是吗?”欧阳零云淡风清地问。   “你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我宁愿选择钱,所以别再这样对我让我为难。”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决定不再接受他忽冷忽热的爱情表现.不想再让他那极度吸引人的身影继续晾挂在心底。   “没差,我说过那对我构不成威胁。”欧阳零一宇不漏地接收她的话,不以为杵地笑道。   “抢别人的老婆你不觉得是种业障?”看他的反应也知道他全没听进去,于是意映试图输送人伦道德和佛经义理。   “你没听过吗?别人的东西总是比自已的好.何况你也未正式属于他人,我将主权移转,对林觉民来说还算是做了件功德。”他又喂了她一口,得意洋洋地说。   “什么功德?”意映制止他再喂食,捉紧他的衣领问。   “救林觉民一命,免得你在新婚之夜将他摔回老家投胎。”虽然他天生少了心肝肺,但也很有人类该具备的良知,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遇上了意映这个男人婆,不死恐怕也去了半条命。   “我不会那么做。”意映口里虽这么说,但心里也不太能保证,这不能怪她,实在是那个林觉民天生就是被摔的材料。   欧阳零戏谑地拉着她的手碰触他结实的胸膛和温热的嘴唇:“有过我之后你还能接受其它的男人吗?”   “别太自负。”看着欧阳零那种多情的表现又快速被蒸发,意映愠愠地瞪他一眼,拿过桌上的汤碗一口气喝光,不再接受他的喂食。   “乖女孩。”欧阳零很高兴她喝完汤汁,以自己的唇代替手巾拭净她嘴角的汁液。   意映跳下他的腿,立在一旁严正地声明,“我说过别再这样做。”   “我没答应。”他弯身轻松地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你在做什么?”意映推着他的肩。   “送你上床休息,你需要睡眠。”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他亲吻着她的额际回道。   “那你又上来做什么?”意映拧着眉看他上床躺在她的身旁。   “陪睡。”欧阳零拉过她的身子环紧她的腰,让她的背靠着自己,紧紧地将她嵌入胸怀里。   “我已很清楚地告诉过你,只有那晚。”   “我的记性不好,下回你再提醒我,现在睡觉。”他转正她的身体,与她面对面地贴合。   四肢与他交缠不能动弹,意映尴尬得晕红了脸。“你真的只想陪睡?”   “不只,我想做的更多。”惊艳地盯着她脸上的红云,他悄悄伸出手指轻缓地抚着。“那怎么还不动手?和尚不当你想当圣人?”意映无处躲逃,被迫直视他那对充满魔魅的双眼,觉得它们像股黑色的漩涡,直要将她的灵魂吸入。   “时机不对。”欧阳零轻吻她的鼻尖笑道。   “什么时机?”   “你比我还猴急?”他撩高她的发丝,不正经地看着她。   “去你的。”意映光火地捶打他的胸膛。什么猴急?把她说得像只欲求不满的母狼似的。   “我要等你心甘情愿。”欧阳零握住她的拳头,低低地说。   “不……不可能。”意映没把握地驳斥道。   “可不可能我们都心知肚明,即使我不使强你现在也会答应,但我要等你不再有林觉民这个包袱后,才来慢慢享受,所以你必须有耐心再等一阵子。”欧阳零的表情既自大又自满,大手在她脊背来来回回地摩裟着。   “谁说我——”意映气呼呼地想开口,却被他的唇堵住了嘴。   “闭上眼睛睡觉,不然我现在便实现你的愿望,好好在床上伺候你。我必须警告你,我已经很久没尝过女人了,所以无法担保你明早下不下得了床。”火辣辣地以唇舌与她厮磨后,他吐着火热的气息奉上忠告,毫不掩饰眼底赤裸裸的情欲。   意映接收到他眼中的意图后,赶紧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这才乖。”欧阳零吻着她的眉心,嗅着她身上特有的百合花香,这才满足地闭上眼,寻求多日来不曾有过的好眠。   手里拥着他差点错失的意映,他百般珍惜的不愿再松手,这朵洁白的百合是属于他的,别人只能远观不能亵玩,因此也只有他能看见她绽放的模样。   第七章   “小弟,如果我没看错日期,那么今天应该不是七月半,而且我初一、十五都有上香,初二、十六也有准备三牲四果祭拜,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我这里?”身着白袍的欧阳极半趴在办公桌上,欲哭无泪地看着八百年没见面的亲手足。   一下开刀房回办公室,欧阳极就有了这种想法——他定是流年不利或楣星高照,而今天的运气绝对是背到最高点,不然被流放国外的欧阳家大祸害怎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这个走到哪扫到哪的扫把星,这次不知道又要为他带来什么灾害?   “你没有更好的开场白吗?”欧阳零静坐在他对面的大椅里,僵着笑脸瞪视与他大哥同样没手足之爱的亲二哥。   “老实告诉我,是少林寺倒了,还是高野山垮了?”欧阳极抚着额头悲观地揣测。   只要是他小弟待过的地方,无论大小,好象还没见过有一个是完整无缺的。   “都不是。”欧阳零流利地对答,至少在他离开之前那些地方都还好好的。   “中国的女人骗光了,而日本的男人也整完了,没戏唱你才回来台湾另求发展,想拐拐第三性的男女?”欧阳极审视着小弟“可观”的面容,才几年不见,他居然出落得更美、更俊了,老妈若是看到他这副长发人妖的怪模样,铁定会被送到加护病房来急救。   “我没那么博爱。”他在橱柜里翻翻找找,翻出一套他二哥心爱的茶具组,开始泡起茶来。   “好吧,那你这次回来是想整倒哪间庙?”欧阳极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替小弟擦屁股。   “目前还没有这个闲工夫。”他在壶里注满热水,技巧娴熟地热杯。   “想去龙山寺还是朝天宫你自己挑一挑,打点好我就送你上路。”虽然很对不起被点名的大寺庙,但欧阳极只同情了三秒,便决定对那些大寺投弹。   欧阳零隔着氤氲的热气斜睨没有兄弟情的冷血二哥,“你就这么想让你弟弟出家当和尚?”   “总比让你出现在我们面前好,祸人与害己,我选择前者。”欧阳极抱胸凉凉地回道,与其把这个祸害留着害自己,还不如推出去让别人来替他消灾解祸。“二哥,我没当妖孽已经很久了。”欧阳零看着长相与他大哥相似的欧阳极,一直觉得他爸妈不公平,大哥、二哥外表都正常,却把他生得不伦不类。   “同一个娘胎出来的,你以为我会信你?”欧阳极不上当地摇摇头,认识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全家就出他一个美貌的怪品种,他不害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爸和老妈都好吗?”欧阳零边倒着茶边问。   “好得很,有大嫂管着家产,他们开开心心的周游列国去了。”欧阳家有万能大哥和钱婆大嫂看着,他老爸、老妈再快活不过,一个国家玩过一个国家,远比以往与祸害相处时开心多了。   欧阳零噙着一抹笑意,端来两杯香茗放在欧阳极的桌上,坐在他的身边准备与他喝茶顺便叙叙旧。   “二哥,我不是大哥,我不会使毒。”欧阳零冷笑地看着二哥定在椅子上不肯举杯的提防样。   “等我提高保额后再说。”跟他在一起就有危险,为了确保安全,欧阳极硬是不赏脸品茗。   “大哥没通知你我三个月前就回台湾了?”他自顾自地喝着热茶,先清算起与他大哥、大嫂间的旧仇。   “有的话我早就先去避风头了,何苦呆坐在这里被你这个祸害堵上?”欧阳极恨得牙根发痒,他家净是一堆没良心的怪物,人人会闪,就是没有人来通知他要避难。   “那他也没说他对我做了什么好事?”欧阳零小心眼地说,他可是从没一日忘记那对夫妻曾对他做了什么。   欧阳极愕然,“你被整了?”   “听你的口气好象你也被他们整过?”他现在才知道惨遭那对夫妇凌虐的受害者不只他一个。   “老哥会整我都是因为大嫂,那个阴险的小女人把大哥完全洗脑,他早忘光他前半辈子痛恨的东西,现在反而跟大嫂一样爱得要命,叛徒!”提起旧事,欧阳极就义愤填膺,大掌朝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物品跳了三丈高。   “他们怎么整你?”欧阳零很感兴趣地问。   欧阳极两眼朝上一翻,怒皱着眼眉,“还不是那个。”   “酒?”他脸色黯淡,心知一定是那个穿杨毒药。   “不然你以为我们最弱的罩门还有哪个?”欧阳极垂头丧气,他改口一定要研发防醉剂,把他的医学知识贡献给欧阳家的后代子孙。   “大嫂灌的?”谅他大哥也不敢与脾气相当的二哥正面交锋,因此会使坏的人应该是他新上任的大嫂。   “大哥也有份。”欧阳极气得折断了手里的笔杆,他老哥是标准的有异性没人性。   “下场呢?”   “我醉死在手术台上,被推到太平间放了一天一夜,差点被当成死人放到冷冻柜去。”在他醉得不省人事被摆在太平间时,苦不是专门为死人化妆的化妆师发觉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可能已经被医护人员冰冻起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英年早逝了。   欧阳零忍着肚里的笑意尽量闭紧嘴巴不发出笑声:   这招够创意,而且比招待他的情况更惨、更毒。   “欧阳零,克制你面部的肌肉,我的手术刀是不长眼的。”欧阳极拿起一旁摆饰用的手术刀,阴阴地警告。   “好毒,他和大嫂不愧为十大恶人之首。”莫怪二哥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那对夫妻可真的惹毛二哥了。   “你呢?有没有比我的惨?”欧阳极相信那对夫妻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回来台湾的第一天他们就灌醉我,半夜开车把我送至荒山野岭,丢到马路上任我自生自灭。”欧阳零拉下脸,冷眼看着捧腹大笑的欧阳极。“笑够了没?”妈的,最糗的人是他,他还好意思笑别人笑得这么大声?   “老哥……老哥半夜把你丢到马路上……弃置?”第一次知道有人敢这样整他妖怪投胎的小弟,欧阳极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欧阳零捺着脾气等他二哥笑完才开口,“我来找你不是提供你笑话让你发笑。”   “你本身就是个笑话。”欧阳极不给面子地继续嘲笑。   “二哥,如果你的牙齿再露出来,我就拐光你医院的医生、护士去卖春,不怕闹人才荒你尽管笑,反正你钱多嘛!”他拨拨及腰的长发,提醒二哥他天生惹是生非的能耐。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字。”同样身为对钱反感的欧阳一族,一听到那个字眼,欧阳极便面露凶光。   “大哥都已经不怕那玩意娶了个钱婆,你这个打光棍的大金主怕什么?”欧阳零喝完桌面的茶水,以颇不屑的口气说道。   “怕?我是堆到没处放快烦死了,你的顶恼难道就会比我少?”欧阳极反问他。这小子避钱都可以避到庙里当和尚去了,还敢笑他这个放着数家医院院长不当、躲来别人的医院当穷外科医生的人?   “几天前我去过我的那些公司,大略估算过一回,目前我名下财产的净值可能比你的多出一些,几年没去管它;没想到又暴增了几倍。”欧阳零烦闷地叹气。   早些年他是看准了台湾的建筑业没希望才猛放钱去投资,买了一家又一家快倒闭的建筑公司,看看能否赔光他所有的财产;谁晓得被他买下的公司命都硬得很,不但不倒,还利滚利替他愈赚愈多,要不是他大哥夫妻俩摆他一道,他早就将那些公司免费奉送给死爱钱的大嫂。   “不要作梦想推给我,自己的臭钱自己处理。”欧阳极把话说在前头,他自己的钱都烦不完了,哪有时间去甩他小弟的?   “我是准备要接手处理。”   “你要接手处理?大嫂给你喝的不是酒是孟婆汤啊?”怎么连小弟也忘本地学起大哥爱钱来了?   “我没被那女人传染。”他才不像他大哥那般没定力呢!   “那是被哪个女人传染的?”欧阳极压低了嗓音问。   “你的眼睛装了X光机吗?”欧阳零为他二哥的领悟力大感佩服。   “哼,欧阳家的男人会变性格还不都是为了女人?”欧阳极不屑地耻笑着,有他大哥的例子摆在眼前他怎会不明白?   “话别说得太早,迟早有一天会轮到你。”   “你会来找我是想谈钱还是谈女人?”欧阳极由衷感谢那些肯收留小弟的庙宇,几个年头下来竟能让欧阳零转了性格爱女人,果然和神多亲近便会出现奇迹。   欧阳零交握着双手闲适地靠在椅上。“女人我自己会摆平,找你是想请你借我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是你用钱与才能得到的。”   “免谈。”欧阳极巴不得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最好来个永远不见,这小子几年没见,一来还跟他扯上钱,他会帮忙就是笨蛋。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消化那堆臭钱呢?”他很有把握二哥会回心转意。   小弟肯帮忙出清他的臭钱?欧阳极听完后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你肯全部接收?”   “我的胃口很小,帮你吃一点是无妨,但想全部推给我是绝不可能。”欧阳零一副很吃亏的模样。   “能吃就行,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这家伙青帮他花钱已是奇迹,他马上把握住这个机会。   “把你在医界的名号借我用用,我要拿来压某个有钱人。”欧阳零别有意图的冷笑道。   “我的好处呢?”他小弟要压哪个有钱人不关他的事,只是没利益的借贷他可不干。   “我帮你接管几家医院,卖了的钱我自已吞。”   “好。”有人肯帮他花钱,要他借什么他都愿意。   “那就一言为定,多谢啦!”欧阳零见目的已经达成,拍拍屁股便要结束短暂的兄弟会晤。   “就这样?你没有别的要求或花招?”听完他简单的要求后,欧阳极惶恐不安地问。   “二哥,你被大哥他们整上瘾了,很希望也被我玩玩?”他邪邪怪怪地盯着二哥,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他也可以有求必应。   “臭小子,没事你就快滚,免得带给我一屋子的秽气。”欧阳极赶忙推他出门,趁他还没兴风作浪前快快送走这个大祸害。   欧阳零像是忽然想起某件事似地转过身,“对了,二哥,你知道现在正在举行的世足赛吧?”   “知道。”   “我来你医院时正好碰上你在开马拉松长刀,而那时电视正在现场转播英格兰对阿根庭一役,由于等待时间过长非常无聊,于是我就在护理站为你做了件事。”他以天真无邪的表情笑道。   “你做了什么?”这种怪笑?欧阳极防备地问。   “提倡孙子发明的赌博运动。”他贴在门板上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让医院里的员工赌足球赛的胜负?”欧阳极大驾,他根本就忘了这个祸害是永远不可能乖乖不作怪的。   “对,以你的名义做庄。”   “以我的名义?有多少人赌?”要命,还让他做庄家,欧阳极紧张极了。“不多,穿白衣服的都赌了。”他瞇着眼笑笑,这还是他聚赌人数最少的一次。   “什么叫不多?你是让整间医院的人都下海了!”欧阳极瞪大眼睛吼道,穿白衣服?整间医院员工的衣服也只有一种颜色,他居然趁他不在时让两百多人一起赌球赛?   “放心吧,赌盘是一赔五百,只要阿根廷一输,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散钱,还可以减少你的烦恼。”欧阳零安慰他,他这个弟弟是很友爱兄长的。   “如果阿根廷赢了呢?”欧阳极擦着冷汗问。   欧阳零抚着下巴想了想,“那你就很可能会多出个几百万的零头。”以他拉抬的赌盘倍率看,五、六百万可能跑不掉。   “你这个祸水……”欧阳极就知道这个扫把星是会带给他楣运的。   “奇怪,外头没声音了,刚才还很热烈地在谈进几球哩!”欧阳零发觉外面的人群似乎消音了,于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   欧阳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赛完了吗?比赛的结果如何?”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看电视或报纸,我先走了。”他不负责任地甩甩手挥别,踏出门外时差点撞上一票堵在门口的人群。   “欧阳医师……”一大堆苦主含着眼泪看着他。   “我哥在里面。”欧阳零指指后头的欧阳极,在人群中清出一条路,心情愉快地下楼。   “哪一队胜了?”看着前来的一群人灰败、哭丧的脸孔,欧阳极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呜……阿根廷害我们……我们赔光了这个月的薪水……”   就是这句话,欧阳极心底的火山一个接一个的爆发。   那个祸害来他医院不到几个钟头,就让他的户头突然多了一堆臭钱,谁遇上他谁倒霉这个真理,连他这个亲哥哥也不能幸免。他火大地推开窗子,朝着楼下正惬意离去的背影大吼:“欧——阳——零,你这个大祸水……”   “小姐,你提早出关了?”碧玉正在为二楼长廊上的花换水时,讶异地看见意映走出卧房。   “不是。”意映两眼无神地捂着额头。   “是不是在里面待太久了,想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碧玉的看家本领就是懂得察言观色,光看小姐这张臭脸,她就知道说话要小心了。   “比起楼下的乌烟瘴气,我房内的空气够新鲜了。”瞪着楼梯底下袅袅上升的白烟,她情绪愈显恶劣。   “这个……人多嘛。”碧玉干笑道。   “你没上牌桌我老爸他们就三缺一,但那些麻将声又是怎么来的?”才早上十点不到,麻将碰牌声就将她吵醒,她昨晚赶画赶至清晨四点,才在欧阳零的强制下上床休息,睡不到几个钟头,楼下就热闹得逼她不得不起床。   “老爷他们不缺人所以把我赶下牌桌,他们有了新牌友。”碧玉扁着嘴,为了不能多赚些零用钱,她的心情也很不好。   “哪个牌友?”天天和欧阳零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欧阳零又收徒弟害人了?   “林觉民。”   “什么?!”意映登时清醒,这人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那个人妖叫老爷请他来你家打麻将。”碧玉说这些话时还刻意仔纽地观察意映表情的变化。   “他叫林觉民来?林觉民还活着吗?手脚断了没?”他该不会摆了鸿门宴想砍林觉民吧?他的武功这么高强,只怕林觉民会横着出她家大门。   碧玉若有所悟地点头,体恤地先安定安定她的元神,“四肢健在还活跳跳的,而且玩得很开心。”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搞不懂他。”意映捉着短发闷闷地叫着。欧阳零早对她说过林觉民是他的情敌了,他怎么还会把情敌邀到自已的地盘上共聚一堂?   “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碧玉扯扯她的衣摆,两眼写满了疑问。   “什么问题?”   “那个人妖哪一点好?”至今她还是想不通那尊妖孽的魅力何在,小姐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为什么这么问?”   “要不然你怎么会林觉民不爱反而爱上他?”碧玉口气平淡地直接问出口。   “爱?我有这么说过吗?”意映听得脑筋都快打结了,她什么时候爱上了那个和尚连她的管家都知道?   “你们俩像同一面镜子,既然照得出他的反应,当然也照得出你的,那家伙爱上你了,我想你也差不多吧?”碧玉以第三者的立场分析道,俨然像个爱情专家。   “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吧?”意映蹙着眉消化碧玉的话。她对欧阳零的感情连一个第三者都瞒不过,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不吐实?碧玉看着她倨傲的神情想,好,不说她自然有办法让小姐乖乖招认。   “唉!我实在想不通,那人妖吃喝嫖赌样样精,古怪花样一大堆,看来看去那个林公子样样都比他强——”碧玉故意哀声叹气地损着欧阳零,果然话都还没说完,意映便忍不住插嘴了。   “少在我面前造谣,我不曾看过他喝酒,也没见他嫖过什么人。”   “酒是没有,但他不是嫖过你了吗?”碧玉无辜地抬高头看着她。   “碧玉!”“别装了小姐,这半个月来他每天半夜往你的房里跑还留宿过夜,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不言可喻,这不算嫖是什么?”碧玉有时心血来潮便留在沉家过夜,所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她可是了若指掌,睁只眼闭只眼大半个月了,她若看不出来小姐的心情,就枉费她在小姐身边待这么久了。   “你留下来监视我?”意映揪着她的领子问。   “纯属推理和意外发现。”碧玉笑嘻嘻地拉开意映的手,退了几步避免惹到火苗。   她的职衔是管家嘛,大事小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包括欧阳零夜夜会情人的举动在内。   “他只是陪睡。”想起欧阳零每夜拥着她入睡的甜蜜景象,意映脸色泛红地澄清。   “真的只有睡觉什么也没做?”碧玉失望地叹口气,这么好的机会欧阳零居然不会把握,笨啊!   意映火焰愈冒愈高,“要不要我上医院开张诊断证明书给你,管家婆?”   “奇怪,是你的身材太过平板引不起他的性趣,还是他把你当成男人只想搞同性恋?”这也不太可能,那头饿狼哪有可能望梅止渴就算了?其中一定还有内情。   “管家婆,你是不是家事不够忙,所以闲到管起我的房事来了?”意映两眼几乎瞇成一条直线,也许是她闭关太久,这小管家婆才会忘了谁是这家的女主人,也才会无法无天地爬到她头上来。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躺在床上都在做些什么?”   “好奇?既然你这么想做那档事,我就叫那个和尚先帮你开开荤,一解你心头之惑。”意映阴冷地笑笑,很大方地邀她先去试用欧阳零。   碧玉吓得立刻捂住嘴巴不敢造次。“万万使不得,我这就闭嘴。”   “嘴巴最好是闭牢些,如果有半点不实的风声传到我老爸他们耳朵里,我就唯你是问。”这个广播电台若播送出消息,准会引起一番地动天惊的家庭会审。   “我消音,以后不讲了。”碧玉连忙高举右手宣誓。小姐整治她的功力和那个妖怪一样高强,为了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她还是装笨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得好。“知道就好,放机灵点。”意映堵住她的嘴巴后,很满意地点点头。   “小姐,我能不能再讲最后一句?”碧玉怯怯地举手发问。   “说。”   “其实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幸福不是靠牺牲就能拥有,当然也不能以任何借口去断送它,也许你现在手上就握着自已的幸福,能让你快乐的人绝不会是林觉民,反而是那个捧着心等你的人,而爱情与婚姻都不能靠牺牲和成全,我讲完了。”压抑不了说明真理的直肠子,碧玉由衷地对她说。看他们两个继续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欧阳零很明确地知道自已想要什么,而她的小姐显然是很需要别人将她点醒。   听完她的话,意映两眼睁得大大的,发愣地站在原地。   “小姐?”碧玉望着她惨白的脸色,担心地问。   “多嘴,闭上。”意映别过头喘了口气,心底差点因她的话而窒息,扶着楼梯的扶手茫然地下楼,想逃开碧玉,不想面对刺人的真相。   林觉民看到心上人下楼,喜出望外地大喊:“意映卿卿!”   “乖女儿,出关啦?”方素素埋头打牌,连抬头打招呼都省略了:   “是你们又吵到我了,大白天的你们就打麻将,都不做正事了吗?”她好不容易调整好杂乱无章的思绪,重新板起面孔训斥他们。   “意映卿卿,你捡来的食客真是博学多闻,我从没玩过这么刺激的东西。”林觉民褪去一身输惨的狼狈样,张振起翩翩风采讨好道。   “映映,不能再让林公子和零对赌了,他会被零榨干的。”沉重寂趁着大伙洗牌时把她拉到一旁,悄声地求救。   意映冷哼了一声,“他不是很有钱吗?几圈麻将他干不了的。”她本就不指望有人能在赌桌上胜过欧阳零,林觉民也不过是上桌供欧阳零宰杀的对象之一。   “再让他玩下去他会赔光老本的,到时候我们没了财主怎么办?”沉重寂忧心忡冲。“林觉民输了多少?”输来输去还不是几万块而已,他老爸还担心那个有钱的少爷会被欧阳零榨干?   “两家医院。”沉重寂心痛地指出。   “他们赌这么大?”意映震呆了,这个林觉民都不清楚欧阳零是什么样的对手,敢拿这么庞大的资本来赌?他是钱太多还是笨蛋?   “就是啊,你快叫他们别赌了,他说没把零赢走的东西赎回来,他是不会下桌的,怎么办?我和你老妈玩得好害怕。”   “他输光了更好。”意映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娇容变得更加雪白。   “映映!”沉重寂不禁大声喝斥。   “小管家婆,你来接手,我要中场休息。”欧阳零看见他们父女俩窃窃私语了老半天,决定出手干预他们的家务事。   碧玉眨眨晶亮的双眼,欣喜万分,“我替你上场?”   “没错,打得好的话我先前赢的全归你。”欧阳零更是拿堆在桌前的战利品加以利诱。   “我打。”逮到赚钱的机会,碧玉快速地坐到欧阳零的位置上。   “碧玉,你走开.我的对手是他。”林觉民输得心火狂烧,直要找欧阳零报仇赎回财产。   “林公子,不必用到他这号超级赌徒,我一个人就可以收拾你们了。”碧玉故意忽略他话里的含意,打算也来坑坑林觉民的祖产。   “你要去哪里?这局我下了重注,你怎么可以叫个下人来帮你打?”林觉民心有不甘地要欧阳零回桌。   “林公子,我这个下人不比他那个人妖差,你还是看紧自已的荷包要紧。”碧玉大剌剌地下战帖。“小管家婆,好好赚钱。”欧阳零一手拉过意映踱至后门,不忘对精明的碧玉指示道。   “这还用你说。”碧玉挥着手,不到天黑,谁也别想下这张牌桌。   “映映!”沉重寂这时明白了大半,连忙开口想叫回女儿。   “失陪。”欧阳零说完,便与意映消失在门外。   意映被他拉着一路走至她心爱的百合花圃。“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晒太阳。”欧阳零领她走至花丛深处,直到花茎高度能掩蔽两人才止步。   “你叫林觉民来是——”意映正想问他,欧阳零却突然转身将她拥至怀里。   “你好香。”清除了其它碍眼的人,他轻嗅着她的发际,愉快地笑道。   “是旁边的花香。”意映不自然地推着他,想离开这自己夜夜栖息、太过熟悉且眷恋的怀抱。   “不,是你。”欧阳零说完,随即覆上她的唇与她深探地拥吻。   “他们都在里面,你克制点。”意映在他换气时,连忙按住他的唇。   “怕林觉民看到?”他改吻着她的手心,两眼尖锐地在她脸上探索。   “对他我何惧之有?”意映抽回手不屑地说。让他看到又如何?她担心的是爸妈会禁不起这种打击。   “喔?”笑意霎时布满欧阳零俊丽的脸庞。   “你故意制造噪音把我吵下来的原因是什么?”意映盯着他惑人的脸,不断回想方才碧玉对她说的那番话。   “让你看看何谓‘优胜劣败’。”“你和他牌桌上的胜负并不代表什么,也不会改变什么。”意映摇首低喃,现实和游戏大不相同也无法相比。   “不,我是要你看其它的地方。”   “我没看见。”   “在牌桌上人的本性显露得一清二楚,林觉民是个意志薄弱的公子爷,跟了他,除了很快便会散尽家财,没了金钱优势之外,他能提供你什么?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欧阳零恶毒地批评林觉民,反映她拙劣的选择。   “我没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乐趣,他只要提供我所需的便成。”意映娓娓道来,根本就不曾对林觉民有过冀望。   “你还是僵持在金钱上头?”   “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她深长地叹了口气。   “普天之下,除了我还有谁能懂你?”他不信林觉民也能像他一样触及她真正的一面。   “你这个和尚就让我很头疼了,再有人懂,我会更烦。”修道千年,不及一夜成魔,这男人已不只是日日夜夜纠缠她的心魔,连带地也将她带入魔域,她的眼里哪还容得下其它的男人?   “这就对了,少了我,你会错失更多。”欧阳零对她的回答甚感满意,于是再加把劲地鼓吹。   意映不能否认他所说的话,于是改口问道:“把我引出来就是想和我讨论这些老话题?”欧阳零笑了笑,伸手摘了朵盛放的百合给她。“天气这么好,带你出来赏赏花。”   “我的房里就看得到。”   “你的房里没有我。”洁白的花朵映衬着她清丽的容颜,让他更觉得她像朵精致的百合。“没有你?那每天偷爬进我房间睡霸王床的人是谁?”高墙铁锁都挡不住他,被他神出鬼没地侵扰了这么久,他还敢说这句话?   “那不同,我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欧阳零抚着她白细的脸蛋,他要赏的花只有她。   “神经,不陪你晒太阳了。”每见到他柔情款款的模样,她的心就多着魔一分,愈来愈难控制,意映心慌地丢开手中的花朵,挣出他的怀抱。   “我想你,相思会要人命的你不知道?”欧阳零拉回她贴在自己身上,勾起她的脸喃喃低语。   “那就快看医生治好它。”意映拨开他的手看向一旁,阻止自已探陷于他眼中的情意。他每多说一句话就愈加速她沉沦的速度,心底交织的结愈是解不开。   “我正在治。”他转过她的脸柔柔细吻。   意映终于忍不住大叫:“你不要让我有罪恶感!”她就快要嫁给林觉民了,他就非得让她无法自拔,把她逼到死角不可吗?   “你渐渐变得老实了。”欧阳零心花怒放地听进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沉默地低着头,紧闭双眸不发一语。   “对我说实话。”他低下头捧着她的小脸诱哄。   “好,我说。”意映倏然睁开双眼,拉下他的头狂吻。   欧阳零没料到她的答案竟是如此,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说的?”   “再清楚不过,我只说一次。”她边吻他边伸手解开他胸前的衣扣,两手却不合作地频频颤抖。   “我说过我会等你心甘情愿。”欧阳零按住她的双手制止道。“再过几天他就要娶我过门,你还有时间的话我不介意你继续等下去。”她两颊飞窜着红云,抬起头忍着怯意等待他的决定,自己则是拋开所有顾忌,打算和他好好爱一场。   欧阳零看着她明亮的眼瞳,缓缓地开口,“那么,我该好好把握了。”   第八章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   意映趴在房里的大床上,将红透的脸埋在枕头里,她身旁还躺了跟她一样一丝不挂的欧阳零。   “地点可是你挑的。”欧阳零侧躺在她身旁,抚着她玉背上他所留下的痕迹,爱怜地低头再制造些吻痕上去。   “你就不会阻止我吗?”意映闷在枕头里沮丧地说。   “难得你这么有‘性’趣我为何要阻止?其实在花圃也不错,不但有新鲜感也挺刺激的。”叫他把握时机的人是她,他也是第一次头顶蓝天、以大地为床在室外做这件事。   “刺激?被人看到我们就名誉扫地了,你为什么不带我换个地方?”意映火大地掀开被褥坐起身子。   “你的处女情结发作了?”他佣懒地欣赏她毫无遮掩的饱满胸部,两眼暗藏欲火。   “臭和尚!”意映经由他的眼光看向自己的胸前,羞赧地拉起被单遮住。   “好啦,我们再来一回,补回在野地里所有的损失。”欧阳零笑着将她按在床上,一手拉开阻隔两人的被单,轻轻松松把自己的重量加诸在她身上。   “谁跟你讲这个?”意映双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   “你不是在抱怨环境品质吗?”他在卯上她的唇前喃喃地笑问。   “那并不影响其它的品质呀!”意映环住他的颈子拉低了他的头,让自己更能享受他甜蜜的吻。   “这么说你是很满意啰?”无着她的胸来回地画着圈圈,他边吻边问。   “天哪!”意映突然按住他的手,大梦初醒般地大叫。   “又怎么了?”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我跟一个男人上床却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法号,被一个假和尚拐还拐得不明不白,我怎会变得这么蠢?”意映捂脸大叹,她不但胡里胡涂地爱上他,而且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与她上床的男人到底是谁。   “后悔了?”欧阳零僵着表情问。   “才不是。”她以火热的吻卸去他脸上的冰霜。   “我也由不得你反悔。”他加入她的吻,与她唇舌交缠。   “你的真名叫什么?”   “什么真名,是俗名。”欧阳零环住她的腰转换两人的姿势,让她趴卧在他身上。   “到底叫什么?”   “欧阳零。”轻撩起她的发丝,他满足地看着她脸上尚未消褪的红晕。   “欧阳零?这个姓名好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意映手指点着他的胸膛不停地回想,这名字似乎曾在她脑海中停留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我长期居住海外,很少停留在台湾,你应该是记错了,何况姓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人。”欧阳零拍抚着她的背。他的名气不如他大哥、二哥响亮,加上出国已久,应当不会有很多人知道他的身分。   “我的记忆力应该没这么差。”她一定在哪儿看过或听过,虽然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好本领,但也不至于会忘了这奇特的姓名。   “我不是名人,你记得的可能是其它姓欧阳的人。”他有意掩藏,不希望她太快知道关于自已所有的事。   “姓欧阳的人并不多。”意映执着地在脑海里寻找,就快想出来了,只差那么一点点。   她阖着眼不断地回想,终于记起了她曾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   他的名字曾经出现在她老爸给她的金主名册里头。   当初在找提供资金的金主时,她老爸曾将一本大企业家名册交给她,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姓欧阳的三兄弟,而欧阳零就是欧阳三兄弟里年纪最小的建筑业大亨。   她知道躺在身下的男人是谁了,欧阳零,建筑界里最年轻的天才投资者,拥有数十家鼎鼎大名的建设公司。   “你在想什么?”欧阳零看着安安静静趴在他身上的意映。   “你……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欧阳极的人?”她攀住他的肩往上移动,直到能脸对着脸地看着他的表情。   “没听过。”欧阳零脸不红气不喘地否认。   “那欧阳峰呢?”他说谎!意映不急着拆穿他的谎言,扬着眉再问。   “欧阳峰?这我知道,在演艺圈里混的那个金牌制作人,很有名,我很荣幸八百年前能和他有同一个老祖宗。”欧阳零虚伪地捧着他大哥。   “就这样?”乖乖,他骗人真的都不用打草稿耶,还骗得乱流利一把,一点也不心虚。   “不然你还希望什么?要我跟他有一腿吗?”   意映描着他的脖子恐吓道:“从今天起你敢再勾引男人就给我试试看,我第一个阉了你,让你去练葵花宝典,去当第二个东方不败。”说到他勾引男人的本事她就满肚子酸味,如果跟她抢的是女人她倒无所谓,但若是男人就太污辱她了。   “当然不会,有了你我哪还有体力对付其它人?”他笑着拉开她的手,温存地吻着她。   “你和那两个姓欧阳的人真的没关系?”意映不懂他为何隐瞒,不死心地再给他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没有。”   “那就太可惜了,听说那两个姓欧阳的人都很有钱。”她拍拍他的脸颊故意叹道。   “我也不是穷和尚。”欧阳零不满地拉起她的手指轻咬。   “我知道。”意映对他眨眨眼,转而玩起他的长发。   “你怎么知道?”   “你是个和尚兼赌徒嘛,连化缘都能化来一堆大麻,我想你也曾化过更值钱的东西,更何况你在赌桌上不是无往不利?你赚钱的本事可厉害了,当然不会穷。”他不说实话她也不说。   “如果我是个穷人,你会爱上我吗?”他就是要她在没有任何外在因素下爱上他,而不只是爱上他的钱。   “会。”意映很快地回答,早在知道他是有钱人之前她就爱上他了,对于他的身分,她是后来才得知的。   “金钱不再是你择偶的标准了?”欧阳零欢喜地问。   “这点没变,我是个孝顺且现实的女人。”她用力拍打他的额头,提醒他她不是钱奴,她老爸才是。   “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或是你有没有爱上我,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欧阳零搂紧她的腰,坚定地说。   “为什么?”意映仍是不知道他看上她的原因。   “我只知道你要命的吸引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我会为了你打破多年来的禁忌,义无反顾地把你捉到怀里来独自珍藏。”他日思夜想就为了这一天,只要能像这样抱着她、吻着她,之前的禁忌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你有什么禁忌?”   “女人!”欧阳零瞇了眼,忿忿地大嚷。   “喔,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不爱女人。”她扬高眉毛冷眼看他,现在他抱着的也是个女人,他还敢说这是禁忌?   “我并没有这么说。”他讨厌女人和爱女人是有区别的,两者并不相互冲突。   “那你脸上的厌恶是代表什么意思?”意映指着他的脸,瞧他对女性同胞这般不屑,女人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岂止厌恶,我是被追怕了。”欧阳零揭开心底陈年的伤疤,一古脑地倾倒出人生惨事,“在我当和尚之前,那些女人看到我就只会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上来围着我,东摸摸西瞧瞧,拚命吃我豆腐,还想扯光我的衣服当纪念品。每当我出门时就会被人跟踪,在家时会有人拿望远镜偷窥,甚至有人偷拍我的照片拿去四处贩卖,每天要处理一大堆数不完的情书和礼物,得不到我的女人就用自杀来威胁我,让我不停地跑警局和看心理医生。你说,那种叫女人的生物可怕不可怕?”   回想起痛苦的往事,欧阳零不禁怒发冲冠。   “是……很可怕,虽然我也有类似的遭遇,但显然你的情况比我还严重。”听完他的控诉后,意映心惊地点头赞同,太……太可怕了,连明星都没他这么受欢迎。   “你我都很明白美丽根本就是一种大错误。”   “请问那些事是在你几岁时发生的?”能够成为他的禁忌,也许是在他小时候发生而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所致。   “几岁?在我落跑出国当和尚前一直都是如此。”他咬牙切齿地嚷道,都是那些饥渴的恶女害他不得不出国当和尚。   “我同情你。”妈呀,被女人纠缠了这么多年?好可怜,她忍不住要为他掬把同情泪。“谢谢,所以我故意留长发,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妖,好让那些女人打消种种不良企图。”欧阳零指着自己黑缎般的长发叹道。   意映很怀疑地看着他,“有用吗?”就算留长发或是剃光头,他看起来还是秀色可餐。   “有用是有用,但也有反效果,那就是换来一堆追在我屁股后头的男人。”他的口气更是恶劣,那些追求他的男人都瞎了眼吗?就算他的脸再美,也要看看他其它地方有哪点像女人?这世上哪有身高一百八十几公分、体格壮硕得像健美先生的女人?   “如果你真这么痛恨女人的话,那你好得没话说的调情技巧是从哪儿学来的?”意映愈想愈矛盾,骨子里讨厌女人,难道他的技巧是从男人身上学来的?   “小姐,我虽然痛恨女人,但也有生理需求,要练技巧还会缺对象吗?”欧阳零色迷迷地抚着她的胸线。   “明白。”意映喘息道。   “你的经验太少,明白得还不够彻底,我可以让你对我的技巧再明白些。”他对换两人的位置,埋首在她的胸间吮吻,“等等。”奋力地抵抗他又撩起的火热感,意映捧着他的头要他停止。   “还痛吗?”欧阳零担忧地问。   “不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我继续做。”他又低下头抚着她的乳房,双唇在她的锁骨间撒下细吻。   “欧阳零!”意映蠕动着想避开他的热情,这样子要她怎么说话?   “我在听。”欧阳零粗喘地应道。   她拉正他的脸,想藉接下来的话题浇熄他的欲火。“林觉民近期内要娶我你记得吗?”   “那不重要,那家伙娶不了你的。”欧阳零牵动嘴角送出一抹冷笑,林觉民那家伙连她的手指都别想碰。   “你呢?”成为他的人之后,他会不会因为得手了,反而对她失去了兴趣?   欧阳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盯着她嫣红的脸蛋,“你在向我求婚?”   “放心,我不会因为跟你上过床就赖着你,用不着紧张。”她推开他坐直身子,酸溜地看着他的笑脸。   “我倒很希望你能永远赖着我。”欧阳零只手撑着头,侧身认真的对她说。   “你不想结婚?”意映冷冷地问,她可不要就这样妾身未明地与他共度下半生。   “不,我是还没打算这么快结婚。”他以手为枕地躺在她的身旁。他要等到料理完林觉民和他的家务事后再来进行这件事。   “如果我说你很快就会结婚呢?”意映倚在他的胸前笑得很诡诈。   “不可能。”他自信十足,既然已决定好下一步路,那就不可能因此而改变计画。   “愿意赌吗?”   “劝你不要,我从没输过。”他按着她的唇劝道,由小到大,还没有任何人敢正式向他邀赌。   意映拉开了他的手指。“我曾说过我是块铁板吧?”   “是说过。”铁板又如何?她不早被他磨成绣花针了吗?   意映拥着他健硕的胸膛,以清晰明确的语气告诉他:“欧阳零,我会让你再踼一次。”   “小姐,你真的要这样做?”碧玉在教堂的休息室里,手拿着化妆品对着身穿新娘礼服的意映问。   “不过是结个婚,有什么真的假的?”意映拉好过长的纱缎裙摆,坐在镜子前让碧玉打扮。   碧玉做完她脸上最后的修饰后,担心地看着她,“你嫁了林觉民,那个人妖要怎么办?”   意映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碧玉,你再拖下去我的婚礼就要延迟了。”   “小姐,你把那个人妖的心偷走后再嫁别人,这样对他来说是件很残酷的事,你不能这样对他。”这几天看他们成双成对、亲热地进进出出,有时还关在房里一整天不晓得在做什么,相爱成这般,小姐竟还要嫁别人?碧玉对欧阳零的怜悯指数疾速升至最高点。   “他也偷走了我的心,他没损失。”她抚着雪白的婚纱微笑。   “你不要嫁了,我去对老爷他们说明你和那个人妖的关系。”碧玉说着说着就往外头走。   “回来,想破坏我的好事被资遣吗?”意映冷声唤住她。   “小姐,我是为你着想。”   “冲着你这份好意,我带你一块儿嫁过去如何?”她很开心地提议道。   “小姐,我在跟你说正经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要嫁人的是我不是你,你别神经兮兮的好不好?”意映看着她在房内走来走去的紧张样,感到很有趣。   “那个人妖不阻止你吗?”碧玉气火地问。爱人都要嫁给别人了,那人妖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我不知道,我没告诉他我今天要结婚。”意映笑着摇头。   “你没告诉他?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你要眼睁睁地断送自已的幸福吗?”连这件事都没说?碧玉简直是无语问苍天了,他们俩不紧张,倒是急坏了她这个局外人。   “在典礼未完成之前事情便不成定局,我还有时间。”她自行打理好剩余的打扮,让碧玉专心去焦急。   “什么时间?”碧玉盯紧她。   “这就要去问那个和尚了。”意映神秘地笑笑,不透露半点口风。   “小姐,这可是人生大事,不是你和那个人妖平常玩的斗智游戏,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千万不能挑今天玩。”她用这种口吻说话?碧玉更加心惊胆跳了。   “你们常和那个和尚赌,你说他的水准如何?”意映拿起头纱交给碧玉,要她帮忙戴上。   “超一流。”她对欧阳零的赌技佩服不已。   “那今天就换我和他赌一场。”意映看着镜子回道。欧阳零把她全家都变成赌徒,只有她不下海就太说不过去了。   “赌什么?”碧玉停下手上的动作,害怕地看着镜中正在诡笑的意映。   “我后半辈子的人生。”   这句话吓得碧玉魂飞魄散,“小姐,你不能拿这个赌本跟他玩!”   “我就是要和他赌赌看。”意映倔强得很。   “小姐,你有把握赢吗?”   “听天由命啰!”她两手一摊,一副认命的样子。   “小姐!”   “废话可免了,我听不进去,动作快点,我们已经迟到了。”意映再次催促,拉起裙摆自个儿先走出休息室,直接步入礼堂。   “小姐,等等……”教堂内的观礼台上,沈重寂频频看表,已经过了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了,礼堂的另一头只站了个新郎,新娘却不知道在哪里。   他担忧地左顾右盼,拉着身旁的方素素问道:“老婆,咱们女儿怎么还不见人影?   她会不会是临时反悔,不想嫁林觉民?”   “你急什么?她这不就出来了?”方素素指着从侧门进来的意映,生平第一次嫁女儿,方素素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情,愁苦的感伤倒有一堆。   “老天保佑,我还以为映映逃婚了。”沈重寂放心地吁了口气,深怕他女儿的怪性格上来,说不嫁就不嫁了。   “是我的话我就逃了。”方素素冷言冷语地说。   “老婆!”   “都怪我们没出息,意映今天才会这么委屈。”她心疼地看着披白纱的美丽女儿,愈加觉得对不起她。   “现在才讲这些做什么?至少我们知道林觉民会善待她。”沈重寂安慰道。   姗姗来迟的新娘终于就定位,林觉民迫不及待地吩咐神父:“新娘到了,现在典礼可以开始了。”   神父慈祥地点点头,缓缓走至神坛前。   此时结婚进行曲悠扬地响起——   “我反对。”欧阳零洪亮的声音自教堂门口传来,打断了开场仪式,他高壮的身躯紧绷着愤怒,一步步地踏进教堂。   主持婚礼这么多年,神父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顿时慌了手脚。   意映银铃似的笑声轻轻逸出,白色的头纱掩不住她脸上满满的笑意。   “意映卿卿?”林觉民大感疑惑地看着身旁粲的意映.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打断他们的婚礼,她还这么高兴?“我说过我的名字没那么长。”意映掀开头纱反感地瞪他一眼,抬头望向站在神坛前的神父,“神父,我也反对。”   “映映!”沈氏夫妇惊跳起来。   “神父,前头的废话你可以省略,不妨直接进行最后的民意调查。”她神态自若地对神父提出建议,把观礼席上吱吱喳喳的噪音拋在耳后。   “好……好吧,那……你反对的理由是?”神父擦了擦满头的汗水,结结巴巴地问。   “我不嫁他,嫁了他我会后悔。”意映甜甜地笑道,她就知道这盘赌局获胜的人一定是她。   “意映!你敢这么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丢尽颜面,林觉民气作地一把扯住意映的手臂怒喝。   “为什么不敢?不止如此,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这么做了。”意映捉住他的上衣反转他的手臂,摆开架式赏他一记结结实实的过肩摔。“绊手绊脚的,穿裙子就是有这种坏处。”摔出林觉民后,意映低头拉着裙摆抱怨,没注意到台下的人群早为她的行为瞪凸了眼。   “映映!”沈重寂差点昏倒。   “哈啰,神父,我是最先反对的那个人记得吗?”欧阳零在台下挥挥手,想唤回呆愣在神坛上的神父。   “你是哪位?”神父扶正险些掉落的眼镜,回神询问这个首先出口反对、长相怪异的人。   “新娘的男人,反对的理由是她该嫁的人是我不是他。”欧阳零表明身分时顺便说明理由,撇过头看着得意洋洋的意映。   “你是她的男人?”眼前这个怪模怪样的人竟是个男人?年迈的神父审视了欧阳零一会儿,不禁感到眼花头晕。“你是和尚怎么能娶意映?”听完欧阳零的话,林觉民恼怒地自地上爬起来大喝,引起台下观众另一阵哗然。   “和尚?”这时神父的眼镜真的掉下来了。   “我还俗了。”欧阳零懒懒地笑道。   “我也反对。”碧玉紧跟在欧阳零之后发言,也站起来高举着右手。   “碧玉?你在胡说些什么?”沈重寂连忙拉下碧玉的手要她坐下。   “你反对的理由又是什么?”神父头痛万分地问这名新的反对者。   “他配不上我家小姐,而且他欠我的赌债还没还,想娶老婆之前,先把欠我的钱还清。”碧玉硬是挑在这个时候追讨债款,不还钱还想娶老婆?门儿都没有。   “你……我反对他的反对……他是个和尚!”林觉民一手指着碧玉、一手指着欧阳零,气得口不择言,拉拉神父的衣袍要他主持公道。   “统统住口!排队,一个一个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理由,神父抓狂地扯着头发,拉开嗓门大声地镇压一屋子的反对声浪。   教堂在神父的强力震吼下取得安静后,意映抢得先机第一个开口发言,“神父,我要求改换一个新郎。”   “换……换新郎?”神父错愕的看着她。   “和尚,今天咱们就一次解决梗在你我之间的问题。我问你,你要不要顶替他的位置娶我?”意映覆上头纱,优雅地转身面对欧阳零,为了以后可能还要再上教堂一回,她宁愿就趁这一次结束所有恼人的问题,硬推欧阳零上场娶她。   “我很愿意屈就。”欧阳零含着满满的笑意,缓缓地踱至她身畔。   “那好办。”意映扬着胜利的微笑,伸手推了推林觉民。“林公子,你可以下台一鞠躬了。”   “什么?!”林觉民的颜面马上又被她的话刮掉一层。“我的新郎是他不是你。”   “意映,你别忘了你的画展、还有你父母的作品都要靠我林家资助!”林觉民发狠地搬出他们之间的交易做为威胁。   “她不会缺金主,林烈士,咱们过来沟通沟通。”欧阳零轻搭着林觉民的肩亲热的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林觉民甩开他的手怒目相对。   “你家是开医院的吧?”他暴力地一手勾住林觉民的颈项,把他拖至一旁小声的“没错……”颈部被紧勒的林觉民困难地开口。   “认不认识欧阳极这个人?”他抬出二哥的名号。   “欧阳极?医学会的理事长?”   “对,他要我转告你,距离下届医学会理事选举还有三年,如果你不想林家所有医院在这三年内生意清淡的话,最好不要惹我。”欧阳零冷静地撂下话,反正他向二哥借这名号时二哥也没问他用处,出了事再推给他二哥就行了。   “你和欧阳极是什么关系?”抬出欧阳极?欧阳极是出了名的冷血动物,视金钱和权力为游戏,林觉民冷汗直流地问。   “同胞兄弟。”   “你威胁我?”   “威胁?”欧阳零冷酷地笑笑,慢慢地使劲圈紧他的脖子。“上次你派那五个手脚不灵光的打手给我下马威,不知道现在他们的伤好了没?有没有听我的话去少林寺练功夫?”他还没为上次意映因此受伤的事找他算帐呢!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觉民不打自招。   “你若不肯放弃意映,我也可以让你享受享受他们那晚所受的招待,要老婆还是要命,现在就让你选一个。”欧阳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出条件。   “你……”   “想试试?”他亮出另一只拳头逼问。   林觉民恐惧地咽了咽口水,“我放弃。”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以慷慨就义了,烈士。”欧阳零放开他,一脚踢他退场。   “少爷!”林家的亲友团忙不迭地上前接住被踢下台的林觉民。   “神父,麻烦你继续主持仪式,还有,务必长话短说。”欧阳零走回意映的身边,温文有礼地对神父说道。   “好……”神父老眼瞪直地看向被欧阳零一脚踢飞的林觉民,害怕得立刻跳过前头的废话.直接问意映:“你愿意嫁给他吗?”   “愿意。”   “你愿意娶她吗?”神父马上转头问欧阳零。   “愿意。”   “在神的见证下,我宣布你们成为夫妻,你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见这对暴力新人完成仪式,神父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速速离开教堂。   欧阳零拨开意映碍事的头纱,惊艳地看着她不曾有过的娇美模样。   一直知道她很美,但是头一次看见她如此的有女人味,简直美得命人心醉。欧阳零无法克制自己的双眸,愣愣地盯着她不放,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呆看了她多久,但在瞧见意映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笑意后,才回魂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她,直到意映快不能呼吸时才放开她。   “跟我赌,你有胆量。”他服输地紧搂着意映,这招狠棋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没有胜算我不海赌。”意映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瞪着她美丽的脸庞,欧阳零愈想愈火。   可恶的女人,居然摆他一道,真的让他踢到铁板。   她那天只说她近期内会结婚,却没说出正确的日期,每天甜甜蜜蜜地与他共度晨昏,一直都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而今天他一觉醒来在床上没找到她,却在床边发现她所留的字条,说她今天就要嫁别人,害他像疯子般地杀来教堂阻止婚礼进行,还逼得他非马上娶她不可,完全打乱了他原本的计画。   “让我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回家我再和你算帐。”欧阳零恨恨地咬着她的耳朵。   “我的女儿嫁和尚……”惊见大事已成定局,沈重寂心脏不胜负荷,不禁两眼翻白倒地。   “老爷!”扑救不及的碧玉跪在沈重寂的身边又拍又摇。   “太好了,以后打牌就不愁三缺一了,你说对不对,碧玉?”方素素拍着手笑道。   “是很好,可是夫人,老爷他……”   “不用理他,走,我们回家庆祝。”方素素低头看了躺在地上的沈重寂一会儿,决定不理会她没大脑的老公,牵起碧玉的手高高兴兴地步出礼堂大门。   第九章   完了,得罪了林家,往后我们的日子怎么过?”沈重寂按着后脑的冰袋,哀声叹气地说。   “老爷,喝杯茶消消气。”碧玉端来冰镇的凉茶给他。   “这时候谁还有心情喝茶?”他瞪着茶水嚷道。   “我们的心情都很好啊!”除了沈重寂外,屋里每一个人皆异口同声地回道,人人手上各有一杯冰茶。“映映,你不想嫁林觉民可以告诉我,但你为什么要嫁这个穷和尚?”沈重寂实在无法了解女儿的心思。   “我想嫁他,如此而已。”换回一身轻便的男装后,意映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爸爸,意映嫁我有什么不好?”欧阳零坐在单人沙发里,交握着双手容忍沈重寂的轻蔑态度。   “你叫我什么?”沈重寂拉长了耳朵问。   “爸爸。”欧阳零笑容满面地重复。   “我没有这种和尚女婿!”沈重寂捂着双耳拒绝承认。   “你现在就有一个了。”意映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指着对面的欧阳零。   “乖女儿,你和零暗渡陈仓多久啦?”方素素挨近她的身旁,牵着她的手笑问。她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   “碧玉没向你报告我和他的进度吗?”意映颇感讶异。   “碧玉?”方素素越过意映瞪着坐在一旁的碧玉,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有向她报告?   “夫人,我没有刻意帮他们隐瞒,是小姐要我闭嘴我才没向你报告。”碧玉赶忙辩白,她是有话说不得呀!   “我还以为你是个广播电台;没想到你的嘴闭得牢牢的,很好。”意映靠向碧玉,细声地耳语道。   “拿我的饭碗威胁我,我哪敢播?”就算她有满肚子的话,也得要看主人的脸色播放。   “你们没有人担心映映明天的画展吗?”看他们个个处之泰然的模样,沈重寂忍不往开口提醒这群没危机意识的家人。“完了,我只记得女儿要结婚。”方素素拍拍前额,后知后觉地嚷道,这才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   “林家刚才给过我电话,他们要撤走所有的资金,映映明天的画展就要开天窗了,怎么办?”沈重寂悲观地告诉他们后果,林家资金这一撤,他们沈家全都玩完了。   “对呀,小姐,怎么办?”碧玉紧张地拉着意映问,事关家庭生计,这下子她家小姐可是顾着结婚没顾到后果了。   “问他。”意映纤手一指,把问题推给欧阳零。   “不怎么办,明天的画展依然会如期举行。”对于这件事他早有了腹案,并已着手将意映画展所需的资金事先补全。   “少了赞助人怎么可能?”沈重寂不信地看着他。   “少了一个林觉民但多了个零,你们以后的赞助人没有少。”欧阳零快乐地说,以后他就可以明正言顺地把他那堆“烦恼”扔给这些穷人,再也烦不到他。   “你当赞助人?你这和尚哪来的钱?”沈重寂质疑他的说辞,这个零想用他那些赌博赢来的钱养他女儿呀?   “钱我多得是,你放心,另外,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你们被林家抽走的资金,很快就会有另一个多事的人亲自送上门来。”根据他的探子来报,那个跟他一样喜欢散财的二哥目前正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谁?”沈重寂听到有人要送钱过来,两只老眼登时变得雪亮。   “一个很有钱的嗜血狂。”欧阳零支着下巴报上他二哥的外号。   “嗜血狂?你的朋友?”碧玉试探地问。   “怎么这么问?”   “近墨者黑,光听‘嗜血狂’这三字就知道那个人也跟你一样不正常,天底下只有异常的人才会接近你,与你做朋友。”果然是妖孽,连他的朋友也是妖孽。“谢谢你的评语,但他不是我的朋友。”欧阳零瞪她一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这屋里能忍受他的人不也都是异常?   被瞪的碧玉胆小地躲到意映身旁,不死心地再问:“那么他是谁?”   “找我算帐的人。”他二哥八成是为了上次世足赛的事来找他算帐。   “你又去勾引男人了?”意映敏感地反应道,把他看得紧紧的,他还有时间作怪?   “我没勾引男人——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二哥,你的脚步愈来愈轻了,你也跑去少林寺偷学武功啊?”欧阳零对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背后的欧阳极夸奖道。   沈重寂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家大厅的不速之客,“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祸水,你后脑长了眼睛吗?我开刀替你挖掉。”欧阳极怒气冲冲地吼向小弟。   “不,我是老远就闻到你身上消毒水的臭味还有血腥味。告诉你很多次了,血库里不能游泳,老泡在里头对身体不好。”欧阳零仰头望着欧阳极,乖乖,他二哥脸色苍白得跟医院里的死人差不多。   “在你回台湾之前我的身体一向很好。”欧阳极被他损得脸色更难看了,他小弟一回来,他便因户头里又多了一笔钱而血压上升,还被另一帮人整得酒精过敏。   “你找我有事?不怕又被我扫到了?”奇怪,之前他二哥还烧香拜佛地要他别接近他,这次还学不乖地自已送上门来?   “臭小子,你把那天整我的事告诉老哥?”欧阳极走到他面前,正式开始清算。   “闲话家常嘛,你知道啦?”欧阳零眨眨眼,笑得很奸诈。   “谁教你跟他闲话的?你要警告他干嘛拖我下水?”他小弟要警告大哥翻出他被整的下场做什么?无论是整人的或是被整的,只要被点到名就一定会受害,他大哥也许还会有点人性放他一马,但那个钱嫂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惹毛我的下场总要有人通知他一下,亲兄弟嘛,借你一用。”他也不过是打通电话过去和大哥他们打声招呼,要他们准备好近期之内他会回敬上次弃置之仇。欧阳极把脸逼近他,恶声恶气地吼道:“告诉他就等于告诉那个小东邪大嫂,你分明是故意连累我!”   “二哥,你身上有酒味。”闻到可怕的味道,欧阳零忙拧着鼻子往沙发的另一角缩去。   “拜你之赐。”欧阳极凶恨地瞪他。   “大嫂……又灌你了?”欧阳零小心地问。敢灌倒他二哥的人太容易猜了,因为嫌犯只有一个。   “这是谁害的?”要不是他多嘴,他那代夫出征的大嫂怎会找上他,对他这个无辜的第三者来个反警告?   “怎么找到我的?你在医院养了警犭?”欧阳零以为欧阳家没有人知道他寄住在这里。   “要找你这个祸水还不简单?方圆百里内都可以闻到你这祸水的骚味。”找他的方法多得是,最快的方法就是用钱请人找。   “骚味?改个名词如何?换成‘喜味’会更好。”他抬起左手,向他二哥展示手指上的指环。   “你手上的这个圈圈是什么?”欧阳极皱着眉峰看向那套在他手指上的小圆圈。   “婚戒。”   “你结婚了?!”欧阳极不可思议地喊。   欧阳零点点头,“早上刚结的。”   “是哪个圣人肯牺牲?”   “圣人在那儿。”他指着坐在对面的意映。   欧阳极转头看了意映一会儿,脸色大变地猛然拉起欧阳零的领子大喊:“欧——阳——零,你敢娶男人!”他小弟虽然变态,但他没想到居然变态到娶个男人!   “二哥,说话小心点,她是女人。”这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意映时都会犯的错误,于是欧阳零决定宽宏大量地不与二哥计较。   “女人?胸前那两团隆起物是不是用硅胶垫起来的?”欧阳极以专业的眼光审视了意映胸部一会儿,两眼带着问号地看向欧阳零。   “是原装货,我查证过,所以你接下来检查的手续可省了。”欧阳零握住他二哥欲上前验证的双手,冷冷地警告道。   “欧阳零,不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位视力有障碍的先生?”把她看成男人也就算了,还说她的胸部是用垫的?意映怒气攻心地瞪着欧阳极,忍着闷烧的火气对欧阳零说道。   “我二哥,欧阳极。”他大方地为他们介绍。   “欧阳零?欧阳极?映映,他们是……”沈重寂一听见他俩的姓名便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拉着意映的袖子兴奋异常地问。   “没错,他们就是你金主排行榜上的其中两名,一个是医学会的理事长,一个是建筑业的大亨。”她双手环胸地接下他的话。   欧阳零意外地看着她,“你早知道了?”   “想骗我?我的样子像智障吗?”意映板着面孔拆他的台。   “不好玩,原来你早知道我的底细。”这就莫怪她今天会无惧于悔婚了,他刚娶的老婆早摸透了他的来历。   “小弟,女人怕了、男人烦了,所以你才挑这种?”欧阳极拉过欧阳零,严肃地为他的心理状况下诊断。   “这种是什么意思?”意映再也忍不住了,这男人三番两次的挑剔她的外表,欧阳零不介意,她可介意得很。   “二哥,她可是柔道黑带的高手,再不控制你的舌头,小心她把你摔出去,她今天才摔了另外一个被我顶替的新郎。”欧阳零闻到了火药味,好心地给他二哥忠告。   “你跟人家抢老婆?”欧阳零听了他的话尾就可完全推测出他小弟会干的好事。   “是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可以用含蓄一点的说法试试。”他以冰冷的眼神建议道。   虽然这种说法没错,但抢归抢、娶归娶,他的意映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好吧,你今天娶老婆?”欧阳极换了一种说法,这小弟说结婚就结婚没半点预兆,他可能是全欧阳家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对,临时娶的。”欧阳零回头瞪了瞪意映,满心不甘地回答。   “既然如此……”欧阳极原本不带好脸色的俊脸突然一变,笑呵呵地拿出一只封信走到意映的面前,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来来来,圣人弟媳,这是二哥送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意映怀疑地收下,拆开信封赫然发现是张写有金额的支票。   “小礼物不成敬意。”欧阳极拍拍她的肩笑道。   “八百万?!”这是什么小礼物?哪有人红包送这么大的?意映连忙转过头看向那对兄弟。   “什么?!我看看。”沈重寂和方素素一同拥上前,抢过支票看着上头的数字,登时笑得合不拢嘴。   “难得有人肯牺牲嫁这个欧阳家的大祸害,身为二哥的我再补些零头给你。”欧阳极自上衣口袋掏出一本支票簿和笔,再开了另外一张支票。   “慢着,你想推给我?”欧阳零身形一晃便来到他面前,横阻在他们之中。   “我是推给她。”欧阳极绕过碍事的小弟,把手中的支票再度拿给意映,但欧阳零快速拦截塞回给他。   “推给我好了,给我。”看他们一来一往地推拒支票,沈重寂双眼满布金光。   “我也要。”碧玉垂涎地看着那张小白纸。“这是我的家务事。”欧阳零阴恻恻地拉着欧阳极的领子,说明能在这里散财的人是谁。   “你家跟我家是同一家。”难得逮到能光明正大送钱的机会,欧阳极硬是要插花送礼。   “我和你没交情,拿去给大嫂。”他变脸地撇清兄弟关系。   欧阳极偏要捡现成的。“我就是要送她。”   “我没摆酒宴,不需要送这种礼。”欧阳零挡在他面前不肯让步。   “我送贺礼给自已的弟媳有什么不对?”欧阳极把支票再度塞给意映。   “这种贺礼我自已多得是,不缺。”欧阳零再由意映的手中把支票扔回给他。   “我缺!我缺!”沈重寂和碧玉伸长了手在一旁猛点头。   “统统有奖,来,一人一张。”欧阳极乐得支票一张一张地开。   意映没收了所有的支票,对着老公勾勾手指,“和尚,你过来。”她拉着他的手走至一旁的角落。“我听说你们欧阳家的人是出了名的讨厌钱,而你不但怕女人也怕钱?”他的家人钱太多,多到来她这里玩“推手”的游戏?   “前半段正确,后半段则属不实,我不是怕,是痛恨,了解吗?”欧阳零吻吻她的唇轻声地更正。   “OK,嫁了你,我是否应该分担你的烦恼?”意映环着他的颈子,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如果你能分担我全部的金钱烦恼,我会很感激。”他挑眉看着她别有意图的表情,啧啧有声地亲吻着。   意映比了比后头的欧阳极,“你二哥的呢?”   “叫他自己料理,还有,你可以告诉他大门在哪个方向。”对于二哥这个外患,欧阳零毫无兄弟之情地冷冷一笑。   “我就等你这句话。”意映转身走至欧阳极的面前,把所有支票交还给他。“二哥,我们不缺钱用,这些贺礼你还是收回去吧。”光是欧阳零的“烦恼”就足够让她后半辈子不愁吃穿,她是个很会记仇的女人,就是不要拿这个视觉有问题的男人的钱。   “映映!”   “小姐!”   “拒收?我老弟怂恿你的?”欧阳极嘟着嘴问她。   “你刚才说他娶的是个男人?胸部用垫的?”意映不怀好意地摩拳擦掌,步步逼近欧阳极。   “等等……我收回那些话……”欧阳极抬手阻挡着意映,眼见苗头不对,连忙问向欧阳零,“小弟,我可以出手正当防卫吗?”要以武力摆平这女人很简单,只是他那从少林寺回来的小弟那一关可就难过了。   “她少了根头发你将会很后悔。”欧阳零退至一旁,笑咪咪地警告他。   意思就是他不能还手,只有挨打的份了。欧阳极看了看意映的架式,气急败坏地嚷:“臭小子,你刚才说她是柔道什么带?”   “黑带,二哥,一路顺风。”欧阳零打开大门,目送欧阳极被意映摔出门去,而后随手关上大门。   “爽快。”意映探吐了口气。   “小姐,有你的电话。”碧玉拿着话筒对她说。   “谢谢。”意映接过话筒,愈听电话里的内容脸色愈变得苍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通知。”她挂上电话,颓丧地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欧阳零蹲在她的面前,担心地抚着她的脸颊。   意映垂下头伤心地宣布,“我那些放在展览会场准备展出的作品,被人一把火烧光了。”   “这么晚才回来,你上哪儿去了?”   意映一个人躺在床上,她并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黑漆漆地,充满了淡淡的百合香味。   欧阳零自她接完电话后,没交代一声就出门了,一直到深夜才悄悄地返家,让他新婚的妻子在洞房花烛夜独守空闺。   “去处理一件小事。”欧阳零脱去了上衣,赤裸着上身爬上床拥着她。   “你去处理林觉民?”意映在他怀里找到了舒适的位置,倚着他温热的身子淡淡地问。   欧阳零轻点她的鼻尖,“小管家婆传授了你包打听的本事?”她的消息网可真灵通。   “我的脑袋不是摆着好看的,而且我不像你有那么多仇人可以寻仇,只除了今天得罪了林觉民。画是林觉民烧的吧?”她并不意外林觉民会这么做,今天她让林觉民颜面尽失,林觉民会报复也是迟早的事。   “是他烧的,但他以后不会有空再找你的麻烦了。”欧阳零决心不再让她为了林觉民而伤神。   “你做了什么?”   “把他也打包好送到少林寺。”他老实地说出今晚所做的事。   “你剃光了他的头?”她还记得他帮人剃头的速度真不是盖的。   “他六根不净,我让他顶上凉快些。”欧阳零阴险地笑道。林觉民把他的警告当耳边风,这下子总会让他印象深刻,永远不会再忘了吧?   “还这么留恋你的和尚生涯呀?你非得把每个找麻烦的男人都送去当和尚才开心?”“你同情他?”欧阳零抬起她的脸蛋怒问,浓浓的醋意迷漫了整个房间。   “笨蛋.同情他我就嫁他了。”意映紧搂着他的胸,笑看他脸上的妒意。   “别难过,下次我再替你办一个更盛大的画展。”他亲吻着她的发顶,柔柔地安慰道。   意映推开他坐直身子,打开了房内的灯。“我的样子像难过吗?”   “画被烧了你当然心疼。”他把她自在的神情解释为故作坚强。   “非也。”意映摇头晃脑地笑道,这家伙还没有真正了解她。   “非也?”   “我问你,从你被我捡回来之后,你总共耍过我几次?”她想了一整晚,老是算不清自己被他整的次数。   “耍过你几次……等等,你骗我?”细想完她的话,欧阳零警觉地问。他知道她的心机可深了,不然他今天怎么会冲到礼堂与她提早结婚?   “不,画是真的被烧了。”意映摇头看着他。林觉民真的一把火把她辛苦了许久时日的画作烧得一乾二净。   “我打电话叫他们把画展取消。”他只想到找林觉民算帐都忘了明天就是作品展出的日期.于是想下床通知有关单位紧急取消明天的画展。   “不必,我还有其它的画可以上场展出。”意映拉住他的手。也该轮到她整他一回了,她画了几个月的画作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你还有?”   “那些。”她指着墙角那些一直都摆在她房里、以他为主题的画。   “喂,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推出去展览吧?”欧阳零不安地看着画框里那些与他样貌不完全相同、反而被意映画成俊朗挺拔的伟岸男子。她想让他以这种样子展示出去?“关于你,我会自个儿留着用,我展的不是你,是画。”她拍拍他的脸安慰道。这男人她会自行好好保存珍藏,外人只能看他的画像解解馋。   “当初我供你作画时可没说你可以将那些画展出发表。”欧阳零的脸变得又黑又臭,打心底反对她这么做。   “我们没有订定契约,而且你也没问我画你的目的。”把他捡回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成为最美的作品发表,不然她哪会那么闲去捡一个男人?   欧阳零也坐了起来与她四目相对,“我不准你把我的画像展示出去。”他的画像一幅也不准流落市面。   意映扠着腰怒视他,“请尊重画者好吗?那不是你的画,是我的。”这么霸道,到底谁才是画作的主人?   “还不都一样,被展示的人是我!”他才不愿变成被人品头论足的对象。   “你怕什么?我替你打知名度不好吗?”他的公司一家家都比他这个主事者有名,她乘这个机会替他打打广告,让大家认识认识这位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金童,不是一举两得?   “打知名度?开什么玩笑,你的画每幅都把我画得阳刚味十足,展出去还得了?”   他怒意腾腾地吼。她把每幅画都改造过了,有的还只画他的五官,如果让参观的女性同胞看到了,他会招来最严重的麻烦。   “难道你要我把你画成女人?”意映皱着鼻头问。都结婚了他还想继续当人妖?   “那还比较安全。”   “我可不想为此引来一大堆男人每天晚上浇草皮。”安全个头,那不但会浪费台湾的水资源,还要时时提防又有哪个男人瞎了眼爱上他。   “我情愿这样继续不男不女下去,免得再重蹈当年的惨事。”他绝不让那种非人的待遇再度在他身上回放。   “我替你端正视听,证明你是百分之百的男人而不是人妖,感谢我吧?”她满脸笑意地瞅着他道。   “感谢你?你想害我被女人追死吗?”欧阳零忿忿地问,早说过女人是他的禁忌了,她还想推他入火坑?   “你都已经死会了,就算有人追,情况应该不会像当年那么惨。”   “看画的女人可不知道画里的我死会了没。”欧阳零冷哼一声,她在昼里又没有标明画中人是已婚男子。   意映挥挥手,“才展览个三天,不会引来过多爱慕者的啦!”她不认为自己的画作能成功到引来全国女性同胞的观赏。   “你不知道有人已经替你的画展作了宣传?”他盯着她没半点危机感的脸。   “啊?宣传?”他替她的画展打广告了?   “三天?不用一天你就得随着我准备搬家避女人害了。”欧阳零心情灰暗地想。他们可能必须换个房子或是隐姓埋名,才能避开往后会围堵在他家门口的女人们。   “你投下了多少人力和资金去做宣传?”意映摸着脑袋想,以他的财力来估算,他要宣传的话数目绝对不小。   “不是我,是我那金牌制作大哥与二哥联手干的好事,明天全台湾的人都会知道在哪里举办画展。”欧阳零一掌捶在床柱上,有他那两个多事的哥哥联手,只怕她的画展想不成功都不行。   “噢喔,你会被女人踩扁。”意映可怜地看着他,这下子他不死也难了。   “你还幸灾乐祸?”欧阳零紧握着她的双肩,气得牙齿打战。   “谁教你没事先和我商量!”她挣开他的双手回了一句。他又不早说他有那种怪家人,而且他的家人爱帮忙她有什么办法?   “怪我?把我二哥摔出去的人是你,他肯定算准了你的画作中有我,才会大手笔地搞宣传,打算把帐算到我头上来。”欧阳零又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依他看来,她才是真正的大祸水。“我摔他时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而且你那时也豉励我那么做。”意映敲敲他结实的胸膛,在她摔出他二哥时他还替她开门呢!   “但那时并没有现在的画作问题。”他那两个哥哥就是想看他被女人踩死的糗样。   “喂,我的画展照常举行,你的家人找你算帐别扯到我身上来,那是你的家务事。”意映厘清他们的关系,她的画展不能因为他们兄弟间的恶作剧而真的开天窗。   “我的家务事?小姐,你今天刚嫁了我记得吗?”欧阳零将她拉至怀里逼问道。   “说得也是,那好象也变成了我的家务事。”   “你不收我二哥的钱还摔了他,以后我二哥要整的人不止我一个,你不会比我清闲到哪里去。”欧阳零先将以后她会遇上的情况说明。   “互相整来斗去,你的家人都有毛病啊?”意映纠结着眉心问。这姓欧阳的一家人都是怪胎,个个以整自已的亲兄弟为乐。   “祖训如此。”他早就习以为常,他们三兄弟的战事还不算什么,他老爸那一代整得更凶哩,而且战火绵延至今还没停熄,非要斗到进棺材里不可。   “一群疯子。”意映翻了翻白眼,果然姓欧阳的统统有毛病。   “后悔嫁给我了?”欧阳零勾着她的下巴问。   “不,这点我绝不后悔。”她拉下他的头,甜蜜地吻着他。   “那就把以我为题材的画收起来,留给你我两人慢慢欣赏。”欧阳零在吻她的同时仍然不死心地要她改变主意。   “番仔!你说不通是不是?除了你的画像外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展出,懂不懂?”   意映揪着他的长发生气地吼。   “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就要这样吵到天亮?”他拉下她的手退让地问。唉!谁教她的脾气比他还拗。“也可以不浪费,只要你答应绝不干涉我明天要展出什么作品,这样一切好谈。”   她笑着开出条件,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嫁了个举世无双的男人。   “你……”   “不答应就算了,那我们就不行周公之礼了,我老妈说,第一晚不做,不是死老婆就是死老公,你要是哪天突然挂了,我就去投靠林觉民,你自己斟酌,天快亮了喔。”   意映耸耸肩笑道,看完表后不在意地数着自己的脚指头,让他去干焦急。   “你敢投靠林觉民?咱们现在就来办事。”他粗鲁地一把扯开她的睡衣,将她扑倒在床上,火热的吻随即落在她光滑柔细的胸前。   “等等,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意映按着他蠢蠢欲动的双手问。   “你要展就让你展,杀上门来找我的女人你自己去摆平。”欲火战胜怒焰,他将她的手拉抬至床头,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意映轻轻挣开一只手,在他身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没——问——题。”   第十章   谁说没问题?   由于广告打得大、画者的风格奇特,加上唯一的入画模特儿俊美无双,使得意映的画展空前成功,打响了意映的知名度,为她在画坛上奠定了良好的基石。   当然,这也为欧阳零带来无止境的烦恼——   “爸爸,再拿桶水去浇熄外面那些女人的热度。”欧阳零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屋外大批聚集不散的女人。   “我不对女人做那种事,你找别人。”沉重寂坐在牌桌上,一手执牌,一手捉着头皮仔细分析自已的牌运。“碧玉,换你去。”欧阳零放下窗帘,转头对管家婆指示。   “不去,我现在两手没空。”碧玉聚精会神地搓着手上的牌,八风吹不动地不肯离开牌桌。   “老妈?”欧阳零再看向较有爱心的方素素。   “乖女婿,我不能那么做,那样对外头的那些小姐太失礼了。”方素素慈祥的笑笑,婉转的回绝。   “臭小子,别看我,我是女性同胞的支持者。”沉家新上任的赌客欧阳极在小弟未开口前便给他一记闭门羹。   “二哥,别给我死赖在桌上,去浇水。”欧阳零抬脚踹踹他,要他滚下占据已久的牌桌。   “来者是客,你叫我这个客人做那种杂役对吗?”欧阳极挪开他的脚,端出客人的架子。   欧阳零冷冷地瞪着他,“我可没请你三天两头往我家跑。”这家伙被他整后不但不怕,反而愈挫愈勇,天天上门来找意映玩摔角。   “我来看戏不行吗?”好不容易他老弟的噩梦再现江湖,他不来看热闹就太可惜了。   “你要看戏?好,你等着,意映呢?”欧阳零沉默地瞪了他一会儿,转而找起元凶来。   “假王子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你自己去找,别在这儿打扰我们打牌。”欧阳极痛快地大笑,能坐在这里看他们夫妻俩抱头鼠窜,真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牌桌上的常胜军碧玉在又赢了一圈后,边算钱边为欧阳零指点他老婆的行踪,“小姐不在房里,大概在花园。”   “谢了。”欧阳零看了看前门,觉得冒险出去找老婆太过危险,想想还是走后门出去比较安全。到了意映心爱的百合花圃里,欧阳零张眼四望,却没见着人影,直到走至花圃深处,才发现意映正蹲在他们俩第一次在外幽会的老地方。   “意映,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走至她的身后,低头看着一脸惶惶不安的老婆。   “嘘,小声点,快蹲下。”意映伸手将他拉下,躲至他的怀里小声地说。   “你在躲个什么劲?”欧阳零拂开她额前的头发问。   “躲那些可怕的女人。”她打了个寒颤,想起自已今天遇上的那些女人,三魂七魄都快被吓光了。   “哟,你也会怕女人?”欧阳零要笑不笑地看着她的糗样,现在怕女人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利了。   “废话,她们把我当成第二标靶,我当然怕。”意映畏缩地揽着他的肩头寻求庇护。   “你也成了她们的目标?”他低头吻吻她泛白的唇瓣,完全不怀疑她对女人的吸引力。她雌雄难辨的外表足以与他匹敌,那些女人会转移目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只顾着躲在家里,留我一人在画展场地,我只是坐在角落,那些女人就无端地涌了上来,吓得我赶快逃回家避难,一路上我差点被她们给吃了。”意映捶着他的胸膛出气,他一人躲着,倒害她在外拋头露面,险些被女人踩死。   “噢,我都忘了你吸引女人的本事有多大,怎么样?一群爱慕你的女人围在家门口,心情不错吧?”欧阳零落井下石地笑道。风水轮流转,之前围堵的人群是为他而来,现在围堵的目标反而换成她了。   “糟透了,硬缠着我,她们是哪里有毛病?”一想到那些女人爱慕的嘴脸,她便觉得毛骨悚然、恶心难忍。   “不听我的劝告,你是自食恶果。”   “我哪知道她们会把我也算在内?有没有搞错,我是女人耶!”她心理不平衡地抗议道。唉!怎么知道那些女人会找上她当替补的?“你的外表不像,而且现在流行中性打扮,你能体会我当年的感受了吧?”欧阳零爱怜地抚着她的娇颜,不断感谢老天他及早将她娶到手,否则让她落到其它人的手中,他可能会抢不回来。   “欧阳零,我要搬家。”意映突然斩钉截铁地喊。   “这招我试过了,没用。只要你人站在台湾土地上一天,无论搬到哪里,她们总会有办法找到你。”他烧熄她的一线希望,以过来人的身分告诉她。   意映无力地趴在他的肩头哀哀长叹,“她们会缠多久?”   “呵呵,永无止境。”欧阳零彷佛在她身上看见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很愉快地拥着她。   “你就在一边凉快什么都不做?”意映光火地瞪他,她都这么悲惨了,他还有心情笑?   欧阳零无辜地高举双手,“当初我阻止过你了。”   “臭和尚,你快想办法让我们脱困。”她用力摇着他的肩头嚷道。   “你想出家当尼姑吗?也许这么做可以像我当年一样躲掉这场灾难。”欧阳零故意逗她,还想多享受一下夫妻同甘共苦的绝妙意境。   “我可以考虑,但你想要一个尼姑老婆吗?”意映横着眼眉反问。   “不要。”   “那就快想办法!”   “老婆,我们把二哥推出去如何?”他摸摸下巴,带着坏坏的眼神睨向她。   “你二哥?”意映看着欧阳零,慢慢回想那个与他有那么一点点相像的欧阳极。   “虽然他没有我们美,但也长得不差,只是老躲在医院里没人发觉,相信我,他绝对足够应付那些女人的需求。”他们欧阳家出产的都是优良品种,随便站出去一个都可以引来狼女的觊觎,危机时刻,没道理埋没他二哥的长相不用。“又要手足相残?”意映认为他整欧阳极的念头多过让两人脱困的理由。   “不牺牲他,难不成牺牲我们?”人尽其才,不推他二哥,他还能推谁出去?   “你二哥行吗?”意映担心欧阳极若真的被丢到那群女人手里,他会恨死他们。   “行,他当然行!”他二哥亲自来此看好戏,他就让二哥自己也亲自上场演一出。   “好,但他也只能挡一阵子,推他出去之后,我们要躲到哪里去?”她得先考虑后路。   欧阳零的表情更显邪恶,“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   “哪里?”   “我大哥那儿,我已经很久没去拜访那对怪物了。”他很想让他大哥那栋冷清的宅子变得热闹些。   “想报被丢在马路中间之仇?”意映也想看看是谁有如此胆量敢将欧阳零灌醉弃置。   “此时不报更待何时?”把女人引去他大哥那儿,让他们那对怪夫妻反目,再让他大嫂劳累地去对付那些女人,岂不两全其美?   “就这么办,我们去收抬东西。”意映与他击掌,欢喜地吻吻聪明的老公,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这时屋里麻将桌上的四个人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哈……哈啾!”欧阳极在摸完一圈时忍不住打了个喷涕。   “欧阳极,你感冒了?”碧玉很关心这位大财主的健康状况。   “不是,我突然觉得背脊发冷。”奇怪,他怎么会觉得有股阴风凉飕飕的对他吹来?“乖女儿,你们要出门?”方素素在牌友稍作休息时,看见意映与欧阳零两人均一手提着行李走下楼来。   “去探亲,我们会在零的亲戚家小住一阵子。”意映将行李交给欧阳零,转身对方素素说明。   “你们要探哪个亲?别指望我大哥会解救你们,你们斗不过东邪大嫂的。”欧阳极嘲笑他们犹做困兽之斗。   “我们和他们之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二哥,在担心别人之前先担心自己吧。”意映有良心地劝欧阳极先想想自己的安危。   欧阳极紧张地看着又撩起袖子、站在大门边摆开架式的意映,连忙问向她的靠山欧阳零,“喂,祸水,你老婆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麻烦你了,二哥。”欧阳零将欧阳极自牌桌上拉下,动作迅速地将他推至门口。   “什……什么?”看着与他站在门口的意映,欧阳极一头雾水地问。   欧阳零与意映交换一个眼神后,伸手拉开大门,意映则把握时机将欧阳极摔出门外。   “喂,摔我出来做什么?我的牌还没打完!”身手不差的欧阳极安全落地后,不满地朝他们大叫。   “二哥,你支持的女性同胞在等着你,慢慢享受。”欧阳零指着他身后的一群女人叫道,随即关上大门死锁,再乘机与意映从后门开溜。   欧阳极缓缓地转过身面对围在身边、人数众多的女人们,在看见她们眼中惊喜的眼神后,心慌慌地拍门喊叫:“开……开门,快开门!”   众女蜂拥而上团团围住欧阳极。   “等等……你们找错对象了,大家……有话好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