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与小少爷  作者:文闻   楔子   唐武德八年 洛阳   萧瑟北风呼啸而过,刮起地的落叶,使得已无星光相陪的银月更显得清冷。   一声尖锐且惊慌的喊叫声,划破清寂的气氛。   “爷爷!爷爷!您怎么了?”   一个年约七、八岁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扶着同样一身破衣的老乞丐,在城中有名的客栈“龙腾轩”的外滞留不前。   今天正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立冬,家家户户在这样的日子都会进补一番,所以老乞丐带着自一岁就被他捡到的小乞儿来这里,无非是希望能够得到些食物,填饱他们的肚子。   不过他们从中午等到入夜只有一位好心的大你赏了半碗鱼汤给他们。小乞儿心想,爷爷年纪大,身子较虚,这碗鱼汤就全部给爷爷喝,他自己再撑一会儿,如果还有人赏给他们食物他再吃。   没想到,食物还没有着落,爷爷的身体却突然发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爷爷,您怎么了?”小乞儿不断地哭喊,老乞丐没有回答他,以倒是好奇的路人纷纷围过来,原本清寂的街道,霎时热闹起来。   “啊!好可怜。”   “是啊,一个年纪这么大,一个还这么年幼。”   “他们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知道吗?听卖豆子的老李说,他们爷儿俩……”   周遭的人说了些什么,小乞儿一个字也没听进耳里,他只是不断地喊着,不断地摇着老乞丐,希望这一切都只是爷爷同他在玩笑。   突然,小乞儿转向人群,“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吧!救救我爷爷吧!”他边哭边说,泪水在他的小灰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   尽管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但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助小乞儿。   “求求你们,各位大爷,大婶,姑娘,公子,求济南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爷爷吧!”   小乞几声泪俱下的哀求着,但是不论他如何乞求,就是没有人愿意帮他。   “爷爷!小乞儿发现老乞丐的气息愈来愈弱了。“求求你们,有谁愿意救我爷爷?只要你们愿意救我爷爷,我小乞儿发誓,这一辈子愿意为他做牛做马,服侍她一辈子,绝无二心。求济南市你们救救我爷爷吧,求求你们。”   众人听了小乞儿的话,都不禁心生佩服,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居然如此孝顺。然而,他们虽佩服小乞儿,却还是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龙腾轩的掌柜领着一位富家公子走到门口,正打算恭送这位公子出门,就瞧见门外这一团成。   “走开!走开!你们一伙人聚集在我们龙腾轩门前干啥?”   众人在掌柜的喝问声中,自动让出一条路,跟在掌柜身后的年轻人,早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掌柜的一看是两名乞丐在他店门前,立刻卷起袖子打算赶人,但他甫踏出一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邱掌柜,不得无礼。”年轻人轻声说道。   “可是公子,他们是……”   “我知道,没你的事,退下。”说完,年轻男子走到小乞儿身旁。   小乞儿从刚才到现在的动作完全没有改变,他还是不断地求着围观的人,而当老乞丐的气息愈来愈弱时,他的誓言也愈说愈多次。   当他见到终于有人走到他身边,立刻如溺水者遇浮木般地紧抓来人的脚说:“公子,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吧!只要您肯救他,我小乞儿愿意做牛做马服侍您一辈子,求求您!求您救救我爷爷吧!   年轻男子不发一语低下身子,伸手探探老乞丐的鼻息,轻叹道:“恐怕晚了。   “不晚、不晚!”小乞儿抓紧年轻男子的脚, “求求您……”他早已泣不成声,只好不断地磕头乞求。   年轻男子看着小乞儿哀嚎的模样,心中万分不舍;小乞儿的额头,因为频频磕头,早就血迹斑斑,更令他深觉不忍,他连忙制止小乞儿的动作,但小乞儿显然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求到他答应为止。   年轻男子只好将小乞儿强抱入怀,“好吧!我救他,但丑话说在前头,救不救得活我可没把握,若救不活,你可不能怨我。”   小乞儿听见眼前这位公子终于说要救爷爷了,连忙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您救爷爷,无论结果如何,小乞儿都会报答您的,就算爷爷真的……”他停顿了一下,才又说:“就算爷爷真的没救了,小乞儿也绝不会怪公子的。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年轻男子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他心想,这孩子年轻这么小,就已经这般懂事,真是个乖孩子。   他抱着小乞儿站起来,吩咐一旁的男人,“元令,马车。”   “是,公子。”一直沉默站在年轻男子身旁、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立即应声。   过了一会儿,马车驶来,年轻男子将老乞丐安置在马车上,自己抱着小乞儿跃上马车,接着车子缓缓离去。   第一章   贞观四年 洛阳   一阵轻微的鸟儿振翅声传入正在房内弹琴的裴晔涵耳里,却没有打断他的琴声,接着响起一阵杂踏的脚步声,与悠扬的琴声形成相当不协调的旋律。   “小少爷,小少爷!”小湘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边拍胸边说:“是……是……大公子……”   “小湘,喘口气再说。”晔涵停下弹琴,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轻啜一口。   小湘吞吞口水,点点头,待梗在胸口的那口气平顺,马上打算开口时,又被进门的人打断。   “小湘,你又打扰小少爷练琴。”元令沉着脸斥责。   “令爷好。”小湘向他福福身。“小湘知错了,请小少爷、令爷原谅小湘。”   “你——”元令打算趁此好好说她一番,晔涵却开口了。   “元叔,算了,你就别责怪小湘,她只是想先向我报告公子的消息。小湘,你先下去,待会儿再唤你进来。”   “是,小少爷。”’小湘弯一福,随即退出房间。   “小少爷,你这样会宠坏那个丫头的。”元令不悦地说,但他看晔涵默不作声,也不再多言,于是转移话题说;“大公子来信了。”   “我知道。”晔涵点头示意,他知道小湘方才急匆匆来找他的目的,而且就算小湘不说,从刚才鸟儿振翅的声音他也可以猜到。“信上说些什么?”   “大公子称许小少爷成都事件处理得很好,他很高兴。”   “嗯。”晔涵面无表情的颔首。“还有呢?”   元今知道小少爷对于大公子的称赞一向是如此;从小少爷却从不要大公子的赞美与赏赐。   小少爷曾经对他说:“元令,这一切都晔涵应尽的本分、应做的事,晔涵不想因此而猁公子的赏赐。”   听到小少爷这样的话,令他不由得心生佩服,也正因为如此,当大公子要他跟在小少爷身旁服待时,他才没有比方丝毫怨言。   “元叔?”   “嗄!”元令为自己神游感到不好意思。“大公子还交代,他希望小少爷能在中秋之前赶回长安,他要你见老爷、夫人。”   “嗯。”晔涵轻应一声。   “另外,大公子在信上还说……”元令突然住了口,瞥了晔涵一眼后,他才继续往下说:“大公子希望你能在赏月宴上,弹奏几首曲子给皇子和同来赏月的大臣听。”   晔涵听完元令的话后,点头说:“元叔,麻烦你回话给大公子,晔涵会准备妥当的,请他安心。”   不过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大公子一直很忙,也不曾聆赏过他的琴艺,不知为何忽然要他回长安奏琴?   “好。”元令知道其实为了让大公子放心,小少爷一定会在中秋前赶回长安的。“不知不少爷打算何时起程?”   晔涵想着目前手边的工作,在他十三岁时,大公子将所创的“裴家四门”由元令上交给他代理,而大公子则继续为皇上四处奔走。   七年前,大公子从运送商货回裴园,行经洛阳龙腾轩便进去察看顺道休息用餐后,结果在大门外救了他。   当时他孤苦贫寒,而身边唯一的亲人正旧疾复发,正好被大公子所救,后来爷爷的生命虽然只延续了一个月,但他已将公子的援救之情铭感五内。因此当办完爷爷的后事后,他立即向大公子请求让他跟在身边伺候。   当时大公子见他身子单薄且年纪尚小,加上爷爷临终前的托付,大公子坚决不肯让他为仆,还是他跪地叩求后,大公子才勉强让步。   大公子同意他私下以“公子”叫唤,但若是在外人面前,两人则以兄弟相称,而他的名字“裴晔涵”也是大公子替他取的,另外,大公子还告诉他,若真心想帮助他,就必须像元令一样。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习武、读书识字,并要懂算数和律法,可以辅佐大公子处理商门之事,分担大公子的重担。另外他听元叔说,大公子喜欢聆琴,因为大公子认为“闲来聆琴”的是人生大乐事。   晔涵心里非常明白,其实大公子之所以会费心这样的要求,是为了让他安心,专心当裴家的小公子,没想到他却非常努力学习,短短三年时间,便将大公子认为“必须像元令一样”的事学成,并且开始跟随元叔到各地的“裴家四门”巡视。在他十三那年,大公子在长安召见他,一来是嘉勉他学习有成;二来正式要元叔将工作转交给他,同时嘱咐元叔留在他身边继续教导他。   距离上次见面至今已有两年,这段期间虽然大公子不曾再召见他,但他并不因此耽搁学习,如今大公子要他所学的那些本事,他可说是更胜当年。   他曾听元叔说,大公子不但武力过人,更是聪明卓越,唯一遗憾的大公子并无显赫的家世。   大公子的父亲裴是寂的兄弟,当时老太爷不被裴家所承认,直到大公子弃笔从商,以替保镖所得建立“裴门商号”,二十岁在坊间与世子秦王设的“文学馆”相识,并帮助世子取得皇位,老太爷及大公子因此被皇上赏封爵位,裴家这才正式承认他们一家三口。   “裴门商号”创立之初只是从事食、衣、住、行等方面的商务,在大公子遇见爷爷和他之后,才增设了医药一门,从此“裴家商号”更名为“裴家四门”。   四门中的“龙门”是主食与住,其下所设的客栈、茶楼皆命名为“龙腾轩”;“凤门”是主衣物和饰品,凡裴这所开的布店和银楼皆命为“凤翔阁”;至于“虎门”是主行,在各地所设置的水、陆两运商号及教人强身的武馆,一律称之为“虎跃馆”;“武门”则是主医药,当实本想命名为“玄武”,但为避免和皇宫的“玄武门”同名,因此各地的药铺才名为“武玄门”。   目前他已将上一季龙、凤、虎的三门的帐结算完毕,唯一所剩的只有武门。每年黄河泛滥之后,各种疾病也纷纷出笼,大公子不忍贫困百姓为病痛所苦,便以飞鸽传书要他在各地举办义诊,因此各地 “武玄门”可说是出多进少。   “小少爷。”元令轻唤着不知神游何方的晔涵。   晔涵连忙收回心神,他轻叹一声。“武门”的帐不如就等了到了长安时,再亲向大公子报告。   “就明天寅时吧。”晔涵决定道。   “小少爷,寅时天色还未完全亮,你又忙得晚,如此赶着回长安,只怕会累着了身体。”   “无妨。”晔涵起身走到门口唤着小湘,然后转头又问:“元叔一块去吗?”   “大公子信上说看小少爷的意思。”   “嗯,那就请元叔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知道元叔已经很久没有回长安了,既然大公子这次要他在长安过中秋,不如让无叔一起回去,好让元叔跟家人聚一聚。   “谢谢小少爷。”元令高兴地回答。他明白小少爷是在为他找回长安的借口,让他也可以回家乡过节。   “元叔多礼了。”晔涵走回桌旁随意坐下, “对了,元叔,请人准备一些东西,好让我们带回长安给老爷、夫人和大公子。”   “是。”元令答道,“不知小少爷是否有特别属意的东西?”   “前些日子我要人从天山运回的那几坛酒,你各挑两坛带着,还有我为老爷、夫人所添制的新装、长靴和锦鞋,另外要给长安龙腾轩大师傅的食谱别忘了;书房里有几幅绣图……”   元令—一记下晔涵所交代的事,才唤来小湘,吩咐她早点为小少你准备路上要用的物品。   “请少爷早点歇息,明日赶路,你才不会太累。”元令离开前说道。   正在低头沉思的晔涵,抬头看见元令眼底流露出的关怀,知道元令担心他的身体。为了不让元令担忧,他点头说:“我知道,今天我会早点歇息。元叔也早点歇息吧。”   元令点头拱手作揖,“那元令下去了。”轻合上房门离去。   晔涵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进内室。“小湘,一会儿你也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起起程去长安给老爷、夫人和大公子请安。”   小湘听了高兴地跑到晔涵身边,抓紧他的衣袖问道:“小少爷的意思是要带小湘一起去长安玩吗?”   “不是。”晔涵微笑着摇头,小湘看了却皱起眉头。“不是去玩,是去给老爷、夫人和大公子请安,知道吗?”   小湘听了晔涵加重语气的话语,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点头:“小湘知道,小湘明白。”   小少爷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去长安,如果是说是去长安玩,不被令爷骂翻天才怪。   府里有些事只能做不可明说,因为说了没戏唱了。而小少爷正是“唱戏”的个中高手,府里有许多事都在小少爷的默许下悄悄进行,府里的人也打心里感谢小少爷的默许行为。   小少爷就是这般为人着想,所以府里上至令爷下至房门小莽,对小少爷的话无不言听计从,只要是不合理法的事,从来不需要三令五申;至于小少爷要办的事,只要交代下来,大伙一定会迅速办妥,足见小少爷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小湘,”晔涵唤着抓住他主袖发呆的人, “别发愣了,赶紧整理好,然后回房去整理你自己的东西。”   小湘听了急忙冲回床畔,对自己刚才的神游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半晌,晔涵突然说:“小湘,我看你先回去整理自己的行囊吧,剩下我自己来就好了。”   “不行!”小湘连忙将晔涵推到一边,“小少爷,还是我来吧,你去忙别的事,不然你再去弹琴给我听好了。”   “我是——”   “别再说了,反正就是不许你抢我的工作。”小湘双手叉腰,佯装不悦地说。   小湘满意地点头,在晔涵走出内室前又忙说:“小少爷,你可别拿太多喔!到了长安才有时间给老爷、夫人和大公子请安。”   晔涵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小湘姑娘请放心。”      长安 敬将军府   “堂哥!堂哥!”身穿一袭石榴红裙的敬君雯,从后院的小花园奔进前厅,将正准备出府的敬君安拦个正着。   “雯儿,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动不动就又跑又跳,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没有,要是让外人看了,岂不笑我们将军府有个猴——”敬君安连忙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但他最好一句话却让她深感不平。“堂哥,都什么时候了,哪还容得了我慢慢走、慢慢说。”   敬君安无奈的在椅子上落坐,“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这个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如此大惊小怪,而我这个堂堂的大将军,却一点也不知情。”   敬君安见堂兄坐下,立刻也在另一边坐下,一手还紧抓住他的右手说:“堂哥,你知不知道长安城就要来一个大人物了。”   “大人物?”敬君安疑惑地皱起眉头,“当今除了皇上,还有谁敢是长安的大人物?”   “哎呀!”敬君雯娇嗔地拍拍堂兄的手臂, “不是啦!人家说的不是皇上,人家是说平王在洛阳的那个儿子,那个叫……叫……”   “裴晔涵。”敬君安替堂妹把名字说出来。   “对对对!”敬君雯点头如捣蒜地说:“就是他,就是他啦!”   “他怎么了?为什么你说他是大人物?”   “堂哥,亏你还是个大将军耶!为什么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你却一点也不知道呢?”敬君雯张大一双美目,藐视地看着他。   敬君安好笑的瞅着她问:“我说好妹子,有什么事你就快快告诉堂哥我,免得待会儿我现出我将军府,丢了脸,你脸上也无光,你说是不是?”她拍拍敬君雯的手臂要她别再卖关子了。   “是呀,连这种天大的事你都不知道,确实是丢敬家的脸。”   敬君安在听完堂妹的话后,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想不以他客气的话,她居然也当真。但他也不想去纠正她,毕竟丢敬家的脸的是哪一个,大家心知肚明。   “雯儿,你就赶快告诉堂哥,待会儿我还得进宫里面圣,午膳过后,必须陪同皇上起程到安平王爷位于长安西南郊外的粼园,今天你就别等我用晚膳了。”   “什么?你今天晚上要去安平王府?”敬君雯扬高嗓子问。   敬君安不解地看着她、这个小堂妹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情绪如此激动?   “不是要去安平王府,而是和皇上到安平王府的别业——粼园。”敬君安纠正堂妹的话。   “皇上去粼园做什么?”敬君雯追问。   “赏月。”   “赏月?”   “是呀。”敬君安理所当然地颔首,压根儿忘了方才追问裴晔涵为何方大人物的事了。“你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我当然没有忘记。”敬君雯不悦的大喊, “是你忘了。”   “我忘了?”敬君安对于堂妹感到茫然不解,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日,我哪有忘!”   “既然你还记得今天是中秋,那你为何还要放我一个人在府里?”敬君雯怨嗔地说。   “可是……”   “可是什么?”敬君雯不悦的指责道:“你怎么可以放我一个人在府里呢?难道皇上有说不可以携家眷一起前往吗?”   对于敬君雯的指责,敬君安赶忙补充说:“皇上并没有说不可以,他说可与夫人一同前往。”   敬君雯突然用袖子捂住脸,佯装伤心地说: “皇上都说可以携家眷一起前去,而你却狠心把我抛在府里。”’   “雯儿,皇上是说有夫人的臣于,可是我又还没成亲,哪来的夫人呢?”敬君安摊摊手说。   “堂哥,你是还没有夫人,可是你有我这个妹子呀!你想想看,今天是中秋,哪家不是阖府团圆过节,就只有你,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在府里……呜……”说到这里,她故意捂着脸发出哭泣声。   敬君安见堂妹如此,立刻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雯儿,别哭了,是堂哥不对。不如这样吧,今天你就跟我一块去粼园的赏月宴,你说这样可好?”   捂人假哭的敬君雯,在听到敬君安的话后,立即在袖子的遮掩下轻笑着,堂兄就是这么好骗。   她努力止住笑后,放下袖子,装出有些担忧的说:“皇上会不会怪罪你没事先告知,就带我去呀!”   “放心,不会的。”敬君安见堂妹不再哭泣,宠爱地拍拍她的头,“你就同我一声参加吧。”   “嗯。”敬君雯乖巧地点头,但仍假装害怕地说:“可是……”   “别再可是了,今晚你不去可是会后悔的。”敬君安边说边唤着侍卫,“你刚才说的那个大人物,今晚也会出席宴会,你不想错过一睹他风采的机会吧!”   敬君雯闻言,双眼大睁,语气激动地说:“堂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会出席赏月宴?”   敬君安看堂妹一脸兴奋的样子,心想又一个裴晔涵的仰慕者。   “没错。”敬君安看见侍卫已在一旁等候,便说:“好了,别说了,堂哥要进宫了。待会儿你就先让丫鬟们帮你准备,用过午膳后,我会派轿子来接你,傍晚我们就在粼园那儿见。”   敬君安说完立刻与侍卫离开将军府,留下敬君雯一个人在前厅,一边幻想晚上参加宴会的情形,一边窃笑着堂兄的好骗。      安平王府坐落于长安城西,是一柜红瓦飞檐的建筑,正门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与人同高的石麒麟,朱红大门上还雕有吉祥如意的云纹。   走进大门,府邸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是寻常的百姓所能见重叠的,尤其是位于正院的大厅,虽不惟皇宫大内那般金碧辉煌,却也极为富丽堂皇。   一进大厅,便可瞧见左右两侧的墙上各挂一幅约有两人身长的图,左边的是一幅“八骏马图”,画者将马画得非常传神,骏马奔腾的雄风,风沙烟漫,鬃毛飞扬,雄健的怼腿夺扬跑之间,有力而流畅,每匹马的色泽丰满有神采,令人见了此图,仿佛身处黄沙滚滚的北沙漠,而那八匹骏马正朝着自己直奔而来,画作可谓是上品中的上品,佳作中的佳作。   与左墙八骏马图相对望的那一幅“双凤栖梧桐”亦属难得一见锦绣,又是何其的名贵。至于厅堂内其他摆饰,都在显示出安平王府的气派非凡。   但在这豪华的屋子里,此时对坐两个沉默不语的人,一是安平王妃林凤娘,一个则是她的宝贝独子裴景睿。   裴王妃怒目瞪视着身旁的儿子,说起她的睿儿,天生就是这个领袖人物,打从十八岁从商之后,便一直做得有声有色。当年她向儿子提起成亲的事时,他推说正值创业时期,无心儿女私情,于是她隔了两年的再和他提起,他又说正为世子王效命,无法分心个人私情,所以,关于他成亲之事,她只好再度搁下。   不久后,睿儿将涵儿带进裴家,她再次向他提起,没想到睿儿此时居然对她说,他已经答应涵儿的爷爷,要照顾涵儿长大成亲后,才为自己打算,就这样她的希望破灭。   虽然地的希望破灭,但却不曾为此而不喜欢涵儿,反而疼涵儿疼到心坎里。涵儿比起睿儿更像她的儿子,自从他来到裴家后,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一手包办,甚至连孝养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事,他都代睿儿做了。   因为睿儿实在太忙了,所以涵儿曾对她说: “公于无法做的事,都是晔涵应该要为他完成的,因此孝养王爷和王妃这事,本来就是晔涵分内的事。”   当时听涵儿这么说,她真恨不得涵儿就是她的孩子,如果他能喊她一声“娘”,该有多好啊!   偏偏涵儿固执地守着主仆之分,只愿意喊他们王爷,王妃,除此之外,涵儿真是比睿儿都要孝顺他们。像她今天所穿的这件黄锦彩凤衫,就是涵儿亲处裁制给他的,为的是要让能在今晚的赏月宴上穿。   还记得当时送来的家丁说:“王妃,这是小少爷亲处赶制给您的。小少你知道您喜欢厅堂那幅 ‘双凤栖梧桐’的图案,所以特地用这个图案替您裁制。小少爷本想亲自送来给王妃,但由于太原有事回报,希望小少爷能赶去处理,少少爷怕这一来一返实,恐怕无法在中秋时赶到长安向您拜节,且小少爷听令爷提起,听说上中秋要到粼园赏月,所以这款黄锦彩凤衫,就是小少爷给王妃拜节请安的。”   涵儿就是这么的孝顺、体贴人意,哪像睿儿不仅不懂得体贴人,连对家里的事也不关心。一天到晚只忙着皇上的事,一点也没想到她这个娘;尤其是每当她看他对涵儿的态度,就更是让她生气。   当年睿儿在洛阳救了涵儿后,并没有立即派人送涵儿回来平王府,迳自决定让涵儿留在洛阳,还狠心地要涵儿学东学西的,最过分的,也是最令她气愤的事,是睿儿居然在涵儿十三岁那年,就将“裴家四门”交给涵儿打理,让他在小小的年纪就要扛如此沉重的负担。   如果当年她坚持涵儿到长安与他们同住,涵儿不用如此辛苦了,这一切全都要怪她这个冷血的儿子。就像现在都要快到晌午了,涵儿和元令却还没有出来,而他居然还有心情坐在这儿品茗。   “睿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都快晌午了,怎么还不见涵儿的人影呢?”裴王妃轻蹙娥眉,看着不说话的儿子又说:“睿儿,你可有叫人去城门那儿瞧瞧,他们入城了吗?”   裴王妃见儿子依然不吭一声,不禁喷怒道: “睿儿,你可听见娘在跟你说话?”   裴景睿当然有听见娘亲的话,只是这些话她已经重复一整个早上了,他听得耳杂都快长茧了,若每次都回答,只怕他的喉咙早哑了。   “睿儿,你——”裴王妃正想发火,却被裴景睿打断了。   “娘,您别急嘛!再等一会儿,若过了晌午他们还没到,我就亲自到城门那里等,好不好?”一说完,裴景睿立即端起一旁的茶水轻啜着。   裴王妃见状,心里非常生气,她说了一个早上的话,连一口茶水也没喝,他不过才说了这几句话就渴成这般。   “睿儿,你……”她的话再度被打断。   “娘,我说你就再等一会儿,自从半个月前,我跟你说皇上要涵儿回长安时,你开始等到现在,既然半个月都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啊!”   听他这么说,裴王妃更气,既然知道她已经等了半个月,心里急着要见涵儿,他居然还气定神闲地会在这里品茗,真是存心气死她。   她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怒火压下去,开口问道:“对了,睿儿,你知不知道涵儿这次坐马车,还是骑马?”未待裴景睿回答,她迳自往下说: “娘希望你有交代他坐马车来,这样他就多休息一点。”   裴王妃边说边看沉默不语的儿子,知道他一定会疏忽这一噗,于是有点埋怨地说:“娘曾听元令说,涵儿每天都忙到很晚,天未亮又要起来练功,娘真怕他身体吃不消,你能不能让涵儿在长安多停留一些日子了,让他多陪陪娘,也让他有机会多休息几天,可好?”   裴景睿听见娘亲这么说,明白她在埋怨他太忙,不仅疏忽了她,也疏忽了对涵儿的照顾,对于这件事,他在心里不禁也叹了一口气。   其实元令早在半年前就对他提起了,那时他便飞鸽传书同涵儿说了几次,只是每次涵儿在回他信时,总是不谈及此,他明白基本上涵儿会遵从他的话,但实际上,涵儿自己会衡量他所所交代的事的轻重来行事,该不该帮,该怎么做,根本就是由不得他来作主。   “娘,等会儿他们到了,就让他们先休息,休息过后我找涵儿谈谈。”   裴王妃对裴景睿的答覆,感到非常高兴,于是她笑着说:“睿儿,涵儿今年也十五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为他找房媳妇了?”   “娘,”裴景睿无奈地唤了一声,他知道娘希望涵儿赶快讨房媳妇,这样他就能要求他完成终身大事,但他不急,且他也觉得涵儿太小。“娘,你别跟涵儿说这件事,他还太小,就再等个两、三年吧。”   “还要再等两、三年!我说睿儿,再等——”   “回来了!王妃、大公子,小少爷回来了,回来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仆边跑边喊着进大厅。   第二章   晔涵在晌午时抵达安平王府,他先向裴王妃请安,然后他和裴景睿一起用善。之后,他向裴景睿报告裴家四门的一些事情后,才回房稍事歇息一番、直到接近申时,他便与元令、小湘先行到粼园去。   本来这次中秋他并不打算来长安,而要到太原去办事,但由于皇上指名要听他弹琴,所以他只好请元叔的大哥元丰和二哥元和去太原,看情况如何再回报。   晔涵很惊讶为什么皇上要他在赏月宴上献琴艺,于是方才和裴景睿碰面时,便向他请示原因,这才知道原来是御史大人所招来的麻烦。   其实皇上早在月前就下旨中秋要在裴家的粼园赏月,当时有大臣提出既然要赏月,一定要有一些余兴活动,于是安排吟诗、歌舞和聆琴等项目助兴。   宫中的乐师和舞伎们,便开始勤练技艺,以期在赏月宴上精彩的表现。   某日退朝后,皇上突然心血来潮邀请文武百官一同到后宫赏乐师的琴艺,乐师们精湛的琴艺赢得满堂的掌声。   当时御史大人却对皇上说:“启奏皇上,一年前微臣曾在成都的龙腾轩听过裴二少爷弹琴,那琴声之优美动听,可用‘绕梁三日,不能于耳’来形容。所以微臣认为,皇上不妨下旨要裴晔涵献奏几曲来助助兴。”   皇上听御史大人这么说,当下便下旨要裴晔出席赏月宴,并要他弹奏几首曲子。   这让裴景睿秀为难,但皇命难违,于是他便将此事告诉裴王妃。   “娘可曾听涵儿抚琴过?”   裴王妃听他问起这事,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说:“你还记得你从陇西带回的那具青玉紫琴吗?前年娘不是我要来送人吗?”   “是啊,不过至今它还放在书房里,娘一直没有送人啊!”说起这件事,裴景睿就觉得很奇怪,但他一直没机会向娘亲问明原委。   裴王妃摇摇头,“不对,娘确实已把它送人了。它之所以还在书房,是因为涵儿不愿意把它带去洛阳,所以才会一直放在书房。”   “娘,原来那把琴你是把它送给涵儿啦。”   “没错!”裴王妃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把青玉紫琴送给涵儿?”   “是啊,娘。那可是一具上好的琴,你把它送给涵儿,不觉可惜吗?”   “娘是觉得可惜,涵儿那一手好琴艺,竟然只有这种琴可弹而已,真是可惜!”   裴景睿不敢相信裴王妃竟说这样的话。“娘可曾听过涵儿弹琴?”他重复先前的问题。   “听过,当然听过。”裴王妃笑了笑,“虽然涵儿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洛阳,不然就是各地的裴家四门巡视,但他至少每两个月就会回长安向你爹和娘请安,并且小住三至五天,而他每天至少会练琴一个时辰。”   “娘,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还记得前年黄河泛滥吗?”见儿子点头后,她才继续说:“当时各地瘟疫四起,武玄门的大夫忙得不可开交,涵儿也加入义诊的行列,涵儿在那儿待了两个多月。后来因为娘染上风寒,元令知道了便通知他,涵儿立刻赶回长安看娘。”说到这里,裴王妃顿了一下,瞪了裴景睿一眼,“涵儿这孩子真是孝顺,哪像你,娘病了,你却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   听到母亲的嗔怨之语,裴景睿甚觉不平,他那时在为皇上办事,又不是去玩,怎能为此怪他呢?   裴王妃见儿子不语,又睨了他一眼,才继续说:“没想到涵儿在赶回长安为娘看诊后,他自个儿也因染上瘟疫而病倒了。这一病足足躺了半个月,还好他在病发前已预先写好药单交给小湘收好;涵儿一病倒便立刻隔离人群,只让小湘一人照顾,避免其他人也感染。   “待涵儿的病好后,娘不忍涵儿病体初愈又要赶回洛阳,所以强留他在府里住了半个月。在这半月中他巡视长安的裴家四门,也因为如此,涵儿才会为左仆射的千金看诊。”   关于这件事,裴景睿倒是听朝中一位大人说过。当时左仆射的家仆到武玄门请韩大夫到府为小姐看病,但是韩大夫出去看诊,就在那家仆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正巧晔涵到武玄门巡视,一进药铺便看见那家仆满脸忧愁地求着药僮,于是他上前一问。   原来左仆射的千金腹痛了一天一夜,于是晔涵毫不迟疑地要那位家仆带路,但这时家仆反而迟疑,因为他不知眼前的少年是何人。   药僮见状,遂封那家仆说:“你放心,我们家涵少爷,是武玄门内数一数二的大夫,涵少爷亲自为你们小姐看诊,还是你们小姐的福气,你还犹豫什么呢?”   那位家仆一听“涵少爷”三个字,误以为晔涵是他们老爷口中的韩大夫,于是匆匆地带晔涵回府。回到府后才知道他搞错了,但幸好他带回去的 “涵大夫”医术不凡,及时救了他家小姐一命。   当晔涵为左仆射千金诊断后,发现她得的是少见的金线虫腹绞痛,他立刻开了药方,并要家仆到药铺抓药。为了帮病人暂时缓疼痛,于是晔涵还帮她按摩一番。   裴景睿记得当时左仆射对他说:“没想到裴二少爷年纪轻轻,已有这样高明的医术,不仅诊断准确,药方更是良而有效,还为病人按摩驱痛,人也细心又体贴。裴二少爷为了怕小女尴尬,要仆人取来一块锦布和针线,当场缝了一双手套戴上,才为小女按摩,一旁服侍的丫鬟对裴二少爷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想到裴王爷这么会教孩子,一个你已是文武双全了,而裴二少爷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知哪家姑娘能有这么好福气,嫁到裴家去当少奶奶喔!”   裴景睿听了只有苦笑的份,对于左仆射的弦外之音佯装听不懂。   想到这里,裴景睿不禁心想,他是不是对涵儿的关注太少了,不然为何涵儿的事他都不知道呢?   他知道涵儿有学习歧黄之术,却不知道他的医术如此不凡,也不知涵儿会按摩术,更不知他的琴艺高过宫中乐师。他知道凤翔阁服饰的图纹几乎全是涵儿一人精心所绘,但他不知涵儿还会女红,直到最近他才由娘亲口中得知,近两年来爹、娘和自己增添的新衣,完全是由涵儿一人亲自缝制。究竟涵儿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粼园   粼园里有一个湖,裴景睿依湖水颜色命名为 “翡翠湖”,粼园的九个院落都是环湖而建。湖四周大都种植常年不凋的花草树木,景致分外宜人。   粼园九院分别是主院瑶池院,为王爷夫妇居住之处;正院开阳院是用来招待前来拜访的客人;北辰院是裴景睿和晔涵的住处;天枢院是书房;天璇院是药库和练武场;天玑院是厨房和柴房;天权院和瑶光院分别为男女客房;玉衡院是仆人们所居住的地方。   虽然这九个院落是环湖而建,但彼此间都有相连的路径,不过,若想快速到达另一个院落,则可经由翡翠亭的小径抵达。   翡翠亭是翡景睿特地命人以翡翠湖中心所建立的两层楼凉亭,并有九条曲桥与各院落相通。   今日因赏月宴的关系,所以粼园四处高挂着大红灯笼,各院落也是灯火辉煌,照得四周仿若白昼。   裴王爷在开阳院设款待皇上和众宾客,另在瑶光院为女眷们设席。   一会儿乐师会在翡翠亭的二楼演奏;一楼则为舞伎们表演的场所。   华灯初上,宾客们也陆陆续续抵达,宫中的乐师和舞伎早已各就各位,众人对裴家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小少爷,莫不好奇万分。   他们到达翡翠亭时,便看见亭中已摆了一具琴,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具琴是谁的,但当他们仔细瞧后,却发现那只是一具坊间处处都可买到的俗琴,根本不是什么名琴,众人对此大感不解,莫非裴晔涵的琴艺也不过尔尔?   是的,晔涵的琴确实是一具俗琴,但这具琴他却珍爱如命,原因无他,只因这具琴是裴景睿买给他的。   但是一年前晔涵在成都为了救一个人而摔坏了琴,对方为此自责不已。为感谢晔涵救命之恩,那人以半生的制琴经验修复了晔涵的琴,一具毫不起眼的俗琴,如今是琴音清脆悠扬,再也不俗。   赏月宴正式开始,先由皇宫内的乐师和舞伎各表演一场。   晔涵在离开厢方准备前往翡翠亭时,小湘突然对他说:“小少爷,你今晚可要小心呀!   “为什么?”晔涵莫名其妙的问。   小湘看晔涵一脸无所谓及不解的表情,立即抓紧他的衣袖说:“哎呀!小少爷,你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呢?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外头对你是又爱又恨 吗?   晔涵对于她的话,仅是侧头一点,此举却惹来 小湘的不悦。   “小少爷,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各大臣的千金 都聚集在瑶光院吗?她们来此都是为了一睹你的风采。而开阳院除了皇止和王爷之外,各府少爷也是为你而来,看你是不是长得三头六臂,或是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不然为什么你人不在长安,却依然能抢尽他们的风采;另外,翡翠亭上的乐师也打算和你一较高下呢。”   “噢,是吗?”晔涵不怎么在意的应了一声。他一向不理会这些俗事,他只要尽心尽力将大公子交代的事情办好,至于生活上的琐事,他从来不去注意,也从不放在心上。   小湘不敢置信地看着晔涵,心想小少爷这个样子看来,恐怕一出去就会被外头那些人给吃了;于是她抓住晔涵的衣袖,努力灌输“应敌之策”。   尽管小湘是如何苦口婆心的教诲,但晔涵还是只做他该做的事,其余他一概不理不睬。因此当他在翡翠亭落坐后,明知众人都把眼光集中在他身上,晔涵还是继续他的动作——调琴。   瑶光院内各大臣的夫人和千金自晔涵出现后,都不禁膛目结舌,窃窃私语。   “没想到他这么年轻。”   “是呀!真是年少有为。你们瞧瞧他,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长得真是好模样!”   “秦夫人,听说他今年才十五岁,而你女儿今年已经十八了吧?真是太可惜了。倒是我们家的秀秀,今年刚好是十五,我看他们两人挺相配的,不是吗?   “什么?你家的秀秀今年已经十五啦!哎呀,我们家的玉珍,今年才十四,若是裴王爷今年下聘,明年来迎娶,才是天赐的良缘。   “你们也别急着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娶个姐姐娘子,也好把他的生活照顾适合,你们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哼!”   “是呀!是呀!看他这么有才气,一定会想娶……”   众夫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众千金们也没闲着。   “他怎么长得这般俊美呀!”   “是呀,你们看他玉树临风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   “喂!你们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即使是潘安再世也比不上他呀。”   瑶光院那厢热闹滚滚,至于开阳院又是另一番景象。   “原来他只是个小子吗?”   “他还是个孩子,要他面对这么大的场面,会 不会把他吓着?”   “年纪这么小,就能享有如此盛名,裴王爷的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   但不管这些话怎么说,远在翡翠亭上的晔涵一点也听不到。   一会儿后,裴翠亭上的琴声扬起,悠扬琴声霎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声声清脆,音音宛转,曲弦愈高愈是扣人心弦、荡人肺腑,忽然他将琴弦一按,四周除了虫鸣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众人绵屏息而待,弦音忽然乍放,有如蛟龙冲天长鸣,又有如凤鸣青空缭绕不止。   在他弹指之间,众乐师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几曾看过这般琴艺呢?   看他一指仿若十指,而十指仿佛有百指千指,弹、挑、捻、拨、揉之间,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却又是一气呵成的动作,即使看的人目不转睛,亦不及他的动作,难怪御史大人对他赞誉有加,果真当之无愧。   就在众人还沉醉琴声之时,琴音嘎然而止,只见晔涵站起,深深一福,众人才惊觉一曲已毕。   这时院中忽然一道声音,“好啊!再来一曲,朕要亲临翡翠亭聆赏。”   “皇上,那儿已经被乐师和舞伎占满了,恐怕没位子了。”裴王爷老实的说。   “没有关系,没位子坐,朕站着听了行。”   “皇上,这……”   “爹,不如派人去请涵儿来这里,他还准备了另外两首曲子,应该还没回房才是。”裴景睿建议。   “那好。来人——”裴王爷扬声叫唤家仆。   “停,不许说话。”皇上突然要众人噤声。   原来晔涵谢曲后,已重新调好了弦音,并且弹奏起了第二首曲子。   早在赏月宴开始前,裴景睿已对皇上奏禀,晔涵今晚只弹三首曲子;三首曲毕,晔涵就要快马赶回洛阳处理两件事。   一是凤翔阁晔涵回去裁夺一批由客人订购的新蜀锦,这批蜀锦已于三日前进货,请他回去过目,并速速决定裁制的样式,才能在冬季来临前赶制给订货的人;二是武玄门传来的消息,说是洛阳大守的千金昨夜莫名其妙心绞痛,武玄门的大夫束手无策,只好请他立即赶回为太守千金看诊。   皇上没想到晔涵的琴艺竟如此高超,以一具俗琴就能弹出仿佛天上来的仙乐一般,那如果换成一具上好的琴呢?   第二首及第三首曲子同样令在场的众人深深沉醉其中,没有人舍得出声打断这宛若夫籁般的琴首。   当第三首曲子弹奏完毕,晔涵在众人还未从神韵妙曲中回神之后,便已抱着琴转回北辰院。在裴王爷派来的家仆还未到达北辰院之前,他已经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和药草来到马房;当家仆匆匆赶到马房时,只见一片尘土飞扬,晔涵的人影已消失无踪了。   家仆只好回开阳院向裴王爷回禀。   “什么!走了!”裴王爷惊讶地说。   “是的,王爷。小的赶去时,就听马僮说,早在小少爷抵达粼园时,就已吩咐好备马,待演奏完毕,小少爷便要快马赶回洛阳,所以……”   “这……这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呢?”裴王爷很是为难。   但坐在首座的皇上早把他们主仆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感到遗憾,早知道他就亲自移架到翡翠亭,一来可以就近聆赏曲子;二来可以亲见裴晔函的庐山真面目。   当然,有这样遗憾的并不是只有皇上一人,在场众人也一样觉得可惜。于是众人在抱憾中结束了赏月后,同时还意犹未尽地向裴王爷建议,希望明年再举办一次赏月宴。   但是隔年的中秋,晔涵却商务需要,与元令到陇西处理由丝绸路上所购进的货品和丝绸事宜,怎知当地正流行“疯蝎子毒症”,于是他们又留在那儿与武玄门的大夫一同,赏月宴上,众人无缘再度聆赏晔涵的琴艺。   待晔涵再度回到长安时,却已是另一年的春天了。   第三章   贞观六年 华山   “大胆山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咱行抢!”敬君安坐在马背上,对着拦路的山贼大声斥喝。   “喂!大个子,废话少说,只要你乖乖地把银两交出来,大爷我就饶你一命。”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男子,一脚踩在路旁的大石头上,口中么喝着。   “哼!大胆山贼,今日遇上敬某便是你们的末日,休想我会饶了你们。”敬君安边安抚着胯下因山贼挑衅而受惊吓的马儿,边怒气张扬地喊着。   “二哥,看样子这小子是不打算领我们好意,那我们又何必放了他呢?”一个一脸脏污的小伙子边说边斜睨敬君安。   “小弟,别这样说,你忘记我们答应大娘的事,只要对方愿意将钱财留下,我们就不伤人。”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轻拍他的背说。   “可是他不愿意呀,而且说不定他还打算抓我们去见官爷呢。”那小伙子瞪着敬君安说。   “不错,这位小兄弟说得一点也没错,大爷我今天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并且带回长安治罪。”敬君安沉声说道。   “哼!谁抓谁还难说呢!也不想想自己才一个人,凭你的能耐就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吗?”那小伙子的语气满是轻视。   “二哥,我看他是不可能乖乖地把银两交出来,不如我们早点动手,别听他罗唆了。”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平凡的男子,上前一步,靠在那名身材矮小男子的耳畔低声说着。   但不管他再怎么压低声音,依然逃不出敬君安的耳力。“没错,早点动手也好早点结束,我今天还要赶回长安,没有时间和你们这群山贼穷耗。”   那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冷哼一声,业臂一挥,一群山贼立即动手。   所谓“孤掌难敌猴群拳,猛虎难敌小犬群”,尽管敬君安武功高强,仍是不敌群贼的围攻,这会儿身上已挂彩,但他依然奋战不懈。   “住手!”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坐在马上,一手拿着钱袋,一手拉住马鞍,朗声道:“各位,我这袋银两给你们,请各位放过这位大爷吧!”   “喂,他是你什么人哪?”身材矮小的男子开口问道。   “非亲非故。”年轻人不疾不徐的回答,同时下马走向山贼。   “非亲非故厂”那名小伙子不信地重复年轻人的话。“既然非亲非敌,你为什么要救他?”   年轻人闻言,嘴角轻扬,“因为他需要我救,所以我救他。”   “这……这是什么理由?”身材矮小的男子对年轻人的话深感不解。   “那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要抢这位大爷呢?”年轻人不答反问。   “呃……因为……”   “因为我需要抢他,所以我抢他。”那小伙子照着年轻人方才回答的话说。   “哦,那我救他的理由不是更理所当然了吗?”年轻人对他微微一笑。   天啊!他对我笑也!小伙子兴奋地想着,他不自觉地回年轻人一笑。   忽然“啪”地一声,小伙子的头一阵疼痛,“哎哟!谁这么大胆敢打——”当他看清楚是谁打他的头后,立即噤声不语。   年轻不理会他们,迳自说道:“各位大哥,我手上的钱袋里有一千两百两,不知这个数目够不够让这位大爷离开呢?”   “什么?!你有一千两百两?”身材矮小的男子不敢置信地说:“喂!小子,为何你会有这么多银两?”   年轻人哂笑道:“这不是我们商谈的重点吧。   “如果你能拿出一万两,我们立即放了他。”那名小伙子插嘴。他看年轻人又对他微笑,但下一瞬他的身子却是一僵。   “姑娘,”年轻人站在小伙子身后,轻声地在小伙子耳畔低喃一声,接着放大声量的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大爷已经让你们伤成这样,而你们要银两我也拿出来了,你们又何必为难这位大爷和我呢?”   众人在年轻人说完后,才惊觉他们的小弟已被他制住。   “你想干什么?”相貌平凡的男子开口问道。   “你说呢?”年轻人淡淡的反问,看了面无血色的敬君安一眼,“换不换,一句话。”   “不换!有本事——”话说到一半,那名相貌平凡的男于也忽然住了口,原来他被年轻人点住穴道,登时动弹不得。   年轻人走向敬君安,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玉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敬君安时,低声说:“君安,把这药吃了,可以止血、止痛。”   敬君安感激地看了年轻人一眼,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过了一会儿,他觉得伤口真的不似刚才那般疼痛。   “小子,快把我们的兄弟给放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粗声说道。   “要我放了他们可以,但是你们也得先放他离去疗伤,如何?”年轻人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事实上依他的武功,要对付这群山贼是绰绰有余,若不是这群山贼平日对这一带的贫困义行,他早就和他们动上手了。   浓眉大眼的汉子张口欲言,却被身材矮小的男子制止。“小子,你可以带走他,银两我们也不要,只要你把那两位兄弟放了。”   “好!就冲着你这句话。”年轻人举手一扬,招来静立一旁的马儿,“送他回长安城里的武玄门。”   说完,他不理会敬君安的抗议,将敬君安上马背,然后一拍马臀,马儿立即载着敬君安离去。   “好了,人已经让你送走,是不是可以放了我的兄弟呢?”身材矮小的男子问道。   “当然。”年轻人身形一晃,立即解了被他点住穴道的两人。   一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手法,便见他负手身后,潇洒的卓然地立在他们眼前,然后对着身材高大的男子说:“你,过来。”   山贼们对年轻人狂妄的口气深感不满。刚才被唤“姑娘”的小伙子瞪大双眼,不悦地说:“喂!你叫我三哥做什么?”   年轻人对小伙子的不逊丝毫不以为意。“我不叫他,难道我应该叫你吗?姑娘。”   山贼们对于年轻人的话又是一惊,那小伙子立刻否认道:“谁说我是姑娘?”   “你是不是个姑娘,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争呢?但你三哥再不过来让我看看,只怕两日后,你就不能再唤他三哥了。”   “什么?!”众人闻言惊呼一声。   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沉稳地问:“你为何这么说?”   “难道你中的毒是假的?”他好整以假的问。   山贼们再度被年轻人的话吓一步,不约而同的想:他究竟是谁?   “你知道我中毒?”身材高大的男子又问。   “我看你脸色发青,举掌无力,掌心黑而硬,身上又散发寒气,这不是中毒是什么?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中此毒已有一些时日了,对吗?”   身材高大的男子对于年轻人的话,只是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站在一旁身材矮小的男子突然冲到年轻人面前,屈膝跪了下来。“求求你,救救我三哥吧!”   “二哥,你这是——”   “你住嘴!”相貌平凡的男子出声制止他们的小弟。   年轻人早在身材矮小的男子一有动作时,便身形一晃,下一瞬已身在远处。   他扬声道:“如果令弟愿意疗伤,就请他到长安的武玄门,只要报出我的名字自然会有为他疗伤解毒。   “喂!你叫什么名字?”身材矮小男子见年轻人愈走愈远,立即起身大声问道。   山贼们全都望着已无人踪的山路,在一阵笑声中传来三个字——   “裴景睿。”      裴景睿回到长安已有数日,这两年来他一直在蜀地为皇上暗地扫荡扶风贼的余党,但最近却不见他们的踪迹,反而是京城频传他们四处下蛊的消息,因此他匆匆从成都赶回京城来打探情形。   由于他长年不在家中,裴王妃便每天将他唤来,说好听点是母子俩要联络一下生疏的感情,实际上却是要他听她的成家产业经。   “大公子,敬将军拜见。”总管裴福进来通报。   “有请。”说完,裴景睿起身走到厅门口。   裴王妃见有人来找儿子,便说:“睿儿,既然你有事,娘就先回房去,日后若有时间,我们母子再聊。   “是,娘请慢走。”裴景睿恭敬地送走裴王妃。过了一会儿,便见敬君安由总管领进大厅。   “景睿,数日不见了。”敬君安一踏进大厅,立即对裴景睿拱手打招呼。   “是啊。不知你的伤势好些了吗?我还没有探望你,你倒自个儿先跑来了。”裴景睿招呼敬君安,并对一旁的丫鬃示意奉茶。   “那日真要感谢你的相助,回到长安后,在武玄门巧遇令弟,于是令弟立即为我疗伤,也多亏令弟的妙手回春,所以我的伤大致上已复原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不过那日你怎么会和他们起这么大的冲突呢?”裴景睿问敬君安和山贼发生冲突的原因。   “说起这事我真是深感汗颜,堂堂一国大将军,偏偏跟那群山贼逞英雄耍嘴皮子,才惹得他们怒气横生,让自己落得满身是伤,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大概已经去见阎王了。”敬君安边说边摇头。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才谈起有关扶风贼的事。   “大公子,小少爷回来了。”一名家仆兴匆匆地在厅门外喊着。   裴景睿自从回府后,便想问问晔涵有关华山那贼中毒的事,但由于他很忙,一直没有机会碰上晔涵,刚巧今日他有其他事情想问晔涵,因此便派人去武玄门把晔涵找来。   裴景睿闻言,便起身等待。   他望着正跨进大门的晔涵,两年不见,晔涵是愈来愈俊美了。晔涵随和地与家仆打招呼,一点主人的架子也没有,看他与仆人如此亲切自然的有说有笑,裴景睿惊讶地竟有些嫉妒。   “公子。”晔涵恭敬地唤着裴景睿,却在喊完之后,看见敬君安,于是他连忙改口说:“涵儿回来迟了,让大哥久等了。”   “回来就好,听福叔说你一早就出去巡视凤视阁,用过早膳了吗?”裴景睿领他走进大厅。   “用过了,谢谢公——大哥关心。”晔涵困难地改口。然后他看向一旁的敬君安,询问道:“敬将军的伤势可有好些?”   “差不多全好了,多谢你细心的疗伤,加上这几日的休息,身子已大抵恢复了。”敬君安向晔涵道谢。   “那就好。”晔涵听了颔首说着。   一阵沉默后,敬君安说:“听景睿说他已有两年未和你见面,想必你们兄弟两人有好些话要聊,我留在这儿倒显得碍事。不如这样吧,改日我在寒舍设宴,请两位过府一叙,一来为表示我的谢意,二来是舍妹自从两年前见识过你的琴艺后,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你的风采。”   裴景睿看向晔涵,见晔涵点头后,他才对敬君安说:“敬兄如此盛情,三日后我和涵儿就到府上叨扰一顿,如何?”   “好!三日后,敬某等候你们兄弟俩的大驾光临。”说完,敬君安便起身作个揖后离去。   晔涵待敬君安离去后,才说:“听家仆说,公子有事要问我,不知公子要问什么事呢?”   裴景睿示意晔涵坐下,“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是想问最近可有一位中毒的侠士到武玄门求诊呢?   “公子是问中了‘七日断魂散’的那位大侠吗?”晔涵想起三天前到武玄门的那位侠士,他再晚一日来求诊,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他的命。   “这么说他还是来了,那就好。”裴景睿点点头,“对了,他的伤势可棘手?”   “幸好他在中毒的七日之内就医,不然就算是任何神医,恐怕也难救无命之人。公子特别问起他,莫非和他是旧识?   “不,我们两人只是萍水相适。那日遇见他时,发现他身中奇毒,但当时我赶着入宫参见皇上,于是要他到武玄门。”说到这里,他看了晔涵一眼后,又说:“或许是他命不绝,若不是你正好回到长安,就算他到了武玄门,大夫们对他身中的七日断魂散之毒只怕也是束手无策。”   晔涵对于裴景睿的称赞并没有喜形于以,只是淡然地说:“虽说武玄门的大夫没法子立即为他解毒,但他们可以用药暂缓他体内的毒性发作。只是不知他为何会中这样的毒呢?”   “这个大哥也不知道,那日并无机会问他,日后若有机会再遇见他,让得的话再问。”裴景睿毫不在意地说。   晔涵听裴景睿这么说,显然有意打住此话题,于是他便对裴景睿报告这一年来各地的裴家四门商务营运情形。   “目前每处虎跃馆平均一个月有四趟陆运,两趟水运,招收的门徒有一百至三百人不等。若有意入裴门的话,各处门主都会先查清对方的底细,然后传回长安的虎跃总馆,再由元叔定夺。”   “嗯,好。”虽然只是简单的报告,蛤裴景睿心里非常清楚其实有许多事情都是晔涵在费心,只不过晔涵一定会将功推给元令,自己一肩承担过错,并要求处分或责罚。   这四年来,他偶尔会利用闲暇之余到四门看看,知道大家对晔涵已由批评变成称赞,尤其长安和洛阳这两处,对晔涵的拥护和爱戴都有超过他这个主人的趋势。他知道这全是晔涵努力得来的,所以他也很高兴,当初他的决定是对的,晔涵确实是聪颖过人,能力更是高人一等。   裴景睿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晔涵,以一个十七岁的男孩来说,晔涵长得实在太过瘦弱了,吃不胖和练不壮的身体,让爹娘对他埋怨不已;近两年来,连元令也开始对他有所怨言。也许他该减轻晔涵的一些责任,让晔涵有机会四处走走,开阔视野和拓展胸襟才是。   “涵儿,你今年十七了吧!”裴景睿突然问道。   “是的,公子。”   “嗯,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是否需要大哥为你作主,或是——”   “公子,”晔涵打断裴景睿的话,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嗫嚅地说:“晔涵还年轻,现在谈成家还太早。”   裴景睿对于晔涵的脸红,颇为玩味,平日晔涵他说话,除了恭敬、认真的态度外,脸上的表情甚少,没想到成亲这个话题居然会令他脸红,实在有趣。   “怎么会太早呢?想当年我在这个年龄时,娘也是催着我要赶快讨一房媳妇,如今——”   “如今公子依然尚未娶亲,足见当年公子也是如此认为,不是吗?”晔涵急急地截口道。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不敬的,但是他今生并非不打算娶妻,而且他也不能娶。   他最初并不是有意要隐瞒众人这件事情,但时日一久,让他不知该如何启口。   唉!娶妻之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时候到了再另做打算。   裴景睿有些讶异晔涵会打断他的话,因为晔涵对他一向是唯命是从、恭敬有加,如今却为这话题违反他多年的准则,可见这话题对他冲击之大。   晔涵见裴景睿直看着自己,知道是他无礼,于是低下头,愧疚地说:“公子,请原谅晔涵的无礼。”   裴景睿发现晔涵很怕他,不!应该说晔涵很敬畏他,但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令晔涵如此敬畏他?   见晔涵如此自责,裴景睿发现他竟很不舍。 “涵儿,其实大哥确实是如此认为,所以才会拖至今日还未娶妻。不过,大哥这一拖也拖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拖个几年,倒是你,可要趁年轻才是。”   “公于,关于这件事我们过些时候再谈,好吗?”晔涵希望能转移裴景睿的注意力,别在这个话题打转。“听元叔说,公子最近要武玄门的大夫追查有关‘无心蛊’这事,不知是否有此事?”   “你不说我倒忘了。”裴景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笑着看向晔涵说:“这事查得怎么样?一会儿我必须到皇宫向皇上禀奏,所以急着找你回来,便是要和你商谈这件事。”   “公子,直至目前为止,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眉目,大夫们都没有见过这种蛊毒,所以无从查起。晔涵想请示公子,是否要虎跃馆的弟兄们向江湖道上的友人查问,抑或是直接派出探子到起源地去查访,或许能发现什么蛛线马迹。”   裴景睿赞同的点头,“涵儿,你说得对极了。大哥最近因追查扶风贼的事,把自己忙迷糊了,反倒疏忽了该注意的细节。难怪元令对你称赞不绝,他甚至还曾对大哥说,你若是他儿子,他现在就可以享清福了。”   “这是元叔对晔涵的疼爱,公子别当真。说真的,元叔的年纪也不小了,实在不该老是陪着晔涵东奔西跑。”晔涵意有所指地说。   “涵儿,你这话可是在埋怨大哥?”裴景睿忽然放轻语气,目光直盯着晔涵。   晔涵闻言立即起身,愧疚地垂下头说:“晔涵不敢,也没有这个意思请公子不要生气,只是……”   裴景睿打断他的话,“好了,有话你坐下来说,你我两人是兄弟,不是父子,更不是主仆,别一副对大哥愧疚难安的样子。”   他对于晔涵动不动就受到自己的惊吓非常不悦,他自认为是个风趣、不拘不节的人,但不知为何身旁的人,都是一些个性严谨的人。   当初救元令时,元令的拘谨、沉默,虽然令他觉得有些闷,但是元令比他年长许多,算是长辈,他也无从要元令改起,何况每人都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权利,他不能强迫别人改变。只是这些年来,他将晔涵托元令教导,而元令似乎也把晔涵教成同一个模样,令他觉得有愧晔涵的爷爷所托。也许在抚风贼一事结束后,他该回到王府,一方面专心经营裴家四门;一方面重新教导晔涵,并让晔涵养好身子。   想了好一会儿,裴景睿这才发现晔涵还立在他眼前,他真不知该气晔涵的老实还是自己的疏忽。   “涵儿,暂时说到这里吧,大哥也该进宫见皇上了。至于你所说的事,大哥会考虑。对了,我听娘说,你回到长安之后,每天都忙得无暇陪她,明天不妨给自己放个假,留在府里帮大哥陪陪娘吧。”   “是,晔涵待会就去把事情交代一番,明日留在她府里陪王妃。”晔涵恭敬地说。   “还有,刚才答应敬将军的事你也别忘了,记得把时间挪出来。”   “是,晔涵会记住。”   裴景睿对于涵的恭敬,感到非常无奈,却也令他下定决心,等扶风贼一事处理完毕,便要向皇上请辞密使一职,多关心爹娘及晔涵。   “好了,你去办你的事吧,大哥也该进宫了。”裴景睿边起身边对晔涵说。   晔涵送裴景睿出门后,才松了一口气,正巧让去而返的裴景睿瞧见这一幕。   裴景睿本想回来交代晔涵其他事情,但他看见晔涵在以为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所展露的轻松与自在,令他无法将视线移开,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察觉的事。   直至晔涵离开后,他才猛然想起进宫面圣的事,立即施展轻功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四天前晔涵应敬君安之邀,与裴景睿一同到将军府作客;今日他再度来此,却不是受将军而是受敬君雯之请而来的。   今日他与裴王妃用早膳时,敬府派人送来一封信,他拆开一看,发现不是敬君安来的函,而是敬君雯邀请他过府用午膳,晔涵本想婉拒,但裴王妃听到是将军府的小姐邀请,便一口替他答应下来。   由于裴王妃已经答应,晔涵也不便开口拒绝,只好点头答应。出门前他本想请元叔陪同前往,后来才知道元叔早与裴景睿一同出门,他只好自己赴约。   “裴少爷。”一位长相俏丽的丫鬃对晔涵福了个身。   长安和洛阳的百姓,无人不知晓在裴家“裴公子”是称裴景,而“裴少爷”则是称呼裴涵,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同的称呼,若去询问裴家的家仆们,所得到的答案却是相同的——因为这样才好区分啊!   晔涵微笑地点个头。   “我们家小姐已经在馨兰亭设宴,等候你多时了。”   “那麻烦你带路。”晔涵客气有礼地请丫鬟领路。   小姗难得见到这么有礼的公子,更加希望小姐今日的计划能成功,如此她就会有一位温文有礼、风义翩翩又神采俊逸的姑爷。   她领着晔涵到馨兰亭,一路上不住地偷瞥他而窃笑,令跟随身后的晔涵心生不祥之感。   一会儿后,晔涵来到馨兰亭,见敬君雯盛装设宴,他才一扫刚才的忧虑,放宽心和她共进午膳。   午膳过后,敬君雯对晔涵提起两年前曾在赏月宴听他弹琴后,便对那琴声一直难以忘怀,希望他今日能为她弹奏一曲。由于是应敬君雯之邀前来,晔涵不便拒绝,于是他们俩便一边品茗一边聆赏琴曲。   晔涵在敬君雯再三请求下,为她弹奏了三首曲子,同时也喝下她令人奉上的茶水。   当一阵腹热和晕眩冲至脑门,晔涵便知茶水有异,但他仍默不作声,后来他从敬君雯主仆两人交换的目光中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先设下的陷井。但是目的为何呢?他不解。   晔涵运功强将体内翻滚的热流压下,端起茶水放在鼻下一闻,该死!她们居然下“荡魂”这种迷药,都怪自己太过大意了。   当晔涵第三度强压下由腹部翻腾而上的热流时,他知道自己若再不走,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于是他假藉起身,故意将茶水打翻。“啊!真对不起,在下失礼了,失礼了。”他回答带慌张地说。   “裴少爷,你可有烫着?可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敬君雯将白皙的柔荑向晔涵伸去,表情似喜忧地试探着。   晔涵强自扮出笑容说:“不打紧、不打紧,只是衣衫略湿,在下回府换过即可。”   “裴少爷,不如我请人准备一套衣裳让你更换。”   “不用了,敬姑娘。在下在凤翔阁还和商客有约,就此告辞了。”说完,晔涵朝她拱拱手,不等仆人带领就退转身离去。   “小姗,你说他为何一点感觉也没有呢?”敬君雯受皱眉看着晔涵离去的方向,问着身旁的丫鬃。   “也许是药效不够吧。”   “不可能,我已经命人把全部的药都放到茶水里了,而且他还一连喝了三杯,怎么可能会没事呢?”敬君雯不解的说。   同时她在心中暗忖:只可惜剩下的茶水被裴晔涵打翻了,否则,她倒可以喝一口试试,或许这样她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裴晔涵在一连喝了三杯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原因了。   “小姐,会不会因为他是个大夫,平常草药接触多了,所以这种迷药才会对他没有效呢?”小姗看小姐不悦的表情,立即开口安抚。   “应该不可能才对。当年我曾偷听那位下药的士兵对哥哥说,这种迷药不似一般的迷药,一旦被下了药,若没有做那件事,药性是不会解的,但如果被下药的人一直强忍着的话,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小姐,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裴少爷不就……”   “所以我才奇怪啊!这种药性最慢一盏茶的时间一定会发作,但是他明明为我弹了三首曲子,为什么还是一样呢?”敬君雯满脸疑惑地说。   “小姐,我想这一定是裴少爷平日常服一些灵芝异草,所以这种药才会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小姗,若果真如此,那我不就一点希望也没了吗?”敬君雯懊恼地噘起嘴。   “小姐,先别灰心,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吧。”小姗安慰的说。   第四章   晔涵离开敬将军府,火速快马赶回安平王府,并立刻唤来小湘。   “小湘,从现在起,不许你离开我的房门一步,也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话尚未说完,晔涵再次运功将体内的热流压下,介这次已经不如前几次那样有效了。   其实晔涵一出将军府,立即服下随身携带的百神丹,但他知道这时才服药为时已晚,他只能运功将似乎要焚烧他全身的灼热感强压下,但只怕他再也支持不了多久。   “小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小湘立刻去请大夫来。”说完,小湘急忙往门口走去。   “小湘,不许去。”晔涵强打起精神,拉住小湘的手不让她离去。“小湘,你只要答应为我守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到房内就好。”他看着小湘犹豫的眼神,又说:“小湘,你不希望我的秘密被拆穿吧!”   小湘闻言,只有无奈地点点头。   “小湘,为我好好守门,明日午时以前不许任何人进到房里,也包括你在内。知道吗?”晔涵再次叮咛。   小湘看着晔涵愈来愈晕红的脸颊,虽然此时的小少爷比平日更好看,但看他眉头深锁的痛苦模样,小湘宁愿看平时的他。   不忍小湘整夜不眠地为他守门,晔涵于是又说:“小湘,二更天一过你便可回房休息,明日清晨再来,直到午时过后才可以进入房里,知道吗?”   “知道。”小湘点点头,忍不住轻唤:“小少 节……”   他对小湘挥挥手,“去吧,我就拜托你了。   待小湘离去后,他才撑着愈来愈虚弱的身体走到床边,然后将身子往床上倒去,这时他才放心地 任由药力肆虐他的身体,侵蚀他的理智。      裴景睿和敬君安一整天都待在虎跃馆,调派人 手追查扶风贼和无心蛊的事,等回到王府时已过了二更天。   “大公子,你回来了。”总管裴福早在大厅恭候着。   “福叔,这么晚了,我怎么还没休息?”   “小的在等公子和令爷回来。”福叔说。   裴景睿闻言有些不解,裴福若有事为什么不向涵儿报告,非要等他或元令回来不可。   “元令今天不回来了,他去粼园帮我处理一些事情。有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向小少爷报告呢?”   “就是有关小少爷的事。”福叔担忧地说。   关于涵儿?裴景睿心中蓦然一惊,“说吧。”   “是小少爷病了。”   裴景睿听裴福这么说,眉峰一蹩,沉默不语地等着裴福说下去。   “今天中午,王妃要小少爷去敬将军府赴敬姑娘的邀宴,但是小少爷赴宴回来后,脸色超乎平常的红,额际还不断地冒汗,一回来便关在房里。晚膳时,小少爷也没有出来,小的要丫鬟去请,却被小湘挡住。小湘说小少爷要她守房门守到二更天才回房休息,不许任何人在明日午时前进去,所以小的特地等大公子回来,请你去瞧瞧小少爷的病。”   “王爷和王妃知道吗?”裴景睿问道。   “不知道,小的不敢让王爷和王妃知道,小的怕小少爷会不高兴。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看看,如果有事我自会唤你们,你先下去歇息吧。”看着裴福往偏门走去,裴景睿忽然开口说:“福叔,这件事你别再跟其他人提起,你也一同遵守小少爷的规定,别让小湘为难。”   “是!小的知道。”裴福行个礼后,缓缓退出大厅。   裴景睿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往晔涵的房间走去。      裴景睿一走进晔涵的房间,就听到晔涵急促的呼吸和喘息声,他不解地摇摇头,为什么都病得这么重了,还不肯请大夫呢?   晔涵房间的摆饰很简单,却大受震惊。   “这……这是涵儿吗?”裴景睿喃喃地说。   床上躺的人不似平日的晔涵,他晕红的脸蛋显 得娇艳无比,外衣完全扯开,露出姑娘家才穿的肚 兜,这让裴景睿看傻了眼。   而晔涵也因“荡魂”药力肆虐的关系,不住地扭动着身体,早已失去自我意识,因此完全不知道裴景睿进到房里。   “涵儿。”裴景睿倾身轻唤晔涵,他的手缓缓抚着晔涵的脸颊,这才发现原来涵儿的脸这么柔细粉嫩。   难怪敬君安曾对他说,从未看过这么俊美的人,如果涵儿是个女子,铁定是个绝世美女,只可惜涵儿身为男子,却又少了一些男子气概。当时他也曾表同感,如今他却发现涵儿一点也不需要什么男性气概,因为涵儿睦的是个姑娘。   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裴景睿心中的震撼不小,无怪乎那日他谈起娶妻的事,涵儿会惊慌无措,还为此偷偷的脸红,原来她瞒着众人如此重大的事。这会儿他反倒庆幸以往他和娘没有强逼涵儿点头答应成亲之事,否则,岂不是会误了对方和涵儿的一生幸福。   “嗯……嗯……”晔涵在药力的催化下,毫无意识地呻吟着。   “涵儿,你怎么了?”裴景睿听见晔涵的声音,便贴近她一些,鼻端吸嗅到晔涵身上所散发出的馨香,为什么以前他从来没有发觉呢?   “药……敬……药……荡魂……公子……小湘;不可以说……”   虽然不是完整的句子,但是裴景睿却可以从晔洒的话里知道,她已经陷入无意识状态,他在心里开始猜测她所讲的话。药,是什么药?“敬”应该是指敬君雯,难道涵儿是被敬君雯下了叫做“断魂”的药?   为什么敬君雯会对涵儿下药呢?她不是非常爱慕涵儿的吗?难道是由爱生恨?不可能呀!   至于涵儿刚才说“小湘,不可以说”,是指小湘不可以将她女儿身的秘密说出来吗?看来她的秘密只有小湘知道,其余的人就像他一样被蒙在鼓里。   一阵轻微的颤动,让裴景睿知道晔涵醒过来了,但他从晔涵时而摇摆时而停顿的身体,和不停的呻吟声音中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清醒。   她不停地扭动身体,动作愈激烈,脸上的红晕便愈深,呻吟、娇喘更是不停,好似她做了什么事,令她非常疲惫而喘息不止。   裴景睿愈看晔涵的动作,愈觉得她的症状,就像两年前他和敬君安看见一名青楼姑娘被恶劣的士兵下了“荡魂”的情形一样。   想到这里,裴景睿身子忽然一僵,当时敬君安没收士兵药时,敬君雯也在一旁,依涵儿此刻的情形看来,敬君雯下的药应是“荡魂”,而非“断魂”。   涵儿自己是个大夫,应该知道这种药的药性,那么她——   “该死,她想死!”他突然顿悟了晔涵的想法。   裴景睿气得用力抓紧晔涵的手臂,狠狠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而晔涵对于他粗鲁的动作并不觉得痛,反而因为这个碰触引发出她体内一种莫名的渴望,她不由自主地更靠近他。   裴景睿并没有避开她的靠近,任由晔涵磨蹭着他的身体,他低头缓缓吻着她的香腮,宠爱却气恼地说:“傻涵儿,你为什么不说呢?难道真的这么怕让众人知道吗?难道你的生命比不上这点小秘密吗?傻涵儿,为何这般傻气呢?”他边说边轻抚着她不停扭动的身子。   晔涵在药力的催化之下,根本不知道裴景睿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本能地接受他的爱抚。当她的动作愈来愈激烈时,裴景睿知道晔涵又要昏过去了,但这次他可不打算让她昏过去,因为她昏过去的次数愈多,就表示她的生命被药力侵蚀得愈多,活下来的机率就愈少。   服下了“荡魂”若不理它的话,十二个时辰后必定精血枯竭而亡,而这也是为什么她叫小湘要明日午时过后才可进房的原因,因为明日午时过后,她可能已气绝身亡。一想到这里,裴景睿就满腔怒火,气她居然宁死也不愿将秘密说出来。   裴景睿不再迟疑,轻轻地褪下他和她的衣裳将她拥入怀里,然后缓缓地吻着她的唇瓣,边吻边说:“涵儿,合该你今生注定是大哥的。”      晔涵幽幽转醒,惊讶自己居然还活着。当她开始移动四肢时,这才发现她的身体酸痛无比,尤其是两腿之间莫名的酸痛,令她不禁皱起眉头。   轻微地推门声,让晔涵知道有人进来了。   “小少爷,你醒了吗?”小湘在房门外轻喊着。   “小湘,进来。”晔涵边说边坐起身,这一起身,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了睡衫,为什么昨夜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小湘走进内室,“小少爷,你的病……啊……”   “怎么了?”晔涵不明白小湘为何一见她就尖叫。   “小少爷,你是怎么了?为何伤成这样?”小湘边说边指着晔涵脖子上几个红红的印子。   晔涵自己也不知道,但她猜想这些大概是“荡魂”所遗留下的。   她本想问小湘昨夜是否有进到房里为她换衣裳,但是又怕会伤了小湘的好意,于是转个话题问:“小湘,去拿镜子和柜子里的油膏来。”   “好。”’小湘立即把东西拿来给晔涵。‘小少爷,小湘帮你上药吧。”’   “不用了。”晔涵拒绝她的提议,因为她不习惯让人看见身子。她心想,既然这是“荡魂”遗留下来的,那她身上一定不有其他的红印子,她想褪下衣衫一并上药。   “小湘,昨夜除了你之外,可有其他人来这里?”晔涵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没有。小湘自从小少爷交代后,便一步也没有离开房门前,直到二更天,大伙都睡了我才回房的。”   “那大公子和元叔昨夜是何时回府的?”   “令爷昨夜留在粼园没有回府。至于大公子,听昨夜守门的仆人说,是过了二更天才回来的。”   “那你可有听说什么吗?”晔涵不安地问。   她昨天回府后,并没有告诉王妃一声,晚膳又没有一起用,王爷和王妃一定会问起她的事。   “啊!对了,方才大公子派人来问你是否起床了,他说你若起床了,就请你到书房去。他要问你为什么生病不请大夫,反而命我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看你。”小湘将从元丰那边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晔涵听了之后,娥眉蹙得更紧,“公于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听元丰说是早膳时,大公子不见你一起用善,问起伺候的丫鬟,丫鬟立即把昨日的事告诉大公子,于是大公子就命元车来这儿了。”   “这么说公子是今早才知道我生病的事。”晔涵喃喃自语。昨夜的事她全无记忆,但她隐约觉得自己昨夜曾与人对话,难道她是因药效的关系产生幻觉,所以才一点也不记得到底是谁帮她换了睡衫。   “小少爷?”小湘轻唤陷入沉思的晔涵。   “嗯?”晔涵收回心思,轻应一声。   “小湘帮你上药换衣裳,好让你去见大公子,然后你也好用午膳了。”   晔涵听小湘这一说,想起小湘昨日一直为她守门,今早也是,于是她问道:“小湘,你昨日到现在可用膳了吗?”她见小湘沉默不语,便知道小湘也和她一样,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进食。“小湘,你先去吃吧,我自己上药换衣裳就好了。”   “可是——”小湘甫开口立即被打断。   “不要再可是了,快去吧。”   小湘见她一脸的坚持,只好欠身说道:“是,小湘先下去了。”   晔涵在小湘合上门后,才开始褪下自己的睡衫,当她看见白皙的身子和手臂上都有红印子时,更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是“荡魂”所留下的。   她一边看着手臂上的红印子,一边解开身上的肚兜,因此疏忽了肚兜的绑法不同于自己和小湘平日所绑,当她看见胸前的红印子比脖子和手臂上还多时,不禁庆幸还好脖子上只有五、六个印子,不然她今日可难见人了。      晔涵在书房门上轻敲一下,待书房内传来裴景睿的声音,她才开门进人。   “公子,你叫我。”哗涵恭敬地立在距离裴景睿七步的地方。   裴景睿对于晔涵的行为深感不满,在昨夜以前他不觉这样的距离有何不对,但经过昨夜的事,他不喜欢涵儿距离他这么远。   “坐下来说吧。”他见晔涵仍是一动也不动地桁在原地,又说:“难道要大哥也起来陪你站着吗?”   “晔涵不悸,请公子——”   “涵儿,不要叫我公子。”见晔涵噤声不语,他莫可奈何地说:“过来坐下吧。”   晔涵本想坚持自己的意思,但她看裴景睿不容置疑的眼神,便听话地走到桌旁坐下。   “听说昨日你生病了,为何不请大夫呢?”裴景睿见晔涵坐下后,才开口问道。   “因为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晔涵自己不慎吃坏了肚子,休息之后已无大碍。”晔涵将早就想好的话说出。   “只是这样吗?”裴景睿若有所思地看着晔涵。   被裴景睿这么一瞧,晔涵立即不安地低下头说:“只是这样而已,晔涵是个大夫,对于这种小病自己处理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武玄门里的大夫。”   明知晔涵骗他,但裴景睿认为拆穿谎言的时机还未成熟,于是他点个头说:“那就好,以后多注意身子,别让大哥担心了。”   “是,晔涵日后一定小心,不再让公子担心,还请公子恕罪。”   “你还未用午膳吧?”见晔涵点头,他立刻说:“我已经命人送参茶和午膳过来,待会儿你将它们全部吃完,大哥就不生你的气。”   “这……公子,晔涵还是到膳房去吃就好,不必占着公子——”   “涵儿。”裴景睿沉声打断晔涵的话,“今后每一餐大哥都会陪着你用,你的身子太过单薄了,娘和元令一直对大哥提起这件事;加上你昨日生病,大哥竟然不知,还是今早才由仆人那儿得知,可见大哥平日太过疏忽你了,关于这点大哥打算从今日起开始改变,就从你的午膳开始。”   “公子……”晔涵惊讶裴景睿对自己的关心,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个不好的感觉。   “另外,关于裴家四门,从今天起我打算亲自掌理,而你就跟在我身边,你可有意见?”   晔涵摇摇头,她本来就该服侍他,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一定会照做。只是她有些不解,为何他会突然作此决定?难道他已经解决扶风贼的事了吗?   尽管晔涵满心的疑惑,但她并没有开口询问。 “那元叔呢?”   “还是一样跟着我们,毕竟裴家的商务多,不是你我两人就可以处理完的,况且届时出门在外,多一个人总是多些照应。”   “那小湘是否要让她回洛阳呢?”晔涵又问。   “不用,那丫头你就留在身边吧……”敲门声打断裴景睿的话,他侧身向门外喊了声,“进来。”   “大公子、小少爷,小的给你们送饭来了。”家仆端着托盘进来。   “摆上。小少爷的参茶呢?”裴景睿问着家伙。   “一会儿秀儿就会端来。因为王妃特别交代多熬一会儿,再端来给小少爷用。”   “好,你下去吧。”裴景睿边说边举筷夹菜放进晔涵的碗里。“记住大哥的话,全部吃完,大哥便不为昨日的事生气。”   “这……太多了。”晔涵面有难色地说。平日她就吃得不多,眼前这些菜,她吃三天都吃不完。   裴景睿看看桌上的菜肴,发现它们对晔涵来说,确实太多了,于是二话不说的将她碗里的一些白饭,拨到另一个碗里,陪她一起吃。   “公子……”晔涵对他的突然转变,感到不解与害怕。   “怎么,大哥不可以吃吗?”   晔涵摇摇头,“不是。晔涵请人重新为公子盛饭来,可好?”   “不用,大哥是因为你说吃不完,才帮你吃的,若再命人盛来,那你可要自己负责把它吃完。”裴景睿边说边又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她的碗里,“这鱼肉可新鲜了,中午元令今才命人从龙腾轩送来,你尝尝这滋味。”   “谢公子。”晔涵心惊胆战地吃着。   “涵儿,大哥方才说过,不许你再喊我公子。从今天起,人前人后都不许再喊我公子,以后你要随时跟在我身边,若你常在人前先喊我公子,后又改口叫我大哥,岂不令人疑心?”   晔涵知道裴景睿是在说她在敬君安面前常喊错的事,但要她喊他“大哥’”,她总觉得这样对他是大不敬。   “涵儿。”   “是,公子。”晔涵对于裴景睿的喊声,立刻将碗筷放下。   裴景睿对于晔涵的行为,无奈地摇头,他拿起碗筷递给她,见晔涵重新张口吃饭他才说:“涵儿,你若再开口闭口喊我公子,那大哥可就要罚你了。”   见她抬头看着他,裴景睿故意逗着她说:“我想你我一定是太过生疏了,才会让你对于喊我大哥深觉困难。不知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搬来与大哥同房,白天我们形影不离,夜里我们同床共枕,如此一来,我们兄弟俩的感情一定会有所增长,你自然就不会觉得大哥跟你不亲近,要喊——”   裴景睿被晔涵忽来的咳嗽给阻断了话,而晔涵之所以咳嗽是因为被他的话吓得呛到了,这一举让两人都知道,从今以后,晔涵一定会乖乖地喊裴景睿一声“大哥。”      自从那日在书房裴景睿与她一席话之后,晔涵便发觉他真的跟以往不同。从前两人见面时,总是客套而生疏,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是她大哥,但以往两人主仆身分甚为分明;但自从那日起,他除了要她跟在身边一同处理同务外,不许她一个人四处去巡视商门。   另外,晔涵发现裴景睿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以往那般淡然,以前她出外一、两个月,他顶多问一问仆人或元叔,知道她的去处后便不会再问,但是从那日起,无论她到任何地方,除了小湘必须跟着她,他一定会要元丰或元和跟去,她若是不让他们跟,恐怕连王府的大门也出不去。   他也时常瞪着她看,再不然就是在两人独处时,喜欢牵着她的手或碰触她的脸颊,他说这样才能快速增进彼此的感情,而她也才不会害怕和他相处。   裴景睿看着晔涵素手支着雪颚,朱唇微启,娥眉轻蹙,双眸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的模样,完全不自觉地展现出小女儿的娇态,他愈看愈发觉她美若天仙,她的一颦一笑深深牵动他的心。   今天用过早膳后,他便要她到书房,表面上是要她来看一些帐册,事实则是不愿带她前往含烟楼洽谈商务。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带晔涵前往,让她见见世面,甚至让她独自去处理,他也都能安心,因为他知道那些商家对涵儿深具好感且佩服,这点都是由元令那儿得知,当时他还为涵儿高兴,如此年少便能得人心。他知道涵儿陪那些商家到过类似含烟楼的地方谈生意,虽然每一次都有元令陪同,但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后,他非常不悦,因为他认为涵儿是属于他一人的,不应该陪其他男人到那种地方,所以这次他完全由自己一手处理这些事情。   今天晔涵一如往常,身着简单的白色长袍,裴景睿见她这般柔美的娇态,他不禁心想,如果涵儿是穿女装,又会是怎生情景?想着想着,她干脆提笔在纸上画下心中的倩影。   裴景睿边画边想,自己不知在何时对涵儿的感觉变了。从前不知她是女子时,虽嫌两人间的感情淡薄,不过那时他觉得无所谓,心想涵儿只要能将他交代的事办好即可。但自从那夜之后,他希望她能和自己多亲近些,希望她能为他穿上女装,希望她能亲密地喊他一声“睿哥”,他希望她……   唉!总之,他强烈地希望涵儿只属于他。   晔涵从进书房后,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 里。裴景睿要她来是因为他要看这几日她所结算的帐册,如果上面有问题便可当面问她,但他一直没有开口问她,所以她便遁人自己的思绪之中。   对于裴景睿近日的转变,她曾向小湘提起,那时小湘对她说:“小少爷,也许大公子终于良心发现了,知道你这几年来一直忙着裴家四门,而且前些日子你又生病,所以他才暂时将工作揽回去,好让你歇息一些时日,等过些日子你身子健朗了,他就会把工作再交给你。”   小湘的话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释,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突如其来的转变。   “涵儿。”裴景睿出声打断她的冥想。   “是,大哥。”自从那次听了裴景睿不正经的提议后,晔涵便强迫自己把“大哥”这两个字喊得顺口,如今她终于可以自然地喊出来了。   “你过来看看。”裴景睿拍了拍身边的圆凳,晔涵顺从地垆央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看看这幅画。”   晔涵接地他手中的图纸,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幅美人图。   “大哥,这是……”晔涵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裴景睿见她茫然不解的神情,于是笑着说:“先告诉大哥,你觉得画上的美人如何?大哥再告诉你为什么要绘此图。”   晔涵听了,便仔细地瞧着手中的画。好个树下倚栏闲憩的美人,画中人除了那份冶然自得的神采外,她那柔若无骨的柔荑正轻掬着随风飘落的桃花,衣袂飘飘,整个人仿若与飞花同舞春风。另外,那莹莹星眸更将她的娇躯衬得纤柔万千,好似那栏杆是她唯一的支柱。   “此兮此兮,其之翟也。真发如云、不屑鬈也。玉之真也、象之帝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晔涵藉着“君子偕老”的句子,将赞美卫夫人诗句,用来赞美画中美人。   “哈哈哈!好个‘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啊!”裴景睿深表同感,晔涵的疑惑正是他对她容颜的赞叹——莫非尘世出天仙?莫非帝子降人间?   “大哥,难道晔涵说错了吗?”画中美人一身锦绣罗裙,头上玉簪、步摇迎风晃荡,乌丝有如黑缎般光泽亮丽,娇俏白皙的容貌,若不是大哥过分粉饰,天底下真有此姝吗?   对于晔涵的疑惑,裴景睿伸手轻抚她的粉腮说:“你说得没错,但你也不用怀疑,画中的美人是真有其人,只怕我这画还不及她神韵的百分之一。”他边说边抬起晔涵的下巴,他仔仔细细地瞧着。   晔涵对于裴景睿突来的举措有些畏惧,但她却不敢拒绝,她只好转移自己的心思说:“是吗?可是大哥的画技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焉有不神似之处?”   对于晔涵的赞美,裴景睿露齿一笑,他用手指轻抚她的唇瓣,想着吻她的滋味。“涵儿,日后你若见着这画中美人自会相信了。   ‘“何处可见呢?”见裴景睿摇头,晔涵深感不解。   裴景睿见晔涵蛾眉轻蹙,便说:“大哥也只见过这美人的真面目一次,虽然留恋不已,却也追寻不着。”他见她耳畔的云丝飘上粉腮时,伸手为她拨到耳后,之后他便将手停在那儿抚弄着她柔嫩圆滑的耳垂。   晔涵赧然,似不在意转头避开他的动作,没料到他仍不罢手,于是她假装不在意地说:“难道大哥不知她是何方人氏?”   裴景睿对她的话颔首不语。   “那大哥的意思是……”   “大哥想请你帮我找寻她。”   “那么晔涵就照着大哥的画多临摹几张,交给——”   “不!涵儿,这件事不许对旁人提起,同时也不许将画给别人看,大哥不希望让画中姑娘的名誉受损。若是那位姑娘已有婚配,就表示大哥与她无缘,这事便作罢不提。”   晔涵想问裴景睿是不是非画中人不娶,但她又觉得没有资格过问,便说:“大哥的意思是要晔涵一个人去找?”   “不是,大哥的意恩是你若有机会见着她,便为大哥多留意,若没有见着就算了,不用刻意去找。”   晔涵觉得奇怪,不去找的话,难道她会自动出现在自己眼前吗?莫非画中美人是身旁的熟人,只是她不曾留意。   想着想着,晔涵忍不住多看美人几眼,愈看愈觉得这人很眼熟,但她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哥,是不是这位姑娘是晔涵所熟识之人,而大哥希望晔涵能认出她来,然后再为大哥去找呢?”晔涵猜测裴景睿的用意。   裴景睿很高兴晔涵的慧黠,本想进一步点醒她,如此他对她愈来愈难隐藏的情衷,便可早日将它表达出来。   “大公子,颜公公来访。”家仆在书房外说着c   “皇上派颜公公来,不知有……”裴景睿尚未说完话,一个身穿宫服的人便匆匆而入。   “小颜子见过裴公子、裴少爷。”   裴景睿和晔涵起身回礼。   “颜公公,不知皇上要公公来是有何事情交办?”裴景睿问道。   “是这样的,昨日早朝左仆射上奏说黎州和成都的百姓以及士兵多人,被人下了一种叫做‘无心蛊’的毒,于是皇上下旨要敬君安将军立刻到那儿调查。   “但是敬将军午时才出发,晚上皇后娘娘便无来由地病了,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所以皇上在早朝后看皇后娘娘还是毫无起色,便命小的来请裴公子和裴少爷到宫中一趟。”   裴景睿听完颜公公的话,明白接下来的日子他又要忙了。他感叹自己方才错失了向涵儿表达的良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她能明白他还未说出的情意。   但是晔涵却压根儿不解,她以为裴景睿是示意她一同进宫,于是不待他开口便说:“大哥,晔涵这就去准备准备,请公公和大哥稍等一会儿。”   对于晔涵的不解风情,裴景睿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口气,但他依然以大局为重地说:“我和颜公公在大厅等你。”   第五章   裴景睿一行人迅速赶抵皇城,当他们来到后宫,宫女便将他们领至皇后的寝宫,一进入花厅,便看见众御医愁眉不展,皇上更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裴景睿、晔涵和颜公公一见皇上立即行跪拜礼。   “免礼。”皇上急急唤他们起身。“涵儿,朕可否如此唤你?你快来看看皇后究竟怎么了?”   晔涵二话不说立刻走进内室,她用一根红丝线为皇后悬丝诊脉,过了一会儿,便将红丝线交给一旁的宫女,又仔细审视皇后的脸色,思忖半晌,然后起身走回花厅。   “怎么了?要紧吗?”皇上急急地问。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是被人下了蛊。”哗涵如是回答。   “什么是蛊?皇后中的又是什么蛊?”   “举凡蛊毒,大致可分身益和药蛊,身蛊是以人的身体为蛊居,然后喂其蛊食,使蛊虫存活,故身存蛊活,身亡蛊死。而药蛊则是以瓦罐或公司罐为蛊居,喂其蛊食.待蛊虫长大,再下蛊寄居人体,但——”   华御医不待晔涵说完,立即开口打断她的话,问道:“依裴少爷所见,皇后娘娘是中了身蛊或药蛊呢?”   “适才各位都有为皇后娘娘看诊,依你们所见,皇后娘娘可能是中了什么蛊呢?”晔涵不答反问。由于她最晚探诊,皇后也因御医们开的药而昏睡,到底有些什么症状她并没有亲眼观见,因此不敢断言,只好先由他们说出症状再加以证断。   众御医听了晔涵的话,以为她是谦让的问话,立即—一说出自己所见和所诊断的结果。   “那依你们之见,皇后是中了无药可医的身蛊是吗?”皇上不待晔涵开口,便对御医们的意见下结论。   “回皇上。依微臣这两日所诊断,应该是如此。”华御医代众回答。其他御医皆颔首表示同意。   皇上对于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脸色凝重地看向晔涵,“涵儿,依你之见,是不是这样?”   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裴景睿着急地看着她,希望她能有更高明的说法,以安抚皇上。   “启禀皇上,依晔涵之见,皇后娘娘所中的应该是药蛊而不是身蛊。若是能找出下蛊之人是以何种药草喂饲蛊蛊,便可以配制解药,如此蛊虫便不能再在皇后娘娘体内继续毒养身。”   “那如何才能——”裴景睿正想询问该如何找出解药,却被匆匆进来的颜公公给打断。   “皇上,右仆射觐见,说有急事非立刻见皇上不可。”颜公公进来传话。   “宣他到御书房吧。”右仆射在退朝后又进宫求见,表示他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奏禀。“景睿,你陪朕一起去吧。涵儿,皇后的事朕就请你多费心了。”   “皇上请请放心,晔涵定当尽力尽力。”      天才蒙蒙亮,一行四人快马从郊道奔入灌口县。   “大哥,前方有一间广缘客栈,不如我们投宿在此可好?”哗涵搂着小湘策马向前问着裴景睿。   “好。”裴景睿点个头,“元令,上前打点。”   “是,大公子。”元令听命,立即策马向广缘客栈奔去。   “谢谢大哥。”   “累了吗?要不要大哥接手?”裴景睿看着与小湘共乘一骑的晔涵。   “不必劳烦大哥,晔涵还可以。”晔涵一边调整靠在怀里的小湘,一边继续向前进。   七天前,晔涵为皇后看诊,确定皇后是中了无心蛊,她便和众御医尝试各种解药,但都没有任何进展。过了两日后,成都的武玄门飞鸽传书至安平王府,表示成都太守的千金也中了无心蛊,武玄门的大夫束手无策,希望晔涵能走一趟成都。   由于两者的病症相同,而无心蛊最初也是从蜀地传出,因此晔涵请裴景睿向皇上奏请,让她走一趟蜀地,也许能找到可解蛊毒的药草。   得到皇上同意后,晔涵本想独自前往,但因裴景睿也打算再到蜀地,与敬君安两人一暗一明的将漏网的扶风贼一网打尽,于是两人领着小湘及元令一起出发。   由于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不慎错过了宿头,因此昨夜四人露宿距离灌口县三十里之外的竹林裹。   裴景睿、晔涵和元令三人皆是练家子,一夜露宿郊外倒也无妨,但小湘却因风寒露重,而感染了风寒,浑身因发烧而滚烫,他们立刻上马赶往灌口县。   当裴景睿和晔涵到达广缘客栈门前时,客栈的掌柜已在门口恭迎,带领他们到东厢一处安静的别院。   “客倌,这别院是咱们客栈最清静的上房,你们尽管在此安心调养身子,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的。”   “掌柜的,谢谢你。”晔涵客气地道了声谢。 “对了,可否请问这儿的厨房在哪里?我想要借用一下,煎一些药草。”   “客棺,我立刻吩咐厨房的师传,请他——”   “不必麻烦了,因为这药草若在煎熬时不慎,过了火就会失了药效,所以我想自己动手。”   “原来是这样,一会儿我会要店小二带你去厨房。”   “谢谢。”   “那儿的话。”掌柜的笑着说。   晔涵将小湘安置好后,便随前来带路的店小二到厨房。   “大哥哥,你也会煮菜啊?”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问着晔涵。   “会啊。不过我不是在煮菜,我是在为一位大姊姊煎药。”   “煎药?是不是一种黑黑的茶水,又苦又难喝还会让人想吐的那种啊?”小女孩皱着脸形容。   “嗯,是不好喝,不过大姊姊生病了,不喝药病不会好。”晔涵一边和小女孩说话,一边煽着炉火。   “大哥哥,等一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那位大姊姊吗?”   “好啊!不过你为什么想去看大姊姊呢?”晔涵好奇地问道。   小女孩咯咯地笑道:“我想去看大姊姊长得漂不漂亮啊?”她见晔涵只是笑看着她,继续说: “因为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大姊姊长得不漂亮,那我就是要告诉她,不许她喜欢你。”   “哦,为什么?”晔涵放下蒲扇,抱起小女孩走向一旁的小板凳。   “因为她若长得不漂亮就配不上你呀!所以她不可以喜欢你。”小女孩说完,立刻又嘻嘻一笑。 “大哥哥,你可不可以等云娃长大,让云娃当你的新娘子?隔壁的阿旺哥哥每次见到云娃,都跟云娃的娘这样说,可是云娃喜欢香香的大哥哥,不喜欢臭臭的阿旺哥哥。”   晔涵对于云娃的童语只是微笑以对,两人虽然年纪相差甚远,却也相谈甚欢。   一阵突来的声响打断晔涵和云娃的对谈,接着有三名黑衣人出现在厨房门口,云娃害怕得惊叫出声。   察觉出来者不善,晔涵立即点了云娃的昏穴,然后抱起云娃飞身带出厨房,要将她带至安全的地方,却被三名黑衣人拦下。   “三位大哥,不知为何拦住在下?”晔涵一边问话一边打量对方。   “别跟他废话!把他带回去,到时裴景睿自然会拿东西来换他回去。”右边的黑衣人对中间的人说。   中间的黑衣人点点头,三人立刻将晔涵围在中间。   交手几招手后,晔涵发现他们并不想伤他,因此抱着云娃飞身越过其中一人的刀口,而那人果然和她所料地立即收回刀子,晔涵便乘机奔往房间方向。   三名黑衣人见状立刻追了去。   由于晔涵怀中抱着云娃,因此动作比以往慢了些,那三名黑衣人几个纵跃便追上了,再度将晔涵包围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晔涵边问边护着云娃。   为首的黑衣人对她的话笑而不理,“你不可能在护着那娃儿的情况下,从我手中逃脱的。”   晔涵在他攻向自己左方时,勉强侧身闪过。如黑衣人所说,她不可能在顾着云娃时,又能令自己安然无恙,但她也不能弃云娃不顾,所幸眼前这位黑衣人并没有打算伤她性命,所以一时之间倒也不分轩轻。   几个回合之后,黑衣人发现晔涵的心思,便说:“哼!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重手?”   “不,我知道你打算擒我的决心是势在必得。”晔涵毫不迟疑地说出黑衣人的想法。   “没错,所以——”   “元叔,快来接手!”晔涵突然朝黑衣人身后大喊。   黑衣人霎时一怔,回身不见有人又回头时,已不见晔涵身影,立即又追了上去。   怎知这次裴景睿和元令真的迎面而来。   裴景睿和元令两人安排好马匹之后,正打算回别院找晔涵,却在半途听见打斗的声音,立刻循声而来。   “元令!”裴景睿出声示意一旁的元令接手。   元令纵身上拦住直追着晔涵的黑衣人。为首的黑衣人和元令交手十来回合后,知道已无机会抓到晔涵,便朝同伴使个眼色,随即虚晃一招乘机离去。   裴景睿蹙眉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一会后,才转身看向气喘吁吁的晔涵,见她手中抱着胖嘟嘟的云娃,于是不悦地自她手中接过。当他看清手中的娃儿是睡着的时,不解地看向晔涵。   晔涵立即伸手解开云娃的昏穴。“我怕她吓着,所以点了她的昏穴。”   裴景睿见云娃醒来,立即放下她,“小娃儿,去找你娘和你爹。   云娃不依地躲到晔涵身后,晔涵只好转身对她说:“云娃乖,自己去玩,大哥哥和大哥有话要说。”   “他是你的大哥?”见晔涵点点头后,云娃才无奈地离去。   “为什么不喊大哥或无令呢?”裴景睿在云娃走开后问。   晔涵闻言,低垂着头,“对不起,晔涵一时忘了。”   裴景睿气她平淡的语气,但碍于元令在一旁,他也不便发作。“对方是谁?目的为何?”   她摇摇头,“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他们只说要以我逼大哥交出东西。”   “什么东西?”裴景睿问。   “不知道,他们并没有说。   “公子,不如让小少爷先喘口气,午膳过后,再来谈论这事。”元令插嘴道。   晔涵忽然想起厨房的药,立即说:“我为小湘端药去,大哥和元叔先用午膳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裴景睿在晔涵离去后,站在原地沉思,心想,过了灌口县便是成都了,有些事他必须对她表明清楚,免得又发生刚才类似的事件。      晚膳时,裴景睿交代晔涵用完膳一个时辰后到他房里。   于是在裴景睿回房后,晔涵先去厨房为小湘煎药,待小湘服完了药才回房拿着药箱到裴景睿的房间。   先前当晔涵听到裴景睿要她为他做经络推拿时,她虽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倒是裴景睿主动告诉她,由于这几日不停赶路,让他有些精神不济,因此元令建议让晔涵帮他按摩、推拿,好消除连日来的疲累。   晔涵平时若帮人按摩是为除病驱痛,诚如三国名医华佗所言:“凡人肢节腑脏,郁积而不宣,易成八痴曰:风、寒、暑、湿、饥、饱、劳、逸,凡斯诸疾,当未成时,导而宣之,用手术按摩疏散之,其效神速。”所以她一向只做病痛的局部按摩。但在长安有一家西域人士开的按摩院,专门替富家公子或一些贵妇人做经络按摩,因此晔涵早先听了后才会有些惊讶,因为这种按摩,会让彼此有较亲密的接触,而她一向不喜欢与人太过接近,但裴景睿是因身体不适而提出要求,她没有理由拒绝。   “大哥可准备好了?”晔涵一边将药油瓶盖打开,一边问着他。   “不许戴手套,如果你非戴不可,那你就回去吧。”   晔涵闻言感到有些犹豫。一般来说,按摩师若非亲近之人,皆会戴这种特制的手套,避免和被按摩者太过亲密。不过既然他不喜欢,她就遵命地脱下它。   “大哥,衣服……”晔涵有些迟疑地问。   “你服侍我吧。”   晔涵只好先将药油放置一旁,走近床边,迟疑了一会儿,才伸出手以不熟练的动作为裴景睿脱去外衫和内袍。   “大哥,你先躺下可好?”   待裴景睿躺下后,晔涵便将药油倒在掌心,搓热后开始轻轻擦在他的身上,当身上均匀抹上药油后,她才开始替裴景睿按摩。   约过一炷香的时间,晔涵开口说:“大哥,可以起身穿衣了。”   “好,你扶大哥起来。”裴景睿慵懒地说。   晔涵先用布巾拭净手,才低身靠近裴景睿,打算扶他坐起,但这时她却觉得腰侧一僵,整个人直直落人裴景睿的怀里,她满眼狐疑地瞪着他,不解他为何要点她的穴,却无法开口询问。   裴景睿动作温柔地将她安置在床上,转身放下帏帐后才面对她。   凝视她半晌后,裴景睿才低声说:“涵儿,辛苦你了。”   晔涵想对他说这是她应该做的,但她不仅身体动弹不得,连口也不能开。   “你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大哥知道你一定会说,这是你应该做的,对不对?”裴景睿从晔涵的眼里知道他说对了。“但是大哥还是觉得应该向你道谢。连日来不停地赶路,又逢小湘受风寒、遭黑衣人袭击,加上方才你又为大哥按摩消除疲劳,大哥想你也应该感到很疲累才是,所以……”   见晔涵一对美目直瞅着他,他伸手为她解开发鬈和衣袍。   “涵儿,你的头发又长又黑,为何大哥以前从来不曾发现呢?”他继续轻轻抚她的脸颊和颈项, “你的肌肤是如此细致,你可曾仔细瞧过你的耳垂,圆润、红滑、饱满,若戴起金台湾省子,定比那名门千金更胜千分。”   晔涵不明白裴景睿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但是她心里可急了,若他继续往她的身子摸下去,那她的秘密就会被他发现了。不行!她一定要赶快解开他对她的禁锢。晔涵遂偷偷运功解穴。   对于晔涵的行为,裴景睿一清二楚,他知道涵儿不可能乖乖地任他为所欲为,但运功解穴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他不急。   “涵儿,为了感谢你,大哥也替你按摩一番,好让你消除这几日的疲劳。你一定很奇怪大哥为何会突然点你的穴,因为大哥知道,如果大哥说要为你按摩,你一定会拒绝,但是大哥又不想让你拒绝,因此点了你的穴,直接为你按摩,你便无法拒绝大哥的好意。”   晔涵恨不得自己能起身奔离,奈何身体受制于人,于是她只有无奈地闭起眼睛。   裴景睿为晔涵褪下外袍后,又接着解开她的内袍的衣带,他发现她没有穿肚兜,而是以布条缠胸,他想她可能是为了帮他按摩,而改用此法,以避免两人在按摩时太过接近,而暴露了身分。   他一边褪去晔涵的衣服,一边轻抚着她的雪肌,当他抚上她胸前的布条时,他几乎可以看见她眼中闪烁着泪光。   裴景睿低头轻吻她的眼睑,慢慢将晔涵缠胸的布条解开。胸前的蓓蕾从布条里乍放而出的同时,晔涵正好自行冲开穴道,裴景睿见状,立刻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同时也将自己的身子覆在她的身上。   “涵儿,你可有话对大哥说?”裴景睿轻贴在晔涵的唇瓣说着。   晔涵才羞放地喊出“大哥”两字,便让裴景睿攫住了朱唇……   一番巫山云雨之后,晔涵因疲惫而睡着了;裴景睿爱怜地拥着她的身子,细细地端详她的娇颜。晔涵的美丽是人间少有,但由于平日太过严肃,所以她虽然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却仍与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   放下所有戒备的她是如此年轻、娇嫩,他后悔自己把太多的责任压在她身上。   此时她柔弱、信任地依偎着他,令裴景睿非常心疼这些年来对她的疏忽,所以该属于她的宠爱都被他给忽视了,他恨不得此刻能全部弥补给她。   他轻轻地贴在她的耳畔说:“涵儿,对不起,原谅大哥这几年来对你的疏忽。”心中的愧疚令裴景睿不自觉地加重了拥抱她的力气。   耳后莫名的搔痒,令晔涵苏醒过来,她习惯性地翻个身,竟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困住。   “大哥把你吵醒了?”裴景睿制止晔涵离开他的怀抱。   晔涵因为他的话而完全清醒。“大哥,为什么?”她沙哑地问道。   “什么为什么?”裴景睿好笑地看着她不解的表情,用力将她搂紧,让她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亲密。   果然,因他的举措,晔涵霎时明白两人目前的情势,她想将晕红的脸隐藏起来,结果反而让两人更加的贴近。   裴景睿发出一阵朗笑声,双手爱怜地抚着她柔细的雪背,“为什么要隐瞒你的身分?”   “晔涵并不是故意要隐瞒大家的,只是当年被大哥和元叔误认为是男孩时,我想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知道其实我是个姑娘,没想到众人一直以为我是男儿身,日子久了,我也不知如何对大家启齿,所以……”   “所以只好一直被误认下去,是吗?”裴景睿帮她把话说完,感觉到晔涵在怀里点头,他又问, “为什么中了“荡魂’,不找大夫帮忙,反而存心让自己受苦?”   “晔涵对“荡魂’的毒性很了解,加上中毒后延误了解毒的时辰,便明白除非……除非……”知该如何启口,在寻思适当的字汇时,忽然想到裴景睿既然知道她中毒的事,那他也可能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了。“莫非那日是大哥进了晔涵的房里?”   “不然,你认为大哥是如何知道你的秘密呢?”他伸手抬起她的粉脸,“以后有什么事,不许你再瞒着大哥,知道吗?”   晔涵被裴景睿看得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后,又将自己埋进他怀里,虽然这样很亲密,但总比被他盯着好。   “晔儿,你会不会怪大哥没有和你拜堂,就先占了你的身子?”   晔涵摇摇头,“大哥别这样说。自从那年跟了大哥之后,晔涵便认为今生不管是身体或生命都属于大哥,伺候大哥是我应该做的事;更何况依晔涵的身分,根本不能与大哥匹配,今生能这样跟着大哥,晔涵就心满意足了。”她轻声说出自己的心意。   虽然晔涵如是说,裴景睿听了却非常不满。他忽然了解当年老爷爷在将涵儿托付予他时,坚持要他答应非等涵儿的亲事成了,他才可以完婚,原来这小妮子的心思是如此顽固,但早在他们初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不是吗?当时若不是她的坚持,他或许就不会出手相助,当然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裴景睿本想对晔涵说不许她如此看轻自己,却在低头之际发现怀中人又沉入睡眠之中,于是他拉好两人身上的被子,轻声喃道:“涵儿,大哥今生要定你了。等扶风贼的事一完,你我立刻拜堂完婚,大哥不许你违背我的意思,知道吗?”   晔涵对于他的话,只是若有似无地轻喃一声,然后吐气如茧地平稳呼吸;裴景睿无语地搂紧她,让自己与她在梦中相逢。      翌日,小湘缓缓醒来,立刻看见床边有个小女孩,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大姊姊,你可醒了。”云娃松了口气说。   “你是……”小湘疑惑地问。   云娃知道小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立刻为小湘—一解说。   小湘这才知道,原来她生病了,还麻烦晔涵照顾她一日,于是立即起身换装。   “大姊姊,你的病刚好,可以起身吗?”云娃歪着头看她。   “可以的,只是个小风寒,已无大碍,何况现在已是清晨,小少爷也起身了,我必须去服侍才行。”   “那我可以跟你去吗?”云娃跟在小湘身后问。   “可以,不过你不可以太大声,万一小少爷还没醒,吵醒她可不好。   云娃点点头,“说不定他已经醒了,现在正在 帮你煎药。”   小湘一想也对,问道:“那你知道厨房在哪里吗?我们先去那儿找找。”   云娃颔首同意,于是这一大一小立即朝厨房出发。   当她们在厨房没有找着,又四处遍寻不着晔涵时,小湘便去询问元令,但元今也表示不知,三人便在房外讨论一大早晔涵究竟去了哪里?   晔涵被外头的声音给吵醒,她一起身,便听到帏帐外的声音,“涵儿,醒了?”   “是的,大哥。”   晔涵抓着棉被遮着赤裸的身子,正想找衣服穿上时,帏帐已经被人一把掀开。她看见裴景睿已换好衣衫,他手里正拿着她的衣衫。   “还累吗?要不要再歇息一会儿?”裴景睿将衣裳放在一旁,坐在床沿将晔涵搂入怀里,轻抚着她。   “大哥,让晔涵起身着装可好?”她低着头说。   裴景睿看晔涵晕红的脸颊,知道她对昨夜的事羞怯不安,不想太难为她。“好。但是你身上的红印须先上药,不然可要红个三日,你不想要这样吧!”   晔涵听他一说,低头注视自己露在棉被外的肌肤,发现身上真的有他说的红印,而且这些红印跟上次她被下药后所留的红印是一样的,她忽然了解到上次身上的红印是从何而来,一阵红潮不禁涌上粉腮。   裴景睿见她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荡,俯近晔涵的脸,轻吻她的唇瓣,“还记得大哥交给你的美人图吗?可是认真想过那美人的模样跟谁很像?”他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又不敢把逼得太紧,只好以那幅画不断地暗示她。   看着晔涵轻摇着头,裴景睿又说:“再想想,想不出来可以把画拿出来要小湘帮你看看,等你想到美人是谁,再想想大哥当时对你所说的话后,就来找大哥谈谈。”   语毕,裴景睿瞧着柔弱、娇美的晔涵,心中那股想要占有她的欲望再度涌起,他强迫自己放开她,集中心思想着扶风贼的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往屋外走。   “涵儿,大哥先到饭堂等你,用完膳后,我们就起程。”   晔涵对他点点头,她一直等裴景睿出了房门后才起身着装,边穿边着裴景睿给的谜题……   第六章   裴景睿一行人在进入成都城门时,便放慢了速度,一来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二来是往来的行人很多,如果马速太快,一不小心可能会伤了人。   “小湘,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小湘差一点撞上了人,幸好晔涵即时飞身下身,将马前的小男孩抱走。   “小弟弟,可有吓着?这银子你拿去压压惊吧。”说着,她自怀里拿出一锭元宝给小男孩,却在递出之际发觉小男孩动作有异,她立即向后退去。   裴景睿也察觉异出异样,立即飞身下马来到她身旁。“涵儿?”   “小男孩知道自己的行动失败后,立即朝另一个方向奔去,怎知跑了数步之后,他的身子一僵,整个人便倒在地上。   元令立即观看四周,果然让他发现有三个黑衣人在事迹败露之后,立刻窜巷而去,于是他朝那小男孩走去,发现小男孩已中毒身亡。   裴景睿知道晔涵没有受伤后,才往元令走去, “人怎么了?”   “禀公子,人已经断气,显然他们事先就对他下了毒,所以不管事成与否,这孩子一样都会没命。”元令据实以告。   裴景睿对于元令的话仅是皱了皱眉,而晔涵在听了元令的话后,不禁倒抽一口气,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   裴景睿明白晔涵一定是为此自责,他心疼地说:“涵儿,这事与你无关,别为此自责。”   “大哥。”晔涵想要压抑自己对小男孩死亡的伤痛,但方才活生生的人,却在瞬间失去生命,教她如何能接受?   裴景睿走到晔涵身边,将她挽入怀里再飞身上马,同时交代元令,“找人把这小男孩葬了。事情办完后,就到龙腾轩和我们会合。”’   “是,大公子。”元令立刻去打点景睿所交办的事。   “小湘,”裴景睿唤回失神的丫鬟,“牵着小少爷的马跟着,我们先到龙腾轩。”   裴景睿抱紧怀里的晔涵,策马前往龙腾轩。对于扶风贼这两日来对晔涵的伤害行为,感到满腹怒气,他定要以最快速的方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甫抵达龙腾轩,裴景睿立即召来武玄门的大夫和蜀地各处虎跃门的门主,开始筹备擒贼的计划。晔涵在裴景睿的安抚下,已逐渐平息内心的震撼。   “小少爷,太守大人派人来请你过府一趟。”小湘进议轩对晔涵说。   “这太守的消息也真灵通,小少爷到这里都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已经来请人了。”虎跃馆的门主张鲁啧啧称道。   “张鲁,不得如此。”元令不悦地说。   “是,令爷。”张鲁立即闭上嘴。   “元叔,别斥责张叔,他是个直肠子,别无恶意。”晔涵为张鲁说话,又转头对张鲁说:“张叔,以后说话小心点,别让对方下不了台。令人尴尬不安,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晔涵虽然年纪尚轻,但在待人处事方面,她自有一套方式来安抚人心。   元令闻言点点头,他知道小少爷虽然对属下一向宽宥,但有错小少爷一定会告诉他们,只不过不像他这般严厉。   “是,小少爷。”张鲁虚心受教。虽然小少爷年纪比他小很多,但小少爷处事圆融,思虑周详且待人宽善,对方再怎么错,小少爷也不会令人难堪;加上这几年小少爷处理裴家四门的商务,必会先征询各门主的意见,再作出最有利的决定。小少爷是他张鲁除了裴景睿之外,第二个打从心底佩服的人。   晔涵看向裴景睿说:“大哥,晔涵先下去准备东西,待会儿便前往太守大人府邪。   裴景睿点点头,“涵儿,”他突然唤住已走到门口的晔涵,“让元令陪你。”   她本想拒绝,但在看见裴景睿不容反对的神色,只好说:“是。元叔,烦请到大门前等晔涵,晔涵好了自会前去与你会合。”说完,她随即转身离去。      晔洒自太守府邸回到龙腾轩时,众人的会议早已结束,她向裴景睿大概说了太守千金的情形,并请武玄门的药僮至山中采集各种药草,无论是有毒或无毒的全都采回,但三日过后,仍找不出解药。   “哎呀!   “小少爷怎么了?”一旁帮着分类药草的小湘 急忙问道。   晔涵看着从伤口渗出来的血滴,“没什么,只是被这草上的刺给刺着。”话声方落,她的手突然被人擒住。   “大公子!”   “大哥!”   晔涵和小湘同时喊出声。   裴景睿将晔涵渗血的手指含在口里,一会儿后,才松开她的手,“小心点,万一这草有毒,只怕你还未为你解毒,自个儿也躺下来了。   “是。”晔涵红着脸低声回答,忽然想起这会儿裴景睿该在议轩,怎么来这里找她?“大哥找晔涵有事?”   “嗯。”裴景睿拉着晔涵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方才唐门派人送拜贴来,说晌午过后要登门来拜访你。   晔涵疑惑地蹙起柳眉,“唐门的人要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裴景睿摇摇头,“贴子上没写,我想等他们来了自然就会知道。   “嗯。”晔涵应了一声。   “涵儿,”裴景睿轻抚着她的粉颊,“这几日你又瘦了,有机会就多歇息,别累着了自己,好吗?”他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对于裴景睿的关心,晔涵不知该如何表示,只好回答:“是,晔涵会注意自己的身子,请大哥放心。”   裴景睿对于她依旧这般敬畏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改正她,他想宠她、疼她,但她对他总是警畏、恭顺,让他不禁有些气恼。   “涵儿,咱们很久没有一起谈天,不如一同用午膳,顺便聊聊最近的事可好?”裴景睿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不容拒绝地拉着她的手走向饭堂。   两人边用午膳边聊,见晔涵比初到成都时更为清瘦,裴景睿感到万分心疼。   “涵儿,无心蛊的事就交给武玄门的大夫去可好?”   晔涵明白他不希望自己太累,但事关人命和自 己的责任,她实在无法说放手就放手。“大哥,若 晔涵要大哥将擒拿扶风贼一事,交给虎跃门负责就 好,大哥可愿意?”   “这……”裴景睿明白晔涵是用这事来比喻她 的处境,但见她如此奔波太守的府邸和龙腾轩之 间,他心中便很不舍。“难道你不了解大哥是舍不 得让你如此劳累吗?”她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 意吗?非要他说得如此明白,她才能了解。   晔涵对于他的话,心中不禁浮现一股暖流,更 是感激满怀。“我很感谢大哥的关心,但是救人的 事,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如果我没有尽力,而 令皇后和太守千金有何意外的话,就众人不责备 我,一样会令我终生愧疚,这不是大哥所乐见的 吧!就像我知道大哥对于擒拿扶风贼一事也是抱持相同的看法,不是吗?”   裴景睿当然能了解她的想法,因为他确实也是抱持相同的态度,所以他明白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她放手的,于是他也不再勉强。“既然你这么说,大哥也不勉强你,不过你可要答应大哥,多保重身体。”   晔涵点点头,正打算继续用饭,却发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往他身上带。   裴景睿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举著夹菜喂她,“多吃一些,你这几日又瘦了不少。”   晔面虽然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但依然顺从地张口让他喂食。“大哥,晔涵可以自己吃的。”   裴景睿笑她不解风情,“你就乖乖地让大哥喂你吃饭,也让大哥享受抱着你的感觉可好?”   自从到了龙腾轩后,他们便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来是因为晔涵依然是男装打扮,两个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或举上太过亲密,在众人眼中实在不雅;二来是两人都各忙着自己的事,相聚的时间甚少,况且他们未将关系公开,夜晚也各自睡在自己的厢房,因此裴景睿可是非常想念晔涵在他怀里的感觉。   晔涵由于初解人事,对于感情她又一向淡然处之,因此未能了解裴景睿的相思之苦,但她仍是秉持着对裴景睿的服从,放松自己的身体任他搂抱和喂食。   这一顿午膳,不仅吃得浓情蜜意,更是情意绵绵。   午膳过后不久,下人前来通报,唐门的二爷与 唐二公子、四公子和五公子登门求见。   “请他们到议轩。”裴景睿吩咐。   “是,大公子。”   晔涵和裴景睿在下人离去后,也起身前往议轩。   双方在见面后才知道,原来唐二爷两年前曾受 晔涵的救助,此番前来拜访,一来是感谢晔涵当年 的救命之恩;二来是希望晔涵能为他的侄女看病。   晔涵尽管事情繁多,但人家既然已经登门请 人,她也只好答应。   裴景睿对于这种情形只有无奈地摇头,所谓   “医者父母心”,用在别人身上他不知是不是符合,但用在晔涵身上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涵儿,”他在晔涵出门前唤住她,“大哥陪你去。”   “不须劳烦大哥,晔涵去去便回。”晔涵背起药箱,在门口对裴景睿说。由于元令正巧出门办事,因此她打算自己到唐门。   “刚才唐二爷曾说,敬将军这会儿在唐门作客,大哥找他有事,就一起坐马去吧。”   晔涵知道裴景睿坐马车的用意是要她能乘机休息,便不再多说地同他一起坐人备好的马车,一上马车她立刻被他拥入怀里。   “别说话,眼睛闭起来休息一会儿,到了唐门大哥自会叫醒你。”裴景睿拿起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晔涵早就听说在江湖上唐门使毒的技巧堪称第一,但唐门解毒的高手亦不在少数,她记得唐门的二公子唐军也是一位学医之人,为何他不为自己的妹妹治病呢?晔涵心存疑惑,却也只是将问题放在心中,并没有开口问。   唐门现任门主唐汉天笑容满面地相迎,“久闻两位大名,今日一见,才知两位果真如人所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裴景睿拱手回礼,“唐掌门过奖了,晚辈对您的大名才是如此雷贯耳,仰慕已久。”   哗涵仅是有礼地说:“晔涵见过唐掌门。”   “听二弟说晔涵贤侄曾救过他一命,又答应为小女治疗,老天真是感激不尽。”唐汉天面带感恩的说。   “唐大爷这么说,晔涵真是受之有愧。晔涵学医本就是为了救人,所以唐大爷无须挂意在心。”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不晓得唐姑娘此时便让晔涵看诊吗?”   “方便、方便,但是……”唐汉天心疑了一会儿,才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小女自从得此怪病后,性情变得暴躁无比,常常对人怒目以视,尤其是来为她看病的大夫,更是受到她无礼的对待,因此想请贤侄多担待。”   晔涵点头表示明白,随同领路的仆人离去,留下裴景睿与唐汉天和敬君安在大厅谈话。   家仆领她至植有许多梅树的院子,“裴公子,里面便是小姐的房间,你要自己进去或是我请丫头来带你呢?”   “小哥,我自己进去即可。”晔涵见他面有难 色,猜想这唐小姐可能常为难这些下人。   “那裴公子小心,小的下去了。”说完,家仆 便点头离去。   晔涵伸手推门而入。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我们小姐 的闺房。”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对着晔涵大喊。   “在下裴晔涵,是唐二爷请在下来为唐姑娘看病,不知唐姑娘此时方便吗?”晔涵客气地自我介绍。   “不方便。”唐芸毫不客气地回道。   “既然姑娘不方便,那在下告辞了。”说完,晔涵迳自转身打算离去。   “站住!”唐芸大喊。见晔涵没有停下脚步,便冲到他身前拦住他,“谁说你可以走的?   “姑娘你说的。”晔涵神情冷淡地说。   “我没有说!”唐芸不悦地喊着。   “姑娘不是说此时不方便吗?既然不方便那就表示我可以回去了。”   “我只是说不方便,又没有说你可以回去。”唐芸娇嗔道。   “姑娘,我是来替你看病的,如果你不方便让我看,或是不愿意让我看,那我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又没说不让你看。”话甫出口,唐芸立即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心想如果这个人敢取笑她,她一定要他死得很难看,但是晔涵一点也没有如她所想的笑出来。   “那是在下将你的意思误解了,请姑娘原谅在下的粗心和无礼。不知现在可否让在下为你看病了呢?”   唐芸本想拒绝,但她怕话一出口,这个裴晔涵又会转身就走,而自己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走,只好点头答应。   “那我们回姑娘的房间可好?”晔涵还是有礼的询问。   唐芸无奈地领着晔涵回房。   晔涵在进入房间前忽然开口:“两位唐兄弟不妨一并进来看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内。   “二哥,走吧。”唐老大跃下树,潇洒地跟着进房。   唐老二虽然惭愧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但还是跟了进去。   他们一进房门便听见晔涵对唐芸说:“姑娘这病已有一年了吧。”   “你怎么知道?”唐老五惊奇的问。   晔涵无视于唐家人的惊讶,语气从容的说: “从唐姑娘手肘上的伤口来看,这茧皮有十来层, 就表示唐姑娘得病已有一年了。   唐老五点头不语,内心对晔涵深感佩服,难怪人 人称赞裴晔涵是少见的奇才,依他看裴晔涵年纪应 该不会比他大才是。“裴兄弟,不知你今年贵庚?”   “十七。   “你才十七?!”唐老五惊讶的叫道。   唐老二同样很惊讶,真想不到裴晔涵年纪如此轻,医术就这么高明。   “唐姑娘,你这个疽每好一次,至少隔多久才又发作呢?”晔涵问道。   “你不会自个儿看。”唐芸故意刁难。   晔涵冷冷地说:“唐姑娘若是不想把病医好,在下就此告辞,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晔涵才起身,唐芸立刻慌张口说:“十天啦!”   唐家兄弟见自己的妹子慌张,两人都在心底窃笑。   晔涵转头对丫头说:“准备笔墨。”   过了一会儿,丫头取来文房四宝,晔涵研好墨,拿起笔边写边说:“阳症疽,体内毒瘴聚集不散所致,病毒发红五日没有脓血,以此药方,金银花四两、薄公英二两、生甘草二两、当归二两、天花粉五钱,水煎服两剂。   “但令妹这伤口已脓血奔溃,待我先为她去脓伤,留下药膏外敷,同时她也必须服这贴药方,当归一两、黄蓍五钱、人参一钱、荆芥一钱、金银花二两、生甘草三钱,水煎服两剂。见伤口好,继续上药,直至茧皮完全脱落,隔七日服前药方,再隔一月再服一次即可。”   “芸妹的病这样就能好吗?”唐老不相信地说。   对于唐老五的质疑,晔涵并没有生气。“其实唐姑娘并不是生什么大病,之所以旧病不断复发,乃是体内毒瘴不散,而一般大夫仅看到外伤,所以只为她驱除外伤和给外伤的药,却疏忽了唐姑娘体内的毒火,因此外伤虽好,内毒却每隔一段时日又复发,如此周而复始,使这病看似疑难病症,实则不然,唐姑娘只要依我方才开的药方服药,等病好了便不会再复发。”   “原来如此,芸妹受苦了。”唐老天为唐芸这一年来所受的病痛之苦感到心疼。   唐芸听二哥这么说,眼眶立即一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唐姑娘,晔涵还有一句话可为你驱病,希望你能谨记在心。”   个性急躁的唐老五好奇地问:“什么话?”   “少生气,毒火熄;气温和,体自安。”说完,晔涵便告辞离去。      晔涵和裴景睿离开唐门,与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敬君安和他的侍卫。   车外一阵喧哗,打断车内两人的谈话。   晔涵从裴景睿怀里坐直身子,“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下去看看,你在车上休息,别插手。”语毕,他起身下车。   晔涵并没有乖乖待在马车里,在裴景睿下车后她也随后而下,但她仅在一旁观看,并不打算插手。   裴景睿本来只打算下车看看,因为他认为以君安和他的五名侍卫,对付这群黑衣人应是绰绰有余,怎知对方来势汹汹,为了避免他们受到伤害,他便出手制止这些拦路的黑衣人。   黑衣人发现有人插手,为首的人立刻高声一喊:“退!”不一会儿,六名黑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的贼厮,有胆就别走。”敬君安打算追去,却被裴景睿所阻止。   “为什么不让我追呢?”敬君安问道。   “你确定能追得到人吗?而且对方的底细我们并不清楚,贸然追去只会令我们陷入敌人的陷井,不如回去商计、商讨,再做打算。”裴景睿分析道。   “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他们一定就是那群扶风贼。”敬居安忿忿不平地说。   “我知道,有此之前我已碰过他们了,但是我尚未查出他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狙击我。”   “这我知道。”敬君安立即将自己探到的消息说出来,“前两日我派出去的探于回报,听说扶风贼起了内讧,组织的名册流失,据传是落在你的手上。”   晔涵忽然开口:“看来这事显然对我们有利,不如我们回去再商计,也许我们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莫非涵儿已有了主意?”敬君安瞅着晔涵,好奇地问道。   敬君安直瞧着晔涵,让裴景睿有些不悦,他不喜欢敬君安盯着晔涵,即使明知敬君安只是好奇晔涵的话,于是不待晔涵开口,他就说:“回去调集人手,这事我们再商计吧。”   第七章   唐门   一片静悄悄的天地,夜风中隐约传来一丝耳话。   “帅爷,没找着。”   “不可能,消息确实是由唐门传出,而且敬君安和裴景睿他们也在唐们,名册一定也在这里。”   “帅爷,会不会是消息有误?不然为何我们这么多人,在此找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依然一无所获呢?”一位身着黑衣、声音娇柔的女子说。   “难道……不好!我们中计了,立刻撤退。”帅爷高声一呼,却为时已晚。   四周瞬时灯火通明,将黑衣人照得无所遁形。   “二哥,我还在想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想到这是‘请君入瓮’的陷阱,没想到他们居然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发现,害我等得都快睡着了。”唐老五边说还边打呵欠。   “五弟,不得无礼,虽然对方不是正大光明的登门拜访,但来者是客,我们又怎可怠慢他们,二弟,你说是不是呢?”唐老大摇着扇子,客气有礼地说。   “大哥说得没错,但我们只是小辈,该如何招待他们,待敬将军、裴大公子,爹和二叔来时再问他们,你说可好?”   帅爷一听他们如是说,再次大喊:“退!”   “别急!”一声高喊与这话相呼应,“大胆扶风贼,敬某今日定要将你们生擒不可!”   “哈哈哈!”帅爷一阵狂笑后,语气轻蔑地说:“就凭你?”   “哼!狂妄的家伙,我们唐门又岂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唐汉天不悦地说。   “帅爷,何必跟他们废话,咱们拳脚下见真章,就不相信小小的唐门可以阻挡得了我们。”   “好!弟兄们全力而退,老地方见。”帅爷一声令下,全部的黑衣人立即动手。   双方一时难分上下,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扶风贼人渐感吃力,恐难再支持下去。   “帅爷,你先走,我们掩护你。”’一位黑衣人掩身至帅爷身旁低语。   帅爷思忖一会儿后,才说:“那老地方见。”   刚飞身而起,却被裴景睿和敬君安拦下。   眼见情势急迫,帅爷忽然高喊:“散!”当所有的黑衣人往四面八方散开后,他又喊道: “出!”   “大哥,小心!”哗涵立刻飞身档在裴景睿身前,众人还来不及眨眼,晔涵已昏倒在裴景睿怀里。   “涵儿!”裴景睿惊呼一声,顾不得其他,抱起晔涵便往唐门的药房奔去,临去前高声说:“君安、唐大爷,这儿就交给你们了。唐羿、唐翔请跟我来!”   被点名的两人立即应声而去。   裴景睿将晔涵抱进药房,只见房内摆满了小药罐,他将晔涵安置在一旁的床铺上,拉高她左手衣袖,发现伤口已经发黑。他心疼地为她搁好手臂,却不敢立刻为她解毒。   “裴公子,我二弟和四弟已照着裴少爷事前所吩咐的药草逐一调配,也许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但若加上今早自苗疆探撷回来的珍贵药材,或许能成功的将蛊虫给引入罐也说不定。”唐羿安慰着裴景睿说。   裴景睿闻言,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的闭上嘴巴,毕竟今日这主意是出自晔涵。   那日他们和君安在讨论这件事时,晔涵提出以假名册诱敌,如果无心蛊真是扶风贼所下,那他们在无路可退之下,一定会释放蛊虫来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届时便可擒蛊。   “擒蛊?”众人不解。   “是的,擒蛊。只有捉到活蛊,才可以方便我们找出解药。”晔涵解释道。   “解药一事你可有把握?”敬君安听了她的话后,问出众人的疑惑。   “目前尚无把握,但我日前已吩咐武玄门众大夫往苗疆找寻一切可能会有帮助的药草,希望多少能有所助益;至于擒蛊一事,我已有办法,虽然有些风险,但总得试一试。”   “景睿,依你之见,可行吗?”敬君安担心擒蛊一事会有人伤亡。   “依涵儿所言,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毕竟皇后娘娘和太守千金两人都命在旦夕,实在不宜再拖延。”裴景睿皱眉沉重地说,复又瞅着晔涵,问道:“涵儿,你方才所说的风险,是什么呢?”   晔涵没料到裴景睿会有此一问,她这一计目的是想帮他早日擒得扶风贼,届时或许可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初喂饲蛊虫之虫食为何。但若无法一举擒贼,混战之中对方若释蛊,也不失为一个方法。诚如裴景睿所言,皇后娘娘和太守千金的蛊毒已不能再拖了,但她们因中蛊已久,身体极为虚弱,实在经不起诱蛊虫之试验过程,所她决定以自己为饵,搏一搏了。   “大哥毋需担心,晔涵自有分寸。”她避开裴景睿探询的目光。   “既然如此,这事我们赶快进行。”敬君安心急地说。   “将军且慢,”晔涵出声制止.“这消息必须等两日后才可放出,否则恐怕会功亏一篑。   她之所以要延迟两日,一方面是前往苗疆采药的武玄们大夫这两日才会返抵,她得税他们携回之药材事先安排好多种调配方法,只希望一切能如她所料想。   望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晔涵,裴景睿心中百感交集,一想起她根本不顾他疼爱她的心,他就不仅要怨怪她的无情。   事到如今,只希望晔涵能康复,他实在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距离晔涵中蛊后又过了三日,这期间方法试了又试,药尝了再尝,终于在用其中三味药草调合之下,将蛊虫给引入罐。   “大公子,蛊虫入罐了!”一名守在罐前的大夫高喊。   裴景睿听到这话后,心中悬岩已久的大石络于落下,他感谢老天爷还是让涵儿留在他身边,也庆幸蛊虫真的擒住了。   唐羿拿着蛊罐走到裴景睿的面前,“蛊虫已诱入罐中,但裴少爷体内尚有它所留下之除毒待除,加上方才那三味药草虽能诱蛊,但因其本身都是毒草,所以还需调配出解毒草之解药,但裴公子请放心,唐们定当竭力找解药。不如先把裴少爷移到厢房休息。   “也好,那就有劳唐兄了。”裴景睿小心翼冀地抱起晔涵。   在裴景睿踏出药房前,唐羿又叫住他,从怀里拿出一罐药油,“这药油请反覆涂抹在裴少爷的伤口处,可免日后留下疤痕。”   裴景接过药油,道声谢谢之后,便跟着唐门的仆人离开。      晔涵被一阵莫名的刺痛所惊醒,但是阵阵的刺痛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得救了。   守在一旁的裴景睿在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后,立刻移身至床边,坐在床沿问:“涵儿,觉得如何?”   晔涵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她无法开口,而肉体持续的刺痛感,让她极为不适。   裴景睿知道晔涵的痛,他拿起一旁的布巾为她拭汗。他刚才鳃她服下唐羿命人送来的解药,唐羿曾说服了解药,人清醒后身体会有稍微的刺痛,加上晔涵又有伤口,刺痛会持续三至四个时辰。看着她痛得冒汗,他真希望自己能减轻她的疼痛,更希望自己能替她承担这一切。   哗涵没有办法说话,只能看着裴景睿。而他对于她的情形只能无助地感到心疼,他和衣躺在她身边,将她拥入怀里,轻怜地抚着她。   “大……哥,”哗涵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过了一会儿才又说:“紫苏……”   裴景睿听到“紫苏”这两字,疑惑地问:“什么紫苏?”   “煮……水……”晔涵鼓动依然麻木的舌头说出这两个字。   裴景睿听了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大哥立刻命人为你煮来。”   他匆忙起身走至花厅,唤来元令交代,同时听元令报告有关擒扶风贼的事情。   元令简单报告完后,立即下去张罗裴景睿交代的事。   裴景睿重返房间时,晔涵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僵硬难受,她转头看着他说:“大哥回房休息吧。”   “才好一些,就想把大哥赶走。”裴景睿笑道。将盛满对她心疼、关爱与不舍的心情,—一用着眼神传达给她;他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   晔涵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意,缓慢无力地说: “既然我已经清醒,就不需有人在一旁照顾,大哥不如早点回房休息。”她希望他离开,没瞧见她痛,他便不会难过和心疼,而她也会少些愧疚。   “涵儿,大哥今晚不打算回房,你就别费心思赶大哥走了。”裴景睿边说边坐在床沿。   晔涵拿他没辙,只好点头答应。一阵轻微的痉挛过后,她才又问:“大哥,这蛊毒的解药是谁配制的?”   “是唐家老大、老二和老四,你觉得怎么样?”   晔涵正想开口,却因突然涌上的痛楚而止住了话话。   “你忍着点,天一亮,大哥立即带你到武玄门,要大夫为你看看。”但当他又听到她一阵抽气,便起身说:“大哥这就去命元令备马车。”   “不要,大哥。”晔涵抓住他的衣摆不让他离开,如果现在匆匆离去,摆明了不给唐门面子,若因此而伤了和气,就更不是她所乐见的。“晔涵还可以忍,不需要急着离开。”   “涵儿。”裴景睿心疼地喊她,他了解她不想伤和气的想法,但着她这般疼痛,他真气她这种为人着想的好心肠,但他更气为什么中蛊的人不是自己。   晔涵痛得无力再说话,她缓缓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她才睁开眼睛,“大哥,要元叔明早请魏大夫来唐们,我要亲自交代他配制更好的解药,除了让太守千金服用,更要火速将三味诱蛊的药草及解药送到宫中,皇后娘娘还等着呢。另外请小湘为我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说到这里,晔涵便昏了过去。   裴景睿看晔涵痛昏了,心里非常愤恨无奈。   他想起事情发生的前一日,在他一再逼问之下,终于得知晔涵要以自身试蛊虫,他为此勃然大怒,两人因此争执不下时,晔涵第一次主动抱住他。   “大哥,如果这一切真如晔涵所想就好,万一不是的话,晔涵自己中蛊身亡只是一人,但若是大哥的话,那王妃和王爷将来要依靠何人呢?大哥又怎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裴景睿听了她的话后一怔,对于她所说的事实,只能气得将她用力紧搂在怀里、“涵儿,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吗?”   “这是最快的方法了,若再拖下去,我怕皇后娘娘和太守千金的身子无法支撑下去,这事就让我试试吧。”   裴景睿无法同意她的主意,这不是简单试试、不行还可以再换的事,若这一试不行或不对,她可能会香消玉殒,他万万不可能答应;但是拿别人的命来试,他也做不到。   “涵儿,你是属于大哥的,大哥不许你如此看轻自己的生命。”裴景睿气自己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大哥,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圜余地,我有一半的把握。”晔涵对于裴景睿的怒气假装视而不见,努力说服他同意自己的计划。   “你……万一事情不如你所想时,你要大哥怎么办?”裴景睿边气愤地说,边吻着她的粉脸。   “大哥,若真是这样,就请大哥忘了我吧!待扶风贼一事平走后,回长安讨房媳妇,好好孝敬王妃和王爷。”晔涵感伤地说。虽然她说得平淡,但是她舍不得离开他这份温柔与温暖,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说:“万一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晔涵先谢过大哥这些年来的照顾与疼爱,将来裴家四门的事就烦劳大哥费心——”   裴景睿狼狠地攫住她的唇,令她不能再说出这种令他担忧、伤心的话。“不许你这样说,听到了吗?”   晔涵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但是事情已迫在眉睫,不容得她打退堂鼓。不想继续令他生气,于是她柔顺地回吻着他。   裴景睿见她如此,气也消了。“涵儿,这事我们再重新商议可好?”   晔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事不宜迟。而且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由我自己来试是理所当然。大哥,这事我们就这样定下可好?”   “不好!除非你能跟我保证,你绝对能平安无事,否则休想我会答应。”   “大哥,难道你不想尽速将扶风贼擒住吗?难道你忍心看他们继续这样肆无忌惮的四处下蛊害人吗?”在逼不得以之下,晔涵拿出这事来胁迫裴景睿同意她的方法。   “涵儿。”裴景睿气愤她的冷静与理智,“别让大哥为你担心,别让大哥有失去你的机会。”   敲门声打断裴景睿的沉思,他重整激动的心思,平声道“进来。”   元令推门走入房间,“大公子,药来了,方才唐二公子又在药里加了些龙骨,他说这会让小少爷好睡些。   裴景睿接过药碗轻吹,待药汁温凉些,才扶起晔涵让她服下。   喂完药汁后,晔涵的脸色逐渐好转,呼吸也不再急促,裴景睿这才安心地对元令说:“我们到花厅谈谈。   “是,大公子。”元令接过药碗,先退出内室到花厅,将药碗递给门外的仆人,静静地等候裴景睿出来。   裴景睿为晔涵盖好被子,放下帏帐后才转身离开。   “大公子,小少爷睡得可安稳些?”元今关心地问。   “嗯。”裴景睿点点头,“让你也费心不少。”   “大公子别这么说,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元令理所当然地说。“不知大公子有何交代?”   “元令,扶风贼之事,敬将军有何打算?”   “小的听敬将军说,他打算再设一次陷阶。”元令将这两日来所商议的事,对裴景睿仔细地说了一遍。”   “他可有把握?”   “敬将军说,他会和大公子商议后再作决定。”   “嗯,那今晚我好好地想想,明日再和他商计。你也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你先到武玄门将魏大夫找来,再回龙腾轩将小湘带来。”   “大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要继续待在唐门,不回龙腾轩为小少爷疗伤吗?”   “不了,小少爷怕伤了唐门的面子。”   元令一听裴景睿这么说,便知道这是晔涵的意思,只有小少爷才会想到伤不伤面子这回事,他不禁暗自深叹了一口气。   在元令离去后,裴景睿又回到房里,他掀开帏帐和衣躺在晔涵的身边。看着沉沉入睡的她,心想要到什么时候,她才懂得为自己打算呢?也许他不该再任她如此,未来就由他来为她打算才是。      哗涵再度醒来,已近晌午。   “小少爷,你可醒了。”小湘笑吟吟地说,脸上一扫几日来的忧虑。   晔涵试图移动依然虚软无力的身子,“这衣裳可是你帮我换上的?”   “是啊。”小湘端着参茶,要伺候她喝。“小湘在龙腾轩等了几天,不见你们回来,心里着急不已,今早令爷才回龙腾轩带小湘来这儿服侍你。大公子一见小湘来,说是你流了一整夜的汗,交代小湘替你擦身和换件干净的衣裳。   “小湘,扶我起来。”晔涵趁小湘停下话时对她说。   “小少爷,你身子刚好,躺着比较好。   “躺着不好喝药。   “这不是药,是大公子命人熬的参茶。”小湘边扶起晔涵边说:“对了,刚才唐门的人端了碗药来,但被大公子不小心打翻了,于是大公子命魏大夫亲自去为你煎药,他说不好意思再麻烦唐门的人。   晔涵对这话笑了笑,心中暗笑裴景睿的“不小心”,他是不放心外人的药吧。   晔涵喝了参茶,靠着床柱休息。这蛊毒令人四肢麻痹无力,喘息不止,精神颓废不振,若想恢复,依她的身子也要四、五日;若依皇后娘娘和太守千金的身子,少说也要十天至半个月。   “小少爷。”小湘唤着她。   “什么事?”晔涵轻应一声。   “这幅美人图是谁画的呀?”小湘将手中的美人图摊在哗涵眼前。   “你怎么发现这图的?”晔涵疑惑地问。   小湘见晔涵除了身子虚弱些,精神已大致恢复以往的样子,这才放心的说:“是早上令爷要小湘帮你整理东西时,一不小心就被小湘看到啦,小湘好奇,所以就把它带来问问小少爷。”   晔涵不信地看着小湘,“你是不小心看到的才怪。”   “哎呀,其实小心不小心都无所谓嘛!”小湘撒娇地摇摇晔涵的手,“小少爷,你快跟小湘说这画上的美人是谁?为何你有这画呢?”   晔涵不语地看看美人图,才将画轻轻卷起。 “你先将这画收好,以后不许让人见着这幅画,收好了咱们再来说。”   小湘看晔涵慎重的表情,听话地收好画后,靠着哗涵身旁坐在床沿,“小少爷,现在可以说了吗?”   晔涵看着小湘的动作,虽然小湘名义上是她的侍女,但两人之间一向没有主仆之分,可说是情同姐妹,尽管小湘比她年长一岁,但小湘一向天真烂漫,两人在一起时,她看起来倒成了较年长的那一位。   “小湘,你也觉得画上的姑娘是位美人吗?”晔涵对小湘问着自己的疑惑。   “当然。小少爷,你瞧她那弯弯细细的柳眉,半启半闭的丹凤眼,真是勾魂啊!让小湘看了,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子,好有机会亲眼目睹美人一眼。”小湘边说边模仿书中美人那迎风掬瓣的动作,说完后还以双手做捧心状,戏剧化地叹了一口气。   “小湘,你也不曾看过画里的人吗?”晔涵想起裴景睿普对她说,让小湘帮她想想这件事。   小湖对于晔涵的话仔细思忖一会儿,这画中美人她确实不曾见过,但是若问她可普看过这样美的人,她可以说几乎天天看到,因为小少爷可以说与画中美人长得一模一样。   “小湘?”   “小少爷,你是要小湘说实话还是说假话呢?”   “实话?假话?这话又怎么说呢?”晔涵疑惑地问。   “假话便是小湘不曾看过;实话……实话就是……就是……”小湘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迟迟不说。   “说呀!”哗涵催促小湘。   “若小湘说了,小少爷可别对小湘生气,不理小湘喔!”见晔涵点头,小湘这才说:“其实画中美人跟小少爷长得一模一样,若真要论起不同之处,就是小少爷从不穿女装,而画中的人儿却是锦衫云袖,所以小少爷问小湘曾否看过那美人,小湘应该说小湘天天都有看,但不是看到穿锦衫云袖的美人,而是看到穿青衫的美人。”   小湘的一番话,让晔涵霍然了解裴景睿要小湘帮她看画的原因,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从不注意,所以见到画像时,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如今听小湘一说,她想起那日的情景。想必那画是她在沉思时,大哥提笔即兴为她画下,并想藉此点醒她,他对她的心意。但他们两人的身分悬殊,如何能绪成连理?   “小湘。”房外传来元令的轻喊。   “元叔,晔涵已醒。”晔涵出声唤着房外的元令。   元令推门入房,“小少爷醒了,身子觉得怎样?”   “好多了,除了还使不上气力外,其他已无大碍,多谢元叔关心。”哗涵语气恭敬的说:“不知元叔找晔涵有什么事要交代?”   元今深知晔涵对他一向敬如尊长,和他说话也一直是如此客气,他了解小少爷不是故意如此,只因生性淡漠、冷静,加上这几年自己教导方式也是如此,才会造成小少爷对人总是彬彬有礼、似难以亲近,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教导的方式,他无奈地暗自叹口气。   “大公子要元令来看小少爷是否清醒,若醒了,他想和小少爷一起用午膳。”   “好。”   “那元令就去命人将饭莱端来。”   “谢元叔。”   元令转身退出房间。晔涵要小湘帮她加件衣衫,并扶她到前厅等待裴景睿前来共用午膳。   第八章   晔涵人在唐门受伤,因此唐门坚持她留下来疗伤,太守大人听闻裴景睿和晔涵暂住唐门,便将女儿送至唐门,希望晔涵就近为他女儿治疗。不过他怕女儿无人作伴,因此又命自家三位外甥女陪同前往,令本来阳盛阴衰的唐门,霎时美女如云。   人多热闹,但人多也麻烦,唐门多了四位美女,也多了不少醋坛子,因此晔涵除了到正院厅堂向唐汉天问好,或受邀共膳外,都只待在房里。   前几日她听元令说,裴景睿和敬君安又设了一个陷阱,成功围捕扶风贼的余党,虽然有人受伤,但在武玄门大夫的照顾下已无大碍。   而敬君安已在昨日押解那些人回京,这一路上有四位虎跃馆的门主护送,另外裴景睿也派人暗中保护,以防有突发状况。   适才她为太守千金送药后,因天气晴朗,因此她要小湘在花园里摆琴。   小湘一边听她弹琴,一边和她说话,“小少爷,你有没有发觉卫府的两位千金和邱姑娘都喜欢跟着大公子呢?”   晔涵笑着小湘一眼,继续弹着琴。   小湘见她不语,又说:“小少爷,依你看,大公子会不会喜欢她们其中一人?还是他全部都喜欢,所以才没有赶她们。”   “小湘,大哥怎么可以赶她们呢?你别忘了人家也是唐门的客人,况且就算是在裴家,这等不礼貌的事也做不得。”   “可是见她们每天都像蝶儿不停绕着花儿般地缠着大公子,人家担心嘛!”小湘嘟着嘴娇嗔。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晔涵停止弹琴,侧头看着小湘。   “人家是为你担心啊!”   “为我?”晔涵惊讶地笑看着小湘,见小湘一脸认真的表情,她说:“若大哥其中意其中一位姑娘,那不是更好?依大哥的年龄早该成亲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小少爷,大公子苦娶了别人,那你怎么办?”小湘担心地说。   “我?什么怎么办?”晔涵不解地问。   小湘见晔涵一脸平静的模样,她猜晔涵一定打算以男儿身跟着大公子一辈子,可是她是一位姑娘家,怎能以男子的身分跟着大公子呢?小湘突然想起画上的美人,她心想,小少爷和大公子两人,可说是郎才女貌,怎么可以将少夫人的位子拱手让人?不行!她一定要为小少爷努力不可。   “小少爷,你去把事情对大公子说一说可好?”   “你有什么事要我去对大哥说呢?”   “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小湘看晔涵仍是不解的样子,干脆挑明了说:“就是你其实是……”   “小湘!”晔涵语气严厉的打断她的话,“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以后不许再提。”虽然裴景睿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但她不知该如何把这事告诉小湘。   “好吧。”小湘无奈地低下头,过了半晌,她又抬起头说:“小少爷,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唐姑娘对你相当好,不是给你熬汤就是给你送衣裳来呢。”   对于这事,晔涵心里有数,但她已经多次暗示唐芸,希望唐芸不要继续将感情放在她身上,只会徒增伤心和困扰而已。   但唐芸却一副“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你喜欢”的样子;加上小湘每日跟在身旁,更令唐芸以为她喜欢的人是小湘,所以才不喜欢她,时常对小湘冷嘲热讽的。   “小湘,这事你别对人提起,否则伤了唐姑娘,可就不好。”晔涵提醒道。   但小湘却默不作声,于是晔涵又说:“小湘,我的话你可有听见?”   “是,小湘知道。”小湘无奈地点头,接着想起裴景睿交代她的事。“小少爷,你吃药的时间到了,小湘这就到厨房帮你拿药来。”   “也好。你先帮我把琴收了,我再坐一会儿,然后回房等你。   “是。”小湘把琴抱回房里,出了房们看晔涵仍在亭子里沉思,也不再打扰她,便迳自到厨房端药。   晔涵想着小湘的话,既然小湘都注意到唐芸的事,表示其他人也可能发现唐芸的心思,也许她该如小湘所说的,多注意一下唐芸和身旁所发生的事,及早把事情处理好,以免日后造成对唐芸的伤 害。   不知是弹琴弹累了,还是这仲夏的熏风醉人,晔涵坐在亭子里想着想着,竟打起盹来。   裴景睿和元令走进园子时,便看见晔涵这副模样,他不悦地摇摇头,走进亭子里弯身抱起她回房。   “大哥?”晔涵睁开蒙胧的眼睛,她从有人踏入园子时便已清醒,但从来人的脚步声知道是熟悉的人,便没有睁开眼睛,没想到裴景睿会抱她回房。“晔涵自己走就好,不然让元叔看了笑话。   裴景睿不理会她的话,迳自抱着她往屋子走去,“元令知道你病体初愈,不会笑你的。”   进了花厅,晔涵制止裴景睿带她回房,“大哥,这儿坐就行。”   “不想休息一会儿?”   “不了。”   “刚才累了为什么不回房休息?虽然现在已是仲夏,但是你身子刚好,总要小心一点。”   “是,晔涵以后不会再犯。”   裴景睿对于她的回答,不禁有些泄气,她总是柔顺地对他,让他不知该气她,还是宠她、疼她。他干脆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大哥……”晔涵有些害怕他这样的行为会让元叔产生误解,两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她挣扎着想起身。   裴景睿见她脸红的样子,才发现原来她也有害羞、不好意思的时候,忍不住想逗逗她。“怎么了?”   “大哥,元叔在这里。”   “我知道他在这里,但他在这里和你我有何关系?”裴景睿轻抚晔涵的粉腮,轻声地说。   晔涵见挣扎无效,只好将羞红的脸蛋埋进他怀里。“元叔会知道的。”她低声地说。   裴景睿听了大笑,抬起晔涵的下颚,见她晕红的脸和羞怯无助的表情,忍不住低头轻啄她的唇瓣,让晔涵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脸再次埋入 他怀里。   “元令早就知道你的事了。”   晔涵听了裴景睿的话后,身体微微一僵,原来 元叔早就知道了。难怪自从她受伤后,元叔虽然每 日来问候她的伤势,但总只在花厅候着,不像以前 会进入内室来看她。   “大哥,晔涵的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她索 性一次问清楚。   “离开长安前,大哥留了一封信给裴福交给爹娘,信上交代在我们回长安之前,不许对裴家以外的人说。”   晔涵闻言,明白他已将她是女儿身的事公开,只差没像皇帝下旨般地昭告世人。天啊!那她回去后有何颜面面对大家呢?晔涵苦恼的想。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裴景睿了解她的思考方式和处事态度,所以他才提前告诉她,免得日后回长安时,她会更不知所措。而且他相信,娘现在一定正忙着张罗他和晔涵的婚事,但这件事,他打算回长安后再对晔涵提起,免得她吓得不敢和他一起回京。   “涵儿,大哥有事同你说。”   晔涵立刻抬起埋在他怀里的脸,坐直身子, “什么事?”   “大哥听元令说,你们虽然来成都多次,但还不曾游玩过蜀地的风景名胜,所以大哥想趁这机会带你四处走走,可好?”   裴景睿之所以会有这样提议,一来希望能让涵儿多了解自己;二来是希望改变她目前的生活方式,他希望她能过得轻松些,不要让裴家四门的责任把她压得毫无喘息的余地。   “可是……”   “小少爷,你就答应吧,让元令也沾沾你的福气。”本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元令突然插嘴,他和裴景睿早就知道晔涵一定会对这个提议犹豫不决,因此他特地跟来当说客的。 “这……”   “忙碌了这些日子,大伙也需要休息;况且小湘难得跟着我们出远门,大公子和你回长安后,一定会有许多事要忙,日后恐怕也难有机会像现在这般清闲,不如就趁这机会四处走走看看。”元令继续动之以情地说。   晔涵想起小湘近日为了她也忙坏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带小湘走走,也算是对小湘的一种回报。 “就听大哥的安排。”   裴景睿听晔涵这么说,立即对元令道:“元令,你去虎跃馆安排一下,我们就搭船游江,如果时间充裕,我们顺道到岷山及峨媚两山游玩。”   “是,元令这就去安排。”语毕,元令随即转身离去。      裴景睿将要带晔涵四处走走、游玩的事向唐汉天提起,怎知唐家年轻一辈也要一同前往,接着太守千金和其表姊妹也想跟着,因此原来四人的游程变成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共往。   由于裴景睿准备的画舫无法容纳这么多人,所以只好分搭两艘画舫,裴家的画舫还是裴景睿他们自个儿搭,而唐家的画舫则载有唐家人和太守千金与其表姊妹们,这样的情形,在裴景睿心中也算是不美满中的美满了。   游江水时,裴景睿对晔涵说:“相传魏代时,有位郦道元大人曾做过研究,说这江水是来自岷山,东流至中原各地而入海,不知涵儿可曾听过?”   “大哥所说的是不是文学馆内所传的<水经注>一书?”   “是的。书上提起从前有位名叫李冰的太守在此开了两江,当时他还战胜河神,让它从此不再危害蜀地的百姓,所以蜀地的人很敬仰他的勇决气概,后来对凡是身体健壮之人,都称之为‘冰儿’。”   “这事我曾听唐六哥说过。”此待,画舫经过市桥,晔涵指着河岸的五头石犀牛说:“大哥,唐六哥还告诉晔涵说那五头石犀牛就是李冰大人命人制成,用来镇压河神所留下的。”   裴景睿从晔涵身后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点。唐老六可有对你说这河神是要娶妻的,你若不心被河神娶走了,教大哥怎么办?”   对于裴景睿明白的暗示,晔涵不知如何回答,就在此时,小湘正好从船舱里端着茶水出来,见他们两人搂抱在一起,惊讶地大叫一声,吓得他们连忙分开。   晔涵看见小湘打翻茶水,皱起眉头紧张地问: “小湘,可有烫着手?”   “没有。”小湘慌张地说,“小湘立刻把这里清一清,重新端一壶茶水来。”一会儿她便回到船舱内重新沏茶。   裴景睿待小湘离去后,拉着晔涵也走入船舱。推开两边的窗户,让里面的人可以直接欣赏河上的风光。   “你没将我们的事对小湘说?”见晔涵摇头,他知道她的意思,“找个机会对她说说,大哥可不希望日后只要搂着你时,便听见她在身后大惊小怪的。”   “是,我会找机会对小湘说的。”晔涵颔首道。   “涵儿,过来大哥这儿,大哥想看看你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已无大碍,大哥毋需担心。”晔涵虽然如此说,但她还是走到裴景睿面前。   裴景睿搂她入怀,拉起她的袖子仔细审视她的伤口。   “这伤可会留下痕迹?”   “不会。除了唐门的药外,武玄门的大夫还用翳魄和云南一种白药草调制成药膏,擦在伤口上日后不会留疤。”   “那就好。”裴景睿宽心一笑,他知道她有意闪避自己刚才成亲的话题,决定暂时不逼她。   他指着岸边的景色,“你看河边有几位姑娘在浣纱,这附近有一乡里名字叫‘锦里’,而锦里的姑娘都是来这儿濯布,听说只要是在这儿濯洗的锦布,色鲜质柔,所以皇上在这里设置了锦纺和锦官。”   “大哥,我们凤翔阁的锦布是不是也从这里买的?”晔涵问。据她所知,凤翔阁的锦布一半以上是出自蜀地。   “不是。这里除了锦纺外,凤翔阁在这附近也有设纺厂,只是不在锦里,不与锦官难为。”   晔涵理解地点头。   由于东行,江水湍急,船速甚快,黄昏时分他们已行至汤口县。   裴景睿交代元令今晚在汤口附近歇息,好让两船的人可以会合。   “大哥要入县吗?”晔涵问道。   “不。”裴景睿为她披上一件披风,“起风了,不小心点容易受风寒。”他略带宠溺地责备她。   “谢大哥。”晔涵轻声谢过后.又问:“既然大哥不入县,为何船夫大哥要备小船呢?”   “他要入县为我们和唐们取些盐来用用。”   “盐?”难道他们忘了备盐吗?   “是啊。听他说这里的盐,粒大者有方寸,每粒盐的中心突出,形状像张开的伞,所以又称为 ‘伞子盐’,而它乃是盐品中的上品,所以船夫特地要入县为我们取些来尝尝。”裴景睿拥着她朝西南方向着去,“涵儿,你可有看到那些白白的石瑰?那些就是盐块,而前方你现在所见的水道,就是流入县内的溪水,这儿的人都以此溪水为生,所以这溪水又唤‘汤溪水’。”   晔涵发现以前她不曾与裴景睿如此亲近相处,对裴景睿的了解都是从元令那儿得知的。她知道他博学多闻,但今日相处,她才知他连这等小事也知之甚详。   接下来的数日他们一直顺着江水游三峡,在经过巫峡时,裴景睿对晔涵说起这巫山的由来。“传说这巫山里封了一个女魂,乃是天帝之女,名唤瑶姬,因为她在出嫁前就死了,所以天帝将她封在山之南,而她的灵魂因此化为一草,其果实被唤为 ‘灵芝’。”   “除此之外,听说这巫山之女,住高唐阻险之地,早上行云,日暮降雨,但都在阳台之下,所以有人为她立庙,称为‘朝云庙’。”   另外,裴景睿也对晔涵描述三峡之美,“这巫峡是三峡中最长的,在接下来的路程,两岸都是山连着山,宛如巨龙盘据在岸边,气势磅砖。山上松柏耸立,至于松柏之间另有悬流瀑布飞泻其间。另外林间的猿声不绝,这凄凉的猿声,总在空谷回响久久不断,当今听者为之心伤,所以有‘巴束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的话。”   哗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觉得自己更为他心折。”   裴景睿见她如此看着自己,不顾他人的眼光,将她搂进怀里坐着,并对着她唱起蜀地的情歌。   晔涵听了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将自己的脸紧埋在他怀里,直至他唱完歌后,重新为她介绍两岸的风光,才依偎着他继续游览下去。   过了巫峡,江水东流,画舫行至“空泠峡”。这儿的山掌交相而错,上有奇石,有如两尊人像,攘袂相对,裴景睿告诉她,传言从前有两位大人在此争着地界,因久久不下所成。另外在此地还有一个风俗是“插灶”,其原因乃是因为此地高岸壁立几百丈,飞鸟过而不能栖,有一人将未烧完的火炬插入山崖,从此便一直留传下来。   当画舫再行至“流头滩”、“人滩”和“黄牛滩”时,船夫也对他们说明这些名称的由来,他还唱了一段黄牛谣:“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而这词中的意思,其实只有两字——难行。   在这一路上,由于江水湍急,所以他们和唐门的画肪自汤口县一聚之后,便一直没有碰头,一直到了西陵峡时,小湘才从船尾见到他们的船头。   “小少爷,见到唐门的画舫了。”小湘匆匆走进舱房内对晔涵说。但她见晔涵又坐在裴景睿怀里,心里不禁又有些疑惑了,难道大公子已经知道小少爷是女儿身。   “这么说他们应该是没有遇到什么事才对。”元令在一旁说着。   裴景睿点点头,“嗯,因为三峡景观奇特,外地行船至此的人,常会为了观看两岸风景而疏忽这里的急流暗涡,轻者翻船为人所救;重者则是一去不回,尤其是西陵峡这一段,它是三峡中水流最急的,但也是风景最美的。”他指着两岸的风光说: “此处的每座山峦都有它各自奇特的形状,除此之外,它的林木萧森,疏疏密密与浮动的云霞或连成一色、或在云霞之外,如此山岚烟云,令人如入仙境而流连忘返。”   晔涵听他如此形容,不觉向往这儿的明媚风光,不忍离去。   自从收养她的爷爷去世后,她的生活就只有学习、责任和服从,待接掌裴家四门后,在她的生活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而她也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如今她发现,生活好像不应只是如此。   裴景睿对于晔涵留恋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涵儿,你若喜欢,以后大哥每年抽出一些时间,带你四处走走,我们可以大江南北游走,可好?”   晔涵听了心中很高兴,但她知道裴家四门的事务繁多,连休息都是难得的机会,这种事可能吗? “大哥,可以吗?”   裴景睿知道她心中挂虑的事,笑着说:“当然可以,这事我们回去后再好好安排,一年只玩一个月,不是难事。”   晔涵点点头,心想或许这样四处走走也好,不但可以改变她以往一成不变的想法,也可以体会不同的生活。   当画舫行至南津关时,裴景睿要船夫缓下船速等唐门的画航。   南津关是西陵峡最后一个隘口,出了这里也就等于出了三峡,而这儿的水也不似三峡那般湍急。   晔涵他们一边等人,一边欣赏幽静的风光,待唐门的画舫一到,却传来卫二小姐生病了,于是晔涵在两船相互靠近复,立刻到唐门画舫为卫二小姐看病。   卫二小姐是因为不能适应画舫上的生活,加上江水湍急,而产生晕船的现象。晔涵回到画舫后对裴景睿提起这事,两人商量一会儿后,她要元令请唐门的大公子唐羿过船商谈。   为了不让卫姑娘继续受晕船之苦,他们决定在此弃船走改陆路直接回唐们。      回到唐门后,由于每个人都非常疲惫,因此唐汉天再次留裴景睿一行人在此作客数日,而裴景睿不想让晔涵太过劳累,便答应了。   在唐门又过了半个多月,哗涵对裴景睿提起回长安的事。“大哥,我们在成都也待了两个多月,不知大哥打算何时回长安?”   裴景睿闻言笑道:“想家了?”   “已经好久不见王爷和王妃,不知他们身体可安康?”晔涵若有所思地说。   裴景睿了解她是真的担心长安的爹娘,难怪娘说涵儿比他更像她的孩子,不过两个多月不见,她已经开始担心他们了。   “若想家,待会儿我去跟唐大爷说,反正我们前来成都的事已经完成,早点回长安也好。”   “那大哥想要何时起程呢?”晔涵连忙问道。   “你说呢?”裴景睿看她心急的样子,宠爱地反问。   晔涵听了,知道他打算顺着她的意思,便回答:“愈快愈好。”   屋外替唐芸送来莲子燕窝汤的秋儿,在送完汤后急急赶回唐芸的房里。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秋儿匆匆跑进房里。   “秋儿,什么事不好了?我不是要你替我送点心给裴少爷吗?为何一回来就大嚷着?”   秋儿语气慌张地说:“我为小姐送莲子燕窝汤去给裴少爷时,在房门外听到裴公子和裴少爷的谈话,他们说准备回长安了。”   “真的?什么时候?”   “不知道,只知道裴公子打算待会儿向老爷提,而裴少爷说愈快愈好。”秋儿摇着头说。   “这该如何是好?”唐芸双手支着下颚,眉头深锁地想着。   在一旁服侍的霜儿见小姐如此烦恼,便说: “小姐,不如这样吧。”她低声说出她的主意。   “这样好吗?”秋儿听了,疑惑地问。   “不然你可有更好的方法,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答应娶小姐吗?”霜儿反问。   “可是……”   “秋儿,你就别说了,这事就如霜儿所说的去力、吧。   “是,秋儿这就去安排。      由于裴景睿在午膳时向唐汉天提出回长安一事,并打算明日就离开,于是唐汉天当晚为他们设席践别。   入席之时,裴景睿不见晔涵出现,便要元令去请晔涵,但元令回覆晔涵不在房里。   正当他打算离席去找她时,一声尖叫划破平静的夜空,众人立刻施展轻功循声来到唐芸的房前。   秋儿和霜儿一见来人,立刻和众人推门入房,却发现事情一点也不似她们所想,只有唐芸的尖叫是与计划相符的。   唐汉天一看,立即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爹!”唐芸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奔进唐汉天的怀里哭泣。   众人立即住她的床上一看,但看到的不是非礼她的男子,而是被她非礼的美人——裴晔涵。   晔涵的发鬈早已被唐芸解开,一头乌丝散在枕上,身上的外衣也被唐芸解了开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和鹅黄色的肚兜。平日众人见晔涵男装打扮,只觉得晔涵比一般男子俊美,倒也不觉得奇怪,但今日方知晔涵为女儿身。   裴景睿见状,知道又一个“敬君雯事件”重演,他立刻将昏述的晔涵用被子包起来,抱起她匆匆离开还处于惊愕状态的唐家人。   临走前他对着唐汉天说:“唐老爷,就此别过。”   元令对于事情的发展也惊讶不已,但他见裴景睿准备离开,便匆匆转回房间收拾东西,然后带着小湘施展轻功尾随而去。   第九章   自唐门回长安后,裴景睿便安排晔涵住在粼园,并把裴王爷和裴王妃接来粼园同住,但他就是不许她入长安。晔涵虽然觉得奇怪,但是问了裴景睿后,他却告诉她再过一阵子就好,其余毋需多心。   裴王妃一见到晔涵,立即将她拥入怀里说: “我可怜的涵儿,娘早就知道一定是睿儿亏待你了,不过从今以后,由爹和娘为你作主,不许他再如此对你。瞧你又瘦了,以后娘要厨娘每天给你做些点心,让你把身子养胖点。”   至于裴王爷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依旧和煦慈爱地说:“一切总算拨云见日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虽然晔涵不太明白王爷那句“这样就好”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王爷不计较她隐瞒身分的事。   “小少爷,小湘为你端来点心了。   小湘端来一盘色泽金黄的开心脆酥,打断了她的神游,这开心脆酥是龙腾轩推出的新点心。   “嗯,留下两个你我两人吃,其余就给珍儿她们吧。”   由于晔涵一向没有吃点心的习惯,所以送来的点心,她通常意思地吃一些,其余则由小湘和其他丫鬟代劳。   “小少爷不多吃点?”小湘目光盯着香喷喷的脆酥看。   晔涵抬头一看小湘的神情,笑着说:“你若喜欢就多留些。”   小湘高兴地点头,“小少爷喜欢吃什么样的回味?有莲蓉、豆沙——”   哗涵打断小湘的话,“你高兴就好。”   小湘听了便挑了喜欢的口味留下,其余的端出去给门外等候的珍儿。之后她又回房为晔涵切好脆酥,才说:“小少爷,可以用了吗?”   晔涵点点头,走到桌旁和小湘相邻坐下,她们边用点心边聊天。   “小少爷,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将青衫换成罗裙呢?”小湘好奇地问。   “等过些时候吧。”   “还要过些时候?可是小湘等不及想看呀!”小湘撒娇地说。她见晔涵不为所动,便拉着晔涵的手轻摇着说:“拜托啦!你先换给小湘看看可好?好啦,求求你,先偷偷穿给小湘看嘛!”   “这……我又没有衣裳,怎么换呢?”晔涵一向拿小湘没辙,但她还是有理由推辞。   “小少爷是说,如果有衣裳,便要穿给小湘瞧瞧?”小湘高兴地说,“那我可以先拿我的衣服给你……啊!不好,小少爷怎么可以穿小湘的粗布衣裳呢?”她忽然嘟着嘴说。   晔涵不悦地敲着小湘的头,“我可曾命人让你穿过粗布衣裳?”   小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她知道晔涵对她非常好,从不当她是个丫环。   晔涵想了一会儿,开口说:“就拿你的好了,我在房里偷偷换给你看。   “哇!谢谢小少爷。”小湘高兴地快笑咧嘴,过了半晌,她又说:“小少爷,你可曾对大公子撒娇过?”   “撒娇?”晔涵不明白地看着小湘。   “是啊,就像小湘刚才对你那样地对大公子撒娇啊!”小湘怕晔涵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举例说明。   “平白无故的,我对大公子撒娇做什么?”   “小少爷,不是小湘爱说你,男人都喜欢姑娘对他撒娇,这样才会显得出他的雄伟呀!”   “是吗?谁同你说的呢?”晔涵不知小湘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话。   “是府里的丫鬟在说时,不小心让小湘听到的。而且你瞧,每次小湘若向你撒娇。你还不是都会依小湘吗?”   “好啊!你这丫头,居然拿我的事来说嘴。”晔涵又敲了小湘的头一下,转过身子不理小湘地说:“那好,从今以后,我就不理你的哀求好了,反正我也不是男子,没理由接受你的撒娇。”   小湘听晔涵这么说,立刻从晔涵身后抱住她,然后不住地说对不起。她看晔涵嘟着嘴不说话,便在晔涵面前做鬼脸逗她笑,一会儿,两人便笑成一团;晔涵通常只有跟小湘在一起才会如此开怀大笑。   这个情形看在裴景睿眼里,令他非常嫉妒小湘,虽然明知小湘和晔涵一样都是女子,但他还是不喜欢小湘抱着晔涵。在他心底晔涵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能抱她。   方才他在房门外听见晔涵和小湘的对话,知道晔涵对小湘的亲近远胜于自己,这已令他不悦,现在看她们两人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他更觉炉火中烧,于是裴景睿不悦地清清喉咙,打断她们的笑声。   “大哥。”   “大公子。”   晔涵和小湘同时起身面对裴景睿。   裴景睿面无表情地对小湘说:“你下去吧.我有话同小——涵儿说。”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别人再称呼晔涵“小少爷”。   “是。”小湘中规中矩地一福身后,朝门口走去。   “还有,”裴景睿突然唤住欲合上门的小湘, “你去对令爷说,我要他前些日子准备的东西,待会儿拿来涵儿的房间。   “是。”小湘立刻衔命离去。   裴景睿见小湘离去后,转身坐下。“涵儿,过来。”   晔涵听话地走到裴景睿面前,却被他用力地抱入怀里,她惊讶地看着他,而他却在晔涵开口之前,用嘴封住了她的唇。   直到两人都快没气时裴景睿才放开她的嘴,他深吸口气,柔声问:“涵儿,你可喜欢大哥?”   晔涵坐在裴景睿的怀里,听他这么问,不解地反问:“大哥为何这样问?”   裴景睿双眉紧蹙地问:“难道你不喜欢?”   哗涵一见裴景睿的表情立即摇头。   “你摇头,是不是表示你喜欢大哥?”裴景睿见她不语,又说:“说呀!大哥想要听你说‘你喜欢大哥’。”   晔涵对于裴景睿的催促,感到不好意思地紧靠入他怀里;而裴景睿却不理晔涵羞红的脸,直要她开口。   “说呀!”见晔涵仍然不语,裴景睿故作哀愁地说:“或者你是不忍拒绝大哥?”   “不是。”晔涵急急地开口解释,然后低声地说:“晔涵是喜欢大哥的。”   “什么?你不喜欢大哥?”裴景睿故意装作没听清楚,心里却想这小妮子的确是禁不起别人家的哀求。   “不是,晔涵是说,晔涵喜欢大哥。”她抬起头,坐直身子,大声地说。等看见裴景睿高兴的笑脸,她陡地明白,原来他是在逗她。“大哥为何要戏弄晔涵?”她不解地问。   裴景睿见晔涵娥眉轻蹙,重新将她揽回怀里。 “胡说,大哥哪是戏弄你,大哥只是想知道你对大哥的心意。”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再对大哥说一次可好?”   晔涵低着头沉默不诸,裴景睿看她不语也低下头来,用额头顶着她的,然后直视的眼睛,轻柔地说:“再说一次可好?”   晔涵害羞地垂下眼睑,半晌后才嗫嚅地开口: “晔涵……晔涵喜欢大哥——”   裴景睿在晔涵还未合上嘴前,再次封住她的唇,等充分得到满足后,他才放开她说:“涵儿喜欢大哥,可愿意当大哥的娘子,一辈子跟着大哥?”   “大哥,晔涵当然愿意一辈子跟着大哥,但是以晔涵的身分,并不……”底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完,因为裴景睿忽然勒紧她的腰,她知道他生气了。   “涵儿,大哥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当大哥的娘子?”裴景睿看她不说话,便说:“你若是不答应,那大哥乾脆到大慈恩寺出家。”   “大哥,不要!”晔涵双手抓住裴景睿的衣襟,黯然地低喊。   “不要大哥出家,可是你又不愿意当大哥的娘子,难道你是要大哥去观里当道土?”   “不是的。”晔涵偎入裴景睿怀里摇头,“大哥,别难为晔涵可好?”   “算了。”裴景睿叹日气,拉着晔涵起身, “我去告诉元令,明日起裴家大大小小的事就交由你代大哥掌管,从今以后——”   “大哥!”晔涵难得主动投入他怀里,“不要这样对晔涵说,你明知晔涵的心意,为什么非要晔涵……”她哽咽地说不下去。   “涵儿。”裴景睿轻喊着她,温柔地为她拭泪。“难道你就不明白大哥的心意吗?或者你根本对大哥一点感情也没有,所以不愿意答应大哥;又或者是你埋怨大哥这几年对你太过疏忽——”   晔涵连忙截断他的话,“不是的,晔涵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大哥不要这样说。”   裴景睿拥紧她,“那为什么不答应大哥呢?”   “长安的名门望族这么多,适合大哥的姑娘、愿意嫁到裴家的千金,多如过江之鲫,大哥何苦只要晔涵呢?”她低声的问。   “涵儿,你可还记得大哥拿给你看的美人图?”见晔涵点点头,裴景睿抬起她的下颚,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那你可还记得当时大哥对你说 的话?”   哗涵当然记得,可是她配不上他呀!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执意非要娶她不可呢?   “涵儿,无论是哪户名门望族的千金,她们都不是大哥的画美人。涵儿,大哥这么说,你是否了解?”裴景睿深情地对晔涵表达他的情衷。   晔涵望着他深情的脸,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的疑问:“大哥为什么喜欢晔涵?为什么非要娶哗涵 呢?莫非是为了对晔涵的清白负责吗?”   裴景睿对于晔涵的问话,感到好笑,心想,难道她真的看不出他对她的深情吗?   他低头吻住晔涵的唇瓣,不断地轻吮着她,直到哗涵发出娇喘,他才说:“涵儿,大哥喜欢你、爱你,想和你厮守一辈子,就只是为了爱你,无关乎你的清白和大哥的负责;难道你认为大哥爱你是需要有条件的吗?”见晔涵轻轻摇头,“涵儿,如果你认为大哥爱你需要有条件,那大哥的条件就是——你也必须爱大哥,可好?”他将额头轻顶着她 的,边问边吻着她。   晔涵看着他认真且深情的眼神,沉默地想着:如果她答应的话,今后她除了爱他、喜欢他之外,又该怎么回报他呢?   “涵儿,告诉大哥你的回答,好吗?”裴景睿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她的下颚,看着她柔嫩、娇艳的脸和眉,忍不住又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说出来,告诉大哥。”   晔涵轻叹一口气,“随大哥安排。”   他明白现在要晔涵说爱他,是有些急躁,虽然他渴望听到她说爱他,但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不过至少她已经答应亲事了。“对了,涵儿,大哥还有一事想和你说。”   “嗯?”她轻应一声,将螓首贴靠在他的肩上,柔芙搂放在他腰际。   “涵儿,”他在她耳畔低喊一声,他的呼气让晔涵不自觉的将身子更贴近他。“大哥也想看看你画上的模样。”   晔涵僵了一下,立刻坐直身子看着他说:“大哥听了我和小湘的对话?”明知他是偷听,她却没有把这个“偷”字说出来。   裴景睿柔柔地说:“涵儿,答应大哥可好?”   “晔涵还没有备好衣裳。”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要求她呢?   “大哥已命元令准备好了,一会儿他便会拿来。不过万事虽然俱备,却少了东风来吹动大哥的计划。”   晔涵明白裴景睿的“东风”,指的便是她。算了,既然已经答应嫁给他了,又何必坚持不换回女装呢?她语带无奈地说:“大哥说了便是。”   裴景睿听得出她话中的无奈,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于是又将她重新拥入怀里,贴在她的耳畔,轻声地说:“涵儿不喜欢大哥的安排?”   “大哥,小湘说的是真的吗?”晔涵不答反问。   “什么事?”裴景睿从和小湘开始对话;便一直站在外面,当然知道她所提的事情,但他故作不解。   “是……撒娇那事。”晔涵微皱眉头地说。她知道自己的个性沉默、不爱说话,自从遇见小湘,加上近来和裴景睿相处,虽然已逐渐改变不与人亲近的个性,不过通常她都是被动的,总是由他们逗她居多,因此她不知道裴景睿是不是真如小湘说的那样喜欢有人对他撒娇。   裴景睿爱怜地抚着她的粉腮,宠爱地说:“涵儿,大哥不需要女子的撒娇也能雄伟傲然,但大哥 喜欢你依偎在怀里的感觉,因为那表示你是属于大 哥的,也表示你喜欢大哥,才会想和大哥在一块, 知道吗?”他见她依然柳眉轻蹙,便说:“这事大 哥不急,你可以慢慢调适,别再蹙着眉头,对大哥 笑一笑可好?”   晔涵听话地对他微微一笑。   裴景睿却故作不悦,吃醋地说:“不公平,为何你就可以对小湘露出大大的笑容,对大哥却这么吝啬,只给这么小的笑容。”他想起晔涵怕被人呵痒,于是伸手往她的腰间一搔。   “大哥,别……”晔涵话还未说完,人已笑瘫在他怀里。   晔涵怕痒这事没人知道,就连小湘也不知,原因在于她向来与人保持适当距离。而裴景睿之所以会知道,乃是在灌口县帮她按摩得知。而且他还知晔涵一被呵痒,就会全身无力,连笑也只能算是无力地喘息。对于这种妩媚的诱惑,裴景睿自认不是柳下惠,当然只能接受她的诱惑。   晔涵本想对他说现在是白天,但是看他将帏帐放下,也就顺着他的意思。   如今不管是白天或黑夜,帏帐内一样春光无限。      长安安平王府   “小少爷,早。”丫鬟玖儿对着从房里出来的晔涵问安,但同行的玲儿却纠正她,要称“小姐”或“少夫人”。   “啊!我忘了,请小少爷……不不不!是……是……”玖儿犹豫到底要喊晔涵什么称呼才适当。   “玲儿,你就别难为玖儿了。”晔涵莲步轻移地走向她们。   “是啊。玲儿姊姊最喜欢欺负玖儿,她自个儿还不是老是忘记。”   “我哪有?”玲儿嘟嘴抗议。   晔涵则在她们起争执前制止她们,“好了,我不是说不要紧吗?”   “是,小少爷别生气。”两人同时一福身地说,却发现自己又说错了。   “你们瞧,又说错了。”小湘在一旁叮咛她们,让她们两人不禁羞红了脸。   “小湘,别逗她们了。”晔涵轻扯一下小湘的手说。   “是。”小湘恭敬地回答,转身看着玲儿两人,“两位姊姊来小姐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对了,公子要奴婢来请小姐到睿涵楼用早膳。”玲儿道。   “为什么?王爷和王妃不在府里吗?”晔涵不解的问。平常早膳一向是开在正院的饭堂,只有王爷和王妃不在时,裴景睿才会命人摆在睿涵楼。   睿涵楼是晔涵十岁入裴家时,王爷命人在王府增建的小楼,本来是打算给晔涵住的,但由于晔涵不是住在洛阳就是四处巡视,即使她回到王府,也是与裴景睿同住璃院,因此那儿便一直空着,直到此次他们从成都回来后,才改为两人弹琴、吟诗,聊天的地方。   “是啊,一早王爷就陪王妃到庙里去进香,所以分子便命人将早膳摆到睿涵楼去。”   “是这样啊,那好,小湘,我们就去睿涵楼。”   “是。”小湘答道,并随着晔涵改往睿涵楼。   玲儿和玖儿目送她们离去后,才轻轻叹口气。   玖儿道:“从没见过像小姐这样的美人。”   “嗯。”玲儿深表同感。   她们注视晔涵离去的身影,发现她虽然是最近才换回女衫,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因为不适应而跌跌撞撞的,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优美、端庄,举止动作甚至在换穿罗裙后,更增添了一股柔美和细致,使她益发的美丽动人。   但这只是她们所看到的一面,事实上,晔涵在换回女装时,曾三天不曾跨出房门一步,她不断地在房间内练习,直到自己不再被裙摆绊倒后,才踏出房门和众人见面。   那日她在裴景睿的要求下,用过晚膳后,便拿着元令从凤翔阁取回的衣裳,在小湘的协助下换上女装。但因为她对女衫的不熟悉,常使她在移步间因踩到裙摆而跌倒。在房里来回试着走了四、五趟,便跌了四、五回,令她不敢走出房门。   于是自那日起,她便和小湘两人躲在房里练习走路。头一天,她们没有出去和众人见面时,裴景睿以为她生病了,晚膳过后便匆忙地去看她,待他发现了原因之后,还曾取笑她。   但他发现晔涵真的因不能适应而跌得满身是伤时,他心疼地直皱眉头。   为了不让裴景睿为她担心,晔涵不断练习,而小湘则在一旁告诉她诀窍,终于在第三天时,她便能走得自然而不再轻易跌倒。然后她又继续练习一些姑娘家应有的行为举止后,裴景睿才告诉她要带她回长安,而这时晔涵也才明白,为什么从成都回来后,裴景睿一直不愿意让她入长安的原因,原来他是在等她换回女衫。   “大哥,早。”晔涵对早在厅内等她的裴景睿躬身请安。   “涵儿,来,快来用早膳,里兀早膳后,大哥要带你出去。”裴景睿快步迎向晔涵.扶着她到桌旁坐下。他发现自从晔涵换回女衫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自己的目光几乎都在她的身上。   “大哥打算带晔涵去哪里?”   “敬将军府。”裴景睿边说边夹菜放进她碗里。   “为什么要去敬将军府呢?”她不解地问。   “刚才大哥在等你时,门房来通报说,君安派人来请你过府为他妹妹看病,而大哥见你未到,便要门房对来人说,等你用完早膳便过去。”   晔涵听了只是微微颔首,没有任何表示。   第十章   当他们到达敬将军府后,才明白敬君安之所以请他们过府的原因,并不是敬君雯真的生病了,而是因为她要亲眼看到晔涵穿女装的样子,才肯相信晔涵是女子,否则她便认为敬君安在欺骗她,目的是想让她忘了晔涵,然后心甘情愿的嫁人。   当他们踏入将军府的大厅时,立即听到一声惊呼,之后便看见一个人影掩面飞奔而去,晔涵和裴景睿不知所措地互望一眼。   “景睿,见笑了。”敬君安起身迎接他们。   裴景睿笑道:“怎么了?”   敬君安摇头无奈一笑,他看向一旁的晔涵,登时惊为天人,微微一怔后立刻回神说:“没什么,只是君雯发现她的美梦破碎了,所以难过地跑回房而已。”   晔涵他们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初离开唐门,在晔涵醒来之后,裴景睿曾告诉她那日的情形,而她对唐芸的哭泣深感愧疚,于是在离开成都前,她派人送信去唐门,向唐芸解释自己的苦衷和歉意。显然敬君雯是另一个唐芸,于是晔涵对敬君安表示想和她谈谈。   “这……也好。来人,带晔涵姑娘去小姐房里。”   “大哥,晔涵去去就回。”   “嗯。”裴景睿点点头,晔涵便随仆人离去。   晔涵来到敬君雯的房前,伸手轻敲房门,“敬姑娘,我是裴晔涵,方便开门吗?”   等了好一会儿,房门终于开了,她走进房里,看见敬君雯的粉颊上挂着两行清泪,心里甚觉过意不去,便拉住敬君雯的柔荑说:“敬姑娘,真是对不起,请你原谅——”   “请你别说了。”敬君雯摇头打断晔涵的话。 “裴……涵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她看晔涵点头,又说:“其实,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个人一相情愿的想法,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你不用觉得对我有所愧疚;而且就算你真是男子,我也不能嫁给你,因为我早有婚约了,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扰,并不是你的错。”   “敬姑娘,”晔涵轻唤一声,伸手拭去敬君雯脸上的泪痕。“谢谢你的谅解,不过我还是得向你说声抱歉。”   敬君雯看着晔涵的动作,“你真是一个温柔又有容的人,上次我对你做的事,你不但不跟我生气,结果我现在一哭,反而要你来安慰我、向我抱歉,裴大哥能娶你为妻,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敬君雯问起晔涵当年与裴景睿相遇的情形,同时也问起晔涵女扮男装的原因,在晔涵—一为她解释后,两人的情谊也慢慢滋长。   聊了一会儿后,晔涵想起了裴景睿,便表示要回到厅堂,而敬君雯则为了方才的哭泣感到不好意思,不愿意再回到厅堂。晔涵表示以后有机会彼此再联络,然后她便离开敬君雯的厢房回到厅堂找裴景睿。   敬君安和裴景睿见晔涵独自回厅,裴景睿便问:“敬姑娘可有好些?”   晔涵点点头。裴景睿起身将她拉至另一边的椅子坐下。   “敬姑娘愿意原谅晔涵以前的行为,但她说现在她哭得双眼红肿,不方便见人,所以晔涵才独自回来。”   “真是对不起,让晔涵姑娘费心了。”敬君安不住地抱歉。   “将军别这样说,是晔涵的错,别怪敬姑娘。”   适才她和敬君雯也谈起了上次她来将军府发生的事,虽然她告诉敬君雯她并没有事,请敬君雯不必愧疚,但敬君雯依然不断地向她道歉,最后在她善不无怪罪之意,敬君雯才真的释怀。   敬君安本想再说,却被裴景睿所阻止。“这事就别再提了,过一阵子自然就没事了。”   敬君安想想也对,时间一久,事情自然会逐渐淡忘。“对了,景睿,你和晔涵的婚事,皇上不是早就下旨了吗?为何你迟迟不进行呢?”   “皇上赐婚?”晔涵听了有些惊讶,为何这事她一点也不知道。   敬君安对晔涵的反应也很惊许,“难道你不知道?”   晔涵摇摇头,看着裴景睿。   裴景睿笑说:“回长安后,大哥就进官对皇上说明你的事,皇上为了谢谢你无所求地为皇后娘娘治病,便下旨收你为义妹,封你为‘昭明公主’并赐婚予大哥,在你回王府前,圣旨便已经到了,所以你才会不知道。”   晔涵听了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只是安静地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好像这事对她来说只是一椿平常街坊的聊天;又好像被封公主的人不是她,只是另一个她认识的人罢了。   敬君安对于晔涵淡然的反应感到惊讶;而裴景睿则是无奈地笑了笑,他太明白晔涵是凡事都不争不求的人。如果说她对生活有所谓的热度的话,那大概是与他有关的事,才能稍稍引起她的兴趣。   敬君安在恢复镇定后问道:“那婚礼订在什么时候?”   “这个月初九。”   “初九?”这是另外两个人对于这个答案所发出的惊呼。   初九只剩三日,难怪晔涵一直觉得奇怪,这些日子以来,她见王府的仆人,个个都不停地忙上忙下,元叔和裴福更是忙得不见人影,原来都是为了她和裴景睿的婚事在忙,只是她不解为何这事他没对她提起。   敬君安则惊讶婚期已经这么近了,而晔涵却才刚得知自己被皇上踢婚,而三日后便要完婚,如此她怎会有心理准备?他不明白裴景睿如此做的用意。   “大哥,这事为何不曾对晔涵提起呢?”   裴景睿早知晔涵会如此问他,他故意把事情留到最后才对她说,就是为了引起她多一点反应,好让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才能确实感受她是真实地待在他身边。   但关于这点秘密,裴景睿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于是他说:“大哥忙忘了,涵儿可会为此生大哥的气?”   晔涵疑惑地看他一眼,摇摇头说:“不会。”   敬君安对于他们两人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一个有看戏的感觉;一个则是事不关己般淡然。他不明白他们两人是怎么看待这场即将来临的婚礼,不过他真心地祝福说:   “恭喜两位,贺喜两位。”   “谢谢。”晔涵轻声道谢。   裴景睿起身说:“既然令妹已经没事,我和涵儿便先告辞了。初九那日记得过府让我请一杯水酒。”他边说边笑看着敬君安一脸不解的表情,明白敬君安一定对他和涵儿的相处感到奇怪,但他并不想多做解释,就让敬君安自己去想吧。   敬君安爽朗地答道:“当然,我一定到。”      那日晔涵离开将军府回到王府后,小湘立即要她试穿嫁衣,当她试完衣裳后问小湘,是否知道她的婚期,虽然小湘没有回答,但她却从小湘的支吾中,发现原来这事是众人有意瞒她,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众人要瞒她呢?不过,虽然心中不解,但她依然在三日后与裴景睿拜堂完婚。   拜完堂后,晔涵便被送回新房里呆坐,她觉得无聊,便闭目养神,直到裴景睿为她掀起红巾,她才缓缓睁开一双美目。   “累了吗?”裴景睿边问边为晔涵拿下凤冠,然后轻轻地为她按摩颈背。   晔涵舒服地贴着他的身体,直到他停手时才问:“大哥,为什么要瞒着晔涵呢?”   裴景睿实在佩服晔涵的耐性,居然事隔三日才问,看来他必须再多花些心思来训练她的好奇心才行。   “想知道?”他递给她一杯酒。   “嗯。”晔涵拿着杯子和他喝交杯酒。   裴景睿从她的手中拿过杯子,轻轻往桌子一抛,只见两只杯子落在桌上一晃后便定住。而他则将她推进床里,放下两边的帏帐才说:“想知道,等大哥先解过饿后再告诉你,可好?”   晔涵点点头,却不解地问:“大哥饿了吗?”   “嗯,饿了。”裴景睿解开晔涵的前襟,边吻着她的雪颈边说。   “那我们先把桌上的东西吃一吃。”晔涵不管身上的嫁裳已经被他褪了,依然镇定地说。   裴景睿一点也不惊许他的小新娘是如此的不解风情,当两人裸程相对时,他才贴在她耳畔,轻声地说:“涵儿,大哥饿了,但大哥必须吃了你才能止饥,你可懂?”   “不懂,晔涵不是食物,怎能为大哥止饥呢?”晔涵在裴景睿的挑逗下,虽然觉得整个人虚软无力,但仍然清醒地问。   裴景睿对于晔涵纯真的问话,只能将她抱紧,头紧贴在她的颈窝轻笑,他实在佩服涵儿的冷静,但他希望她为自己的热情沸腾,于是他宠爱地说: “等大哥吃了你,你便会懂。”   晔涵仍是不懂裴景睿的意思,直到裴景睿以行动代替言语地把她“吃”了之后,她果然懂了。      晔涵独自一人坐在翡奎子中欣赏湖中的莲花,她本来与裴景睿在此弹琴、吟诘,但元令却有事要请他去处理,裴景睿邀她一同前去,但她不想打扰他处理事情,因而婉拒了。   自从两人半年前在长安完婚后,裴王爷和裴王妃便要他们迁至粼园居住,希望他们多多培养感情,好让他们能早日抱孙子,因此裴景睿便带着她和一些家仆住到磷园来。   婚后的生活比起以前的日子优闲多了,加上跟裴景睿相处的时间多了,她发现自己常常想他,喜欢跟他在一起做任何事;而且她觉得只要有裴景睿在,她变得比以往快乐,或许这就是小湘对她提起的“爱恋”吧!   “少夫人、少夫人!”小湘边跑边大声喊着。   自从晔涵和裴景睿完婚后,他便下令要裴家的每一个人不许再喊她“小少爷”,必须改口喊她 “少夫人”,若有人再喊错,便要赶出裴府。   她曾私下问过裴景睿,为什么突然对家仆这般严厉?   他解释说:“涵儿,大哥若不这样做,他们恐怕要过个四、五年才会将你这“小少爷”的称谓改掉,但大哥怕到那时候,我们的儿子会以为他有两个爹,却少了个生他的娘,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晔涵知道他喜欢逗她,或许是她太过安静,也或许是她太过独立,所以遇到事情时,她常常会忘了他在身边,而独自将事情处理完毕,为此常引起裴景睿对她的不悦。   他时常对她说:“涵儿,别老是忘了大哥。”   因为怕她太过独立,所以裴景睿平时喜欢逗她,喜欢让她因害羞而赖在他怀里撒娇,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真的是属于他的。   “少夫人。”小湘气喘吁吁地喊着晔涵。   “小湘,有事等喘口气后再说。”晔涵将下颚搁在手肘,半趴在栏杆上。   小湘将手中的披风披在晔涵肩上,“公子要我拿来给你披着,免得你着凉了。”   “小湘,别像大哥那样,老把我当成瓷娃娃。”晔涵不悦地皱眉说。裴家上下对她关心宠爱的程度,已经超乎寻常,他们几乎快要把给她宠傻了!   凡事都为她张罗好,这不许她动,那也不许她碰,让她愈来愈觉得自己像个废人。甚至她只要叹口气,所有人便忙成一团,更别说她开口要的东西,哪样不是立刻为她准备妥当;只是愈这样她愈觉得束缚、不自在。   “少夫人!”小湘对于晔涵不满的抱怨,惊呼一声,因为这是晔涵以前不曾有过的情绪。   “算了,你匆匆忙忙找我有什么事?”晔涵依旧懒懒地趴在栏杆上,双眼微眯地注视湖面。   “是这样的,唐军唐公子来找你。”   “唐军?”   “是啊。少夫人不会是忘了这个人吧?”小湘不敢相信地看着晔涵。   “我当然记得,只是他来做什么?”晔涵仍是一动也不动地问。   “我听令爷说,他是来拜你为师学医的。   “哦!那大哥对于这事怎么说呢?”   “公子有话要小湘转告你。”   晔涵看着小湘,问道:“大哥要你告诉我什么?”   “公子说,如果少夫人答应让唐公子入武玄门学医的话,那少夫人不可以和他太过亲近,也不可以答应当他的师父。”   “为什么?”晔涵不解的问。   “公子要小湘转告少夫人,公子是醋神转世的,所以他根爱吃醋,公子还说少夫人是专属他一人的,他狠吝啬,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你。所以公子虽然明知你们两人不会有些什么事,但公子说只要是男子,不管任何人他都不希望你和他们走得太近,所以公子希望少夫人先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另外……   “还有另外?”晔涵惊讶地问道。   小湘慎重地看着晔涵点点头,“嗯,公子说完前面的话后,又加了但书。公子要小湘对少夫人转达完他的话后,要我们两人绝对不可以笑他。”   小湘说完后,晔涵和她果真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小湘才又说:“糟了!我们笑得这么大声,一定会被公子听到的。”   晔涵却因为这一笑,扫去了心中那股莫名的忧愁。“小湘,你去开阳院问唐军要不要来药圃当你的药僮,由你来教他,他若愿意便可留下,他若不愿意便可离去,今日这事我们便当作没有发生过,日后也不用再提。”   “少夫人,你当真?”小湘不信地问。   “小湘,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晔涵又恢复方才慵懒的模样。   “那好,小湘这就去开阳院对公子和唐军说。”小湘边说边往来时路跑去,却被晔涵喊住。   “小湘,你去请大哥来这里,就说我有话要告诉他。”晔涵漫不经心地说。   “是。”小湘忽然觉得今日的少夫人和往常不太相同。“不知少夫人要跟公子说什么?”   晔涵笑看着小湘,她猜得没错,小湘果真好奇地问为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虽然晔涵一脸的没什么,但小湘听了后,却   “啊——”小湘惊喜的叫声不仅响遍了粼园,也立刻引来全部的裴家人,当然也包括初到粼园的唐军。   晔涵发现,原来善意的逗弄人是这么有趣,难怪裴景睿和小湘以前总爱逗她,或许从今以后,她该经常如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