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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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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件为一部架空历史幻想小说的中短篇文档,讲述了在充满宫廷斗争与政治阴谋的世界中,一位名叫岚的王子经历从普通青年的身份到正统王权的转变过程。故事从星星的国度冒险说起,主人公岚在充满反转命运与身份错位的情节中,先是带领一群社会边缘人士组建了一个划时代的革命委员会,试图推动经济与社会变革。然而,随着他的即位与王位稳固,现实的权力斗争和家族纷争逐渐浮现,王室内部充满了争权夺势、内忧外患的复杂局势。文中详细描述了两个虚构国家——唐克捷与上叙异的政局,其中唐克捷因内乱和血债累累而陷入危机,而上叙异则凭借珍贵药材和绝色美女维持国家生存,呈现出一幅风雨飘摇的历史画卷。

文档还穿插了另一个场景,描绘了一群性格迥异的人物在轻松诙谐的氛围中讨论帮派内部的日常趣事。比如帮主与其手下阿诺和晓春之间的对话,既有搞笑幽默的一面,又不乏对现实中人情冷暖和权力逐利的讽刺。对话中诸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醉啦?”等生动台词,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体丰富。整体故事情节既有深沉的政治谋略,又融入了轻松嬉笑的生活片段,展现出一种悲喜交加、侠义情怀并存的独特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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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女爵爷.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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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2-26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切小颖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宫廷斗争, 政治阴谋, 革命浪潮, 权力斗争, 家族纷争, 爱情三角, 反转命运, 历史架空, 冒险幻想, 幽默讽刺, 王权纷争, 失落王朝, 梦境重启, 绝处逢生, 侠义情怀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女爵爷  作者:切小颖

内容简介

岚继续在星星的国度冒险。。。。。纠集一票社会边缘人士组建了一个划时代的帮派——丐除天下贫困帮助推动经济发展革命委员会。

他是名正言顺的王子,后来又顺理成章的成了王,他所看到的一切理所应当就是属于王的,权利也好,财富也好,女人也好。。。统统都该是他的!但是现实教会他世事无绝对。。。。。。

他是影子王子见不得光,生性淡泊、随遇而安,他想得到的很少很少,却很难很难,别人抢来赠予的荣华他不屑,他期盼的只是不要再一段感情两头相思!

话说岚要出番外了。

其实心里有点又期待又彷徨的感觉。又希望看到岚柳暗花明,看到一个这样丰富多彩,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女子最终会有怎样的归宿。就象好多书友也许都会有的感觉,看到一个好的故事,就会不自觉的希望它就这样一直进行下去,永远不要完结。打动我们的,也许不一定是这故事本身,更多的是作者的笔下,那些高低起落的点滴,触动了我们自己某些班驳的心事。所以就象在故事里寻找一个梦境一样,看着另一个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平行着,幸福生活。我是有20年书龄的老读者了,每次看到这样的舍不得看完的故事,真的看完了,总有一段时间难以收拾自己那一堆可喜可叹的奇怪心情。我在一个很不经意的情况下,邂逅了新一个舍不得看完的故事,那就是岚。最开始,觉得作者有点刻意塑造某个风格的感觉,可是随着情节慢慢展开,这种痕迹逐渐淡去,而我竟已是欲罢不能了~所以,那时候看到作者竟然没有把岚安排给某个结局就收尾了,真是恨不能以头戗地来表达我的悲愤。可是好歹也算是一个结尾吧。

于是就出现了另一个感觉。

那就是其实这样也满好,没有结局的结局。毕竟故事里的那些恩怨情仇的主角们啊,都那么可爱,尤其是爱着岚的两个人都那么优秀,一个明亮得象阳光,一个温润得象月光,如果谁得到了岚的爱情,另一个都有被辜负的遗憾。

就在这样矛盾复杂的心情里,我勉强算是接受了岚暂时的离开。

可是,忽然,A说要写番外了!虽然知道,这还是一个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的故事,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雀跃。那意味着,已经结束的梦有重续的可能了,虽然说这回岚可能注定要辜负一个谁了。可是,怎么能不期待呢?又可是,怎么能不彷徨呢?于是,我糊里糊涂的接受了为番外写序的任务。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收拾好面对这新故事的心情。

但是,那不妨碍我们继续去等待。

等待新一次被感动的机会,等待新一次发现一些也许平时不会注意,可是作者给你悄悄指出来的美好,等待一场新的、心的,嘉年华。笔者:丹墀渐及(就素MY丹啦,挖卡卡卡卡,3Q!)

[正文:序幕]

王子昼即位后有两个国家日子很不好过,一个便是唐克捷——国王在外征战为国捐躯,然后国家大乱。毕图无后,许是生前作恶多端遭天谴,纵使有后宫佳丽三千却没有一个能替他生出一儿半女的——想想看有3000个老婆却没有后代是什么概念——做皇帝梦的堂兄表弟倒是排排站了七个,人人来头都不小,后面压了大注的人更是堆满山头,这些王孙贵胄们打着系出名门绝对正统的旗号,结党立派篡位夺权,分一杯羹不成,至少也要捞点好处,于是皇宫上下步步为营、岌岌可危,这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已是兵败如山倒又群龙无首的唐克捷皇室现在可谓是水深火热,风雨飘摇。年纪一大把养在深宫中不理朝政多年的皇太后不得不再度出山,一边抱着毕图的牌位哭天喊地,一边拉拢些死忠的保皇派压制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马。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唐克捷在毕图大张旗鼓疯狂劫掠土地的时代已经积下累累血债,周边被并吞的国家趁机起义闹独立,誓言要让唐克捷皇室血债血偿,内忧外患的唐克捷破国早是指日可待,时间的问题了。

另一个便是上叙异国,多山又地处内陆高地的上叙异是个蕞尔小国,人口稀少资源严重匮乏,国人全都仰靠狩猎为生,生活之困苦可想而知。也许是采天地之灵气也许是吸日月之精华的缘故,上叙异盛产两种东西:药材和美女。生长在上叙异深山绝壁之上的药材非常名贵,而且亦是独一无二的,成为各个国家皇室极为稀罕的养身宝贝,起死回生的灵药,每年上叙异的国王都通过进贡的方式将这些珍贵的药材贿赂给几个相邻的大国国王以确保自己的领土免遭觊觎;光是这样也是杯水车薪的,因为物以稀为贵嘛,能拿得出手当宝献给人的药材毕竟少得可怜,有时候常常是给了这个王没了那个王的份儿,这岂不是不想挨打偏要找挨揍的事儿吗?!所以大打美女牌来替补药材不足的空白。上叙异的美女那是够格注册商标的驰名品牌,全国各地以各种名目“出口”的美女多不胜数,就连皇家的公主都无一例外的成为和亲合番的筹码。药材救命美女致命,道理说出来谁都明白但跳入陷阱的人比比皆是,有了美女们环侍在那些帝王周围,上叙异才得以保得岁岁平安,所以在上叙异女尊男卑也就不以为怪了。

出使柘邑的柴穗公主落下毒杀吉纳国公主的罪名,并畏罪自杀身亡客死异乡,消息传来全国一片哗然!柴穗在上叙异不单单是一国公主这么简单,她还是上叙异第一美人,第一才女,最有希望成为柘邑皇后的人选,在她身上被寄予了多少期待和希望啊!想想看要是能跟柘邑皇室联姻继而成为盟国的话,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简直等于是一步登天,上叙异马上可以从第三世界国家一跃成为超级大国——撑腰的超级小国!跟着强大无比的柘邑吃香的喝辣的,哪怕上叙异人全体休猎封山造林都不愁了,如今随着柴穗香消玉殒,这一妄想都成了泡影,这怎么不使歧异的王室大为震怒和激狂?!

深夜,一个人影匆匆步出建于山巅的内廷大院,上了等候在外的黑色大马车,车夫在车门关上的刹那就扬鞭催马上路,一刻都不耽误,车内的人隐没在黑暗里,连洒入车内的月光也只能稍稍勾勒出一些细微模糊的轮廓,阴霾的气氛如同结冰的水面,危险就在平静下流动着,一个行差踏错将永远无法挽回了。滚动的马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规律的传来,高低起伏着走出皇宫,又出了巨石砌成的巍峨城池,越行越远……几只受惊的乌鸦呱呱的飞掠而过,车头的马灯忽明忽暗的越过森林边陲影影绰绰的山路,然后终于在一座幽深的庄园前停了下来。

庄园宁静得居然听不到虫鸣,四周高大的树木遮掩着庄园里的楼宇,一切都显得那么阴沉,车内人下了马车,上了台阶后,紧磕的大门立刻开了一条缝隙,象是早就等待他的到来,从门内照射出的一束橘色灯光照射正好映在走至门边的他脸上,苍白无色却异常年轻俊美,他对门内的人点了点头后侧身闪入,门应声再度磕上。

书房的门一被推开,一个坐在里面的黑衣男人马上站起来,恭敬道:“大人。”

被称为“大人”的白面青年刻不容缓的走进去,问:“有消息了没有?”

黑衣男人谨慎的从衣领下的暗格里抽出一支小巧的银哨,然后递到对方的面前,白面青年一边接过来一边从头上的发髻里取出一根发簪将银哨内卷紧的布条小心挑出,打开后对着烛火阅读了起来,须臾他吸了口气:“情报可靠吗?”

“绝对可靠。”事关重大,黑衣男人原本就非常严厉的表情此刻更显得狰狞。

白面青年信任的说:“嗯,那赶紧出发吧,注意点,别走漏了风声。”

“是,大人。”

“等等!”白面青年不放心的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黑衣男人,“联系你的人,派一个最好的来。”

“大人请放心,10天内给您答复。”黑衣男人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白面青年不敢松懈,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穿越在层层云雾中的明月,在心中低语道:“星星,请保佑我吧……”

[正文:第一回 高山来客]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呃,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呃!西边黄河流……呃!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呃!”一条银白的水柱划过灿烂阳光与黑暗阴影的交界线溅在地上,一只脚丫子踢开鞋伸到另一只脚上挠痒痒,冲天的酒气跟断断续续的歌声说明正躺在树荫底下的人应该喝了不少,昏了头发酒疯了。

“帮主,您别在喝了,才刚中午就醉成这样,呆会儿肯定又吃不下饭嚷着要睡觉,到时候我会被我老婆打死的!”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对他的帮主苦苦哀求着,与他肌肉纠结、气壮山河形象极不相符的是:居然哈着腰很窝囊的把被踢开的鞋捡回来,仔仔细细的套回到帮主的脚上。其实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用两根手指头就可以把那只小小的脚掌捏碎。

“切!男人的耻辱,妻管严!”穿着粗布陋衫的帮主向下比了比大拇指,然后又灌酒,吞下半口酒把剩下的半口喷射了出去跟先前地上的酒印子连在一起完成了两个字——牛B。醉眼迷蒙的拨开披散的头发,露出一张姣好的素颜,表情相当不以为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醉啦?”

壮汉憨直的说:“嗯,你不是说过黄河在古老的东方吗?可是刚刚你却唱道‘西边黄河流’,东西都分不清楚了,还说没醉?”而且喝醉的人都死不承认自己醉了。

帮主撕了撕牙,冲着他的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脚:“猪!黄河的地理位置是在古老的东方,可歌里的人在黄河的东边,那不就是西边黄河流啦!”

壮汉委屈的摸着被踢痛的屁股,瘪着嘴问:“东方的东方就是指西边吗?”

帮主抹了把脸,挫败的大叹了口气:“当我什么都没说,OK?!”

“如果阿诺可以弄懂你说的意思,那他就不是阿诺了。”这时另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插进来。

帮主往后倒到草地上,闭上眼前说道:“独到的见解,堪称精辟也。”

阿诺看到来人如同见到挥舞着镰刀的死神般大惊失色,说:“我完了,是不是开饭了?”

“对啊,你老婆要我转告你务必把帮主带到饭桌上,并且将所有的菜全部吃光,否则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屋睡觉了。”笑意不减的人,兴致勃勃的蹲到他对面,准备好好欣赏他“蒙难”前最后的表演。

“晓春,你看帮主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吃得下饭?!”阿诺端着张苦瓜脸,苦哈哈的说。

笑得跟阳光般耀眼的晓春支着下颚瞄瞄他,再瞄瞄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帮主,用非常同情他的语气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双眼发亮的阿诺差点朝他扑过去,跟一只迫切想讨好主人的小狗似的,急急的问:“什么办法!?”

噢,原来帮主说的“摇尾乞怜”指的应该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吧?晓春坐到地上装腔作势的抠着露出脚趾的烂布鞋,仰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似乎在享受今天这个难得的好天气,逗得阿诺抓住他的手臂猛摇:“你倒是快说啊!”

晓春低头望着他,顿了顿直到阿诺两眼都起血丝了才缓缓道:“依照你的情况也只能出绝招了。”

“什么绝招?”阿诺傻傻的问。

“离家出走,玩失踪。”晓春愉快的揭晓答案。

“离家出走?玩失踪?”阿诺完全没听懂,他脑子笨,帮主平时教的那些奇怪的东西老是记不住,真羡慕晓春有副好脑瓜,现在他说话越来越象帮主了。

晓春很有耐性的解释给他听:“意思就是到山下去站岗,遇到美女经过替帮主多留意一下。”

“那我老婆怎么办?”阿诺最怕的人不是行为有点神神叨叨的帮主,而是厨房里挥舞菜刀的老婆大人。

“不怎么办,等她独守空闺几天后,疼你都来不及了,哪会不让你回屋睡?”帮主说的嘛,小别胜新婚啊。

“真的?!”阿诺简直喜出望外。

晓春保证道:“信我者得永生。”

“那好,我先走了。”刚一站起来阿诺突然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帮主,问:“帮主怎么办?”

晓春捋了捋头发:“不还有我在吗?”

阿诺终于露出放心的笑容,弯下腰摇摇帮主,说:“帮主,我下山去了,等酒醒了跟晓春赶紧回寨子里去,天黑了以后有老虎的知道吗?”

他当帮主是小孩子一样吓唬啊?!不过,说真的还没人见过帮主怕过什么东西,如果怕这些野兽的话,帮主也不会把据点选在森林繁茂的大山上了。

阿诺离开没多久原本已经睡着的帮主开口说:“你别老拿阿诺寻开心。”

晓春笑道:“就知道你在装睡。”

“这能怪我吗?你讨来的酒根本喝不醉。”帮主坐起来把空酒瓶丢到晓春怀里,埋怨道。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晓春一边抛着酒瓶一边澄清:“就是您的酒量渐长。”

“谢谢夸奖。”帮主假笑了一下,状似无意的问:“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报告?”

“帮主英明。”恭维话张口就来,晓春已经把帮主的才学揣摩出了七八分,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重点。”帮主翻了个白眼。

“有人上山来了。”晓春简短的说道。

帮主挑高半边眉,等了一会儿又问:“然后捏?”

“没了。”晓春耸耸肩。

“就这样?”帮主不死心的追问。

“就这样啊。”晓春说,“您要听重点,重点就是这个。”

“我靠!”帮主发飙了,扬手就给了他一掌:“你逗我玩是不是?!省略到只剩下主谓宾,当我是仙啊?”

晓春忍着笑说:“看你心情不好,所以开开玩笑嘛。”

“你又知道我心情不好了?”被人说中心事的帮主把头扭开。

“我可不是阿诺,傻傻的不会看人脸色,帮主大白天喝酒的话一般有两个原因,不是心情好就是心情差。”晓春条理分明的说,“最近没发生什么值得特别开心的事情,太平静了所以心情不好。”

“嗯,我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吗!?”帮主死鸭子嘴硬的反驳道。

晓春这次什么都没说,望着帮主露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笑,仿佛在说: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你刚才说有人上山来了?什么人?”帮主连忙转移话题就怕说多错多。

“不知道。”晓春当然懂得给人留个台阶下的道理,见好就收的顺着帮主的话接着说。

“会不会是上叙异的猎户?”这座山的另一面是上叙异国,常有上叙异人越界过来打猎。

“不像,上叙异的人喜欢群体狩猎,动静大得很,隔老远就知道了,但由我们发现的痕迹来看人数才一两个或是三四个,没有食物的残渣也没有粪便。”说到这个奇怪的现象,晓春收起了嬉皮笑脸,保护帮主的安全是他的责任,一天没查清楚来者何人,他一天不能放松警惕。

帮主挠了挠后颈窝:“那到底是一个?两个?三个?还是四个?怎么感觉你说得好像也许有1.5个人或是3.5个人的样子?”这跟“有人上山”的说法有啥区别啊?简直是乱弹琴!

晓春被问得哑口无言,帮主又道:“没有食物残渣表示他们饿得连动物的骨头都啃了?没有粪便说明他们很有环保意识,不随处大小便?还是来人其实就是一般做短程旅行的观光客,徒步一天就下山了?你有没有仔细分析过调查得来的线索啊?”外头兵荒马乱,这里又地处边境地带,人口向来比较杂,常有唐克捷的流民和柘邑流放来的罪犯出没,不谨而慎之这么出来混?!

晓春呐呐的说:“痕迹真的是太模糊了嘛,山脚下又是马蹄印又是脚印象是好几个人的;留在半山腰上的柴灰看起来是一个人的;没有打猎没有离开没见着人……”

“这么屌?!”

[正文:第二回 人在江湖(上)]

咖夏。

柘邑帝国上十六城边境五城中面积最小,人口最少,唯一靠山又临海的城池。比起与它相邻的最大边城吐曲,它只能勉强是一个标记在地图上的小小圆点,但却非常幸运的跟一条著名的山脉联系在一起。

巍峨壮观的腾腾山脉,东起咖夏附近的海岸,呈一弧形向西、北延伸,穿越多个国家,直至内陆深处的贡尕国境内,山脉的主干将柘邑和上叙异南北分隔开来,延伸到柘邑的山脉被称为夏曲山脉,因为山脉的一边是咖夏一边是吐曲;延伸到上叙异的山脉被称为雅宁山脉。夏曲山脉和雅宁山脉的衔接处有一座山,海拔2500米左右,高耸入云的山巅有晶莹的雪峰,险峻陡峭的山麓覆盖着浓密的树林,林间有潺潺的溪流,遍布着许多珍禽异兽的足迹,常有柘邑和上叙异的猎人到山里来捕猎。

这座说高不高,说矮又不太矮的山隐藏在许许多多的山峰中并不起眼,所以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不过自从某年某月某天来了一个人,占山为王成立了一个叫丐帮的组织后,便有了个山名,叫龙门山。

此时正值午后,龙门山上阳光一片大好,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晓春趿着破布鞋追在一个人身后叫嚷着:“帮主。”

背着手走在前面的帮主头也不回的说:“闭嘴,吵什么吵?没看到我都快被你吵晕了吗?”

“你又要去睡觉啦?”晓春抓着毛毛躁躁的头发问道。

阳光灿烂,和风细细的日子不睡觉做什么?!就算是超人也只有在危难之际才会穿着内裤出来拯救世界啊!帮主歪头睥睨着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来烦我。”

晓春为难的说:“吃了饭再去睡嘛,不然诺嫂又要咋呼一整天了。”

“女人嘛,爱说让她去说好了,男人的胸怀要宽广一点。”帮主语重心长的说。

“可是……”

“没有可是!”帮主眼疾手快的打断他又道:“也没有但是、还是、或是,听见了吗?”

晓春点点头:“那是……”

帮主终于崩溃了,大呼一声:“总之什么‘是’都没有,给我滚!”

赶紧摆手,晓春连忙说:“不是……”

“你还说!?”如果有爪子的话,说不定这会儿帮主已经扑上去把他撕裂了。

“没有啦,就是……”

55555555555555555帮主绝望而原地泣之:“你赢了。”

“哎哟,帮主,你别哭嘛,我其实是想问你,关于那些上山来的人,你想怎么处理?”

呃?帮主扯起袖子擤了擤鼻子,再掐掉眼角的泪水,说:“鬼影都没见到一个,光抓了把柴灰拿来给我看,我哪里知道要怎么处理?当我是仙啊!”

“就这样放着不管吗?”晓春觉得很困扰,丐帮成立这些日子来,帮众满天下,曾经朝不饱夕,鳏寡孤独,无依无靠,流离失所,穷困潦倒的人如今都有了饭吃,有了事情可做,人人对伟大英明的帮主唯首是瞻,可想而知帮主的安危维系着多少人的福祉?万一帮主的安全有个什么差池,而且还是在丐帮的总部龙门山,他就算有100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帮主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一阵山风吹来,拂开层层乌黑厚重的长发,露出白皙修长的一截玉颈连着弧度秀丽的下颚,一张粉唇微抿,黛眉深皱,瞬间让晓春看傻了眼,不自觉深吞了一口口水,帮主真是越来越美了。

“看你是要放火烧山,还是要放狗咬人随便,反正老子要睡午觉了,拜。”帮主说完转身走进一座茅草屋,“呯”的一声把门关上。

晓春愕然的瞪着帮主消失的方向,不是吧?就这样?太太太不负责任了!性命跟睡午觉两个比起来哪个更重要?现在留守在龙门山的丐帮弟子对潜进山里身份不明,行踪不定的人都非常紧张,一是怕对方是政府派来打探丐帮老巢的密探,二是怕不知道谁的仇家寻来了,不趁早想出应对的法子,难道要干等着束手就擒吗?

帮主的茅草屋门外挂着一副用木炭书写的对联,上联是:丐尽天下富贵。下联是:帮助人民脱贫。横批:阿门。当初帮主就是凭着这幅谁都看不懂,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字号令群雄,成立丐帮的。他们的底子都不太干净,有的人是海盗的后裔,有的人是流亡的逃犯,有的人是从邻国越境的难民,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之前留下的“尾巴”,不过帮主说最大的贼头子是她,谁都没有她罪恶滔天,想要重新做人、再创奇迹就要发挥什么什么精神:艰苦朴素、自力更生,专吃嗟来之食、苟且偷生。哎哟,虽然他们没几个人能真正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有了丐帮,有了帮主就象有了主心骨,有了归属,不用跟过去一样四处流散,饿肚子,随时有生命的危险强多了。

听到屋外的人走了,躺在屋内床上的帮主才悄悄的吐了口气,闭上眼睛睡觉。号称天下第一帮的丐帮帮主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跳崖自杀,不知道是命大还是命贱,想死没死成的左侍宫岚柞。

那时候从崖顶跳下后,她的确是落到了海里,地心引力和重力作用让她刚一入海便受到很大的冲击而昏迷,但当天的风很大,掀起的巨大海浪将她托起半天高,让不谙水性的岚免去了灭顶之灾,如果那时候她是清醒的恐怕吓也被吓死了,出力死命挣扎的话定会在大浪落下时因为全身力气耗尽而沉入海底,正印证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去意识的她随波逐流打到了一处隐蔽的岩缝里,侥幸的逃过了前来搜寻她的士兵,待她醒后发现除了肩膀和大腿有瘀伤,还有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受凉感冒了外,居然可以说是毫发无损,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她都这么努力的去死了还楞没死成!老天爷留着她想干嘛?先搞得天下大乱,然后再来拯救世界和平吗?

可以想象以为她已经死翘翘的王子昼和涑现在是什么心情?王城里一定已经天翻地覆炸开了锅,她更是万万不可能再回去,诈死就诈死,也许这是解决她和两个王子之间感情纠葛不清的唯一办法,虽然非常对不起他们,但她真的真的是逼上绝路了。于是,躲躲藏藏几天后她女扮男装混到正准备出航的商船队伍里,因为整个王城的人都在海上全力搜救她,所以无暇顾及其他就这样连她自己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鬼使神差般的离开了王城,离开了独岛,隐姓埋名开始了浪迹江湖的生涯。

……………………………………(>_<)………………………………………

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打捞到岚,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王子昼哪会那么轻易的放弃?初来的噩耗的确是让他悲痛了好久,但冷静下来仔细一琢磨,没有消息不正等于是好消息吗?凭岚天下第一的精明,化险为夷向来是她的拿手绝活,而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没有死,她只是逃了!

好你个左侍宫,滑溜得很,我就不信逮不到你,一声令下开始全国范围内大力搜寻岚并有高额赏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心眼巨坏的女人揪出来!

上十六城某个小岛上。

一队兵马轰隆隆的在街上走过,一个人影迅速的缩到墙角里。岚抓了抓散乱的头发掩去大半脸,偷偷的瞄着围在城墙下对着皇榜指手画脚的人群。靠,这个死王子昼还真是不依不饶啊,竟然到处张贴寻找她的皇榜,而且悬赏的金额一天天攀升,引来多少人的垂涎?各路人马纷纷杀出来叫嚷着要逮她换赏钱,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到底还想不想让人活啦?!害得她现在一看到官兵就紧张得浑身打摆子,在“白大师”的世界里被全国通缉,到了这里仍旧逃不开这样的命运,虽说古今中外的历史都是相似的,轮回着的,但干嘛专挑在她一个人身上相似、轮回啊?!她的命咋就这么苦捏?!

到了“江湖”才知道“江湖”根本不象武侠小说里的江湖那么好玩,对过惯了皇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悠闲生活的岚来说,突然吃喝拉撒都靠自己一个人了,才真正体会到其中心酸艰难,世态炎凉,而且最让岚感到举步为艰的是:她没钱了。这次“跑路”纯属临时起意,一个想死的人会腰缠万贯去死吗?!记得过去她曾经跟涑开玩笑时展望过未来——卸甲归田她不会种地;落草为寇她不会武功……简直是一语破的,神准!

当岚已经有好几顿饭没着落后,她将身上仅有的一件首饰当掉换了俩馒头,坐在路边干啃的时候,看到一个杂耍班子在旁边卖艺,顿时滑下两行清泪,为啥捏?现在就算给她一块布也变不出个鱼缸;给她一把刀也没银行,你说凄凉不凄凉?瞪着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思来想去还是收到了兜里,留着明天吃好了,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捏,想到这里眼泪更是哗哗的往下滴,突然脚边被人丢了几个小钱,岚诧异的抬起头,看到一个妇人从她面前掩鼻而过,她冲动的跳起来喊道:“有没有搞错?!我不是要饭的!”

妇人象是被鬼追一样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的,岚气愤的一脚把地上的钱踢开,扯着袖子低头打量,我有落魄到跟个乞丐似的吗?!衣服是破了点,鞋子是打满了洞,脚趾全露了出来,哎,虽然造型跟要饭的也相去不远捏,但……我不是要、饭、的!岚瘪着嘴,踏着满地秋风扫落叶的小巷道落寞的走入黄昏晚霞中……

[正文:第三回 人在江湖(下)]

柘邑是个岛屿众多的国家,想从这个岛到另一个岛去必须坐船,靠!想走路省钱都办不到,天理何在?但由于风声太紧逼得岚不得不打一枪换个地方,看着海港里停满的船只,她竟觉得穷途末路了。放着一边荣华富贵的生活不过却偏偏以死遁世、逃之夭夭,如今潦倒到全身上下还有半个馒头的境地,后悔了吗?这个问题岚也问过自己,但她知道如果自己选择留在王城,等着她的是亲眼看到兄弟间自相残杀、血流成河的景象,比起这个饿死在路边至少多了份超然和洒脱。

罢了,罢了,现在她不再是左侍宫;不再是足球俱乐部经理;不再是无敌女战神,而是一个不知道还看不看得到明天太阳重新升起的天涯沦落人。哎,肚子好饿,好饿饿,哪位路过的大叔大妈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该意气用事把那几个小钱踢掉了,切,这就是犯贱的下场!摸摸兜里的半个馒头,岚郁闷不已,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船到桥头自然直……妈的,全是骗人的!

在码头混迹了大半天之后岚绝望的顿悟自己面临着非常严峻的生存问题,囊中羞涩、灯尽油枯的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承认,该低头时便低头,该出手时便出手,再端着左侍宫的架子只有死路一条——被王子昼派来的爪牙逮回去领赏金。

于是她暗自寻访了许久,终于决定从一个慈眉善目,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船老大身上下手……啊,求助。稍稍整理一下仪表,让自己看起来既诚实又可靠,她才施施然的走了过去,对正在修补渔网的船老大说:“这位大叔,可否打扰一下?”

船老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有什么事?”

“请问您要出海吗?”岚笑得花似的灿烂。

船老大点点头:“对啊。”

“呵呵,那能不能让在下搭个便船?”岚竭尽所能的和蔼。

“便船是什么意思?”船老大粗重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就是方便之船……哈哈。”岚干笑了两声。

“方便之船!?”船老大闻所未闻,停下手里的活计瞪着看起来脏兮兮,疑似神经有点错乱的傻小子。

这人明显没文化,她话都说得这么白了,他还是不懂,岚动动笑僵了的嘴巴,进一步解释道:“您不是要出海去吗?行个方便带上我,不管您在哪里靠岸放我下去就可以了。”

这下终于明白了。船老大从码头的石墩上站起来,岚惊讶的发现他的身高大概接近2米,杵在她面前跟座山似的,顿时连退了好几步,船老大插起腰弥勒佛立马变成了抓鬼钟馗,居高临下瞪着岚打雷一般的说:“你小子要饭要到我这里来了,也不向人打听打听我是谁!?”

“大哥、大叔,不、不、不、爷爷,您冷静点,冷静点,我不是要饭的,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要是您不答应我走就是了,何必跟小的一般见识捏?”煞星,此人绝对是煞星,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刚刚她是哪只眼睛瞅着他慈祥来着?岚腿都软了,想跑都没力气跑。

“哼,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居然跑来要饭?没出息!”挥舞着比岚大腿还粗的手臂,船老大渴劲的叫骂着,引来周围一堆好事者将他们堵成了一个圆圈。

岚这一看心想:坏了,万一里面有官府的人她岂不是要露馅儿?!得赶快撤!于是她一边往人群里退一边说:“是、是、是,小的知错了,您是伟大的辨证唯物主义奠基者,替我打响了开创无产阶级恢宏未来的第一枪!今天小的能有幸得到您毫无保留倾囊相授,顿感自己的思想是多么的狭隘;行为是多么的龌龊无耻,以后定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船老大冒出满头的问号,这混小子乱七八糟说的都是些什么呀?有毛病吧这是!?岚见人被自己成功搅糊涂了,连忙趁机撒腿就跑,头都不敢回。

OK,OK,她明白同性相斥的道理(早知道就不要女扮男装捏);她也明白那种粗人的同情心正好跟他的胆囊容量成反比,所以在寻找下个目标的时候聪明的选择了比较容易被糊弄,不,是容易被打动、开爱的女性同胞。

吃掉最后的那半个馒头后,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岚走向她侦查了多时,看起干净精致,重点是只有女人的一艘船,边走边舔了舔手指将两边的鬓发仔细的捋顺,拿出“白大师”钓MM时的魅力,对正准备下船的一位女子打了个招呼:“嗨,美女去哪里啊?”

衣着稍显暴露,身段扭得跟水蛇似的女子娇媚的扬起能勾人魂魄的眼,一看到破衣烂衫的岚露出满是嫌恶的神色,嘟着艳艳红唇问:“干嘛?”

“没干嘛,看到姐姐你花容月貌,身材火爆,忍不住想跟你说说话。”岚故意把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柱子上,耍帅的甩了甩头发,酷劲十足的说。

话虽然说得很动听,但这种街上一抓一大把的穷小子她才看不上,没当场翻脸亏得她修为到了家,嗲着嗓子喝道:“去、去、去,凭你也想占我便宜?!”

我都还没说捏?她怎么知道我要占便宜?岚哑然的望着她,谁说女人胸大无脑的?定了定神,她道:“姐姐冰雪聪明,在下蓦然对您升起无比的敬意。”

“油嘴滑舌。”女子娇嗔了一下,此人臭气熏天,一脸寒酸,但说起话来却谈吐不俗,不禁仔细的打量起岚来,说来她也算阅人无数,发现她眼神清澈,眉清目秀,即使落魄至此也掩饰不了与身俱来的非凡气质,当下大胆的猜测道:“你是女的?”

岚吓到了,结巴道:“这、这样你也看的出来?!”

女子骄傲的哼笑着:“刚刚差点被你骗过,但还是逃不过我一双利眼。”

“佩服,佩服,姐姐堪称一代女中豪杰啊!”岚叹服的拱手拜了拜。

被她逗乐的女子呵呵直笑,然后问:“看得出你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弄到了这番田地?”

岚摇头晃脑的说:“姐姐深明大义,实不相瞒妹妹我家中惨遭奸人陷害,导致家破人亡,剩我一人孤苦伶仃、流落街头、无以为生,现在有一事相求望姐姐多多通融,拉拔妹妹一把,改日定当涌泉相报。”

女子扬高眉:“你求我?”

“是的,妹妹想乘船离开此地,但身无分文,想姐姐你大发慈悲带我一程。”谦卑再谦卑,小可怜装成大可怜,女人心软嘛,过了这一关真成要饭的她也只好认了,岚如是想到。

女子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岚,说:“你可知道我是干哪个行当的?”

嗯?!不就搭个便船而已,管你是杀猪的还是卖人肉的?!岚低头闷闷的说:“姐姐不想帮妹妹吗?”

“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你要上这条船的话,除非……”女子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隐去话尾。

岚抬起头:“除非怎样?”

“除非你自愿入行才可以。”女子开出条件。

“入行?那一行?”岚后知后觉的感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妙,自己就象站在陷阱边上的小动物。

“伶伎。”女子蠕动双唇吐出两个字。

伶伎?岚是不懂这个词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但“伎”跟“妓”同音,再看看该女子从头到尾的言行举止,迟钝的她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她误打误撞竟然碰上了这个时空的“花船”?!吼,让她死了吧……岚晃了晃身子,不知道是头晕还是饿晕了,说:“你在开玩笑?”

女子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所以大大方方的说:“我象是在开玩笑吗?”

翻开中国的历史,妓女这个职业最早出现于殷商,风风雨雨走过上下5000年,如今已然跨世纪。色情业能历久不衰、繁荣昌盛,最主要的根源是一定程度上支撑起了社会经济发展的一角,解决了部分妇女的就业难问题,削弱了失业率上升的压力。职业无贵贱,行行出状元,一些表现优异,工作出色的名妓不也永垂青史了?比如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啊;引得吴三桂叛变革命的陈圆圆啊;当过公使夫人的赛金花啊……不胜枚举。讲这么多为的就是辨证出这个时空出现“伶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何须大惊小怪?!

这些个破事怎么全给她遇到了?招谁了?过去她抓海盗,出征唐克捷枪林弹雨,生里来死里去什么场面没见过?想她为了顾全柘邑王室的和谐,国家不至于动荡分裂,甘愿求死遁世、远走天涯,到头来落到堕入风尘的处境,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正文:第四回 逢春(上)]

女子看看天色,不想再在岚身上浪费时间,于是催促道,“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得清楚吗?这一时半会儿的?卖身啊又不是卖大米,简直是在逼良为娼嘛……想她虽然小半月没洗嘭嘭了,看起来跟非法小煤矿里的民工毫无二致,但洗洗干净好歹也有一身冰肌玉肤;虽然她打小不爱读书老逃课,德智体美劳没一样靠谱的,但好歹有感激党和人民培养了她的崇高觉悟;虽然现在混得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人人皆可朝身上吐唾沫星子,但好歹曾经被两位地位显赫的男子跟在屁股后头穷追猛赶过。做“鸡”!?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岚沉痛道:“妹妹绝不是歧视姐姐的职业,也知道女人出来混口饭吃有多困难,可我有一大原则:肉烂也要烂在锅里。”

女子一愕,问:“什么意思!?”

岚摆摆头,悲愤不已:“饿死不要紧,只要主义真,守得贞操在,凌寒独自开。”

一番激昂的慷慨陈辞后,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只换来女子一脸呆愣表情,然后憋出一肚子火气道:“少说一堆让人听不懂的废话,告诉你这条船上多的是比你命还苦的女人,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干这个?!哼,等你饿到连狗饭都抢着吃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岚哀鸣:“生活真他妈好玩,因为生活老他妈玩我!”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举起右手朝天空比了比曾经纯洁无比的中指。

女子在她背后嗤了一声:“疯子!”

呵呵,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就在岚决定找个角落安静赴死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獐头鼠目、举止鬼祟的矮个男人,象是原本要到“花船”上享乐的样子,看到岚垂头丧气的从身边走过问了一声:“要饭的啊?”

女子没好气的答:“不是,她是想寻个差事,出岛去。”

“寻差事?到你这儿?”矮个男人盯着饿得走路都有点东倒西歪的岚。

“连我这船是做什么买卖的都不知道,你说傻不傻?”女子见有生意上门来了,忙不迭的把挺翘的胸部亲热的偎到主顾身上。

矮个男人想了想扬声叫住岚:“喂,前头那个小兄弟,你等一下!”

岚停下来回头看着他:“叫我啊?”

矮个男人说:“对,就是叫你。”

“干嘛?”

“你想出岛?上哪儿啊?”

“上哪儿都成,反正能离开就好。”岚万念俱灰的想,现在恐怕要留在这里在饥饿中孤独的替自己画上生命的休止符了。

矮个男人推开攀住他手臂的女子,走过去对岚说:“真的哪里都可以?”

这人怎么这么烦!?都告诉他了还一直问个不停,岚掀眉斜眼瞪他:“去死都可以,OK!?”Shit!shit!再啰嗦就让他尝尝饿死鬼最后的疯狂是什么滋味!

“我晚上要出海,你愿不愿意一起走?”矮个男人突兀的问道。

已经捏紧拳头的岚诧异的松了手,她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随后又落寞的说:“我没钱搭船。”

“不要你钱,你到船上来帮我做事,等事成之后你想去哪里都让你去。”矮个男人似乎一点不介意和这个听说傻不愣登又没见世面的土包子打交道。

“真的!?”我的神啊,天上掉馅饼了,还偏巧砸在她头上!

“当然是真的,怎样你来不来?”

“来、来、来!我来!”岚飞快的答应,生怕晚了得来不易的好运就没了。

女子一听见岚这样说,脸色丕变,她张口欲言,但碍于矮个男人就在旁边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用无限怜悯的眼神凝视着好像捡到宝一样笑呵呵的岚。

于是,矮个男人“花船”也不上了,领着兴高采烈的岚就走,一路上无法表达感激之情的岚,焚烧着所有的热情努力与明显面恶心善的新老板套近乎,她说:“恩公啊,今天如果没有您拔刀相助,小的肯定要饿死街头了,您的义举小的铭感五内,没齿难忘,将来我一定好好工作,勤勤恳恳,闻鸡起舞,做牛做马报答您!”

矮个男人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双手,她眼睛没问题吧?他哪来的刀啊?一会儿鸡一会儿牛一会儿马的,看来她真的是从乡下来的,而且在家是管做饭的,不错,他正愁没人给自己弄吃的,他说:“你从哪里来的?”

“哦,从山的那边,海的那边,一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破地方来。”岚就怕人问起这个,张口胡邹道。

矮个男人明明听不懂她的胡说八道,却知道她是有意隐瞒故意不交代的,居然好说话的不追跟究底,只是点了下头换了个问题:“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岚垂下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才说:“死光光捏。”

“死光了!?”

“嗯,连小黄小强都跟着走捏。”

“小黄和小强是谁啊?”

“我家养的宠物。”

“宠物?”

“就狗和蟑螂……”大哥,你就别问捏,我不喜欢撒谎。

“……”

跟着矮个男人,岚终于在码头的另一端看到了一艘,嗯……怎么形容捏?一艘非常诡异的船,并不是说它的样子多奇怪,它其实和别的船基本上没多大区别,只是船身通体涂成了黑色,立于船头的女神像背上长着一双展开的黑色羽翼,很邪恶。Come-on,黑成这幅德行到了夜里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不就根本看不到了吗?

岚好奇的问:“您是不是在做新的烤漆?这只是底色?”

矮个男人狐疑的反问:“烤漆?底色?”

岚闭了闭眼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说你打算重新粉刷船体吗?”

“没有啊。”矮个男人抬脚往船上走。

岚跟过去走在他身后,说:“没有?!呵呵,恩公,您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太有个性了。”这么黑也不怕被别的船撞?!

矮个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到了甲板上后对好奇得东张西望的岚说:“你多大?”

岚愣了一下,挺起胸膛:“看起来小,但绝对比你想象中的大!”

“识水性吗?”

“狗爬式能游个5、6米,不过我有潜水执照,这样应该算识水性了吧?”岚心想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白大师”当初是正港的白马王子,而不是面目可憎的水陆两栖动物。

矮个男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上神经病了,怎么他的话都那么令人费解捏?于是又问:“你这怪小子,叫什么名字?”

岚脱口道:“叫我布莱克吧。”呵呵,怎么样?多应景的名字呀?

“不来客?”矮个男人又傻了,顶着这个名字难怪饿死了也找不到事情做,放眼天下有哪个做生意的人愿意请个叫“不来客”的人当伙计触自己霉头?

“恩公那您捏?”岚礼尚往来的问。

“阔耳。你就叫我老大行了。”听她恩公,恩公的叫得那么起劲,根本不知道“恩公”是什么鸟东西?怕是背地里挨骂了也不晓得。

“阔耳”一听就知道是外号。她发现他的头发稀少露出俩大耳朵,嗯,这个外号取得还算贴切。这个家伙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身份可疑得很哟,岚长了个心眼,不落痕迹的四处打探了一下,船上空荡荡的没见着个人影,便问:“船上还有其他兄弟吗?”

“没有,不然还会找上你这个新手来帮忙吗?”阔耳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一边往船舱走去,一边交代:“别瞎打听了,在我的船上唯一要遵守的原则就是少说话,多做事。”

“遵命,老大!”岚狗腿的追过去,尽量显得无辜的说:“最后一个问题。”

阔耳叹了口气,没辙了,只好说:“什么问题?”

“我们出海做什么呀?”

“运墨鱼。”

墨鱼?!那不就是乌贼?岚抓了抓爬满鸡皮疙瘩的手臂,她最讨厌浑身软啪啪、黏糊糊的软体动物了,长着八只爪子还有吸盘……呃,恶心!

[正文:第五回 逢春(中)]

黄昏过后,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中,阔耳发出了启航的指令,升起墨黑的船帆,在强劲海风的鼓吹下这条古里古怪的黑船悄无声息的出海了,行径堪称诡异万分。

岚老实的站在充当舵手的阔耳身边,看着码头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忍不住问:“干嘛不掌灯?这样你能看得见路吗?”

阔耳骄傲的说:“这片海域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船开出去。”

“老大果然英明神武,雄才伟略,不亏是当代最拔尖的弄潮儿,航海界的一朵奇葩啊!”岚猛拍马屁,心里祈祷着:海上其他的船老大们,请你好好的睁大眼睛啊,千万别撞过来,阿门。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特别的明亮,映照着一片宁静的大海波光粼粼的,黑船平缓的行驶着,刚才阔耳终于让岚点了盏灯挂在桅杆上。岚趴在船舷边望着没有边际的大海,风平浪静真是太好了,想她那晕船的毛病就怕见风浪,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直接被一脚踢下海去喂鱼。这就是否极泰来吧?岚吁了口气,星星照应,保佑她顺利到达另一个岛屿去,离独岛越远越好,让王子昼和涑永远都找不到。

哎,不知道在婚礼前夕遭逢突变的涑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王子昼一样疯狂寻找她的下落?跟王子昼撕破了脸恐怕无法再在王城里呆了吧?一直希望补偿他,给他想要的一切的王后肯定非常想亲手掐死她……好烦啊!把头甩到左边浮现在眼前的是王子昼根根青筋暴突、咬牙切齿的表情;把头甩到右边浮现在眼前的是涑忧忧郁郁、不复往日神采的俊脸;抱着头一阵乱抓,都是她、都是因为她!她这个多余的人做了一大串多余的事情,死又死不掉,造孽啊。

“不来客,不来客,喂!”阔耳连叫了几声都没见岚有反应,他脱了鞋子抓起来朝岚扔了过去。

“哎哟!”岚摸着被鞋子砸中的后颈窝,火大的转过来张口要骂,但看到阔耳正摆着一副阎王脸,立马气弱的弯下腰捡起鞋,一路小跑过去,点头哈腰道:“老大您叫我啊?”

阔耳哼了声:“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叫你都不应一下。”

“没想什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而已。”岚假笑着用下巴努了努天空,“老大您看月光海中幽幽亮,晚风吹愁如海浪,是不是很诗情画意?”

阔耳其实也是觉得闷了,想找她聊聊天,至于她说的“诗情画意”,抱歉,他完全没感觉,反到嫌天气太晴朗了,撇了撇嘴角:“怎么?吃饱了就开始想家了?”

“没有。”家?天大地大何处是她家啊?岚摇摇头。

“想女人了?”阔耳贼笑着。

嗯,女人她现在是不想了,想着男人倒是真的,不过是想着怎么从两个男人手里逃开。

“没有。”

“嘿,我发现你小子口风倒挺紧的,很适合做我们这一行。”阔耳觉得自己的眼光值得夸赞,在码头上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有一个感觉,他比过去那些光有一身力气不长脑袋的大老粗多了一份机灵劲儿,足以弥补他说话颠三倒四的缺憾。

“老大,你打算到哪里去运墨鱼啊?”岚索性坐到地上,老站着脚都酸了。

“不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阔耳明显不愿多说。

“噢。”神神秘秘的,该不会做的是见不得人的营生吧?

很快的岚就知道了答案,到了下半夜,她被人从睡梦中踹醒,一骨碌从船板上爬起来,就看到阔耳下了锚,走到船头举着灯在空中画圈,没多久不远处的海面上也有一盏微弱的灯光晃了晃——这个画面真熟悉,好像港片里毒贩就是这样接头的。

岚揉了揉眼睛赶紧跑到阔耳旁边,问:“老大,你在做什么?”

阔耳看没看她一眼,说:“去,把底舱门掀开,准备绳子。”

“噢,是。”

岚咚咚咚的跑回去,手忙脚乱的打开舱门,迎面而来的一股恶臭让她差点吐出来,低头发现里面的有两大捆绳子足有3根手指般粗,于是捞起袖子找出的绳头使劲往外扯,绳子很奇怪,扯起来每隔一段距离系着一截短一点的绳子,是用来绑墨鱼的吗?那这墨鱼个头还挺大的。

须臾另一条同样刷得黑漆漆的船靠了过来,从那边搭了块板子横在船与船之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黑暗中来来,跳上船后立刻和阔耳互相撞了撞肩,象是某种特有的打招呼的方式,在看到岚的时候问了句:“新来的?”

“嗯,前几个都不在了。”阔耳低声说。

那男人没再说什么扭头朝后面招了招手,不一会儿那头开始有了动静,一群低着头的人快速的走上板子,似乎有人在后头赶他们,一个沙哑的嗓音不断的催促着:“快,快,一个接一个的,快点!”

岚瞠大了眼睛,看见他们鱼贯的上了船,都受过训练一样不需要人指挥就熟门熟路的进了底舱,阔耳吩咐道:“把他们挨个绑好,记着别跟他们说话,然后告诉我人数。”

尽管非常惊讶,但岚还是听命下到底舱,用刚才以为绑墨鱼的绳子将他们一个个绑好,乖乖,男女老幼加起来居然有30来人。现在她懂了,这些就是阔耳说的“墨鱼”,也就是传说中的“人蛇”,而阔耳就是“蛇头”,挖塞,劲爆啊,没想到这个时空也有偷渡客?!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开眼界,太开眼界了!

这些“人蛇”也就是“墨鱼”们一个个全都瑟缩着,老老实实的任岚将自己捆好,几十号人挤得底舱满满当当的,岚估计这票买卖做下来阔耳应该挣了不老少,怪不得把船涂得黑漆漆的,又选在夜里出海,猜得出来在柘邑走私人口被逮到的话绝对挨毙!不过,这些人都是打哪里来的?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偷渡来柘邑?

满腹疑问的岚关好舱门,上了甲板向阔耳报了人数,对方拖出一个木箱子交给阔耳,阔耳示意岚把木箱子放好,然后那边的“蛇头”又与阔耳撞了撞肩低语一句:“接下来全靠你了。”

阔耳接着说:“这阵子风声特别紧,独岛那边好像丢了个什么人寻得厉害,海上到处是兵,下一趟得过一段日子再说了。”

趴在船板上用力推箱子的岚听到这里,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惨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引得江湖动荡、天下大乱,严重影响了他们正常生意的人正是自己的话,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到底是抓了她去领巨额赏金还是打包扔下海的艰难选择中白了头发?

“知道了,你当心点。”眼看即将黎明,匆匆丢下这句话后那男人转身离去,木板一收那条黑船迅速开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晦暗的海面上。

阔耳阴沉的望着岚:“希望你的口风一直都紧。”

岚用力点点头:“放心,你会知道我到底有多紧的。”

阔耳起锚开船,岚挨过去问:“现在去哪里?”

“咖夏。”

“咖夏?”岚挑了挑眉,那是什么鬼地方?

“没听说过?”阔耳觉得她实在是孤陋寡闻到令人可耻的地步,所以好心的告诉她:“上十六城最北边最远的一个城池。”

岚放心的笑了,很好,管它是东是西是南还是北?她只喜欢听到“最远”这个词,这样意味着她将会离独岛、离危险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哈哈哈哈哈哈哈……

阔耳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所以大白天通常是休息补眠的时间。在太阳终于从海平面挣扎着蹦跶出来的时候他刚好把黑船开到一个无人的荒岛,停泊在周围都是巨大岩石的浅湾里。这里定是他早就踩好的点,方便他避过海上巡逻队的搜查,看来阔耳还是属于有组织有预谋,智慧型犯罪份子。当然岚是巴不得了,她比他更怕遇上官府的人,毕竟身价非同凡响嘛。

过了晌午,阔耳扒在一块“制高点”岩石上观察了一番,回来后才吩咐可以升火做饭了,岚看着他丢给自己的一袋粮食,问:“就这么点?”

“咱俩的饭量能有多大?还不够吃的?”阔耳拉了块布包着脑门,正午的太阳那叫一个毒啊,能晒脱一层皮,头发以根数计的人就有这麻烦。

“就我们吃?那些人捏?”岚不解的问。

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阔耳嗟声冷笑:“墨鱼还想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啊,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肚子才能走更远的路嘛。”岚突然觉得阔耳非常的残忍,还是个法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权。

[正文:第六回 逢春(下)]

又来了,又来了,这小子就不会说点能让人听得懂的话啊?!阔耳十分的不耐烦,一脚照着岚的小腿肚踹过去,斥道:“闭嘴!赶紧做饭去,再说胡话当心我收拾了你!”

岚吃痛的摸着伤处,嘿?!这死秃子,没张开的倭瓜,不拿人当人看,好歹人家跑这一趟也是付了路费的,包食宿那是应该享受到的服务,虽然偷渡是违反法律的行为,但不至于搞得连畜生都不如吧?人权何在?公道何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还指望着靠这条黑船去咖夏,所以岚只能怒在心里,老实听话的抱着粮食袋走到船尾做饭去。不过在她转过身离开后,躲在舱口纳凉的阔耳有了另一番盘算——这小子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不大正常却有点小聪明还瞒不过他,开始是看在他傻乎乎什么都不懂,赶上自己正好缺人手急着“跑单”才拉了来应付一下,又发现他挺知进退的所以想调教一下收于手下将来可以听他差遣。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但凡起了二心的人就算再喜欢也绝不能要了,等一到咖夏就做了他!哼哼,就跟上几个他的前任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当岚把午饭做好,站起来招呼老大来吃的时候,阔耳的鼠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煞是冷酷……

炎热的白昼终于结束了,太阳一落彻底的带走了最后一丝光明,藏匿了一天的黑船又悄悄的启航了。黑麻麻的海面上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海浪规律的拍打船体的声音和凉凉的潮湿的海风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也许是常走夜路的关系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黑暗,阔耳觉得今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天气比昨天好多了,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边哼着小曲边掌舵,黑船破浪前进,畅通无阻。

岚则在刷甲板。真他X的!自己既不是蝙蝠也不是猫头鹰更没练就出跟他一样的夜视能力,竟然让她睁眼瞎似的东擦西抹,浪费了劳力还没达到想要的结果,多余不多余嘛,切!

“不来客。”

“嗯?”

“会唱歌吗?”

“会,咋啦?”

“唱个来听听。”

什么人呐这是?到夜店里找乐子,怎么着也不会让打扫大妈唱歌来娱乐自己吧?点小姐的台,一来赏心悦目二来规格高点不是?!岚拄着拖把冲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您不是让我刷甲板吗?”

“你不会一边刷一边唱啊?”阔耳发现他真是蠢毙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靠!讹诈绝对是讹诈,剥削劳力不够连剩余价值都要统统榨干!普天之下的走资派都一个德行,黑啊,真黑啊,TMD太黑了!

“好吧,既然难得老大您兴致这么高,小弟我就亮一嗓子给老大助助兴好了。”岚清了清喉咙唱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这首是“白大师”初恋女友最喜欢的歌,当初“白大师”每天晚上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唱着这首带着淡淡忧郁的歌,成功的打开了她少女的心扉。后来因为女友嫌贫爱富狠心的把“白大师”给蹬了,傍上了个富得流油却脑满肠肥的大款……如今时过境迁再唱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岚正自己感伤、感怀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一旁的阔耳不爽了,啐了一口道:“死气沉沉的什么怪歌啊?难听死了,我说你就不能唱点欢快的?”

什么素质啊?!岚怒瞪向黑暗中的音痴,虽然方向好像有点偏差,但还是把心里满盈的鄙夷一一喷射了出去,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她虚心又乖巧的问道:“老大要听欢快的歌呀?”

“当然了,你全家死光了又不是我,快、快、快,换一个!”

你全家才死光了捏?!大混蛋,当老子我是“钱柜”里的点唱机啊?点歌?OK,请投钱先!

“老大,这欢乐的歌嘛我也不是不会唱,而是我一唱起来可闹腾得紧了,要是把官兵招来的话,似乎不太好吧?”岚故意期期艾艾的说。

谁知阔耳不甚在意的挥挥手,说:“放心,过了夹子海峡就是属于边境五城的地界,这里安全得很,管你怎么闹都用不着怕。”

听到这个岚来劲儿了,顾不得看不看得清楚道儿,连忙窜了过去,急急的问:“真的啊?那现在离咖夏还有多远?”

现在是顺风船,阔耳估算了一下,于是道:“大概还有五天。”

“五天?”岚反复咀嚼着“五天”这个字眼代表的意思:5个24小时等于120个小时,扣去睡觉的50个小时,嗯,还剩70个小时,比她预期的要好太多了!Shit,只要再忍受被老秃驴奴役70个小时她就彻底的自由了!单冲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靠,老子豁出去了,想欢快是不是?瞧好吧!

“老大,您坐稳些,小弟要开始欢快了啊!”

阔耳都给岚磨蹭得快上火了,对接下来的表现根本不抱什么希望,粗声粗气的呵道:“赶紧吧,啰啰嗦嗦的天都快亮啦!”

Come-some-the-music——

嗯啊……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1234no

嗯啊…冷啊冷…疼啊疼…嗯啊…哄啊哄…我的心哦…嗯啊…

等啊等…嗯啊…梦啊梦…嗯啊…疯啊疯……请你

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每次都是猜……哎哎哎……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1234no

嗯啊…伤啊伤…嗯啊…晃啊晃…嗯啊…装啊装…嗯啊…多可惜哦…

嗯啊…想啊想…嗯啊…藏啊藏…嗯啊…嚷啊嚷……请你

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每次都是猜…哎哎哎……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1234no

唉……天天猜爱……夜夜呆……

唉……时时怪爱……已不再……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q(_)p

这是歌吗?阔耳听得目瞪口呆外加头昏脑胀,不来客小兄弟啊,歇、歇会儿吧,船板都快给你跳穿啦啊啊啊……!!!!!!!!!!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岚才没那闲功夫搭理他捏,自己欢腾坏了,这一唰下来拖把都扫飞了出去,也不知道掉到哪儿了?总之,希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要自由啦,哇哈哈哈哈哈哈……万岁!!嗯啊……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嗯啊……

[正文:第七回 墨鱼(上)]

现在总算明白之前不来客那么扭扭捏捏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虽然有点为时已晚)在看着他疯了似的蹦跶了半晌,阔耳悔得肠子都青了,抱着隐隐作痛的光脑门,佝偻着背趴在舵盘上面,显然之前也曾有人受过这种“低级趣味”的折磨,引发的严重后果让他不敢再轻易造次,而自己却偏偏中了邪似的好死不死正好触动了爆发灾难的开关。这不,星星马上就惩罚他了。5555555555555……他不久前才刚换过的新甲板啊……估计震得快要跟船底脱离了,心酸、心痛以及心如刀割呀!

另一边,岚喘着粗气呈大字型瘫倒在甲板上,双手双脚酸涨外加汗如瀑下,她再也提不起丁点力气了。人毕竟还是人,不是装了劲X电池的兔子宝宝。过去别人在台上这么唱着还不带歇气儿的满场活蹦乱跳,一呼百应的看着是热闹,轮到自己还真不是个事儿!做歌星的,特别是“当红歌星”的并不是是个人就能做的,身板儿不好使的,楞受不住啊。

良久之后——

“老大……”筋疲力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嗯……?”接近崩溃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嘿?!卖力表演的人喊累,在理;看表演的人也喊累,是不是忒那个了点?!岚支起身子朝阔耳坐着的方向望去,问:“你怎么啦?”

阔耳转着舵盘,把稍稍偏离的航向导正,抽了抽嘴角:“没什么。”

“噢。”岚又倒回去,状似无意的问:“船底的那些‘墨鱼’好像有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吧?”

“嗯。”阔耳挠挠自己的大耳朵顺口这么一答。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啊?”

“有什么好看的?”

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说:“当然要看啦,这么长时间没饭吃又没水喝,抵抗力肯定有所下降,你想啊,那么多人关在一个空气一点都不流通的地方,严重超标排放的二氧化碳跟大量致病细菌混合在一起,被这个人吸进去,被那个人呼出来,万一其中有一个人生了病,特别容易引起交叉感染,什么天花啊,霍乱啊,鼠疫啊,黑死病啊,禽流感啊,SARS啊,艾滋啊指不定哪个要命的传染病就从咱俩脚板底下蔓延开了。”

阔耳充耳不闻的掌着舵盘,懒得听这臭小子在胡吹乱盖,还嫌脑子不够昏是不是?不过,隔了一会儿等下意识里接收到的某某疫、某某病、某某死什么的传达到大脑中枢后,还是让他忍不住回了一句:“有病的根本上不了船。”

“你们组织过相关的检验检疫没有?能保证每个上船的‘墨鱼’都是健康的没有?要知道很多病毒都是隐蔽性非常强的,平时看不出来,只在特定的条件下才真正的显露出它的毒性,比方我刚刚说的那种:人口密集、空气闭塞、环境卫生差等等状况,这些病毒一旦爆发很难控制,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百。”岚悄悄坐了起来,用凝重的语气说道。

走私“墨鱼”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买卖,向来都是只管收钱然后用最短的时间将送货到位,往往一趟船跑下来,有几个“墨鱼”撑不住死在半路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谁有那闲工夫去在乎“墨鱼”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检查有没有人身上有什么隐蔽性非常强的什么病毒?!而且“墨鱼”既然选择走这条险路,早就该有会丢掉一条小命的心理准备。但是被岚这么一说,阔耳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别的船上发生了整船人都给闷死的事故,事发后惊动了柘邑的海巡队,所以现在查“墨鱼船”才查得这么严,一不小心失风被抓可是要掉脑袋的!

阔耳摸摸顿然凉嗖嗖的脖子,如果再闹出事来,加上风声本来就很紧了,那他岂不是要喝好一阵子的西北风啊?!不行,那可不行,绝对不行!于是他问:“真有那种你说的,呃,怪病……嗯毒?”

“哎,信我者得永生。”岚微叹,超然一切的说,仿佛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爱咋咋滴。

“要不,你去看看。”

“老大慈悲啊!”岚大喜,又道:“要不,我再给您来个欢快的歌?!”

“不用!”非常的坚决!

“您确定?”

“……”

撬开伪装得严丝合缝的舱门,岚心里已不下千百遍的诅咒阔耳这老秃驴的黑心肠,要不是她急中生智想出那歪招儿来,只怕这些可怜的“墨鱼”不被渴死饿死也被闷死捏!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开始是想安安稳稳的到达咖夏就算了,千万别又惹出什么事端来,毕竟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始终良心上过不去,比照前几天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自己,她能允许见死不救的事情发生吗?答案是——不可能!

哎,人们在呼唤正义,三十多条生灵等待救赎,她就勉为其难再充当一次救苦救难的天使吧……shit!为什么每次她都能遇上这种鸟事儿!?

将灯挂到舱内,看到的情况跟岚料想的一模一样——因为久未有新鲜空气流通将狭窄的底舱焖得温度比外面高出了好几倍,几天几夜没有进食的“墨鱼”们大部分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地上有被晕船的人吐出的秽物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味。岚皱紧眉感觉快要窒息了,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才将恶心感给压下去,真不知道呆在里面的“墨鱼”们怎么忍受得了?

阔耳问:“有人死了没有?”

死你老母!啧,象嘴里吐不出狗牙!岚说:“没有。老大,让他们喝点水,行吗?”

“不行,淡水宝贵,得留着自己喝。”阔耳不是慈善家,从不做善事。

岚站在舱口,心想都到这个份上了,怎么着也得让他让步不可:“好啊,等天亮后咱们就能抛尸减轻负重捏,这样船走得更快,估计不用五天,三天绝对能到得了咖夏,为了庆祝我们提前圆满完成任务,我就给您唱个快乐的曲子吧,嘻唰唰嘻唰唰……”

“给他们喝水!”

伸手拉高衣领捂住口鼻,岚下到舱底,把盛满淡水的木桶放到地上,她摇了摇靠在一边几近昏厥的人,沉声说:“醒醒、醒醒。”

没反应?忙加大力道又使劲儿摇了摇:“醒来呀,有水喝了!”

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岚松了口气,舀了一勺水凑到他的唇边,渴极的人立刻把头埋进去咕咚咕咚几声便把水喝干净了,岚又舀了一勺接着喂下一个,如此炮制很快的原本死寂的舱底骚动起来,她担心的嘘了一声,说:“安静点,大家安静点,放心,每个人都有。”

这些频临死亡边缘的人一时半会儿哪顾得了许多,纷纷咿咿呀呀的争抢着要水喝,要不是手被绑了起来,只怕早就一哄而上掐成一团了!虽然感到情况有点失控不是个好现象,但看到每张饥渴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她心里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儿,罢了罢了由着他们吧。

“不来客!不来客!”果不其然,阔耳在外面低嚷起来了,“上来了,天要亮了!”

“我要走了,等有机会我会再来的,你们先忍一忍。”岚说完提起木桶转身快步离去,留下身后一片渴望的眼神。

“怎么这么久?”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阔耳盯着岚不悦的说。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

“……”

日头当空照,黑船照例停靠在阔耳事先发掘出的藏匿地点。开了一宿的船和听了半宿“快乐歌曲”的阔耳极度疲劳的补眠去了,而岚半梦半醒间似乎还能感觉到在船底倍受煎熬的“墨鱼”们,哎,得想出更好的法子帮帮他们。昨天她仔细看过了,“墨鱼”里面居然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是怎么想的?怎么放心让年纪小小的孩子跟着出来遭这么大的罪?!搞不懂,柘邑到底哪里好?一没有遍地的黄金可以唾手可得;二没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买一送一无限大放送;干嘛连死都不怕也要偷渡过来?!只要想到孩子们饿得干瘪的脸蛋和干裂开了血口的小嘴唇,心里止不住一阵接一阵的抽痛……不为别的,单是为了这些祖国的花朵、社会主义的未来,她一定要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正文:第八回 墨鱼(中)]

这不是拯救人质行动。她只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30个手无寸铁的人,就这样毫无尊严的关在暗无天日的船舱舱底任人宰割,哪怕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源自他们自己的选择,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至少要活着到达他们理想中的伊甸园,否则梦想如何美好也属枉然。

阔耳的确是个老江湖,他航行的路线均是相当偏僻的海域,停靠的地方不是荒无人烟的海岛就是荒废已久的港湾,沿途有几个地方甚至还有他事先囤积了给养的秘密窝点。准备得如此周全几乎找不到任何纰漏,从某个角度来看搭他的船偷渡的“墨鱼”还算幸运,起码能在较短的时间内顺利到达目的地,不用因为中途遇到某些意外而承担更多的风险。

岚跟着阔耳下了船,走上黎明到来前停靠的一个简陋的渔港,码头里停泊着几艘破破烂烂的渔船。这个岛上的居民稀少,居住得又很分散,放眼望去稀稀拉拉的没几座房子,时至傍晚却没有炊烟袅袅,渔歌唱晚的景象感觉非常荒凉。这里其实就是因为地壳运动从海底冒出来的一块岩体,即使有植被覆盖但资源还是相对的贫瘠,岛上的居民主要依靠捕鱼或是给来往捞偏门的黑船提供一些补给为生。

岚站在一座用粗糙的岩石垒起的房子外,阔耳进去里面有一段时间了,向来小心谨慎的他难得弃船登陆,充分说明这里是他较为放心的一个据点。岚猜测得一点都没错,等阔耳从石屋里走出来,左右手里分别提着一个沉重的袋子,不消说一袋是食物,另一袋就是淡水了。

他将岚招呼过来:“你先把东西弄上船,我还要去准备点别的,呆会儿再回去。”

岚掂量着那两袋吃食,在心里无力的叹了叹,又要折腾死人捏,他难道就不能搭把手帮帮她再去干别的吗?真把她当成骡子了。Shit!

“是,老大。”

阔耳看了看天,担忧的说:“要变天了。”

岚看着漫天斑斓绚烂的晚霞映照着碧蓝的大海,丝丝海风送爽,搞不懂他从哪里看出来要变天了?!

“今晚我们还走吗?”岚关心的是会不会耽误了到达咖夏的时间。

阔耳又望了望天空,忧心忡忡的说:“看看再说吧。”

然后就走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了两趟才将粮食和淡水扛上船,岚立马累得倒地不起,趴在甲板上哼哼哀哀的,这死秃驴真会找借口剥削人,说什么变天了,哪里变天了?除了逐渐消失的海风使得温度变得闷热起来外,太阳还是那个太阳,白云还是那个白云。

前天阔耳说是进入了柘邑的北方,却感受不到一点寒意,反而如酷夏般奥热,想到这里岚更担心关在舱底的“墨鱼”,这种鬼天气可有他们好受的了。底舱的门不但隐蔽得很,还有一把锁将军镇守,钥匙就挂在阔耳的腰上,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人放出来透口气都办不到。岚烦躁的抓抓头发,从地上爬起来把食物放好后,扒到舱门口一边拍打一边对里面喊话:“喂!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请回答,over。”

“……”

“嘿,别不搭理人呀,我是昨天晚上给你们送喝水的那个人,要是听见了就吱个声,谢谢。”

“……”

该不会都热晕了吧?!岚焦急的拍着门板:“喂,有没有人还醒着啊,快回答我啊!”

“……有。”非常虚弱的声音。

几不可闻的一声回答如同天籁一般,让岚大大的吐了口气,高兴的说:“里面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还好吧?”

“嗯……”回答的人咕哝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岚把耳朵贴在门上,“能大点声吗?”

“我说谢谢你……”那人似乎挪了挪方位,拼命的扯直了嗓子喊才勉强让声音传出来。

“谢什么谢,我又没帮到你们什么忙。”说到这个岚觉得自己太无能了。

“已经……很感激了……你救了我们大家……”那人开始支撑不住,断断续续的说。

“好了,你别再说话了,多保存点体力吧,我会再想办法给你们弄点吃的东西,你们一定要坚持啊!”岚估摸着阔耳也该要回来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安慰了两句后不舍的站起身,钻到船尾给大灰狼做饭吃。

不一会儿,阔耳扛着几捆麻绳和一些木材回来了,岚不解的问:“整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

“赶着风暴来临前把船加固。”阔耳说完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开始倒腾木材。

“风暴?”岚吓了一跳,“怎么会有风暴捏?天气不还好好的吗?”

“你懂什么,现在越是平静表示风暴越猛。”阔耳没好气的说。

“那今天不能出海了是吗?”岚问。

“碰上这样的天气谁还会出海啊?”阔耳更生气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哼!

完了,还想熬过这几天就能自由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啊!岚呜呼哀哉的软下了半截身子。

“发什么楞?还不过来帮忙!?”阔耳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来了……”要死不活的。

阔耳先爬到船舱顶上钉板子,丁丁当当的敲乱且没有个章法,岚对他说:“钉成三角形,这样牢固又省材料。”

“三角形?”阔耳望着她。

岚比了个手势:“就这样,不信你试着把板子钉成三角形拉拉,肯定拉不动。”

阔耳想了想,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

“小Case,接着干吧。”

照着岚的建议阔耳很快的就钉好了舱顶,吃过了饭,挂上几盏灯火照明,阔耳一声吆喝他们开始用绳子绑桅杆,两个人你拉我扯的干得大汗淋漓,岚说:“风暴要是真来了,那些‘墨鱼’该怎么办?”

阔耳看她一眼:“不怎么办,呆在该呆在的地方就行了。”

老大,你的良心在哪里?岚撇了撇唇:“照你现在维护船的样子,这个风暴应该来头不小,对船都这样了为什么对那些人却一点都不上心捏?”

“你知道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吗?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逃犯,要不然怎么会连命都不要跑到柘邑来?!你可怜他们做什么?小心哪天被人从后面捅一刀都不知道!”阔耳恐吓道。

逃犯?!岚愣住了,她不相信!里面还有妇孺和儿童捏,难道他们也是杀人犯?!

岚忍不住对阔耳进行人权教育:“也许之前他们做过坏事,但一天没接受党和人民的审判,就不能擅自给他们定下罪名,最多也只能称之为‘犯罪嫌疑人’。退一万步说他们真的是罪大恶极、无恶不赦好了,人命毕竟是人命,基本的生存权利还是有的,怎么能放任不管捏?老大,你想想看,他们如果死在了这里,第一要做的就是处理尸体,刨坑埋了吧费力气,沉尸大海吧既污染环境又有安全隐患,尸体随着海浪飘啊飘的保不齐飘到哪片海域就被官府的人发现了,到时候寻着线索追踪而来,我们这种小舢板能跟军舰的速度比较吗?不用说肯定会被逮个人赃并获。当然我是忠诚于您和革命事业的,我绝对不会招供的,怕就怕他们搬出满清十大酷刑,夹手指、滚钉床轮番伺候您,把您屈打成招。您应该看过柘邑的军队是怎么对待海盗的吧?挂在海滩上做风干腊肉,喂海鸟,那些饿极的鸟把人眼珠子都能啄出来。我是没关系啦,反正我全家都死光了,上没有高堂需要奉养,下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停!”阔耳伸手打断岚的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给他们点吃的。”岚眨着盛满星星的眸子道。

阔耳想了又想,最后沉默、沉重的点了点头。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得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

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呀呼嗨呼嗨……

呀呼嗨嗨嗨……

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再度打开舱门,岚的心情跟昨天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她雀跃道:“同志们,起来吃饭吧!”

一一将他们松绑,几个还有力气的全饿虎扑食的抓起吃的往嘴里塞,“慢点,慢点,大家都有份儿,别抢啊。”

有了昨天送水的经验,“墨鱼”知道得小心不能惊动了外面的阔耳,即使着急着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一等岚把饭端到面前就飞快的抢到怀里闷头大吃。

岚把特意留下的两碗香喷喷的加了肉屑的饭递到了两个孩子的手里,两个孩子扬着脸怔怔的看着她,岚浅浅低笑着说:“吃吧,乖。”

两个孩子怯生生的接过去,一闻到肉香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哇唔一声把头都扎到了碗里,用尽吃奶的力气努力的吞咽着,象极了两头饿疯的小野兽,除了吃、吃、吃什么都顾不了了。

岚伸手拍着他们的背,轻哄道:“别急,慢点别噎着了。”

很多人看着看着都哭了,鼓着圆滚滚的腮,边抹眼泪边用力的咀嚼,岚叹了口气:“能争取的我都尽量帮你们争取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好自为之吧。”

“谢谢你,星星保佑让我们遇到了你。”

岚诧异的转过头,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人蜷缩在角落里,他没有想其他人那样狼吞虎咽,神智也还算清醒,她认出来稍早那个同自己答话的人便是他。

“你是得感谢星星。”岚微哂:“你叫什么名字?”

“晓春。”

[正文:第九回 墨鱼(下)]

是夜。

变魔术似的,前一刻还亿万颗星星一闪一闪眨眼睛,下一刻乌云浓浓密密、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闪电跟顽皮的天使燃放的烟火一样,在天际噼里啪啦、连绵不绝的闪烁着,照得天地间一下亮如白昼一下又黑如泼墨,然后滚滚惊雷此起彼伏的炸响——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岚站在船头看着,想到过去曾在王城也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台风天气,当时她在王子昼的辅星殿里过了一夜,后来落荒而逃跑到了镜湖小筑跟涑一起帮助遭灾的鱼珍坡村民重建房屋……在这个时空人力不足以抗天,对于大自然的气象变化只能逆来顺受,所以损失也就相对惨重。

正想着想着突然从天而降一条赤红的火线,哗的劈将过来,岚顿时怔得目瞪口呆,火线在空中飞快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金色的火球险险的从她头顶掠过,直直砸在她身后的山包上——“嘭、啪”两声猛烈的巨响,地动山摇间眼前一白,双耳顿时失聪了,嗡嗡乱响。

挖塞,亲娘啊,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没见过的火似的雷!太恐怖了!要是没劈到山上而是直接劈到了船上,那她岂不是已经去马克思那里报到了?!

山上的树着火燃烧起来的同时狂风卷着暴雨呼啸而来,海面上掀起冲天巨浪象从沉睡中被吵醒的海妖正伸着爪子凶猛的朝岸边扑来!连半辈子耗在海上的阔耳都吓坏了,在绑紧了最后一根桅杆后他费力的喊道:“快到岸上去,这里太危险了!”

岚茫然的跑向他:“上岸?舱底的那些人怎么办?”

“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你还管他们做什么!?”阔耳匆匆抱起舱里的木箱子扛到肩上,瓢泼大雨已经迷了眼什么都看不真实了,跌跌撞撞的想下船。

“不行,这样见死不救太没人性了!”岚抓住他,说话的当口雨水全灌到了嘴里,她呸呸吐了两口。

阔耳凶悍的甩开她的手:“滚开!不怕死的就留在这里好了!”

“把钥匙给我!”岚又揪住他的衣服,坚决的说。

“疯子!”被逼急的阔耳一不做二不休,举高箱子往岚身上一砸,毫无防备的岚应声倒地,阔耳看也懒得看她一眼,转身就冲了出去。

感觉肩膀痛得都麻掉了,岚抱着肩膀从船板上爬起来,雪白的闪电撕裂了天空,她看到阔耳已经上了岸正往山上跑去,怎么办钥匙还在他的身上!关在舱底的人该怎么救出来呢?!雷声震耳欲聋的接连爆响了好几声,岚知道没时间让自己再做考虑了,她抹了一把脸上如注的雨水掉头跑向船尾,闪电让眼前一白一黑,天地魑魅魍魉,只能一脚高一脚低的跟着感觉走,雨水冲刷过的地板滑不留脚害得她摔了个大马趴,她手脚并用的爬了几步才站起来,禁不住恶狠狠把阔耳全家上下、祖宗十八代统统问候了个遍!把老子整得怎么惨,小样儿的生儿子没屁眼儿!

到了船尾操起菜刀岚马不停蹄的往回跑,想到某位伟大的无产阶级前辈也是靠着一把菜刀起家闹革命的,原来都是逼上梁山,英雄所见略同啊。这时狂风激起的滔天巨浪已经向黑船拍打了过来,使得船身剧烈的左右摇晃不已,岚差点被甩到海里,她死命抱住一根桅杆稳住身子,突然听到船底撞到海底的岩石再狠狠的一刮发出的破裂声音,岚暗叫一个糟糕!忙不跌的加快脚步跑到底舱的门口,顶着十几级的台风扬高手里的菜刀往锁头砍去,锁将军居然拿乔得很,没给她点反应仍旧纹丝不动的挂着,岚憋了口气把牙关咬得死紧,拼尽力气连砍了几下,终于“喀”的锁松脱了,她幸喜的扒开门,没头没脑的就冲里面的人喊道:“大家快点出来呀!台风来了!”

岩石刮破的底舱被海水漫了一半,“墨鱼”们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蹲在冰冷的海水里瑟瑟发抖,没想到竟然有人甘冒生命的危险来救自己,全都傻住了。岚不得不扯破了喉咙大嚷:“快啊,还楞着做什么?赶快逃命啊!”

猛然惊醒过来的人们才开始七手八脚的往外挤,岚一边拉扯着挨到门边的人,一边吩咐:“大家不要乱,让妇女和儿童先出去,维持好次序,注意安全。”

于是30个“墨鱼”在岚的帮助下离开了被关了5天的底舱,接着又被外面雷电交加和狂风暴雨的恐怖景象吓了一大跳,虚弱的身体跟着不停摇晃的船体东倒西歪,好些人因此摔到在地,岚见状连忙吼道:“不要慌!慢慢来!下了船到岸上集合,千万别自己一个人瞎跑知道吗!?

有了指挥若定的岚,“墨鱼”们你搀扶着我,我协助着你在颠簸中纷纷下了船,岚和那个自称晓春的青年一人背着一个孩子也一前一后的上了岸。闪电把暴雨映得好似一根根排列密集的银针,毫不留情的打在每个人的身上,一群人狼狈的步履蹒跚的往地势高的山上走,蓦地一个震天阶响的雷声让岚背上的那个小孩哇哇大哭起来,结果晓春背上的孩子一见也跟着不甘示弱的嚎啕大哭……该死的!岚啐了一口,命令自己要镇定,现在可不是她一个人在逃命而是拖着一票饿了好几天,几个小时前好不容易盼来了顿饭,关得都糊涂了几乎快忘了该怎么走道的偷渡客!哎,瞧瞧这叫什么事儿啊!?

过了一片灌木丛,岚眼尖的看到一个想往树下躲的人忙叫:“别去,会被雷劈的!大家找找看附近有山洞没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躲到树下会被雷劈,但既然是救命恩人说的话权当是圣旨了,所有人都听话的开始寻找山洞,幸运的是没过多久还真让他们在山腰下发现两块巨石间有一条狭长的石缝,岚指挥着大家进去避雨,一干人等猫着腰钻了进去,断后的岚还剩半个屁股露在外面的时候,一个惊天动地的雷声刚好在山顶炸响,被雷击中的树枝燃烧着掉到离她还不到1米远的地方,骇得她一个猛子往前一扎,五体投地的扑倒在地,双手和双脚被粗粝的地面摩擦得火辣辣的疼,岚双眼飙泪,张大嘴哑着嗓子楞没喊出声来!亲娘……俺命苦啊!

“你……还好吧?”

岚扁着嘴,红着眼眶抬起头看向问话的人,谁知却看到低矮的石缝里60双眼睛瞪得跟吐鲁番的葡萄似的瞅着她眨啊眨,咽下满腹的苦水,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没、没什么……还好……呵呵……”老子是钢铁汉,千锤百练不怕难,啦啦啦,革命理想高于天!

危机往往也是转机,刚才让岚上演“驴打滚”的那堆树枝在被雨水浇熄前给晓春敏捷的拖到了石缝里。俗话说的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就地取材在石缝里捡到了不少还很干燥的树枝;过去被水手丢弃的烂船桨、烂麻绳什么的,升起了火堆,如今外面台风肆虐石缝里31个人围火排排坐,暖融融。

因为走得急食物还放在船上没有拿下来,大家都被雨淋得全身湿透透,而且台风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停不了,但即使在如此艰难的时刻,每个人的脸上依然洋溢着愉快的笑意,什么叫劫后余生?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大家伙的心里最明白不过了吧?

到了下半夜,在人们都昏昏欲睡的时候被“嗄嘣”一声怪响震醒了,面面相觑着,都在猜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当然好奇归好奇谁也没傻得马上跑出去看个究竟,不过瞌睡虫倒是溜得没了影儿,撩拨撩拨火堆,岚抖抖被烘得半干的衣袖,对坐在自己旁边的人说:“这台风天也不算太坏,不但洗了个澡连衣服都给咱洗干净捏。”

那人笑了笑,说:“也不渴了。”

说完其他人都低低的笑出声来,岚问道:“咱们好像都没互相自我介绍一下,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打哪儿来的?”

岚旁边的那个人说:“我叫晏奎,从唐克捷来。”

唐克捷?毕图那个国家的!岚望着他,心想不知道当他得知自己曾亲眼目睹他的王“壮烈牺牲”的全部经过会有什么感想?!

“我叫凤台,也是从唐克捷来的。”

“我叫丛溪,唐克捷人。”

“我叫……”

乖乖,一圈人轮番介绍下来怎么全是唐克捷人?毕图一死,唐克捷就垮了吗?!这些人莫不是从“巴士底狱”破牢而出的革命志士,所以才铤而走险偷渡到柘邑来躲避抓捕?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趁着毕图倒台的大好机会夺取政权,建立新的民主主义国家!?何苦被“蛇头”运牲口一样折腾?

“我叫晓春,是吉纳人。”

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在岚的耳边响起,岚转过脸看着晓春,激动的拉过他的手颤抖着说:“哎呀妈妈,咱是老乡啊!我也是吉纳人呀!”

晓春喜出望外盯着岚难以置信的问:“真的?!”

“可不是咋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啥也不说捏,缘分啊!”还好,还好,终于有个硕果仅存的捏,以后被这群唐克捷人围殴的时候,至少还剩个帮收尸的……岚感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把眼光放远点总没错。

“听你的口音一点不象吉纳人。”晓春不禁又疑惑了起来。

[正文:第十回 天涯情痴]

“呵呵……”岚干笑了两声,面对晓春提出的质疑她的解释是这样的:“其实这是有原因滴,我吧打小就离开老家出来务工捏,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呗,东奔西走这么多年自然是一口南腔北调啦……但,我从来没忘记我是吉纳人!”

“噢,原来是这样。”晓春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你怎么干上这个差事的?”

“哎,说来话长,大概就是因为年少无知误上贼船捏。”岚偷偷的吐了口气,还不都是为了“跑路”?否则至于落到当刽子手的走狗吗?这辈子就嘴贱点,其实还是有颗闪闪的红心,循规蹈矩的良民一个。

斜眼睨着他,晓春摸摸躺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孩子的头发,岚发现他的手指骨节纤长、白皙,忽地联想到涑也有一双极为漂亮的手,拨弄琴弦时流畅且灵活无比,弹奏出的音律仿似能勾出人的灵魂,随着曲调跌宕起伏、时悲时喜……俱往矣,只能追忆逝水年华。岚神色微黯,再往上细细打量,这小子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甚是儒雅的模样,应该是怀才不遇又遭受迫害的小愤青,也许惹了什么要命官司混不下去了所以才逃到柘邑来的,看来人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啊!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那缓缓飘落的小雨

不停地打在我窗

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

不时地回想过去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岚悠悠的唱完,晓春立刻很感兴趣的说:“不大哥,你的歌都很特别,我非常喜欢呢。”

不大哥?!岚呆了呆才想起胡邹给阔耳那个“不来客”的名字,原来船面上发生了什么他小子在底舱都听得一清二楚啊。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岚木讷的说。

晓春为取信于她还转过头去对其他人说:“你们记得吗?那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多好听啊。”

几个还没睡去的人纷纷点头,搞得岚哑然失笑,道:“那都是我无聊乱唱的。”

晓春以为她不好意思,还特认真的说:“真的很好听,歌词写得又好,不大哥不愧是能歌善舞的吉纳人!”

“呵呵……呵、呵呵……”真是个爱国者,说到哪儿都不忘为国争光。

在天的另一头,吐曲城中。

柯柯将一大张虎皮垫子铺到软塌上,把几个靠枕拍拍松放到一边,抖开一床看起来温暖又舒适的锦被,仔细的把放了木炭的铜暖炉搁进去盖好。吐曲位于柘邑的北方,虽然强劲的台风会被夏曲山脉拦截掉,但高山雪峰环绕的寒意足以在黑夜来临时将人冻死,何况连日来城主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如果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怕是真的要卧病在床了。

回头看到城主还站在半掩的窗前盯着外面的风雨冥想得出神,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自从左侍宫失踪后,城主便疯了似的到处寻找她的下落,废寝忘食、上天入海翻遍了王城的每个角落,若不是还秉持着左侍宫尚在人间的信念,只怕他断无独活的念头了。最后在王后苦苦的哀求下,他才勉强答应先回吐曲修养一番。至于王后跟他说了什么,又承诺了什么她这个地位卑贱的奶娘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前天他们一路舟船劳顿的赶到了吐曲。

城主在吐曲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年纪稍长后开始游历柘邑各个岛屿体察民情,甚至常常出使列国,跟其他修习禅道的行者交流、切磋、增广见闻,即使后来得到七城的属地,仍然在吐曲过着清心寡欲、无奢无求的生活,从不以自身已是封疆祭司的地位恃宠而骄,直到王后数次来信催他前去王城争夺雾吹大祭司之职才碍于母子间的情谊动身离开,没想到这一去却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在亲历他痛苦挣扎蜕变的过程中,柯柯才晓得她的城主也有男人冲动和执着的一面,过去不求那是因为没有真正碰上心爱之物,但凡碰上了他是致死也不能放过的。

回来三天了,熟悉的景物,熟悉的民风让城主不再狂躁得突然在半夜冲出去找人,满大街乱闯乱逛了,但却变得异常沉默,叫人感到害怕,向来他就是个喜欢把心事往心里藏的人,如此憋着掖着身体怎么受得了!?

“城主大人,床已经铺好了,早点歇息吧。”柯柯走过去说。

他身上的素色长袍随着从窗口灌入的寒风摆动,勾勒出日渐枯槁的轮廓,看得柯柯心酸不已,只闻得他一声淡淡的叹息,然后低低的问道:“你猜岚现在在做什么?”

“……”

不等柯柯回答他又笃自说:“风雨这么大,她有地方可以躲吗?有东西吃吗?穿得暖吗?病了怎么办?给人欺负了怎么办?”

“城主大人,左侍宫那么聪明,她会照顾得好自己的。”柯柯只能如此安慰他。

“是的,她的确非常聪明,而且还很野蛮,与其担心她被人欺负,不如担心别人被她欺负来得实在。”象是堕到了回忆中的某一处,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颜,可爱得有点傻气且不断丰富变化的表情瞬间点亮了他的脸,使得原本就俊美非凡的他更夺人呼吸,连看着他长大的柯柯都不觉的直了眼,星星保佑城主早日找到左侍宫吧,您怎么舍得让一个天之骄子这样为爱消沉下去!?

在海的另一边,独岛王城辅星殿。

国王的到来让辅星殿人仰马翻,侍从们急急忙忙的穿梭在殿内,一边要迎接王一边准备去通知正在沐浴的王子昼,时间这么晚了王子昼的幕僚们都已离开,凯维将军也出岛去寻找左侍宫了,整个辅星殿显得空荡荡的。

“殿下在沐浴吗?我一个人去找他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国王年迈的脸上最近憔悴了几分,皱纹深刻。

侍从们领命乖顺的一一退开,国王缓步走在通向浴室的长廊上,当他还是王子时这里是他的寝殿,即使过去多年所有摆设还是一样一成不变,不过昼这孩子尚武让房间里多了些兵器和阳刚之气。

王子昼半躺在浴池里,目光涣散的落在窗外挂在天边的月亮,潮湿氤氲的水蒸汽浸湿了他的发、他消瘦却刚毅不减的脸庞,露出池水外的蜜色肌肤强健有力,肌理分明,在夜明珠发出的光源下闪现着金属般的光泽。

浴室的门洞开,他没有回头,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出声道:“怎么?酒还没拿来吗?”

“少喝点酒,柘邑不需要一个喜欢酗酒的国王。”

王子昼猛的转过头,看到跟自己说话的人竟然真的是国王,他无奈的说:“外头那些人在搞什么鬼?都睡死了不成,怎么没半个人来通知我一声?”现下他身上未着片缕虽同为男人又是父子但难免有点尴尬,再说要他如何行礼?

国王走到池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垂眼看着儿子:“是我让他们别惊动你的,你连着几天没上御星殿来,走这趟只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用不着来那套皇家礼节。”

对于自己疏于政务的事情,王子昼自责的低下头,想到父亲日理万机亦是非常操劳,夜里不睡还要特地跑来探视他真是罪过啊。

国王知道他在涑成婚之日赶回王城争夺岚,还逼得岚不得不跳崖寻短,让昼深受打击,现在更是在全国撒下天罗地网全力搜索伊人芳踪,可惜直到目前仍无半点音讯。早领教过岚各种古怪的超高能力,只是没料到她还那么能藏!自从涑被王后劝走后,剩下昼一个人天天躲在辅星殿借酒消愁,意志消沉。他这两个儿子都是痴情人,又同样固执不肯轻言放弃,怨之怨天底下只有一个岚柞,不能掰开两瓣一人分一份皆大欢喜……

“昼。”

王子昼抬起头看着父亲,说:“父王,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到时候我一定能……”

国王伸出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不是想听你忏悔,听你发誓赌咒说到时候你会如何勤于国政,如何努力治理柘邑等等无用的场面话,而是来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

王子昼自知惭愧,如果父王罚他回下十六城把守边关,或是削掉他的王储之位他都毫无怨言。

“我打算退位,让你继承王位。”

轻轻一句话却如一枚重磅炸弹炸得王子昼顿时头昏眼花,顾不得那许多哗的从池子里站起来,惊叫道:“父王……!”

国王忙用手遮眼,戏谑着:“无论如何我还是替柘邑找了个身材非常彪悍的国王。”

[正文:第十一回 向自由出发(上)]

台风来势汹汹,足足横扫了三天三夜才渐渐的拖着余威离去,这三天来岚跟30个偷渡客在一起靠喝雨水度日,而且糟糕的是石缝里的火堆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弹尽粮绝熄灭了,如果台风还不走,那么就是他们魂归离恨天了。星星保佑,老天照应,神爱世人,阿弥驼佛……甭管是哪个救苦救难的菩萨出手帮的忙,总之现在他们又见到阳光出现在风雨后捏!

爬出石缝下了山坡,才发现台风把这座小小岛糟践得有多彻底——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风刮去了一半,屋顶全飞得没了影儿;被连根拔起的树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上面还挂着不知是谁谁家的破脸盆、谁谁家的烂衣服;码头里原来停泊着的渔船上岸的上岸,解体的解体,地上海里全是碎木头和船体的残骸;无家可归的人们沉默的坐在面海的堤岸边……怎一个惨字能形容!?

“不大哥,你快来看呀!”那个叫丛溪的男孩儿拽着岚就往前跑。

岚远远的就看见阔耳的那条黑船底朝天的倒扣在岸边的岩石上,30个“墨鱼”围成了一圈不解的直瞪眼,原来那天半夜那声“嗄嘣”就是这样发出来的……上帝还真是有一双翻云覆雨手啊,简直太神奇了,神奇到诡异的地步。

黑船的底部有个又深又长的刮痕,定是被海浪打到撞向海底的岩石时造成的;船身滴滴答答的正往下滴着水;桅杆也全折断了;船上的什物散落了一地。岚到处看了看,按照阔耳那么热爱航海事业的个性,何况这船还是他混饭吃的宝贝,这会儿早该出现哭得在地上打滚了才对,怎么没见着他人捏?!

岚先让“墨鱼”们去找找还有食物没有,幸运的话他们还能凑合吃上一顿饱饭,再转身走到其他居民那里打听点情况——他们三十多号人得想办法解决吃喝拉撒睡的问题,不然干晾着等阔耳自动现身也不是个事儿啊。

走到灾民聚集的地方,一个看起来神色较为平静的中年妇女进入了岚的视线,她挨过去先是坐到她身边,过了一会儿才问到:“大婶,你家也遭灾了吧?”

中年妇女斜了她一眼,象是她问了一句特没水准的废话。得,开局不利,碰了个软钉子,岚摸摸鼻子再接再厉道:“您打算怎么办呀?”

中年妇女的视线一直望着前方的大海,没有理会岚的问题,估计是被大显神威的台风吓得有点傻了。在岚准备放弃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她平淡的说:“等救济船来。”

“救济船?”岚赶忙坐回原地。

“风暴这么大,城主不会不知道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往年这种时候总会派人来救济我们的。”中年妇女说完岚的心都凉了。

城主会派人来救济灾民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但是对她和那些“墨鱼”来说却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呀,他们的身份会暴露,他们会被逮起来,然后集体遣返原籍!那她千辛万苦、流血流汗又流泪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又将被送回王城去了!?不行,大大的不行!得立马把阔耳那死没良心的家伙找出来,带着他们赶紧闪人!

连滚带爬的冲回黑船失事的地点,拉过在黑船里东翻西找的晏奎和仲达说:“你们快去找阔耳。”

“阔耳是谁?”晏奎问道。

“就是那个不给你们饭吃,不给你们水喝,还抛下你们独自去逃命的大坏蛋!”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办事特踏实的汉子,找阔耳的事儿交给他们最妥当了。

“他长什么样子?我们没见过。”仲达问了个很实在的问题,那天上船时天黑,而且那些人也交代过不许抬头乱看,所以他们只听过他的声音没见过他的长相,这个小岛是不大,但总不能见个人就要人说一句话来听音辩人吧?

岚把手一左一右搭到两人的肩上,说:“他啊肥头大耳,脑袋无毛,站起来没有三泡牛屎高,怀里还揣着个木头箱子,是那种你一看就知道他是人民的敌人,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你们可记好了,哪怕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揪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匆匆的跑去找人了,岚又钻到黑船里把情况跟大伙说了一遍,几个人自告奋勇的说去找船,以防万一没找到阔耳也能出海逃命去。这些人的应变能力还挺强,岚松了口气。

在旁边看着俩小孩的晓春突然问岚说:“你知道咖夏离这里还有多远吗?”

岚想了想,记得当时阔耳告诉她还有五天到咖夏,然后他们航行了一天,那么就还剩四天的路程。在这个落后的时代,距离不是用公里来计算的,而是用天数,就象面积不是用平方用城来来计算一样,可天知道一天等于多少公里;一个城到底有多大啊?!

但她还是把知道的讲了出来,晓春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应该已经过了夹子海峡,怪不得船主敢把船停在这里。”

夹子海峡?嗯,好像是有这么一说,岚挠了挠头发:“过了夹子海峡就安全了吗?”

晓春看了她一眼答道:“比较起来要安全些,夹子海峡一过就进入边境五城的海域,这五个城是一个叫涑的千目祭司的封地,海上的巡防没有独岛和下十六城那么严密。”

涑的封地?!啊,她差点就忘了涑曾经告诉过她,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叫吐曲的边城,没想到她只顾着早日逃离独岛和王子昼的追捕,连方向都没搞清楚就急忙忙的杀来了,不过除了当“墨鱼”偷渡出柘邑,否则不论她逃到哪里都还在王子昼和涑的地盘上,好比孙悟空永远翻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他不会这么昏庸吧?”岚下意识的批评起涑来:“好歹柘邑是个海岛国家,居然如此不重海防,等于变相的助长了走私黑船的嚣张气焰,所以阔耳才那么猖獗的公然把黑船停靠在有人居住的岛上补给食物、淡水。”

“他不是昏庸,而是五城中只有咖夏是靠海的,其余的都挨着腾腾山脉,比起海上,陆地边关的防守更加重要。”晓春解释道。

“腾腾山脉?!”这又是什么东东啊!?岚茫然的望着晓春。

晓春终于忍不住开始细细的打量起她来,说是打小就离家出来闯荡讨生活,怎么居然连赫赫有名的腾腾山脉都不知道?不仅如此,连他从来没来过柘邑的人都听说过五城城主的大名,而她却仿佛第一次听到一样,真是太奇怪了!

感到晓春探究自己的目光,岚才惊觉自己似乎露了太多的马脚,慌忙转移话题:“看不出来啊,你一个吉纳人挺了解柘邑这块热土的,是不是因为太向往了,所以特地跑来淘金的?”

“淘金!?”晓春疑惑的反问。

该死!岚暗咒了一声,然后打哈哈道:“哦,那是海上的黑话,其实就是探亲,探望亲人的意思。”

晓春神色微恙,他瞄了瞄岚,说:“柘邑怎么会有我的亲人?”

对呀,如果有亲人的话还用得着偷渡吗?!完了,这下是越说错越多,麻烦大了!正当岚大感不妙着急着该怎么自圆其说的时候,派去寻找阔耳的晏奎和仲达回来了。

“不兄弟,快跟我们一去看看吧。”晏奎一脸凝重的表情。

岚诧异的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仲达指着山头说:“到那里看过你就明白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还没到山顶,在一个山坳处一颗被雷电劈开了两半并烧得焦黑的大树下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不远处还有一个同样烧黑的木箱子,岚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就是阔耳扛下船的木箱。

她捏着鼻子走上前去,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是阔耳那家伙没错,晏奎跟在她身后问:“是他吗?”

“嗯。”岚退开几步点了点头,“现在知道了吧,雷雨天躲在树下是要被劈死的!”谁让他生前作恶太多,果然遭报应了,死也不得好死,哼哼,该!

“多亏不兄弟你见多识广,否则那天我就没命了。”身材魁梧的晏奎心有余悸的低语道。

给他一说岚才知道原来那天那个鲁莽的家伙是他!伸手拍拍他的肩,岚安慰道:“没什么,没什么,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嘛,互相照应那是应该的。”

晏奎呆住,出来混?!什么意思啊?

站在旁边的仲达走过去朝木箱子踢了一脚,里面散了一地的珍珠和金银首饰,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岚看到后眼睛都绿了,推开晏奎忙不迭的冲过去,抓起一把珠宝,浑身颤抖然后不禁仰天长啸:“挖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船到桥头自然直……哈哈哈哈!!!!!!!”

晏奎用肩膀轻轻的碰了仲达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不兄弟这是怎么啦?”

仲达老实巴交的晃了晃脑袋:“谁知道?突然笑得怎么恐怖,还满口讲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莫非这些是那个大坏蛋欠他的工钱?!”

“……”

[正文:第十二回 向自由出发(中)]

有了钱真方便;有了钱就是爽;有了钱天高任鸟飞;有了钱海阔凭鱼跃……星星啊,虽然你曾经对我很坏,但是现在我很感激你,因为在关键时刻你最终还是没有抛弃我!

嗯啊……美滴很,美滴很!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逃出生天,万事OK啦,哈哈哈哈……!!!!

岚抱着从阔耳那里搜来的珠宝风风火火的打山上下来,连忙将“墨鱼”召集到一块,让他们赶紧做好启航的准备,说是已经想到办法马上离开了。

“不大哥你难道找到船了?”丛溪简直把岚当成了神,刚刚他们几个人把小岛走遍了都没寻到半条船的影子,怎么不大哥一出马就找到了?!太厉害了!

“呵呵,你这么说也可以。”岚掂掂了手里的包袱(是她情急之余撕掉衣服前摆扎成的)。

不同于沉浸在盲目感动ing的丛溪,晓春敏锐的问:“你有什么打算?”

哎,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心眼就是多点,岚朝他笑笑,说:“你跟着我来不就知道了?”

吩咐晏奎和仲达照顾好大伙儿,别走散了留在原地等她的消息,然后晓春跟着岚向码头走去。路上岚把包袱丢给晓春提着,理由是:男人要有绅士风度。晓春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绅士风度”,只知道同为男人的他讲这话听起来让人感到非常的别扭。

不一会儿在岚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坐在码头上发呆的中年妇女,岚似乎跟她认识,很亲热的对她说:“Hi!我们又见面了。”

中年妇女木讷的看着前方,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明显是岚在一头热,岚不以为意的坐到她身边,一派悠闲自得的翘起二郎腿,说:“没等来你想要等的人,是不是很失望?”

晓春根本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甚是疑惑的来回看着他们,中年妇女继续维持原来的姿势不理不睬,岚冲晓春勾勾手指,晓春走过去,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串珍珠项链放到中年妇女的眼前晃了晃,结果那女人一直呆滞的目光飞快的闪了闪,眼见达到目的,岚歪嘴窃笑着一抬手将项链交还给晓春,把双手往后一撑,颇有姜太公钓鱼的架势。

不出所料那中年妇女绷不住了,开口问道:“他人呢?”

岚状似无聊的朝肩膀上吹了口气,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才慢吞吞的说:“哟?!怎么不演戏了?接着玩啊,挺好玩的嘛。”

“他…死了。”妇女平铺直叙的说,一脸复杂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气愤。

“如果告诉你他牺牲得很痛快,而且很壮烈,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岚抖着翘起的一条腿,态度非常嚣张。

“怎么死的?”中年妇女闭了闭眼睛,再张开时眼里增添了一抹令人心寒的阴沉,顿时换了一个面貌,显得精明又老练。

“天灾,雷劈的。”

中年妇女首次转头认真的看了岚一眼,她问:“你是怎么识破的?”

岚贼笑道:“要论起化妆改扮的手法,普天之下我要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再高明的障眼法我只消用一只眼睛看就知道是妖精还是神仙了。”

“你想怎么样?”既然遇上了道上的高手,中年妇女便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

“给我船、食物、淡水。”大家都是爽快人,岚也爽快的说道:“珠宝全归你。”

中年妇女又看了岚一眼,顿了半晌后:“成交。”

“OK,谢啦。”岚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手。

“他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中年妇女用很淡很淡的声音问道。

“山上。”不错,这娘们儿还挺有情有义。

协议一谈妥中年妇女雷厉风行的带头走到“墨鱼”们集合的地方,简洁有力的说:“跟我走。”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又陌生的女人,大家云山雾罩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有志一同的看向老神在在的岚,她一甩下巴:“Go!”

一票人马跟着中年妇女绕着小岛走了快一圈,最后在一个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用一堆石头掩饰了起来的山洞外停了下来,她说:“船在里面,食物和淡水在船上。”

所有人跟晓春一样讶异得象活吞了N颗鸡蛋似的,只有岚笑眯眯的朝大家招招手:“你们有力的出力,我当然是有钱的出钱啦。”

说着让晓春把手上的包袱递给那个女人,那女人一接过包袱看也不看转身就走,岚在她身后说:“你自己保重。”

女人顿住身形,好一会儿后说了一句:“赶紧走吧,城主的人就要到了。”

岚目送着她,直到她彻底的消失在视线内才感叹道:“是个人物。”

这时“墨鱼”们已经把那堆石块清干净了,洞口刚好能容下一条小渔船进出,洞内幽深狭长,隐约能微微看到一条船的影子在水面上摇晃。岚愉快的说:“大家还等什么?上船吧,出海去咯!”

……………………………………………………………………………………

当岚和“墨鱼”们上了船启程出海后,被满肚子疑惑憋得实在受不住的晓春找到岚,问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岚躺在阳光普照的甲板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叹了叹:“就知道你会来吵吵,哎,算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晓春干脆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是乔装改扮的?”

“我猜的。”

“你怎么知道她在等阔耳?”

“我蒙的。”

“你怎么知道她有船?”

“碰运气的。”

“不大哥!”晓春被岚敷衍的回答气得嗷嗷叫,“你这不说了等于没说吗?”

岚给他闹得没辙了,一骨碌爬起来,说:“事情看起来离奇,其实分析起来特简单。”

晓春不信,瞪她:“哪里简单了?”

岚很无奈的当起了解惑者:“我们都知道阔耳停靠在这里是为了补充食物和淡水,对不对?”

“嗯。”

“OK,问题一:食物和淡水怎么来?”岚问。

晓春想都没想就答曰:“买啊。”

“那天我跟着阔耳一去的,可没见到他动过箱子里的钱,那假设食物和淡水是他事先预备好的或是赊来的好了。”岚接着往下说:“问题二:当你遇到危险,十分害怕的时候,你会跑到哪里去?”

“我应该会回家吧……”

“即使不回家也会去平时熟识和认为安全的地方对不?”

晓春理所当然的用力点点头。

“OK,那又可以假设阔耳为了躲避台风决定逃到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安全的地方去。”

看到岚和晓春说得热闹,其他跟中了头奖似的,在船上走来摸去的“墨鱼”纷纷围拢了过来,岚指着晏奎和仲达说:“今天我不是跟他俩上山了吗?那条路正是当天我跟阔耳去取粮食和淡水时曾经走过的路,而阔耳恰巧就挂在那里。”这路岚是死了也不会忘记的,沿途洒下了不知道她多少辛勤的汗水啊!

晓春越来越迷糊了,他说:“那又怎么样!?”

“还记得我前面假设的吧?前一个和后一个假设放在一起的话就是阔耳在一个自己熟识且认为相当安全的地方预备或佘了食物和淡水,所以在逃往那里的路上不幸被雷劈死了。”

“可是这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听他假设来假设去的,完全没说到点子上嘛!

“你着什么急,我就要说到她了!”岚翻了个白眼,“不管是买还是赊总要有个对象吧?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对象,容我再大胆的假设一次,那个女人不是阔耳的‘二奶’也是整个人蛇集团的重要人物。”

二奶?!人蛇集团?!一帮人全懵了,虽然艳阳当头照,海鸥围着叫,仍旧感到一股恶寒从脚板底冉冉升起……

[正文:第十三回 向自由出发(下)]

晓春白着脸催促道:“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女人是乔装改扮在码头上等阔耳的呢!”

“OK,问题三:台风来了,你会收拾些值钱的东西逃走还是什么都不拿的逃走?”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会带点财物再走吧。”这次回答的是仲达。

岚摊开手:“就是啊,连阔耳逃命的时候还扛着个那么重的箱子捏,一般人都会随身携带一些财物或者舍不得丢掉的东西,而且台风过后也可以回去收捡点还能使用的物件,但我发现那个女人身边什么行李都没有。”

“也许她走得太急来不及拿了,也许家里什么也没有了,都有可能啊。”丛溪也加入一问一答中。

岚好整以暇的问:“就当她一无所有好了,那问题四:如果你遭了灾,房子倒了,船被毁了,你会怎么样?”

“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某女答曰。

“你看那女人脸上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吗?”岚转头问晓春。

晓春摇了摇头:“呆呆傻傻的望着大海,但这些都不足以证明她跟阔耳有关联吧?你怎么就认定是她了呢?”

“之前的那些都是推理,到了这里就是我的职业习惯了。”岚神气活现的甩甩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我到码头上打听情况的时候,所有的女人里面就瞧着她最顺眼。”

这算哪门子职业习惯?!晓春和别的“墨鱼”们听得满头黑线。

“一开始她对我不理不睬的,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大难当前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谁会有心思关心其他闲杂人等?但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告诉我她在等救济船,使得我慌忙跑回来让你们去找阔耳,后来我才想到她在利用我们帮她寻找失踪的阔耳。”岚说到这里觉得自己特窝囊,被人当猴耍了一回,“直到第二次我去找她的时候,终于被我发现了她的破绽。”

“什么破绽?!”好不容易说到重点了,所有人的集中了注意力,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倾。

“作为一个海岛上的渔妇,你不觉得她的皮肤过于白皙?特别是眼部肌肤紧致无暇,一丝细纹都没有,而且面部细滑、水润一定常做保养,才能保持毛孔畅通,免受岁月风霜无情的摧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普通人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可仰仗我出神入化的专业素养,注定让我比女人更了解女人。”

“……”

海浪声、风声、海鸟掠过海面发出的鸣叫声合奏出大自然和谐的交响乐,船上没有发出任何丁点的杂音,悬挂在中天的太阳滑了滑,船帆的阴影笼罩住了甲板上所有人的脸……

“不大哥,这就是你说的破绽!?”丛溪小小声的开口问道。

岚耸了耸肩,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晓春挫败的抹了把脸问道:“如果那个女人根本不是阔耳的…呃,二奶,你怎么办?”

岚无所谓的躺回甲板:“换个人接着问呗,反正台词都一样。”

晓春大受打击的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而是打算把码头上的人都问一遍?”

“对啊,所以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是猜的、蒙的、碰运气的,谁让你不相信!?我又不是神探柯南,现在幻灭了吧?也好,幻灭代表着你成长捏。”岚打了个哈欠,“肚子饿了,谁去做个饭?”

绚丽的幻境被打破,岚头上带着的光圈迅速消失,人们看到了无比残酷的现实。走避。

经过3天4夜的航行,岚和“墨鱼”们终于到达了柘邑上十六城最北边唯一临海的咖夏城。

北方海岛的气候非常的湿冷,仍旧滞留着之前台风带来的寒意,足叫初来乍到的一行人险些冻掉了耳朵,小船上的食物和水已经用磬,现在他们是一贫如洗、身无分文了。

岚下了船,对晏奎等人说道:“好了,如今大家都已经安全的到达了目的地,也是我们该分手的时候了,这些日子我们同甘共苦、历经风雨,不敢奢望你们把这些当成镶嵌在记忆里的钻石,至少他日江湖再见亦是朋友,咱们后会有期,拜。”

见到岚挥挥手潇洒的转身,晏奎飞快的跟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大叫了一声:“不兄弟,请等一下。”

岚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儿?”

被“墨鱼”们推选出来,公认能说会道的晓春站出来,说:“不大哥,你在咖夏可有熟人?”

“没有,我第一次来。”明知故问,这小子把她的底细都打听得差不多了,还问?!岚挑高眉毛望着他。

晓春上前几步:“我们跟你一样,在咖夏举目无亲,说老实话我们都是为了逃命才冒险来这里的。”

岚看到他身后的众人都默默的点着头,她叹了口气:“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呢?”

“既然你是一个人,不如和我们一起吧,大家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晓春看着她的眼里露出浓浓的不舍和一抹淡淡的激动情绪。

“可是我身上蹦子儿没有,穷得准备去要饭捏。”岚实在是不想连累他们,万一她不幸被王子昼或是涑的人抓到,他们的身份会曝光的,下场无非是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岂不都成杨白劳了吗?!

“那我们就一起去要饭,一个人要饭总没有三十多个人一起要饭容易吧!”晏奎被寒风吹得干燥开裂的脸上一副大无畏的神色。

岚沉默的看着三十个“墨鱼”们,心里已经千回百转的寻思,权衡着利弊:带着他们一起要饭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分工得好的话她还可以退居二线做内部协调工作不用直接上街抛头露面,被寻找她的人发现的几率少很多;再说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很可能会重演上次饿死街头的悲剧,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过:团结就是力量。她和“墨鱼”们怎么说都在生死之交的范畴内,甭管之前他们干的是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总之可以确定一点绝无害她之心。

“好,我们一起要饭去!”

于是深夜的咖夏码头传来一阵欢欣鼓舞的欢呼声!

要饭可以是一份工作,做得好的话可以发展成一项颇有远景的事业。这是在咖夏城各个岛屿沿街乞讨半个月来岚做出的总结。别看咖夏不大,有钱又有同情心的人倒不老少,一看到衣衫褴褛,一脸脏污的他们均是要钱给钱,要吃的给吃的,30号人楞是天天满载而归,吃喝不愁捏。就住宿条件差点,一天工作下来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全都挤在那条小船上睡觉,因为即使手里有钱,也没有一家客栈愿意做他们的生意。嫌脏。

就在岚准备加大乞讨力度,多方筹集资金在咖夏投资做点小买卖的时候,入冬后第一场雪却不期然的把他们送入了绝境。不但两个小孩冷得病倒了,还有几个女性同胞,她们的身体本来在来咖夏的路上就消耗得差不多,加上要来的饭只能裹腹哪有营养可言?这不一下全给累病了。岚不得不变卖了让他们能够安身立命的小船,再加上手头上的好不容易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勉强付了他们的医药费和病后的营养费。如此一来财政收支上变得捉襟见肘了,每天讨来的钱也刚刚够当日30个人的开销。没了船等于没了住处,到了夜里天寒地冻的他们只能蜷缩在人家的屋檐底下硬挨过去。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长此以往大家伙不被饿死也被冷死。眼看情况不妙的岚召集晏奎、仲达、晓春等中流砥柱开了个高峰会议,她在会上说:“同志们,现在的形势对我们这只刚刚建立的队伍相当不利啊,大家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晏奎望着仲达说:“你过去跑海的,你有什么办法?”

仲达说:“现在船都没有了,怎么跑?”

岚看着晓春,后者摆着手说:“我什么都不会,别看着我。”

“嗯,我也没指望你。”岚掏掏耳朵,“只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晓春发现他不大哥挺喜欢作弄自己的,但有时候又喜欢跟他叨叨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哎……他想了一下,说:“咖夏靠海又靠山,这回海我们是靠不到了,那不如……”

“靠山。”岚把他下半句说了出来。

“靠山?”

“靠山?”

晏奎和仲达不约而同的问道。

岚说:“俗话说逼上梁山,自古多少英雄好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选择往山上跑的,山上有动物,我们打了可以吃,山上有树木,我们伐了可以盖房子住,条件再艰苦也比现在露宿街头强,起码能熬到明年开春,到时候再出山寻找其他的出路,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齐声说:“就照不兄弟(大哥)说的办!”

[正文:第十四回 落草为丐]

既然已经找到了今后努力的方向,一票人马半点时间不耽误,吆喝一声便启程上路了。咖夏虽然紧挨着腾腾山脉,但从他们落脚的岛屿走到山区却要花费几天的时间,好在积累了半个月要饭经验,他们一边乞讨一边赶路几天后终于走入了群山绵延起伏,分隔吐曲与咖夏的夏曲山脉。

山路上,举目望去全是被白雪覆盖的山林——雾凇挂枝、溪水在冰晶下潺潺流动,被雪后的阳光照得星星点点发出钻石般的光泽,好一派银装素裹的壮丽景象,让岚叹为观止。

来自南国唐克捷的众人也没见过这般绮丽的景致,大伙走着看着逐渐放慢了脚步,如果不是因为连日赶路太累太饿,几个童心未泯的差点想打起雪仗来了。晏奎见大家都这么高兴,忍不住心情愉悦的对岚说:“不兄弟,看来你的决定是对的,这里有水源有食物,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我们就可以安家了。”

岚摸摸冻得通红的鼻尖,说:“我们不妨沿着这条小溪往上走找找看,有没有开阔点的地方,安全了才能有家嘛。”

“说的是,说的是。”晏奎越来越佩服这个瘦小、弱不禁风的不兄弟了,当然要撇开他时不常喜欢胡说八道这点。

背在仲达背上叫璨昆的男孩儿突然撒娇非让岚背他,大人们给他得闹没辙,岚只好笑着接过来。这小鬼自打他生病以来,每天晚上都由她抱着哄入睡,从此他就喜欢黏着她,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开。

“不哥哥,你说给故事给我听好吗?”璨昆趴在岚的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用好听的童声说道。

另一个背在晓春背上叫佳环的小女孩儿催促着晓春跟上来与岚并排走,她嗲声嗲气的说:“我也要听,不哥哥你快点说个故事吧!”

此刻岚不免想到了王城里那个开始也喜欢听她说故事的王后陛下,哎,这个时空的人有时候天真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经书多如牛毛童话故事却没半个,要她是安徒生转世的该多好啊,出书赚版费不比上街要饭有气质多了?!

岚咳了咳,然后无奈的说:“知道啦,我这就讲故事给两个小祖宗听,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祭司和一个小祭司……”

“然后呢?”璨昆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在岚背上急急的问。

佳环虽然没出声但兴致不比璨昆来得低,眼巴巴的望着岚,岚垂下头:“老祭司正在给小祭司讲故事,讲什么故事捏?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祭司正在给小祭司讲故事,讲什么故事捏?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祭司正在给小祭司讲故事,讲什么故事捏?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祭司正在给小祭司讲故事……”

“哇……5555555555555555555……”两道惊起飞鸟的啼哭声同时响亮的传来;众人狂汗ing。

晓春稳住脚底打滑的势头,非常鄙视的瞅了岚一眼,然后轻轻摇着背上哭得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说:“乖,别哭,还是春哥哥给你们说个故事好了。”

我靠,既然会说故事干嘛不早点跳出来?!这人真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岚一记眼刀劈过去,秒杀!

“很久很久以前……”

哎,所有的童话故事开头都是一水的:很久很久以前……岚翻了个白眼。

“……村里面住着一个长得很美很美的姑娘,而且不但脸蛋长得漂亮身材更是好得没有话说,胸部丰满,腰肢纤细,两条腿又直又长,她笑起来甜甜的,说起话来娇滴滴的,走起路来身子软软的扭来扭去好看极了,男人们特别的喜欢她,有天夜里她在村边的小河里洗澡,有个从外地来的年轻人正好到河边饮马……”

说时迟那时快,由后面包抄上来的晏奎和仲达快手快脚的把岚和晓春背上的孩子抱起来,以令人赞叹的速度冲上了前面的山坡,这时晓春的嘴还半张着捏。

随后走来的其他人均无不憎恶的瞥向晓春,在无言中鞭挞这个误人子弟的家伙,岚也吊起眼皮看着他说:“哎,人啊,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动荡中变态……”

走出没几步她突然蹲到地上,几个以为她发生什么意外的人纷纷朝她聚拢过来,结果将她拉起来一看,她居然已经笑得泪流满面,几乎要瘫倒在雪地里了。

晓春抽了抽额角,辨白道:“干什么这是?至于笑成这样吗?我这个‘村娘奇遇’总比你那个‘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强多了。”

“晓春!”

“嗯?”

“闭嘴!”众人齐道。

整了出闹剧后,岚他们慢慢攀爬到了小溪的中游,地势开始陡峭起来,踏着雪在上面走甚是难行,于是大家互相拉扯着彼此,防止有人掉队受伤,岚鼓励大家:“只要坚持,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

像是应验她的话一样,不久他们登上一片陡坡后发现了一块开阔地,大家欢欣鼓舞的一边擦汗一边开心的笑着,忽地冷不丁打斜里跳出了个黑影子,浑身毛绒绒的,起初还以为是遇上大灰熊了,晏奎和仲达以及几个手脚还算利索的男人连忙冲上来挡在妇孺前面,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岚躲在人墙的后面,从人缝中看去,原来不是什么大灰熊,而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高大,长相凶狠的男人,他身上穿着兽皮,手提一把玄黑大刀,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如同盯着美味可口猎物的大型食肉动物。

“站住,不许动!”来人语气不善,声音象打雷似的吼道。

嘿?!这孙子没瞧见他们早就站住了,而且根本没人乱动。岚摇头,她已经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他说:“留下钱财,不然我要你们的命!”

威胁人的话传来,晏奎和仲达充耳不闻、动也不动的站着,仿佛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岚在他们后面闲闲的说:“这位兄台是不是把眼睛放在家里没带出来啊?

“什……什么意思?!”抢匪顿感意外,不解的问。

“兄台您难道真的是有眼无珠?”岚叹息道,“为了感谢您这么大冷的天还坚持勤奋工作又如此隆重的出场,我们是不是该说一句特威武不屈的话以资鼓励、表彰?!”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全是清一色的汉子,可说话的明明是个女人声音,怎么会这么奇怪?抢匪抓着头左看右看,忙着研究个明白的同时嘴里还应道:“什么话?”

“就是要钱没有,要命N条咯。”

“你、你、你……是谁?!你什么人?!你、你什么意思?!”抢匪拿着大刀抖着手指指晏奎又指指仲达,没瞧见他们动嘴巴啊?声音到底从哪里传来的?

岚拨开人墙走了出来,并展开手阻止晏奎他们,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笑眯眯的说:“别瞎瞅捏,我在这里。”

由于身高的落差,抢匪低下头才看到一个瘦不拉叽却神采奕奕做一身男孩打扮的小姑娘,眼球一凸,挺了挺背脊:“你、你这女娃娃,好、好大的口气!”

岚捂着嘴哈了口气闻了闻:“不会啊,我口气清新,就象刚刚嚼了口香糖。”

“口、口香糖!?”抢匪懵了,突的他又挺挺背脊说:“少废话,看你是个女的我也不为难你,快把身上的钱统统交出来!”

岚把手往身后一背,说:“多谢兄台怜香惜玉之情,不过……”

“不过什么?!”

岚侧了侧头望向他身后,喊道:“喂,出来吧,大半个屁股都撅在外面我都看到了,块头那么大还藏什么藏?压坏了这些花花草草多不好啊。”

岚话音一落,抢匪吓得差点握不住刀,他忙不迭的夸道:“女娃你真厉害啊!”

岚特谦虚的说:“嗨,说什么厉不厉害的多见外啊,其实是因为我看你被人用石头扔得抖来抖去多可怜,很疼吧?”

抢匪搓着后背,心有戚戚焉的诉苦:“就是,就是。”

“是、是、是你个头!”一个同样身披兽皮身材肥硕的女子边骂边跑上来,一把捏住抢匪的耳朵就毫不留情的拧了下去,痛得他嗷嗷直叫唤,“连抢点东西都不会,成天就知道吃、吃、吃,真是猪啊!”

岚傻眼,半晌才惊觉如果再不将他俩分开就要发生血溅五步的惨案了,于是转过身去招呼晏奎和仲达他们快去帮忙,结果却看到身后的众人都狠狠怔住了。

她疑惑的问:“你们怎么啦?”

晓春吞了吞口水后,呐呐的问道:“你、你是女的?”

岚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对啊,我是女的。”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们?”

“你们也从来没问过我啊?”她无辜的说。

“我还以为你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叫了快一个月“不兄弟”的晏奎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就是我啊,是男孩还是女孩,很重要吗?”岚说得更无辜了。

“……”

[正文:第十五回 成帮立派]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对,他们根本没动手,倒是抢匪内部先掐了起来。由于俩人的块头都大,力气当然也跟着很大,岚感觉就象在看《动物世界》里两只大狗熊在打架似的,男狗熊很明显的敌不过女狗熊蛮横,女狗熊气吞山河的打得男狗熊那叫一个百花齐放,不过却暴露出一点——他们不是练家子;男的不是郭靖,女的不是黄蓉,他们不会武功!但把这两只纠缠在一起的大狗熊分开着实花了不少功夫——30号人全瘫坐在地,精疲力竭的猛喘粗气。

后来才知道这俩无胆匪类其实就是仗着自己牛高马大又长得凶神恶煞,在山里吓唬吓唬猎户,收点保护费、抢点人家打来的猎物度日,既没有技术含量更无内涵可言。

那个被女狗熊打骂得头都抬不起的男狗熊还特憨厚的问岚,你怎么都不害怕我们?!

岚告诉他,如果你们真是悍匪干嘛不到山下的运输线上去抢?甭管是扒飞车搞粮食,还是抢马车炸桥梁,劫财劫色看心情随便来,绝对似两把钢刀插在夏曲山脉的咽喉上!切,这样子躲在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里,得熬多久才碰上只肥羊?

大家听完岚的话都沉默了……

说起来还真是缘来不可挡。岚这番明显带有煽动、挑拨等反革命论调的言论居然深获女狗熊的亲睐,当得知岚他们是一群无家可归、身世可怜的流浪汉,特别还带着璨昆和佳环两个瘦得象小猴子似的小鬼头,彻彻底底激发出她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母性光辉,非常热情的把他们领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一个水草丰美、风景秀丽,最主要的是非常隐蔽的小山沟。正如晏奎之前提到的那样是一个安家的合适地点,于是一干人等跋涉数日后终于平平安安、有惊无险的可以放心在山里安寨扎营了。

不日,岚带领群众们开始大兴土木建立自己的家园。在岚“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的歌声中一颗颗大树应声倒地;在岚“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终点是爱琴海,全力奔跑梦在彼岸……”的歌声中大家把木材拉进了小山沟;在岚“高楼万丈平地起,藏龙卧虎高山岭,边区的太阳红呦红……”的歌声中一座座草屋、木房拔地而起;在岚“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歌声中大家终于迎来耳朵清净的日子……啊,是新家落成的大喜日子!

站在还散发着木头香气的房子面前,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的激昂,回想过去动荡的生活,没着没落的,吃了上顿愁下顿,也不晓得隔天会不会已经冻死在街头了,哪敢想还能有个自己的家啊?虽然现在还是五六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但足够让他们感到好像置身于天堂中一样快乐!

几个眼泪浅的女人边抹着泪,边小心翼翼的用手抚摸着墙壁,久久说不出话来;男人们从这间屋子走到那间屋子不停的打量,一下说明天再打几把桌椅,一下说床上得再添点稻草,那欢腾劲儿跟过年似的。然后就听见平时话不太多的仲达主动跳出来说要去打猎,晚上美美的吃上一顿,好好的庆祝一下!

岚说:“整个篝火晚会唱唱跳跳啥的我OK,但折腾出33个人的吃食,嘿嘿……估计得集体食物中毒。”

“什么是食物中毒?”男狗熊好奇的问。

“就是吃了不卫生或是半生不熟的东西,上吐下泻最后导致人体严重脱水,死翘翘。”岚解释道。

大家听完岚的话都沉默了……

仲达说:“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吧。”

后来才知道仲达原来是干海盗的,虽然只是个伙夫,但好歹也曾经参与解决过无数狠角色们的温饱问题。因为“海青天”被抓,他也跟着光荣下岗捏。回到家乡后游手好闲了一阵子,赶上唐克捷闹分裂,激起了他满腔的爱国情决定弃锅铲从戎却不小心站错了队,保皇派出兵大肆镇压他们,逃跑的路上让一个叛变革命的家伙出卖了,现在唐克捷悬赏要买他的人头。

既然说去打猎,自是要用到武器,找狗熊夫妇一商量,他们的兴致出奇的高,估计主要是这几天都跟着他们干活儿造房子没少受累,不进荤腥太久了,饿慌了神,现在听说有人打算开大餐,可乐坏了,于是唏哩哗啦的把他们珍藏的宝贝往地上整了一堆。岚定睛一看,好嘛,大刀、长矛、弓箭、铁叉、皮鞭……居然还有流星锤!?敢情这俩人的家是管制刀具集中藏匿的窝点啊!啧。

岚拿起一张弓瞅了瞅,嘿嘿,到这个时空这么久她还没试过弯弓射大雕是啥滋味儿捏,总算让她逮着机会了吧?想着想着就要学着《射雕》里经典镜头——屈左膝、绷右腿、双手高举弓箭过头、拉满弓——噗……咣当!大弓掉地,接着她也以一个白鹤亮翅的优美姿势扑倒。

正在挑选武器的人们都沉默了……

晏奎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弓箭,对岚说:“不兄弟…呃,不姑娘,你要是想学射箭的话,我可以教你。”

岚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感兴趣的说:“射箭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不想学捏,再说了这种破玩意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射到一只小麻雀。”

晏奎也不跟她啰嗦什么,拉着大伙上山打猎去了,等看到他一箭放倒一只野兔、一箭射下一只野鸡,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无比神准的神箭手!岚差点当场给他跪下,拜他为师,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晏奎只是望着她笑怎么都不答应收她做关门弟子……哎,好一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后来才知道晏奎曾在唐克捷一个非常荒凉的边关上当兵,整个部队加上小队长才15个大男人,一年四季也见不着一个路人甲,实在是过腻了大漠孤烟直,枯燥又单调的日子,所以就向上级申请调动,结果节衣缩食省下的白花花送去“疏通”的银子全打了水漂,等了两年楞是一点消息没有,如此这般将晏奎这条硬汉给逼急了,选了个风高夜黑的晚上偷偷跑路了。当逃兵甭管搁在哪个时空哪个年代哪个国家,都是大逆不道、不忠不义铁定砍头的死罪,偌大个唐克捷实难有他立足之处,便搭上了偷渡的黑船,漂洋过海到柘邑预备重新做人。

时节进入隆冬,连连几场大雪封了山,将他们的生活圈局限在小山沟里,日子倒是过得安定。一群人吃住在一起,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间少了许多顾忌,慢慢的亲昵了起来。好比岚帮无名无姓的狗熊夫妇取了名字,男的叫阿诺,女的叫诺嫂——成天听诺嫂喊她那口子:猪、死猪头、猪脑袋。不是猪也被她叫笨了,瞧他们那身板儿;那腰条儿;那一坨坨肥油……除了“阿诺”岚还真想不出比这个更合适的名字捏!好比岚知道璨昆和佳环都是被拐来准备卖给有钱人做栾童的,对于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的孩子们特别关照有加;好比缠着木匠出身的丛溪帮她做一双荷兰木鞋,试验成功后进行全员推广,如今人脚一双走起路来“滴滴答答”响,美观又稀奇的翘头木屐;又好比挑了几个音感不错,手脚伶俐曾经混过盗窃团伙的女孩子,吸收为“K歌街舞俱乐部”的荣誉会员……等等等等。

跟他们相处得越久,岚发现自己的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各色人马都有,于是乎冒出个想法来——他们加上阿诺夫妇一大票人马窝在这深山里,天天靠晏奎和仲达他们几个男人上山打猎、砍樵、升火做饭,暂时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但光是这样总有一天是要坐吃山空的,迟早变成与社会脱节、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白毛女、白毛公不可。而且之前在山下要饭时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业,丢了怪可惜的!再说他们不是海盗就是逃犯;不是土匪就是流寇,消息闭塞等于自寻死路,保不齐哪天被仇家和官府的人摸上门,等亮晃晃的刀架到脖子上一抹,怎么死的还不知道!要饭的好处就是消息特别灵通还有钱途,所以岚打算正式挂牌成立丐帮!

“成立丐帮?”各路英雄好汉齐聚一堂,听完岚宣布的新决定后都傻了。

“什么是丐帮啊?”最快回过神的晓春忙不迭的问道。

岚拍拍身上的狐皮夹袄,端坐于堂上,微一敛眉正色道:“若要追溯丐帮的渊源得从一位德高望重的八旬老人开始说起,他姓查名良镛,浙江海宁人士,如果提到他的笔名金庸,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有华人的地方对他那是妇孺皆知啊。”

“不大哥,你说这些跟丐帮有什么关系?”晓春发现要真正搞懂这位“不大哥”在想点什么实在是太难,比登天还难。

“对啊,不兄弟,咱们过得好好干嘛要成立什么丐帮!?”晏奎不想听下去了,每到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脑袋一阵阵犯晕。

虽然大家知道岚不是男人是女红妆,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岚自己也讨厌有人开口叫她就是“不兄弟…呃,不姑娘”,感觉特不男不女,所以开了个新闻发布会替自己正名——以前怎么称呼她的麻烦请照旧!

岚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之所以提到金庸金大侠当然因为他就是丐帮的开山祖师爷嘛,没有他哪来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这些武林绝技?镇帮之宝?哪来的九指神丐洪七公?北乔峰?”

“降龙十八掌?”

“打狗棒法?”

“……”各路英雄们大汗……

“当然啦,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我们目前面临的局势,不可以再沿用丐帮过去老一套的做法了,而是要重新出发创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品牌!”岚哗啦抖出一副对联,这可是她想了一宿才书写出来凝聚了她全部心血的肺腑之言——上联:丐尽天下富贵。下联:帮助人民脱贫。横批:阿门。

“……”各路英雄们狂汗……

“就此我宣布今日正式成立:丐除天下贫困帮助推动经济发展革命委员会。简称——丐帮!”

“……”各路英雄们瀑布汗……

[正文:第十六回 美丽的龙门山]

甭管“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这句话是谁说的,反正真TMD对极了!在高山上度过了数九寒天、滴水成冰、雪虐风饕的冬季,左盼右盼终于盼来了从海上吹来的温暖季风,山上厚达3尺的积雪渐渐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大地回暖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满山遍野粉白粉白煞是好看的时候,上叙异的猎户们和咖夏当地的猎户们纷至沓来在夏曲山脉进行春猎,山上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而窝在小山沟里的丐帮子弟也走出窝棚开始了轰轰烈烈振兴丐帮经济的活动——下山要饭。

话说丐帮成立之初,岚被众英雄一致推举为帮主,当然不是因为她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功高志伟;而是大家懒得去管,让她一个人瞎折腾去,爱咋咋滴,哪怕她的规划和决策的的确确能带来不少实惠,但这种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的帮派他们才不要加入,这种帮主他们才不屑捏!可真的到了弥天大雪封了所有人的活路,只能依靠往日囤积的干粮度日后,岚因地制宜的说了一句话:你们如果想衣食无缺的活下去,在咖夏这片神圣的土地上站稳脚跟,看是要当土匪跟着阿诺他们去打劫,还是去要饭?选一个吧。”

想当土匪在哪里当还不是一样?!何必千辛万苦跑来人生地不熟的柘邑来当?大家都是想洗心革面、从头再来的,出了火坑谁还愿意跳回去?而且帮主说了,他们要饭是不单纯滴,是有目的性滴,以要饭为依托建立起庞大的情报信息网络,主要靠贩卖消息获取经济利益,然后再发展壮大将丐帮分舵遍及柘邑各个岛屿和城市,汇集更多的消息得到更多的利益,至于股份拆分,集资上市云云,他们是有听没有懂……既然没得选了,那不如将就点好了。

如果开始大家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完成帮主分配的任务的话,那么现在再也没人敢小看他们这位久不久想出些莫名其妙怪招的帮主了。要了一个春天的饭下来,丐帮的帮众就由原来的30人逐渐扩展到60人、90人、120人直至现在的上千之众……丐帮凭着提供的消息情报快、准、可靠的优势,建立起非常良好的口碑,用过的人都说赞!无论是商业情报、农业情报、警方情报、军事情报,甚至是想知道自家那口子有没有在外偷腥的桃色情报,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丐帮给不了的情报!

等夏天将临之时,山下的帮众委托在龙门山本部的兄弟特地为帮主造了一座独门独院的房子聊表崇敬的心情,不过岚以艰苦朴素为立帮之本婉言谢绝了,只让人搭了个草堂,说是要学习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自在过活的潇洒。大家是不知道她要效仿的是何许人?但岚的这一做法给她赢得了不少死忠的拥护者。

时间转眼即逝,寒风呼啸着带来了岚在龙门山上的第二个冬季,短短的一年内他们的业务覆盖了柘邑上十六城整个版图,创造的经济效益更是成倍数增长。有了雄厚的资本后,丐帮除了保留沿街要饭这个传统项目,接着又扩展了其他跨行业的业务——喜欢看话剧、看电影的岚组织了桥班,由她亲自操刀编剧、配乐,有时候兴致一来她也会上场客串一把,在咖夏城赢得了不错的票房,深谙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岚不忘做好公益事业,常会送戏下乡丰富农民兄弟的业余生活,替自己的桥班稳固了一大批观众群;当然茶馆、饭店啥的也不能免俗的开了俩全国连锁交给八袋长老仲达负责经营管理,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方便丐帮轻易获得第一手消息,地球人都知道这些地儿小道消息传得最快了;丐帮还有了自己的海上送镖船队,由八袋长老晏奎负责统筹调度以及确保运输途中的安全等问题……岚把这些在娱乐业、饮食业、航运业打拼的丐帮弟子统称为净衣门;仍旧坚持在乞讨第一线收集和传递情报的丐帮弟子统称为污衣门。

年末各地净衣门和污衣门五袋以上的长老全部回龙门山述职,在整合了所有长老汇报的材料岚召开了丐帮第一次全体扩大会议。在会上她总结了一年中丐帮的工作,肯定了长老们的工作成就,表彰了业绩尤为突出的几位长老,并且就大家对有其他几个帮派想加入丐帮这个争议性较大的焦点问题做了详细的分析,发出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号召!岚说:钱是赚不完的,排斥和孤立其他新兴势力无疑是闭门造车,夜郎自大;我们丐帮应该在巩固原有优势的基础上必须以谦和的态度“走出去,请进来”,不断的完善自我,一如既往的发扬艰苦朴素、自力更生的丐帮精神!

于是隔年开春后丐帮吸纳了下十六城的四个小帮派,帮众人数破记录的达到上万人。丐帮的触角正式跨过皇家独岛延伸到了下十六城,由此丐帮已经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帮”了。

这天夜里岚如厕出来,准备回自己屋里睡觉,发现不远处火光忽明忽灭的跳动着,有人正在那边烤白薯,一闻到那烤白薯的香味儿可把岚馋得一腔哈喇子往东流……屁颠颠的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晓春那厮半夜给饿醒了,在厨房里翻出来几个白薯便打算烤来祭五脏庙。

初夏的天空异常的晴朗,风吹云希,星星满天闪耀,坐在潺潺溪流边火堆旁啃着香喷喷的烤白薯,天下最幸福的事莫过如此捏!嘿,这小P孩儿还挺有情调的。

“帮主。”

“嗯?”刚烤好的白薯烫得岚直撕牙,嘴巴不停呼噜呼噜着,分神应了一声。

晓春问:“你干嘛给这座山取名叫龙门山啊?”都一年多了,这个问题他老想不通,趁着帮主心情还不错,应该愿意给个合理的解释吧?

岚拼命吞下满口的白薯,深吸了吸鼻子说:“这个啊……若要追溯其来源得从一部非常有名的电影讲起,电影的名字叫做《新龙门客栈》……”

“帮主……!”晓春诚恳的递上另一个烤好的白薯,谄媚的说:“麻烦您给说点我能听得明白的好吗?”

岚别了他一眼,“我就要说到了,谁让你爱打岔?!”

“是、是、是,帮主教训得是。”晓春受教的垂着头,其实是冲着火堆猛翻白眼。

“电影里说的是江湖上所有不招人待见的人都集中在一个龙门客栈的地方,客栈的女掌柜仗着与千户大人非同一般的关系鱼肉前来打尖住店的客人,也就是俗称开黑店的,然后各路英雄豪杰在龙门客栈发生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故事。”岚回忆着这部令她非常喜欢的电影,“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咱们帮里的人都挺象龙门客栈里的人物?有前科,不是被通缉就是被追杀,个个身怀绝技却又怀才不遇,被正义人士所唾弃,不敢站在阳光下的社会边缘人?”

晓春琢磨了一下,点头道:“嗯,这样说起来还真象那么一回事儿。”

“所以龙门山就是这么得名的。”瞧她多有智慧?岚洋洋得意的笑着说。

竟然想到帮一座山取名,帮主是不是太无聊了点?晓春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说老实话我挺怀疑的,为什么你们这个时空的人都不喜欢命名?”岚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这顿宵夜吃得真是爽啊!

什么叫做“你们这个时空的人”?晓春还来不及消化岚话里的意思,又听到她接着不满的念叨。

“指着山叫这山,指着马叫那马,多无趣,山那么多,马那么多,这样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吗?”记得她还曾在王城里替两匹骏马取过俩特拉风的名字!

“山就是山,马就是马,干嘛非得取名字不可?”晓春不以为然的辩驳道,“而且夏曲山脉不就是名字吗?还有咖夏啊,腾腾山脉啊,不都是有名字的吗?”

“那是因为这些地方要标记在地图上的,所以才有了名字。”然后岚吊起眼尾问他:“打个比方好了,你在外面遇到了一个道上的朋友,人家问你:‘兄弟你是混哪里的?’你说:‘混丐帮的。’人家说:‘噢,原来您是天下第一帮的呀,久仰久仰,那你们帮主在什么地方啊?’你是特神气的跟人说:‘在龙门山!’还是毫无气势的告诉人家:‘在那山上蹲着晒太阳抓虱子捏……’?”

晓春满脸黑线的望着岚,无奈的说:“帮主,您在龙门山的事情是本帮特级绝密的事情,只有五袋以上的长老才知道,保密协议还是您死活让我们签下的,您忘了吗?我们怎么可能随便就告诉别人您在哪里!?”

岚转了转眼珠,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太阳穴,说:“笨死了你,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是在打比方,也就是假设,懂了吗!?”

晓春揉着被她戳痛的地方,一脸的憋屈,哎,伴君如伴虎啊。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帮主?所以帮主坚持将他留在身边,说得好听是总部新闻发言人兼龙门山警卫连连长,其实就是平时用来给她调侃消遣的撒气筒。你看吧中午的时候故意关起门来睡大头觉,午饭、晚饭任他喊破了喉咙都不搭理,结果被诺嫂抓着菜刀追得他满山疯跑,到现在才烤了几个白薯打算勉强填填肚皮,她居然跑来跟他抢!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天下第一帮排名第三的八袋长老、号称帮主跟前大红人的他连口热饭热菜都捞不到吃?

想到今天当他正经八百问她怎么处理摸上山的神秘客,没想到心思向来缜密的帮主却草率的丢了一句:看你是要放火烧山,还是要放狗咬人,随便!星星啊,想害人也不是这种害法吧!?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途,他还有远大的抱负没有实现,他还没讨老婆生一大堆儿女满地乱爬捏……55555555555555……泪奔ing!

[正文:第十七回 噌戒]

帮主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却懂得很多,说得出很多大道理;帮主不会武功,连弓箭都拉不开,但却能让帮里很多拳脚厉害的大男人心甘情愿听她的指挥;帮主不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但却很重视他们的教育问题,说什么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送他们到城里去读书;帮主很任性,爱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拦也拦不住,但却很有原则,错了就认错,改正后绝不再犯。

帮主是个爱热闹的人。

帮主是个怕寂寞的人。

帮主是个……很奇怪的人。

那天晚上吃完烤白薯,火堆里的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映着她巴掌大的脸忽闪忽闪的,他第一次发现帮主的眼睛幽深得象是见不到底的大海,而这片海正透过火光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山上的晚风吹过来凉凉的,一丝丝的,贴着皮肤很舒服,除了有小虫子躲在暗处喳喳的鸣叫,周围显得很安静,他忍不住一直望着帮主,好想知道帮主现在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很随性的往后一躺,舒展身体再长长的吐了口气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问:“帮主要是累了的话,回屋到床上去睡吧。”

帮主笑了笑,指着天上说:“在床上看不星星啊!”

于是他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来,果然看到满天的星斗,近得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得到,漂亮极了。

许久他们都没有说话,他想他应该再劝劝帮主,让她早点回去睡觉,因为夜已经很深了,而且躺在地上又吹风会生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们这样并排躺着,不用说话,静静的看星星,有种很美妙的感觉,叫他舍不得提前结束这一切。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

因为你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问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忘了我就没有痛

将往事留在风中……

等岚的歌声停下一会儿后晓春才侧过头看着她,她也转过来看着他,同时一手拍开他的头,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接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自己的草堂走去。

晓春默默的闭上眼睛,听见她把门关上的声音,再张开眼睛直直的盯着天空,这一宿他无眠到天亮……

过了几天,被晓春糊弄跑下山去玩失踪的阿诺终于回来了,当然免不了又被诺嫂一顿爆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嚷着说:晚上不许回房!

“帮主,我在山下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人!”阿诺顶着一张满是淤青、抓痕的脸,对岚说道。

“好看!?”岚怀疑的上下看了他一眼,“请问阁下,你所谓好看的标准是什么!?在该长眼睛的地方有眼睛,该长鼻子的地方有鼻子,该长嘴巴的地方有嘴巴就是好看了吗?”

“不是!”阿诺急了,说:“反正他长得比你好看!”

岚一听眉头倒竖,阿诺心惊忙摇手,结结巴巴的补充道:“不、不、不,你长得没他好看!”

“嗯!?”

“是、是你比较难看……不、不是,是他长得没你难看……啊……哎哟!”诺嫂赏他一个大锅贴,阿诺捂着脸委屈的哼哼:“真的是好看嘛……”

“猪,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诺嫂恶狠狠的说。

“他一个人?”岚捏捏眉心问。

“对,就一个人,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袍子,咋一看跟个仙人一样……连说话的声音都好听。”阿诺提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傻笑了起来。

“他还跟你说话了?”岚呼啦一声蹦老高。

“对,他会说话,不是哑巴。”

“谁问你这个啦?!我是问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岚冲上去揪起楞比自己高大出好几倍的壮汉,感觉就想蚂蚁在跟大象较劲儿似的可笑。

阿诺抿嘴想了想,说:“他问我从龙门山到吐曲怎么走?”

“然后捏?!你怎么回答的?”岚不自觉加大了力道,手指的关节都泛白了。

阿诺吓了一跳,不知道帮主这是怎么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一向嬉皮笑脸的帮主竟然一瞬间青了脸,嗫嚅道:“就、就告诉他,要翻、翻过龙、龙门山再翻过后面好、好几座山才能、能到吐、吐曲,不太好走,不、不如从咖夏坐、坐船去,方便点……”

岚倒抽口冷气,放开阿诺退开了几步,诺嫂仍旧维持着插着腰的姿势疑惑的看着她,问:“帮主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了?”

“晓春在哪里?”岚急声问道。

“带着人到山上转悠去了,他不是说有陌生人上山来了吗?这几天都在忙这事儿来着。”诺嫂指指外面。

“赶快把他叫回来,我要下山。”岚气息不稳的说。

听她说要下山,阿诺和诺嫂都愣住了,过去帮主下山无非是想上桥班去玩,每次去都会提前好久做大量的准备,跟女孩子们在房里缝缝补补、咿咿呀呀唱唱跳跳折腾够本了才动身,象这样匆匆忙忙的说走就走还是头一遭!

“帮主下山去做什么?桥班的人不是都下乡演出去了吗?”诺嫂以为她忘记了,特意提醒道。

她哪是去桥班啊?她是要去逃命!

“别问那么多,现在是红色警戒!”岚心急火燎的冲回房里胡乱的捡了几件换洗衣服,随便包一包往肩上一搭就往山沟外跑。

看到这阵仗,诺嫂马上让阿诺跟上去,一边爬上房顶朝天上放了颗响炮,通知晓春他们。

一路跌跌撞撞的小跑着,岚喘着粗气暗自庆幸自己除了木屐还发明了布鞋,否则只能恨爹妈没多生俩条腿给自己了!跑着跑着就听到林子里有人喊了一声:“口令!”

岚翻了个白眼,无奈道:“OIC。”

确认无误后一个人跳出来,恭敬道:“帮主!”

岚看都懒得看他,继续边跑边喊:“帮我把前面抓黄鼠狼的夹子全给撤了!”

“是!”

那人转身将藏在树后面连着机关的绳子放了下来,只见前方一路上埋设在草皮下的机关啪、啪、啪作响激起一波波草屑,岚跨栏似的一个接一个的越过合起来的机关,头也不回的挥挥手:“3Q!”

“不用3Q,帮主!”

岚满头爬满黑线,下次有空一定得打听清楚守这段山路的人是谁……升他一袋等级!

刚跑下山腰,还没等她跑出树林,迎面唰唰唰跳出五个大汉来,岚一个急刹车,借力使力将肩上的包袱往其中一个人的脸上一砸侧身想往旁边溜,结果那人冷冷的伸手一搪打掉包袱,一个箭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岚还想返身往回跑,但身后已经被另外几个人围了起来,她眼一瞠、眉一沉、张开嘴大喊道:“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

正在此时一声熊吼传来,震得几个人连忙放眼看去,原来是阿诺赶来了,他一看见这么多人围住帮主眼睛都红了,哇呀呀奋不顾身的冲过来,几个大汉被他惊得连忙退开,岚趁机跑到阿诺身后,扯着他的衣服大喊:“非礼呀,强奸啊!”

这还得了?!阿诺一把拔出只有唬人时才用到的黑铁大刀,横在身前说:“不许动……哎哟!”

岚在他的肥腰上死命拧了一把,就怕他会习惯性的往下说:留下钱财,不然我要你们的命!

那五条汉子见对方都动刀了,也不含糊齐刷刷的把随身武器全抽了出来,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晃花了岚的眼睛!阿诺很孬的倒退了三步,还差点踩到岚的脚,冷汗涔涔的来回打量着对手,紧张的气氛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岚想如果赶来帮忙的是晓春还有一滴滴胜算,可偏偏来的是只纸老虎,如今只能自救了!于是咬咬牙从阿诺的腋下钻出来,冷酷的瞪着随时可能举着武器砍过来的敌人。

蓦地吹过一阵山风,繁茂的树叶在他们头顶跳舞,但下面的人们却没一个敢轻举妄动,他们似乎对这个身着粗劣衣衫却眼神凌厉的娇小人儿有些许忌惮,阿诺简单的脑袋里只想到——不愧是咱们丐帮英明盖世的帮主,光用眼神就能把你们这些大男人吓死!

吧唧一声岚跪到地上,别说是阿诺了,连那五条汉子都被这急转直下的一幕骇得集体傻眼,岚嘴一瘪,不禁声泪俱下的说道:“几位大哥……小弟才出来混的,年少无知,经验不足,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社会又这么黑暗,人心又这么冷淡……如果小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条生路吧……将来小弟一定感恩戴德,少喝酒多种树爱护大自然……关怀老少边穷地区妇女儿童,让人人喝上干净水,放心水……555555555555555555……”

“岚!”

[正文:补遗 加冕]

一年前。

独岛,王城,辅星殿。

两个侍从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抬着一根两头嵌有祖母绿,外裹一层镂有复杂图腾的金色手柄,下方用白珍珠与粉钻串成的链子吊着一个纯金制成百合花形状的香炉,焚烧着的熏香从花芯处袅袅升起,他们沿着殿内铺陈一新、宝蓝色织有星星图案地毯的走廊缓缓向前走,随着他们的走动空气里布满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另一批侍从则是逐一将厚重的窗幔拉起,最后一次检查所有的礼器是否都放在了应该摆放的地方,务必做到精益求精、万无一失……

王子昼站在寝室中央,展开双臂任围跪在四周的女侍们替他穿着样式繁复又华丽的礼服,此时窗外的天色还一片蒙蒙,远处连绵的山峦深蓝深蓝的仿佛还在沉睡中,而寝室外各神殿宗庙的千目大祭司已经诵念了半天的经文了。

今天是他加冕为王的重大日子。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整个王城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听说单是皇家礼司库一天的进出次数就高达百余回,除此外庆典上用到的其他物品更是每天源源不断的运进王城;还有为了迎合他的喜好特地在王城修葺了一座跑马场和较场;各地进贡良驹、宝物的船舶陆陆续续驶进,填满了偌大的海港……父王在三天前搬出了御星殿,跟王后一起住到了长星殿。其实辅星殿除了他的寝室,所有他的东西都被搬空运到了御星殿,在他看来自己无非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把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换好衣服侍女们恭敬的退了出去,王子昼深深的叹了口气,外面诵经活动仍旧持续着,他走到窗口站定,看着已经泛着鱼肚白的天际,如果在过去他可能会觉得今天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是地位尊贵的王室嫡子,有一天要统治柘邑的王,从小父王就这样告诉他——虽然他的年纪小得还不足以弄懂“王子”这个称呼代表的意义是什么?——但却知道从此一切不管是愿意的、不愿意的东西他都必须学着去接受和适应,所以即便是远离父王和王城,镇守最偏远的边关,好几次在战场上险些丢了性命,他无所谓;又或者参加无聊至极又虚伪得无与伦比的应酬,把自诩为国色天香拼命向他谄媚的女人们看成一匹匹发情的母马;他无关痛痒。因为这些都是为了今天,他将头戴王冠、手拿权杖,成为柘邑史上最年轻的王!

只是……那个曾经不小心撞进他的生命,撕开他冰冷面具,让他热血沸腾又暴跳如雷的女人如今却不在身边,和他一起分享这份荣耀。他清晰的记得他们相遇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们之间第一次的亲吻;他们一起设计捉拿“海青天”;他们一起在吉纳并肩作战;她最后给他的那三个拥抱;她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躺在他怀里的样子;还有她纵身跳下悬崖自己心魂生生剥离身体的痛苦和绝望……似乎他们一直不停的争吵不休,她用尽方法逃离他,他用尽方法抓紧她!为了她他甚至可以放弃王位、放弃权利,但…她不要,她不稀罕。

拿起桌上一块被人用锋利的小刀割得残破不已的兽皮,他苦涩的笑了笑,低喃道:“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好想你!

咖夏,码头。

涑背着手站在船头,一直追随着他的阿迪无声的向他靠近,望了望岸上的咖夏城,因为今天新王加冕,所以整个城池沉浸在一片欢乐当中,入夜后仍旧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这样看来怕是要闹个通宵了。

“城主,王后陛下的密函。”

涑垂下头,接过阿迪递来的羊皮卷,下一秒手一扬直接扔到了海里。

“城主,你……”涑的动作太快,阿迪都来不及阻止,“王后陛下还等着您的回信呢!”

“王太后陛下。”

“什么?!”

涑淡不可察的笑了笑,解释道:“昼已经是王了,自然要改称王太后陛下。”

阿迪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问:“那回信呢?”

涑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收到信,哪来的回信?”

阿迪哑然,瞪着自己俊美无俦的主人,这都第几次了?从城主回到吐曲后,王后…不,是王太后陛下总定期送来密函给他,但他却从来不回,而且看也不看,他知道王太后陛下打算想办法让城主重新回王城去,不过在寻到左侍宫之前,城主根本不会想别的事情,天大的事情也不会想!

“吩咐下去,可以开船出发了。”涑说完又转头继续凝视着远方。

阿迪轻声叹息着,然后领命离去。

涑看着黄昏后逐渐阴暗下来的大海,海的那头是吉纳,是岚的故乡。这次决定去吉纳全是赌运气,他想也许岚会在那里,毕竟那儿曾经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在战争中去世的母亲也埋葬在那儿,还有她的父亲……如果她不在,他至少可以拜访一下她的家人。

起锚了,传来拉升铁链时发出的沉重声音,船微微一动,随后划开海浪缓缓的驶离码头,涑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码头上出现了一个让他朝思暮想,相思成狂的人……

“放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岚大力的甩开拽着自己的晓春,一脸的阴郁。

晓春不满的插起腰,学着诺嫂的模样对她说:“帮主您不是最爱凑热闹了吗?今天城里这么热闹,您生什么气啊?!”

正因为热闹她才要生气,当她得知王子昼将要加冕为王的时候起,她的内分泌就开始严重失调,情绪不稳得见人就想抽一把,结果晓春这只瘦皮猴居然不怕死的连哄带骗把她带下山,最好他说的“天大的惊喜”真的够惊喜,否则她绝对把他踹到海里喂鱼!

“惊喜捏?在哪里?!”岚没好气的问。

“惊喜就在那里!”晓春欢天喜地的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说道。

岚不感兴趣的抬头望去,结果看到当初他们搭的那艘黑船正停在码头上,她一怔,抖着声音问:“你……你是怎么搞到的?”

“我和晏奎还有仲达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啊!?”晓春骄傲的说。

岚连忙跑过去,问:“能上去看看吗?”

“当然了,帮主,这船已经是您的啦。”

上了船,岚怀念的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摸,嘴里不停的说:“哎呀,我的亲娘,跟原来一摸一样,一点都没变……看看,这里还有当初我拿菜刀砍出来的印子,哦卖噶,太神捏!”

晓春跟在她身后,说:“最近我看帮主您好像有心事,成天闷闷不乐的,跟晏奎他们一商量,决定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给您,让您高兴高兴。”

岚感动的回身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小样儿,长能耐了,都知道心疼人捏!不错,不错,没枉费我白疼你们一场,呵呵……”

什么叫没枉费我白疼你们一场啊?!说的是什么话?晓春不爽的皱起眉,继而一想只要帮主开心就好,她爱怎么说随她怎么说吧。这段时间以来,生产建设搞上去了,帮主的心情却越来越差,害得他们一个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全靠他比较了解帮主,知道她是个念旧的人,想出这个主意终于逗得帮主重展欢颜,不然整个龙门山乃至整个丐帮都得变得死气沉沉的不可,这对才闯出点名堂的丐帮大大的不利!

“嘭!”

这时天空上炸响了绚丽夺目的礼花,原来咖夏城里欢庆新王加冕的活动达到了高潮,人们燃放起烟花来增加气氛,引得岚和晓春昂起头看,岚低声说:“那家伙登基好像还挺众望所归的……”

“您说什么!?”专注看烟花的晓春疑惑的问。

“什么都没说,你幻听了。”

“……”

小A插播:总感觉昼加冕为王的事情应该好好交代一下,所以才补了这一节,但又不知道安插在哪里比较合适?干脆独立出来算了……看到涑跟岚擦身而过是不是觉得A我非常的有编写文艺片剧本的潜力!?哇卡卡卡……每次看偶像剧看到这种狗血剧情时,我都粉不以为然的说:哎呀妈呀,太浪漫捏,要是现在就让他们遇到咋整出几十集内容胡弄观众?!而这就是现在我要对各位看倌们说的话!88!飘~

[正文:第十八回 来了个漂亮男人(上)]

诺嫂点燃的响炮可把呆在森林里的晓春吓坏了,那是不容错认的“红色警戒”——丐帮级别最高的预警警报!莫非帮主出事了!?晓春头嗡的一声接着是一片空白,只是下意思的朝本部驻地拔腿跑去。

早就等在沟口的诺嫂告诉他:帮主下山去了。

晓春二话不说,对和他一起赶来的几个兄弟喝道:“操家伙,跟我走!”

随后一行人刻不容缓的往下山冲,跑在最前面的晓春慌得不象话,心脏嘭嘭狂跳,眼皮也在跳,几次差点因为脚踩空而摔个狗啃泥!他无比希望这次是帮主穷极无聊逗着他们玩的把戏,或许帮主正躺在哪棵树墩后头悠闲的晒太阳,在看到他们急得蹦蹦跳后,突然跳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的说:“不过是一次演习。”——同前几次一样……跟帮主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算得上小有默契,每次她想玩什么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意图,有兴致的时候假装一下,配合她一起胡闹吓唬其他的人;没心情的时候就故意戳穿她的阴谋,把她气得半死再大摇大摆的酷酷的从她身边走开。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今天的情况非常不对劲!如果不是真的出事了,他绝不会那么心神不宁。

花了不到阿诺吃完一碗饭的时间,他们便如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的下了山,突闻得身边的一个兄弟轻喊了一声:“帮主在那里!”

这一喊终于揪回晓春涣散的神智,压下心头狂肆的躁动,他朝前方不远处定睛看去,果然发现有6条身着黑衣的大汉全部拔剑相向,将帮主团团围住,存在等于不存在的阿诺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这些人是谁?!是前些日子秘密潜上山来的人吗?他联络过山下污衣门的弟子留意近来咖夏城中的情况,但他们回复的情报指出除了五城城主例行做夏季渔业巡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那么这票人马是强盗?可是不像,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一般强盗粗鄙又穷凶极恶的样子,反而象训练有素的军人!这将更加难对付……

晓春示意大家停下飞奔的速度找掩护,然后慢慢靠过去,伺机救出被困的帮主。自从丐帮壮大后他们最初那30个“墨鱼”,有8人分到了污衣门做长老去了其他地方,5个人在净衣门,5个女孩和2个孩子在咖夏城的桥班,剩下的全留在龙门山由总部直辖,但地位都是五袋以上的长老。留在山上不代表他们无能而是30人里首推的最有能力保护帮主的人,他们对帮主的忠诚天地可表。

晓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但他有自信能击败他们,他对几个同伴打了两个无声的手势,他们静悄悄的向那些黑衣人包抄了过去……

“岚!”

蓦地有人远远的喊了一声,晓春连忙举起拳头,所有人都停止了前进,他躲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面探出脑袋想看个究竟,却在下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好美!在那6个黑衣人身后出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穿着月白长袍的男人,一头乌黑清亮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后,他的五官完美得无懈可击,既有女人的细致又有男人的英伟,魔魅却不显妖艳,他的头发和衣服在风中交替波动,简单的一黑一白间流淌着与身居来的高贵气质。

晓春吞了口口水,颤抖的发觉到那男人的眼神就象前些天他在帮主眼里看到那片海,深邃、浩瀚、见不到底!而这片海正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帮主……

他……叫着谁的名?

“岚!”

衣摆窸窣的滑过草石凌乱的地面带来一阵令人熟悉的气息,一声低沉雅致的呼唤让跪在地上的岚徒的一窒,这个声音……只有一个子的单调音节混入了些许悲怆和浓烈的思念却仍旧清幽,“锵”的戳进她的耳膜变成神经信号上传给大脑,使左右脑半球为之震荡,一股尖锐的刺痛通过神经中枢猛的直窜而下,咆哮着越过颈部大动脉狠狠的穿入心脏爆发出巨大的威力,顿时痛得她两眼热辣辣的直想落泪,不由自主的僵直了身体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最终,他还是找来了!

岚知道如今作为柘邑最大的情报头子,她所藏身的地方就象美国中情局那样大家都知道在弗吉尼亚州的兰利,可谁也不晓得具体位置。但事实证明她太自负了,任何保密协议对某个人来说形同废纸一张!当阿诺告诉她有人向他打听从龙门山到吐曲怎么走,她就知道露馅了——龙门山只有丐帮的人才叫的,而知道龙门山在哪里的也只有丐帮那30位长老。一般问路的人通常会问:从这里到吐曲怎么走?傻乎乎的阿诺被人套出实话而不自知,再加上他对那人相貌的形容,她非常肯定来者就是涑!他不愧是柘邑王室成员,的确神通广大,竟然能查到龙门山的所在地,那么前段日子在山上留下痕迹的就是到处打探消息的他了!

“岚!”

深深的喊了一声跪在地上的人儿,涑紧张得手脚打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跟个傻子似的死死的盯着她,象在沙漠里饥渴了一千年的流浪者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块绿洲想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又怕把她吓跑,只好贪婪的注视着久别不见的她以慰一丝丝相思之苦——她瘦了,头发没有再象过去那样梳成新奇的发髻,而是自然的垂在颈后;身上穿着过去她绝对弃如敝屣的看不出款式大布袋似的麻布衣服,只在腰间松松的系了条袋子;因为低着头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唯见两条秀气的眉毛和悬在下面不停抖动的浓密睫毛……他可以理解为她的心情跟他一样紧张?还是……他不愿承认的被他找到后的恐惧?

他在吉纳呆了大半年的时间,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了吉纳所有的疆域,但……没有寻获她的踪影,她没有跟他想的那样回到故乡来,而她的父亲受到昼的重用去了柘邑,他甚至没能见到她的家人,这让他体会到深沉的失落与绝望。回到吐曲后,可以说是万念俱灰,成天抚琴度日,如果不是仅凭着她没死、尚在人间的巨大执念,恐怕他已经行将就木,无法呼吸了。然后,他得到了某个讯息,一个天大的惊喜,他等到了,终于啊!于是他写信给了王太后,不惜动用他从来就不屑往来王太后秘密征募的兵马进入夏曲山脉搜索她的下落。

刚才隐身在树后的他见到她时,他几乎将树干捏得粉碎!从胸口迸发的火花差点烧毁了他所有的意识,只感到眼前一片火红,那种讶异和震惊的强烈悸动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曾经思念她、寻找她的日日夜夜,生不如死的痛苦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全消弭殆尽、涓滴不留……唯一剩下的就是虔诚的感谢星星,让他失而复得!

阿诺看着指在自己胸前6把亮晃晃的锋利的剑尖,害怕得三魂七魄快要出窍了,头皮发出魂魄急于挣脱抠抓时发出的吱吱声,帮主过去说得没错,真正的悍匪动起手来那是杀人不眨眼,哪像他连只鸡都不敢亲自动手杀?!现在怎么办?他想他们应该是遇到传说中的悍匪捏。

“岚!”风中传来一声呼唤。

他呐呐的屏息看去,是他?!那个漂亮飘逸得跟个神仙似的男人。阿诺傻笑起来,不禁露出“看吧,他长得就是比帮主好看”的白痴表情……

(小A插播:本来不管他的事儿,但基于言论自由的原则,既然他有意见想表达,姑且让他在这里插一下花……)

仿佛中了定身咒,涑一动不动的看着岚,岚则越来越低的佝偻着身子蜷在地上,此时再也无法忽视帮主正面临危险的晓春等人象散开的口袋围上来,呼啦啦往她身前一挡一收,再排出帮主曾经教过的“北斗七星阵”打算跟敌人决一死战!

晓春一把扶起岚:“帮主您没受伤吧?”

岚虚弱的哼了哼别开脸躲到他肩后,长时间跪着让她的双腿一阵酸麻,继而无力的倒向他的背,低声说:“我没事……”

亲眼看到岚跟别的男人亲密的靠在一起,一根叫做理智的神经在涑的脑袋里绷断,他一个大踏步上前喊道:“岚!”

晓春快速的抱着帮主的腰撤退到后方,其他人马上变换阵法不让敌人发动的袭击伤害到他们,涑脸色唰的全白了,担心他生命安全的6个黑衣人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玩的是什么但也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就这样风起云涌一场混战开打了。

岚紧紧的揪着晓春的衣襟说:“你们打不过他们的,千万不要硬拼,他们只是想抓我,不会伤害我。”

晓春疑惑的低头看着她,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您?!”

“哎,说来话长,现在逃命要紧,你让兄弟们掩护我,随便打打拖延一下就撤,知道吗?”岚根本不敢看涑的样子,始终低着头不断往后退去。

“下山的路都让他们的人堵住了,您要往哪里逃?”晓春瞪着那个看起来象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漂亮男人,隔着群殴的人群散发着强大的怒气,斯文和优雅早就不见了。

“哎哟,你就别再问个不停了,我自有办法离开,你去通知帮里的人总部被人踢馆了,暂时都不要联络,等我安顿好自然会去找你们,记得了吗?”眼看前面的阵法要被破掉了,岚飞快的交代完,闪身跑进了树林里。

晓春看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的感觉,好像帮主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似的!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星星啊,您就当我晓春刚才在乱放屁,可不要当真啊!

[正文:第十九回 来了个漂亮男人(下)]

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

虽然岚不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这么浅薄的道理她还是知道滴。好歹在龙门山呆了一年多的时间,总不能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吧?人之所以长脚那是为了能直立行走,为了能跟某些哺乳类动物分出个高低差距来,既然天赋异禀当然得物尽其用,所以这座龙门山她摸了个贼熟,还开辟了好几条逃生路线——做为天下第一帮的女掌门人,当然要体现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绝代风华,对不对?

岚呼呼呼的在崎岖的山路上疯跑,耳边已经听不到打斗声了,直到确定跑出了安全的距离她才伸出手捂着胸口,希望能平息一下刚刚见到涑时涌起的那股揪痛感……离开他一年多了,这段时间里她尽量让自己全神贯注的投身到发展丐帮经济建设初级阶段中,就怕一旦闲下来会不知不觉的想起过去。

她欠下太多的情债,纠葛牵扯了太多恩仇,解不开、理不清、还也还不完……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大难不死是不是因为罪孽深重,所以连老天都不愿意收了她?!因此她没有勇气抬起头看他一眼,没有胆量再去面对他的深情,她还没做好足够的准备挑战那个叫做爱情的关卡!哎,怎奈何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苦不堪言呐。

手脚并用的攀上一座小山坡,山坡的另一边有一个深潭,由高山融雪的溪流汇聚形成,是遍布于龙门山上大大小小潭洼水泽之一,表面上看去很普通,但岚知道这个潭底连接着一条地下水道——这便是“狡兔三窟”中的一个窟。不过需要从崖壁上跳下去,然后闭气潜水15分钟才能通过水道到达成功的彼岸,对于拥有潜水执照的她来说轻而易举,自然成为遇险遁逃的首选路径,而且这么简单的就能办到的事情她也就没有必要在帮内推广啦,换句话说天底下知道这条路的人非她莫属!嘿嘿……

站在崖顶,岚看着下面碧绿碧绿的潭水,正午的阳光使它散发着迷人的金光,如同镶嵌在石缝中的宝石。岚仰头轻吐了一口气,好在跑了一段长长的山路手脚早就活动开了,倒替她省了做热身的力气,迅速把碍手碍脚的大兜衣一脱,露出里面的挂带抹胸和超短四角内裤。经过一年山中的生活,让她的身材磨练得修长有型又不失女性的柔美,之所以穿那种大麻袋衣服主要是为了抵挡高海拔地区强烈紫外线对皮肤的伤害,不然裸露的皮肤哪能闪着嫩白如奶油般的色泽?

正打算以一个漂亮的鱼跃跳下等同10跳台高的山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不要跳下去!”

岚吓得差点滑倒,她回头一看本该被晓春他们拦在山下的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追了上来?!而涑看到岚站住悬崖边上一副打算往下跳的样子,更是惊恐得几乎魂飞魄散!星星啊,求你不要那么残忍,你怎么能让他再承受一次失去至爱的打击?!他不禁歇斯底里的嘶吼:“不要跳,听见没有?!我绝不允许!”

岚怔住了,她清晰的看到从他眼里流露出狂乱的神色和巨大的悲伤,他一定在那个时候被她吓坏了,所以才这样的吧……一身优雅的他何尝如此失态过?为了她这个不值得被爱的人吃足了苦头,留下磨灭不去、难以愈合的伤痛。

岚别开脸,深深的负疚感让她难过的闭上眼睛,她低哑的唤了一声:“涑……”

涑闻声大振,从见面到现在终于听到她的声音,他感到一直紧绷着的心开始发软,捏握成拳的双掌缓缓的放开,深凝着近在咫尺的她无法言语。

“涑,我对不起你……咱们还是……白白了吧……”岚边叹气边摇头说得断断续续的,忽而出其不意的往下一跳!

几乎是同时她感到身后黑影一罩,一只手臂扣住了自己的锁骨,身体靠在一片温热的胸膛前,接着听见涑在她耳边说:“你要跳,我跟你一起跳!”

哦,买噶的!这岂不成了双人10米高台跳了!?岚抑制不住的尖叫道:“我不是螺丝……挖啊啊啊!!!!!”

一路俯冲直下,两人落水时激起丈高的水花,潭水唏哩哗啦的纷飞四溅,惊得四周的鸟群纷纷离开栖息的树梢振翅高飞;而水里比想象中的要明亮很多,阳光一束束的直射到底部,由于两个不速之客的打扰使得水流翻涌,如万花筒般不断的变换着旖旎的光芒。涑紧紧的抱住岚一刻也不敢松懈,等自己的眼睛适应了水里的环境,他才试着往上游去,可是岚却在这个时候拼命的挣动起来,乱踢的双脚有几次踹到他的大腿上,涑皱起眉用力将她转过来,看到她一副想把他掐死的样子,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连潭里的水都无法将之熄灭,她蠕动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除了让空气化成一个个银色泡泡连串的飘走外,他根本听不到。

不过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是在骂他……其实跟着她一跳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便马上明白过来——这次她不是要寻死,而是求生。可恶的她害他刚刚差点吓掉了半条命!星星作证,这女人逃跑的方法还真是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和她在一起非得胆量够大,心脏够强才行!她肯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抓住她可以连命都不要了,所以气得忘了还在水里就忍不住开骂起来,想着想着涑笑了起来,目光不由的落到她那件在水里呈半透明状的奇怪衣服上——噢,他的岚,回来了。

涑噙着笑意,单手插到她脑后扣过来,降下头薄唇重重的覆了上去……

唔……!

岚瞠大眼睛盯着贴着自己唇上放大的俊脸,两条飞扬的浓眉下魔性的炫黑晶瞳邪恶的反射出她呆怔的表情,坚挺的鼻子亲密的摩擦着她的,滑腻的唇瓣缓慢的吮吸着她嘴里逐渐稀少的氧气……等等、等……等一下,他、他在做什么,啊!?岚难以置信这个美色冠绝天下、气度风雅惑人的家伙居然厚颜无耻的用手背来回的划过她胸前因水凉而挺立起的乳尖!?

唔……!!

奋起反抗的岚伸出手想挥他一掌,结果他灵巧的一挡一扫将她的两只手牢牢的反抄到她的腰后,稍稍一用力将岚整个人都挤进了他怀里,两人的身体立刻严丝合缝的黏在了一起,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脏撞击胸口的节奏,不过嘴唇却暂时得以摆脱了他的缠吻。涑有些不满向她俯靠过来,气息快要用尽的岚憋着最后一股劲儿左右躲闪着他无所不在的唇——色欲熏心的死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挑逗女人的!?技巧掌握得挺熟练的嘛,莫非过去他都是在扮猪吃老虎?!惶然间发现他眸色一沉,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他的一只大掌捧住了她的臀,然后开始火辣辣的爱抚着……他、他、他!岚讶异得张开嘴,一不留神被涑趁机吮吻了上去,露出奸计得逞的诡笑。厚!来人呀,救命啊!非礼啊!!!

“咳咳咳咳咳咳……”

终于心满意足的涑托着岚浮出水面,岚痛苦的趴在他肩上呛咳着,涑一边温柔的轻拂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还万分迷恋的在她耳边落下无数个细吻。

“TMD,你这个王八蛋,你想害死我?!”一恢复通畅的呼吸,岚便恼羞成怒的用力捶着他破口大骂,“就算再饥渴,再兽性大发,再欲火中烧也要看看地点嘛,你以为我们是鱼有鳃吗?小命儿都玩完了怎么风流啊?!你长个脑子光是摆着好看的吗!?”

“呵呵……”涑被骂得好不开心,两手在岚的裸背上交替着滑来滑去,感受雪白嫩柔的肌肤带来的美妙享受。

“笑、笑、笑,你笑P啊?!还不上岸去,都快变成韩国泡菜啦!”岚火大的捏着涑的双颊,扭曲他异常摄人心魄的笑脸,省得她看了会忘记一切,迷失心志。

虽然时至夏季,但山中的温度仍旧较低,而且潭水是高山融雪的冰水自然比平地的水冷,涑看到岚两臂上冒出细细的疙瘩后,马上往岸边游去。一上岸,精疲力竭的岚瘫成大字型倒在岩石上,涑抬头看到太阳已经跃到了山的那头,留下一大片阴影笼罩着这个山谷,沁凉的山风吹来让湿透的他们冷得瑟瑟发抖,于是他蹲下来问:“你想从这里逃到哪儿去?”

岚动了一下,没看他,反问:“能逃去哪里?”

“岚,以你的聪明,如果不是事先做好了准备,你绝不会跑那么远的山路从上面跳下来,别瞒了,你需要干的衣服,不然你会冻死的。”

见鬼!这厮是何等机敏的人物,她怎么以为自己能骗过他!?岚诅咒着坐起来,其实她知道再不按原计划潜水离开的话,等太阳完全落下后,他们真的会冷死。这个山谷人迹罕至,连狩猎的人都没来过,所以才被她选为秘密逃生路线,周围的丛林复杂而莫测,想徒步走出去?除了拥有超人的胆量外还要有足够的运气!

她撇撇唇,说:“我应该不用太担心你的潜水能力,对吧?”

涑微哂:“你刚才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

“……”

[正文:第二十回 爱相随(上)]

再次跳到潭水中,水里的低温让岚和涑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山里的气候就是如此常常在一天内就可以感受到四季的变化。等身体稍微适应了水里的温度,岚深吸一口气后开始下潜,涑一言不发的跟进,两人一前一后潜到潭底,随着水流的去向很快的找到了地下水道的入口,由于时间宝贵、氧气有限,岚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这条水道既崎岖又很狭窄,有的地方甚至无法让手脚活动开,只能靠手摸着岩壁慢慢的滑过去,以涑的个头要顺利通过还挺考验人的,岚想回头看看他的状况也因为空间太小而不得不放弃,暗自希望他聪明点,游不过来知道退回去,可千万别使蛮力强行通过,否则卡在水道里动弹不得,到时候氧气用尽神仙也救不了他。

当肺部憋得隐隐生疼时,岚知道就快游出去了,不禁加快动作,灵巧的弯过一块凸出的岩石便看到前方渐渐透着光亮,水道也变得豁然宽阔起来,她欣喜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游去——“哗啦!”一声岚浮出水面,张大嘴巴饥渴的呼吸着,然后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忙不迭的回过头去看,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按道理这会儿他应该出现了,如果没有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不是被挡在了水道最窄处的那一边,就是卡在了里面。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前者,不过说实话岚有点着慌,光凭他之前不要命的陪着她跳下山的傻劲儿,她不以为他还记得知难而退的道理,有时候别指望男人会分辨得清楚什么叫犯浑和英勇行为……

“哗啦!”逐渐趋平静的水面再度被人冲破。晶莹洁白的水花从来人的身上飞洒滚落,浸湿的黑发如同一匹华丽黑亮的缎子般熨帖出他雕塑般的轮廓,微眯的魔性双眸有一瞬间的迷蒙却拥有足以蛊惑所有人的魅力,随后眉峰舒展开来点亮了整张英气逼人的脸庞。涑薄唇轻启道:“这儿是哪里?”

何谓羞花闭月?何谓沉鱼落雁?哎,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漂亮极了!岚在心里赞叹着,居然连声音都如此的低沉好听,他简直是杀人不见血,泯灭人性的完美。

“欢迎光临花果山水帘洞。”岚要笑不笑的起身上岸。

涑滑动双脚游靠过去,趴在岸边问:“这里不是叫龙门山吗?”

岚走到藏有衣服的地方翻找着,回答道:“只要姑奶奶我高兴叫喜马拉雅山都可以。”

涑笑着坐到了岸上,想想也对,这山的名字是她取的,怎么叫还不是随她的便?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小山洞,洞口刚好能容下一个人猫着腰进出,外面紧紧相邻着一个瀑布,湍急的水流声在洞中回荡,换个角度朝洞口望去正好可以看到瀑布的横侧面。水帘洞是吧?嗯,挺贴切的。

从岩石上长满墨绿的青苔判断这里极度的隐秘,鲜有人迹,岚竟然能找得到,可想而知她早就将龙门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地方全摸透彻了。若不是因为她的一个手下口风不紧累及到她,估计就算他把整个夏曲山脉翻个个儿也找不到她的人。

“还不快去升火?!你不冷啊!?”太阳已经偏西了,岚咬紧打颤的牙关对悠闲欣赏风景的涑吼道,压根没把他这个封疆大祭司看在眼里,很不客气的吆喝身份显贵的他去打杂。

的确,没有了阳光的照射气温转瞬低了很多,潮湿的空气让洞内显得更加阴冷,涑站起来走到角落里显然是她事先就准备好的柴堆处,着手准备升火并好奇的问:“到处都是水,你怎么把干木柴拿进来的?”

岚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点点脑袋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涑擦燃打火石将干爽的柴火点着,说:“你是在向我炫耀你有多神通广大吗?”

“哦呵呵呵,你终于知道啦?”岚假得不能再假的笑了两声,接着恶狠狠的吩咐道:“我要换衣服了,别回头偷看,小心我阉了你!”

涑盯着火苗笑问:“害羞啊?”

“废什么话!?”岚不放心的多瞥了他几眼,直到确定他没有偷窥的嫌疑才转过身脱下湿冷的贴身衣物,换上舒服的干衣服,幸亏她想得远还考虑到万一碰上天冷该怎么办?未雨绸缪放了件御寒用的毛皮坎肩,不然呆会儿到了夜里还不得冻死啊?!

等岚穿着妥当回过身去的时候,她差点因为眼前看到的景象失声大叫起来!抖着手指着坐在火堆前,赤裸着全身的涑,她尖着嗓子厉声问道:“你干嘛不穿衣服!?”

涑无比慵懒的看了她一眼,好像非常受不了她太大惊小怪,平淡的说:“我的衣服都湿了,和你一样。”

“所以?”

“你又没准备我的衣服,我只好脱下来烤干了再穿。”涑很无辜的晃了晃抓在手里的衣服,以兹证明自己所言非假。

岚崩溃的拍着额头:“那也用不着脱得一丝不苟……呃,一丝不挂吧!?”

涑伸展修长的四肢,扬高眉瞄着她说:“我觉得还好。”

HO,麦噶的!这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涑吗?!曾经成天呆在庙里念经,要不就跑到山上躺着看星星的纯真男孩到哪里去了?!人心变化之快直至令人发指……555555555555555555555……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类人叫‘遛鸟族’吗?他们专门在女孩子经过的时候脱开衣服露出下体,女孩们越是吓得哇哇叫他就越兴奋,对付这类人渣的绝佳方法就是……”岚视而不见的走到火堆边,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冷冷的朝他比出右手的中指,掀着嘴皮说:“比你粗!”

“哈哈哈哈哈哈……”涑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不可抑制的仰头狂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虽然……听不懂你的意思……但,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涑又说:“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是夫妻了,看到彼此的身体是很正常的事情。”

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边咳边问:“谁跟你是夫妻了!?”

涑脸色微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年多前就是了。”

岚一顿,脑海里浮现出当初穿着新郎礼服的他的模样,不由得愧疚的低下头,呐呐的嗫嘘道:“婚礼不是还没有完成嘛……”

“你我的婚姻是王室颁布法令认可的,即使没有完成最后的仪式,你仍旧是我的妻子了!”涑严厉的说道。

原来不是他变得孟浪了,而是在他的意识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般对待,所有亲密的甚至是露骨的举动都成了理所当然。可是……她还没当他是她的丈夫啊?!

“涑……”岚为难的低唤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于是无措的僵在一边。

他烦躁的把还滴着水的衣服丢开,问:“是昼吗?你还顾及着他?”

“不是!”岚抬头看他,只是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心虚。

“那是什么原因?”他明白才刚找到她,不应该逼得她太急,可是他就是无法忍受她企图否认他们是夫妻的态度。

他都能找到她了,做了王的昼难道找不到吗?只怕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岚叹息着,亘隔在他们之间的恩怨是解不开的死结,唯有一方自愿放手或是她消失才能彻底的解决;就算撇开这些不谈,光是她自身那个特殊、矛盾、难以启齿的苦衷,已经够让她近情情怯,进退维谷的了。若她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也许她还能为了爱情轰轰烈烈的潇洒走一回,但……

“你怎么流血了!?”岚抓过涑的手臂看着上面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惊叫道。

“没事。”涑没什么大不了的说。

一定是刚刚通过水道时刮伤的,她就知道这厮的智商此时根本不足挤进小数点左边个位上,明明知道会卡在水道里溺死还硬跟着来,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也甭想她取个“潋俊潭”来纪念他!

“你当自己是‘刮刮乐’啊?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岚想也不想的撕开衣服的下摆,蹲到他面前,给他包扎伤口。

涑看着她忙碌的双手,感觉她温暖的鼻息一下一下的喷洒在自己的手臂上,知道她在意自己,关心自己一种久违了的幸福滋味在血液里回流,柔软了整个身心,他暗叹一声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闭上了眼睛轻声哄道:“只是些皮外伤,不要紧的。”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两手困在他的小腹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正依偎着一个全裸男人的身体,岚尴尬的挣扎起来,嘴里嚷着:“警告你别想趁机揩油啊!快点放开我!”

涑微哂,继而乞求似的说道:“别动好吗?乖乖的让我抱抱,一会儿就行,只要一会儿……”他急需用这个不含丝毫欲念、亵渎,单纯的拥抱来向自己证明——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她,还属于他。

“……”

[正文:第二十一回 爱相随(下)]

独岛,王城。

又是一年初夏到,独岛最美丽的季节。每天的天气都是那么的晴朗,抬头看去山青云如丝,远处海水湛蓝,和风拂面;近处怒放的繁花有香有色竞娇娆,使得行进其间的人们不由得心旷神怡,想放慢脚步好好的享受一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近些日子以来金碧辉煌的宫阙之间蔓延着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紧绷感,似乎维系着王城和谐的某个支点正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倾斜崩塌的可能。

气温骤升的午后,娇艳的阳光淋漓尽致的发挥着自己的威力,晒得御星殿外四十尊金银神像滚滚发烫、明晃晃得刺眼,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侍卫汗流浃背的站着,感觉手中握着的武器都快要烤溶了;所以当他们看到身着白纱长袍的雾吹大祭司翩然而至,神情安逸、气息沉着,身上清清爽爽没有一滴汗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来自炎热气候的困扰,不禁露出佩服的表情。

在御星殿里侍候的侍从见到大祭司到来,纷纷恭敬的行礼,一些在殿内议事的大臣也放下手中的工作躬身低头致敬,大祭司谦和的回过礼后,目光转向一边通往内殿的大门,守门的侍从连忙将门拉开,他轻声谢过后缓缓的走了进去——这是新王赋予他的至高荣宠,不需要通报可以直接进入王的寝室。

昼即位后钦点来自吉纳的岚老爹接任雾吹大祭司一职,掌管柘邑最高神权,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无前例的决定。当初消息一经公布震惊朝野,举国轰动,四面八方的反对声浪日益高涨,代表各方集团利益的政治派别上表的上表;谏言的谏言;态度强硬一点的甚至直接罢朝罢工,政务险些因此停摆。面对全国上下施加的各种压力昼仍旧一意孤行,毫不在意自己刚刚加冕为王根基不稳,羽翼未丰,还趁机解散了议事阁,查办贪赃枉法、暗结党羽的王公权胄,大胆提拔和扶持新生代官员走上领导岗位,颁布新法令、新制度、整肃腐败,狠狠的剔除了阻碍国家正常发展的旧恶势力。

当然给他帮助最大的便是在他背后默默支持着他的老国王,其次是出谋划策,适时提出绝佳计策的岚老爹,他似乎有一种神乎其神、未卜先知的能力,往往能助昼化险为夷、避祸趋吉。昼的铁腕作风和岚老爹的和蔼谦逊,一刚一柔、相辅相成的配合让柘邑从新王执政之初的动荡不安到后来的国运昌盛,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卓有成效的赫赫政绩使人们从反对、不解中亲眼见证了岚老爹的实力,转而心服口服、又敬又爱,并对王的真知灼见、慧眼独到更加推崇备至,无不衷心拥戴、誓死追随。

言归正传,这厢站在王寝室外昼的贴身内臣正焦急的徘徊着,一看到雾吹大祭司的身影,非常明显的松了老大一口气,忙不迭的迎上去,行过礼后说道:“大人您可来了,快去劝劝陛下吧。”

岚老爹淡笑不语,轻轻的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闲适的迈着步履走进洞开的寝室大门内。

昼立在桌前整理着摆得到处都是的羊皮卷,他身后的地上放着几个大箱子,看来他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准备启程远行。

“陛下。”

听到声音昼头也不回的说:“您来啦,坐啊。”

岚老爹踱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陛下什么时候动身?”

“傍晚。”昼飞快的在一张羊皮卷上批了几个字,然后继续打开另一个,他得抓紧时间把手边急待处理的公文全看完。

“这么说来,我现在说什么都没什么用处了是吗?”岚老爹淡淡的问。

昼终于抬起头,看着他,郁结在他眉心烦闷情绪深陷出两条纹路,让他原本不苟言笑的脸更加严厉,奥热的天气也溶解不了冰封般的表情,“雾吹阁下想说什么就说吧。”

“雾吹阁下”——每当他们意见相左时,他总喜欢这样冷硬的称呼他。哎……自古忠义难两全,谁人逃脱得掉?岚老爹定了定神,说:“既然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多说无益,老朽只想告诉陛下您,此去路上极为凶险异常,稍有差池必当万劫不复。”

昼挑高眉,讽道:“阁下是在危言耸听吗?您难道不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岚老爹垂头摇了摇:“天下父母心啊陛下,只是岚一生漂泊与家人聚少离多,命格难改何须强求?但愿星神保佑她平安无事足以告慰。陛下不信老朽莫敢争辩,这一劫亦是命中注定,若能安然度过将来定能拨云见日、洪福齐天;反之……”

“反之如何?”他当然不信!为了阻止他去找岚,身边的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明明知道了她的去向还要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过自己的日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休想拦着!昼捏紧手里的羊皮卷,凶险就凶险,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反正他现在生无可欢,死亦何惧?

岚老爹深叹:“陛下,凡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的好。”

深知他都是为了自己好,为了自己着想,句句忠言偏偏逆耳,现下他满腔热血要寻伊人而去,哪里听得进?唯有辜负他的一片忠心了。昼抬手摆了摆:“我心意已决阁下不必缀言,途中我自然会多加注意,希望您在我离开王城期间主持好国事,不要怠慢。”

岚老爹站起来深深作了个揖:“谨遵陛下旨意。”

傍晚来临,昼登上舰船,紧随其后的内臣甲和内臣乙满心不甘的看着岸上送别的岚老爹,不懂他们关在房里谈了一下午,怎么还是没有成功阻止王任性妄为的离开王城?过去陛下不是对岚老爹言听计从的吗?这次怎么没有?莫非因为陛下此去是为了找左侍宫,是他的女儿所以他才没有卖力的规劝!?

目送舰船渐渐远离,岚老爹招来下属,从怀里拿出一封密函交给来人,说:“马上将信送给元帅,千万记住不可透露半点风声,一定亲自交到元帅手上。”

“是!”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岚老爹背起双手,看着天边冒出的第一颗星辰,浩劫将至,乾坤逆转,成败只在转瞬间,是福是祸单看他的造化了。

另一边,咖夏城。

花了几天的时间走出山区,岚和涑进了城直奔丐帮据点而去。岚不知道涑为什么没有联络他的人强行把她带回吐曲,却放任她回到自己的地盘?问他,他只是说:本来他就是出来视察民情的,不着急回去。嘿?!瞧他这个五城城主当得,那叫一个玩忽职守,乐不思蜀啊。

走进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远远的就看到一家挂着“天下第一楼”招牌的酒楼,涑抿着唇轻笑道:“你取这个名字是不是太招摇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丐帮的产业似的。”

提起这件事,岚就恨得牙痒痒的,她说:“亏你还敢说,成天收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也不知道为民办点实事,颁布个商标注册法啥的保护正当商人的合法权益。自打咱们帮这个‘天下第一楼’火起来后,多少假冒伪劣的奸商打着这个旗号开店,搞得全国各地到处都是‘天下第一楼’,还说是我们的分支机构、连锁企业,让帮里蒙受了多么巨大的经济损失和名义损失啊!?”

“商标注册法!?”涑玩味的摸着冒出些许青黑胡渣的下巴,岚的新鲜词汇真是多,好久没听到了,挺令人怀念的。

“我懒得跟你说!”简直是对牛弹琴,浪费口水,岚提起衣摆跨进酒楼。

因为没在饭点上,所以酒楼里客人稀少,原本闲散在四处打扫或闲磕牙的人见到帮主大驾光临,呼啦一声全围了上来,他们早听说丐帮的老巢前几天给人掀了,都非常担心帮主的安危,要不是九袋长老晓春信誓旦旦的保证帮主会主动联系他们的话,这会儿他们哪里还坐得住啊?!

“帮主!您没事儿吧?”酒楼的掌柜,净衣门的五袋长老从柜台后面急奔出来,紧张的打量着岚,生怕她受了伤,有什么闪失之处。

其他的帮众也都眼巴巴的瞪着岚,自己地位不高不敢跟德高望重的帮主搭话,但关切之意人人一样。

岚抖抖衣袖说:“我是谁啊?我乃是上天入地霹雳无敌,美丽与智慧并存,正义与侠义的化身,丐除天下贫困帮助推动经济发展革命委员会首任以及现任帮主不来客是也,哪那么容易有事!?”

“哎……”涑在后头捂着额头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几天弟兄们可担心坏了,天天盼天天等,您要是再不出现,我们就要派人找您去了。”掌柜的闻言笑呵呵的说。

“不好意思让大家受累了。”咖夏城她经常来,跟这里的帮众混得也比较熟了,感情自是很好,否则她也不会急急忙忙的赶来这里报个平安,安定民心。

“帮主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露出放心的笑颜,涑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真心对待岚的,岚在丐帮中的威望可见一斑。

“帮主累了吧?”掌柜的看着岚,关心的询问着。

“嗯,除了累还很饿,我想吃饭。”岚拍拍瘪瘪的肚子,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没吃上几顿饱饭。

“来人啊,给帮主开间雅房休息,再把最好的饭菜端上去!”掌柜的吆喝着,几个人连忙去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跑厨房的跑厨房,酒楼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岚伸出两根手指:“开两间。”

掌柜的这才看到一直站在帮主身后的男人,眼睛一下子就因为他俊美的相貌瞠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结结巴巴的问:“这位、这位是……帮主的…朋友?”

“算是。”岚见惯不怪了,不被涑迷住的人只有瞎子。

“一间就好了。”涑挨到岚身边,笑得一派温文儒雅,玉树临风。

掌柜的吞了一口口水,拼命忍住掏耳朵的冲动,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要跟帮主住一间房吗?是这个意思吗?

“嘶……”岚抽了口凉气,小样儿长能耐啦?竟敢跟她作对?!“两间。”

“一间。”涑坚持道。

岚别了他一眼,说:“这可是我的地盘,你来的时候也不向人打听一下咖夏城里住了多少丐帮的弟子,他们一人啐你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护主心切的掌柜的顾不上涑是不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马上跟岚站在一条战线上,问岚:“帮主要动手吗?”

岚得意的看着涑:“两间。”

“一间。”

“操家伙。”

“我们是夫妻!”

“哇……!!”

[正文:第二十二回 遇刺(上)]

帮主嫁人了,帮主是个逃婚新娘!

这条消息象碰到汽油的火星子,瞬间燃烧扩散开去,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传进了咖夏城所有丐帮弟子的耳朵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闻讯赶来的九袋长老晓春一阵旋风般卷上“天下第一楼”二层“天字一号雅房”,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只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连人都没看清楚,一脸茫然的望向跟着他进来的弟子,无声的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儿?

“……”

“哐当!”雅房的门被毫无预警的撞开,惊得正坐在桌前享用美食的岚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帮主!”晓春急切的趋向前去,双手撑着桌面对岚嚷道:“是真的吗?你已经嫁人了?!”

岚把嘴里的食物吐到碗里,咳了一下,说:“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消息传得真够快的呀。”

“帮主,既然你是逃婚出来的,不愿意嫁人就不要嫁,干脆趁着这次那人找来把话都说清楚,解除婚约!”晓春理所当然的说。

岚看了他身后一眼,垂下头叹了叹:“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别来凑这个热闹了。”

“难道帮主还想继续东躲西藏下去吗?告诉您您什么都不用怕,还有我和兄弟们可以保护您呢!”见岚这么不爽快,晓春有点生气,如果不尽快跟那个人一刀两断,唯恐后患无穷。

“保护岚是我的责任,轮不到你操心。”突然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晓春霍地转过头,猛然瞪大了眼,那个曾经在山上有过一面之缘令他印象极为深刻的漂亮男人此刻正一脸冷漠的望着他,幽深的炫黑双瞳中泛着丝丝火焰。莫非这个人就是帮主传说中的丈夫!?晓春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如神祗般的人物会被人逃婚?!呃……那他刚刚一直都在房间里?之前怎么没发现到他!?也就等于他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岚?岚……?谁是岚?”慌乱中晓春只抓到了这个重点,呐呐的问。

涑缓缓的坐到凳子上,将拿来的水倒进杯子里,再轻轻放到岚的面前,然后才闲闲的答道:“岚不是你能叫的,你还是称她为帮主好了。”

什么?!帮主的名字原来是岚啊?晓春瞪向一旁扬着假笑的岚,帮主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情啊?

“容我提醒你一下,不管你和岚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你都没有资格替她拿任何主意。”涑冷冰冰的接着说,“别再做挑拨我们夫妻感情的事情,后果恐怕不是你一个人承担得起的。”

哎,果然是王室中的一份子,谈吐间自然而然衍生出神圣不可侵犯又威严的气势,晓春跟他比起来足足矮了一大截。

晓春吞了口口水:“你,你威胁我吗?我才不怕!再说如果帮主答应嫁给你的话,她干嘛还要逃啊,分明是不想做你老婆嘛。”

“啪!”涑将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他抬起细长的魔魅双眼盯得晓春从骨子里泛出寒意,良久后问:“岚,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本来还想作壁上观的岚,无奈的被扯下了水,她抹了把脸,对晓春说:“你先出去吧,要是他想非礼我、强奸我的话,我会喊救命的!”感到一双冰刀似的的视线朝自己激射过来,岚马上改口道:“没有啦,我开玩笑的,我跟他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呵呵,我逃是逃他的婚,当然是他老婆,不过这件事情嘛我们还需再议,再议……哦呵呵呵呵……”

现在这厮正在气头上,不好好安抚的话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无论如何他好歹是这边境五城的老大,虽然还没到一跺脚就地动山摇的地步,但封杀区区一个丐帮的实力相信他还是有滴,况且是她对不起他在先,在没有想出全身而退的良策前,还是顺着他点好了。

这个男人竟然敢觊觎他的女人,好大的胆子!涑不动声色的继续优雅的进食,不时替岚夹些菜,但那种雄性动物捍卫自己所有物的强劲威力充斥着整个房间。

晓春看看岚再看看涑,最后负气的转身夺门而出,岚则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呆子还真是不上道,枉费她刚刚拼命给他使眼色,平时机灵得跟个鬼似的人怎么就接受不到捏?!给涑明里淡然暗地犀利的刮了一顿,肯定憋屈死了。

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爱不爱我

撕掉虚伪也许我会好过

你爱不爱我

我不知该做些什么

你到底爱不爱我

唤醒自己也就不再难过

别说是世界把你我作弄

现实的生活难免出现裂缝

别说是偶然一次放纵

而我却陷入了困境

我好累我好痛……

酒足饭饱后,岚带着涑到丐帮开在咖夏城的桥班看表演,听说帮主夫妇驾临,桥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众人齐齐上阵把节目单排得满满当当的,台下更是云聚了丐帮大小等级的长老和弟子,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

涑揉揉眉头,对岚说:“这都是你教的?”

坐在旁边的岚呵呵的笑着:“没听过吧?这叫摇滚,唱得不错,很有才华吧?过去这死小子怎么都不肯卖力唱,今儿也不知道咋的了嚎得跟死了亲妈似的。”

台上的晓春唱得声嘶力竭,歌声几乎震翻了屋顶,诉说着藏在心中浓浓的爱意。可惜啊,涑斜眼看着岚,她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人家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向来机敏的她难道不知道那个大笨蛋喜欢她!?

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爱不爱我

撕掉虚伪也许我会好过

你爱不爱我

我不知该做些什么

你到底爱不爱我

唤醒自己也就不再难过

多情总被无情伤。怪只怪他不小心爱错了人,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珍贵?毫无疑问是人的真心。为了能得到这个名叫岚柞的女人的真心,他经历了所有意想不到的艰难困苦、悲伤寂寞,如今他仍旧不敢肯定自己已经得到了……涑默默的伸出手覆到岚的手上,在她挣扎时用力的收紧。

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绝对!

自从加冕为王后,这是昼第一次单独离开王城,离开独岛,在属于自己的疆土上行走;回想过去驰骋疆场、快意恩仇的岁月,居然觉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贵为万人之上的王,傲视天下、手中大权在握,即使是再无不足道的举动便可影响整个王国的运转,身价自是今非昔比。这种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却少了一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感觉,镇日为了国事劳心劳力,不敢松懈分毫、如履薄冰,身为王者连离开王城去寻找自己所爱都被人指为肆意妄为,阻拦重重,哀哉啊。

进入上十六城的地界后,每当他的舰船进入一个城主的领地都受到当地官员的夹道欢迎,一番接风庆典自是逃不掉的,而有幸能目睹王之风采的民众几乎倾巢而出、万人空巷,几个回合下来搞得劳民伤财不算更严重的是延误了不少行程。昼觉得不胜其烦,但却无法推拒,他还不至于因私废公,沦落到成为人人唾骂的昏君。

昼粗旷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昂藏的身躯深陷在座位上,看着马车外不断倒退的麦田和树林,凉爽的微风带走了不少午后的暑气,摇晃的车厢跟单调的风景让人昏昏欲睡,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贴身内臣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了,昼忍不住闭上酸涩的双眼假寐。

这里是地处上十六城中部的摩撒泽。柘邑是个多海岛的国家,耕地相当有限,而摩撒泽便是为数不多的以农耕为主的地区,全国超过半数的粮食均来源于此地,向来都得到各代君主的极大重视。而摩撒泽的城主是位年过六旬长者,不但跟老国王是莫逆之交,还曾经是昼的启蒙老师,此人睿智,果敢,坚定,有才干,非常受到王室的器重,摩撒泽在他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粮食年年丰收。所以这次路过于情于理自然要多逗留几天,一来要慰问慰问劳苦功高的师长,感谢他对国家做出的贡献,表达对他的敬意;二还有几处王室斥巨资修建的水利工程需要巡视一番。

车轮磕在一块石子上颠簸了一下,昼睁开眼睛望向窗外,马车行进到了一条狭长的山谷底部,两旁的高山陡峭,光秃的岩石露出锋利的菱角,如果在战时这里险峻的地势不失为一个易守难攻的关卡。昼想着想着无奈的笑了笑,军人出身的人老是爱犯这个毛病,每每看到一个地形独特的地方,脑海里总会习惯性的罗列出沙盘上的阵地样子比划比划,想象两军对垒的话要采取什么策略才能克敌制胜?要知道在柘邑内陆已经过百年没有发生任何战争了,即使是打仗也是边境上由于国与国之间出于贸易或领土上的争执发生的一些较小的骚乱,出征吉纳是最近他唯一经历过的战事了。那时候岚还冒死跑到前线来,同他一起并肩作战对抗毕图老贼,什么草人借箭、四面楚歌、木马计……真不晓得她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方法?不但帮助他成功的破了围攻数月也没拿下的纹利城,还把吉纳国王夫妇毫发无损的救了出来,当然她自己倒是两次险些小命不保,而她的赫赫战功亦明明白白的写进了柘邑的史册,供人千古传颂。

如此优秀杰出的女子怎么叫他不爱?!怎么叫他轻言放弃?!昼抿紧菲薄的嘴唇,再过几天他便离开摩撒泽继续他的航程,等过了夹子海峡就要抵达涑的领地了。情报指出丐帮的总部位于咖夏的山区,那里离吐曲非常近,涑应该先他一步前去寻找岚了吧?不知道他找到了没有?因为害怕错失良机所以他才不顾众人反对执意亲自到咖夏,他一定要赶在涑的前面找到岚,把她带回王城,无论她是吉纳的左侍宫也好,做了所谓丐帮的帮主也好,到时候哪怕踏平整个腾腾山脉,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揪出来,把她五花大绑的绑在身边,永远不分开!

“陛下。”睡眼惺忪的内臣甲打了个哈欠,说:“工地是不是快到了?马车颠得真厉害。”

昼冷漠的睇了他一眼,他做臣子的不去打听清楚情况反而跑来问他?有没有太本末倒置了点?

内臣乙拐了身旁同伴一肘,这家伙睡糊涂了吧?虽然王对他们非常的宽容,平时也不在意他们言语上的冲撞,甚至容许他们时不时的小小偷一下懒,但这么低级的问题竟然问得出来?哎,难怪陛下的脸黑得都快跟碳一样了。

终于回过神的内臣甲才发现自己好像冒犯到王了,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尴尬的扯出笑脸打算混过去,支起半个身子探到窗外看,然后发出奇怪的疑问:“咦?这条路怎么这么偏僻?一点都不象在兴修水利的样子。”

“是吗?”内臣乙也伸出脑袋,“是不是还没到啊?”

“不会啊?刚刚在路上还碰到很多运送木材和石料的车队,走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会遇到更多才对,不然至少也该看到些工棚什么的,而且现在路面上连个车辙都没有,不是太蹊跷了吗?”

昼微凝,他想到这条不同寻常的狭长山谷,除了是个打仗时易守难攻的地方,还是个埋伏狙击的绝佳地点,难道有人想袭击他!?

才想到这里,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让车内三个人顿时失去重心的向前倒去,等他们七手八脚的稳住身子,便发现外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昼大手一探摸出腰间的长刀,说:“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跟在马车后面的卫兵队上来一个骑兵,矮下头对着窗内的人说:“陛下您没事吧?”

昼说:“我没事,现在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骑兵望了望,如实报告道:“不知道为什么马车夫不见了?而且早该前来迎接陛下的人也没来,陛下……”他话还没说完,倏而双眼爆凸,一脸痛苦的跌下了马,他的鲜血溅红了车窗,不刻满山遍野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惊得皇家卫队的战马纷纷扬起前蹄嘶叫,与此同时如雨一般密集的羽箭嗖嗖射来,不少没有防备的卫兵应声中箭落马,内臣甲机警的将昼拉离危险的窗口,大喊道:“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正文:第二十三回 遇刺(下)]

巨大的岩石轰隆隆的从山上滚落,使大地为之颤动,飞沙走石间烟尘弥漫不一会儿便把前路堵死,紧接着一群打扮成强盗的人冲下山,直直朝昼的坐车一路狂奔而来,从箭下逃生的卫兵赶忙围到马车附近,拔出刀剑准备跟敌人短兵相接。

暂时躲在车上的三人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内臣乙说:“他们是有备而来的,都怪我们太疏忽而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

“这些人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刺陛下?”内臣甲费解不已,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今天老城主并没有安排勘察水利工地的行程,他原来是考虑到陛下舟船劳顿希望他呆在城中稍事休整几天,然后再由他亲自陪同前往,因为陛下自己想早日上路坚持要来,所以临时更改了决定,才带了一队卫兵走得很匆忙。不晓得敌人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先别管那么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退出山谷,卫兵伤亡惨重恐怕顶不了多久。”内臣乙看到外面已经尸横遍野了,敌众我寡时间拖得越长陛下越危险!

“山谷那头相信也埋伏了人马,我们被包围了。”好一个“瓮中捉鳖”!昼拧起浓眉,捉紧长刀当机立断道:“撤进山去,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

两个内臣均是文官,论武力当然不足以独当一面,但追随昼多年征战无数,即使要跟敌人面对面,心里一丝恐惧也没有,男儿战死沙场天经地义,何况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王呢?他们一人抽出一把宝剑,一个在前一个垫后将昼护在中间下了马车。

车外刀光剑影一片混战,一见到昼出现,那些伪装的强盗马上集中火力向他攻击,两个内臣不断高声嘶喊着:“保护陛下!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昼刚毅的脸上有着令人生畏的冷静,一双锐利的鹰眼直视着来势汹汹的敌人,即使未着铠甲战袍,但那大气磅礴之势毫不逊色。隐藏在布料下的结实手臂沉稳且有力的挥着长刀,实用不花哨的招式高效率又轻松的击退了一波波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其他的人看着这番情景不禁增强了胜利的信心,他们的王一向英勇善战,这次也不会例外,他们一定能顺利突围转危为安的,于是频频发动进攻的敌人纷纷被击退,而昼和他的卫兵们却越战越勇,踏着敌人的尸体一步步向山边靠去。

表面上局势对昼非常有利,可是实际上他很清楚面对敌人的人海战术,这样以一抵十的打法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纵然他的武功再高强也有力气耗尽的时候,而且敌人明摆着是要来取他性命的,这等弑君的重罪一旦失手后果不言而喻,他们必然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不达目的至死不休。

遇上连死都不怕的强敌,最忌浮躁、激进,如果他先乱了,其他的人就会跟着乱,战机一失生机荡然无存!边制敌边往山上撤退,感到体力正渐渐流失,身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昼仍旧尽量让自己人觉得他尚应对得游刃有余以定军心。正在此紧急关头一支凌空飞来的羽箭扎中了内臣乙的肩膀,他“哇”的痛喊了一声,随即喷出一口血,昼侧身一把抓住他溃倒的身子,未曾预料第二支羽箭深深的插进他的手臂里,锋利的箭尖整个穿透了臂肉露在外边,猩红的血沿着箭尖汩汩的淌出来,一滴滴的迅速浸湿了地面,昼忍痛闷哼着霎时额间布满青筋,内臣甲失声大嚷:“陛下中箭了!”

如果大家拧成一股绳豁出去拼死一搏,兴许还能杀出条血路突出重围,但拜这声大吼所赐,本来就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形势骤然急转直下,由于忧心昼的伤情仅剩的卫兵们开始稳不住阵脚了,面对另一场劈头盖脸而来的箭雨,只能非常被动的挥剑招架,中箭死伤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抬头看着两边山崖上的弓箭手,这帮人真是残忍狠绝,全然不顾还有自己的人在,只为置他于死地羽箭毫不客气的招呼到他们身上,双方人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顿时血流成河!

昼一咬牙将臂上的箭杆折断,猛的扎进企图举刀砍来的敌人颈间大动脉,刹那鲜血喷涌溅了他满脸,看了看身边的人他沉声怒吼:“快,撤到山上去!”

这时昼已然成了个血人,分不清哪里是他自己的血哪里是敌人的血,但他炯毅的双眼透着无比坚定的意志,如同浴火的雄狮威风凛凛、坚不可摧,其余幸存的人不再慌乱,大家团结一心肩并着肩将王护在身后,拼死向山上移动。

山路岩石陡峭嶙峋,低矮的灌木并不能起到多少掩护的作用,山谷上的人依靠绳索降下堵住他们上山的去路,后面的追兵紧紧相逼,如此看来他们早就料到昼会做出什么样的应敌对策,从而制定了完善的计划,就是要让昼命绝于此!

当最后一个卫兵倒在脚下,年轻的脸上那双惊恐的眼睛大睁,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依恋和不甘,由于失血过多开始呈现昏迷状态的昼,用力把长刀插到岩缝里,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豁然觉得这是一场道道地地的大屠杀!没有退路、更不允许投降,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才能结束所有杀戮……

两个贴身内臣死死的靠在他左右,敌人的屠刀已经齐齐的密不透风的对准了他们,中箭的内臣乙满是血污的手捏握着剑,颤抖的剑尖在无数的屠刀下如沧海一粟般微不足道,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陛下……这回真是麻烦大了,对吧……”

内臣甲闻言轻哼了哼:“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

“我后悔了……”内臣乙懊恼的接道。

昼粗重的喘息着:“后悔什么?”

“后悔没听我妈的话娶妻生子呗……”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我原来是打算等陛下立了王后生了王子,再找个好女人定下来的,谁知道陛下情路竟然如此坎坷,到现在连个王后的影子都没有,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等你了。”

“呵呵……”昼震动胸膛低低的笑起来,“听起来是我的错,真对不起你了。”

“没关系,好在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他们都找到了爱人,我妈至少不会太失望……”内臣乙望着昼说:“陛下,我是没有机会看到您的爱情开花结果了……最后说句大实话,我希望陛下懂得如何在有结果和没结果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昼沉默的睨着他,有没有结果这辈子都不会有答案了吧?山谷间阴风阵阵,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住星神张开黑色的羽翼盘旋在他们头上,呼号着要将他们带走,生死一线之隔,稍纵即逝。内臣乙神色一整,突地掉转剑头往自己腹部一刺——即使是死也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成为敌人的刀下亡魂!

内臣甲张大嘴巴想喊却喊不一声,他痛苦的磕上眼睑,不忍眼睁睁的看着跟自己一起嬉笑怒骂、历经风雨、形影不离的伙伴就此离去……他们还说好到了咖夏一起去喝一杯的,如今这个约定只能在天国上完成了!

昼看着他如睡去般安详的容颜,他的声音尤萦绕耳际,面对敌人索命的刀口,此时此刻死亡之于他是不是勉强不失为星星给不出答案下的一个结果?他平静的扬起头,说:“我想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人回答他,整齐划一的把刀锋一亮,辐射出决绝的杀意,昼一把抽出长刀,双手握紧刀柄与同样摆开了架势的内臣甲交换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两个末路英雄狂吼出声挥刀向敌人砍去,几十把钢刀铁剑撞击在一起迸发出金石火花,随即利器刺入皮肉,鲜血飞溅!腰上被削去一块的昼狠狠的劈开敌人的肩膀,反身刺穿下一个敌人的肺部,碾过地上敌人的头颅,一刀接一刀砍着源源不断仿佛永远都砍不干净的敌人。厮杀的惨烈程度完全丧失了人性,就象一群疯狂的野兽般彼此不要命的啃咬肉搏,只为看到对方断气死去……

不多时,陷入敌阵中的昼被人砍中了双腿,轰然跪倒在地,一人揪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扯,另一人举起剑利落的朝他的咽喉割去!说是迟那时快,一支墨黑的羽箭低鸣着死死的扎入那人握剑的手腕,不容喘息又一支墨黑的羽箭扎入后颈,箭尖刺破喉咙成功的阻止了他的惨叫声,整个人扑倒在昼的眼前,血水这才缓缓的流出顺着岩石的纹路扩散开来;而下一个毙命的就是揪着昼头发的人,同样是中箭过后伤口才流血,昼知道碰上使箭的高手了,不由得放眼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那边树木茂盛的山丘上没有一点动静,让他揣测是不是摩撒泽的救兵赶来了?!

这个当口围着昼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倒地,不是眉心就是后脑中箭,看来这个箭手喜欢拿人头做靶心,而且奇准无比箭箭命中要害,好像吝啬得不愿意让别人浪费他一支箭。

被人偷袭的敌人开始反扑,一部分人飞快的朝身后的山丘包抄上去,还有一部分人仍旧留下来继续完成杀王的任务。不过这个任务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容易完成了,因为只要有人向昼出手必定在下一刻无声无息的死在黑箭之下,这让剩下的敌人只敢站在距离昼丈许开外的地方,仓惶的抓着武器到处乱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步上前人的后尘稀里糊涂的命丧黄泉。

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内臣甲匍匐着爬到昼旁边,虚弱的问:“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不曾松开长刀的昼远远盯着那帮冲到山丘上的敌人,说:“最好是。”

“嗯?”内臣甲不解,难道陛下以为除了这些始终不肯透露身份的敌人之外还有别的想刺杀他的人吗?

很快的山丘上传来了打斗声,那群强盗打扮的人和一群猎装打扮的人缠斗在了一起,昼吐掉嘴里的血,呼了口气挣扎着想站起来,内臣甲连忙要扶他,他对他摇摇头:“你伤得比我还重,歇口气吧。”

“陛下您要去哪里?您的腿……”内臣甲忧心忡忡的望着他的王。

刚刚被敌人连砍了两刀,昼的两条腿上从膝盖到脚踝均有一条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口,昼用手扳直失去知觉的双腿,安抚道:“没事,死不了。”

跟内臣甲两人互相靠着背坐起来,总算将那边山丘上的情况尽收眼底,假强盗们是碰到对手了,猎装人的人数不多但全都武功高强,没过多久便解决了那部分敌人,而且还冲过来准备对付这里的余孽。

“他们不是官兵。”昼冷冷的说。

内臣甲讶异道:“您怎么知道?”

昼伸手指着跑上来的人:“他们没有旗帜……”

“那他们是什么人!?”

“一会儿就知道了!”

[正文:第二十四回 疗伤]

昼没想到自己以为的“一会儿”竟过了好久好久——那日,见到猎装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杀过来,留下准备解决昼的那帮刺客没意料到他们的战斗力居然如此迅猛,这厢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有所建树甚至损失了多人,那厢已然全歼了同伙又要来消灭他们了,显得有点措手不及,而且对方手段残忍至极——喜好用手中利器割下敌人脑袋,刀刀见血封喉。

昼虚弱的喘息着,看着身边逐渐躺满了横七竖八身首异处的尸体,滚落的头颅无一莫不是面孔狰狞、眼珠暴突,鲜血如泼水般浸透染红了山坡,简直是人间炼狱,惨绝人寰!身历无数战争,见过无数生死的昼亦忍不住打脚底升起一阵恶寒……

“真不知道他们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杀人的。”内臣甲揪着闷痛的胸口,失神的看着从嘴里呕出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手背上。

“你怎么样了?”昼感到他的背僵直了,担心的问道。

“呵呵……”内臣又抹掉鼻子里突然流出的血,哼笑起来没吱声。

昼连忙费力的侧转过身抱住他倾斜到一边的肩膀,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致命的伤痕,但内臣甲口鼻内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体温越来越低,他颤抖着说:“住星神要来带我走了……”

“你说什么傻话?”昼不由得捏紧了他的肩。

内臣甲淡淡的笑着,却不小心呛了一下,咳了满口的血:“陛下……您脱险后马上去找凯维元帅,让他保护您的周全,您若出了什么事情社稷恐会动摇,国家将不能安定……然后尽快查出谁是幕后指使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想谋权篡位?”

昼闻言鼻酸的拍了拍他:“我都知道,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下,你会没事的。”

“呵呵……陛下从来不喜欢说谎,今天为了安慰我这个将死之人竟然说谎了……咳咳……我真高兴能得到这个天大的荣幸……我想到左侍宫曾经说过的话,陛下您一定要记得帮我们报仇,辣椒水、老虎凳……剜眼割舌一样、一样都不能少、少……”

“……”

良久之后,徘徊在谷中的山风吹散了人们临死前的哀嚎声却又卷起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邪恶的住星神嗜血得不愿轻易放弃逗弄余生者的兴趣。昼抱着没了气息的内臣甲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被黑暗夺去意识的那一刻,落入他视线内的是一双黑亮的皮靴子以及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天,在摇动……天怎么会在摇动?!

哦,是他在摇动……正确的讲是他躺在一辆行走摇动中的马车上。

没有顶棚的马车是平时农家用来运送作物或农耕工具的,结构简陋粗糙,木制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巨大的杂音,沿途持续不断的颠簸和铺垫在身下的柴草硌得背上的伤口生疼出血,让昼从昏睡中苏醒。

马车以缓慢的速度前进着,周围有其他马匹的马蹄声此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不晓得身在何方?去向何处?他想移动手脚,无奈手脚象是与身体分离了似的根本不听使唤,布满全身上下被火灼烧般的伤处能让人的意识为之崩溃,难过得喘不过气来,昼闭上眼睛咬紧干裂的唇瓣,绝不许自己发出一丁点昭示懦弱的声响……

倏的一个人影跳上马车,背对着猛烈的阳光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昼更是连反应都没有就在下一瞬被他一掌劈昏了!

“这样你会好过很多。”

嗯,出发点是好的,但,下次能不能斯文点?

第二次醒来,仍旧是因为痛!

昼蓦地瞠大双眼,撑起上身看到一个女子正用针把他腿上裂开的皮肉缝起来,一下一下尖锐的痛楚让他不住连连倒抽冷气,忍不住喝道:“你在搞什么鬼?!”

女子头都没抬,专注着手上的缝合工作,并很无所谓的答道:“快啦,还剩一条腿而已。”

“该死!”昼再也撑不住往后瘫倒,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脚把她踹飞!

“噢,对了,你腰上还缺了一块,估计明天能帮你给缝好。”女子站起来看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脱了鞋踩到床上,跨过昼坐到里面开始缝另一条腿。

“你说什么?!”昼惊道,她当他是破碎的布偶那样缝来缝去的吗?!

把针头放到头皮上刮了刮,就着跳动的灯光女子下手奇快的扎到皮开肉绽的伤口上,昼立刻如触电般僵麻了身体,钻心噬骨的疼痛让他冷汗涔涔,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手差点将床板捏个粉碎,不过没多久他就又昏迷了过去……

女子收回拳头,对着嘴吹了吹:“这样你会好过点。”

原来是她……这女人真粗鲁。

第三次醒过来,还是痛醒的!

昼突然好笑的想,自己怎么就没有痛得神经麻木,毫无知觉的一天呢?!

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拉直他被利箭刺穿的手臂,他就是因为牵动了伤口才醒来的,看这架势今天他们打算帮他把箭头拔出来了。昼趴俯在床上,缝合后包扎过的伤腿下垫着柔弱的被褥,同时腰上的也绑了好几圈棉布,阵阵沁凉感和着药香隐隐传来,看来在他昏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把腰伤缝好了。是不是应该感谢她动作迅速,没让他再受折腾?!

眼前几个人围在床前忙碌着,有人将一个木盆放在地上;有人对着油灯给一些刀具消毒;有人拿着根软木棒递过来,昼想别开但他的力量很大,不由分说的塞到他嘴里;而那个女人照例上了床蹲在他旁边,微微泛凉的手扣着他的肩膀;另两个人则一左一右站到他前面挡住他的视线,也按住了他。

一切准备就绪,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大家,所有人都朝他点点头,然后他伸手握住一边断掉的箭柄,昼“唔”的一声狠狠的震了一下,女人连忙曲起膝盖夹住他那只没受伤但却企图挥动的手,并倾身抱住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嘘,别怕,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唔嗯……”塞在嘴里的软木阻止了他的斥责声,他才不怕,只是很痛好不好!!!!

拔箭人猛的沉了口气,手上一使力缓缓的拔动箭头,创口顿时血流如注,昼痛得全身止不住的抽搐,随后他说:“好在没有卡到骨头,把刀给我。”

因为箭头刺在手臂里多天,周围的肌肉开始化脓腐烂,想保住这条膀子必须马上拔出箭头,拔箭人接过助手拿来的前端向上弯翘小刀,一手动作麻利的划开脓血烂肉,一手一鼓作气将箭头拔了出来!

“噢!!!!!!”昼感到自己被人生生的剜了一块肉似的,在挣脱不了人们钳制的情况下,只能用将软木棒咬断的力气拼命的咬着,直到痛楚彻底将他征服昏死过去,软木棒才掉到了地上。

人们清理干净血污都鱼贯的走了出去,正在往昼伤口上洒药粉止血的男人,对抱着失去意识的昼的女人说:“果然不愧是柘邑的王,伤得这么严重从来没听见他哼过一声,如果不是你几次把他打昏,他会一直保持清醒对抗伤痛,象刚刚他也是等到箭头拔出来了才昏过去,真是条硬汉啊。”

女人抹掉昼额上的冷汗,撇了撇唇,说:“那也是没了利爪的老虎,没了毒牙的毒蛇。”

噢,是吗?那也是她各人的看法,反正大家都很佩服这个誓不服输的王就是了。那天在山谷他身陷于重重敌阵里,勇猛、顽强、临危不惧的跟敌人厮杀,哪怕战到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被敌人砍得浑身浴血,仅留一口气在,还是面不改色;除了那位王的内臣死去时他落下了一滴英雄泪外……

男人没再说什么,低头专心处理好伤口,然后才吩咐道:“呆会儿你帮他把伤口缝好吧。”

“怎么总是我?”她不依,知不知道每次都害她被人咬牙切齿的狠瞪着,恨不能一手掐死她?切,好心被驴踢,不爽!

“我以为你胜任愉快。”男人轻笑着。

当她还想替自己多多争取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清亮的哨声,男人直起身子,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来,说:“有人回来了,我去看看,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她插腰坐在床上,呐呐自语道:“得,拜陛下所赐我快变成绣娘了,拜托你这次最好昏得够久,省得我还要浪费力气把你打昏。”

脸色灰白的昼,死抿着唇片,仿佛在梦里回应她的话——女人,给我滚!

[正文:第二十五回 预言(上)]

凯维被昼任命为海陆两军统帅后,便派驻到吉纳这个正式并入柘邑版图、百废待兴的新属地,帮助那里的军队重建吉纳的防御系统。人才济济的柘邑国其实并不需要调派一位王的心腹要人又是手握重兵的元帅去做一个将军都能胜任的工作,这相当于是发配边疆。不过当中是有原因的,非常私人也非常重要的原因——凯维心爱的女子是吉纳人。为了早一天抱得美人归,即使远离王城舒适的环境,远渡重洋来到陌生的土地上,举目无亲又身兼数职等等再艰苦的条件他均可以忍受并甘之如饴。

自从意外得知岚可能藏在夏曲山脉的消息后,西辛曾经想过亲自去咖夏找姐姐,但转念一想昼岂肯放任她老姐在外独自逍遥而不顾?铁定忙不迭的杀去逮人了,而且当日她姐宁愿选择跳崖自杀,也不愿意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为难,可见这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还有得演!自己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别怪她无情,她只是看够了姐姐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样子,帮不上半点忙,干脆作壁上观、隔岸观虎斗呗。

站在码头,督促仆役们把她替父亲找来的书籍从船上搬下来,西辛抬起手挡在额头前,正午刺眼的阳光晃花了她的眼。吉纳位于柘邑的南方,虽说刚刚入夏但天气却逐渐炎热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香汗淋漓,热得受不了了。

这时有人向她靠了过来,用自己高大的身体遮住毒辣的太阳,躲在阴影里的西辛放下手,毫不领情的哼了声:“你怎么还没走?”

凯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没走,我怎么走?”

这家伙,真黏人!西辛翻了个白眼,说:“你擅离职守半个多月了,当真不怕陛下震怒,到时候严惩下来你可吃罪不起呀。”

凯维厚着脸皮说:“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就知道你对我不是没感情的,既然我们彼此是相爱的,不如快点答应嫁给我好了。”

西辛瞪眼斜睨他:“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吧?”还相爱捏?!这种大话亏他说得那么溜、那么自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凯维把手攀到她的肩上,把她纤细的身子扣在身侧,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好了好了,别闹别扭了,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很矜持,一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害羞、不好意思,所以我才替你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体贴?”

西辛挣扎着要逃离这个让她恶心得快吐出来的男人,星星啊,拜托你让他赶快消失吧!

“放手!滚开点!”

她越是反抗,凯维越是将她圈得更紧。开玩笑,为了讨佳人欢心,他连续旷职了十几天,陪着她上山下海到处奔波,既出钱又出力,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起码他很勤劳嘛,对不?他就不相信在如此频繁的攻势下,还不能打动她?!

见他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西辛不得不改变政策,对他说:“要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听她这么说凯维可不认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掳获佳人芳心欢天喜地大肆庆祝一番了,而是非常谨慎的接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西辛转动着灵动的黑眼珠,说:“除非我姐先嫁。”

他就知道!凯维叹了口气:“她迟早会嫁的,时间问题而已,听说陛下已经出发去找她了。”

“那又怎么样?别忘了还有一个城主对我姐虎视眈眈的呢。”把吐曲和咖夏隔开的就是夏曲山脉,从地利上说涑占尽先机,只要他动作够快!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凯维忍不住捏捏眉心,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肯定太阳晒太久了。

“我哪边都不站,该烦恼的人应该是我姐。”西辛狡黠的笑着。

“我以为你是支持陛下的,当初城主大人到吉纳来寻人的时候,你不是故意避不见面吗?”

“他要找的人是我姐,又不是我,见面又能怎样?还不是相对无语,不欢而散?”西辛撇着嘴,想到那个痴情男子落落寡欢的模样,哎……她姐就这么好?值得他念念不忘的?

“真搞不懂你们女人,而且最难懂的还属你姐。”凯维烦躁的耙耙头发说,“放着尊贵的王后不做,偏偏跑去当个什么丐帮帮主?陛下那么爱她,难道她都不知道吗?”

西辛瞥他一眼:“涑大人也很爱她啊,甚至放弃当上雾吹大祭司的机会,甘愿做个小小的城主。”

“爱情不是这样来比较的,我相信如果可以得到你姐让陛下放弃王位,他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同意的。”这是实话,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陛下那颗为爱痴狂的心了。

“这个我当然相信,所以我姐才要自杀啊,换做是我估计也会选择去死吧?”西辛吐了吐舌头,一次碰上两个同样爱得又深又狂的男人,未必是女人的幸福,怕更多的是灾难吧!

“还好你不是,最爱你的人天底下只有我一个,所以别再犹豫了,答应嫁给我吧!”他立刻打蛇上棍的说。

当凯维好不容易把话题又绕回求婚上头的时候,一个吉纳的军官急急忙忙,边喊着边朝码头上的两人跑来:“元帅,元帅!”

没得到佳人首肯的凯维不爽的回过头去,瞪着那个军官很冲的低吼道:“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回到军营再说啊!?”

军官咽了口口水,整个吉纳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的元帅为了追求雾吹大人的千金,可谓废寝忘食、废公徇私、废车保帅、废物利用……呃,甭管废什么,反正就是废了很多东西,若不是远在独岛的陛下持着放牛吃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同时大家也都乐观其成的话,他元帅的头衔恐怕早就被罢免了!

“是这样的,元帅,有个从柘邑来的信差有一封雾吹大人的密函要亲自面呈给您,因为这段时间您有事外出不在,他已经等了您十多天了,好像很紧急,您快回营去吧。”军官含蓄的略过元帅离营泡妞的事实。

“雾吹大人给我的密函!?”凯维拧起眉,准岳父为什么要给他密函啊?莫名其妙的跟西辛对视了一眼。

西辛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她催促着:“还不快去?!万一我家老头有什么急事要你处理,耽误了就不好了。”

已经耽误了!

当凯维火速赶回军营,拆开密函一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往后打了个趔趄才站稳,旁边的西辛瞧着奇怪,问他:“怎么回事,我家老头在信上写了什么?”

他木讷的望着她,说:“雾吹大人预测到陛下此去咖夏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让我赶到摩撒泽去接应。”

西辛一把将密函拿过来,迅速的看了一遍:“老头一向算得很准的,陛下该不会真的要出什么事吧?”

凯维抖了抖,想想都拖这么些天,陛下恐怕已经到摩撒泽了,万一他老人家的预测成真,那现在陛下岂不是非常危险!?

“来人,马上准备出发!”方寸大乱的凯维慌张的往外冲去。

西辛追上前去拽着他说:“你这就要去摩撒泽?”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凯维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不停的自责:这回老婆没娶到不算,还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如果陛下出了什么事,他死都难辞其咎!

“什么?”西辛被他严肃又忧虑的表情弄得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最怕听到你家老头说的预言!”

“……”

独岛,王城。

深夜,阒黑无月,云遮星辰,万籁俱寂,唯有风中婆娑的树影层层交叠在宫阙之间。

霍地一声马的嘶鸣划破了这片平静,紧接着城门洞开,急促的马蹄声踏踏踏的一路直奔深宫内苑的长星殿而去。不一会儿,一名侍从疾步走在通往长星殿后方上王寝室的走廊上,随后几名当值的侍从点亮了灯火,半壁属于上王活动范围的宫殿骤然灯火通明。

还没等那个侍从走到寝室门口,上王也就是退位的老国王已经披着睡袍打开门走了出来,对连忙跪在地上的侍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王陛下,摩撒泽城主派人送来加急信函,说是有非常重大的事情要向您报告,信使已经候在前殿了。”侍从刚才被信使骇人的阴沉表情吓得六神无主,到现在心还呯呯狂跳,据说陛下目前就在摩撒泽,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星星保佑英明的陛下能吉人天相,化险为夷。

上王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让他下意思紧紧的捏住拳头,虽然嘴里什么也没说,但从他匆忙赶往前殿的样子不难看出此刻他是多么的焦急。

摩撒泽的信使一见到上王,慌忙行礼然后双手呈上信函,上王顾不得许多接过来飞快的拆阅,然后身子猛的一歪,差点跌倒,几个侍从赶紧扶住他,让他坐到椅子上,并端来茶水让他喝下,缓过一口气后,上王厉声问道:“信上的情况可属实?!”

“绝无任何欺瞒,城主大人出动大批人马全力搜寻陛下下落,可是连日来仍无半点音讯,城主唯恐陛下已是凶多吉少,所以命我马上把消息呈报给上王陛下您知道。”事关重大,即使几天几夜快船快马不停轮换,风尘仆仆的奔徙到王城,紧绷的神经亦不敢稍微松懈分毫,信使俯首于地朗声报出事实。

闻言上王双肩一垮靠着椅背,倏的皱紧双眉,灰白着脸色捂着乍痛的胸口低低呻吟起来,惊得周围的人纷纷跪得满地,齐声道:“请上王陛下多多保重身体!”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上王陛下,雾吹大祭司求见。”

[正文:第二十六回 预言(下)]

雾吹即刻被召觐见,上王挥手让侍从们退下,不忘交代道:“先别惊动太后。”

“是。”

等闲杂人等一离开,雾吹马上问那个信使:“是什么人袭击了陛下?”

对于他还没看过信函就已经知道陛下受袭这点,信使感到很不可思议,他抬着头讷讷的望着一脸严肃的雾吹大人,难道真如传说中的那样他有未卜先知的神力?!

“快快回答我的问话!”平时的和顺已然龟裂,雾吹敛眉疾问。

“是一伙强盗……”信使终于找到声音答曰。

雾吹背起双手在房内徘徊着,然后又问:“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

“对……”他又说中了!信使心在颤抖,星星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雾吹转身对神色萎靡的上王说道:“上王陛下请不要太忧心,在还没找到遗体前,陛下只是失踪而已。”

已经毫无主张的上王胡乱的点点头,喘息着说:“我相信,昼那么出色、优秀,他可以照顾好自己,他不会有事的……”

“我也如此坚信!”雾吹微一躬身,道:“恳请上王陛下允许我前去摩撒泽,我要亲眼调查陛下遇刺事件,同时协助城主大人寻找陛下下落。”

上王掀起眼皮,看着他坚定的表情,不太确定的说:“你愿意去摩撒泽找昼固然很好,可是……身为雾吹是不能随意离开王城的……”

“陛下一天没有找到,国家一天不能安宁,还请上王陛下权衡利弊,恩准我吧。”说完他单膝跪地,诚恳的请求着。

“万万不可!”突然插入的声音,让众人扭头看向门口,同样穿着睡袍的王太后出现在那儿,对雾吹说道。

“不是让他们别惊动你的吗?”上王不高兴的瞪着垂首立在门外的侍从们。

“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王太后生气的走进来,“昼也是我的儿子,身为母亲能不关心他的安危吗?”

“就是怕你知道了太担心,现下昼生死不明,音讯全无,等事态明朗了再让你知道也不迟。”上王支着额头,忧虑不已。

王太后轻拂着他的后背,说:“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有句话不得不说,雾吹大人的请求断不可答应。”

雾吹盯着眼前的地面不语,安静的等着王太后把话说完,于是她接着道:“柘邑向来由王和雾吹大祭司共同治理的,如今陛下不在,国事自然得由雾吹大人全权处理,您若也离开了王城,试问朝政怎么办?柘邑怎么办?何况按照柘邑的律法,雾吹大祭司终身不能远离正月星神庙和王城,除非有王的直接授谕或是自愿弃位。雾吹大人,我知道您想尽快找到陛下的心情,我们的心情也是一样的迫切,但是您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以目前的情况,您对柘邑而言有多重要吧?”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一阵沉默,特别是一心想去摩撒泽寻找昼的雾吹,只见他长叹了口气,说:“太后陛下所言甚是,我的决定的确太过草率,还望上王跟太后陛下赎罪。”

上王摆摆手:“没关系,大祭司,你也是忧心昼的安全才会如此,这样忠心耿耿又何罪之有呢?”

太后也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在昼还没有平安回到王城前,所有的国事都要烦劳大祭司您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不妨来找上王跟我商量,我们一起分担好吗?相信摩撒泽城主会尽全力寻找陛下的。”

“是。”雾吹不着痕迹的抽开太后握着的手,退后一步颔首敬立。

太后瞥了他一眼,跟着回到上王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昼武功高强,而且身经百战,我猜他只是被刺客打伤了,现在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疗伤,等他伤好了,自然会想办法回来的,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希望是这样……希望是这样……”上王拍拍太后的手背,疲惫的瞌上眼睛,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昼你千万不要出事啊,否则你要父王该怎么办!?

摩撒泽,某地。

满室弥漫着药草的味道,不过空气还算干爽,不远处的火炉里燃烧的木柴偶尔发出劈啪声,躺在木床上的昼悠悠转醒,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到自然醒,而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痛才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看着房顶,高挑的横梁被烟燻得黑漆漆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阳光从外面透进来落在对面的土墙上,灰尘在光束中尽情的飞舞着,看久了有点刺眼,尽管如此房间里仍然非常昏暗,也许是怕影响他休息,所以才故意关上了门窗。

离拔箭那天不知道过了多久?昼觉得口干舌燥,肚子饿得呱呱叫,张开嘴一股浓郁的药味传出来,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难怪肚子饿,这些天除了喝下数也数不清的药汁外,在他印象里自己根本没吃任何东西!但是可以感觉出他们的药都非常有效,他的伤势复原得很好,当然这跟他们高超的医术也密不可分,包括那个拿针在他身上缝来缝去的女人,她来换药的时候他瞄见那两条原本裂开的刀伤整齐的缝合在一起,虽然会留下疤痕,可比想象中的已是相当完美了。

艰难的挪动身体,昼想找找看房间里放了食物没有?现在他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自由活动,之前他还气那女人当他是个破碎的布偶一样缝补,事实上他就是个碎得很厉害的人,手脚等于是被人砍裂了再拼接回去的,能活命也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了。昼深深的喘了喘,伤口被牵动了一下,黏黏的,不会是裂开了吧?哎,想不到堂堂柘邑帝国的王也有因为动弹不得而被活活饿死的一天啊……

就在他僵着身体盘算着该乖乖躺回去,还是继续觅食的时候,床尾有了点动静,昼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人,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床尾,看到那个被自己吵醒的粗鲁女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睁开惺忪的眼睛,在看到他已经支起了半个身子,既没有惊跳起来把他按回去,也没有破口大骂怪他莽撞,而是撑着下巴,眼皮困倦的眯成了一条线,用刚睡醒的暗哑声音说:“想吃东西,还是想上便所?”

“吃东西。”她的问题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饿了?”她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简直快睡着了。

“嗯……有点。”昼很确定伤口裂开了,他看到手臂上的棉布透出殷红的颜色。

“是有点饿,还是很饿?”

“很重要吗?”

“噢,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要拿多少分量的食物给你,问得仔细点免得呆会儿浪费力气。”她理所当然的答道。

昼瞪她,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些日子为了给他疗伤,她着实费了一番精神,与他有恩,他哪会乖乖的忍受她无礼的态度?!他不是夜郎自大,端着帝王的架子待人,而是从她的话语里感受不到丁点的友善。

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终于又睁开眼睛,也许是被瞪习惯了,她无所谓的站起来,淡淡的说:“应该是很饿了。”

昼咬着牙说:“你怎么知道?”说得他跟要饭的乞丐一样。

她指着他的手臂说:“流血了。哎……现在好了,不但要给你张罗很多食物,还有重新帮你缝合伤口。星星啊,我才贪睡了一会儿而已,干嘛这样惩罚我?”

这女人完全的彻底的无视于他,煞有介事的对着天唉声叹气,有没有搞错!?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说医者父母心,全是唬人的!

“抉,你又欺负病人啦?”有人推门入内,随着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

昼别过她望向来人,一眼就认出就是那天替他拔箭的人。感到他的打量,拔箭人坦然的与之对视,然后瞄到他裂开出血的手臂,说:“陛下您要注意点,如此反复撕裂伤口很难痊愈的。”

“嗯。”他收回之前的话,善良的医者还是有的。

“抉……”

见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抉很快的伸手阻止了,认命道:“我都了解,不过麻烦给我点适应的时间。”

“不能太久,因为我不想陛下的血流干了。”

“那也是他自找的。”

“抉……”

“当我什么也没说,我马上就去准备。”

看着抉转身走出去,他愉快的扯出一个微笑,对昼说道:“请陛下多多包涵小妹的任性。”

昼微惊:“她是你妹妹?”

“对啊,抉是我的妹妹,对了,忘了告诉您,我叫蘅。”蘅笑眯眯的坐到床沿,轻轻的握起昼的手,小心翼翼的拆开棉布,仔细的端详伤口的裂开程度。

“你们是上叙异人。”昼很肯定的说。

“陛下英明,我们正是上叙异的猎户。”蘅松开他,起身走到一边去拿止血药。

“是伪装成猎户的达瓦赞吧?”

“噢?何以见得?”蘅好整以暇的问。

“普通的猎户不会杀人如麻。”昼冷笑着说,“你们早晚各鸣哨一次,那是传递消息的信号,每到这个时候你会离开去听取最新的指令;当日在山谷里现身的人一个都没再露过面,因为他们只负责救下我,你则负责医治我,说明你们制度严谨、分工明确,据我所知在上叙异有一个叫‘达瓦赞’的暗杀组织,行事作风与你们毫无二致。”

“呵呵,我都忍不住要怀疑陛下这段时间是不是真的受伤昏迷了?竟然把我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被昼猜中了身份也不见他惊讶,反而显得很平静,甚至有兴致开玩笑。

“不然你怎么老赞美陛下英明!?”端着食物的抉走进来,没好气的说。

“那倒是……呵呵。”

[正文:第二十七回 日落(上)]

找了一大圈没见到岚的人影,去问掌柜的,没想到他却说:你不是一直跟帮主在一起吗?你都不知道她哪里,我怎么知道?一句话堵得涑无言以对,望望周围工作的伙计,每个人都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全部装成很忙碌的样子,反复擦着已经一尘不染的桌子,一遍遍扫着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地板,实在是找不到事情做了,甚至还跑到店外去扫大街,他有这么恐怖吗?

涑无奈的折回房间,思索着那个声称到厨房看看的家伙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从桥班回来,她便开始坐立不安,好像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急不可耐的扑过去一样,即使他心里很想,不过还不至于低级到强迫自己真心喜爱的女人吧?!她怎么不能了解他想时时刻刻和她呆在一起的心情呢?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有他们两个人便足够了……

推开房门,一眼看到坐在桌前的晓春,他把剥开的花生米抛到半口,再张大嘴巴接住,嚼得咯吱咯吱的响,吃得那叫一个香。

“你回来了?”他看到涑,一点也不见外的打招呼,好像他们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涑慢慢踱过去,问:“我似乎没有邀请你来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晓春一改之前颓丧的模样,笑得非常小人得志,“都要住在一起了,往后大家多互相照应着点啊。”

涑挑高一条眉毛,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把手里的花生扔到桌上,晓春拍拍手,嘲讽道:“看来我们的默契有待加强,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懂?”

涑很认真的摇摇头。

晓春装模作样的叹息着:“好吧,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不妨再说一次给你听好了,从今天起我和住一起。”

“这是谁的决定?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肖说定是岚出的馊主意,涑忍着脾气说。

晓春裂开嘴笑得贼兮兮的,说:“原来帮主没跟你说啊?哎呀,没关系,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对吧。”

涑坐到凳子上,倒了一杯水,轻啜了一口才道:“岚呢?”

“帮主回桥班去了,那里的姐妹很久没见到她了,说是要跟帮主好好聚聚,你知道的嘛,女人凑到一块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估计这一聊起来几天几夜都不够用!”晓春伸了个懒腰,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知道涑想到了什么,忽而淡淡的笑起来,俊美无俦的脸上如波浪般漾起层层勾人魂魄的神采,让晓春看傻了眼,呆呆的盯着他发愣,心里终于明白过来,帮主为什么提到他就咬牙切齿的说他是祸国殃民、惨无人道的帅了……咕噜,晓春咽下垂涎的口水,连同现在他已经见了他三面,仍旧无可自拔的被他无意识散发出来的俊逸风华弄得魂不守舍。同为男人的他都这样了,如果他刻意对别的女人施展魅力,不难想象遭他迫害的女性不知凡几!

“利用人民群众的力量,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笑过之后,涑突然开口没头没尾的说道。

“啊?!”晓春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觉得这句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好像帮主经常神来一笔的蹦出几句这种类似的,让人摸头不知脑的话。

“我指的是岚现在的行为。”涑觉得自己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被岚严防死守到这个地步,还怕他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特地叫个人跟着他,监视着他,简直太夸张了。

晓春指着他低骂道:“你你你……你懂什么?别用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口气说帮主的坏话!”

涑转着手里的杯子,睨着他:“希望你弄清楚一点,我永远都不会说岚的坏话,而是我跟岚相处了那么久,她说话的习惯、她的思维方式以及她有什么打算,虽然不能说了解得很透彻,但仔细琢磨琢磨总能猜中个八九分。”

晓春哑口无言的干瞪眼,涑没等他反应接着轻笑道:“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试着接受我们是夫妻的事实了?”

“事…事实?!”晓春极端厌恶看到他露出那种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一切事情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算了,既然你人已经来了,今晚就先住下吧。”多说无益,涑优雅的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同屋,我去请掌柜的再替我开间房,晚安。”

涑的话音刚落,今晚原本想来看他吃瘪模样的晓春却忍不住先破功了,恼羞成怒的在涑踏出门槛前大叫道:“我,我,我还嫌你碍手碍脚的呢,谁要跟你一起住啊!”

什么跟什么嘛,他以为他是谁啊?!长得比普通人好看点了不起吗?!要不是帮主的命令,他才不愿意跑来跟他挤一间捏,要知道他可是丐帮九袋长老,住的地方不晓得有多舒服。哼!

“那就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丝毫不受他的怒气干扰,涑表情平淡,凉凉的说完,一派尔雅的开门离去。

可把留在“天字一号雅间”里的晓春气坏了,他恼火的思忖着:帮主一定是受不了他这种高傲、目中无人的态度才逃婚的!不愧是天下第一帮的掌门人,果然雄才伟略、高瞻远瞩,不轻易被美色所惑,头脑保持高度的清醒,做出了史上最正确的决定!

隔天。

涑慢条斯理的走在前往桥班的路上,不时在热闹的街市中停下脚步观望片刻,对普通老百姓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常生活颇感兴趣,然后再继续往前走,俨然象个到咖夏游山玩水的旅人。搞得跟在他身后的晓春摸不清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能丢下他自己走人,只好郁闷的随着他停停走走。

好不容易到了桥班,涑一现身引起了桥班里所有女性的注目,一个女孩儿红着脸蛋,悄声对旁边的岚说道:“帮主,帮夫来了。”

“帮夫?!”岚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还帮凶捏?这是什么怪称呼?!”

那个女孩儿含羞带怯的说:“帮主的丈夫不就是‘帮夫’咯。”

这样也可以!?岚横了一眼兴致盎然的在桥班里走来走去,到处打量的涑,神清气爽的他看起来一夜好眠,一贯爱穿的月白长袍衬得他风度翩翩,细长的双眸熠熠发亮,让人不敢逼视,没费多久功夫便把桥班里的一干人等统统收服了……哎,如果有敌人妄想入侵他的领地,只肖将他老人家推到城头上,包管敌人立马弃械投降。

“帮主真的好幸福啊,居然能嫁了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和岚站在一起的女孩子们纷纷露出羡慕的表情,把岚看得气堵丹田,眼角抽搐。

“好看不能当饭吃,那是花瓶。”

好歹跟岚混了一年多的时间,女孩们当然知道“花瓶”是什么意思,所以反对的声浪响起:“话不能这样说的帮主,咖夏的城主大人据说也是个非常漂亮的男人,还不是把咖夏和其他几个边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工商农畜牧全面发展?这不就是个活生生‘才貌双全’的典范吗?”

“依我看,帮夫跟那个城主比起来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帮主怎么会嫁给他?”

“就是,就是……”

“呵呵……”

岚憋得颜面神经开始抽筋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告诉她们这些花痴,眼前这个公狐狸精跟她们嘴里提到的所谓“典范”性美男子其实是同一个人——注意:之所以丐帮的人不清楚涑的底细,那是因为城主是代表政府的人,他是兵他们是贼自然能避多远避多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这帮小浪蹄子全得吓得厥过去!

“我能拜托你们别左一个帮夫右一个帮夫的叫他吗?”岚吐血泣问。

女孩子们转过脸来看着她:“那要怎么叫?”

“你们就叫他……阿sir吧。”

“阿、阿舍儿?”

“阿、阿蛇?”

“呵呵,好有个性啊……”

“跟他好配啊……”

“嘿!蛇大哥,帮主在这里呀!”

“……”她倒!

小A插播:如果岚不是去年穿越的,在这里肯定会帮涑取“阿廖莎”做名字,而且在本回最后还可以无厘头的呼唤道:阿廖莎!马车停下来啦……太阳升起来啦……

[正文:第二十八回 日落(下)]

涑看着岚吆喝着众人把一些物件装上马车,于是走过来问她:“你们打算去哪里?”

岚插着腰站在太阳底下,伸手抹了抹脸上滴下的汗水,看了他一眼说:“送戏下乡。”

“送戏下乡?”这又是什么新鲜名词?

岚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我们丐帮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先富起来了,致富不忘回报社会嘛,我们要站在人道主义的高度体恤广大劳苦大众的疾苦,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即使不能直接帮他们解决吃饭问题,至少能丰富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燃起他们奔向美好未来的斗志,不是吗?”

涑玩味的咀嚼着她的长篇大论,道:“你的意思是看你们桥班的演出不用花钱?”

“完全免费。”岚心知肚明如果再这样跟他耗下去,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太危险了。而且现在帮里的人几乎都接受他是她丈夫的事实,昨天她还能找个借口赖在桥班里凑合一宿,可今天捏?明天捏?明天的明天捏?依他目前春心荡漾的状态,她才不相信跟他在一起会发生诸如:一起在月亮下散个小步顺便天真无邪的许个自欺欺人的心愿,然后手牵着手盖棉被纯聊天的事情!所谓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她这次不是跑路,是正大光明的告诉他自己的去向,这样他就没什么好抱怨了吧?

“噢?要去什么地方,远吗?”涑了然的笑起来,帮她把颊边几缕汗湿的黑发刮到她耳后,感觉相当的亲昵。

岚瞪了瞪旁边捂着嘴猛笑的女孩们,无奈的退开两步,对他说:“这次出去一是锻炼队伍,二是考察新人,想多走几个地方,您捏贵人事情忙,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少陪!”

仿佛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说,所以涑一点也不意外,语气轻松道:“我没什么特别要忙的事情,不如跟你们一起去好了,怎么说我也是边境五城的城主,体察民间疾苦才能更好的带领人民群众早日脱贫,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岚瞠大眼睛望着他,当是刚从火星来得天外来客似的,张着嘴支吾道:“你、你、你怎么学我说话?”

涑低下头看着她讶异的脸,笑容可掬的点点她的鼻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妇唱夫随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岚挥开他的手,用命令的口气说:“总之你赶快回吐曲去,别妨碍我做好事献爱心!”

涑刚想说什么,但旁边已经有人看不下去出来说公道话了,一个竖起耳朵听了老半天的女孩说:“帮主您就让蛇大哥一起来嘛,你们是夫妻老是分开不太好的。”

“什么?”这死妮子懂不懂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啊?明目张胆的窃听他人隐私也就算了,还狗胆包天的跳出来嚼舌头?!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帮主放在眼里啊?!

“对啊,帮主,反正都是去做善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帮主,蛇大哥也是一片好意,让他一起来啦……”

才刚把那个不怕死的小丫头瞪得夹着尾巴逃跑了,没想到竟惹来更多人出来替涑说话,厚!反了,反了,全反了,这些吃里爬外,见色忘义的女人!

涑看着被一群人围攻的岚,愉快的笑开了怀,趁早觉悟吧岚,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得依靠群众的力量,完成革命理想的!

不过……他问岚:“什么时候我成了蛇大哥了?”

“这不是今天要讨论的重点!”岚火大的吼道。

迫于舆论的压力和广大妇女的强烈愿望,涑跟着岚还有她的桥班一起展开了“送戏下乡”之旅。连日来他们的足迹遍布咖夏附近几个岛屿的乡村、渔村,所到之处受到了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涑再次见识到岚超强的人气,身为她的丈夫当然与有荣焉了。

这天黄昏,正当他们为晚上住宿分配房间的问题又开始争论不休的时候,村头为御敌建造的围墙上敲响了一阵阵钟声,涑猛的拧起好看的浓眉,仿佛不敢置信似的屏息聆听着,等钟声持续的传来一会儿后,他脸微微一白,匆匆的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走了。

留下岚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的背影,扯来旁边的某人问:“干嘛要敲钟?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丧钟。”

“哪家死人了?”岚随口问,天天有人翘辫子,涑那么激动做什么?

“丧钟不是乱敲的,应该是王室的人出事了。”

岚闻言倒抽了口凉气,忙不迭的冲了出去,惊得负责保护她的晓春扔掉手里的水杯,边喊边追:“帮主,你要去哪里!?”

王室的人出事了?会是谁?退了位的老国王?心怀不轨的王太后?还是……昼?!岚胡乱的拍拍脑袋,企图拍掉不好的猜测。镇定点,昼的身边有她家无所不能的老爹在哪会出什么事?!可是……心为什么这么慌?呯呯狂跳几乎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不停的催眠自己不会有事的,王室也不止昼他们一家人,总还有点表哥表弟、三姨妈五舅娘之类的周边产品对吧?希是这样希望着,但脚下却没慢半分,岚风风火火的跑到村头,远远的看到涑站在围墙上跟一个村民说话。

不待喘口气她提起裙摆就往上爬,身后跟来的晓春喊着她:“帮主,等等我啊!”

“你跑来做什么?”岚回头看看他,不爽的说:“我有点事情要搞清楚,呆会儿就回去,你先走吧。”

“不行,我要负责保护您人身的绝对安全!”开玩笑,他怎么可以放着那蛇小子跟帮主单独在一起?万一帮主一个立场不坚定转而投入他的怀抱怎么办?!他还是看紧点的好!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顾得上管他?岚扭过头继续爬楼梯,这座用大石头垒起来的围墙过去是为了抵御海盗的,自从灭了大海盗“海青天”之后就成了村民晾晒渔网和鱼干的地方,被潮湿的海风一吹到处散发着黏腻的鱼腥味。

岚一路小跑在墙顶狭窄的走道上,很快就赶到了涑旁边,看到那个守在墙头的村民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就知道涑已经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劈头盖脸的说:“麻烦把你刚才告诉他的再说一遍给我听,谢谢。”

村民楞楞的看着她没有回话,之前只知道她是来做免费表演的桥班里的人,可是既然冒出来了一个城主,而且她的气势比城主的还强,谁知道她又是什么地位显赫的人?!一辈子生活在渔村里,甚至连咖夏城门长什么样,朝哪里开都不知道的他,吓都吓傻了哪里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

涑拉住想冲过去逼问的岚,说道:“昼出事了。”

原本还泼辣得想揪住那个土包子好好问个究竟的岚如同被定格的电影画面一样,无声沉默了半晌才把视线对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反问道:“昼、出、事、了?”

还算平静的涑凄然的闭了闭眼睛,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在摩撒泽被一伙强盗袭击,到现在已经失踪一个月的时间了。”

“只是失踪又还没死,敲什么丧钟啊?真触霉头!”岚提起到嗓子眼的心“咚”的一声掉了下来,继而又禁不住大骂道。

涑望着她,淡道:“你不懂,根据柘邑的律法,国王连续失踪一个月便可以视作名义上的死亡。”

“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规定啊?才不过一个月而已,生个儿子也才刚满月,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岚气呼呼的说,“你说昼被强盗袭击了,那他如果受伤了昏迷不醒,被什么人救走了,也许根本没有死,只是碰巧醒过来发现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找不到回王城的路,被耽搁了捏?你们就不管了吗?

“国王不是普通百姓,有一个国家需要他来治理,如果王位一直悬空会造成什么后果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涑试着跟岚解释清楚。

“我懂了,敲丧钟告诉大家王死了,然后要推举一位新王出来,是不是?”岚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融入这个国家的法律,怎么可以这样无情?这样冷漠?短短的一个月怎么找得到人?想当初他们找她还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捏!

“现在只是正式发布王遭袭下落不明的消息,以免不实的谣言流传出来动摇民心,至于选谁做新王还要通过雾吹还有上王陛下协商,最后需要议院的全体官员表决。”涑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回事,他说,“我要回吐曲,马上。”

“你不去王城?”岚不解的问,这个时候身为昼同父异母的弟弟,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可以不去关心一下吗?即使他跟昼的关系因为她弄得很僵了,但是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王子,这个国家他也有责任来守护的!

“目前还不想。”涑说得很冷漠,并且说走就走。

岚一脸的错愕,她追过去跟在他身后:“为什么不想?!昼怎么说也是你哥哥啊!”

涑顿了一下,海风扬起他乌黑的长发遮去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知道岚那么关心昼,说无所谓就太矫情了,他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人但也不假仁假义,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嫉妒得发狂,可比起至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昼,他实在没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不受欢迎、远在边疆的城主,回王城去能做什么?让人指责我想趁机谋篡王位吗?”涑没回头,但声音里满是深沉的愁苦。

岚一窒,自己怎么忘了他尴尬又特殊的身份问题?可是……“回吐曲就帮得上昼了吗?”

涑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边挪动脚步一边说:“你愿意跟来就一起走,不愿意就接着按原计划送戏下乡。”

岚钉在原地,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墙头,突然有种惨遭遗弃的孤独感袭上全身,那个紧紧抱着她,生怕她离开,死也要跟着她跃下悬崖的男人怎么这么快就变了个样了?!

一直站在楼梯口的晓春看着涑一阵风似的从身前掠过,他怔怔的看看他再看看呆住的帮主,怀疑刚才自己听到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蛇小子是当今国王陛下的弟弟?!边境五城的城主?!那帮主呢?她又是谁?她怎么认识身份如此高贵的王室中人的?!甚至还直呼王的大名?一阵电光火石闪过,晓春蓦地想起蛇小子,不,是城主大人,叫她岚……岚?难道帮主是全国高额悬赏寻找的吉纳左侍宫岚柞?!

[正文:第二十九回 在路上(上)]

有好些天没看到蘅了,连那个粗鲁的女人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兄妹俩好像是上次他手臂上的伤口不小心被撕裂的时候,他清晰的记得那女人毫不手软的在伤口上缝来缝去所带来钻心噬骨的痛楚,如果他不是个男人,还有一点自尊心的话,他真的想晕过去算了……而那女人则是满脸的嘲讽,就差没在额头上刻上“活该”两个大字!之后不知道蘅给他喝了什么药,让他昏睡了好些天,等他再次醒过来才发现换了个照顾他的人,那对兄妹就象泡沫一样消失了踪影。

昼坐在床上,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男孩正仔细的往他脚上套上靴子。是的,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他的脚伤逐渐痊愈了,虽然走起路来还有点跛,但是已经可以下床自由行动了,不用象过去那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跟个废人一样。只是……把视线移到吊在胸前的手臂,昼叹了叹,也许上次真是太大意了,所以导致手上的伤复原得非常缓慢,稍一用力伤口仍旧会痛,现在他吃饭、如厕、穿衣服、穿鞋子都需要人帮忙,负责照顾他的男孩说是蘅特别交代的,他近期内不能用这只手,除非他愿意将来永远都不用了——简单有效的威胁。昼很肯定这话不是蘅是他妹妹抉说的!

“好了,陛下要出去散步吗?”绑好鞋带小男孩扬高稚气的脸对他说。

昼点点头,伸手抓过搁在旁边的手杖撑着地面慢慢的站起来,说:“我自己一个人随便走走,你忙你的去吧。”

“别走太远,吃午饭的时候我去叫您。”小男孩笑得一派纯真。

“麻烦你了。”昼拄着手杖一跛一跛的往屋外走去。

“没什么,陛下您当心点,要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下或是高声喊我。”小男孩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每到昼外出时总要说一遍的话,他是打心里尊敬这个不怒而威,少言寡语的男人,对待他的态度看似冷淡,其实很真诚,从没当他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下人那样肆意轻慢,难以想象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

昼疗伤的地方在一个密林深处的山坳里,周围崇山峻岭、树林繁茂,作为一个组织严密的暗杀集团能在异国他乡找到一处藏身的地点,其安全性跟隐匿性想必已经达到堪称滴水不漏的地步了。

昼坐在小溪边的大青石上,脚下的溪水潺潺,林中不知名的鸟儿在啁啾,昂头望着朗朗的蓝天,漂浮着如棉絮般的白云,徐徐的山风轻送,接近仲夏的天气在这里却不觉丝毫炎热,如此适宜的气候对养伤的人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换做是过去发现这片风景宜人的好地方,他可能会命人在这里建造一座避暑行宫,每年来修身养性几天。

突然他警觉到一阵不对劲,从溪水的倒影里看到某种动物正危险的向他靠近,他屏住呼吸用余光看到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蛇“嘶嘶”的吐着血红的舌信,支起蛇身定在他身侧不远处,他知道这是它攻击他之前的准备动作!昼感到与之相对的那半边身体全麻痹了,原来恬静的空气瞬间封冻,心脏紧缩、战栗——怎么办?!这蛇的头小而尖分明是条剧毒的毒蛇,被它咬了必死无疑,照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根本逃不掉!

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在银环蛇向昼咬过去的当口,“嗖”一支墨黑羽箭倏的射入它张开的嘴里,往后死死的钉在石头上!毒蛇滑腻的身体不住的挣扎扭动然后僵直,一股蛇血流出淌到溪水里。昼楞楞的看着这一幕,不能置信自己居然从蛇口逃生,躲过一劫。

“吃午饭了,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昼飞快回头一看,失踪了好久的抉站在一棵树下,她将一把长弓往背上一挎,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闲闲的招呼了一声并且半点没有过去帮一把伤患的意思。

这是昼第一次在户外亮处看到她,说实话作为上叙异的女人她拥有得天独厚的绝美容貌:深邃的眼眉;鼻梁高挑、直挺;唇片丰厚微翘,轻抿着圆嘟嘟的有点可爱又有点不经意的性感。后梳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条粗黑的大辫子用皮绳缠扎着一直垂到腰上——这是上叙异人具有代表性的发饰。地处高寒山地的他们以打猎为生,无论男女每个人均从小蓄发,盘起来一可以保暖二保护头部以免狩猎时受伤。

不过引起昼高度关注的是她腰上挂着的那个鹿皮箭筒,以及里面插着的黑色羽箭!瞄了一眼没入坚硬岩石里寸许的箭,回想到遇刺那天那一支支仿似从天而降,让刺客非常忌惮的夺命黑箭……那个用箭高手原来是她!?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女性在上叙异向来比男性吃香,地位也较高,她们的主要“用途”是养得白白美美的,等着有朝一日被朝廷选中进贡给各国有权有势的王公贵族,享尽一生荣华的同时也可巩固上叙异的国本。所以他才这么吃惊,达瓦赞里竟然有一个箭术出类拔萃的女性!?那么控制这个神秘组织的定是一个不容小觑,身份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陷入冥想中的昼看到一双黑亮的皮靴子出现在眼前,一个模糊的印象在脑海里浮现,他沉默着抬起头望向皮靴子的主人。

等了半天不见他有所动作,抉几个跳跃跳到大青石上,穿着黑色的男式猎装,英姿飒飒的她弯下腰把搁在地上的手杖捡起来,塞到他手里,很不耐烦的说:“别告诉你吓到脚软起不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昼冷冷的问。

抉把双手盘在胸前,盯着他讽道:“看来你已经把自己成这里的主人了。”

“回来杀我?”昼没理会她的嘲讽,直接问出心中的想法,他说的“回来”指的当然不是“回家”,是去而又返的意思。

他的犀利和敏锐让她暗地里吃了一惊,猝尔笑道:“杀你?!还需要我动手吗?”

昼的眼睛随着她的视线落到那条毒蛇的尸体上,不自在的挪了挪臀部,吃力的拄着手杖站起来,为了不碰到受伤的手臂,昼动作笨拙的试了好几次才站直身子,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对于抉不但袖手旁观而且还自顾自的跳下青石的行为,他没有怪罪反倒心存感激,至少她让他留住了一丝男人的自尊。

蹒跚着走到她身边,昼问:“你的新任务是什么?”

抉对他不时的惊人之语逐渐习惯了,直言不讳道:“看好你,别让你死。”

“让一个杀手不去杀人,去保护人命?”怪不得她老大不爽,昼有点同情起她来了。

尽管深知他洞察事实的能力,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他怎么总能参透世情,仿佛什么也瞒不住他?于是问:“达瓦赞的人都会用箭,单凭这点不足以证明我就是个杀手而不是医者吧?”她一直跟蘅在一起参与到医治他的过程中,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由她缝合,治疗外伤的功力比起蘅毫不逊色,有时出任务她等于是半个医者。

“你的气味。”昼微哂。

抉不以为然的挑起眉,斜睨他非常怀疑他的说辞,昼接着说:“一般的人身上都有体味,尤其某些个别行业的人还会带上那个职业特有的味道,比如厨师身上的油烟味,渔夫身上的鱼腥味,你哥哥蘅身上的药香味,但是你……一点味道没有,我闻不到你的味道。”

听他这么一说,抉恍然大悟,作为达瓦赞为数不多的几个顶尖的杀手,接受到的都是异常艰巨的任务,有时候一个极其细微的疏失往往招来杀身之祸。既要顺利的完成任务又能神不知鬼不觉销声匿迹,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线索,她刻意消除掉一切能让自己暴露身份的东西,其中包括——气味。没想到正是这一项平时最容易让人忽略掉的细节,偏偏被心细如发的他觉察到了,真是厉害!

抉皮笑肉不笑的和昼一起走回营地,心里有了一些些的折服但嘴上还是不忘奚落一番:“那么英明神武的陛下,现在可否猜到是谁想要您这条宝贵的性命,还有你那个至高无上的王位了?”

昼侧头瞪她,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打算怎么保护我的安全?”

抉见他有意避开那个敏感的话题,勾起嘴角诡笑:“那就要看陛下您是要主动出击,还是要被动挨打了?”

昼给她一副悉听尊便,只要他喊往东她绝不会向西的模样,搞得想生气又气不起来,她背地里在拨着什么算盘他能不懂?她压根就不服自己,受命保护一个身家性命悬于一线的落魄帝王,说得更难听一点就是丧家之犬!她完全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他怎么东山再起,夺回属于他的荣誉。对于俨然一无所有的他来说,除了忍耐还能怎么样?!

“你这是在报复我过早揭开你的伪装吗?”昼没有如她所愿的大发雷霆,而是淡淡的调侃道。

抉掩饰好意外,笑得格外甜蜜的说:“您要这么想我也不阻止。”

昼定定的看着她璨笑如花的小脸,阴霾的双眼一凛,道:“嬉闹到此为止,开始真正的游戏吧。”

[正文:第三十回 在路上(中)]

达瓦赞的领导者不知道是怎么盘算的?救下了本该命丧黄泉的他,又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把残破得厉害的他拼接回来,按常理不是应该好好善加利用,如果做得绝一点,挟持着他甚至可以同时向王室的人和谋逆者两边索取赎金,以牟取巨大的利益吗?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算一块比较有价值的肥肉。可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只留下一个向来杀人如麻却反过来要执行保护人命任务的杀手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盲目崇拜英雄的小厮跟在他身边……事实再次证明达瓦赞的首领在上叙异定是个位高权重、不乏财力且目标显然不在他身上的人。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雷塔,别再摆弄了,再弄下去我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抉嫌恶的看着名唤雷塔的小男孩不断把桌上的食物移过来移过去,将记忆中昼喜欢吃的食物一个劲儿的放到他面前,讨好昼的企图昭然若揭。

雷塔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着,对昼说:“陛下,您要吃什么我帮您拿。”

抉放弃的把手支在桌上撑起下巴,无奈道:“到能吃的时候麻烦通知一声。”

昼看她的样子差点要笑起来,真象个要不糖吃的孩子!为了不想一顿饭在某人虎视眈眈下吃完,于是对雷塔说:“这样我想已经可以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雷塔高兴的点着头,兴奋的坐到昼身边,睁着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无限希望自己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帮得上忙的时刻。

昼咬了一口烤得香酥鲜嫩的羊肉嚼了两下,瞄了瞄雷塔“火热”的眼神,他不得不出声赞叹道:“很好吃。”

“真的吗?那多吃一点!”雷塔将装满羊肉的盘子一把移到他面前,搞得刚想拿取羊肉的抉,手顿在半空下面已经空无一物了。

昼努力嚼着嘴里的羊肉,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那么幸灾乐祸,没想到抉站起来,在四只惊讶的眼睛注视下大刺刺的将桌上的美味狂扫了一遍,然后潇洒干脆的端起食物堆得象小山似的餐盘旋身走出屋外。看着桌上“满目疮痍”,雷塔欲哭无泪;昼则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午饭后,昼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抉也进来了,她举了举手上的药草,说:“换药,脱衣服。”

昼迟疑的看着她,她脸带嘲弄的讽道:“放心,陛下身上的皮肉都是我给您缝回去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所以请您不用那么在意。”

也对,之前他因伤出于半昏睡状态的时候,基于方便治疗的原因一直都是裸着身体的,这女人在他面前想来便来想去就去,根本没红过一次脸,态度自然得好像在她的眼里人体不过是堆皮肉罢了,根本没有男女之分。

既然她一个女人家都这样说了,他还有什么好推迟的?昼单手解开上衣露出缠满棉布的身体,抉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了他的腰伤,问:“痒吗?”

“嗯。”

“新肉长出来了,不要抓,我帮你敷点止痒的药。”抉说着开始捣药,然后又吩咐:“裤子也脱了。”

昼吐口气,闭了闭眼,开始脱裤子,但由于平时都是雷塔帮他脱的,所以他拉扯了半天也没脱下来,见状抉放下手里的罐子,低喃了一句:“笨手笨脚的。”接着大大方方的把手放到他的裤头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裤子脱了下来,昼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野蛮的侵犯了一样,这女人还是不是女人啊?!

毫无所觉的抉低下头帮他拆绑着腿部的棉布,审视过后说:“可以停药了,天气热你又走来走去的,包着反而不好,注意点就没事了。”

“嗯。”

抉抬眼横他:“你怀疑我的医术?”

“没有。”昼撇了撇唇。

抉突然直起身子,把双手撑在他的两侧,脸冲着他的脸,眼睛盯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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