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意弄情  作者:千水   楔子   科试拔选人才刚结束,夺得武魁的男子年轻得教人难以置信。   御花园里,两名男子在前,一堆宫女内侍跟随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游赏花园,朝园中湖上的长桥走去。   “今年的武试,结果很出人意料。”为首的黄袍男子微笑说道,一身贵气显露无遗。   “皇上所指的,该不会是今年的武魁吧?”跟在他身后的男子一脸和善,恭敬的回道。   “少怀,朕的心思似乎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很引以为乐。   “皇上盛赞。”慕容少怀也不多说什么,只恭敬的回了个礼。   但皇上既然放下繁忙的国事,特地找他来御花园闲晃,当然不会只是闲磕牙而已。   “少怀,六年已过,你还是不愿入朝帮朕吗?”   所谓“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谋得官职,扬名天下吗?偏偏眼前这个才高八斗的文状元却不肯接受敕封。   这项缺憾让皇上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很心痛。   “皇上言重了,少怀甚是惶恐。”   基本上,一年入宫几次面见皇上,让皇上解解闷、轻松一下,他觉得已经很足够了;再多一点,那些个繁文缛节就会令他想逃。   “惶恐?”皇上微哼。“全天下只有你敢不将朕放在眼里,说你是朕的克星,真的不为过。”   “皇上这么说,少怀真是罪过了。”慕容少怀硬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害怕模样,惹笑了龙颜。   “算了算了,朕也不勉强你。”虽然没有正式入朝接受官职,但少怀却一直秘密帮他在外头巡访民隐,也算是不错了。   慕容世家的六位公子个个赫赫有名、各有所长,偏偏没有一个肯为朝廷所用,真是可惜。不过若不是出了这么一家人,他大概还不知道,居然会有人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往外推。   两人才在闲聊,一名内侍来报。   “启禀皇上,新科武状元啸月求见。”   “宣。”皇上下令,内侍应命而去。   慕容少怀了然的笑了一下。武状元?皇上还没下封诰,又临时找他来,莫非……是有什么用意?   不久,一名英姿飒爽的俊秀少年应声前来拜见,皇上微笑的赐他平身。   “少怀,朕听说慕容世家个个武艺卓绝,朕想见见慕容世家的武学可好?”   皇上笑道。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慕容少怀哪有说“不”的余地?!   慕容少怀收起手中的折扇,再度笑了笑。   “皇上若想见少怀耍弄拳脚,吩咐一声就是,这么劳师动众的,真教少怀受宠若惊。”他拱手恭敬地道,但眼神可全不是那么回事。   别以为我猜不出您在想什么。   皇上看懂了他的眼神,不过也只是无赖的笑了笑,反正他就是想瞧瞧这个新科武状元的本事有多高啦。   慕容少怀除了有文状元的身分之外,也是皇上的莫逆之交,这一切肇因于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一回出宫狩猎失利,显些成为恶兽的腹中物,而慕容少怀正好进京赴考,碰巧救了他一命,从此这对君臣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啸月,你就和少怀过几招吧!”   “臣遵旨。”啸月不敢怠慢。   无缘无故的,皇上会特地宣他到后花园来与人过招,想也知道有其深意;   对于外传种种怀疑他能力的言论,他也听过不少,只是不去理会罢了。   会进京上考场是一场意外,会夺得武状元更是一场意外;只可惜他太晚知道先皇逝世的消息,否则便不必入朝了。   如今……只好见机行事了。   “请。”慕容少怀出了皇上落坐的凉亭,这才抬眼真真正正瞧了啸月。   啊!心头一阵惊讶还来不及压下,耳边听见对方回了个“请”字,便已出招攻向自己,慕容少怀及时回神。   啸月擅长的是剑,此刻手上虽然没有利器,但他却化掌为剑,掌风凌厉,才过没几招,慕容少怀对于他的武功造诣已开始有些佩服。   两人衣袂飘然、拳脚相对,看得皇上及一干宫女内侍们目不暇给。   不一会儿,两人同时收势。   “武状元好武艺,少怀佩服。”点到为止,他对啸月的实力已有几分知晓。   啸月的面孔过于俊秀,身材也不若男子的魁梧,然而他眉宇之间的那抹英气却令人不敢轻亵。对着那张面容,慕容少怀有些眷恋,似乎怎么也看不厌。   “大人的武功亦教啸月佩服,是啸月唐突了。”啸月谦逊地道,很清楚如果再比下去,输的人一定是自己。   “好武功。”皇上抚掌而笑。   两个人的武艺都精彩,运劲掌握得恰到好处,既不伤人、也不令人感到只是一阵花拳绣腿的比画;看得出来,两人的实力都略有保留,却也恰恰好显示出两人的修为皆不低。   “皇上谬赞,臣不敢当。”两人极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少怀,朕让啸月跟着你,作为你的护卫,你意下如何?”   慕容少怀不解的抬起头。他未曾入朝受封为官,皇上此举似乎有些不妥,但他还没来得及应话,皇上又开口了。   “啸月,朕封你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往后见了朕,不必行跪拜之礼。”   “多谢皇上美意,但啸月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啸月根本不想当官,原想趁面见龙颜的机会请辞,没想到皇上会突然下了这道命令,让他措手不及。   “嗯?”皇上龙颜微凛。“这是怎么回事?皇宫大内莫非是龙潭虎穴,否则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愿入朝为朕分忧?”   慕容少怀蓦然笑了出来。   “皇上,您若有事要少怀效劳,直说就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拐弯抹角;   您此举还真是教少怀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以对呢!”   皇上也笑了。少怀不愧是他的莫逆之交,竟能立时猜出他的心思;如果今天少怀不是效忠于朝廷,他恐怕就得担心了。   在场三人,只有啸月还不明白状况。   “少怀,朕给你实权,希望你能代朕巡访民隐,造福天下百姓。”皇上手一抬,身旁的内侍立刻将官印及御赐“代天巡狩”的金牌端至慕容少怀面前。   在皇宫外,见金牌如见圣上,能有先行事后禀告之便宜。   再太平的天下,仍会有些不肖的官吏为恶,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个贤明的君王,但至少他是勤于国事的,因此更希望福泽临于百姓。所以他必须托付一个他所信赖的人,代他明察秋毫,像少怀就是。至于啸月,他年轻、未受官场某些恶质文化污染,所以值得雕琢;他相信少怀会是个好雕匠的。   “少怀遵旨。”这回慕容少怀没再推辞,他当然猜得到皇上的意思,遂回头对啸月道:“啸月,既然能有机会为苍生尽力,你不如也受封吧,否则龙颜一怒,我们两个可都消受不起哟。”   他似真似假的语气让啸月不知如何反应。   皇上蓦地大笑。“少怀,别吓坏了他,啸月年不过十七,有很多事,他可没有你懂哦。”   “是、是,想我慕容少怀也是年少不懂事,才会替自己找来今天的事忙。”   慕容少怀应道,玩笑的分寸拿捏得正好。   啸月无奈之下,只得遵旨接受封诰。   而自始至终,慕容少怀的眼光都没离开过啸月身上。   他……真是“他”吗?   第一章   六年后   离开大理,慕容少怀与啸月一路往北而走;听说,黑风山庄位在青海湖畔,但没有人知道它确切的位置。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得去,就算是赌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为了救慕容少凌的命,他们非走这一趟不可。   两骑骏马快步昂蹄,奔驰不曾稍缓,直到抵达西宁后,才缓了下来。   愈往西方,愈见草原与黄沙的辽阔,一眼望去,多是无边无际、天地苍茫的景致。   自从夺得武魁那年开始,啸月一直跟在慕容少怀身边,走过无数的地方、处理过无数的状况,但从来没有一回像这次,心里一直存在着一股不安的感觉。   “啸月,你怎么了?”一路行来,啸月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像锁着什么忧愁似的,整天也不说一句话;虽然啸月一向不是多话之人,但少话也不是少成这样的吧。   “啊?”因着他的问话,啸月才回过神来,随即摇摇头。“没什么。”   “如果真的没什么,你怎么会一直闷闷不乐?”   “我没有闷闷不乐。”   “还说没有。”对于啸月的回答,慕容少怀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如果真的没有,你的眉头什么整天不开?”   “真的没什么。”啸月给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慕容少怀不信的摇摇头。“啸月,你我结伴同行多年,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吗?”   踏上官道,城门就在不远处,他们放慢马儿行走的速度,这才有时间可以说些话,于是慕容少怀将悬在心头的关切问出口,不过啸月显然不太配合。   “不是。”啸月摇摇头。“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这一路上,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只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慕容少怀想了想。“会不会是你太累了?我们一直不断的赶路,根本没有时间让你恢复体力,也许你是累了。”   “也许吧。”啸月也只能这么说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将心头的不安诉诸言语,只好什么都不说,否则只会让少怀多一份烦恼。   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啸月安慰自己,也给了慕容少怀一个安心的表情,然后跟着他一同进城。   西宁古称湟中,是往西官道上的大城,城内汉、回、藏、蒙各族杂处;它同时也是当地政治和农业中心,来来往往的人自然不少,是以慕容少怀与啸月虽然顺利的找到一家客栈过夜,但客栈中的人却是龙蛇混杂。   黄昏时分,来用膳的客人络绎不绝,喧哗讨论声也不断。   “听说昨天晚上,城里的王大户被杀了。”   “哦?知道是被谁所杀吗?”   老实说,在这种各族混杂的地方,官府的力量并不可靠,有点钱的大户通常都会请个保镖来保护自己,但这个王大户就是不信邪,所以现在他落得这步田地,大家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惊讶。   “听说是‘鸳鸯双刹’。”   这四个字一出,众人全是一阵哗然。   “鸳鸯双刹”是近几年来甘、青一带最新冒出头的杀手,他们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但关于他们的传闻倒是挻多的。   说是传闻,内容却多半是替他们所做的买卖“歌功颂德”。   一开始官府还有心想要为百姓出点力,便发出公告悬赏,很努力的想要捉拿他们归案,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官府不但没捉到人,甚至还被骗走悬赏的银两,大大的丢了面子。自此以后,官府就愈来愈少对“鸳鸯双刹”采取缉捕动作了。   “可是,鸳鸯双刹为什么要拿王大户开刀呢?”   王大户只不过是个土财主,论财富他在西宁还排不上名,论权势他更是没半点,不论从哪一点来看,王大户都不符合那对狡猾大盗的做案标准啊!   “听说,是因为王大户惹上了花艳姬。”那个报消息的见客栈里的人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说得更卖力了。   原来某一天王大户出外收帐,在途中遇上个貌美的姑娘,见荒郊野外,就心起歹念,结果想不到那个姑娘竟然就是鸳鸯双刹中的花艳姬。被惹怒的花艳姬并没有当场报出名号,但离开时扬言此仇非报不可。   当夜,她便伙同自己的丈夫周魁之,潜入王大户府中,不但将所有值钱的物品搜括一空,甚至连王大户一家老弱妇孺二十几口也一并杀了,一个都不留;   手段之残忍,连去验尸的仵作看了都心惊不已。   “说来说去,就怪王大户不该心起邪念;如果不是他贪恋花艳姬的美色,王家也不会惨遭横祸。”   说的人感慨,听的人也全都寂静无声。   啸月听得有些气愤,虽说是王大户调戏人在先,但这种灭人全家的手段也太残忍了;他握住剑,才想站起来向前采问凶手出没的地方,不料慕容少怀却压住他的手,对他摇摇头。   “为什么?”   “在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我们做的任何举动都只会成为对方反扑的目标;慢慢来,不要急。”现在他们是在别人的地头上,做任何事之前最好都先冷静三思,以免反而惹来祸端。   听慕容少怀这么一说,啸月这才放松了手上的剑,也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按着,他迅速一缩,离了慕容少怀的掌握。   慕容少怀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的继续喝茶。这时小二来收拾空了的碟子、碗盘,并将茶水加满。   “两位客倌是从外地来的?”小二勤快的擦着桌子,一面以闲聊的语气探问。   “是的。”慕容少怀答道。   “这里的过客多,而最近城里城外也不太安宁,两位客倌既然是从外地来的,对这附近的环境一定也不太了解,要格外小心才是。”小二好心的忠告道。   “多谢小二哥关心,我们会小心的。”慕容少怀答道。   小二擦完这桌后便去忙下一桌,啸月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个小二哥还挺热心的。或许,我们可以向他打听‘黑风山庄’的位置。”   “不,”慕容少怀阻止道,“很晚了,要打听也等明天早上再说吧。”此地人多口杂,不是一个采问的好时机。   “嗯。”啸月点点头,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休息。   一早醒来,外头商贩竞相叫卖的声音喧哗不已,客栈位于城里最热闹的地带,这种情形在所难免。   市井的生活虽然平凡而忙碌,但大部分的人却都活得踏实、与世无争。   慕容少怀与啸月相偕在客栈用早膳,没想到才一大早,他们就看到一出免费的戏。   “这位姑娘,这里是客栈门口,请你不要在这里碍着我们的生意好吗?”   小二哥很客气的劝道。   他们早上才一开门,就看见这位姑娘一身素衣,身旁立了块牌子,上头写著“卖身为奴求葬父”,她悲伤的模样令客栈里头的人与过路者都忍不住侧目。   “小二哥,对不起,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地方……”她哽咽着道,眼睛红红的,像是又要哭了。“求你行行好,让我有个地方待就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可是……”小二十分为难。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的确让人不忍,可是她在这儿哭哭啼啼卖身葬父又会影响客户上门,这该怎么办才好?   “小二哥,求求你,我只想让我爹可以入土为安……”她说着说着,又掩面哭了起来,小二看得实在狠不下心将她赶走。   “姑娘,不是我不愿让你行个方便,实在是……我没有权利允许你待在这里呀!待会儿掌柜的出来要是看见你在这儿,不仅会骂我,恐怕也会强行将你赶走,你不如现在离开得好。”小二也是一片好意,要是等掌柜的命人拿扫把来赶人,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可是……可是……”那姑娘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全。   小二才想再出口劝阻,客栈里却突然响起一句问话。   “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立刻回头,一见到是昨天夜里投宿的客人,他立刻负起自己的责任招呼着客人:“没事、没事,请问客倌要用早膳吗?”   那名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客人并不搭理小二,迳自将眼光移向一身素衣的姑娘。   “卖身为奴求葬父是吧?啧,长得还真不错。”他伸出手,想将对方的容貌看得更加仔细些,但那名姑娘却似吓了一跳,惊惶的后退。   男人拧起眉。“连看看都不行,还想卖身?”   “我……我只求葬父,愿意……为奴为婢以作报答。”那名姑娘瞧起来像是吓坏了,一张脸本来就苍白,现在更是面无血色。   “为奴为婢?”男人轻嗤。“老子不缺奴婢,倒是缺个女人。”   “啊?!”那姑娘吓呆了。   善良的小二哥连忙出来替她解围,“这位客倌,您先请坐着,我帮您送个茶水好吗?”他暗示着姑娘快点走,不过她似乎不懂。   “滚开!”男人一把挥开小二,他重心不稳地往后跌去,差点撞上后头的客人。   正在用膳的慕容少怀眼明手快的扶了小二一把,小二站稳后回身说道:“多谢客倌。”   “不必客气。”他淡淡回答。   眼前这出戏好像不时就会在各地上演──恶人欺陵弱小女子,弱小女子不是被强行带走,就是蒙英雄搭救。不知道这次的结果会是哪一种?   “你跟老子回去,老子保证将你爹安葬好。”恶霸男人抓住那姑娘的手,她吓得差点尖叫。   “不、不要……”那姑娘挣扎着。“大爷,求求你别为难我……”   恶霸男人突然拿出一锭黄金,亮到她面前。   “这锭黄金就当是买你好了,咱们这就去安葬你爹,然后你就跟着老子走,当老子的女人!”   客栈门口,当场演出拉拉扯扯的戏码,那位姑娘硬是不肯,拚了命的抵抗。   慕容少怀听着他们对话的内容,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这种结果倒也不错。”   在决定卖身葬父之前,这位姑娘就该想到有这种后果;至少这个男人是愿意替她解决困难的,又决定带着她。那么她埋葬父亲的目的不但达成了,往后也不愁没人照顾,他看不出来这种结果有什么不好。   “怎么说?”弱质孤女遭人欺陵,啸月怎么看就觉得怎么不对劲,为什么少怀却会说“不错”?!   慕容少怀还不及解释,那名姑娘已经挣脱男人的掌握,跑进客栈到他们桌旁求救了。   “这位大哥,求求你救救小女子,小女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她朝着啸月求救。   啸月才犹豫着要不要出手,那名男人又追来了。   “小娘子,我既然愿意买下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怎么还可以跟其他男人说些有的没的?”男人的语气显然有点火。   “我……我……”她惊吓得不能成语,不断往啸月身旁缩去,啸月想不管都很困难。   眼见啸月要出手,慕容少怀先开了口。“这位兄弟,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卖身给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他语调温文,是为啸月解围。   “不愿意?那她‘卖身为奴求葬父’的牌子是摆着好玩的吗?”男人哼道。   “也许这位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这么做,你如果要找老婆,还是另寻人选吧。”慕容少怀笑得别有深意。   “哼,真是无趣!”算了,反正女人到处都是,硬要一个不听话的女人只是来累死自己而已。想到这里,男人不再纠缠,主动到另一桌坐着,唤来小二准备点早膳。   眼见男人走了,那名姑娘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她站直身,对着慕容少怀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客气。”慕容少怀淡淡回道,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那位姑娘站在他们的桌子旁,见两人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用完早膳,慕容少怀一抬手,店小二连忙奔了过来。   “两位客倌还需要些什么吗?”   “不用,麻烦你算一算帐。”   “好的。两位客倌还要继续住吗?”小二一边算,一边问道。   “嗯,麻烦你保留我们的房间。”慕容少怀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这你先收着,若是不够扣抵食宿费用时你再告诉我。”   “好的,谢谢客倌。”小二收下银子,同时将到目前为止的结算金额告诉他。   “暂时先这样,没其他事了。对了,马厩里的两匹马就麻烦你替我们喂食。”   “没问题,客倌请放心。”小二答道。   交代完,慕容少怀和啸月就百接出了大门。   出了客栈,他们两个在城里到处打探,但所有人听到“黑风山庄”四个字的反应全都是一愣,然后像是撇清什么似的推说不知道。连着一天下来,他们能问的都问过了,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看来,黑风山庄真的很神秘。”慕容少怀轻喟一句,这样的结论实在很难让人不着急。   “不知道他们对黑风山庄究竟是害怕,还是太过尊崇?”啸月说道。   慕容少怀伤脑筋地想着,如果这里的人连提都不愿意提黑风山庄,那么他们留在这里对事情一点也没有帮助。他该怎么突破现状呢?   “她还跟着我们。”啸月突然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慕容少怀随口回答,脑子仍动个不停。   “你要帮她吗?”身世孤苦伶仃的人总是容易令啸月心软,也许……只因为他们有相似的过去吧。   “不。”慕容少怀抬起头,肯定的回答。   “不?”   “她不像是一般卖身葬父的人。”慕容少怀很冷静的分析着,“如果她真要葬父,便不会拒绝早上那名汉子的帮助;他虽是鲁莽了些,但确实有能力帮助这位姑娘,她何必故意拒绝?”   “或许……她只是不想跟着那个男人走。”   “也许。但她不该找上你。”   “为什么?”   “啸月,如果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跟那个汉子走,那么在脱困之后,应该会继续为‘葬父’之事守在客栈,等待善心人士出现,而不是像现在一直跟着我们走。”   “你是说……”啸月蓦然想通了他话中的意思。   “静观其变吧。”   徒劳无功的回到客栈,慕容少怀得到一些结论。   如果西宁的人对于“黑风山庄”全都如此敬畏,那么他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黑风山庄绝没有传言中那么简单。能让全城百姓产生一致的反应,显示出黑风山庄除了神秘之外,一定还有些什么是让人不敢轻亵、望而生惧的。   黑风山庄之主是何人?不知。   黑风山庄坐落于何处?不知。   纵然是江湖上有名的包打听,面对这个无比神秘的山庄,也是一样无能为力。   慕容少怀也觉得自己快无能为力了,但又不能就这么放弃。罢了,先用过晚膳再说吧,也许明天往城外找会有些线索。   “小二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地方。这啸月见店小二端菜过来,索性就开口问一问了。   “好的,客倌,您想打听什么地方?”   “黑风山庄。”这四个字才出口,啸月就在店小二脸上看见今天一整天都在看的表情,他忍不住继续道:“黑风山庄究竟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为什么大家一听见这四个字,反应全都是这样?”   店小二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在注意,这才略微压低了声音回答:“客倌,老实说我对黑风山庄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到目前为止,想进入黑风山庄的人不是找不到地方,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好几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旱灾,黑风山庄之主突然出现救助大家、帮助附近所有受难的人渡过难关。我们原本都以为山庄的主人是个大善人,谁知才没多久,城里‘第一行善之家’郭府突然全家被杀,凶手正是黑风山庄。”   “为什么?”啸月忍不住问。   “听说是因为郭老爷说了一句话:‘黑风山庄’,不过一个小小的山庄,怎么能与郭府书香之第相比?’黑风山庄庄主知道了之后说:‘书香之第又如何,能预知未来吗?我倒是知道郭府明天清晨就会消失。’当夜郭府就出了事,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实郭府的惨案与黑风山庄之主有关,可是郭府一向是行善之家,不可能与人结怨,而在这之后,黑风山庄的人又拿出许多钱财救济贫困,数目正好与郭府的总财产相近……”小二顿了顿,喘口气又继续说道:“大家都暗中在猜测这件事,但再也没有人敢公开讨论;从此以后,大家就对黑风山庄敬而远之,就怕因为一时失言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慕容少怀和啸月相视一眼。原来还有这段曲折,难怪每个人一听到“黑风山庄”四个字都是又敬又惧。   “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都不管吗?”啸月不明白,这里也是有官府的,怎么能任黑风山庄如此妄为?   “官府?”小二哥叹气。“我们这里的官府也是欺善怕恶,小的盗贼他们当然会去捉,但是遇到像这种惹不起的人,他们也是无能为力。就像昨儿个夜里提的‘鸳鸯双刹’,他们是真正为非作歹、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害怕的,可是官府也是理不了。”   “小二哥,那你知道黑风山庄在哪里吗?”慕容少怀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小二摇摇头。“客倌,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万一让黑风山庄的人知道了,可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多谢小二哥关心,不过在下有要事,一定要上黑风山庄。可否请小二哥指点一条明路?”慕容少怀诚恳地道。   “这……”小二犹豫了一会儿。“两位客倌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我就多嘴一次吧。如果你们要找黑风山庄,可以由青海湖附近找起;光是在城里打转,是问不出什么的。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多谢小二哥帮忙。”谢过店小二,慕容少怀皱紧的眉头总算略略放松。   他和啸月两人继续用膳,而白天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位姑娘,此刻正站在客栈门口,不断地探头看向他们。   “她还在。”啸月悄声道。虽然明知道她可能是带有某种目的而来,但看她一个纤弱的姑娘家衣衫单薄,又冷又饿的跟在他们后头,啸月很难不心软。   慕容少怀望了她一眼,只能叹口气。“啸月,你实在不适合当一名护卫。”   啸月的心肠一向软,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他总是担心有一天啸月会因自己的心软而吃亏,所以一直小心谨慎的护持着,但现在看来,他又得再赌一次了。   “我没有怠忽职责。”啸月立刻正色辩驳。   “我并不是说你的能力不足,只是……”他叹口气,“如果你想帮她就去帮吧,我想只有一个她,应该不至于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谢谢你。”啸月脸色一柔,用完膳便走向门口。   慕容少怀望着他的背影,再度叹气。   算了,谁教他……就欣赏这样的“他”呢?   夜色昏暗,青海湖之滨隐藏着一座旁人无法得知的宏伟城堡;夜里观之,更显得它神秘难测。   “主人,听说西宁城来了两个人,四处在打探有关‘黑风山庄’的消息。”   四壁由岩石砌成的大厅中,一名全身黑夜的男子坐于上位。“知道对方是谁吗?”   “似乎是慕容世家的人。”一道恭敬的男声回答。   “慕容世家?”黑衣男子脸上有抹笑意。   是到了该见面的时候了吗?他的表情诡谲莫测。   “继续注意他们,但是别露出任何痕迹。”黑夜男子命令道,他的属下即刻颌命离开。   来者不善。   慕容世家与黑风山庄素无往来,若不是为“她”,慕容世家的人何以会找上这里?   也好,就此会一会慕容世家的人,也许他可以在过程中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乐趣。   第二章   啸月拿着一个馒头朝门口走去。   “公子?”那名姑娘讶异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你跟着我们一天了,这个先给你垫垫肚子吧。”啸月将手上的食物递出去,就见那姑娘霎时红了眼。   “多谢公子……”她哽咽着,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回去吧。”啸月说道。   “我……无家可归。”   “你真的打算卖身葬父吗?”   那名姑娘听见他的问话后,表情先是一愣,继而低垂下头。“其实……不是的。”   闻言,啸月微一挑眉,等着她说下文。   “我不想卖身的,只是……我爹过世了,虽然已下葬,但家里什么也没留下,我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懂得谋生之道,所以才想要卖身当奴婢……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人的。”她急切的解释着。   “如果想为奴求得生存,你大可以直说,何必假借葬父之名?”啸月不太能茍同她的想法。   “原本我以为这样会比较快找到安身的地方,没想到会遇上……”仿佛想到早上那个虎背熊腰的凶恶男人,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总不会要跟着他们吧?   “公子,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她露出冀望的眼神。   “不行。”啸月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   那姑娘一听,像是要哭了。   “我们是由外地来的,你跟着我们不方便,还是回家去吧。”啸月虽然心软,但也不想替自己找麻烦上身。   “我没有家可以回。”她委屈地道,像是啸月多欺负她一样。   “我和我家公子不需要奴婢。”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而且还会好好伺候两位公子;只要公子让我跟着你们,让我有个栖身之所就好。”她楚楚可怜地道:“公子,求你发发慈悲,让我跟着你们。”   啸月左右为难,那姑娘见他有些动摇,继续哀求。   “公子,如果你不收留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去哪里?如果你不收留我,那么我只好流落街头……”她眼眶红红的,终于落下了眼泪。   “别哭了。”啸月劝道,有些不忍。   这样柔弱无依的女子是很容易让人心疼、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啸月原本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人,现在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公子,求求你收留我。”那姑娘说着便要跪下请求,啸月在她双膝没落地之前赶紧扶住她。   “姑娘,别这样。”   “公子,你答应收留我了吗?”见啸月相扶,她赶紧问道,小脸上尽是希冀的表情。   “我!……”   “多谢公子收留,小女子一定会尽心服侍公子,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   她抹去脸上的泪。   “不行啊!”啸月连忙退后。“这我不能作主。”   看他一脸惊慌的退后又出声拒绝,她忍不住又要哭了。   “好,你不要哭了。”啸月立刻喝止,并且开始后悔自己没听慕容少怀的话了。“这件事必须经过我家公子同意,如果你想留下,就自己去跟他说。”   “多谢公子,我这就去。”她乖乖点头,泪水一抹,就往慕容少怀走去。   啸月站在原地看向慕容少怀,投过去一个无奈又歉然的眼神。   慕容少怀玩味着现况,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女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的脸庞,聆听她恳切的言词,而后看向啸月。   “你同意让她留下?”   “公子,这该由你决定,啸月不会自作主张。”啸月低头回答。   慕容少怀悄然一笑,既然问题自动上门,那么只好留下一并解决了。他眼神转向那名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艳儿。”   “好。艳儿,既然啸月不反对,那么你可以暂时留下;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我会为你安排好栖身之处,届时你就好好去过你的人生。”   “可是……”   “你若不同意,现在就可以走。”慕容少怀冷淡地道。弱女子那招对他来说不管用,他的心软一向是因人而异。   “是。”艳儿连忙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慕容少怀与啸月连续往城外寻探了两天,依然没有丝毫进展。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如果他们不能在期限内取得解药,慕容少凌势必回天乏术,想到这里,慕容少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别这样。”啸月知道他难过,举步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荒凉大地。   “如果黑风山庄之主的本事真有传言中那么高,就应该知道我们在找他。”   “我不怕他找上我们,就怕……”慕容少怀说出隐忧,“就怕他故意按兵不动,全然不露痕迹,这样我们要找到他就更难了。”   “我想,黑风山庄之主应该是个很高傲的人,并且唯我独尊,否则他不会自闭门户,不与他人往来。”啸月揣测道。   “我在想……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式。”慕容少怀深思道。“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不如就引他来找我们。”   “引?”   “对。”他继续道:“如果我们能制造一点事端去冒犯黑风山庄的权威,他们一定会来兴师问罪。”就像当初郭府的无心之过一样。   “这样好吗?万一惹得黑风山庄之主不快,那我们要求药出不是更加困难?”   “这也是我的顾虑之一,所以才迟迟没有这么做。”慕容少怀其实早就想到这个方法,只是怕对方翻脸不肯赐药,才犹豫着。   “现在只剩下二十天的时间,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啸月忧心忡忡。   自与慕容少怀相识之后,慕容世家的人便视啸月如家人一般,让啸月失去的亲情全在慕容世家找回;因而对于慕容世家的事,啸月亦感同身受。   慕容少怀偏头看向啸月,深邃的眼神里有着难解的光芒。走遍大江南北,朝夕相处,他没把握还能压抑自己的想望多久。   “啸月,你想过成家之事吗?”他忽然问。   “成家?!”啸月满脸惊讶。“我……没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慕容少怀神情一转。“只是想起你只比少凌小一岁,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啸月笑了笑。“我一个人,成不成家其实也没有差别。”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分还能隐瞒多久,因为……唉,真是扰人的问题呀!   “成家之后,你就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慕容少怀进逼一句。   “别光说我,你自己呢?你可是慕容世家的长子,底下的弟弟们一个个都有了归宿,而你这个当大哥的却一点消息也没。”啸月伶俐的反问,不让他把话题兜在自己身上就对了。   “我吗?”慕容少怀笑得有些神秘,眉宇之间洋溢的柔情教啸月心中一跳。   “莫非……莫非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是。”慕容少怀轻轻点头。   啸月胸口一窒,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慕容少怀这么说,他突然感到不太对劲,一种像是失落的感觉从他心头渐渐蔓延开来。   “那……那很好啊。”啸月勉强挤出话,微微垂下的眼神有些感伤。   “你怎么了?”慕容少怀问。啸月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啸月抬头应道。   斜阳残照,眼前的人背着光,啸月瞧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有种想抓住他手臂的冲动,但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慕容少怀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啸月……”他低喃着,极缓极缓地缩短两人的距离……旁边的突然马儿一阵嘶鸣,打破了迷雾一般的魔咒,两人同时惊醒过来,各自别开脸。   “天色暗了,我们先回客栈吧。”慕容少怀先恢复过来,拉过马儿翻身跨上,啸月随即跟进。   “驾!”   夕阳残照中,就见两匹骏马步伐契合无比的往城门奔去;一路上,两人都没再交谈,也刻意避开方才忘情的一刻。   心,已经有些失控了。   他失眠了。   几度翻来覆去睡不着,啸月干脆起身走出房外;夜深人寂,天空中飘移着几抹乌云,遮得月色有些黯淡。   不期然的,啸月想到了今天傍晚在草原上的对话。   少怀……有了意中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之中盘旋,压得他心头有些沉重、有种透不过气的郁闷。   都怪少怀,没事问什么成家不成家的,害得他现在睡不着。   可是……如果有一天少怀成亲了,那个时候他该何去何从?他是不是该向皇上辞了护卫之职,回到自己所属的地方,让“一品御前带刀护卫”啸月就此消失?   啸月想得出神,一时忘了留意四周的动静,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假山造景处,几道黑色的暗影正悄然窜动……“啸月,小心!”   慕容少怀同样也睡不着,起身想到外头透透气,一打开门却见到令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慕容少怀的喊叫声让啸月及时回过神,他迅速转身,却己来不及避开黑衣人偷袭的一剑,右肩头被利刃刺穿!   啸月闷哼一声,忍住疼,左手拍出一掌反击,震退对方的同时,剑身抽出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整片肩头。   “啸月!”慕容少怀想赶过来,却被黑衣人的同伙堵住去路,一时之间也无法立时脱身,在他忙于应付围攻之际,啸月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啸月想回房拿剑,有兵器在手,至少他还能自保,无奈去路被挡,身后的攻击又不断袭来,伤口也因不断闪躲移动而血流不止。   眼见啸月受伤,而那名黑衣人招招凌厉的继续向啸月攻击,非置啸月于死地不可,慕容少怀鲜见的怒气被引发了。   “让开!”他猛然一喝,夺下其中一人的剑后,快剑连伤数人,锐利的剑势直逼攻击啸月的那名黑衣人,及时阻止了夺命的一招。   “啸月!”他右手持剑、左手支扶住啸月虚弱的身子。   “少怀……”啸月身上伤痕累累、失血过多,意识不清醒之下,忘了平日严守的分际,直呼他的名。   “啸月,振作点。”慕容少怀心中一颤,他先前不愿伤人,没立刻解决那些家伙,想不到竟让啸月伤成这样……这些该死的黑衣人!   有生以来头一次,慕容少怀被惹得失去理智,挟带庞大杀气的剑招连绵不绝,五、六名黑衣人在他的攻势下竟不堪一击。当致命的一剑落在伤了啸月那人的身上,其他黑衣人心知不敌,连忙架起受伤沉重的同伴撤退,而留下来阻挡慕容少怀攻势的人,则被挑断了脚筋瘫倒在地。   “发生什么事了?”店小二听到打斗声连忙赶来,一看到满地的血迹差点惊叫出声。   慕容少怀脸上杀气犹在,店小二看着他,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小二,麻烦你将这人送到官府。”   “是、是。”光看他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店小二哪敢说“不”?没想到一个原本温文和气的客人,一旦被惹怒竟是这么可怕的模样!店小二扛了人,没敢多问的立刻离开。   啸月!   慕容少怀抛下剑回到啸月身边,将伤重靠在一旁的他扶了起来。   “啊!怎么回事?!”艳儿这才现身,看见现场血迹斑斑,她面色一白,惊问道。   慕容少怀立刻命令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打岔清水来,要快!”   “哦,好、好。”她连忙跑去找水。   她一走,慕容少怀立刻低头采着怀中人的气息。   “啸月?”看着满地的血,他心头紧了紧。   “少……少怀……”啸月勉强睁开眼,还没昏过去。   “别说话,你失血过多,我先帮你包扎。”慕容少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松了口气;他随即打横抱起啸月,往房里走去。   “不……不可以……”啸月并没有因为虚弱或痛楚而昏过去,意识到慕容少怀要为他疗伤,他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慕容少怀按住他,低声命令道。   看着他右肩那道伤口再度涌出血,慕容少怀连忙为他点穴止血,而后取来伤药,准备除去他的衣服。   “不行……”啸月虚弱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为自己卸下衣服。   “你的伤口不能不上药。”   “我自己来──”   “不行,”慕容少怀摇头。“你一动,伤口一定会继续出血。”   “不。”啸月挣扎着退开,不让他碰到自己,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退一步。   四目相望了好一会儿,慕容少怀蓦然理会啸月不肯让他上药的原因,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公子?”   房门口传来艳儿怯怯的呼唤声,慕容少怀放下床幔掩住啸月的身形后,才前往开门。   “什么事?”   “水。”她怯怯的应道。   慕容少怀接过水盆。“没事了,你可以先去休息。”   “不用我帮忙吗?”她探了探头,想看看啸月的伤势如何。   “不必,你回房去吧。”说完,慕容少怀直接关上门。   将水盆端进门,慕容少怀先试了试水温,确定没有问题,才将干净的布巾放了下去,回到床边。   “啸月,”他拉起床幔,见啸月仍僵直着身体,忍不住轻笑着摇头,“你的伤口必须上药。”   “我可以自己来。”啸月依旧坚持。   “对我,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吗?”他放柔了表情,以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啸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啸月别开眼。   慕容少怀蓦然出手,点住啸月的穴道,不让他再乱动。   “你……”啸月惊愕地瞪大眼。   “对于你的身分,早在御花园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慕容少怀扶着他躺好。   受制的啸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以又惊又恐的眼神看着他,心中着急又忐忑。   慕容少怀温柔的笑着,在他的瞪视下小心翼翼拨开受伤部位的衣服。   “同行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坦承关于你的一切?但这么多年过去,你始终还是没提。”   他一边说着,手边的动作也没停,拨开衣襟后,不意外的见到一圈又一圈素色的缚胸布。   啸月咬着唇,别开视线,眼里有着不争气的泪水,但她极力忍住,要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慕容少怀取来干净的湿布,拭去伤口周边的血迹后,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适量洒上伤口。   啸月感觉肩膀传来热辣烧痛,不觉颤了下身体。   “忍耐一下。”慕容少怀的语气明显不忍,但伤口不上药又不行,他只能尽量轻柔,不再造成啸男的痛楚。   好不容易上完药、包扎好,慕容少怀将她的衣襟拢好,然后才解开她受制的穴道。   穴道一解开,啸月便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该感激慕容少怀,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再坦然的与他相对。她垂下目光、偏过脸,滴落了连自己都震颤不已的泪。   慕容少怀坐上床沿,伸手接住了自她脸颊上滑落的泪。   “为什么哭?”   他愈平静、愈温柔,她便愈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长久以来筑在心头上的堤防喧闹着要溃决。   “你……一直知道?”她极力想忍住泪,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是难掩的哽咽。   “嗯。”慕容少怀点头,神情平静,没有一丝惊讶。   “为什么?”她低低的问。   慕容少怀扳回她的脸,专注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心不在焉的回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不说?”她深吸口气,总算能正常的说话,但仍低垂着眼帘不看他。   “直觉吧。”与她相反的,他双眼紧鍞着她的面孔,连她的一丝反应也不肯错过。“我想,你会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如果当时我说了,验明正身后的结果,你会当场就被处以欺君之罪。”   “即使是现在,我仍逃不过这项罪名。”   “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慕容少怀道。“你以女儿之躯,却能技压群雄、夺得武魁,若行走江湖,‘女侠’之名必定紧跟着你,但你却甘冒欺君大罪易去钗裙入京应试。我想,如果不是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你绝不会明知此路难行,仍是执意往前。”   啸月低着头,并没有接话。   “相交这么多年,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她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他没有强迫之意,只是轻声回问,不想造成她任何的压力。   她抬起头,被泪水浸染过的双眼此刻异常清澈,明眸中有着祈谅之意。   “我有我的苦衷……”   “也罢。”慕容少怀并不指望她此刻就会全盘托出;才刚被拆穿自己是女儿身,这个突发事件已够她惊慌,他不想再吓着她。“啸月是你的本名吗?”   “是。”她点头。“只不过,那不是我的全名;我原姓‘灵’,灵啸月。”   “灵啸月。”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这样听起来,似乎不再那么肖似男儿;   取你姓名的人,一定不希望你的个性太过软弱。”   她并没有回应他的猜测,却提起另一个问题,“你曾向皇上回报这件事吗?”   “如果我要说,不会等到现在。”慕容少怀笑了笑。“但你应该明白,你的身分不会永远都是秘密。”   “我知道。”她的眼神有些黯然。   慕容少怀沉默了一下,接着突然扶她躺下,惹来她讶异的注视。   “有天大的事,都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现在你最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快快把伤养好,什么都不要多想。”他柔声道。   “可是……”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你同进退。”慕容少怀坚定的说道,化去她想出口的所有迟疑。   啸月只得听话的闭上眼。   放下床幔,慕容少怀移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事情愈来愈多了,而且很不巧的全凑在一起发生。也好,这最难的一件现在揭开,也省去他以后还得伤脑筋引出她真实身分的功夫。   同进退。但愿啸月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第三章   一道婀娜的身影穿越重重夜幕,急急奔往城外的破庙。   她蒙着面,施展上乘轻功,尽管是几里远的路程,却不到半个时辰便飞掠而至。   推开破庙门,里头有数名黑衣人,个个几乎都受了伤,她一眼就看见那个伤得最重,靠在某个同伴身上的男人。   “周郎!”她奔了过去。   “艳姬,你……终于赶来了。”周魁之受伤沉重,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看着自己的丈夫伤势沉重、血流不止,花艳姬心痛不已,一向明媚的眼里此刻毫无光彩。   “周郎,你先别说话,我替你疗伤。”她说着便要去取乐,但却被他一手阻止。   “不……不用了……”周魁之摇头,神情里有着明显的不舍。“我撑着……就是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不,别说了。”花艳姬将他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其他人见状全都默默的避开,让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这次的买卖……比我……想像中……难多了……”   听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她只能点点头,无声的泪流了下来。   “别为我……难过……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周魁之喘了几口气,又继续道:“只可惜……我没能杀了……他……”   “不,周郎,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她哽咽的道。   夫妻情深,她宁愿舍了一切,只求他好起来。   “艳姬……”他轻唤,虚弱的伸出手,取下她的蒙面巾,看见她泪痕满布的脸庞时,不觉笑了。“从……没见过你哭……”   在他记忆里,她永远都是笑着的,不论遇到多困难的事、生多大的气,她从来不会流一滴泪。   “周郎……”花艳姬的泪流得更凶。这个时候,要她如何笑得出来?他是她深爱的男人,是她要一生一世相依的丈夫呀!   “别难过……”能在这时候看见她,他别无所求了。“迟早,总有这么一天的……艳姬,放弃这桩……买卖吧……”   她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对手……比我们想像中……要厉害得多,一旦我……走了……没有人可以……帮你……”   “不。”她摇着头,咬牙恨道:“如果你有个万一,我绝不放过他们!”   “艳姬……”心知她倔强的性子任谁都劝不动,周魅之急着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阵逆血攻心,呛咳了出来。   “周郎!”花艳姬大惊,慌忙抱紧他。   “别让我……走得不安……心……”他虽然是个杀手,但也有真情,妻子就是他唯一深爱的。   “周郎……不要……”她哭喊着。她不要他走呀!没有了他,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周郎!”她惊恐的看着他渐渐失去力气。   “我……爱你……”吐出最末一句爱恋,他合上眼,身体再无动作。   “周郎!”   凄厉的呼喊,在寂静的荒夜中更显得惊心动魄,然而已合上眼的人,却再也不会睁开。   没有了他,从此以后,她的悲伤,再没有人会心怜。   晨光透过窗纸轻悄悄的渗进房里,闭目养神的慕容少怀率先清醒过来,他立刻转首望向床铺的方向。   受了伤的啸月睡得比平日沉,此刻还没有醒来。慕容少怀不想吵醒她,轻悄悄的往房门口移动。   “公子。”   门一开,艳儿赫然站在外面,手里端着水盆。   慕容少怀朝她点个头,轻轻的将门合上后才道:“你在门外站很久了?”   “没有,我才刚来,公子便开了门。”   “嗯。以后不必这么麻烦,这些事我们自己会做。”说着,慕容少怀注意到她眼眶红红的。“怎么了?”   “没事。”她微笑着摇摇头。“昨天看见那种情形,害我作了噩梦,所以才会这样。”   “没事就好。”听她这么解释,慕容少怀也不再多问。   “公子,啸月公子受了伤,需不需要我去服侍他?”   慕容少怀想了想,回道:“等她醒来再说吧。”   啸月受了伤,行动变得不太方便,也许她正好可以帮啸月一些忙。   他接过艳儿手上的水盆,“艳儿,你先去吩咐小二准备早膳吧。”   “好的。”   慕容少怀转身进房,正好瞧见啸月坐起身,将床幔挂回原处。   “你醒了。”他朝她笑了笑,将水盆放到一边。   “嗯。”啸月点了点头,忆起昨天的情况,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慕容少怀看出了她的尴尬。“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吗?”他拉过椅子,在床铺旁边坐下。“啸月,你不需要这样的;你仍是你,对我来说并没有不同。”   “对你来说或许相同,但对我而言,却有如大海翻腾。”她低语。   “别想那么多,先把伤养好要紧。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事情总有解决之道,你担心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他安慰她道。   啸月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苦涩。“但愿我有你的乐观。”   “如果我不说,依然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除非你认为我会刻意说出去。”   “我懂你的意思了。”就算是安慰,虽然无济于事,至少在她听来还是很受用的。   “好了,需要我帮忙吗?”他意指梳洗动作。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别逞强。”慕容少怀按住她,不让她起身,然后走向水盆,拧干了毛巾后递给他。   看样子,他是打算亲自照料她到底了。啸月皱眉,“我只是伤了一只手,不代表我连一点行动能力都没有了。”   “让我照顾你不好吗?”慕容少怀见她不肯动,摊开毛巾便要帮她擦脸,迫得啸月不得不接过毛巾。   “你……怪怪的。”啸月擦完脸,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自己起身将毛巾放在水盆边。   如果慕容少怀以为啸月暴露了真实性别之后,会变得比较依赖人,像一般女子那样;又如果他以为受了伤的啸月会需要他多照顾,会变得和他更接近一些,那未免想得太美好了一点。   啸月向来独立,能自己做的事从不假手他人,现在虽然受了伤,她依然不改本性,甚至因为慕容少怀已明白她的身分,导致她反常的拘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看来,我们都需要调整一下彼此的心态。”慕容少怀喃道。   “今天你打算到哪里找?”啸月不想再接续上一个话题,遂问起他们正在进行的事。   “今天我去就好,你受了伤不方便,还是留在客栈里吧。”   “不,我要跟着你。”啸月坚持道。“这点小伤不会妨碍什么。”   “虽然受伤的是你,但却是我上的药,你认为我分辨不出你伤势严不严重吗?”慕容少怀挑起眉。   她失血过多,现在脸色都还不是很好,这样的身体状况怎堪奔波一整天?   “如果你不肯带我同行,我就自己往另一边找。”她不想留在客栈里无所事事。   “啸月,”他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我是为你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她坚持己见。   “你现在只有左手能用,难道你要单手驾马吗?”就算她要这么做,他也不答应;他还不想被吓得心脏无力。   啸月一时无语。   “听我的话,留在客栈里好好休养,艳儿会照顾你的。”   “不。”   “啸月!”慕容少怀忍不住轻喝。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了?   “我是你的护卫,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尽力保护你的安全。”昨夜莫名的被袭令啸月无比担心,在敌暗我明、又不明白对方的攻击原因下,她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以免他出事。   原本慕容少怀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但听到这句话时,他蓦然明白了。“你在担心我?”   “我……我是你的护卫。”面对他热切的眼神,她只得低下头,替自己找了一个藉口。   “现在是护卫,不过以后就未必了。”他突然说了这一句,在她还没领会前便改口道:“好吧,我们就一同走。”   “公子,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好吗?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要打探什么消息都会比较容易。”用早膳时,艳儿突然说道。   慕容少怀与啸月相视一眼。   奇怪,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喜欢出门?慕容少怀才奇怪着,就又听到艳儿往下说。   “公子,啸月公子受了伤,身边多个人,也可以帮着照顾他呀,就让我跟着你们好吗?”   “你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吗?”慕容少怀问道。   “不知道。”艳儿摇摇头。“但是公子可以告诉我呀,我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事也比较了解,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上忙。”   “那么,你听过黑风山庄吗?”慕容少怀直接问。   “听过。”   她很镇静的回答,与他们所遇到的其他人反应都不一样,这让慕容少怀有些讶异。   “公子为什么想去黑风山庄?”   “我有事想见庄主一面。你知道该怎么去吗?”   艳儿想了一下。“确切的位置我并不知道,不过我曾听人说过,黑风山庄就在青海湖附近,或许我们可以到那里绕一绕,说不定可以找到入庄的道路。”   慕容少怀一听,便转向啸月问道:“你认为如何?”   “既然我们一直查不出线索,不如我们就依艳儿所说的,到青海湖走一趟。”这是啸月的想法。   “也好。”慕容少怀点点头。   “公子,那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吗?”艳儿赶紧问。   “你会骑马吗?”   “刚好会。”她笑得开心极了。   “既然你想跟,那就一起来吧。”   由于啸月受了伤,慕容少怀坚持两人共乘一骑,另一匹马则交给艳儿代步。   备足干粮与清水,三人二骑便朝青海湖直奔而去出了城,沿路景致荒凉,艳儿看着慕容少怀对待啸月的态度,愈来愈觉得奇怪。   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骑,怎么看都令人觉得怪怪的,更过分的是慕容少怀居然将啸月安置在身前,双臂环过啸月的腰抓住缰绳,感觉上像是把前头的人护持在怀中。   两个大男人这样……怎么看都觉得暧昧!   啸月这一路上是尴尬极了,但慕容少怀专心一意的赶路,让他忙着适应马上的颠簸都来不及了,根本没有时间抱怨。   “还好吗?”尽管是心急如焚的赶路,慕容少怀依旧不忘关心啸月,受了伤的她在他眼里跟易碎的瓷娃娃没什么两样。   “嗯。”啸月点点头。   时间愈来愈紧迫,她知道慕容少怀心急,所以忍着伤口的不适,很配合的赶路;不过,她没说,倒是有人已经先受不了了。   “公子,我们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可不可以休息一下?”艳儿问道。   慕容少怀瞧了瞧四周。“也好,前面有个草棚,我们就到那里休息好了。”   说罢,三人赶到草棚,各自下了马。   “公子,我到附近我找看有没有水。”艳儿自告奋勇。   “好,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   等她走了,慕容少怀拿出水,走到啸月的身边。   “你还好吗?”他担心的问,只觉她的脸色好苍白。   “嗯。”她勉强点了下头。   听见这么虚弱的回答,慕容少怀二话不说抓过她的手把脉,随即又以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有些发烧。”一定是方才赶路的缘故,让伤口恶化发炎了,而她的脉象也有些虚弱。   “没事的。”地无力的笑了笑,想拿起水壶喝水,伸出的手却有些颤抖。   “还说没事,你都虚弱成这样了。”他低斥道,干脆扶着她,喂她喝水。   啸月没有力气再和他争执,喝完水后,只是乏力的靠着身旁的柱子,闭目养神。   看着她那么虚弱,慕容少怀真的是很心疼,无奈地方不对、时机不宜,否则他早搂她入怀疼惜了,何须像现在拚命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又挣扎了一会儿,他还是动手了。他以一件披风阻绝住外头的视线,拉开她衣襟,果然见到白布上沾满了渗出的血。   “你做什么!”啸月惊醒。   “你的伤口必须重新上药。”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啸月又气又急。“你……你明知道我……还──”她蓦然瞪大眼。   少怀……少怀在吮她的伤口!   用最原始的方法清除她肩上的血迹,他的表情像是这么做理所当然,但啸月却被他吓呆了。   他没多贪恋那片雪白玉肤,很快的重新上药,小心仔细的裹上干净白布,然后帮她整理好衣服。   一切完成之后,他这才将披风收下,啸月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已红透了。   “这样好多了。”他着迷的看着她脸上鲜见的红晕。   “你……你不该这么做。”好半天,她才挤得出声音。   “为了救你,我什么都会做。”他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深情。   啸月蓦然想起在大理,当慕容少凌决定牺牲自己为曲悠解去“鸳鸯断”时,慕容少怀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今天我是少凌,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啸月蓦然别开眼。现在的他,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这是啸月心中浮现的疑问,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公子!”艳儿奔了回来,先看到脸上红潮消褪而显得苍白的啸月,她走过去,关心的问道:“啸月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啸月低声答道。   慕容少怀将话接了过去,问道:“艳儿,这附近有什么吗?”   “没有。”她摇摇头。“我们大概还得走一段路才能看到人家;这附近连空屋都没有。”   这座草棚,看起来还是临时搭建,瞧它简陋破旧的模样,恐怕连场雨都挡不住。   “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慕容少怀一声令下,艳儿立刻帮忙收拾东西。   慕容少怀扶着啸月上马,强迫她靠入他怀中,低语道:“你放轻松闭上眼,尽量休息,我会护着你的。”   啸月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只能点点头,立刻闭上眼睛。   这种温柔,她竟有些贪恋了……只是随即浮上的理智总会明白告诉她,她没有资格要。虽然他的关心处处出自真心,令她无法拒绝,只能任由一颗心深深陷落,但她不能忘了,他有意中人呀!   相伴多年,他会了解她、她会喜欢上他,都是理所当然的;偏偏上天总不从人愿……慕容少怀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只是小心驾驭着马儿,尽可能的使她舒适。   她偏着头更偎近他,那种连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心伤,只能和着泪,无声的流回自己心中。   在他们身后,一双凌厉的眼眸将这一切全都看人眼里。哼!不论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都将在今天晚上结束,彻底的结束。   黑暗的偌大石厅,只点着几根火炬,大厅前方的石座上,坐着一名诡谲难测的黑夜男人。   “他们到哪里了?”   “主人,他们一路朝青海湖而来,而那名护卫前一夜遭人袭击,似乎伤得很重。”   “哦,是谁动的手?”能在西宁城里光明正大的聚集人手行凶,又赢得了“啸月剑”的人并不多。   “应该是‘鸳鸯双刹’。据说动手那时,啸月手上并没有兵器,后来数名杀手全都被大发雷霆的慕容少怀打退。”   黑衣男人笑了笑。“慕容少怀的武功修为不弱啊。”   慕容世家六公子个个都有不错的身手,身为长子的慕容少怀武学修为想必也不低;他能胜过周魁之并不足以为奇。   “依他们的速度算来,日落之前,必定可以赶到青海湖。”他的手下尽责的报告着。   黑衣男人不语,几名手下也噤声等着,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守卫突然进来报告。   “主人,小姐往这里来了。”   一直少有表情的黑衣男人在听见这句话时,剑眉微微一蹙。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所有的人全部听令离开,只剩下他端坐在石座之上,等待他预期中的身影翩然出现。   第四章   入了夜的青海湖,一望无际像片大海。   啸月让这片景致吸引住,望得有些痴了,直到背后传来一阵含着关心的戏谑言语,她才猛然回神。   “怎么没在屋里多休息,反而跑出来吹风?这可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该有的样子哦。”慕容少怀笑道。   很幸运的,在日落之前他们就找到地方可以过夜,但用过晚膳后,啸月却一声不响的走到外边,所以他也跟来了。   啸月回头看向他,“奔波了一天,你怎么没休息?”一路上分心护着她,也真是辛苦他了。   “这点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倒是你,脸色还是这么苍白。为什么站在这里?吹多了夜风,对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并不好。”   啸月低垂双眸。“我睡不着。”   “那么,坐下来聊聊如何?”慕容少怀笑问。他当然看得出来啸月心里有事,否则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啸月听了他的话,一同在沙地上坐下。“我们会不会找不到黑风山庄?”   “不会。”慕容少怀回答得肯定。“我们一定找得到。”   “你这么肯定?”她怀疑的看着他。   不是她对他没信心,而是依他们目前的找法,连个头绪都没有,除非黑风山庄自动出现,否则他们能够拿到解药的可能性非常低。   “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不是他不关心大弟的生死,而是直觉地,他就认为这一趟路不会自走,他们一定能拿得到“九续丹”。   看着他信心满满的神情,啸月只能叹气。“真不明白你哪里来的笃定。”   “我们特地来了这一趟,总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回的。啸月,倒是你的伤得赶紧养好。”幸好她现在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否则他不担心死才怪。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好,却突然传来一道充满恨意的尖锐女声,今他们为之一凛。   “当然不会空手而回,因为你们根本回不去!”   慕容少怀和啸月同时立起身子,警戒的望着黑暗的四周;他们太大意了,居然让别人这么接近他们而毫无所觉。   “出来吧,各位。”慕容少怀沉着地说道,然后看着为数不少的黑衣人自夜色中逐一现身。   而其中一个,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   “艳儿?!”   “慕容少怀、啸月,今天你们休想再活命离开。”仿佛换了一张面孔,艳儿脸上尽是恨意。   “你接近我们果然是有目的的。”慕容少怀不是十分惊讶。“不过,我们与各位素昧平生,为什么你们要一再找我们的麻烦?”   “以前是没有冤仇,但现在有了。”   “哦?”   “慕容少怀,你杀了我的丈夫,此生不杀你,我绝不罢休!”艳儿周身迸射出杀气。   “丈夫?”慕容少怀想到前日那个黑衣人。夫妻连手做案,又在这一带出没……鸳鸯双刹:“你是花艳姬?!”艳儿、花艳姬,他早该联想到。   “你果然聪明。”花艳姬冷笑。“不过,今晚你一样要死。”   “是吗?”慕容少怀挑了挑眉,满脸的不以为然。“我很好奇,究竟是谁要买我们的命?”   花艳姬举剑指向他。“即将去地府的人,不需要知道太多。来人,上!”   她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立刻蜂拥攻向他们,慕容少怀护着啸月后退了数步,推开她独力接下攻击。   啸月身形一转准备回屋拿剑,花艳姬立刻挡着她的路,与她对打起来;手无寸铁且伤口未愈的啸月只能勉强闪躲,毫无反攻的能力,慕容少怀见状立刻排开所有阻挡的黑衣人,迅速过来接应。   花艳姬的攻击愈来愈猛烈,而慕容少怀与啸月却觉得自己愈来愈使不出力,慕容少怀意识到危险。   “啸月,快走!”他低令道。   啸月没有回答,却成功的进入屋里,不一会儿又出现,手持啸月剑,一连伤了几名黑衣人,回到慕容少怀身边。   慕容少怀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取过剑挥挡众人的攻击,当他的防备能力愈来愈弱,花艳姬得意的笑了出来。   “慕容少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慕容少怀蓦然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你在干粮中下了毒!”话才说完,他竟呕出血来,啸月瞧得脸色大变。   “少怀!”   “你果然聪明。”花艳姬笑了几声,阴狠的表情未褪。“不过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慕容少怀,你愈反抗、全身血脉不断运行,毒性就发作得愈快,周郎所受过的苦,我要你加倍还来!”她身形一掠,手中剑毫不留情的刺向慕容少怀。   “不!”啸月大惊失色,立刻用自己的身子去挡,慕容少怀迅速推开她,长剑割断啸月头上的纶巾,一头乌黑的长发就这么落了下来。   所有人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两人虽然及时躲开这致命的一剑,然而啸月的身分也泄漏出来了。   “你……竟然是女子?!”花艳姬最为惊讶。   难怪慕容少怀一路上对啸月呵护有加,她一度怀疑慕容少怀是否有断袖之癖,但没想到……没想到……堂堂一品御前带刀护卫竟然是名女子!   花艳姬一回神,喝令手下再上,自己则全力攻击啸月。女扮男装的啸月一定是慕容少怀心爱的人,她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   失去至爱之人的痛、她所承受过的苦,慕容少怀也必须承受!   慕容少怀虽然还挡得住黑衣人的围攻,但却觉得自身的气力愈来愈弱,面啸月为了不成为他的负担,也脱出他的保护范围,独自对上花艳姬。   啸月剑让给了慕容少怀,面对花艳姬猛烈的攻击,啸月毫无反击的能力,只能边打边退,慕容少怀心急着要救她,反而让自己受了伤。   “少怀!”她看见他负伤,一分心,自己也被花艳姬一剑刺中,脚步踉跄的往后退。   “啸月,不要!”慕容少怀惊恐的看着她愈退愈接近险峻的崖边,底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他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想救他,却还是慢了一步。   花艳姬一掌劈向啸月,啸月被掌劲震得飞退数步,无法收势的跌落崖下!   “啊──”   “啸月!”慕容少怀奔至崖边,想也不想便纵身随着啸月跃入湖中。   所有人都惊怔的看着这一幕,就连花艳姬都吓了一大跳。   “夫人,这……”黑衣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竟然追了下去!   “底下是深不可测的青海湖,他们不太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了。”花艳姬说道:“你们几个在附近所有可以上岸的地方守着,要是发现他们,格杀勿论!”   “是!”黑衣人各自分散。   花艳姬望着平静的湖水,想起死去的丈夫,痛楚立刻布满心头,她深吸口气,转身离开现场。周郎,我绝不会让你死得毫无价值。   西宁城的官府来了一名贵客,连知府大人都亲自迎接,恭恭敬敬地随侍在侧。   此时,那名客人正坐在上位,高高在上的指挥着众人。   门房突然进来报告:“禀大人,外面有一名姑娘指名要见王爷。”   “有没有说她是谁?”   “她说她夫家姓周,要与王爷单独相见。”   “大胆!”知府大人喝道。“王爷是何等身分,怎可……”   “让她到书房见我。”宁王突然开口说道,让知府大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门房一听,不敢违逆的立刻出去。   “王爷,这……”   “是本王要她来的,你让他到书房见我。”宁王说完就先往后院的书房走去,没一会儿,知府大人带着一名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   “王爷,我将人带来了。”知府大人恭恭敬敬地道。   “嗯。你先出去吧。”   “是。”知府大人一离开,宁王即转向那名女子。   “如何?”他直接问。   “不辱使命。”花艳姬答道。   他满意的点头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不见你丈夫?”   “他死了。”花艳姬脸色微变。“被慕容少怀杀死了。”   “哦。”宁王顿了一会儿。“你确定慕容少怀他们已经死了吗?尸体呢?”   “慕容少怀和啸月都中了我的独门奇毒,又受了伤,跌入深不可测的青海湖里,绝没有活命的机会。我已命手下在湖的四周守着,如果他们真的命大没死,上了岸也绝逃不过我手下人的追杀。”   “嗯。”宁王这才点点头,补充一句道:“不论如何,本王要百分之百确定不会再   见到慕容少怀,你明白吧?”   “明白。”   “这是其鵌的款项,你随时可以到各大钱庄兑领。”他将一张巨额银票交给她,然后问道:“你愿不愿意留在本王身边,继续帮助本王?”   “只要王爷出得起价钱。”她收下银票。   “好,一句话。”宁王爽快地道:“只要你办得成事,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   “那就多谢王爷,艳姬先行告辞。”花艳姬准备离开。   “慢着,本王需要你的时候,该怎么找你?”宁王走近她问道。   她实在是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先前因为她的丈夫仍在,现在……他颇有深意的笑了。   花艳姬冷着脸,见过无数男人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宁王心里在想什么?!   “王爷之前怎么找我,往后就怎么找我。”说完,她飞身离开。   宁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喃喃道:“好个冷傲的女人……”   她……还活着吗?   啸月由无所觉的迷境中渐渐恢复意识,但昏沉沉的脑子仍无法运转自如,她挣扎着张开眼睛。   这是哪裹?   入眼所见是一片石板,她知道自己没死。记得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跌入湖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呛昏,但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偏过头,看见慕容少怀紧闭双眼躺在不远处。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异常的虚弱,只得用双手撑爬着移动。   “少怀……”她低哑的轻唤,瞧见了他身上有着数道剑伤,面啸月剑就在旁边。   啸月回想起在崖边动手的情况。若不是为了护着她,他也不会受这些伤。   才想着,原本昏迷的慕容少怀蓦然逸出一声低吟。   “少怀。”她连忙唤道,看着他渐渐醒来。   “啸月?!”他的眼因为看见她而瞬间变得清亮。“你没事吧?”   他一醒来,便是问她好不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啸月因他的关心而动容。   “我没事,你呢?”她轻声回答,任他将自己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   确定她没事之后,他松口气,忍不住搂她入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啸月任他搂着自己没反抗,低低说道:“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   她这么一说,慕容少怀也才回想到昏迷前的事,同时也发觉,原本窒闷的内息如今已能运行自如,花艳姬所下的毒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啸月,你觉得怎么样,内力可以运行自如吗?”   啸月提气运行,一会儿之后点点头。“可以。之前身上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全都消失了。”   “嗯。”慕容少怀可以肯定有人救了他们、又替他们解了毒;但是这四周皆是石壁,完全看不到出口,既然是救了他们,又为什么将他们关在这里?   才在怀疑着,一面石壁突然有了移动的声音,两人同时提高警觉退了两步,看见一个人端着东西走进来。   “两位醒了,这是食物。”   “是兄台救了我们?”见来人似无恶意,慕容少怀问道。   “不是我,是我家主人。”   “敢问你家主人是?”   “我家主人若想见两位,自然会传人引路,请两位耐心等候。”他说完随即离开,石门再度合上。   慕容少怀与啸月互看一眼,同时在石壁上四虡摸索,但就是没发现任何异样或机关。   “看来,救我们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啸月叹道。   普通人不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知道他们可能会动主意想出去,所以连困住他们的地方都选择了一个他们无法击毁的石室。   慕容少怀同意的点点头。“看来,我们只能等待了。”   石室内虽然不见天日,却不显阴暗,没有阳光的照拂,却整日点着火炬,让两人不至于处于黑暗之中,空气也还算流通。   虽然无法知道确切时间,但由送食物的人来过的次数推算,他们困在此地大约已经过了三天。   幸好慕容少怀身上还有些金创药;他和啸月皆有伤在身,他受的都是轻伤,有没有上药无妨,但啸月身上的伤却不能不医治。   即使现况不明,他依然不减对她的照顾。啸月由一开始的推拒,到现在已经很能接受了,因为她的拒绝理由总是不成立。   “还会痛吗?”换过药之后,他问。   “不会。”啸月一面拉上衣襟一面回答。他这么勤劳的替她换药,连自己身上的伤他不顾,这份恩情,教她如何还得起?   “看来这个人打算将我们软禁在这里。”除了让人按时送来食物,他们没再受多一分的关注,这里的主人既不打算放了他们,也不打算见他们。   “不知道这个救我们的人究竟是谁?”   想到现况,啸月也深感无力。这大概是他们所遇过的状况中最狼狈的一次,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对方将他们关在这里。他们也曾试过想擒下那个送食物的人,乘机逃出去,没想到那人的武功挺高的,合他们两人之力竟也无法在十招之内制住他,反而让他把握住机会离开;自那次以后,他便提高了警觉,让他们连偷袭都无法得逞。   “如果他真的想困住我们,我想以目前的情况,我们是绝无法脱困的。”   慕容少怀说道。   光是一名下属就已经如此厉害,主人可想而知更不好惹;现在最困难的是,他们连谁救了他们都不知道,还怎么想办法出去?   “算一算,我们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了。”啸月说道。   他们被困在这里不要紧,但若不能及时取得“九续丹”赶回慕容世家,少凌性命堪虑;少凌一危,曲悠也不会独活。一想到牵连着两个人的命,啸月便无法不担心。   “你只为他们担心,都不为自己想吗?”   “我?”她笑了一下。“再怎么样,我都是一个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没什么好牵挂的;比起少凌与曲悠,我怎么样并不重要。”   “你怎么能这样看轻自己?”慕容少怀知道她怎么想,所以更加心疼。“难道你不明白,这世上有一个人看重你更甚于自己,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见你有半点损伤?”   他炽烈的看着她,眼里所含的深情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   “不!”啸月低呼着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不满的回问。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这段期间,若不是事情真的太混乱,他哪有可能谨守君子之礼,对她没半点冒犯?!   “我……我不能算是一个女人。”她慌乱地道。女扮男装多年,她早已忘了当一个女子应该是何种模样,纵然他早就识破她真实的性别,但她依然以男儿身分当他的护卫。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谁说你不算是一个女人?”他不赞同地道。“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女子,一个十足十令人心动的奇女子。”   啸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不由得起了一层红晕。   “你……你胡说什么!”她低斥一句,眼神不敢对上他。   “我没有胡说。”他强调。   “你……你明明早就有了意中人。”她还记得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那抹温柔的神情。   慕容少怀眉一挑,逐步走近她,直把她逼得退无可退。   “为什么不看着我?”从谈话开始,她的眼神就不断避着他。   啸月咬住下唇不肯看他,直到他强迫地抬起她的脸。   “我的意中人──就是你。”   听见他的话,她的眼神讶异无比,当场呆怔住,好半晌不能回神。   “不……”她软弱的回应。   “不?”   “这不可能的……”她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他。   又来了!慕容少怀的神情转为不满。为什么她就不能好好的相信他一次呢?   难道他爱上她这件事真的有这么令人难以接受吗?   “谁说不可能?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从皇上封你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开始,我就立誓要照顾你,绝不让你受任何伤害。”他口气强硬地说着,直到眼一低看见她的伤,才由刚强化为温柔。“你不会知道,当我看见你受伤时,我有多心痛。”   啸月怔怔的听着他说的话。“可是……”   她什么都不是呀!她不温柔,也没有身为女子该有的美德与特质,更何况她还身犯“欺君之罪”,就算能离开这里,她连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处斩都不知道。这样的她,有什么值得他倾心的?!   而他……却是万中选一、众家名门千金心目中的良人;相形之下,她什么都没有,有什么理由能相信他会喜欢她?   “可是什么?”   面对他的追问,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从没有在他脸上见过这么认真的神情。   “啸月,相信我爱你,有那么困难吗?”慕容少怀几乎要叹气了。“我的话在你心目中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的,只是我……我……”   见她犹豫不决,他忽然低首,在她唇上偷了个吻。   啸月整个人呆住。   慕容少怀蓦地笑了,听见他的笑声,她也回过神,立刻捂住唇。   “你怎么可以!”   “你不肯相信我,我只好以行动表示。”他理所当然地道。   她又怒又羞,根本说不出话,只好推开他,转过身不再看他。好一会儿,慕容少怀的声音又传来。   “啸月,你生气了?”他轻问。   她摇摇头,却没有回答。慕容少怀干脆扳过她的身体,意外的在她脸上看见两行泪水。   “啸月……”他呆住了。   她摇头想告诉他自己没事,结果泪却落得更凶。慕容少怀看得心慌不已,只能搂着她不断安慰。   “如果是我让你难过,你尽管责怪我就是了,我不要你哭。”她哭得他方寸都乱了,手足无措的像个小孩。   “不是……”她哽咽的开口,“只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生气他对她的“侵犯”,只是……忍不住。   娘死后,她就没再哭过,但现在泪意来得那么急切,让她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无助的在他面前落了泪。   也许她已坚强太久,忘了自己也有脆弱的时候;一旦扯动心事,长久压抑的情绪便溃了堤。   慕容少怀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双臂更加拥紧她,静静的陪着她,直到她能够止住泪、能够开口说话。   “谢谢你。”她低声道。   无言的安慰有时候比什么都温暖,长期相处下来的默契仍然存在他们之间,所以她懂。   慕容少怀放开她,执起她的手到唇边印下一吻,“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好吗?”   愈谨慎的人,愈不容易在别人面前放任自己的情绪溃决;他们是属于同类型的人,所以他更明白,啸月对他并非无情。   她看得见在他眼里一直存在的温柔,而此刻更多了深情与无悔,让她无法不动容。   “不论遇到任何事,我都不会舍下你;就算是‘欺君之罪’,我也与你是共犯。”也许,在初相见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这一生自己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只要有她相伴,即使共赴幽冥他也甘之如饴。   啸月怔怔的回望着他。原来他都知道,他早就体会了她的顾虑。   “你……这是何苦?”   “因为,我爱你。”他笑着回应。   她是他认定的伴侣,对她所付出的一切,他永远不后悔。   “少怀!”她低唤了一声,主动投入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如果不能到永远,那么,拥有此刻的温柔,也足够了。   第五章   向来分散各地的慕容世家诸子齐聚一堂,除去前往黑风山庄求药的慕容少怀之外,只剩四少依然在外未归。   “还没有找到少擎吗?”慕容老爷问着在座三个儿子。   “爹,孩儿已经让人传消息给四哥,他应该会尽快赶回来。”负责联络的五少说道。   为了慕容少凌出的意外,慕容世家一片愁云惨雾,只能期待转机的出现。   “爹,黑风山庄神秘难测,也许大哥是遇上了困难,需要人手帮忙,孩儿想去接应大哥。”慕容少烽请示道。   慕容老爷沉吟了一会儿。“你顾虑的也有道理,不过在状况未明之前,我们还是暂时先等等,也许你大哥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老爷,只剩半个月了,如果少怀不能及时取回解药,那少凌他……”慕容夫人泫然欲泣。   不论哪一个孩子,都是她心头上的肉,十二年前失去了一个女儿已经让他悲恸欲绝,倘若少凌再有意外,教她如何承受?!   看着母亲伤心垂泪,在场的三个儿子以及他们未来的妻子全都心生戚然。   将安慰母亲的责任交给父亲,六人移到室外去商量。   “二哥,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慕容少烽说道。   “我知道。”慕容少祈回答,他也担心大哥与啸月独木难支。“但依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等。”   “可是,只剩半个月了。”   “我知道,我已经传话给四弟,让他直接到青海去帮大哥,这对大哥的行动应该有所助益。”   “就怕黑风山庄之主不肯赐药。”老二慕容少远首度插话。“唐逍所留下的药虽然可以暂时保住六弟的命,但是六弟的脉象越来越不乐观,除了‘九续丹’,这世上大概没有药能救六弟了。”   他一直注意着少凌的情况,然而少凌是不是能支撑过一个月,他也没有把握。   “只要能救少凌,无论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慕容世家不惜任何代价也会接受。”慕容少祈毅然说道。   其余众人的心思皆与他一致。   曲悠日夜伴着少凌,才不过半个月,已明显的憔悴苍白,他们看得都不忍心,但没有一个人劝得动她。   面对决意与少凌同生共死的曲悠,他们只能默默守护着,期盼上天能早日赐下奇迹。   自从慕容少怀表明心意之后,啸月便不再避着他。在她心中常常想着,也许,他们只剩下这段时间可以相依了。   两人仍努力地想找出可以逃脱的方法,只是这石室就像是完全密闭的空间,他们找过了每一块石砖,就是无法移动那面石壁,或是发现其他的出口。   慕容少怀苦笑。“完全没有任何出口,看来我们只能等了。”他坐了下来,示意啸月也休息,到他的身边坐下。   “如果他要一直把我们关在这里,那该怎么办?”   正想着,石室的门突然打开,往常替他们送饭的男人直接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我家主人要见你们,请两位跟我来。”   慕容少怀与啸月交换了一眼。   “请带路。”   由那人领着,慕容少怀与啸月第一次见识到石室外的世界。   这座庄院,全是由一块块石头堆砌而成,一迳刚硬的设计,就连栽种的植物也全是松竹,完全不见一丝柔和。   穿过长长的院子,他们看见一座宏伟的城堡,也全是由石头砌成,牌楼上高高挂着四个字,令他们看得当场怔住。   “黑风山庄”。   两人还没从惊异中回神,领路的男人已转身道:“两位,我家主人已在厅里相候,请进。”   一踏过门槛,端坐于大厅正前方的男人似是已等待他们许久。   “钦差大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久仰了。”   听他一出口便直接道山两人的出身来历,慕容少怀与啸月再度一怔。   他有一张无比俊美的脸,眉宇之间长驻一股狂放与魔魅的神情;生平第一次,慕容少怀体验到何谓“莫测高深”。   “庄主客气了,少怀与啸月谢过庄主的救命之恩。”慕容少怀步步为营,也不急着说出来意。   出乎他们意料的,他大笑了出来。   “慕容公子,派护剑去救你们,只因为我想见你们,你大可不必以此为恩情;也许下一刻,我会让持刀杀了你们。”   慕容少怀一顿。“庄主为何想见我们?”   “何不先说说,你们为何不断打探黑风山庄的消息?”   “在下并无恶意,想求见庄主,是为了九续丹。”慕容少怀直言道。   “九续丹?”傲天放只是反问,表情分毫未变。   “是。”慕容少怀点点头,继续道:“只因为舍弟中了鸳鸯断,当今世上唯有九续丹能解,所以少怀才冒昧前来。”   “是谁要你来的?”傲天放淡淡地问。慕容少怀对黑风山庄一无所知,如果不是有人特别告知,他不可能知道这里有九续丹。   “唐逍。是他为舍弟续了命,并且指点在下前来。”   果然是他。傲天放无所谓的笑了笑。只有他会这么多事的专找难缠的毒物或病症,研究其破解方法。   “慕容少凌的性命,与我何干?”傲天放摆明了不想管这件事。   “庄主,在下明白提出这项要求非常冒昧,也知道慕容世家与贵庄素无往来,庄主必然不愿意赐药;但为了舍弟的性命,在下还是必须来,只希望庄主能一发善心,慷慨相助。慕容世家愿意全力偿庄主这份恩情。”慕容少怀诚恳的说道。   “慕容世家于我而言,什么也不是。”傲天放淡漠地下了逐客令:“护剑,送他们离开。”   “庄主,请等等。”啸月忽然开口。   傲天放剑眉微挑,没有回话。   “如果是以交换方式呢?”啸月大胆提议。既然是狂放不羁、行事极端之人,必然不会平白助人,也不屑回报;既然如此,干脆以交易方式进行。   “交换?”傲天放眉一挑。“这倒有趣。”   啸月继续道:“既然庄主不需慕容世家泉涌以报,也不愿与慕容世家交个朋友,那么,就以九续丹为偿,庄主提出一项要求作为交换,双方各取所需,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傲天放笑了笑。“我要做任何事,都不需要任何人支持或反对,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庄主,你本事再高,也只是一个人,总有未逮之时,不如保留一项权利,他日再向慕容世家索取报酬。”啸月持续游说,不畏他邪魅得令人心慌的注视。   傲天放大笑。“护剑,将他们带回石室。”   或许是因为啸月的勇气,或许是因为她提出的条件让傲天放心动了,总之,他们得以留下来,仍有机会取乐。   现在,就看傲天放怎么回答了。   “没想到黑风山庄之主这么年轻。”见过傲天放之后,慕容少怀略有所感。   不过,他总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傲天放真的只是因为想见他们,才特地派人救他们吗?   “我觉得,如果没有其他特别的因素,我们想取得九续丹恐怕很困难。”   啸月说道。   他们现在头顶别人的天、脚踏别人的地,就连自己所在的确切位置都不知道,当真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也许这会是一个转机。”慕容少怀说道:“我认为傲天放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否则他不必那么费神的救了我们,又特地见我们。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现在他却主动找上我们,换个角度来看,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让傲天放答应给我们九续丹。”   两人才在研讨着取药的办法,突然听见石室外传来交谈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噤声。   “小姐。”听来像是护剑的声音。   “你怎么会守在这里?”这是一个很清、很柔的女子音调,听起来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是主人的命令。”   “里头关了人吗?是谁?”   “是……慕容世家的人。”   “哦?”她语气一顿。“我想见一见他们。”   “这……”护剑迟疑着,而后才为难的答应。“好吧,但是请小姐别待太久。”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石室的门再度打开,一名绝美的黑衣女子出现在门口。她缓缓走进石室,护剑则守在门口,一副保护的姿态。   她的视线在慕容少怀与啸月身上各自停驻了一会儿,而后转回慕容少怀身上。   “你是慕容公子。”   “何以见得?”慕容少怀挑着眉问。他知道方才她是在观察他们,那眼神里有着陌生与找寻,然后就走在他身上,准确无误的辨识出来。问题是,她之前并不识得他们,那么她又是如何分辨的?   “慕容公子是男的,而她──是名姑娘。”她声音细微的说着,在她身后的护剑因为这句话而露出诧异的神色。   “姑娘好眼力。请问姑娘是哪位?”慕容少怀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女子有着一股熟悉感,但他确定他们不曾相识呀。   女子瞧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略微垂下眼光。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来?”   “为求九续丹,以救舍弟的命。”慕容少怀简单地答道。   “是哪一位需要九续丹?”   “是在下的六弟,少凌。”   女子一听,眼中快速闪过担忧的神情,令慕容少怀心中的疑虑更深。   “不能用别种药代替吗?”   慕容少怀摇了摇头。   “经唐逍公子指点,若不能在一个月内让舍弟服下九续丹,一旦毒发,他将性命难保。”   “那么时间还剩下多久?”   “十四天。”   “十四天……”   “能否请姑娘代为求情,说服贵庄主赐药?慕容世家愿意尽全力报答。”   慕容少怀恳求道。看护剑的态度,这名女子在黑风山庄之内的身分必然不低,若有她相助,或许傲天放就会答应赐药。   “我……”   “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护剑插话,并且不赞同的看了慕容少怀一眼。   “嗯。”她朝护剑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慕容少怀。“很高兴能见到你,希望六少能尽快痊愈。”   眷恋的再看了他一眼,女子这才转身离开,石门再度关闭。   “你想,她会是谁?”啸月问道。护剑对她的态度保护不已,而他的这种行为,必定是出自于傲天放的命令。   “不知道。但可确定的是,对傲天放来说,她应该很重要。”慕容少怀想着她离去前的那一眼,总觉得她与自己似乎有所牵扯。   啸月走近他。“我觉得……她似乎很在意你。”   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在意,她可以感觉得出来,那种眼神……像是含着尊敬与关爱。   慕容少怀深思的点点头。她……究竟是谁?   自从护剑向他禀告石室的事后,傲天放便一直单独待在厅里。   屏退了所有的手下,他静静地等着,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的。果然,日落之后,一名身着黑色宫装的绝色女子缓步走来,直到门口,她的步伐才迟疑的顿住。   犹豫了一会儿,她抬起眼,正好迎上傲天放的目光。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他唇边浮出一抹笑。   女子踌躇了一下,终于迈开步伐向着傲天放走去,直到走至他面前,她才停住,他的手轻易地握住她的。   她的手很冰凉,肌肤细致白皙。当他握住她时,她似乎颤动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听护剑说,你去过石室。”他问道,语气是肯定的。   “是。”她点点头。   “为什么靠近那里?”   “只是到处走走,意外的见到护剑,才知道石室里有人。”她低声回答。   “见到他,你不高兴吗?”他的语气有些讽刺。   她抬眼看着他,眉间打起了细褶。“别这样。”   她知道他动怒了。傲天放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连随侍他身边多年的两大护卫也感受不出他的情绪起伏,偏偏她却可以知道。   “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如何?”他的怒气随即隐敛。   女子望了他好半晌,才道:“可以答应他的请求吗?”   傲天放笑了一笑,拉她坐入自己怀中。“为什么我该答应?”他看着她,仿佛她是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其他的事都不在他关注之内。   她咬着下唇,“你要我求你吗?”   “不需要。”他摇摇头。“你该明白,只要是你希望的,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只需要说,不需要请求。”   他的话反而让她迟疑了。她知道,一旦她真的开了口,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一样了。   她不开口,傲天放也耐心的等着;他抚着她的发,顺势搂她入怀,将她围在自己胸前。   她闭上眼,依然没有开口。   “为什么不说了?你不相信我真的做得到吗?”   “不是。”她低应。   “如果你不知道他来,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拿到九续丹。”傲天放狂妄地笑了一笑。   她抬起头看着他。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我看在眼里的。”他继续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听他这么说,她摇摇头,脸色微变的抓住他衣襟,贝齿紧咬着唇。   “不许这样。”他以手指轻轻分开她的唇,命令道:“说话!”   任何事他都可以依她,唯独不准她伤害自己;连一丝痛楚的神色,他也不想在她脸上看见。   “我知道九续丹对你很重要。”   “比不上你重要。”他轻描淡写地道。“我可以把丹药给慕容少怀,但是我要你一句承诺。”   “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   “那不够。你该明白,我可以决定救一个人,但我也不在乎下一刻杀了那个人。一切,都取决于你。”他要她的生命中除了他之外,不再有别人。   她别过头。离开了他的怀抱,他没有阻止,随着她步下座椅。   “一句承诺,令你那么为难吗?”因为她的犹豫,他再度升起怒意。她愈不肯屈服,他的掠夺之心就愈重。   “好。”她突然一句,浇熄了他的怒火。“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提过往,永远都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除非你不再要我留下。”   傲天放眼里闪过一抹狂喜,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夜风之中,隐约可听见傲天放低沉的笑声;月光照了进来,仿佛为这一刻做下见证。   “你不会知道,为了这句话,我等了多久……”他紧拥住她,黑色的披风扬起,掩去了两人的身形。   “两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意外地,持刀来到石室,带领两人前往大厅。   依着与昨日相同的路径,慕容少怀与啸月再度来到大厅。   “主人,两位公子已到。”持刀回报道。   “去准备两匹马让他们离开。”傲天放下令。   “是。”持刀依言退了下去。   慕容少怀随即开口:“庄主仍然不肯相助吗?”   傲天放剑眉一挑。“慕容世家愿意以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这一颗丹药?”   “庄主若有任何需要慕容世家之处,尽管开口,慕容世家必然全力以赴。”   慕容少怀沉着应对。   “哦?如果我要的,是慕容世家的一条命呢?”   “一条命?”慕容少怀不懂他的意思。   “很简单,一命抵一命。以慕容世家其中一人的性命,来换慕容少凌的命,你意下如何?”   “这……”慕容少怀迟疑了。   “庄主的意思,是要慕容世家其中一人的命属于你,由你决定生死吗?”   啸月猜测道。   傲天放笑了。“如果那人死了,我要来何用?我不会要任何人死,只要你们记住,慕容世家欠我一条命就可以。慕容少怀,你的回答呢?”   “庄主要何人的命?”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已摆明了不容转圜。   “好。”慕容少怀咬牙答应。他无法顾虑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少凌。   “但庄主必须答应不会要慕容世家自伤家人之命。”   傲天放笑了笑。“我说过,我不会要任何人死。这是九续丹。”   他随手一扬,药瓶应势而出,慕容少怀立刻伸手接住。   “持刀,送客。”   “是。”持刀在门口相候。   “多谢赐药,后会有期。”慕容少怀与啸月拱手道别,然后随着持刀离开。   第六章   经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他们来到一片浓密得几乎不见天色的树林,而后在持刀的带领下走出树林。在看见那片熟悉的草原景致时,持刀即向两人告辞离开。   慕容少怀与啸月上马骑了数步后之后再回头,除了一片浓密的树林之外,己不见黑风山庄。   “原来的路消失了。”慕容少怀说道,难怪刚才持刀并没有依原路回去。   “会不会是奇门阵法?”啸月问道。   他们一路走出来,她暗暗记下了路径,但现在已全然不见踪影。难怪黑风山庄会隐密得无人知晓。   “有可能。”能利用天然的树林做为屏障,摆设成入庄的阵法,只要有人走进或经过,树林便会自动产生变化……好个傲天放。   “走吧,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陕西。”慕容少怀说道。   啸月点点头,两人策马离开。傲天放为他们准备的马,奔驰的速度较一般常马为快,适合赶路;没想到连这个他都设想到了。   奔驰了一个时辰,他们回到当初坠湖的地点附近,才想快速通过,却有人出现拦路。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活着出现。”花艳姬冷冷地道:“看来,我真的小看了你们。”   慕容少怀先笑了出来。“既然我们能活着出现,就代表我们身上的伤全好了,在啸月无恙的情况下,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拦得住我与啸月吗?”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花艳姬随即示意属下动手。   她要他们死,为她的夫君复仇。   啸月拔剑对上花艳姬,慕容少怀则拦住后面那一群杀手,两人极有默契的将战场隔开。   “啸月剑……哼,我就来领教一下你有多厉害!”花艳姬手上双剑凌厉进招,既是防守也攻击。   虽然她的双剑厉害,但啸月剑也不是浪得虚名,啸月敏捷的身手加上绝妙的剑招让花艳姬心生警惕。   “你从我们进城就盯上我们,蓄意接近,是谁派你这么做的?”他们是第一次来到青海,不可能在这里树敌,与鸳鸯双刹更是素昧平生,没有理由会被锁定为攻击对象,除非另有原因。   “哼,去问阎王吧!”花艳姬集中全力攻击,她的武艺不弱,与啸月一时之间难分轩轾。   另一头,慕容少怀单独对上五名杀手,却还能谈笑自如。   “在客栈里,是你们的出现害得啸月受伤,现在你们既然自动送上门来,那我正好为啸月出一口气。”慕容少怀才说着,身形忽变,朝其中一人猛攻,夺下剑后迅疾跳开;身后的攻击者急忙缓下剑招,以免伤到自己的人,而慕容少怀就趁这个时机再度打落那人的剑,另外三人急忙围了上来,将目标困在中央。   另一边的啸月在摸清了双剑的剑路之后,立刻转守为攻,花艳姬一时之间应接不暇,被啸月一脚踢中右肩。   “啊!”花艳姬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立即想起身,然而啸月的剑尖已经袭到面前。   “锵”地一声,花艳姬右手的剑被打落,她忍着腕上的痛楚挥出左手剑,啸月连忙退开。   花艳姬趁机逃逸,啸月本想追上去,却想起慕容少怀以寡敌众,连忙转头探看他的情况。   慕容少怀正好将最后一人的剑击落,此时突然出现另一名男子配合无间的将杀手的穴道给制住。   “四少?!”看清来人是谁,啸月讶异地叫了出来。四少可是慕容世家中最难见到的人,现在居然在这里出现!   她没时间讶异太久,由于天色已不早,会合的三人便重新上马找了间栈道上的客店暂宿一夜。至于那些杀手,就留在那里接受风吹日晒,等穴道解开了再自行离开吧!反正正主儿已经逃走了,问他们也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干脆省了这些问供的工夫。   听完四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慕容少怀才知道,原来慕容少擎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他们两天。   “六弟现在的情况如何?”慕容少怀问道。   “不太清楚。”慕容少擎应道。“二哥的来信中只要我尽快赶来接应你们,并没有提到六弟的情况。”   相较于慕容少怀的担心,他显得冷淡许多;这并非他不重手足之情,而是自从六年前他受过一场重伤后,个性上便完全没有了年轻男子会有的莽撞冲动,反而慎思而后动,在情况未明朗之前,绝不会无端担心或是作多余而无谓的猜测。   “没有提……那应该表示情况并没有恶化。幸好我们已经顺利取得九续丹,现在只要在期限内赶回陕西即可。”   “那些人是谁?”想到早先的打斗,慕容少擎问道。   “是杀手。”慕容少怀将他们受到攻击的事简略说了大概。“我猜他们应该是受人委托,否则不会对我与啸月出手。”他一转头,想询问啸月的意见,却正好看见她在发呆。“啸月?”   “啊?”她回过神。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啸月露出一个没事的笑容。   “赶了一天路,是该累了。不如你先休息,我和四弟再坐一会儿。”慕容少怀关心地建议道。   “好。公子、四少,啸月先告退。”啸月站起欠了欠身,便先行回房。   她走后,慕容少擎才探思的开口:“大哥,她怎么了?”啸月是女儿身之事,在他们几个兄弟中并不是秘密。   慕容少怀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也许是太累了,毕竟她的伤才刚痊愈,又与人动过手,难免会虚弱些。”   “受伤?”   “嗯,若不是遭人暗算,失足跌下青海湖,恐怕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黑风山庄在什么地方。”他将黑风山庄内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慕容少擎沉吟道:“为什么后来傲天放肯将丹药让出?”   “这我也不明白,但我想那个条件并不是主要原因。”慕容少怀道,“也许,真是那个神秘的姑娘帮了我们,否则傲天放不会在隔天使转了念头。对那个神秘的姑娘我总觉得有种熟悉感,但是……我又很确定以前并没有见过她。”   “哦?那就奇怪了。”慕容少擎也不明白。   慕容少怀忽然想起一事。“四弟,你来得正好,我想请你帮我送封信。”   少凌的事目前已在掌控中,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另一件事了。   “什么信?”   “是关于啸月的……”   夜里,花艳姬负伤潜入行馆。   “谁?!”察觉房门外有动静,里头的人立刻出声探问。   “是我,花艳姬。”   一听到这个名字,房内的人立刻前来应门。   “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宁王皱眉,随即看到了她臂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是啸月伤的。”花艳姬答道。“想不到他们两人受伤跌落湖底之后,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这伤口就是今天与他们动手的结果。”   宁王听得面色一沉。“为什么会出这种事?”   “是我的疏忽。”花艳姬说道,“此番前来只是提醒王爷要小心,至于他们两人,我会继续追杀。”   她与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不只是买卖交易那么单纯,还牵扯上杀夫之仇。   今生今世,就算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也会追杀他们到底。   听见这话,宁王面色稍微缓和了些。“算了,你暂时先留在我身边把伤养好,至于事情该怎么做,时候到了我再告诉你。”   “多谢王爷的好意,艳姬心领了,但我非杀慕容少怀不可。”花艳姬一拱手,准备离开。   “没有我的帮忙,你想要报仇是不可能的。”宁王及时的一句,让花艳姬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   “你和他们动过手,应该知道若是和他们硬碰硬,现在的你绝对很难获胜,倒不如我们一起合作。至于先前给过你的报酬,就当作是给你的补偿,你不必退还。”宁王说道。   花艳姬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接受。“多谢王爷。”   “好。”见她同意,宁王笑了出来。“本王立刻让人准备一间房给你疗伤休息。”   自青海回陕西的路上,三人没再受到任何阻碍,顺利回到陕西境内。在省界交接处,慕容少擎即与他们分手,自行往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啸月与慕容少怀则赶回慕容世家。   “大少爷回来了!”   慕容少怀一回来,慕容世家上上下下立刻骚动起来,门口的守卫一路飞奔进去报消息,慕容老爷与夫人闻讯后即刻出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向父母打过招呼,慕容少怀随即转向刚出现的慕容少远。“三弟,六弟的情况如何?”   “很不乐观。”慕容少远摇头。   慕容少怀立即拿出身上的药瓶。“这是九续丹。现在就要为六弟除毒吗?”   “嗯。我现在立刻到六弟的房里,在我还没有出来之前,请爹娘和大家在外面等候,别贸然进房。”慕容少远说完,立刻往六弟的院落而去。   所有人都跟在他身后,慕容少远进房后,不一会儿曲悠便出来了,留给他一个绝对安静的疗毒空间。   “少怀,你是怎么找到黑风山庄的?”趁着众人都在外头守候,慕容老爷问道,让大家的情绪别一直沉浸在等候的焦躁里。   “其实,就算去过一次,我依然不知道入庄之法。爹,黑风山庄之主傲天放原本不肯相救,最后还是以条件交换,他才肯将丹药相赠。”慕容少怀说道。   他许下的那个承诺,也许会改变慕容世家的未来。   “什么条件?”   “他要慕容世家一条命。”   闻言,众人霎时瞪大眼,于是慕容少怀又将情形叙述一次。这下子,众人的脸上没有了刚才重见曙光的喜悦,反而都多了一层忧虑。   “我觉得,傲天放会做这种要求,一定有他的含意在。”慕容少祈推测道。   “我也这么想。”慕容少怀同意他的看法,“但在当时我无法顾虑那么多,只能先答应;而傲天放也承诺,绝不会要慕容世家自戕以作报答。现在最重要的,是希望少凌能够痊愈,其他的问题都以后再谈。”   “嗯,一切等少凌好了再说吧。”慕容老爷说道,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合闭的房门上。   趁着众人专注于等待,无暇分心他顾的时候,啸月悄悄的退开了。   慕容少凌复原了,慕容世家上上下下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欢欣的饮酒谈笑。   在这一片喜乐之中,唯有啸月沉默感伤。这大概是她能帮少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的身分已被拆穿,再留在他身边,只会连累他。   看着眼前四对璧人──慕容少祈与梅影、慕容少远与云飞絮、慕容少烽与莫冬雩、慕容少凌与曲悠,每一对都是郎才女貌、一脸沉浸在幸褔里的容光焕发模样,看来慕容世家离办喜事不远了,只是不知道,届时她会在哪里?   夜深人静,啸月悄然理好行囊,在离开之前,她忍下心中的不舍,轻轻步至慕容少怀的房门前。   “少怀,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她对着门扉低语,重重的咬住下唇阻止心痛倾泄出来,但心中的苦却不断地扩大。   怎么也没想到,要离开这个男人会让她的心这么痛。在还没落泪之前,她毅然转身,纵身一跃离开了慕容世家。   啸月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停下来,想再离开便是加倍的困难。夜色中,她不断向前奔去,被离别占据的纷乱心绪,早已无法再顾及其他,也因此忽略了自她离开慕容世家之后,便一直有人暗暗跟随着她。   在确定啸月是要离开后,她身后的身影转往另一个方向奔去。黑影跨过好几个院落,然后才在一处别院停了下来,同时跃下屋檐。   屋里的人一见她进门,便立刻出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回王爷,啸月已经离开慕容世家了。”花艳姬答道。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离开慕容世家?”啸月与慕容世家的交情颇好,现在正是慕容世家热闹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离开?   “也许……因为她是女的。”她猜想道。   “女的?!”   宁王讶然的语气让他抬起头,随即想到他并不知情。   “王爷,我没告诉过你,受封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的啸月其实是女儿身吗?”看着宁王震惊不已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在啸月落崖之前,她头上的纶巾被我削落,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啸月竟然是个女人。”   宁王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她的话。“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有先告诉我?”   “是我一时疏忽了。”她低头道。   宁王见她一脸歉意,这才缓和了表情,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接下来你不必再冒着生命危险动手,我也有办法除掉慕容少怀与啸月了。”   “是什么方法?”   “女扮男装进京赴考,光是颠倒阴阳、欺瞒圣上的罪就够让他们被问斩。   这么好的一个筹码,我一定要好好的运用。”宁王想着,不禁得意的大笑出来。   花艳姬一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早早告退。   江湖人的恩怨,有江湖人的解决方法,毁人全家、诛连九族并不是她会用的方法。   但如今王爷是她的主子,她也只能服从了。只愿能早日为她的夫君复仇。   那么她就能早日离开这里。   奇怪,都辰时初了,啸月怎么还没起身?   由于啸月是慕容少怀的客人,所以一直居住在他院落中的客房;她一向在卯时就起身练剑的,今日却破天荒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慕容少怀觉得奇怪,决定上前拍门。   “啸月。”他拍了拍门,丝毫不见动静,也没人应声。他心知有异,立刻打开门进去,发现床铺整整齐齐,而啸男的人和剑都失踪了。   “该死!”他忍不住低咒,然后立刻决定离家。   得知消息的众兄弟们全都感到奇怪,一伙人聚集在大厅。   “怎么回事?大哥,你怎么突然决定要走?”   “啸月走了。”慕容少怀脸色凝重。   “啊?”众人面面相觑。“啸月要走,为什么连提都没有提?”   “她会去哪里?”   慕容少怀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已经猜出啸月会去哪里了。   “我想,她应该是回京城去了。”   “回京城?”   “她的身分已经泄漏,会选择离开,一定是怕连累我。”   “什么身分?”众女子不明白地问。   “啸月──其实是女儿身。”慕容少怀一句话,惹得她们同时瞪大眼,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这……是真的吗?!”那牵扯的事就太大了。   “如果只有我知道那还好,可是在青海湖遇险时,那批杀手同时也知道了这件事,这才使得啸月不告而别。”她一定是猜到他会阻止地做傻事,所以才干脆不告而别。   慕容少祈想了一想。“大哥,现在你决定怎么做?”   “啸月的事,原本可以不让皇上知道,这样便不会有欺君一罪;但现在邢批杀手既然知情,宁王一定也已经知道这件事,接下来他必定会向皇上举发,藉此将我牵扯进去,一举除掉我和啸月。”他顿了一下,“我必须立刻回京面圣。”   “大哥,你怎么知道是宁王?”慕容少凌问道。若不是因为他的伤,大哥和啸月也不会有这种麻烦,所以他更加关心这件事。   “这是我的推测,不过应该不会错。”根据他后来查证所得到的消息,宁王在杀手追杀他和啸月的时候也到过西宁,并且和花艳姬接触过。那么谁是幕后的主谋,其实己不难看出了。   “可是宁王为什么要为难你?”   “因为我让他唯一的爱子发配边疆。”强掳人妻、奸淫女子、仗势欺民,罪证确凿后,他没判死罪就不错了,没想到宁王还是怀恨在心,处心积虑的要为爱子报仇。   “那么回京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慕容少祈再问。   “打算?大概就是和啸月一同被推出午门斩首吧。”慕容少怀笑笑的说,当场惹来一堆白眼。   “大哥!”他们同时发出警告声。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开玩笑。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接收到众人不大有耐心的“催促”眼神后,慕容少怀立刻改口。“还有几种是最好、好、次好、次次好的状况会发生。”   慕容少祈蓦然笑了出来。论整人与老奸巨猾的功力,人人都说他是个中翘楚:但在慕容世家,他了不起也只能算是第二呀!   “大哥,四弟已经帮你将事情办好了,现在你该把你的计画说一说了,不然当爹娘知道这件事时,很可能会被你吓死的。”他知道慕容少擎送信一事,所以这么说。   “我是有一些因应之策……”慕容少怀开始说明他的计画,众人全仔细聆听,然后参详着意见。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必,你们等着看就好,顺便安慰爹娘,要他们别为我担心。”慕容少怀交代道。他选择这种手段,也算是胡为了。   “我们会的。”慕容少祈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去处理你的事,家里的一切我会打点。”   “多谢。”   “对了,大哥你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他得尽快赶回京城,否则不知道啸月到底会做出什么傻事。只希望他到的时候还来得及阻止。   唉!要皇上不追究这“欺君”一事,可还得费一番周章呢!想到未来要面对的,慕容少怀就觉得自己命运坎坷。   目送大哥离开后,众兄弟个个面有疑色。   “二哥,你看只有大哥一个人,可以解决吗?”慕容少凌问道。   “放心。能当上咱们大哥的人,除了比我们早出生之外,脑袋爪当然也不是长着好看的。”慕容少祈如是回答。   “很难说。”老五慕容少烽却有不同意见。“一个男人再精明,只要碰到与自己心爱女子有关的事,通常都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这是实话,在场的男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对大哥有点信心吧。”三少这么说道。   听见这一番对话,在场的四名女子面面相觑,各自叹了一口气。   她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对象了,这些个男人明明是同胞手足,却这么没同情心,一个个只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奇怪,她们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他们的?   第七章   啸月独自回到京城,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进宫求见皇上。下了早朝正在御花园闲游的皇上一听是啸月,便直接召见了。   不过等她入宫之后,皇上却颇为惊讶。“怎么只有你一人?少怀没与你一道回来吗?”   老实说,宫里缺了少怀相陪,实在是寂寞不少,他每天除了国事还是国事,连想找个咨商的对象也没有。   只有这种时候,他会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少怀外调呢?让他去做钦差,虽然也替朝廷做了不少事,但只要一想起他可以逍遥的在外面到处游走,皇上就觉得羡慕不已。   “慕容大人尚在家中与家人同聚,所以啸月才一个人先回来。”啸月低着头道。   “啸月,平身吧。朕说过,在宫内只有我们时,不需要那么拘谨。”皇上说道。没关系,反正啸月回来,表示少怀应该也快到了……想到这里,他不觉偷偷打量啸月好几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变得形影不离了;但这也是他的错,没事干嘛将一名好护卫让给少怀呢?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一点心痛。   “谢皇上。”   “啸月,你单独前来见朕一定有事要与朕说,对吗?”皇上猜测着啸月的来意。   “皇上英明。”啸月恭敬地道。“臣想请皇上准许臣辞去护卫一职。”   “什么?!”正在喝茶的皇上差点喷出来。他有没有听错啊?!   “臣请皇上准许臣辞去护卫一职。”啸月再度说道。   “为什么?”皇上放下杯子,再也没有闲情喝茶了。“你正值年轻有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辞官?”   “这……”啸月犹豫了一下。“臣想返乡,过平民百姓的生活。”   “这算什么理由?”皇上听得皱眉。“少怀知道这件事吗?”   “他……他不知道。不过他应该不会反对。”啸月硬着头皮道。   皇上本来想反驳,后来一想不对。少怀也是不想当官的,要不是六年前他一招拐骗兼利诱,现在少怀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逍遥去了,哪还有可能留在朝廷为他效命?   “先等少怀回朝再说吧。”皇上拖延道。如果少怀知道啸月要辞官,会不会也说他不想当官了?   想到可能一下子损失两名爱将,皇上忍不住开始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天,真是令人头痛。不管了,先把人留住再说。   “啸月,在少怀还没回朝廷之前,你就暂时跟在朕身边吧。”末了,皇上还加上一句威胁,“这是朕的旨意。”   “是,啸月遵旨。”   “嗯。”皇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喝他的茶。   啸月忧心忡忡的想着,她得赶快想办法才行,否则时间一拖久,等少怀找来、事实被揭发,到时就不可收拾了。   而皇上……唉,天威不可犯哪!   自从啸月被暂时留下来以后,皇上走到哪里,她就必须跟到哪里;只有在晚膳过后,她才不必陪在皇上身边。   “启禀皇上,宁王在宫外候旨求见。”   皇上刚下了早朝,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没想到内侍就带来烦人的消息了。   “宣。”合上奏折,皇上皱了下眉头。怎么最近那么多人回来呀?偏偏他在等的那个人就是还没来。   不一会儿,宁王走了进来。“参见皇上。”   “皇叔不必多礼,请坐。”皇上道。“不知道皇叔特地进宫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回皇上,臣今日进宫,除了是向皇上请安之外,也是为另一件攸关朝廷颜面的大事而来。”宁王的语气十分凝重。   “哦,是什么事?”   “敢问皇上对一品御前带刀护卫啸月的过去知道多少?”   “啸月?就朕所知,他无父无母,也无其他亲人,入朝受朕赐封之后,就一直跟在少怀的身边;少怀对他的能力评价不低。”皇上答得顺口。   “除了这些呢?”宁王提示性的再问。   皇上皱起了眉。“皇叔,你有话尽管直言,朕实在猜不出你指的是什么。”   “是,皇上。”宁王恭敬地道。他这个皇帝侄儿可不简单,能在接位短短几年之内将政风转为清廉严明,除了本身勤于政务之外,就是靠他的识人之明;   要让他怀疑自己拔擢的人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宁王小心地道:“皇上,臣在外头听到一些关于啸月护卫的传言,但不知道是不是事实?”   “什么样的传言?”   “听说……啸月并非男儿汉,而是一名女子。”   “什么?!”龙颜一变,很是可怕。   “皇上请先暂息雷霆之怒,关于这项传闻,臣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真凭实据。”宁王补充道。   这么一说,皇上的表情这才和缓了些。   “既然没有真凭实据,皇叔怎可听那些不实的流言,然后跟着起哄呢?”   皇上板着脸道。   “是,是臣的疏忽。”宁王受教的低下头道:“但是空穴不来风,为免有人故意扰乱圣聪、冒犯天威,造成人心的混乱,也为了啸月护卫的名声着想,皇上是否该派人查明此事?”   “这……”皇上迟疑着,似乎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   “皇上,”宁王继续游说。“这么一来,对啸月护卫只有好处,至少以后没有人会在他背后议论些什么,而往后若是有人提起这件事,皇上也可予以严惩以正视听。”   “啸月是朕亲封的一品护卫,这么做不等于是要朕自掌嘴巴?!皇叔难道信不过朕的眼光,否则为什么要提这种荒谬的主意?”皇上反问道。   “皇上,臣绝无此意。”宁王站了起来,躬身一揖。“臣这么建议只是希望为皇上解忧而已,现在知道这件传言的人并不多,若是再过一阵子,有更多的文武官员听闻这件事,岂不是会引起满朝争论?只怕那时皇上会更难为,臣是为皇上担忧呀。”   “这……让朕想想。”宁王说的也有道理,身为皇上,他当然也不希望为了这件“小事”而闹得满朝不得安宁。   “皇上,请下旨查明吧,臣自愿负起此事。”宁王说道。   “不,让朕和啸月先谈一谈。”   “可是──”   “不必多说,朕心意已决。”皇上打断他的进言。“这件事朕自有主张,皇叔不必再多言。”   “是,皇上。”带着满心的不甘,宁王只好告退。   宁王走后,皇上沉思了一会儿,唤道:“啸月。”   “臣在。”听见皇上呼唤,隐于御书房暗处的啸月立即现身。   “刚才皇叔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啸月低头回答。   “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皇上的口气平淡,似乎不气也不恼。   啸月台眼看着皇上,然后单膝跪下。“是是有罪。”   “那么,‘你’是承认,朕御封的一品护卫是女儿身喽?”   啸月深吸口气。“臣,的确是女儿身。”   该说是她能力太好、他眼拙,还是全天下的男子都不中用了,连一名女子也比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没有想过“欺君之罪”的严重性吗?!这下皇上想当作没这回事都不行了。   “是有苦衷。”啸月只能这么说。   “说说看。”   啸月犹豫的抬起头看着皇上,眼里似乎有许多想说的话,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垂下眼。“都过去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皇上,您就判臣的罪吧,只是这件事和少怀没有关系,希望皇上能念在少怀为朝廷尽忠的份上,不要将这件事扩大,所有罪责就由臣一个人承担。”   皇上听完她的话,反而笑了。“你不为自己求生路,却宁愿为少怀脱罪,为什么?”   “啸月女扮男装应试,是在与少怀同僚之前,若真要论‘欺君’,在那个时候臣已有罪;既是臣自己的事,就不该连累他人。”   “更何况少怀一向很照顾你,是吗?”皇上有趣的接了下去。   啸月没有回答,像是默认。   皇上只能摇摇头。就如少怀曾经说过的,啸月的心肠太软、个性太过耿直,并不适合在官场上与人争长短。   “如果朕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但现在朕却不能不管了。”皇上唤进内侍吩咐道:“取下啸月身上的剑,将她带入大牢内候审,朕妀日再做处置。记住,除非有朕的旨意,否则只要啸月在牢中受到任何委屈,朕绝不饶恕。”   这是在少怀回来之前保全啸月的唯一方法。   “遵旨。”   啸月无言的欲随内侍而去,皇上又突然唤住她:“啸月,朕答应你,这件事将与少怀无关。”   啸月一听,露出了笑容朝皇上盈盈下拜。“谢皇上恩典。”然后,她便随着内侍出了御书房。   “若换回女装,啸月必也是美丽佳人一名;只是没想到为了少怀,她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少怀呀少怀,你究竟还是比朕幸运。”皇上感叹不已。   虽然后宫嫔妃百千,但有谁是真心的在对他?除了敬他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除了要他所能给予的富贵荣华,还有什么呢?   唉。   最近为了啸月与少怀,他叹的气也够多了。   连日来京城传言满天飞,热闹不已。   听说,当年以十七岁的年纪夺得武状元,受皇上赏识而赐封为一品带刀护卫的啸月竟然是名女子?!   天哪,这个消息若是真的,那些与啸月同时赴考而败于啸月之手的男人们,全都该买块豆腐撞头自尽了。   听说,是宁王向皇上举发此事,皇上知道后震怒不已,已经下旨撤去啸月的护卫一职,并且将她逮捕下狱。   满朝文武、市井小民全都为了这件事议论纷纷。本来嘛,见过啸月护卫的人都觉得他实在生错了性别,他的相貌实在是太秀气、太漂亮了,现在有了这项传闻,他们的疑惑全都得到了解答。   原来啸月的真实身分是位女红妆,莫怪她年纪愈长愈美丽。   现在,大家的注意焦点还多了一项──啸月自为官后一直都跟在慕容少怀身边,那么慕容大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当慕容少怀回到京城时,就发现全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而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大家还热烈的押注,有人赌啸月会没事,有人赌慕容少怀与啸月两人会同时被问斩,有人赌慕容少怀没事但啸月会被问斩……光听这些流言,慕容少怀就开始头痛了。啸月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弄得传言满天飞?!   不管这些了,他得先将事情弄清楚才行,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进宫去见皇上。   当慕容少怀人在宫外候旨之际,御书房内,宁王仍不断与皇上讨论啸月欺君一事。对于啸月仅被撤去官职、逮捕入狱的结果他并不满意,何况到现在慕容少怀还逍遥法外。   “皇上,有关啸月护卫之事,不赶紧做出处置是不行的;现在朝野上下都为了这件事议论不已,皇上若没有做出一个令众人心服口服的处置,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反应。”   “皇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于宁王每天都来和他谈这件事,皇上已经非常厌烦了。   听见皇上的语气不好,宁王做出一脸惶恐状。“皇上既然觉得厌烦,是臣多事,臣不敢再说。”   “皇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皇上才说完,就有内侍进入禀报。   “启禀皇上,慕容大人在宫外候旨求见。”   “宣。”皇上立刻说道。   “遵旨。”内侍赶忙离开。   少怀终于回来了。皇上暗自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也从刚才的不耐烦变得轻松自如了。   “皇叔,你刚才要说的话还没说完,继续吧。”   “是。”宁王回道。“技压群雌的武状元、御封一品带刀护卫,现在竟然证实了是名女子;这颠倒阴阳的行为,岂不是视满朝文武皆为愚人,没有人看得出她的伎俩?再者,她女扮男装多年,食朝廷俸禄,却欺上瞒下,又哪里有为人臣子的本分?”   “王爷言重了。”慕容少怀的声音从书房外传了进来,人也随即出现,对皇上行拜见之礼。“臣慕容少怀,参见皇上万岁、王爷千岁。”   “免礼。”皇上道。“少怀,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慕容少怀微微一笑,从容的看着宁王。“若说啸月女扮男装欺瞒圣上,这是实情;但若说啸月没有尽为人臣子的本分,这少怀倒有不同的意见。这些年来少怀与啸月奉皇上之命巡狩四方,期间啸月一直克遵本分,举凡办案、查案、铲除恶贼盗匪,她的功迹是有目共睹;如果单就一项欺君就抹杀啸月这些年的努力,未免有失公允。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论男女皆同,自古以来亦不乏女子为国尽忠,少怀就事论事,还请王爷明察。”   “哼,啸月是你的手下,你当然为她说话。”   “王爷这么说,是指皇上识人不明了?”慕容少怀凉凉的将话锋一转。   “这……这与皇上何干?”   慕容少怀气定神闲地道:“当初皇上封啸月为护卫,是肯定她的能力、武艺,王爷如果说少怀护短,那不也等于暗喻皇上错估了啸月的能力?”   “这……”宁王一回头,正好看见皇上不太好看的表情,连忙俯首道:“皇上,臣完全是一片忠心才来提醒皇上,绝没有暗喻或是指责之意,请皇上明察。”   皇上故作严肃的道:“朕明白皇叔的心意,朕答应会尽快对此事做出裁决,皇叔可以放心。”   “是,皇上英明。”宁王始终没有再抬头。“那么臣告退。”   “嗯。”皇上轻轻颔首。   宁王转过身,铁青着一张脸退出宫外。他恨恨地想道:慕容少怀,你给本王记住,本王若扳不倒你,誓不罢休!   宁王一离开,君臣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你给朕找来了什么好差事!”皇上埋怨道。   “臣惶恐。”慕容少怀怪声怪气的认错。   皇上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好了,你倒给朕说说,潟什么会出这种事?”   每天一堆处理不完的国事已经够让他忙了,原以为少怀最值得信赖,绝对不会给他惹麻烦,结果事实证明,人是不可以太铁齿的,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临时给他来个“欺君之案”得审,而且还不能随便把人给斩了,真是头痛!   “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只不过刚巧在现在发生而已。”慕容少怀有说跟没说一样。   “那你有什么打算?”现在朝野都在关注这件事,他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因此他必须先知道少怀的想法,才能作出因应之道。   这也是他只将啸月逮捕下狱,却迟迟没有作出判决的原因。   “皇上,‘欺君’是必斩之罪,少怀无力为啸月解围;但恳请皇上念在啸月有功于朝廷,免了她的死罪。”   “朕若饶了啸月死罪,先不说别人,光是皇叔那关就过不了。为了这件事,他天天入宫找朕详谈,朕若不能让他心服,也无法免去啸月的罪责。”可怜哪,即使尃贵如一国之君,也有不能不面对的“舆论”压力。   慕容少怀正在动脑筋,所以一时间也没回话,结果是皇上实在等不下去了,忍不住轻轻地“吼”了出来“慕容少怀,你给朕说话!”   慕容少怀忍不住笑了出来,“皇上,形象、形象啊。”   “朕没时间管形象了,反正你给朕想出个办法来,否则朕只好下令处斩啸月,以正视听,到时候看你后不后悔?”   哇,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威胁他这个小小臣子?!   好笑归好笑,不过慕容少怀可不想拿啸月的生命开玩笑。   “皇上,是不是只要臣能杜悠悠众口,您就不再追究啸月的事?”   “当然。”   “好,那臣会想办法。”他自信满满。   皇上狐疑地看着他。“少怀,朕把话先说在前头,明天早朝之后,朕会去护国寺进香祈褔,在朕回来之前,你得给朕想出办法,这是期限。”他可不想每天面对皇叔那张所谓的“忠臣”脸哪。   “上香?!”慕容少怀突然灵机一动。   “怎么,朕不能去上香吗?”皇上反问。   “不是,皇上要去上香怎么可能有问题呢?”他笞得顺溜,皇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一些。   这几天为了啸月的事,他差点被皇叔给烦死,要不是他答应了少怀等他回来再做处置,又何需受此“荼毒”?   这个少怀,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想到后来,皇上忍不住又横了他一眼,慕容少怀看得想笑又不敢笑。   “不过,臣想先请皇上下一道命令。”   “什么命令?”   “啸月护卫确为女儿身,慕容少怀知情不报、欺上瞒下,一视同罪,立刻逮捕下狱。”慕容少怀笑笑的说。   有人没事会要求去坐牢的吗?皇上听得一愣,好半晌才挤得出一句话──“你脑袋坏啦?”   “慕容大人,这边请。”狱卒客客气气地说。   “嗯。”慕容少怀跟随着狱卒,然后在他的安排下进入一间牢房,刚好就在啸月的牢房隔壁。   “如果有任何事,请大人再传唤一声。”锁好门,狱卒还特地说了句。   “谢谢你。”慕容少怀一颌首,狱卒随即离开了。这个牢房关过的全都是在朝中有身分的人,因此比一般的牢房要干净整洁许多。   啸月从慕容少怀一进来,就满脸惊疑的望着他。   “你……”她慌乱的问:“你怎么被关进来了?皇上答应过我不会将你扯进来、不会让你为我受任何罪,为什么你会被关进来?”   她紧张而关心的表情让慕容少怀有些感动,不过现在还不是软化的时候。   “既然这么关心我,为什么不告而别?”隔着铁栏杆,慕容少怀看着她复杂不已的神情。   “少怀……”啸月看得清他神情里有多苦。   “真的连跟我道别都不肯。就这样走吗?”   “我……”她低下头,对私自离开的事有些愧疚。“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会被关进来?”她不答反问。   慕容少怀无奈的一笑。“拜宁王之赐,皇上只好对我做出处置。”   原以为无缘再相见,谁知道他却跟着来,同时也被判下狱。她不争气的泪水立刻氤氲了双眼。“都是我害了你。”   “啸月,看着我。”他仍坚持要答案,“我们之间的情分,真的薄到让你连道别都不愿意说吗?”   “不是的!”她低喊。“只是……我……我……再留在你身边,我会连累你的。”   像现在,即使她努力避免,他仍是下狱了。为什么皇上不干脆将她问斩呢?   那么少怀就不会受到她的牵连了。   “我并不怕。”他一再强调。   “可是我怕。”啸月终于看着他。“少怀,我知道你对我好,但现在的我已不是啸月,而是灵啸月。”   “但你还是你。”慕容少怀看着她,自始至终,他专注的神情始终没变。   他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欺君”是唯一死罪,而谁都知道他与啸月形影不离六年,要说他不知情,谁都不会信,而且还有人会以此大作文章欲置他于死地。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是啸月也好,是灵啸月也罢,在我心里,你的身分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认定的唯一伴侣。”慕容少怀的眼神锁着她的,表情依然带笑。“也许这是天意,让你暴露了女儿身分,若不是这样,我这多年来的心情就无处可诉了。”   他低哑的声音,正说明他的内心里有多期盼这样的结果;现在啸月身上虽仍穿着男装,但长发披泄,即使不曾仔细装扮,她的模样在他心里永远是无可比拟的美。   “不,不该是这样的。”啸月猛摇头。“少怀,你该注意的是能与你匹配的佳人,而不是我;你有着大好前程,怎么能因为我而断送?”   “大好前程?”慕容少怀轻嗤。“你不知道慕容世家的人一向不恋名利吗?”   “就算你视名利如尘土,但你绝不会因为自己而连累整个家族。”啸月轻声道:“如今的我,是个身犯重罪的囚犯,连平民都不如,你能护我到何时?   就算你能承诺生死相随,但是你的家人呢?慕容世家的声名又怎么能因此而坠?   少怀,你想过这些吗?”   她何尝愿意离开他,但是世事却往往教人不得不低头。就算他愿意不顾一切的护她,她却不能不为他设想啊!   第八章   啸月的话在他们之间引起一阵沉默,慕容少怀与她对视了好半晌,相同坚定的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决定。   “想过。”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在知道你是女儿身时,我早已想过会有今天。”   “你……”   “明知道你身犯欺君之罪,我对你的情却没有减少,反而不断的加深;你能说我是自作多情,但面对你,我真的情不自禁。我希望此生能有你相伴,就不能放任你担忧的情况恶化,只能想办法为你脱罪。”慕容少怀靠近铁栏杆,朝她伸出手。“相信我,好吗?”   “可是……你并不了解我。”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他已近而立之年,而她早过了女子婚嫁之龄,现在的他们都没有任性的权利,也不能以为一句“相爱”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虽然你一直女扮男装,但我们朝夕相处、同行六年,你能以一句‘不了解’就完全否决了我的心意吗?”慕容少怀深吸口气。“如果你能说,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那么我就让你走。”   “我……”啸月看着他满含炽情的眼,违心之论怎么也说不出口。   跟随他六年之久,她深知这个男人有多么光明磊落、重情也重义,让他无法不为他倾心。然而,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坦承彼此的心意?!无论他或她的心意如何,她终究难逃重罪,只是为什么……皇上要将少怀也判下狱?   望着他,一颗晶莹泪珠毫无预警的滑落脸庞。   “都是我害你的……”   “啸月!”慕容少怀急了,想安慰她偏偏受限于牢房的相隔,这该死的铁栏杆:“啸月,别哭!”   啸月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我没事。”   “相信我可以解决所有的事,好吗?”慕容少怀再次温柔的低语。“相信我可以为你承担一切。啸月,此生若没有你相伴,我宁愿放下一切,与你走上相同的路。”   他始终都在等地,等她愿意相信他;炽热的情感一直在他神情里流窜,未减一分。她从不知道自己跟了六年的男人居然这么会说话,让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借口再拒绝,尤其……在她同样也动心的情况下。   “少怀!”她低唤一声,隔着一排铁栏杆站到他面前。   慕容少怀的手指轻抚向她的脸,“你并不是全然无心的,对不?”   面对他一贯的柔情,她的眼眶里再度漾出水气。   “少怀……”她哽着声道:“如果连累了你,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不会的。”他搂她入怀。“不会的。”   能为她解围的方式,他早已想过,虽然必须冒险,但他总得一试,无论如何非让皇上赦了啸月的罪不可。   两人就这么相依偎,即使隔着铁栏杆,他们的手还是紧紧相握。   入了夜,地牢里的气温降了许多,慕容少怀问道:“冷吗?”   想到之前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过着衣食简陋的生活,无人过问,他忍不住就有些心疼。   啸月笑了。“少怀,我是恢复了女儿身没错,但我并不是那种受不住苦的弱女子,我的武状元可不是拿假的。”   她这么一说,慕容少怀也笑了。   “没办法,即使你曾经当过我的护卫六年,比一般男子更勇敢,可是你还是我心爱的女人哪,要我不为你心疼太困难了。”   “别这么说。”她红了脸。   虽然是两情相悦了,但啸月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承受不起那么露骨的言词。   “如果能这么一直和你相依偎着,不必去理会外界的事,该有多好?”会说这种话代表这种状况是绝不可能会发生的,所以慕容少怀只能感叹自己命苦。   “大人、啸月护卫,小的给你们送晚饭来了。”天色一睹,狱卒捧着两份饭菜在牢房门口出现。   慕容少怀皱眉。“你是谁?”他来之前所见过的狱卒并不包括这个陌生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刻意压低过。   “哎呀,不好玩,大哥你干啥那么精明嘛!”那个狱卒咕哝着,然后抬起脸。“是我啦。”   “少凌?!”他们同时楞住。“你怎么来了?!”   慕容少凌耸了耸肩。“不只我,四哥也还没走,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慕容少怀走向他,一脸不敢茍同。“所以你就让那些狱卒暂时休息,然后自己混进来?”   果然不愧是长兄,将他的诡计料了个十成十。   “呃,是呀。”慕容少凌只能傻笑。“我们担心你‘孤掌难鸣’嘛,所以奉二哥之命特地来援助你的。”   “你来了,那曲悠呢?”他不以为少凌会把曲悠丢在家里。   “我在这里。”才说着,曲悠便从地牢门口偷偷溜了进来,一脸笑意。“大哥、啸月姊姊。”   拜托,这是劫狱耶,哪有人那么轻松愉快的?!   “好吧,你们来此地到底想怎么做?”慕容少怀问道,有些认命地想:反正来都来了,还能叫他们回去吗?   慕容少凌和曲悠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起回答道:“不知道。”   慕容少怀与啸月听了差点昏倒。“不知道?!”   “对啊。”他们又理所当然的同时点头,慕容少凌接着道:“二哥只叫我们来帮你,可是怎么做就全听你的命令喽。”   他们只负责混进来,然后其他的就不必再动脑筋,等着大哥的指令就好。   慕容少怀认栽了。这群弟弟真是……唉!   “也好,反正越狱本来就在我的计画内。”他咕哝道。   “越狱?!”啸月无比讶异。   “对呀,因为皇上是不会主动放我们出去的。”   “可是──”   “好耶!”慕容少凌和曲悠竟然欢呼。   啸月目瞪口呆。不会吧,要是真的越了狱,那罪岂不是更重?!   除了她之外,其余两人热烈的听着慕容少怀讲解计画。   “但不是现在,如果现在越狱,会让皇上很难做。少凌,你和曲悠暂时还是以狱卒的身分待着,别让人发现。”   “这个没问题。”慕容少凌愉快的接话。   “再来,就等明天。”   “等明天?!”   “对。”慕容少怀点点头,然后拉近弟弟吩咐:“你去告诉少擎这么做……明白吗?”   “明白。”慕容少凌将饭菜给了啸月,和曲悠两人才要出去,便又被唤住。   “等一下,先打开我和啸月的牢房门。”慕容少怀道。   “我来。”曲悠拿出钥匙迅速打开鍞,然后就离开。   啸月不明白的看着他走进来,和自己待在同一座牢房,然后还把门绝锁上。   “少怀,我们真的要越狱?”   “是,而且一定得这么做。”他拉着她一同坐下。“现在我们得吃饱一点,养足精神和力气,然后我再把我的计画告诉你。”   “嗯。”听见最后一句,啸月这才笑了。   慕容少怀从她的表情中早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才在最后加了这么一句。看着她放心的开始吃饭,他也才露出笑脸。   一切都会变好的。   下了早朝,皇上宣布将亲自至护国寺上香,祈求国泰民安,文武百官闻言都表示愿和皇上一起前去,让皇上差点呆掉。   不会吧?他不过是要去上个香而已,又不是去玩,怎么大家全部都要跟呢?   皇上看得咋舌。   “众卿不必忙,朕只是去上个香,不必惊扰到京城的百姓;众卿还有各自的政务得忙,不必跟来。”   “回皇上,臣等愿意跟随皇上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文武百官一致说道。   皇上一看众人坚定的模样,只得叹气。   “好吧。不过朕方才指派任务的几位卿家就不必跟来,速速去将事情办好;   其余的皆必须扮成平民百姓,朕不希望仅是上香一件小事就造成护国寺的不便。”   “遵旨。”众人大声的和道。   辰时末,众官员在宫门外与皇上会合。由于皇上的本意是不想扰民,所以当然没搭乘御辇,只用了一顶较贵气的轿子代替,而众官则以步行。   一到护国寺,皇上随即下了轿,宁王与贴身内侍跟随在他身边,众官则随行在后,逐次进了寺里。   顺利的上完香、祈褔许愿之后,众人在住持的安排下全寺后的厢房稍作休息。   “小师父,寺里的经费很拮据吗?”环视着满园的绿意,厢房虽多却没有任何的装饰,就连使用的物品也全是旧的,皇上不由得有些疑问。   “回施主的话,不是这样的。”小沙弥笑道。“或许这些厢房看来简单而不够华丽,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寺里很穷的关系;住持师父认为,出家人应该广施方便,但对己身却以勤俭克苦冯修行原则,所以他将大部分收来的捐助或者香油钱拿去救济贫民,少部分则存起来准备再买地扩建庙里的厢房──因为最近几年来寺里进香的人愈来愈多,而厢房却不太够住,所以住持才这么打算。”   “原来如此。”皇上听得连连点头。“想不到住持想得这么周到。”   “哪里。”小师父笑道:“这里有壶茶,待会儿我会送来各位的斋饭,还请各位施主不要嫌弃;若还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施主尽管吩咐,我会尽力而为。化智先告退。”   待小师父退了出去,皇上看着众人说道:“想不到一个寺庙的住持,却比朕更能关心百姓的需要。”想他每天上早朝就是看奏章,若是有事得处理也就罢了,偏偏有一半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无关紧要。   “皇上何出此言?”某个官员道:“皇上日以继夜国事忙碌、忧心,仍然不忘关怀百姓们的生活安定与否,这岂是一名小小的护国寺住持所能相比拟?   若没有皇上的帮助,他就算想行善也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上笑了笑。“在民间,住持也算是为朕解忧,待会儿离开前,就给住持一百两黄金当作朕的心意,希望他好好运用。”   “是。”内侍答道。   “好,我们也不需要打扰住持太久,吩咐下去,准备三刻后起驾回宫。”   皇上一声令下,才停下来歇口气的众人随即又起身打理好轿子。   “皇上,方才我们由东边行来,现在我们不如由西边绕回宫吧,一来观赏京城附近的风景,二来我们也可以多看看百姓们的生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宁王进言道。   皇上想了想。“也好,就请皇叔代传朕的旨意。”   “是。”   宁王立刻出了厢房去周知众人,然后独自一人绕到附近的松树园,见远离了所有人,才打出暗号。   “王爷。”一道人影立刻从另一端暗处出现。   “你听着,待会儿皇上会绕由西边的树林回宫,我要你带人先到那里埋伏好,听我的暗号行事,绝对不可错失这个机会。”宁王低声的交代道。   “是。”人影应完倏地消失。   他的心愿就快达成了。想到这里,宁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完全没注意到,暗里已经有人将他的计画金听了个仔细。   一听到皇上要绕由西边回宫,跟随前来上香的聚官员全吓了一跳;没听过皇上也爱游玩啊,怎么今天却变了性?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也可以顺便放松心情,所以回去的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   “朕怎么从来不知道,在京城、这个朕所在的地方,还有这么美的景致呀?”看着湖泊杨柳,自然的美景,皇上的心情也好的不得了。御花园美归美,但每天游玩也会厌,更何况待在皇宫里,是何等的不自由哪!   “是皇上太过繁忙,否则这天下的美景,其实尽是皇上所拥有的,皇上何须感叹?”一官答道。   皇上笑了笑。“就因为如此,朕才会感叹哪。”人家少怀可是快把全天下给游遍了,而他这个一国之君,连京城都没机会出去过。   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众所皆知,但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愈来愈觉得哀怨。   正确的来说,是自从知道啸月是女儿身,少怀肯为她舍命,而啸月也愿一死以求得少怀的平安开始,他就开始哀怨了。   此刻,他们停在树林的一处浓荫下休息,众人喝着自护国寺带出来的平安水,吃着干粮,享受和风拂面的清凉。然而这阵轻松宜人的气氛,却渐渐透出一些不寻常。   凉风再度一吹,忽然听见一声娇喝。   “来人,撒!”   群岛惊飞、叶随风动,一群黑衣人自树林暗处飞升而起,顺着风势,一阵幽香飘散而来,站立的禁卫箪个个倒下。   “怎么回事?!”皇上惊吓站起,却在闻到那一阵香味时,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发软而再度坐下。   黑衣人蜂拥而来,几个没在第一时间内倒下的禁卫军,也立刻让黑衣人夺去了兵器;清风拂过。一整片树林里的人几乎全倒下。   “你们是谁?”皇上看着为首的黑衣女子问道。这阵香气是种让人使不出力气的迷药,但所有人的神智都还清醒着。   黑衣女子根本不理他,直接走向依然立得稳稳的宁王。   “王爷,现在要怎么做?”   皇上再度惊异得不能成语。“皇叔,你……”   宁王没有理他,迳自下令:“将皇上以及众文武官全押到木寨关起来,至于这些禁卫军,全部杀了,一个也不留!”   “是。”   黑衣人分成两批,一批带着人走,一批留下准备杀了这些禁卫军灭口;皇上心痛的看着那些禁卫军。   他的臣民就在眼前,即将遭乱臣杀害,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无能为力……“皇叔,朕不许你杀他们!”   宁王一阵大笑。“皇上,你以为现在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吗?我可不是你那些忠心的狗臣子。”   就在皇上面前,他直接拔刀杀了一名禁卫军。皇上情急的想冲上前,结果却力不从心,反被身后的黑衣人打昏。   眼前一阵鲜血纷喷,是他昏迷前最后的印象。不知道失去知觉多久,他才忽然又醒了过来。   皇上睁开眼,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房内的物品极其简陋,像是临时搬来架设而成。他挣扎着起身,发现门外已被落了锁,他移动至窗前,也是同样的情形;自屋内望出去,门口还有两名黑衣人把守着。   “王爷,现在下一步呢?”远远的,他听见一名女子的声音。   宁王想了一会儿。“现在,有皇上和朝中一半的文武官员在我手上,我们算是有些筹码,但是要说胜算却不大;可惜这批官员都是朝中不重要的小官,否则本王一定能够在这次事件后称帝。”   听着宁王的言语,花艳姬并不关心这些。“王爷,慕容少怀和啸月呢?”   “他们早被皇上下令关入大牢,只等着被判死刑;他们两人现在已经不足为患,我们还是共谋大事要紧。”   “王爷,艳姬什么都不希罕,只要他们两人的命。”她冷着声道。   “本王明白。你想报杀夫之仇,本王一定会让你达成目的,若是本王称帝,你想要任何人的命,本王都可以应允。”宁王保证道。对于慕容少怀与啸月,他也是亟欲除之而后快。   “谢谢王爷,也请王爷莫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本王不会忘。”   他们两人边走边谈间,已来到房间门口。   皇上赶紧走到床上装作刚醒来的模样;门一开,宁王与黑衣女子同时进门,皇上一看见他们立刻怒目而视。   “皇上,这一觉睡得可安稳?”宁王问道。   “哼,你想造反吗?”挟持天子,这已经形同叛变的行为,更何况他连众文武官员一起囚禁了,还……将已无反抗能力的禁卫军们全部杀光,一个都不放过。   想到那些惨死的人,皇上的表情既哀又痛。   “哈哈……皇上何须如此气愤,只要你愿意答应我所说的条件,我保证不再伤害任何人。”宁王说道。   皇上看着他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宁王举步走至他面前两步远,“多少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得到我梦想中的权与势。”   “你想篡位?”他不该太过讶异的,若不是存着二心,有谁会伙同一群杀手做这种掳人的事?!   “虽然不是我预想中的答案,不过情况相近;总而言之,皇帝之位确是我的目的。”宁王应道,“念在我们是叔侄的份上,只要你乖乖照我的话做,我当然也会给你一个封邑、一个王爷封号,让你终生吃穿不必愁,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你作梦!”皇上怒道:“要朕妥协,除非朕死。”   宁王挑了挑眉。“想死,还不容易吗?但是现在我还不会让你死。有你在我手上,不怕在朝中那些人不肯臣服于我。”   皇上怒极反而冷静下来。“皇叔,为什么这么做?朕并没有亏待过你。”   “你以为只要你略施小惠,所有人就该全部听你的吗?皇上,富贵权势谁不爱,而我为什么得屈居于你之下?你甚至还放任慕容少怀将我唯一的爱子发配充军。若不是先帝早亡,现在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要我这个年近半百的叔叔去听命于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倒不如我取你而代之。说什么安内、维和,那根本不能让各异邦信服,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怎能将我朝推向更兴盛的顶端?”宁王说得头头是道。   “不能安内,何以攘外?”皇上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战事是非不得已的手段,否则谁愿意抛家弃子、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而皇叔竟然狠心的以为这是应该;让人民颠沛流离、饱受战乱之苦岂是为君之道!   “不必说那么多,”宁王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只要回答我,肯不肯写下诏书将皇位让给我?”   “要朕将国家交到一个好战的反叛者手里,休想!”   “很好,只要你一天不答应,我就处决你一名臣子,若是这些臣子都杀光,那么我就派人包围京城,将皇后、你的爱妃,还有你自以为是的爱臣慕容少怀全部拿下,杀了他们!只要你一天不将皇位交出来,我就一天不会停止屠杀,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明天会再来听你的答案。哈哈……”宁王大笑着离开。   而皇上只能任由他威吓。他必须忍,忍住这一口气,等待机会反击。   第九章   皇上前往护国寺为天下苍生祈褔,没想到却中了奸人之计,现在所有跟随前去的臣子都被俘虏,皇上也下落不明。   一时之间,整个朝廷都陷入极度的惶恐当中。他们只知道皇上失踪,却不知道主谋者究竟是谁;正当所有人都只能干着急的时候,一封书信被送进了宫里,这也是众人之所以聚集在此的原因。   正殿之中,皇后在上,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等着皇后开口   说明召见的原因。   “本宫收到一封信,是掳走皇上的人所写。”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请问皇后,发信人是谁?”   “是皇叔宁王。”   “宁王?!”   “是的。”皇后点点头,凝重地道:“皇叔信上说,皇上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他要我们全部归降于他,并且将皇位让给他,否则他将杀尽所有手上的俘虏,然后带人攻进京城。”   “什么?!”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本宫一时之间也无法作下任何决定,所以找了众位卿家,希望可以商量出应对之策,救出皇上。”突然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会六神无主,她只好找了众位大臣来商量。   在场众人讨论了半天,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他们根本不知道皇上被囚禁在哪里,怎么救人呀?   “皇后,不如我们先暂时答应宁王的条件,等救出皇上之后,我们再铲除这个乱臣。”   “不行。”另一人持相反意见。“皇上乃天下民心的依归,岂可言而无信、失信于天下?如此一来,就算皇上回来,他往后该如何服众?”   “但现在我们必须先救出皇上啊!若皇上有了什么差错,我们有谁担待得起?”另一官又反驳道。   两派人马激烈讨论,皇后看得直叹气。   看来,是讨论不出什么好方法来的。才为皇上的安危忧心不已,她脑中突然浮现了皇上曾经说过的戏语。   朕的臣子之中,敢不将朕放在眼裹的,只有慕容少怀一人,可是他却是全天下朕唯一信得过之人,只有他会义无反顾的为朕舍命。   对,慕容少怀。   皇后才想让人至地牢将慕容少怀与啸月都放出来,谁知道内侍又传来一项令人惊愕的消息──“慕容大人与啸月大人双双逃狱了!”   黑夜里,京城西面的树林深处,数十名黑衣人防守着堡垒般的木寨,不让外人有机会靠近。   “情况如何?”   “目前并没有什么事发生,皇上也还安然无恙,但是宁王撂下狠话,明天开始若是皇上不肯下诏让位,迟一天他就杀一名人质;若是皇上再不肯答应,最后他便会攻入皇城,杀遍每一个不臣服于他的人。”   慕容少怀听得眨眼。“哦,还真像是个叛贼的作风。”   “拜托!大哥,如果你要做评论手册公诸于世的话,也等事情结束后再说嘛,你这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要是被皇上看到了,他还以为你是跟那个不入流的人串通好的乱臣之一咧!”慕容少凌终于看不过去,发出了不平之鸣。   在暗处里的几个人全都窃笑了起来。   “少凌,你别担心,大哥一定是有办法了,所以才这么轻松的嘛:”曲悠轻笑着应道。   “那倒未必。”慕容少怀回了句,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就是因为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所以才在谈笑。”   啊?众人呆了一下,只有慕容少擎没上当。   “要对付这些人并不难,最重要的,是在动手时不能让宁王有机会以皇上的性命要胁我们。”他淡淡地说。   “一点都不错。”慕容少怀赞赏的朝四弟笑了笑。“少擎,你愈来愈冷静了,再过个几年,我看慕容世家的智慧之星要换人当了。”   慕容少擎只淡漠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些他并不在意,找回他所失去的那段   记忆才是他毕生的愿望。   “今晚要行动吗?”   “是。”慕容少怀点点头。“不过,得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再潜进去。少凌、曲悠,你们负责缠住外面这些守卫;少擎,你去救那些被关的文武官员;而我和啸月则由后面潜进去,先救出皇上为要。再来,便是擒住宁王与花艳姬,特别是花艳姬,因为她极有可能趁着混乱逃跑;她一脱困,这件事就没完没了。”   最重要的是,她一定会再找啸月下手,那可不行。   “了解。”慕容少凌应道,拉着曲悠准备找个地方先小憩一下。“大哥,既然天亮前才要动手,那我们先去休息一下。”   “嗯。”慕容少怀一点头,他们马上跑了个无影无踪,他转向慕容少擎,“四弟,要麻烦你了。”   慕容少擎点点头,然后也另寻一个地方藏身去,留下慕容少怀和啸月两人守在这里。   等他们都走了,啸月才将疑虑问出口:“救出了皇上,你能让他不追究我们越狱之罪吗?”   “相信我,皇上不会在意的。”原本皇上就不想关住他们,若不是他要见啸月又得瞒人耳目,他也不必麻烦皇上下旨将他关进去,直接拿着御赐金牌去命令狱卒开牢房即可。   “少怀,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啸月表情凝重地道。   “什么事?”   “如果皇上不能赦免我的罪,我要你答应我,不可以有与我共存亡的念头。”她要他活得好好的。   “我不能答应。”慕容少怀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腰,“你一定会没事,否则下次劫走皇上的人就会变成是我。”说完,趁着她没注意,他快速的在她唇上偷了个吻。   “少怀!”她低斥,红了脸。“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如果皇上硬要刁难他不肯赦免啸月,那他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为了心爱的女人而做出疯狂的行为。“啸月,不要叫我放着你不管,我做不到。”   “可是──”   “嘘!”他点住她的唇。“我在牢房说过的话你一定没听清楚,要是皇上坚持斩你,那就连我也一起杀掉好了,反正我是‘知情不报’,一样也有欺君之罪;我已经认定你了,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啸月顿了一会儿,才轻问:“要是我消失了呢?”   “我会天南地北的找你。”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啸月,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也不要以为我会为了任何事放弃你;你该明白,一旦我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轻易更改。尤其,是为了和你在一起,那更不可能为了任何因素而动摇,所以别再企图劝我。”为了她心中总是存有那么多的顾虑,所以他不厌其烦的一再重申,只希望她能安心。   啸月听着,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环抱住他。   “你让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她哽咽道,“少怀,我该怎么样才能回报你对我的情?”   她紧紧抱着他,对他的情意不会比他付出的少;也许,她该说出入朝的真相,这样皇上说不定愿意法外施恩……“别再说任何要我放弃的话,这是第一点。”慕容少怀紧拥住她,企图让气氛轻松一点。“然后,这辈子只能嫁给我,让我保护你──不可以说‘不’。”末了,他还加了一句命令。   “你太霸道了。”她破涕为笑,哪有人这么强迫人的?   “只有对你……”他凝望着她,轻怜的在她颊畔落下一吻后,两人静静的等着行动时间到来。   为什么要挑在天亮之前动手?   因为守了一夜后,只有此时人心的防备与体力最弱;而将醒未醒的时候,身体的反应最缓慢,就算惊醒也无法立刻想出因应方法,所以慕容少怀挑这个时候进攻。   “来人哪,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呀!”   远处的天空力露出微曦,前寨便传出了火光,一时之间,守卫们全慌了,连忙放下己身之职救火去──此处是个树林,若不能及时控制住火势,后果可是会死人的。   趁着前寨混乱的时候,一道人影快速的窜过人群的防备,直接往人质的囚禁处而去。救火声此起彼落的呼喊不停,也吵醒了尚在睡眠中的宁王与花艳姬,他们同时奔出房。   “怎么回事?”宁王问道。   “似乎是前寨出了事。”花艳姬才回完话,便看见一簇涌起的火光,她立刻往前寨方向而去。“是失火。”   看见她赶去前端,宁王忽觉不对,心念一动连忙喊来几名黑衣人,然后便朝后寨急奔而去。   啧,少凌这把火放得也太大了一点。   观看着前秦已经热闹了起来,慕容少怀与啸月轻易越过后寨的防线,然后依照慕容少擎所说的地方寻找而去。   那个有人看守的地方应该就是了吧?!   才两个人看守,真是太瞧不起皇上了,这种小阵仗皇上会摆不平吗?慕容少怀一看见这种情况,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得太多余了。   不过,他和啸月还是一人打昏一个守卫,然后拿着钥匙开了房门。   “朕还以为你不准备来救朕了呢!”门才打开,就听见皇上戏谑的语气,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沿,似乎是等他们许久了。   慕容少怀和啸月同时停在门口。   “啸月,我看,我们来得太多余了,皇上根本不用我们救嘛!”慕容少怀一脸似笑非笑,打了个暗号要啸月接着演。   “呃,对哦,好像是这样。”啸月及时反应过来,配合著道:“那我们还是走吧,反正皇上可以一个人应付所有事。”   说完,两人还真的准备要走,皇上急忙开口喊住他们:“喂,你们两个真的打算丢下朕不管哪?”   两人偷笑着转过身。   “臣不敢。”他们异口同声地道。   皇上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不满的板起脸。“原来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朕。”   “皇上,您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哪,微臣和啸月两个等候发落的芝麻小官,怎敢串谋欺负您呢?”   他与啸月都是御赐的一品大官,朝廷的重臣,这样还叫做“芝麻小官”?   皇上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好,朕很感憿两位贤臣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朕,这样可以了吗?”唉,他这个一国之君真是没有威严。   “臣惶恐。”两人同声应道。   轻松时刻过去,现在要忙正经事了;皇上面容一整。   “少怀,其他受困的文武官呢?”   “回皇上,臣已嘱少擎去救人,他们的安危皇上不必再担心;请皇上先随臣离开这里到安全之地。”   “嗯,带路。”   慕容少怀与啸月护着皇上才要离开,宁王已带着人赶到。   “哪里走!”一群人将他们三个团团包围住,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原来是你。”慕容少怀笑道,“我还以为你来不及出现了呢,想不到你的反应还满快的嘛,还想得到是有人为救皇上而来。”   “慕容少怀,你和啸月不是因‘欺君之罪’被囚禁在牢房,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莫非皇上的诏书只是在欺骗众人,就因为你们受宠,所以皇上根本不会责怪你们做的任何错事?”宁王严厉地道。   “不,你说错了。”慕容少怀慢条斯理地道:“皇上并没有偏袒我和啸月,事实上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和啸月‘逃狱’了。”   “你……你竟敢越狱?!”   “哦,对了,顺便提醒你,王爷以后若是想找个比较称职一点的狱卒,就别找这些黑衣人;武功平平也就算了,还一个个警觉性那么低,连自己怎么被打昏的都不知道。”慕容少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两名看守者,“好心”的建议着;不气气宁王,他可不太甘心。   宁王果然怒上眉梢,怒气彻底被挑起。   “少给本王油嘴滑舌,今天不杀了你们,本王誓不为人。来人,动手!”   他一声令下,黑衣人立刻蜂拥而上。   慕容少怀与啸月分立两边将皇上护卫在中央,不让任何人越雷池一步;宁王老当益壮,亲自持刀上阵,知道成败尽在此一举。   同一时间,前寨也开始发生混战。   卫兵们忙着救火,花艳姬一到便察觉不对劲,立刻下令要一半的人在前寨各处搜寻,务必将纵火者找出来。   “不必找了,我们自己出来报到。”慕容少凌与曲悠双双现身,“你就是那个花艳姬是吧?”   “你是谁?”花艳姬冷着脸。   “我?”慕容少凌笑了笑。“我是你最恨的人慕容少怀──的弟弟慕容少凌,而我旁边这位美胜你十倍的姑娘,就是我的未婚妻曲悠。”   “少凌。”曲悠红了脸。她哪有那么美?其实花艳姬真的是人如其名,如花般艳丽夺人,就似花中之王。   “别不好意思,在我心里,你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慕容少凌毫不掩饰心意,当场两人就打情骂俏了起来。   他们这副恩爱模样,可有人已经看不过去,大受刺激了。   “慕容少怀的弟弟?”花艳姬冷笑。“很好,那你已经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必死的理由。”   她话声才落,手上的兵器已递出,慕容少凌将曲悠推到身后,然后轻易挡下花艳姬的剑招。   “哇,杀人了!”他抢过一名黑衣人手上的兵器,游刃有余的应付着花艳姬。这几天经过四哥的提点与指教,他的武功可又进步了不少。   就这么来来往往间,花艳姬根本近不了慕容少凌五步之内的范围,她出招愈来愈急、愈来愈狠。   “曲悠,进寨里去找四哥。”慕容少凌立刻下了决定,边打边说。这里他一个人可以应付,要挡住她和这些卫兵不成问题,不过他没有把握可以兼顾到曲悠的安全,所以──找四哥最安全。   “好。”曲悠也明白,旋身立刻往寨内奔去。   “哪里走!”花艳姬才要追上,立刻又被慕容少凌给拦了下来。   “喂,这位寡妇脸的女人,别因为我未婚妻比你漂亮,你就看她不顺眼,非得杀了她不可好吗?”他轻易又化去她上下夹攻的剑招。   见追不过去,花艳姬一声令下,全部人停止救火,立刻围过来将慕容少凌困住,让他一时之间无法脱身。花艳姬见困住了他,立刻飞身至寨内,追寻着曲悠──凡是和慕容世家有关的人都该死!   曲悠慌慌张张的往寨内牢房的所在位置奔去,她知道自己武功不好,留下来硬打也讨不了好,幸好轻功与方向感还算不错,她很快便找到已将所有人质救出并且安顿好的慕容少擎。   “四哥!”一看到他,她立刻松了口气,才缓下脚程,不料身后的夺命人已然追至。   “纳命来!”   慕容少擎见状,随手摘下一片叶子迅速射出,劲道猛烈得震断花艳姬手中长剑;同一时间,他已抢身将曲悠护在身后,双手一出,如影似真的幻影挥动攫住花艳姬的视线,等她回神时,身上穴道已然受制。   “你……你是谁?”花艳姬一脸无法置信,怎么可能有人的武功会高到在一招之内就打败了她?!   片叶便可断剑,近身对招,她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慕容少擎没兴趣回答她的话,倒是曲您的欢呼声为她解了惑。   “四哥,谢谢你救了我。”少凌说的没错,这才是真正的武学哪!相较之下,在四哥面前,她的武功有等于没有。   “你没事就好。”慕容少擎道。他对任何陌生女子都没有搭理的兴致,所以花艳姬在他面前也是存在等于不存在。“六弟呢?”   “少凌在前头对付那些黑衣人。”话声才落,慕容少凌的声音已然传来。   “曲悠!”   “我在这里。”   慕容少凌循声而来,发现花艳姬被制住的情形,故意朝她摇了摇头。“啧,真是不自量力耶,在我四哥面前,哪有你出招的余地?”   “闲话休提,我们到后寨和大哥会合。”慕容少擎道。   “嗯。”三人立刻往后寨方向行去,留下受制的花艳姬。   可恨哪!她早已听闻过慕容四少的武功出神入化,今日一见,证实传言果非虚夸;而她,败得彻彻底底。   凭慕容少怀和啸月的能力,要对付十几个刺客是绝对不成问题的,更何况那些刺客的素质其实低得可以。   不过,他们没有很快的解决完那些刺客,反而像在练剑招似的慢慢打,宁王找到空隙立刻直接针对皇上。   “本王的帝业绝不能毁在今天。”宁王持着兵器蓄势待发。   皇上摇摇头。“皇叔,你不该起贪念;如果真让你当上了皇帝,依你好战的个性,绝不是黎民之褔。”   “少废话。”宁王怒斥道:“只要杀了你,帝位就属于我!”他举刀往皇上劈去。   皇上摇摇头,“帝位永远不可能属于你。”他身形一闪,轻易避过宁王落下的那一刀。   宁王惊异的瞪大了眼。“你……你居然懂武?!”他心中响起不祥的警钟。   “自从朕当年遭逢意外、被少怀所救开始,朕便开始习武,此事就连朕的皇后也不知道。”   此时,慕容少怀与啸月已解决完所有的黑衣人,就站在旁边看戏。正确地说,原本啸月要去帮皇上的,不过却被慕容少怀抱住动弹不得。   皇上侧眼正好瞧见这一幕情景,有点哭笑不得。   “少怀,君王有难,你这个为人臣子的怎么可以凉在一边,还抱着啸月在光天化日下卿卿我我?”   啸月红了脸,急忙挣开慕容少怀的抱搂,不过慕容少怀还是拉住她,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就是。   “皇上此言差矣。”慕容少怀凉凉的应对。“君不见方才臣与啸月两人多努力的对付这些黑衣人吗?好不容易摆平这些人,当然要休息一下啊,我想屈屈一个宁王,应该还难不倒皇上才是。”   偷懒就偷懒,他还振振有词;对于慕容少怀,皇上的话永远都少那么一句。   宁王见皇上分心、机不可失,立刻挥刀再上,招招快狠;他绝不放过这个可以取得皇位的机会。   皇上心中叹道:皇叔,你真的那么恨朕吗?   他一边接招一边说道:“皇叔,放弃吧,如果你现在肯认错,并且保证绝不再有二心,朕不会杀你。”   毕竟是自己的叔叔,他不忍心伤害;可惜他无伤人意,然而人却有谋他之心。事已至此,宁王不可能回头了。   “哼,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宁王并没有放弃。“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若失败了,就算是死也无怨,但要本王认错,绝不可能!”   宁王大喝一声,一记凌空斩挥下,慕容少怀及时飞身过来挡开,皇上配合著截走了宁王手上的刀。   皇上以刀抵住宁王的咽喉,面对面站在他身前。   “皇叔,你失败了。”皇上平静的宣布道。   东方天已大白,晨光自远处的山峦透射而出,宁王的帝王梦就此幻灭。   第十章   一场为期两天两夜的政变,就此落幕。   慕容少凌找来京城里众禁卫军,将所有主谋、从犯一干人等全部押回,分别囚于地牢之中,然后与慕容少擎、曲悠一同离开,而慕容少怀与啸月则留下负责护送皇上与受俘的官员们回朝。   毫无预警的发生了这件事,叔侄相残,皇上内心也难过不已。而后妃们只会忙着庆贺他平安归来,使出浑身解数想安慰他,但是皇上哪有心情享受什么软玉温香,他现在烦的不只是要如何处置宁王的问题,接着还有啸月的欺君之罪、她与慕容少怀的越狱之罪。   老实说,他不想判啸月死罪,甚至是重刑也不要,偏偏律法是不能随意更改的,就算他想饶人,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否则怎么让人信服?!   唉,头痛!   果然有些事是纵然他身为一国之君,也无法随便改变的。谁说皇上就可以随心所欲来着?   在隔日下了早朝后,几名朝中要是联名进宫见皇上,邀请同行的还有慕容少怀和啸月。   皇上一接到众位臣子觐见的消息,便要内侍将所有人全部带至御书房,并且不许任何人打扰。   “参见皇上。”众是齐拜。   “免礼。有什么事直说无妨。”瞧这等阵仗,满朝二品以上的官员全来了!   唉,反正迟早都得面对,还是现在解决吧。   “启禀皇上,此次宁王叛变事件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有一件事尚未裁决,我们几个人商量过后,决定进宫恭请皇上作出裁决。”   “何事?”   “关于啸月护卫女扮男装、入京赴考一事,虽然啸月护卫与慕容大人救驾有功,但他们戴罪越狱,皇上亦不能不闻不问。”刑部李大人道。   “嗯。”皇上顿了一会儿。“对于这件事,众位卿家有何看法?”   “回皇上,微臣认为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啸月护卫颠倒阴阳、欺君罔上之重罪不能不查办;而慕容大人与啸月护卫向来形影不离,亦有知情不报之嫌,还请皇上有所定夺。”   这群臣子之中,有人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就因为如此,所以皇上才会那么头痛。   “也好。现在当事人也在,朕就问个清楚。啸月,关于女扮男装之事,你可有什么说法?”   “回皇上,啸月无话可说。”啸月回道。   皇上看着她。“你是朕亲封的一品护卫,朕要你随行在慕容卿家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这些年来,你也做得很好,替朕除去不少烦忧;朕认为你是名有能力之人,只可惜你却是女儿身。”接着,他看向其他重臣。“以啸月这些年为朝廷所建的功,各位卿家以为能不能抵过她所犯的错?”   “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   “启禀皇上,臣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否则往后朝廷如何立信于天下?”吏部张大人道。   “启禀皇上,臣也赞成张大人之言。但啸月护卫另有越狱一案,又当如何处置?”刑部李大人再接着道。   “皇上,啸月逃狱,是微臣之意;当时情势紧迫,若不逃狱则无法及时救皇上,臣只好出此下策。”慕容少怀道。   “嗯。”皇上点点头。“少怀与啸月不但救了朕,同时也解了我朝之危,功已抵过,朕不再追究;各位卿家可有意见?”   “臣等谨听皇上旨意。”关于这一点,众人是不能有意见的,毕竟若非慕容少怀突出奇招,宁王叛变之事也不会那么快就落幕。   “启禀皇上,那么啸月护卫该如何判处?尚有慕容大人知情不报一事,又该如何论处?”   皇上听得直皱眉。这群人今天是来找碴的吗?   “啸月,朕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啸月抬起头。   “是。你本来是一名美丽的小姑娘,却在花样年华扮起男儿身、取得功名;   朕以为,如果没有一个适当的理由,你不会这么做。”皇上道,“那是朕曾经问过你,但你却犹豫着不肯说;如果你的理由足够充分,念在你曾为国尽忠、为朕分忧,朕就赦免你的罪,同时也不再追究这件事,你认为如何?”   “皇上──”众臣还想有意见,皇上立刻挥手阻止。   “众揤,朕心意已决;再说,啸月之护卫一职是朕亲封,也是朕没有辨人之明,才会导致今日之事。朕只想知道原因,不想明究对错。”   “是。”见皇上面孔一板,众人只好噤声。   皇上看向她。“啸月,你说。”   “我……”啸月迟疑了一会儿。“皇上可以答应,不怪罪少怀吗?”   “可以。”皇上看了慕容少怀一眼。这家伙页是幸运,啸月居然到现在还是只想着他的安危。   啸月这才放心,她自袖中取出一块金牌。“皇上可识得这块金牌?”   内侍接过那块金牌,递呈给皇上,皇上一见,立刻失态的下了座椅,急急走到啸月面前。   “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先母的遗物,先母临终之时,要我带着它进京见我父亲一面,将这块金牌还给他。”啸月说道。   皇上扶起啸月,仔细的看着她。难怪自从第一眼看到啸月时,他就觉得有种熟悉感,以前她以男装出现,他不曾联想过,而今才发现,真的好肖似呀。   “啸月是你的全名?”   “不。”啸月摇摇头。“我姓灵,全名应该是‘灵啸月’。”   “你是朕的皇妹!”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这……这什么情况?!   皇上看着众人说明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御书房里常挂着一幅画,相信几位大人都见过;画中人是一名女子,父皇十分珍爱那幅昼,那是他亲手所绘,落款则由画中女子所留,只有一个‘灵’字。”   皇上说到这里,几名大人都同时点点头;早年先皇仍在时,他们在此议事,便听先皇提过画中女子之事。   “那名女子是先皇在民间所结识,当年先皇回宫之前将这面‘如君亲临’的金牌赐绝了那名女子,请她务必入宫相见,但是后来那名女子却迟迟没有来。”皇上说到这里,转而看向啸月,“啸月,这么重要的事,为何当年入宫的时候你不说?”   “先母说她只是江湖女子,不适合入宫过繁华的生活,所以她不曾告诉先皇自己怀有身孕之事。她从没有打算将我的身世公开,即使在她临终前要我代她再见先皇一面,也只是要我将金牌还给先皇,不要我与先皇相认。”啸月顿了顿。“我来到京城之后,以一个平民女子的身分,根本无法入宫见到先皇,后来我才想出了赴考这个方法,只是没想到见了皇上之后,才知道……原来先皇已然辞世。”   不能见自己的父亲一面,她固然觉得遗憾,但因为自小便习惯了没有父亲,所以即使听见父亲已逝,她的情绪起伏并不大。   “后来呢?”皇上接着问。   “我原本想对皇上提起,但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相信我的话,所以计画等过一阵子再说,没有想到后来皇上就封诰官职、命我待在慕容大人身边,所以也一直没有机会说。这么阴错阳差之下,我原本已放弃此事,若不是皇上再度间起,我也不想再提。”凭她一面之词,有谁会信呢?她只好什么也不说,想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谁知道最后还是得说出来。只希望皇上会相信,让少怀能够脱罪。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皇上有些激动。“先皇到临终前,还要我想办法找到你母亲,好好照顾她,只是没想到……幸好你来了,否则朕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朕还有个本事如此高强的妹妹。”   “恭喜皇上寻回公主。”众臣皆跪下贺道。   侍奉过两朝帝皇的老臣们早已知悉此事,所以对啸月之言无任何争议。   “朕要封你为公主,往后你就进宫陪朕。”皇上欣喜说道。   整个御书房弥漫着一股手足相认的喜气,什么“欺君”、“越狱”之罪,再也没人提起。   由于啸月公主回归皇籍之事,满朝的气氛立刻从叛变的阴影中脱出,相关人员皆为这件事忙碌不已,据说皇上的意思是“归宗之礼”必须办得盛大隆重,绝对不可以马虎。   啸月公主一出现,便解了皇上与朝廷之危,有人因此传说啸月公主是朝廷的吉祥之星。   皇宫内外几乎都忙成一片,但皇上却闲得可以找啸月到御花园游玩赏花。   现在的啸月已经恢复了女装,纵然她已过婚嫁之龄,然而一换回女装,还是让皇上足足呆了好久。   难怪当年先皇会对啸月的母亲念念不忘。啸月遗传了母亲的美貌,亦是名灵秀佳人,皇上简直都要羡慕起慕容少怀的好运了。   “皇妹,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吗?”对这个皇妹,皇上真是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   “多谢皇兄关心,我很好;只不过皇宫的生活,好的让我有些不适应。”   啸月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懂得皇室的规矩,幸好皇上有特准她不必时时遵守,否则她恐怕早就烦得逃出宫去了。   现在她有点了解,为什么当初母亲不肯入宫了。   皇上听见她的话,只是安抚的笑了笑。“再过一阵子你自然就会习惯了。”   “启禀皇上,慕容大人已在宫外等候召见。”内侍进来禀告道。   “宣他进入。”   “遵旨。”   啸月疑惑的看着内侍离去,自从那天身世公开之后,她便不曾再与少怀见过面,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皇上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说什么,只等着慕容少怀进来。   “臣慕容少怀,拜见皇上、公主。”慕容少怀低头恭敬地道。   “少怀免礼。”皇上笑道,“你可猜到朕为何宣你进宫?”   “臣不知,但是正有一事欲向皇上禀明。”慕容少怀说道,语气很正经。   “朕也有一事要对你说。朕先问你,你心中可有属意之佳人?”皇上未觉有异,先行问道。   “回皇上,有。”   “是谁?”   “是皇上之妹,啸月公主。”慕容少怀直言,看着啸月。   “很好。”皇上点点头,笑道:“这样一来,朕也不必担心皇妹会过得不幸福。少怀,朕就将啸月交给你了。”   “谢谢皇上。”慕容少怀也笑了。“少怀会珍惜她一辈子。”   “皇兄?!”啸月有些讶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慕容少怀炽烈无掩的热情目光,她只得退到一旁,面颊红似火。   虽然早知道他们两心相许,怛在他面前就这么“热情”,皇上还真是觉得不是滋味,不过他仍是高兴的,少怀与啸月的确是郎才女貌、天生佳偶。   “对了,少怀,你说有事想对朕说,是什么事?”   慕容少怀面容一整,“皇上,臣想辞官。”   皇上呆了一下。“辞官?!”   “是,请皇上恩准。”慕容少怀单膝跪下,表情再认真不过。   皇上震惊良久,最后只冒出一句──“不准!”   自从御花园的赐婚事件后,没有人敢轻易接近皇上五步之内,就怕遭到池鱼之殃。   望着宫殿之外重重围墙,宫闱之中人来人往,啸月有些恍惚地回想──“不行,朕不答应。”   面对坚决辞官的少怀,皇上除了拒绝,还是拒绝。   “少怀,你若坚持辞官,那么朕就将啸月另许他人!”   僵持不下的结果,皇上连她的婚事都拿出来当作威胁的筹码,最后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而少怀也黯然离宫。   其实少怀会提出辞官之事,她并不惊讶,她一直知道,其实他是不愿为官的,当初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接下钦差之职。   回想着入朝之后的种种,每一个记忆,都充满少怀的身影,尤其在揭开她是女儿身之后……别叫我放着你不管,我做不到。   这辈子只能嫁给我,让我保护你。   我爱你……啸月深吸口气,而后轻轻地笑了,心中已有所决定。这次,只好对不起皇兄了。   她准备好纸笔,开始留书。少怀,就让我来随你,回应你对我的千情万爱。   想着,啸月唇边浮现一抹温婉的笑意。   将该还给皇上的权力都归还,对于官场,慕容少怀没有任何留恋。之前是为了啸月而留下,然而现在,是什么理由也没有了。   而在他离开京城前,他还得去办一件事。不当官,可不代表他会放弃啸月;   皇上威胁着要将啸月许给别人,难道他就没有因应之道吗?   慕容世家的人是不接受任何威胁的。   慕容少怀对自己笑了一笑,然后打开房门,才要朝潜进皇宫的路走,但前面出现的人影却教他傻在当场。   “少怀!”看着他惊呆而毫无喜悦的表情,啸月迟疑地唤道,决定跟随他的勇气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半晌,慕容少怀终于回过神。   “啸月?!”他突然向前抱住她,然后搂着她转回自己的居处。“天哪,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啸月任他拉进门、任他抱着自己。“如果你要走,我不会留下,我……是你的护卫。”她低着头说,一直不敢看他。   慕容少怀蓦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对她的羞怯了然于心。   “但是,自你成为公主之后,就不再是‘啸月护卫’了,我怎能要一个公主护卫?”他忍住笑,故作忧虑的语气自她头顶落下。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难道你后悔了吗?”啸月急忙抬头问,却意外的看见他的笑脸。“你骗我!”她转身欲走,他却紧抱着不肯放。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意。”他急急解释,不让她离开。“真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意。虽然我知道你已经接受我,但我却一直不知道你真正的心意;   啸月,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我……”她抬起眼看着他。“我私自出宫,就是为了能与你一同走,这还不能证明……我的心意吗?”   “够了、太够了!”慕容少怀再度拥紧她。   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啸月居然会主动离宫来找他。她猜到他要走,所以来了;他原本就打算潜进宫将她给“偷”出来一起打包带走,现在麻烦的手续与劝说的言词都可以省了。   想到这里,慕容少怀就笑得嘴都合不起来。   “啸月,你真的让我吓了一跳。”他的情绪是激动的,没有什么能比得过知道她的心意来得重要、来得可贵呀。   啸月任他紧紧搂住,其实好几天没见到他,她也好想他。   “少怀,我只想告诉你,我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你,永远都不会变。”她说道。御花园里的君臣之争,她为他担心不已,就怕皇兄一怒之下会降罪于他,幸好没有。   “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改变。”搂着她过足了相思之瘾,他才略略松手,凝望着她的容颜。“皇上若想将你许给他人,我就将你先偷出宫。”   啸月这才明白了他打的主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他们两个心中的念头都一样啊!   “要是皇兄生气了,怎么办?”   “那也得等他抓到我们再说。”慕容少怀才不在意那些。“不过等他抓到我们的时候,我们两个已经成夫妻了。”   嘿嘿,他这回动作可比皇上快多了,绝不能再让皇上有机会找借口将一堆公事丢到他身上。所以,三一六计,走为上策。   现在开始,他要和啸月好好过他们两人的甜蜜生活。   “依你的说法,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开始逃?”啸月忍住笑。   天哪,这封君臣居然真的在斗法耶,可是好好玩。   “那还用说。”慕容少怀搂着她的腰,施展轻功就往城外的方向奔去,身手俐落无比。   他早就把逃跑路线与工具、粮食准备妥当,而且他当然不会先回慕容世家喽,因为皇上一定会先找到那里去。所以,他打算先带着啸月去游玩还没去过的漠北,等玩过瘾了再回来。   至于皇上要丢给他的事,以后再说啦!   看完啸月的留书,又看看慕容少怀交还的官物与奏表,皇上无力的叹口气。   “可恶的少怀,居然拐走了朕最心爱的皇妹!”   皇后也看完了信,反应倒是比皇上镇定许多。   “啸月不愧是女中豪杰、敢作敢为,为了回报少怀对她的情意,甘愿舍下一切荣华富贵,随少怀远走。”   “朕就是不甘心这一点,朝廷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朕如此爱护他们,结果他们居然演出这么一出‘夜奔记’给朕看。”   真是!又不是李靖与红拂女,两人就这么私逃,连婚礼都不让他办,真是太过分了!   “但,这不也是皇上乐见的吗?”皇后了然地问道。   “呃?”   皇后柔婉她笑了笑。“少怀算是皇上的师父,同时也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而啸月则是最令皇上心疼的妹妹;他们两个能够终成眷属,其实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皇上。皇上只是在赌气,因为少怀不肯留在朝中帮皇上而感到失落。”   迎着皇后了然的眼,皇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呀。”但现在人都走了,他又不能将他们拿下治罪,只能在这里苦笑。   “其实朝中还有许多忠心且具才能的文武官员,皇上何必一定要勉强少怀留下呢?”   “皇后,虽然朝中官员众多,但真正能在朕面前给予中肯的建言,遇强权毫不畏惧、依然公正处事的,却极少。”皇上道。“少怀除了拥有才能之外,他所代表的慕容世家亦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后盾;慕容世家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其实朕每一个都想揽在身边重用,只可惜他们却不恋栈功名,好不容易留下一个少怀,却还是留不久。少怀对朕而言,除了是一名贤才、是足以委托重任的人之外,更重要的,他也是朕唯一的至交。”   就因为这样,皇上才更失落,繁琐枯燥的国事,无人能听他说忧解愁、与他谈笑,华丽的宫殿,包裹着的却是如此冷寂的人生哪。   见皇上如此失落,皇后蓦地灵机一动。“皇上,臣妾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皇上不太感兴趣地回问。   “其实,皇上还是可以下旨赐婚,虽然收回少怀的官职,但他婜了公主、成了驸马,就不能与皇室脱离关系,那么只要皇上需要他帮忙的时候……”   “随时可以将他调回宫!”皇上眼睛一亮。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总有让少怀不离开的方法,皇后说的不也正是一个办法吗?   皇上的脸立刻由忧转喜,原本全身无力,现在则是充满活力。   “你真是朕的好皇后呀!”   “皇上过奖。”皇后笑咪咪的接受皇上的称赞。   皇上得意的想着:少怀,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后记 千水 犹豫了很久,突然间不知道这篇后记该怎么写。   其实现在离我写完这篇故事的时间,已经隔了许久,在被新故事绊住的同时,慕容少怀与灵啸月,感觉上就已经离我很远很远。   所以,要回想那种感觉,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很──遥──远。   挣扎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决定先再看一回自己的故事,然后才提笔写后记。   写完《怀意弄情》的时候,才突然间发现,慕容世家的人快写完了耶!而且,在二000年的日子,他们就占掉我半年以上的光阴。我说慕容世家的男人们也真是够狠的了(想我可怜的青春都耗在他们身上了)。   好吧,还是说一说我对男女主角的感觉好了。   其实,用“日久生情”这四个字来形容真是不为过。啸月女扮男装多年,寻亲不成,却意外的成了慕容少怀身边的护卫;也许有人会觉得很奇怪,就算父亲不在,啸月也大可以表明身分,何必隐忍不说?   我想,这在于每个人的认定不同了。对啸月而言,她想见父亲,只是因为“父亲”这两个字而已。她只是皇上无意中留下的产物,皇上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的母亲更是连个名分都没有;对她来说,她的身世一点都不重要,皇亲的身分只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既然她的父亲不在了,那么她来京城的意义也失去了;   只是没想到,她却无意中成了兄长用来留住慕容少怀的一颗棋子。   御花园里的初相遇,慕容少怀对她的身分早已有所猜疑;其后的相处,他更确定了她是女儿身,只是,她不肯说,他也不勉强。   身为长子的慕容少怀,其实将世情看得很淡;喜欢一个人,不代表非得拥有这个人的全部不可,所以他能忍住心中的怀恩,和啸月相伴六年,默默的为这个本领高强、却不尽知世间险恶的女子付出、守候。   我常觉得,时间是印证爱情最好的良方,却也是磨灭爱情的致命毒药。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确知自己的心意,然后持之以恒。   慕容少怀对啸月便是如此。   怀着一份对啸月的怜惜,他不在乎虚掷多年光阴去守候。这就是我对“怀意”这两个字的看法,不知道大家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