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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意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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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怀意弄情》是千水创作的一部跨性别/变身题材小说。这部小说讲述了主角慕容少怀和武状元啸月之间复杂的情感纠葛与冒险故事。故事从两人相识开始,描绘了他们在深宫中会面的场景,以及慕容少怀在皇上眼中的旺盛文采与武状元啸月的英俊面容。随着情节的发展,小说深入探讨了角色间的亲密关系以及他们所面临的权力、性别认同和自我探索的挑战。情节穿插着慕容少怀与啸月在追寻神秘黑风山庄的过程中,遭遇到的各种刺激与困难,同时也揭示了黑风山庄与他们命运纠缠的深渊。小说以引人入胜的对战与紧张的情感流转吸引读者,充分展示了人物的内心冲突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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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14420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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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7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千水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变身小说, 武侠, 权力斗争, 男女情感, 自我探索, 性别认同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怀意弄情  作者:千水

楔子

科试拔选人才刚结束,夺得武魁的男子年轻得教人难以置信。

御花园里,两名男子在前,一堆宫女内侍跟随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游赏花园,朝园中湖上的长桥走去。

“今年的武试,结果很出人意料。”为首的黄袍男子微笑说道,一身贵气显露无遗。

“皇上所指的,该不会是今年的武魁吧?”跟在他身后的男子一脸和善,恭敬的回道。

“少怀,朕的心思似乎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很引以为乐。

“皇上盛赞。”慕容少怀也不多说什么,只恭敬的回了个礼。

但皇上既然放下繁忙的国事,特地找他来御花园闲晃,当然不会只是闲磕牙而已。

“少怀,六年已过,你还是不愿入朝帮朕吗?”

所谓“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谋得官职,扬名天下吗?偏偏眼前这个才高八斗的文状元却不肯接受敕封。

这项缺憾让皇上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很心痛。

“皇上言重了,少怀甚是惶恐。”

基本上,一年入宫几次面见皇上,让皇上解解闷、轻松一下,他觉得已经很足够了;再多一点,那些个繁文缛节就会令他想逃。

“惶恐?”皇上微哼。“全天下只有你敢不将朕放在眼里,说你是朕的克星,真的不为过。”

“皇上这么说,少怀真是罪过了。”慕容少怀硬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害怕模样,惹笑了龙颜。

“算了算了,朕也不勉强你。”虽然没有正式入朝接受官职,但少怀却一直秘密帮他在外头巡访民隐,也算是不错了。

慕容世家的六位公子个个赫赫有名、各有所长,偏偏没有一个肯为朝廷所用,真是可惜。不过若不是出了这么一家人,他大概还不知道,居然会有人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往外推。

两人才在闲聊,一名内侍来报。

“启禀皇上,新科武状元啸月求见。”

“宣。”皇上下令,内侍应命而去。

慕容少怀了然的笑了一下。武状元?皇上还没下封诰,又临时找他来,莫非……是有什么用意?

不久,一名英姿飒爽的俊秀少年应声前来拜见,皇上微笑的赐他平身。

“少怀,朕听说慕容世家个个武艺卓绝,朕想见见慕容世家的武学可好?”

皇上笑道。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慕容少怀哪有说“不”的余地?!

慕容少怀收起手中的折扇,再度笑了笑。

“皇上若想见少怀耍弄拳脚,吩咐一声就是,这么劳师动众的,真教少怀受宠若惊。”他拱手恭敬地道,但眼神可全不是那么回事。

别以为我猜不出您在想什么。

皇上看懂了他的眼神,不过也只是无赖的笑了笑,反正他就是想瞧瞧这个新科武状元的本事有多高啦。

慕容少怀除了有文状元的身分之外,也是皇上的莫逆之交,这一切肇因于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一回出宫狩猎失利,显些成为恶兽的腹中物,而慕容少怀正好进京赴考,碰巧救了他一命,从此这对君臣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啸月,你就和少怀过几招吧!”

“臣遵旨。”啸月不敢怠慢。

无缘无故的,皇上会特地宣他到后花园来与人过招,想也知道有其深意;

对于外传种种怀疑他能力的言论,他也听过不少,只是不去理会罢了。

会进京上考场是一场意外,会夺得武状元更是一场意外;只可惜他太晚知道先皇逝世的消息,否则便不必入朝了。

如今……只好见机行事了。

“请。”慕容少怀出了皇上落坐的凉亭,这才抬眼真真正正瞧了啸月。

啊!心头一阵惊讶还来不及压下,耳边听见对方回了个“请”字,便已出招攻向自己,慕容少怀及时回神。

啸月擅长的是剑,此刻手上虽然没有利器,但他却化掌为剑,掌风凌厉,才过没几招,慕容少怀对于他的武功造诣已开始有些佩服。

两人衣袂飘然、拳脚相对,看得皇上及一干宫女内侍们目不暇给。

不一会儿,两人同时收势。

“武状元好武艺,少怀佩服。”点到为止,他对啸月的实力已有几分知晓。

啸月的面孔过于俊秀,身材也不若男子的魁梧,然而他眉宇之间的那抹英气却令人不敢轻亵。对着那张面容,慕容少怀有些眷恋,似乎怎么也看不厌。

“大人的武功亦教啸月佩服,是啸月唐突了。”啸月谦逊地道,很清楚如果再比下去,输的人一定是自己。

“好武功。”皇上抚掌而笑。

两个人的武艺都精彩,运劲掌握得恰到好处,既不伤人、也不令人感到只是一阵花拳绣腿的比画;看得出来,两人的实力都略有保留,却也恰恰好显示出两人的修为皆不低。

“皇上谬赞,臣不敢当。”两人极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少怀,朕让啸月跟着你,作为你的护卫,你意下如何?”

慕容少怀不解的抬起头。他未曾入朝受封为官,皇上此举似乎有些不妥,但他还没来得及应话,皇上又开口了。

“啸月,朕封你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往后见了朕,不必行跪拜之礼。”

“多谢皇上美意,但啸月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啸月根本不想当官,原想趁面见龙颜的机会请辞,没想到皇上会突然下了这道命令,让他措手不及。

“嗯?”皇上龙颜微凛。“这是怎么回事?皇宫大内莫非是龙潭虎穴,否则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愿入朝为朕分忧?”

慕容少怀蓦然笑了出来。

“皇上,您若有事要少怀效劳,直说就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拐弯抹角;

您此举还真是教少怀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以对呢!”

皇上也笑了。少怀不愧是他的莫逆之交,竟能立时猜出他的心思;如果今天少怀不是效忠于朝廷,他恐怕就得担心了。

在场三人,只有啸月还不明白状况。

“少怀,朕给你实权,希望你能代朕巡访民隐,造福天下百姓。”皇上手一抬,身旁的内侍立刻将官印及御赐“代天巡狩”的金牌端至慕容少怀面前。

在皇宫外,见金牌如见圣上,能有先行事后禀告之便宜。

再太平的天下,仍会有些不肖的官吏为恶,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个贤明的君王,但至少他是勤于国事的,因此更希望福泽临于百姓。所以他必须托付一个他所信赖的人,代他明察秋毫,像少怀就是。至于啸月,他年轻、未受官场某些恶质文化污染,所以值得雕琢;他相信少怀会是个好雕匠的。

“少怀遵旨。”这回慕容少怀没再推辞,他当然猜得到皇上的意思,遂回头对啸月道:“啸月,既然能有机会为苍生尽力,你不如也受封吧,否则龙颜一怒,我们两个可都消受不起哟。”

他似真似假的语气让啸月不知如何反应。

皇上蓦地大笑。“少怀,别吓坏了他,啸月年不过十七,有很多事,他可没有你懂哦。”

“是、是,想我慕容少怀也是年少不懂事,才会替自己找来今天的事忙。”

慕容少怀应道,玩笑的分寸拿捏得正好。

啸月无奈之下,只得遵旨接受封诰。

而自始至终,慕容少怀的眼光都没离开过啸月身上。

他……真是“他”吗?

第一章

六年后

离开大理,慕容少怀与啸月一路往北而走;听说,黑风山庄位在青海湖畔,但没有人知道它确切的位置。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得去,就算是赌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为了救慕容少凌的命,他们非走这一趟不可。

两骑骏马快步昂蹄,奔驰不曾稍缓,直到抵达西宁后,才缓了下来。

愈往西方,愈见草原与黄沙的辽阔,一眼望去,多是无边无际、天地苍茫的景致。

自从夺得武魁那年开始,啸月一直跟在慕容少怀身边,走过无数的地方、处理过无数的状况,但从来没有一回像这次,心里一直存在着一股不安的感觉。

“啸月,你怎么了?”一路行来,啸月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像锁着什么忧愁似的,整天也不说一句话;虽然啸月一向不是多话之人,但少话也不是少成这样的吧。

“啊?”因着他的问话,啸月才回过神来,随即摇摇头。“没什么。”

“如果真的没什么,你怎么会一直闷闷不乐?”

“我没有闷闷不乐。”

“还说没有。”对于啸月的回答,慕容少怀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如果真的没有,你的眉头什么整天不开?”

“真的没什么。”啸月给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慕容少怀不信的摇摇头。“啸月,你我结伴同行多年,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吗?”

踏上官道,城门就在不远处,他们放慢马儿行走的速度,这才有时间可以说些话,于是慕容少怀将悬在心头的关切问出口,不过啸月显然不太配合。

“不是。”啸月摇摇头。“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这一路上,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只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慕容少怀想了想。“会不会是你太累了?我们一直不断的赶路,根本没有时间让你恢复体力,也许你是累了。”

“也许吧。”啸月也只能这么说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将心头的不安诉诸言语,只好什么都不说,否则只会让少怀多一份烦恼。

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啸月安慰自己,也给了慕容少怀一个安心的表情,然后跟着他一同进城。

西宁古称湟中,是往西官道上的大城,城内汉、回、藏、蒙各族杂处;它同时也是当地政治和农业中心,来来往往的人自然不少,是以慕容少怀与啸月虽然顺利的找到一家客栈过夜,但客栈中的人却是龙蛇混杂。

黄昏时分,来用膳的客人络绎不绝,喧哗讨论声也不断。

“听说昨天晚上,城里的王大户被杀了。”

“哦?知道是被谁所杀吗?”

老实说,在这种各族混杂的地方,官府的力量并不可靠,有点钱的大户通常都会请个保镖来保护自己,但这个王大户就是不信邪,所以现在他落得这步田地,大家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惊讶。

“听说是‘鸳鸯双刹’。”

这四个字一出,众人全是一阵哗然。

“鸳鸯双刹”是近几年来甘、青一带最新冒出头的杀手,他们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但关于他们的传闻倒是挻多的。

说是传闻,内容却多半是替他们所做的买卖“歌功颂德”。

一开始官府还有心想要为百姓出点力,便发出公告悬赏,很努力的想要捉拿他们归案,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官府不但没捉到人,甚至还被骗走悬赏的银两,大大的丢了面子。自此以后,官府就愈来愈少对“鸳鸯双刹”采取缉捕动作了。

“可是,鸳鸯双刹为什么要拿王大户开刀呢?”

王大户只不过是个土财主,论财富他在西宁还排不上名,论权势他更是没半点,不论从哪一点来看,王大户都不符合那对狡猾大盗的做案标准啊!

“听说,是因为王大户惹上了花艳姬。”那个报消息的见客栈里的人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说得更卖力了。

原来某一天王大户出外收帐,在途中遇上个貌美的姑娘,见荒郊野外,就心起歹念,结果想不到那个姑娘竟然就是鸳鸯双刹中的花艳姬。被惹怒的花艳姬并没有当场报出名号,但离开时扬言此仇非报不可。

当夜,她便伙同自己的丈夫周魁之,潜入王大户府中,不但将所有值钱的物品搜括一空,甚至连王大户一家老弱妇孺二十几口也一并杀了,一个都不留;

手段之残忍,连去验尸的仵作看了都心惊不已。

“说来说去,就怪王大户不该心起邪念;如果不是他贪恋花艳姬的美色,王家也不会惨遭横祸。”

说的人感慨,听的人也全都寂静无声。

啸月听得有些气愤,虽说是王大户调戏人在先,但这种灭人全家的手段也太残忍了;他握住剑,才想站起来向前采问凶手出没的地方,不料慕容少怀却压住他的手,对他摇摇头。

“为什么?”

“在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我们做的任何举动都只会成为对方反扑的目标;慢慢来,不要急。”现在他们是在别人的地头上,做任何事之前最好都先冷静三思,以免反而惹来祸端。

听慕容少怀这么一说,啸月这才放松了手上的剑,也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按着,他迅速一缩,离了慕容少怀的掌握。

慕容少怀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的继续喝茶。这时小二来收拾空了的碟子、碗盘,并将茶水加满。

“两位客倌是从外地来的?”小二勤快的擦着桌子,一面以闲聊的语气探问。

“是的。”慕容少怀答道。

“这里的过客多,而最近城里城外也不太安宁,两位客倌既然是从外地来的,对这附近的环境一定也不太了解,要格外小心才是。”小二好心的忠告道。

“多谢小二哥关心,我们会小心的。”慕容少怀答道。

小二擦完这桌后便去忙下一桌,啸月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个小二哥还挺热心的。或许,我们可以向他打听‘黑风山庄’的位置。”

“不,”慕容少怀阻止道,“很晚了,要打听也等明天早上再说吧。”此地人多口杂,不是一个采问的好时机。

“嗯。”啸月点点头,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休息。

一早醒来,外头商贩竞相叫卖的声音喧哗不已,客栈位于城里最热闹的地带,这种情形在所难免。

市井的生活虽然平凡而忙碌,但大部分的人却都活得踏实、与世无争。

慕容少怀与啸月相偕在客栈用早膳,没想到才一大早,他们就看到一出免费的戏。

“这位姑娘,这里是客栈门口,请你不要在这里碍着我们的生意好吗?”

小二哥很客气的劝道。

他们早上才一开门,就看见这位姑娘一身素衣,身旁立了块牌子,上头写著“卖身为奴求葬父”,她悲伤的模样令客栈里头的人与过路者都忍不住侧目。

“小二哥,对不起,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地方……”她哽咽着道,眼睛红红的,像是又要哭了。“求你行行好,让我有个地方待就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可是……”小二十分为难。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的确让人不忍,可是她在这儿哭哭啼啼卖身葬父又会影响客户上门,这该怎么办才好?

“小二哥,求求你,我只想让我爹可以入土为安……”她说着说着,又掩面哭了起来,小二看得实在狠不下心将她赶走。

“姑娘,不是我不愿让你行个方便,实在是……我没有权利允许你待在这里呀!待会儿掌柜的出来要是看见你在这儿,不仅会骂我,恐怕也会强行将你赶走,你不如现在离开得好。”小二也是一片好意,要是等掌柜的命人拿扫把来赶人,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可是……可是……”那姑娘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全。

小二才想再出口劝阻,客栈里却突然响起一句问话。

“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立刻回头,一见到是昨天夜里投宿的客人,他立刻负起自己的责任招呼着客人:“没事、没事,请问客倌要用早膳吗?”

那名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客人并不搭理小二,迳自将眼光移向一身素衣的姑娘。

“卖身为奴求葬父是吧?啧,长得还真不错。”他伸出手,想将对方的容貌看得更加仔细些,但那名姑娘却似吓了一跳,惊惶的后退。

男人拧起眉。“连看看都不行,还想卖身?”

“我……我只求葬父,愿意……为奴为婢以作报答。”那名姑娘瞧起来像是吓坏了,一张脸本来就苍白,现在更是面无血色。

“为奴为婢?”男人轻嗤。“老子不缺奴婢,倒是缺个女人。”

“啊?!”那姑娘吓呆了。

善良的小二哥连忙出来替她解围,“这位客倌,您先请坐着,我帮您送个茶水好吗?”他暗示着姑娘快点走,不过她似乎不懂。

“滚开!”男人一把挥开小二,他重心不稳地往后跌去,差点撞上后头的客人。

正在用膳的慕容少怀眼明手快的扶了小二一把,小二站稳后回身说道:“多谢客倌。”

“不必客气。”他淡淡回答。

眼前这出戏好像不时就会在各地上演──恶人欺陵弱小女子,弱小女子不是被强行带走,就是蒙英雄搭救。不知道这次的结果会是哪一种?

“你跟老子回去,老子保证将你爹安葬好。”恶霸男人抓住那姑娘的手,她吓得差点尖叫。

“不、不要……”那姑娘挣扎着。“大爷,求求你别为难我……”

恶霸男人突然拿出一锭黄金,亮到她面前。

“这锭黄金就当是买你好了,咱们这就去安葬你爹,然后你就跟着老子走,当老子的女人!”

客栈门口,当场演出拉拉扯扯的戏码,那位姑娘硬是不肯,拚了命的抵抗。

慕容少怀听着他们对话的内容,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这种结果倒也不错。”

在决定卖身葬父之前,这位姑娘就该想到有这种后果;至少这个男人是愿意替她解决困难的,又决定带着她。那么她埋葬父亲的目的不但达成了,往后也不愁没人照顾,他看不出来这种结果有什么不好。

“怎么说?”弱质孤女遭人欺陵,啸月怎么看就觉得怎么不对劲,为什么少怀却会说“不错”?!

慕容少怀还不及解释,那名姑娘已经挣脱男人的掌握,跑进客栈到他们桌旁求救了。

“这位大哥,求求你救救小女子,小女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她朝着啸月求救。

啸月才犹豫着要不要出手,那名男人又追来了。

“小娘子,我既然愿意买下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怎么还可以跟其他男人说些有的没的?”男人的语气显然有点火。

“我……我……”她惊吓得不能成语,不断往啸月身旁缩去,啸月想不管都很困难。

眼见啸月要出手,慕容少怀先开了口。“这位兄弟,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卖身给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他语调温文,是为啸月解围。

“不愿意?那她‘卖身为奴求葬父’的牌子是摆着好玩的吗?”男人哼道。

“也许这位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这么做,你如果要找老婆,还是另寻人选吧。”慕容少怀笑得别有深意。

“哼,真是无趣!”算了,反正女人到处都是,硬要一个不听话的女人只是来累死自己而已。想到这里,男人不再纠缠,主动到另一桌坐着,唤来小二准备点早膳。

眼见男人走了,那名姑娘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她站直身,对着慕容少怀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客气。”慕容少怀淡淡回道,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那位姑娘站在他们的桌子旁,见两人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用完早膳,慕容少怀一抬手,店小二连忙奔了过来。

“两位客倌还需要些什么吗?”

“不用,麻烦你算一算帐。”

“好的。两位客倌还要继续住吗?”小二一边算,一边问道。

“嗯,麻烦你保留我们的房间。”慕容少怀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这你先收着,若是不够扣抵食宿费用时你再告诉我。”

“好的,谢谢客倌。”小二收下银子,同时将到目前为止的结算金额告诉他。

“暂时先这样,没其他事了。对了,马厩里的两匹马就麻烦你替我们喂食。”

“没问题,客倌请放心。”小二答道。

交代完,慕容少怀和啸月就百接出了大门。

出了客栈,他们两个在城里到处打探,但所有人听到“黑风山庄”四个字的反应全都是一愣,然后像是撇清什么似的推说不知道。连着一天下来,他们能问的都问过了,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看来,黑风山庄真的很神秘。”慕容少怀轻喟一句,这样的结论实在很难让人不着急。

“不知道他们对黑风山庄究竟是害怕,还是太过尊崇?”啸月说道。

慕容少怀伤脑筋地想着,如果这里的人连提都不愿意提黑风山庄,那么他们留在这里对事情一点也没有帮助。他该怎么突破现状呢?

“她还跟着我们。”啸月突然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慕容少怀随口回答,脑子仍动个不停。

“你要帮她吗?”身世孤苦伶仃的人总是容易令啸月心软,也许……只因为他们有相似的过去吧。

“不。”慕容少怀抬起头,肯定的回答。

“不?”

“她不像是一般卖身葬父的人。”慕容少怀很冷静的分析着,“如果她真要葬父,便不会拒绝早上那名汉子的帮助;他虽是鲁莽了些,但确实有能力帮助这位姑娘,她何必故意拒绝?”

“或许……她只是不想跟着那个男人走。”

“也许。但她不该找上你。”

“为什么?”

“啸月,如果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跟那个汉子走,那么在脱困之后,应该会继续为‘葬父’之事守在客栈,等待善心人士出现,而不是像现在一直跟着我们走。”

“你是说……”啸月蓦然想通了他话中的意思。

“静观其变吧。”

徒劳无功的回到客栈,慕容少怀得到一些结论。

如果西宁的人对于“黑风山庄”全都如此敬畏,那么他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黑风山庄绝没有传言中那么简单。能让全城百姓产生一致的反应,显示出黑风山庄除了神秘之外,一定还有些什么是让人不敢轻亵、望而生惧的。

黑风山庄之主是何人?不知。

黑风山庄坐落于何处?不知。

纵然是江湖上有名的包打听,面对这个无比神秘的山庄,也是一样无能为力。

慕容少怀也觉得自己快无能为力了,但又不能就这么放弃。罢了,先用过晚膳再说吧,也许明天往城外找会有些线索。

“小二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地方。这啸月见店小二端菜过来,索性就开口问一问了。

“好的,客倌,您想打听什么地方?”

“黑风山庄。”这四个字才出口,啸月就在店小二脸上看见今天一整天都在看的表情,他忍不住继续道:“黑风山庄究竟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为什么大家一听见这四个字,反应全都是这样?”

店小二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在注意,这才略微压低了声音回答:“客倌,老实说我对黑风山庄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到目前为止,想进入黑风山庄的人不是找不到地方,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好几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旱灾,黑风山庄之主突然出现救助大家、帮助附近所有受难的人渡过难关。我们原本都以为山庄的主人是个大善人,谁知才没多久,城里‘第一行善之家’郭府突然全家被杀,凶手正是黑风山庄。”

“为什么?”啸月忍不住问。

“听说是因为郭老爷说了一句话:‘黑风山庄’,不过一个小小的山庄,怎么能与郭府书香之第相比?’黑风山庄庄主知道了之后说:‘书香之第又如何,能预知未来吗?我倒是知道郭府明天清晨就会消失。’当夜郭府就出了事,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实郭府的惨案与黑风山庄之主有关,可是郭府一向是行善之家,不可能与人结怨,而在这之后,黑风山庄的人又拿出许多钱财救济贫困,数目正好与郭府的总财产相近……”小二顿了顿,喘口气又继续说道:“大家都暗中在猜测这件事,但再也没有人敢公开讨论;从此以后,大家就对黑风山庄敬而远之,就怕因为一时失言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慕容少怀和啸月相视一眼。原来还有这段曲折,难怪每个人一听到“黑风山庄”四个字都是又敬又惧。

“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都不管吗?”啸月不明白,这里也是有官府的,怎么能任黑风山庄如此妄为?

“官府?”小二哥叹气。“我们这里的官府也是欺善怕恶,小的盗贼他们当然会去捉,但是遇到像这种惹不起的人,他们也是无能为力。就像昨儿个夜里提的‘鸳鸯双刹’,他们是真正为非作歹、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害怕的,可是官府也是理不了。”

“小二哥,那你知道黑风山庄在哪里吗?”慕容少怀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小二摇摇头。“客倌,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万一让黑风山庄的人知道了,可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多谢小二哥关心,不过在下有要事,一定要上黑风山庄。可否请小二哥指点一条明路?”慕容少怀诚恳地道。

“这……”小二犹豫了一会儿。“两位客倌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我就多嘴一次吧。如果你们要找黑风山庄,可以由青海湖附近找起;光是在城里打转,是问不出什么的。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多谢小二哥帮忙。”谢过店小二,慕容少怀皱紧的眉头总算略略放松。

他和啸月两人继续用膳,而白天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位姑娘,此刻正站在客栈门口,不断地探头看向他们。

“她还在。”啸月悄声道。虽然明知道她可能是带有某种目的而来,但看她一个纤弱的姑娘家衣衫单薄,又冷又饿的跟在他们后头,啸月很难不心软。

慕容少怀望了她一眼,只能叹口气。“啸月,你实在不适合当一名护卫。”

啸月的心肠一向软,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他总是担心有一天啸月会因自己的心软而吃亏,所以一直小心谨慎的护持着,但现在看来,他又得再赌一次了。

“我没有怠忽职责。”啸月立刻正色辩驳。

“我并不是说你的能力不足,只是……”他叹口气,“如果你想帮她就去帮吧,我想只有一个她,应该不至于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谢谢你。”啸月脸色一柔,用完膳便走向门口。

慕容少怀望着他的背影,再度叹气。

算了,谁教他……就欣赏这样的“他”呢?

夜色昏暗,青海湖之滨隐藏着一座旁人无法得知的宏伟城堡;夜里观之,更显得它神秘难测。

“主人,听说西宁城来了两个人,四处在打探有关‘黑风山庄’的消息。”

四壁由岩石砌成的大厅中,一名全身黑夜的男子坐于上位。“知道对方是谁吗?”

“似乎是慕容世家的人。”一道恭敬的男声回答。

“慕容世家?”黑衣男子脸上有抹笑意。

是到了该见面的时候了吗?他的表情诡谲莫测。

“继续注意他们,但是别露出任何痕迹。”黑夜男子命令道,他的属下即刻颌命离开。

来者不善。

慕容世家与黑风山庄素无往来,若不是为“她”,慕容世家的人何以会找上这里?

也好,就此会一会慕容世家的人,也许他可以在过程中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乐趣。

第二章

啸月拿着一个馒头朝门口走去。

“公子?”那名姑娘讶异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你跟着我们一天了,这个先给你垫垫肚子吧。”啸月将手上的食物递出去,就见那姑娘霎时红了眼。

“多谢公子……”她哽咽着,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回去吧。”啸月说道。

“我……无家可归。”

“你真的打算卖身葬父吗?”

那名姑娘听见他的问话后,表情先是一愣,继而低垂下头。“其实……不是的。”

闻言,啸月微一挑眉,等着她说下文。

“我不想卖身的,只是……我爹过世了,虽然已下葬,但家里什么也没留下,我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懂得谋生之道,所以才想要卖身当奴婢……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人的。”她急切的解释着。

“如果想为奴求得生存,你大可以直说,何必假借葬父之名?”啸月不太能茍同她的想法。

“原本我以为这样会比较快找到安身的地方,没想到会遇上……”仿佛想到早上那个虎背熊腰的凶恶男人,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总不会要跟着他们吧?

“公子,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她露出冀望的眼神。

“不行。”啸月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

那姑娘一听,像是要哭了。

“我们是由外地来的,你跟着我们不方便,还是回家去吧。”啸月虽然心软,但也不想替自己找麻烦上身。

“我没有家可以回。”她委屈地道,像是啸月多欺负她一样。

“我和我家公子不需要奴婢。”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而且还会好好伺候两位公子;只要公子让我跟着你们,让我有个栖身之所就好。”她楚楚可怜地道:“公子,求你发发慈悲,让我跟着你们。”

啸月左右为难,那姑娘见他有些动摇,继续哀求。

“公子,如果你不收留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去哪里?如果你不收留我,那么我只好流落街头……”她眼眶红红的,终于落下了眼泪。

“别哭了。”啸月劝道,有些不忍。

这样柔弱无依的女子是很容易让人心疼、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啸月原本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人,现在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公子,求求你收留我。”那姑娘说着便要跪下请求,啸月在她双膝没落地之前赶紧扶住她。

“姑娘,别这样。”

“公子,你答应收留我了吗?”见啸月相扶,她赶紧问道,小脸上尽是希冀的表情。

“我!……”

“多谢公子收留,小女子一定会尽心服侍公子,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

她抹去脸上的泪。

“不行啊!”啸月连忙退后。“这我不能作主。”

看他一脸惊慌的退后又出声拒绝,她忍不住又要哭了。

“好,你不要哭了。”啸月立刻喝止,并且开始后悔自己没听慕容少怀的话了。“这件事必须经过我家公子同意,如果你想留下,就自己去跟他说。”

“多谢公子,我这就去。”她乖乖点头,泪水一抹,就往慕容少怀走去。

啸月站在原地看向慕容少怀,投过去一个无奈又歉然的眼神。

慕容少怀玩味着现况,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女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的脸庞,聆听她恳切的言词,而后看向啸月。

“你同意让她留下?”

“公子,这该由你决定,啸月不会自作主张。”啸月低头回答。

慕容少怀悄然一笑,既然问题自动上门,那么只好留下一并解决了。他眼神转向那名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艳儿。”

“好。艳儿,既然啸月不反对,那么你可以暂时留下;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我会为你安排好栖身之处,届时你就好好去过你的人生。”

“可是……”

“你若不同意,现在就可以走。”慕容少怀冷淡地道。弱女子那招对他来说不管用,他的心软一向是因人而异。

“是。”艳儿连忙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慕容少怀与啸月连续往城外寻探了两天,依然没有丝毫进展。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如果他们不能在期限内取得解药,慕容少凌势必回天乏术,想到这里,慕容少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别这样。”啸月知道他难过,举步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荒凉大地。

“如果黑风山庄之主的本事真有传言中那么高,就应该知道我们在找他。”

“我不怕他找上我们,就怕……”慕容少怀说出隐忧,“就怕他故意按兵不动,全然不露痕迹,这样我们要找到他就更难了。”

“我想,黑风山庄之主应该是个很高傲的人,并且唯我独尊,否则他不会自闭门户,不与他人往来。”啸月揣测道。

“我在想……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式。”慕容少怀深思道。“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不如就引他来找我们。”

“引?”

“对。”他继续道:“如果我们能制造一点事端去冒犯黑风山庄的权威,他们一定会来兴师问罪。”就像当初郭府的无心之过一样。

“这样好吗?万一惹得黑风山庄之主不快,那我们要求药出不是更加困难?”

“这也是我的顾虑之一,所以才迟迟没有这么做。”慕容少怀其实早就想到这个方法,只是怕对方翻脸不肯赐药,才犹豫着。

“现在只剩下二十天的时间,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啸月忧心忡忡。

自与慕容少怀相识之后,慕容世家的人便视啸月如家人一般,让啸月失去的亲情全在慕容世家找回;因而对于慕容世家的事,啸月亦感同身受。

慕容少怀偏头看向啸月,深邃的眼神里有着难解的光芒。走遍大江南北,朝夕相处,他没把握还能压抑自己的想望多久。

“啸月,你想过成家之事吗?”他忽然问。

“成家?!”啸月满脸惊讶。“我……没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慕容少怀神情一转。“只是想起你只比少凌小一岁,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啸月笑了笑。“我一个人,成不成家其实也没有差别。”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分还能隐瞒多久,因为……唉,真是扰人的问题呀!

“成家之后,你就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慕容少怀进逼一句。

“别光说我,你自己呢?你可是慕容世家的长子,底下的弟弟们一个个都有了归宿,而你这个当大哥的却一点消息也没。”啸月伶俐的反问,不让他把话题兜在自己身上就对了。

“我吗?”慕容少怀笑得有些神秘,眉宇之间洋溢的柔情教啸月心中一跳。

“莫非……莫非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是。”慕容少怀轻轻点头。

啸月胸口一窒,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慕容少怀这么说,他突然感到不太对劲,一种像是失落的感觉从他心头渐渐蔓延开来。

“那……那很好啊。”啸月勉强挤出话,微微垂下的眼神有些感伤。

“你怎么了?”慕容少怀问。啸月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啸月抬头应道。

斜阳残照,眼前的人背着光,啸月瞧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有种想抓住他手臂的冲动,但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慕容少怀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啸月……”他低喃着,极缓极缓地缩短两人的距离……旁边的突然马儿一阵嘶鸣,打破了迷雾一般的魔咒,两人同时惊醒过来,各自别开脸。

“天色暗了,我们先回客栈吧。”慕容少怀先恢复过来,拉过马儿翻身跨上,啸月随即跟进。

“驾!”

夕阳残照中,就见两匹骏马步伐契合无比的往城门奔去;一路上,两人都没再交谈,也刻意避开方才忘情的一刻。

心,已经有些失控了。

他失眠了。

几度翻来覆去睡不着,啸月干脆起身走出房外;夜深人寂,天空中飘移着几抹乌云,遮得月色有些黯淡。

不期然的,啸月想到了今天傍晚在草原上的对话。

少怀……有了意中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之中盘旋,压得他心头有些沉重、有种透不过气的郁闷。

都怪少怀,没事问什么成家不成家的,害得他现在睡不着。

可是……如果有一天少怀成亲了,那个时候他该何去何从?他是不是该向皇上辞了护卫之职,回到自己所属的地方,让“一品御前带刀护卫”啸月就此消失?

啸月想得出神,一时忘了留意四周的动静,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假山造景处,几道黑色的暗影正悄然窜动……“啸月,小心!”

慕容少怀同样也睡不着,起身想到外头透透气,一打开门却见到令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慕容少怀的喊叫声让啸月及时回过神,他迅速转身,却己来不及避开黑衣人偷袭的一剑,右肩头被利刃刺穿!

啸月闷哼一声,忍住疼,左手拍出一掌反击,震退对方的同时,剑身抽出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整片肩头。

“啸月!”慕容少怀想赶过来,却被黑衣人的同伙堵住去路,一时之间也无法立时脱身,在他忙于应付围攻之际,啸月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啸月想回房拿剑,有兵器在手,至少他还能自保,无奈去路被挡,身后的攻击又不断袭来,伤口也因不断闪躲移动而血流不止。

眼见啸月受伤,而那名黑衣人招招凌厉的继续向啸月攻击,非置啸月于死地不可,慕容少怀鲜见的怒气被引发了。

“让开!”他猛然一喝,夺下其中一人的剑后,快剑连伤数人,锐利的剑势直逼攻击啸月的那名黑衣人,及时阻止了夺命的一招。

“啸月!”他右手持剑、左手支扶住啸月虚弱的身子。

“少怀……”啸月身上伤痕累累、失血过多,意识不清醒之下,忘了平日严守的分际,直呼他的名。

“啸月,振作点。”慕容少怀心中一颤,他先前不愿伤人,没立刻解决那些家伙,想不到竟让啸月伤成这样……这些该死的黑衣人!

有生以来头一次,慕容少怀被惹得失去理智,挟带庞大杀气的剑招连绵不绝,五、六名黑衣人在他的攻势下竟不堪一击。当致命的一剑落在伤了啸月那人的身上,其他黑衣人心知不敌,连忙架起受伤沉重的同伴撤退,而留下来阻挡慕容少怀攻势的人,则被挑断了脚筋瘫倒在地。

“发生什么事了?”店小二听到打斗声连忙赶来,一看到满地的血迹差点惊叫出声。

慕容少怀脸上杀气犹在,店小二看着他,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小二,麻烦你将这人送到官府。”

“是、是。”光看他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店小二哪敢说“不”?没想到一个原本温文和气的客人,一旦被惹怒竟是这么可怕的模样!店小二扛了人,没敢多问的立刻离开。

啸月!

慕容少怀抛下剑回到啸月身边,将伤重靠在一旁的他扶了起来。

“啊!怎么回事?!”艳儿这才现身,看见现场血迹斑斑,她面色一白,惊问道。

慕容少怀立刻命令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打岔清水来,要快!”

“哦,好、好。”她连忙跑去找水。

她一走,慕容少怀立刻低头采着怀中人的气息。

“啸月?”看着满地的血,他心头紧了紧。

“少……少怀……”啸月勉强睁开眼,还没昏过去。

“别说话,你失血过多,我先帮你包扎。”慕容少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松了口气;他随即打横抱起啸月,往房里走去。

“不……不可以……”啸月并没有因为虚弱或痛楚而昏过去,意识到慕容少怀要为他疗伤,他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慕容少怀按住他,低声命令道。

看着他右肩那道伤口再度涌出血,慕容少怀连忙为他点穴止血,而后取来伤药,准备除去他的衣服。

“不行……”啸月虚弱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为自己卸下衣服。

“你的伤口不能不上药。”

“我自己来──”

“不行,”慕容少怀摇头。“你一动,伤口一定会继续出血。”

“不。”啸月挣扎着退开,不让他碰到自己,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肯退一步。

四目相望了好一会儿,慕容少怀蓦然理会啸月不肯让他上药的原因,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公子?”

房门口传来艳儿怯怯的呼唤声,慕容少怀放下床幔掩住啸月的身形后,才前往开门。

“什么事?”

“水。”她怯怯的应道。

慕容少怀接过水盆。“没事了,你可以先去休息。”

“不用我帮忙吗?”她探了探头,想看看啸月的伤势如何。

“不必,你回房去吧。”说完,慕容少怀直接关上门。

将水盆端进门,慕容少怀先试了试水温,确定没有问题,才将干净的布巾放了下去,回到床边。

“啸月,”他拉起床幔,见啸月仍僵直着身体,忍不住轻笑着摇头,“你的伤口必须上药。”

“我可以自己来。”啸月依旧坚持。

“对我,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吗?”他放柔了表情,以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啸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啸月别开眼。

慕容少怀蓦然出手,点住啸月的穴道,不让他再乱动。

“你……”啸月惊愕地瞪大眼。

“对于你的身分,早在御花园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慕容少怀扶着他躺好。

受制的啸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以又惊又恐的眼神看着他,心中着急又忐忑。

慕容少怀温柔的笑着,在他的瞪视下小心翼翼拨开受伤部位的衣服。

“同行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坦承关于你的一切?但这么多年过去,你始终还是没提。”

他一边说着,手边的动作也没停,拨开衣襟后,不意外的见到一圈又一圈素色的缚胸布。

啸月咬着唇,别开视线,眼里有着不争气的泪水,但她极力忍住,要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慕容少怀取来干净的湿布,拭去伤口周边的血迹后,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适量洒上伤口。

啸月感觉肩膀传来热辣烧痛,不觉颤了下身体。

“忍耐一下。”慕容少怀的语气明显不忍,但伤口不上药又不行,他只能尽量轻柔,不再造成啸男的痛楚。

好不容易上完药、包扎好,慕容少怀将她的衣襟拢好,然后才解开她受制的穴道。

穴道一解开,啸月便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该感激慕容少怀,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再坦然的与他相对。她垂下目光、偏过脸,滴落了连自己都震颤不已的泪。

慕容少怀坐上床沿,伸手接住了自她脸颊上滑落的泪。

“为什么哭?”

他愈平静、愈温柔,她便愈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长久以来筑在心头上的堤防喧闹着要溃决。

“你……一直知道?”她极力想忍住泪,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是难掩的哽咽。

“嗯。”慕容少怀点头,神情平静,没有一丝惊讶。

“为什么?”她低低的问。

慕容少怀扳回她的脸,专注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心不在焉的回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不说?”她深吸口气,总算能正常的说话,但仍低垂着眼帘不看他。

“直觉吧。”与她相反的,他双眼紧鍞着她的面孔,连她的一丝反应也不肯错过。“我想,你会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如果当时我说了,验明正身后的结果,你会当场就被处以欺君之罪。”

“即使是现在,我仍逃不过这项罪名。”

“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慕容少怀道。“你以女儿之躯,却能技压群雄、夺得武魁,若行走江湖,‘女侠’之名必定紧跟着你,但你却甘冒欺君大罪易去钗裙入京应试。我想,如果不是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你绝不会明知此路难行,仍是执意往前。”

啸月低着头,并没有接话。

“相交这么多年,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她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他没有强迫之意,只是轻声回问,不想造成她任何的压力。

她抬起头,被泪水浸染过的双眼此刻异常清澈,明眸中有着祈谅之意。

“我有我的苦衷……”

“也罢。”慕容少怀并不指望她此刻就会全盘托出;才刚被拆穿自己是女儿身,这个突发事件已够她惊慌,他不想再吓着她。“啸月是你的本名吗?”

“是。”她点头。“只不过,那不是我的全名;我原姓‘灵’,灵啸月。”

“灵啸月。”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这样听起来,似乎不再那么肖似男儿;

取你姓名的人,一定不希望你的个性太过软弱。”

她并没有回应他的猜测,却提起另一个问题,“你曾向皇上回报这件事吗?”

“如果我要说,不会等到现在。”慕容少怀笑了笑。“但你应该明白,你的身分不会永远都是秘密。”

“我知道。”她的眼神有些黯然。

慕容少怀沉默了一下,接着突然扶她躺下,惹来她讶异的注视。

“有天大的事,都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现在你最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快快把伤养好,什么都不要多想。”他柔声道。

“可是……”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你同进退。”慕容少怀坚定的说道,化去她想出口的所有迟疑。

啸月只得听话的闭上眼。

放下床幔,慕容少怀移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事情愈来愈多了,而且很不巧的全凑在一起发生。也好,这最难的一件现在揭开,也省去他以后还得伤脑筋引出她真实身分的功夫。

同进退。但愿啸月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第三章

一道婀娜的身影穿越重重夜幕,急急奔往城外的破庙。

她蒙着面,施展上乘轻功,尽管是几里远的路程,却不到半个时辰便飞掠而至。

推开破庙门,里头有数名黑衣人,个个几乎都受了伤,她一眼就看见那个伤得最重,靠在某个同伴身上的男人。

“周郎!”她奔了过去。

“艳姬,你……终于赶来了。”周魁之受伤沉重,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看着自己的丈夫伤势沉重、血流不止,花艳姬心痛不已,一向明媚的眼里此刻毫无光彩。

“周郎,你先别说话,我替你疗伤。”她说着便要去取乐,但却被他一手阻止。

“不……不用了……”周魁之摇头,神情里有着明显的不舍。“我撑着……就是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不,别说了。”花艳姬将他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其他人见状全都默默的避开,让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这次的买卖……比我……想像中……难多了……”

听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她只能点点头,无声的泪流了下来。

“别为我……难过……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周魁之喘了几口气,又继续道:“只可惜……我没能杀了……他……”

“不,周郎,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她哽咽的道。

夫妻情深,她宁愿舍了一切,只求他好起来。

“艳姬……”他轻唤,虚弱的伸出手,取下她的蒙面巾,看见她泪痕满布的脸庞时,不觉笑了。“从……没见过你哭……”

在他记忆里,她永远都是笑着的,不论遇到多困难的事、生多大的气,她从来不会流一滴泪。

“周郎……”花艳姬的泪流得更凶。这个时候,要她如何笑得出来?他是她深爱的男人,是她要一生一世相依的丈夫呀!

“别难过……”能在这时候看见她,他别无所求了。“迟早,总有这么一天的……艳姬,放弃这桩……买卖吧……”

她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对手……比我们想像中……要厉害得多,一旦我……走了……没有人可以……帮你……”

“不。”她摇着头,咬牙恨道:“如果你有个万一,我绝不放过他们!”

“艳姬……”心知她倔强的性子任谁都劝不动,周魅之急着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阵逆血攻心,呛咳了出来。

“周郎!”花艳姬大惊,慌忙抱紧他。

“别让我……走得不安……心……”他虽然是个杀手,但也有真情,妻子就是他唯一深爱的。

“周郎……不要……”她哭喊着。她不要他走呀!没有了他,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周郎!”她惊恐的看着他渐渐失去力气。

“我……爱你……”吐出最末一句爱恋,他合上眼,身体再无动作。

“周郎!”

凄厉的呼喊,在寂静的荒夜中更显得惊心动魄,然而已合上眼的人,却再也不会睁开。

没有了他,从此以后,她的悲伤,再没有人会心怜。

晨光透过窗纸轻悄悄的渗进房里,闭目养神的慕容少怀率先清醒过来,他立刻转首望向床铺的方向。

受了伤的啸月睡得比平日沉,此刻还没有醒来。慕容少怀不想吵醒她,轻悄悄的往房门口移动。

“公子。”

门一开,艳儿赫然站在外面,手里端着水盆。

慕容少怀朝她点个头,轻轻的将门合上后才道:“你在门外站很久了?”

“没有,我才刚来,公子便开了门。”

“嗯。以后不必这么麻烦,这些事我们自己会做。”说着,慕容少怀注意到她眼眶红红的。“怎么了?”

“没事。”她微笑着摇摇头。“昨天看见那种情形,害我作了噩梦,所以才会这样。”

“没事就好。”听她这么解释,慕容少怀也不再多问。

“公子,啸月公子受了伤,需不需要我去服侍他?”

慕容少怀想了想,回道:“等她醒来再说吧。”

啸月受了伤,行动变得不太方便,也许她正好可以帮啸月一些忙。

他接过艳儿手上的水盆,“艳儿,你先去吩咐小二准备早膳吧。”

“好的。”

慕容少怀转身进房,正好瞧见啸月坐起身,将床幔挂回原处。

“你醒了。”他朝她笑了笑,将水盆放到一边。

“嗯。”啸月点了点头,忆起昨天的情况,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慕容少怀看出了她的尴尬。“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吗?”他拉过椅子,在床铺旁边坐下。“啸月,你不需要这样的;你仍是你,对我来说并没有不同。”

“对你来说或许相同,但对我而言,却有如大海翻腾。”她低语。

“别想那么多,先把伤养好要紧。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事情总有解决之道,你担心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他安慰她道。

啸月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苦涩。“但愿我有你的乐观。”

“如果我不说,依然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除非你认为我会刻意说出去。”

“我懂你的意思了。”就算是安慰,虽然无济于事,至少在她听来还是很受用的。

“好了,需要我帮忙吗?”他意指梳洗动作。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别逞强。”慕容少怀按住她,不让她起身,然后走向水盆,拧干了毛巾后递给他。

看样子,他是打算亲自照料她到底了。啸月皱眉,“我只是伤了一只手,不代表我连一点行动能力都没有了。”

“让我照顾你不好吗?”慕容少怀见她不肯动,摊开毛巾便要帮她擦脸,迫得啸月不得不接过毛巾。

“你……怪怪的。”啸月擦完脸,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自己起身将毛巾放在水盆边。

如果慕容少怀以为啸月暴露了真实性别之后,会变得比较依赖人,像一般女子那样;又如果他以为受了伤的啸月会需要他多照顾,会变得和他更接近一些,那未免想得太美好了一点。

啸月向来独立,能自己做的事从不假手他人,现在虽然受了伤,她依然不改本性,甚至因为慕容少怀已明白她的身分,导致她反常的拘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看来,我们都需要调整一下彼此的心态。”慕容少怀喃道。

“今天你打算到哪里找?”啸月不想再接续上一个话题,遂问起他们正在进行的事。

“今天我去就好,你受了伤不方便,还是留在客栈里吧。”

“不,我要跟着你。”啸月坚持道。“这点小伤不会妨碍什么。”

“虽然受伤的是你,但却是我上的药,你认为我分辨不出你伤势严不严重吗?”慕容少怀挑起眉。

她失血过多,现在脸色都还不是很好,这样的身体状况怎堪奔波一整天?

“如果你不肯带我同行,我就自己往另一边找。”她不想留在客栈里无所事事。

“啸月,”他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我是为你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她坚持己见。

“你现在只有左手能用,难道你要单手驾马吗?”就算她要这么做,他也不答应;他还不想被吓得心脏无力。

啸月一时无语。

“听我的话,留在客栈里好好休养,艳儿会照顾你的。”

“不。”

“啸月!”慕容少怀忍不住轻喝。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了?

“我是你的护卫,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尽力保护你的安全。”昨夜莫名的被袭令啸月无比担心,在敌暗我明、又不明白对方的攻击原因下,她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以免他出事。

原本慕容少怀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但听到这句话时,他蓦然明白了。“你在担心我?”

“我……我是你的护卫。”面对他热切的眼神,她只得低下头,替自己找了一个藉口。

“现在是护卫,不过以后就未必了。”他突然说了这一句,在她还没领会前便改口道:“好吧,我们就一同走。”

“公子,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好吗?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要打探什么消息都会比较容易。”用早膳时,艳儿突然说道。

慕容少怀与啸月相视一眼。

奇怪,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喜欢出门?慕容少怀才奇怪着,就又听到艳儿往下说。

“公子,啸月公子受了伤,身边多个人,也可以帮着照顾他呀,就让我跟着你们好吗?”

“你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吗?”慕容少怀问道。

“不知道。”艳儿摇摇头。“但是公子可以告诉我呀,我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事也比较了解,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上忙。”

“那么,你听过黑风山庄吗?”慕容少怀直接问。

“听过。”

她很镇静的回答,与他们所遇到的其他人反应都不一样,这让慕容少怀有些讶异。

“公子为什么想去黑风山庄?”

“我有事想见庄主一面。你知道该怎么去吗?”

艳儿想了一下。“确切的位置我并不知道,不过我曾听人说过,黑风山庄就在青海湖附近,或许我们可以到那里绕一绕,说不定可以找到入庄的道路。”

慕容少怀一听,便转向啸月问道:“你认为如何?”

“既然我们一直查不出线索,不如我们就依艳儿所说的,到青海湖走一趟。”这是啸月的想法。

“也好。”慕容少怀点点头。

“公子,那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吗?”艳儿赶紧问。

“你会骑马吗?”

“刚好会。”她笑得开心极了。

“既然你想跟,那就一起来吧。”

由于啸月受了伤,慕容少怀坚持两人共乘一骑,另一匹马则交给艳儿代步。

备足干粮与清水,三人二骑便朝青海湖直奔而去出了城,沿路景致荒凉,艳儿看着慕容少怀对待啸月的态度,愈来愈觉得奇怪。

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骑,怎么看都令人觉得怪怪的,更过分的是慕容少怀居然将啸月安置在身前,双臂环过啸月的腰抓住缰绳,感觉上像是把前头的人护持在怀中。

两个大男人这样……怎么看都觉得暧昧!

啸月这一路上是尴尬极了,但慕容少怀专心一意的赶路,让他忙着适应马上的颠簸都来不及了,根本没有时间抱怨。

“还好吗?”尽管是心急如焚的赶路,慕容少怀依旧不忘关心啸月,受了伤的她在他眼里跟易碎的瓷娃娃没什么两样。

“嗯。”啸月点点头。

时间愈来愈紧迫,她知道慕容少怀心急,所以忍着伤口的不适,很配合的赶路;不过,她没说,倒是有人已经先受不了了。

“公子,我们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可不可以休息一下?”艳儿问道。

慕容少怀瞧了瞧四周。“也好,前面有个草棚,我们就到那里休息好了。”

说罢,三人赶到草棚,各自下了马。

“公子,我到附近我找看有没有水。”艳儿自告奋勇。

“好,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

等她走了,慕容少怀拿出水,走到啸月的身边。

“你还好吗?”他担心的问,只觉她的脸色好苍白。

“嗯。”她勉强点了下头。

听见这么虚弱的回答,慕容少怀二话不说抓过她的手把脉,随即又以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你有些发烧。”一定是方才赶路的缘故,让伤口恶化发炎了,而她的脉象也有些虚弱。

“没事的。”地无力的笑了笑,想拿起水壶喝水,伸出的手却有些颤抖。

“还说没事,你都虚弱成这样了。”他低斥道,干脆扶着她,喂她喝水。

啸月没有力气再和他争执,喝完水后,只是乏力的靠着身旁的柱子,闭目养神。

看着她那么虚弱,慕容少怀真的是很心疼,无奈地方不对、时机不宜,否则他早搂她入怀疼惜了,何须像现在拚命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又挣扎了一会儿,他还是动手了。他以一件披风阻绝住外头的视线,拉开她衣襟,果然见到白布上沾满了渗出的血。

“你做什么!”啸月惊醒。

“你的伤口必须重新上药。”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啸月又气又急。“你……你明知道我……还──”她蓦然瞪大眼。

少怀……少怀在吮她的伤口!

用最原始的方法清除她肩上的血迹,他的表情像是这么做理所当然,但啸月却被他吓呆了。

他没多贪恋那片雪白玉肤,很快的重新上药,小心仔细的裹上干净白布,然后帮她整理好衣服。

一切完成之后,他这才将披风收下,啸月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已红透了。

“这样好多了。”他着迷的看着她脸上鲜见的红晕。

“你……你不该这么做。”好半天,她才挤得出声音。

“为了救你,我什么都会做。”他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深情。

啸月蓦然想起在大理,当慕容少凌决定牺牲自己为曲悠解去“鸳鸯断”时,慕容少怀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今天我是少凌,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啸月蓦然别开眼。现在的他,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这是啸月心中浮现的疑问,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公子!”艳儿奔了回来,先看到脸上红潮消褪而显得苍白的啸月,她走过去,关心的问道:“啸月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啸月低声答道。

慕容少怀将话接了过去,问道:“艳儿,这附近有什么吗?”

“没有。”她摇摇头。“我们大概还得走一段路才能看到人家;这附近连空屋都没有。”

这座草棚,看起来还是临时搭建,瞧它简陋破旧的模样,恐怕连场雨都挡不住。

“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慕容少怀一声令下,艳儿立刻帮忙收拾东西。

慕容少怀扶着啸月上马,强迫她靠入他怀中,低语道:“你放轻松闭上眼,尽量休息,我会护着你的。”

啸月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只能点点头,立刻闭上眼睛。

这种温柔,她竟有些贪恋了……只是随即浮上的理智总会明白告诉她,她没有资格要。虽然他的关心处处出自真心,令她无法拒绝,只能任由一颗心深深陷落,但她不能忘了,他有意中人呀!

相伴多年,他会了解她、她会喜欢上他,都是理所当然的;偏偏上天总不从人愿……慕容少怀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只是小心驾驭着马儿,尽可能的使她舒适。

她偏着头更偎近他,那种连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心伤,只能和着泪,无声的流回自己心中。

在他们身后,一双凌厉的眼眸将这一切全都看人眼里。哼!不论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都将在今天晚上结束,彻底的结束。

黑暗的偌大石厅,只点着几根火炬,大厅前方的石座上,坐着一名诡谲难测的黑夜男人。

“他们到哪里了?”

“主人,他们一路朝青海湖而来,而那名护卫前一夜遭人袭击,似乎伤得很重。”

“哦,是谁动的手?”能在西宁城里光明正大的聚集人手行凶,又赢得了“啸月剑”的人并不多。

“应该是‘鸳鸯双刹’。据说动手那时,啸月手上并没有兵器,后来数名杀手全都被大发雷霆的慕容少怀打退。”

黑衣男人笑了笑。“慕容少怀的武功修为不弱啊。”

慕容世家六公子个个都有不错的身手,身为长子的慕容少怀武学修为想必也不低;他能胜过周魁之并不足以为奇。

“依他们的速度算来,日落之前,必定可以赶到青海湖。”他的手下尽责的报告着。

黑衣男人不语,几名手下也噤声等着,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守卫突然进来报告。

“主人,小姐往这里来了。”

一直少有表情的黑衣男人在听见这句话时,剑眉微微一蹙。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所有的人全部听令离开,只剩下他端坐在石座之上,等待他预期中的身影翩然出现。

第四章

入了夜的青海湖,一望无际像片大海。

啸月让这片景致吸引住,望得有些痴了,直到背后传来一阵含着关心的戏谑言语,她才猛然回神。

“怎么没在屋里多休息,反而跑出来吹风?这可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该有的样子哦。”慕容少怀笑道。

很幸运的,在日落之前他们就找到地方可以过夜,但用过晚膳后,啸月却一声不响的走到外边,所以他也跟来了。

啸月回头看向他,“奔波了一天,你怎么没休息?”一路上分心护着她,也真是辛苦他了。

“这点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倒是你,脸色还是这么苍白。为什么站在这里?吹多了夜风,对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并不好。”

啸月低垂双眸。“我睡不着。”

“那么,坐下来聊聊如何?”慕容少怀笑问。他当然看得出来啸月心里有事,否则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啸月听了他的话,一同在沙地上坐下。“我们会不会找不到黑风山庄?”

“不会。”慕容少怀回答得肯定。“我们一定找得到。”

“你这么肯定?”她怀疑的看着他。

不是她对他没信心,而是依他们目前的找法,连个头绪都没有,除非黑风山庄自动出现,否则他们能够拿到解药的可能性非常低。

“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不是他不关心大弟的生死,而是直觉地,他就认为这一趟路不会自走,他们一定能拿得到“九续丹”。

看着他信心满满的神情,啸月只能叹气。“真不明白你哪里来的笃定。”

“我们特地来了这一趟,总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回的。啸月,倒是你的伤得赶紧养好。”幸好她现在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否则他不担心死才怪。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好,却突然传来一道充满恨意的尖锐女声,今他们为之一凛。

“当然不会空手而回,因为你们根本回不去!”

慕容少怀和啸月同时立起身子,警戒的望着黑暗的四周;他们太大意了,居然让别人这么接近他们而毫无所觉。

“出来吧,各位。”慕容少怀沉着地说道,然后看着为数不少的黑衣人自夜色中逐一现身。

而其中一个,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

“艳儿?!”

“慕容少怀、啸月,今天你们休想再活命离开。”仿佛换了一张面孔,艳儿脸上尽是恨意。

“你接近我们果然是有目的的。”慕容少怀不是十分惊讶。“不过,我们与各位素昧平生,为什么你们要一再找我们的麻烦?”

“以前是没有冤仇,但现在有了。”

“哦?”

“慕容少怀,你杀了我的丈夫,此生不杀你,我绝不罢休!”艳儿周身迸射出杀气。

“丈夫?”慕容少怀想到前日那个黑衣人。夫妻连手做案,又在这一带出没……鸳鸯双刹:“你是花艳姬?!”艳儿、花艳姬,他早该联想到。

“你果然聪明。”花艳姬冷笑。“不过,今晚你一样要死。”

“是吗?”慕容少怀挑了挑眉,满脸的不以为然。“我很好奇,究竟是谁要买我们的命?”

花艳姬举剑指向他。“即将去地府的人,不需要知道太多。来人,上!”

她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立刻蜂拥攻向他们,慕容少怀护着啸月后退了数步,推开她独力接下攻击。

啸月身形一转准备回屋拿剑,花艳姬立刻挡着她的路,与她对打起来;手无寸铁且伤口未愈的啸月只能勉强闪躲,毫无反攻的能力,慕容少怀见状立刻排开所有阻挡的黑衣人,迅速过来接应。

花艳姬的攻击愈来愈猛烈,而慕容少怀与啸月却觉得自己愈来愈使不出力,慕容少怀意识到危险。

“啸月,快走!”他低令道。

啸月没有回答,却成功的进入屋里,不一会儿又出现,手持啸月剑,一连伤了几名黑衣人,回到慕容少怀身边。

慕容少怀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取过剑挥挡众人的攻击,当他的防备能力愈来愈弱,花艳姬得意的笑了出来。

“慕容少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慕容少怀蓦然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你在干粮中下了毒!”话才说完,他竟呕出血来,啸月瞧得脸色大变。

“少怀!”

“你果然聪明。”花艳姬笑了几声,阴狠的表情未褪。“不过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慕容少怀,你愈反抗、全身血脉不断运行,毒性就发作得愈快,周郎所受过的苦,我要你加倍还来!”她身形一掠,手中剑毫不留情的刺向慕容少怀。

“不!”啸月大惊失色,立刻用自己的身子去挡,慕容少怀迅速推开她,长剑割断啸月头上的纶巾,一头乌黑的长发就这么落了下来。

所有人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两人虽然及时躲开这致命的一剑,然而啸月的身分也泄漏出来了。

“你……竟然是女子?!”花艳姬最为惊讶。

难怪慕容少怀一路上对啸月呵护有加,她一度怀疑慕容少怀是否有断袖之癖,但没想到……没想到……堂堂一品御前带刀护卫竟然是名女子!

花艳姬一回神,喝令手下再上,自己则全力攻击啸月。女扮男装的啸月一定是慕容少怀心爱的人,她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

失去至爱之人的痛、她所承受过的苦,慕容少怀也必须承受!

慕容少怀虽然还挡得住黑衣人的围攻,但却觉得自身的气力愈来愈弱,面啸月为了不成为他的负担,也脱出他的保护范围,独自对上花艳姬。

啸月剑让给了慕容少怀,面对花艳姬猛烈的攻击,啸月毫无反击的能力,只能边打边退,慕容少怀心急着要救她,反而让自己受了伤。

“少怀!”她看见他负伤,一分心,自己也被花艳姬一剑刺中,脚步踉跄的往后退。

“啸月,不要!”慕容少怀惊恐的看着她愈退愈接近险峻的崖边,底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他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想救他,却还是慢了一步。

花艳姬一掌劈向啸月,啸月被掌劲震得飞退数步,无法收势的跌落崖下!

“啊──”

“啸月!”慕容少怀奔至崖边,想也不想便纵身随着啸月跃入湖中。

所有人都惊怔的看着这一幕,就连花艳姬都吓了一大跳。

“夫人,这……”黑衣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竟然追了下去!

“底下是深不可测的青海湖,他们不太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了。”花艳姬说道:“你们几个在附近所有可以上岸的地方守着,要是发现他们,格杀勿论!”

“是!”黑衣人各自分散。

花艳姬望着平静的湖水,想起死去的丈夫,痛楚立刻布满心头,她深吸口气,转身离开现场。周郎,我绝不会让你死得毫无价值。

西宁城的官府来了一名贵客,连知府大人都亲自迎接,恭恭敬敬地随侍在侧。

此时,那名客人正坐在上位,高高在上的指挥着众人。

门房突然进来报告:“禀大人,外面有一名姑娘指名要见王爷。”

“有没有说她是谁?”

“她说她夫家姓周,要与王爷单独相见。”

“大胆!”知府大人喝道。“王爷是何等身分,怎可……”

“让她到书房见我。”宁王突然开口说道,让知府大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门房一听,不敢违逆的立刻出去。

“王爷,这……”

“是本王要她来的,你让他到书房见我。”宁王说完就先往后院的书房走去,没一会儿,知府大人带着一名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

“王爷,我将人带来了。”知府大人恭恭敬敬地道。

“嗯。你先出去吧。”

“是。”知府大人一离开,宁王即转向那名女子。

“如何?”他直接问。

“不辱使命。”花艳姬答道。

他满意的点头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不见你丈夫?”

“他死了。”花艳姬脸色微变。“被慕容少怀杀死了。”

“哦。”宁王顿了一会儿。“你确定慕容少怀他们已经死了吗?尸体呢?”

“慕容少怀和啸月都中了我的独门奇毒,又受了伤,跌入深不可测的青海湖里,绝没有活命的机会。我已命手下在湖的四周守着,如果他们真的命大没死,上了岸也绝逃不过我手下人的追杀。”

“嗯。”宁王这才点点头,补充一句道:“不论如何,本王要百分之百确定不会再

见到慕容少怀,你明白吧?”

“明白。”

“这是其鵌的款项,你随时可以到各大钱庄兑领。”他将一张巨额银票交给她,然后问道:“你愿不愿意留在本王身边,继续帮助本王?”

“只要王爷出得起价钱。”她收下银票。

“好,一句话。”宁王爽快地道:“只要你办得成事,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

“那就多谢王爷,艳姬先行告辞。”花艳姬准备离开。

“慢着,本王需要你的时候,该怎么找你?”宁王走近她问道。

她实在是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先前因为她的丈夫仍在,现在……他颇有深意的笑了。

花艳姬冷着脸,见过无数男人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宁王心里在想什么?!

“王爷之前怎么找我,往后就怎么找我。”说完,她飞身离开。

宁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喃喃道:“好个冷傲的女人……”

她……还活着吗?

啸月由无所觉的迷境中渐渐恢复意识,但昏沉沉的脑子仍无法运转自如,她挣扎着张开眼睛。

这是哪裹?

入眼所见是一片石板,她知道自己没死。记得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跌入湖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呛昏,但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偏过头,看见慕容少怀紧闭双眼躺在不远处。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异常的虚弱,只得用双手撑爬着移动。

“少怀……”她低哑的轻唤,瞧见了他身上有着数道剑伤,面啸月剑就在旁边。

啸月回想起在崖边动手的情况。若不是为了护着她,他也不会受这些伤。

才想着,原本昏迷的慕容少怀蓦然逸出一声低吟。

“少怀。”她连忙唤道,看着他渐渐醒来。

“啸月?!”他的眼因为看见她而瞬间变得清亮。“你没事吧?”

他一醒来,便是问她好不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啸月因他的关心而动容。

“我没事,你呢?”她轻声回答,任他将自己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

确定她没事之后,他松口气,忍不住搂她入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啸月任他搂着自己没反抗,低低说道:“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

她这么一说,慕容少怀也才回想到昏迷前的事,同时也发觉,原本窒闷的内息如今已能运行自如,花艳姬所下的毒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啸月,你觉得怎么样,内力可以运行自如吗?”

啸月提气运行,一会儿之后点点头。“可以。之前身上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全都消失了。”

“嗯。”慕容少怀可以肯定有人救了他们、又替他们解了毒;但是这四周皆是石壁,完全看不到出口,既然是救了他们,又为什么将他们关在这里?

才在怀疑着,一面石壁突然有了移动的声音,两人同时提高警觉退了两步,看见一个人端着东西走进来。

“两位醒了,这是食物。”

“是兄台救了我们?”见来人似无恶意,慕容少怀问道。

“不是我,是我家主人。”

“敢问你家主人是?”

“我家主人若想见两位,自然会传人引路,请两位耐心等候。”他说完随即离开,石门再度合上。

慕容少怀与啸月互看一眼,同时在石壁上四虡摸索,但就是没发现任何异样或机关。

“看来,救我们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啸月叹道。

普通人不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知道他们可能会动主意想出去,所以连困住他们的地方都选择了一个他们无法击毁的石室。

慕容少怀同意的点点头。“看来,我们只能等待了。”

石室内虽然不见天日,却不显阴暗,没有阳光的照拂,却整日点着火炬,让两人不至于处于黑暗之中,空气也还算流通。

虽然无法知道确切时间,但由送食物的人来过的次数推算,他们困在此地大约已经过了三天。

幸好慕容少怀身上还有些金创药;他和啸月皆有伤在身,他受的都是轻伤,有没有上药无妨,但啸月身上的伤却不能不医治。

即使现况不明,他依然不减对她的照顾。啸月由一开始的推拒,到现在已经很能接受了,因为她的拒绝理由总是不成立。

“还会痛吗?”换过药之后,他问。

“不会。”啸月一面拉上衣襟一面回答。他这么勤劳的替她换药,连自己身上的伤他不顾,这份恩情,教她如何还得起?

“看来这个人打算将我们软禁在这里。”除了让人按时送来食物,他们没再受多一分的关注,这里的主人既不打算放了他们,也不打算见他们。

“不知道这个救我们的人究竟是谁?”

想到现况,啸月也深感无力。这大概是他们所遇过的状况中最狼狈的一次,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对方将他们关在这里。他们也曾试过想擒下那个送食物的人,乘机逃出去,没想到那人的武功挺高的,合他们两人之力竟也无法在十招之内制住他,反而让他把握住机会离开;自那次以后,他便提高了警觉,让他们连偷袭都无法得逞。

“如果他真的想困住我们,我想以目前的情况,我们是绝无法脱困的。”

慕容少怀说道。

光是一名下属就已经如此厉害,主人可想而知更不好惹;现在最困难的是,他们连谁救了他们都不知道,还怎么想办法出去?

“算一算,我们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了。”啸月说道。

他们被困在这里不要紧,但若不能及时取得“九续丹”赶回慕容世家,少凌性命堪虑;少凌一危,曲悠也不会独活。一想到牵连着两个人的命,啸月便无法不担心。

“你只为他们担心,都不为自己想吗?”

“我?”她笑了一下。“再怎么样,我都是一个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没什么好牵挂的;比起少凌与曲悠,我怎么样并不重要。”

“你怎么能这样看轻自己?”慕容少怀知道她怎么想,所以更加心疼。“难道你不明白,这世上有一个人看重你更甚于自己,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见你有半点损伤?”

他炽烈的看着她,眼里所含的深情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

“不!”啸月低呼着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不满的回问。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这段期间,若不是事情真的太混乱,他哪有可能谨守君子之礼,对她没半点冒犯?!

“我……我不能算是一个女人。”她慌乱地道。女扮男装多年,她早已忘了当一个女子应该是何种模样,纵然他早就识破她真实的性别,但她依然以男儿身分当他的护卫。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谁说你不算是一个女人?”他不赞同地道。“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女子,一个十足十令人心动的奇女子。”

啸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不由得起了一层红晕。

“你……你胡说什么!”她低斥一句,眼神不敢对上他。

“我没有胡说。”他强调。

“你……你明明早就有了意中人。”她还记得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那抹温柔的神情。

慕容少怀眉一挑,逐步走近她,直把她逼得退无可退。

“为什么不看着我?”从谈话开始,她的眼神就不断避着他。

啸月咬住下唇不肯看他,直到他强迫地抬起她的脸。

“我的意中人──就是你。”

听见他的话,她的眼神讶异无比,当场呆怔住,好半晌不能回神。

“不……”她软弱的回应。

“不?”

“这不可能的……”她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他。

又来了!慕容少怀的神情转为不满。为什么她就不能好好的相信他一次呢?

难道他爱上她这件事真的有这么令人难以接受吗?

“谁说不可能?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从皇上封你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开始,我就立誓要照顾你,绝不让你受任何伤害。”他口气强硬地说着,直到眼一低看见她的伤,才由刚强化为温柔。“你不会知道,当我看见你受伤时,我有多心痛。”

啸月怔怔的听着他说的话。“可是……”

她什么都不是呀!她不温柔,也没有身为女子该有的美德与特质,更何况她还身犯“欺君之罪”,就算能离开这里,她连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处斩都不知道。这样的她,有什么值得他倾心的?!

而他……却是万中选一、众家名门千金心目中的良人;相形之下,她什么都没有,有什么理由能相信他会喜欢她?

“可是什么?”

面对他的追问,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从没有在他脸上见过这么认真的神情。

“啸月,相信我爱你,有那么困难吗?”慕容少怀几乎要叹气了。“我的话在你心目中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的,只是我……我……”

见她犹豫不决,他忽然低首,在她唇上偷了个吻。

啸月整个人呆住。

慕容少怀蓦地笑了,听见他的笑声,她也回过神,立刻捂住唇。

“你怎么可以!”

“你不肯相信我,我只好以行动表示。”他理所当然地道。

她又怒又羞,根本说不出话,只好推开他,转过身不再看他。好一会儿,慕容少怀的声音又传来。

“啸月,你生气了?”他轻问。

她摇摇头,却没有回答。慕容少怀干脆扳过她的身体,意外的在她脸上看见两行泪水。

“啸月……”他呆住了。

她摇头想告诉他自己没事,结果泪却落得更凶。慕容少怀看得心慌不已,只能搂着她不断安慰。

“如果是我让你难过,你尽管责怪我就是了,我不要你哭。”她哭得他方寸都乱了,手足无措的像个小孩。

“不是……”她哽咽的开口,“只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生气他对她的“侵犯”,只是……忍不住。

娘死后,她就没再哭过,但现在泪意来得那么急切,让她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无助的在他面前落了泪。

也许她已坚强太久,忘了自己也有脆弱的时候;一旦扯动心事,长久压抑的情绪便溃了堤。

慕容少怀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双臂更加拥紧她,静静的陪着她,直到她能够止住泪、能够开口说话。

“谢谢你。”她低声道。

无言的安慰有时候比什么都温暖,长期相处下来的默契仍然存在他们之间,所以她懂。

慕容少怀放开她,执起她的手到唇边印下一吻,“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好吗?”

愈谨慎的人,愈不容易在别人面前放任自己的情绪溃决;他们是属于同类型的人,所以他更明白,啸月对他并非无情。

她看得见在他眼里一直存在的温柔,而此刻更多了深情与无悔,让她无法不动容。

“不论遇到任何事,我都不会舍下你;就算是‘欺君之罪’,我也与你是共犯。”也许,在初相见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这一生自己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只要有她相伴,即使共赴幽冥他也甘之如饴。

啸月怔怔的回望着他。原来他都知道,他早就体会了她的顾虑。

“你……这是何苦?”

“因为,我爱你。”他笑着回应。

她是他认定的伴侣,对她所付出的一切,他永远不后悔。

“少怀!”她低唤了一声,主动投入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如果不能到永远,那么,拥有此刻的温柔,也足够了。

第五章

向来分散各地的慕容世家诸子齐聚一堂,除去前往黑风山庄求药的慕容少怀之外,只剩四少依然在外未归。

“还没有找到少擎吗?”慕容老爷问着在座三个儿子。

“爹,孩儿已经让人传消息给四哥,他应该会尽快赶回来。”负责联络的五少说道。

为了慕容少凌出的意外,慕容世家一片愁云惨雾,只能期待转机的出现。

“爹,黑风山庄神秘难测,也许大哥是遇上了困难,需要人手帮忙,孩儿想去接应大哥。”慕容少烽请示道。

慕容老爷沉吟了一会儿。“你顾虑的也有道理,不过在状况未明之前,我们还是暂时先等等,也许你大哥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老爷,只剩半个月了,如果少怀不能及时取回解药,那少凌他……”慕容夫人泫然欲泣。

不论哪一个孩子,都是她心头上的肉,十二年前失去了一个女儿已经让他悲恸欲绝,倘若少凌再有意外,教她如何承受?!

看着母亲伤心垂泪,在场的三个儿子以及他们未来的妻子全都心生戚然。

将安慰母亲的责任交给父亲,六人移到室外去商量。

“二哥,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慕容少烽说道。

“我知道。”慕容少祈回答,他也担心大哥与啸月独木难支。“但依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等。”

“可是,只剩半个月了。”

“我知道,我已经传话给四弟,让他直接到青海去帮大哥,这对大哥的行动应该有所助益。”

“就怕黑风山庄之主不肯赐药。”老二慕容少远首度插话。“唐逍所留下的药虽然可以暂时保住六弟的命,但是六弟的脉象越来越不乐观,除了‘九续丹’,这世上大概没有药能救六弟了。”

他一直注意着少凌的情况,然而少凌是不是能支撑过一个月,他也没有把握。

“只要能救少凌,无论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慕容世家不惜任何代价也会接受。”慕容少祈毅然说道。

其余众人的心思皆与他一致。

曲悠日夜伴着少凌,才不过半个月,已明显的憔悴苍白,他们看得都不忍心,但没有一个人劝得动她。

面对决意与少凌同生共死的曲悠,他们只能默默守护着,期盼上天能早日赐下奇迹。

自从慕容少怀表明心意之后,啸月便不再避着他。在她心中常常想着,也许,他们只剩下这段时间可以相依了。

两人仍努力地想找出可以逃脱的方法,只是这石室就像是完全密闭的空间,他们找过了每一块石砖,就是无法移动那面石壁,或是发现其他的出口。

慕容少怀苦笑。“完全没有任何出口,看来我们只能等了。”他坐了下来,示意啸月也休息,到他的身边坐下。

“如果他要一直把我们关在这里,那该怎么办?”

正想着,石室的门突然打开,往常替他们送饭的男人直接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我家主人要见你们,请两位跟我来。”

慕容少怀与啸月交换了一眼。

“请带路。”

由那人领着,慕容少怀与啸月第一次见识到石室外的世界。

这座庄院,全是由一块块石头堆砌而成,一迳刚硬的设计,就连栽种的植物也全是松竹,完全不见一丝柔和。

穿过长长的院子,他们看见一座宏伟的城堡,也全是由石头砌成,牌楼上高高挂着四个字,令他们看得当场怔住。

“黑风山庄”。

两人还没从惊异中回神,领路的男人已转身道:“两位,我家主人已在厅里相候,请进。”

一踏过门槛,端坐于大厅正前方的男人似是已等待他们许久。

“钦差大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久仰了。”

听他一出口便直接道山两人的出身来历,慕容少怀与啸月再度一怔。

他有一张无比俊美的脸,眉宇之间长驻一股狂放与魔魅的神情;生平第一次,慕容少怀体验到何谓“莫测高深”。

“庄主客气了,少怀与啸月谢过庄主的救命之恩。”慕容少怀步步为营,也不急着说出来意。

出乎他们意料的,他大笑了出来。

“慕容公子,派护剑去救你们,只因为我想见你们,你大可不必以此为恩情;也许下一刻,我会让持刀杀了你们。”

慕容少怀一顿。“庄主为何想见我们?”

“何不先说说,你们为何不断打探黑风山庄的消息?”

“在下并无恶意,想求见庄主,是为了九续丹。”慕容少怀直言道。

“九续丹?”傲天放只是反问,表情分毫未变。

“是。”慕容少怀点点头,继续道:“只因为舍弟中了鸳鸯断,当今世上唯有九续丹能解,所以少怀才冒昧前来。”

“是谁要你来的?”傲天放淡淡地问。慕容少怀对黑风山庄一无所知,如果不是有人特别告知,他不可能知道这里有九续丹。

“唐逍。是他为舍弟续了命,并且指点在下前来。”

果然是他。傲天放无所谓的笑了笑。只有他会这么多事的专找难缠的毒物或病症,研究其破解方法。

“慕容少凌的性命,与我何干?”傲天放摆明了不想管这件事。

“庄主,在下明白提出这项要求非常冒昧,也知道慕容世家与贵庄素无往来,庄主必然不愿意赐药;但为了舍弟的性命,在下还是必须来,只希望庄主能一发善心,慷慨相助。慕容世家愿意全力偿庄主这份恩情。”慕容少怀诚恳的说道。

“慕容世家于我而言,什么也不是。”傲天放淡漠地下了逐客令:“护剑,送他们离开。”

“庄主,请等等。”啸月忽然开口。

傲天放剑眉微挑,没有回话。

“如果是以交换方式呢?”啸月大胆提议。既然是狂放不羁、行事极端之人,必然不会平白助人,也不屑回报;既然如此,干脆以交易方式进行。

“交换?”傲天放眉一挑。“这倒有趣。”

啸月继续道:“既然庄主不需慕容世家泉涌以报,也不愿与慕容世家交个朋友,那么,就以九续丹为偿,庄主提出一项要求作为交换,双方各取所需,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傲天放笑了笑。“我要做任何事,都不需要任何人支持或反对,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庄主,你本事再高,也只是一个人,总有未逮之时,不如保留一项权利,他日再向慕容世家索取报酬。”啸月持续游说,不畏他邪魅得令人心慌的注视。

傲天放大笑。“护剑,将他们带回石室。”

或许是因为啸月的勇气,或许是因为她提出的条件让傲天放心动了,总之,他们得以留下来,仍有机会取乐。

现在,就看傲天放怎么回答了。

“没想到黑风山庄之主这么年轻。”见过傲天放之后,慕容少怀略有所感。

不过,他总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傲天放真的只是因为想见他们,才特地派人救他们吗?

“我觉得,如果没有其他特别的因素,我们想取得九续丹恐怕很困难。”

啸月说道。

他们现在头顶别人的天、脚踏别人的地,就连自己所在的确切位置都不知道,当真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也许这会是一个转机。”慕容少怀说道:“我认为傲天放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否则他不必那么费神的救了我们,又特地见我们。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现在他却主动找上我们,换个角度来看,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让傲天放答应给我们九续丹。”

两人才在研讨着取药的办法,突然听见石室外传来交谈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噤声。

“小姐。”听来像是护剑的声音。

“你怎么会守在这里?”这是一个很清、很柔的女子音调,听起来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是主人的命令。”

“里头关了人吗?是谁?”

“是……慕容世家的人。”

“哦?”她语气一顿。“我想见一见他们。”

“这……”护剑迟疑着,而后才为难的答应。“好吧,但是请小姐别待太久。”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石室的门再度打开,一名绝美的黑衣女子出现在门口。她缓缓走进石室,护剑则守在门口,一副保护的姿态。

她的视线在慕容少怀与啸月身上各自停驻了一会儿,而后转回慕容少怀身上。

“你是慕容公子。”

“何以见得?”慕容少怀挑着眉问。他知道方才她是在观察他们,那眼神里有着陌生与找寻,然后就走在他身上,准确无误的辨识出来。问题是,她之前并不识得他们,那么她又是如何分辨的?

“慕容公子是男的,而她──是名姑娘。”她声音细微的说着,在她身后的护剑因为这句话而露出诧异的神色。

“姑娘好眼力。请问姑娘是哪位?”慕容少怀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女子有着一股熟悉感,但他确定他们不曾相识呀。

女子瞧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略微垂下眼光。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来?”

“为求九续丹,以救舍弟的命。”慕容少怀简单地答道。

“是哪一位需要九续丹?”

“是在下的六弟,少凌。”

女子一听,眼中快速闪过担忧的神情,令慕容少怀心中的疑虑更深。

“不能用别种药代替吗?”

慕容少怀摇了摇头。

“经唐逍公子指点,若不能在一个月内让舍弟服下九续丹,一旦毒发,他将性命难保。”

“那么时间还剩下多久?”

“十四天。”

“十四天……”

“能否请姑娘代为求情,说服贵庄主赐药?慕容世家愿意尽全力报答。”

慕容少怀恳求道。看护剑的态度,这名女子在黑风山庄之内的身分必然不低,若有她相助,或许傲天放就会答应赐药。

“我……”

“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护剑插话,并且不赞同的看了慕容少怀一眼。

“嗯。”她朝护剑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慕容少怀。“很高兴能见到你,希望六少能尽快痊愈。”

眷恋的再看了他一眼,女子这才转身离开,石门再度关闭。

“你想,她会是谁?”啸月问道。护剑对她的态度保护不已,而他的这种行为,必定是出自于傲天放的命令。

“不知道。但可确定的是,对傲天放来说,她应该很重要。”慕容少怀想着她离去前的那一眼,总觉得她与自己似乎有所牵扯。

啸月走近他。“我觉得……她似乎很在意你。”

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在意,她可以感觉得出来,那种眼神……像是含着尊敬与关爱。

慕容少怀深思的点点头。她……究竟是谁?

自从护剑向他禀告石室的事后,傲天放便一直单独待在厅里。

屏退了所有的手下,他静静地等着,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的。果然,日落之后,一名身着黑色宫装的绝色女子缓步走来,直到门口,她的步伐才迟疑的顿住。

犹豫了一会儿,她抬起眼,正好迎上傲天放的目光。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他唇边浮出一抹笑。

女子踌躇了一下,终于迈开步伐向着傲天放走去,直到走至他面前,她才停住,他的手轻易地握住她的。

她的手很冰凉,肌肤细致白皙。当他握住她时,她似乎颤动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听护剑说,你去过石室。”他问道,语气是肯定的。

“是。”她点点头。

“为什么靠近那里?”

“只是到处走走,意外的见到护剑,才知道石室里有人。”她低声回答。

“见到他,你不高兴吗?”他的语气有些讽刺。

她抬眼看着他,眉间打起了细褶。“别这样。”

她知道他动怒了。傲天放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连随侍他身边多年的两大护卫也感受不出他的情绪起伏,偏偏她却可以知道。

“说说你来找我的目的如何?”他的怒气随即隐敛。

女子望了他好半晌,才道:“可以答应他的请求吗?”

傲天放笑了一笑,拉她坐入自己怀中。“为什么我该答应?”他看着她,仿佛她是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其他的事都不在他关注之内。

她咬着下唇,“你要我求你吗?”

“不需要。”他摇摇头。“你该明白,只要是你希望的,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只需要说,不需要请求。”

他的话反而让她迟疑了。她知道,一旦她真的开了口,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一样了。

她不开口,傲天放也耐心的等着;他抚着她的发,顺势搂她入怀,将她围在自己胸前。

她闭上眼,依然没有开口。

“为什么不说了?你不相信我真的做得到吗?”

“不是。”她低应。

“如果你不知道他来,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拿到九续丹。”傲天放狂妄地笑了一笑。

她抬起头看着他。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我看在眼里的。”他继续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听他这么说,她摇摇头,脸色微变的抓住他衣襟,贝齿紧咬着唇。

“不许这样。”他以手指轻轻分开她的唇,命令道:“说话!”

任何事他都可以依她,唯独不准她伤害自己;连一丝痛楚的神色,他也不想在她脸上看见。

“我知道九续丹对你很重要。”

“比不上你重要。”他轻描淡写地道。“我可以把丹药给慕容少怀,但是我要你一句承诺。”

“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

“那不够。你该明白,我可以决定救一个人,但我也不在乎下一刻杀了那个人。一切,都取决于你。”他要她的生命中除了他之外,不再有别人。

她别过头。离开了他的怀抱,他没有阻止,随着她步下座椅。

“一句承诺,令你那么为难吗?”因为她的犹豫,他再度升起怒意。她愈不肯屈服,他的掠夺之心就愈重。

“好。”她突然一句,浇熄了他的怒火。“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提过往,永远都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除非你不再要我留下。”

傲天放眼里闪过一抹狂喜,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夜风之中,隐约可听见傲天放低沉的笑声;月光照了进来,仿佛为这一刻做下见证。

“你不会知道,为了这句话,我等了多久……”他紧拥住她,黑色的披风扬起,掩去了两人的身形。

“两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意外地,持刀来到石室,带领两人前往大厅。

依着与昨日相同的路径,慕容少怀与啸月再度来到大厅。

“主人,两位公子已到。”持刀回报道。

“去准备两匹马让他们离开。”傲天放下令。

“是。”持刀依言退了下去。

慕容少怀随即开口:“庄主仍然不肯相助吗?”

傲天放剑眉一挑。“慕容世家愿意以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这一颗丹药?”

“庄主若有任何需要慕容世家之处,尽管开口,慕容世家必然全力以赴。”

慕容少怀沉着应对。

“哦?如果我要的,是慕容世家的一条命呢?”

“一条命?”慕容少怀不懂他的意思。

“很简单,一命抵一命。以慕容世家其中一人的性命,来换慕容少凌的命,你意下如何?”

“这……”慕容少怀迟疑了。

“庄主的意思,是要慕容世家其中一人的命属于你,由你决定生死吗?”

啸月猜测道。

傲天放笑了。“如果那人死了,我要来何用?我不会要任何人死,只要你们记住,慕容世家欠我一条命就可以。慕容少怀,你的回答呢?”

“庄主要何人的命?”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已摆明了不容转圜。

“好。”慕容少怀咬牙答应。他无法顾虑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少凌。

“但庄主必须答应不会要慕容世家自伤家人之命。”

傲天放笑了笑。“我说过,我不会要任何人死。这是九续丹。”

他随手一扬,药瓶应势而出,慕容少怀立刻伸手接住。

“持刀,送客。”

“是。”持刀在门口相候。

“多谢赐药,后会有期。”慕容少怀与啸月拱手道别,然后随着持刀离开。

第六章

经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他们来到一片浓密得几乎不见天色的树林,而后在持刀的带领下走出树林。在看见那片熟悉的草原景致时,持刀即向两人告辞离开。

慕容少怀与啸月上马骑了数步后之后再回头,除了一片浓密的树林之外,己不见黑风山庄。

“原来的路消失了。”慕容少怀说道,难怪刚才持刀并没有依原路回去。

“会不会是奇门阵法?”啸月问道。

他们一路走出来,她暗暗记下了路径,但现在已全然不见踪影。难怪黑风山庄会隐密得无人知晓。

“有可能。”能利用天然的树林做为屏障,摆设成入庄的阵法,只要有人走进或经过,树林便会自动产生变化……好个傲天放。

“走吧,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陕西。”慕容少怀说道。

啸月点点头,两人策马离开。傲天放为他们准备的马,奔驰的速度较一般常马为快,适合赶路;没想到连这个他都设想到了。

奔驰了一个时辰,他们回到当初坠湖的地点附近,才想快速通过,却有人出现拦路。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活着出现。”花艳姬冷冷地道:“看来,我真的小看了你们。”

慕容少怀先笑了出来。“既然我们能活着出现,就代表我们身上的伤全好了,在啸月无恙的情况下,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拦得住我与啸月吗?”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花艳姬随即示意属下动手。

她要他们死,为她的夫君复仇。

啸月拔剑对上花艳姬,慕容少怀则拦住后面那一群杀手,两人极有默契的将战场隔开。

“啸月剑……哼,我就来领教一下你有多厉害!”花艳姬手上双剑凌厉进招,既是防守也攻击。

虽然她的双剑厉害,但啸月剑也不是浪得虚名,啸月敏捷的身手加上绝妙的剑招让花艳姬心生警惕。

“你从我们进城就盯上我们,蓄意接近,是谁派你这么做的?”他们是第一次来到青海,不可能在这里树敌,与鸳鸯双刹更是素昧平生,没有理由会被锁定为攻击对象,除非另有原因。

“哼,去问阎王吧!”花艳姬集中全力攻击,她的武艺不弱,与啸月一时之间难分轩轾。

另一头,慕容少怀单独对上五名杀手,却还能谈笑自如。

“在客栈里,是你们的出现害得啸月受伤,现在你们既然自动送上门来,那我正好为啸月出一口气。”慕容少怀才说着,身形忽变,朝其中一人猛攻,夺下剑后迅疾跳开;身后的攻击者急忙缓下剑招,以免伤到自己的人,而慕容少怀就趁这个时机再度打落那人的剑,另外三人急忙围了上来,将目标困在中央。

另一边的啸月在摸清了双剑的剑路之后,立刻转守为攻,花艳姬一时之间应接不暇,被啸月一脚踢中右肩。

“啊!”花艳姬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立即想起身,然而啸月的剑尖已经袭到面前。

“锵”地一声,花艳姬右手的剑被打落,她忍着腕上的痛楚挥出左手剑,啸月连忙退开。

花艳姬趁机逃逸,啸月本想追上去,却想起慕容少怀以寡敌众,连忙转头探看他的情况。

慕容少怀正好将最后一人的剑击落,此时突然出现另一名男子配合无间的将杀手的穴道给制住。

“四少?!”看清来人是谁,啸月讶异地叫了出来。四少可是慕容世家中最难见到的人,现在居然在这里出现!

她没时间讶异太久,由于天色已不早,会合的三人便重新上马找了间栈道上的客店暂宿一夜。至于那些杀手,就留在那里接受风吹日晒,等穴道解开了再自行离开吧!反正正主儿已经逃走了,问他们也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干脆省了这些问供的工夫。

听完四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慕容少怀才知道,原来慕容少擎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他们两天。

“六弟现在的情况如何?”慕容少怀问道。

“不太清楚。”慕容少擎应道。“二哥的来信中只要我尽快赶来接应你们,并没有提到六弟的情况。”

相较于慕容少怀的担心,他显得冷淡许多;这并非他不重手足之情,而是自从六年前他受过一场重伤后,个性上便完全没有了年轻男子会有的莽撞冲动,反而慎思而后动,在情况未明朗之前,绝不会无端担心或是作多余而无谓的猜测。

“没有提……那应该表示情况并没有恶化。幸好我们已经顺利取得九续丹,现在只要在期限内赶回陕西即可。”

“那些人是谁?”想到早先的打斗,慕容少擎问道。

“是杀手。”慕容少怀将他们受到攻击的事简略说了大概。“我猜他们应该是受人委托,否则不会对我与啸月出手。”他一转头,想询问啸月的意见,却正好看见她在发呆。“啸月?”

“啊?”她回过神。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啸月露出一个没事的笑容。

“赶了一天路,是该累了。不如你先休息,我和四弟再坐一会儿。”慕容少怀关心地建议道。

“好。公子、四少,啸月先告退。”啸月站起欠了欠身,便先行回房。

她走后,慕容少擎才探思的开口:“大哥,她怎么了?”啸月是女儿身之事,在他们几个兄弟中并不是秘密。

慕容少怀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也许是太累了,毕竟她的伤才刚痊愈,又与人动过手,难免会虚弱些。”

“受伤?”

“嗯,若不是遭人暗算,失足跌下青海湖,恐怕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黑风山庄在什么地方。”他将黑风山庄内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慕容少擎沉吟道:“为什么后来傲天放肯将丹药让出?”

“这我也不明白,但我想那个条件并不是主要原因。”慕容少怀道,“也许,真是那个神秘的姑娘帮了我们,否则傲天放不会在隔天使转了念头。对那个神秘的姑娘我总觉得有种熟悉感,但是……我又很确定以前并没有见过她。”

“哦?那就奇怪了。”慕容少擎也不明白。

慕容少怀忽然想起一事。“四弟,你来得正好,我想请你帮我送封信。”

少凌的事目前已在掌控中,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另一件事了。

“什么信?”

“是关于啸月的……”

夜里,花艳姬负伤潜入行馆。

“谁?!”察觉房门外有动静,里头的人立刻出声探问。

“是我,花艳姬。”

一听到这个名字,房内的人立刻前来应门。

“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宁王皱眉,随即看到了她臂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是啸月伤的。”花艳姬答道。“想不到他们两人受伤跌落湖底之后,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这伤口就是今天与他们动手的结果。”

宁王听得面色一沉。“为什么会出这种事?”

“是我的疏忽。”花艳姬说道,“此番前来只是提醒王爷要小心,至于他们两人,我会继续追杀。”

她与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不只是买卖交易那么单纯,还牵扯上杀夫之仇。

今生今世,就算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也会追杀他们到底。

听见这话,宁王面色稍微缓和了些。“算了,你暂时先留在我身边把伤养好,至于事情该怎么做,时候到了我再告诉你。”

“多谢王爷的好意,艳姬心领了,但我非杀慕容少怀不可。”花艳姬一拱手,准备离开。

“没有我的帮忙,你想要报仇是不可能的。”宁王及时的一句,让花艳姬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

“你和他们动过手,应该知道若是和他们硬碰硬,现在的你绝对很难获胜,倒不如我们一起合作。至于先前给过你的报酬,就当作是给你的补偿,你不必退还。”宁王说道。

花艳姬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接受。“多谢王爷。”

“好。”见她同意,宁王笑了出来。“本王立刻让人准备一间房给你疗伤休息。”

自青海回陕西的路上,三人没再受到任何阻碍,顺利回到陕西境内。在省界交接处,慕容少擎即与他们分手,自行往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啸月与慕容少怀则赶回慕容世家。

“大少爷回来了!”

慕容少怀一回来,慕容世家上上下下立刻骚动起来,门口的守卫一路飞奔进去报消息,慕容老爷与夫人闻讯后即刻出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向父母打过招呼,慕容少怀随即转向刚出现的慕容少远。“三弟,六弟的情况如何?”

“很不乐观。”慕容少远摇头。

慕容少怀立即拿出身上的药瓶。“这是九续丹。现在就要为六弟除毒吗?”

“嗯。我现在立刻到六弟的房里,在我还没有出来之前,请爹娘和大家在外面等候,别贸然进房。”慕容少远说完,立刻往六弟的院落而去。

所有人都跟在他身后,慕容少远进房后,不一会儿曲悠便出来了,留给他一个绝对安静的疗毒空间。

“少怀,你是怎么找到黑风山庄的?”趁着众人都在外头守候,慕容老爷问道,让大家的情绪别一直沉浸在等候的焦躁里。

“其实,就算去过一次,我依然不知道入庄之法。爹,黑风山庄之主傲天放原本不肯相救,最后还是以条件交换,他才肯将丹药相赠。”慕容少怀说道。

他许下的那个承诺,也许会改变慕容世家的未来。

“什么条件?”

“他要慕容世家一条命。”

闻言,众人霎时瞪大眼,于是慕容少怀又将情形叙述一次。这下子,众人的脸上没有了刚才重见曙光的喜悦,反而都多了一层忧虑。

“我觉得,傲天放会做这种要求,一定有他的含意在。”慕容少祈推测道。

“我也这么想。”慕容少怀同意他的看法,“但在当时我无法顾虑那么多,只能先答应;而傲天放也承诺,绝不会要慕容世家自戕以作报答。现在最重要的,是希望少凌能够痊愈,其他的问题都以后再谈。”

“嗯,一切等少凌好了再说吧。”慕容老爷说道,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合闭的房门上。

趁着众人专注于等待,无暇分心他顾的时候,啸月悄悄的退开了。

慕容少凌复原了,慕容世家上上下下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欢欣的饮酒谈笑。

在这一片喜乐之中,唯有啸月沉默感伤。这大概是她能帮少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的身分已被拆穿,再留在他身边,只会连累他。

看着眼前四对璧人──慕容少祈与梅影、慕容少远与云飞絮、慕容少烽与莫冬雩、慕容少凌与曲悠,每一对都是郎才女貌、一脸沉浸在幸褔里的容光焕发模样,看来慕容世家离办喜事不远了,只是不知道,届时她会在哪里?

夜深人静,啸月悄然理好行囊,在离开之前,她忍下心中的不舍,轻轻步至慕容少怀的房门前。

“少怀,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她对着门扉低语,重重的咬住下唇阻止心痛倾泄出来,但心中的苦却不断地扩大。

怎么也没想到,要离开这个男人会让她的心这么痛。在还没落泪之前,她毅然转身,纵身一跃离开了慕容世家。

啸月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停下来,想再离开便是加倍的困难。夜色中,她不断向前奔去,被离别占据的纷乱心绪,早已无法再顾及其他,也因此忽略了自她离开慕容世家之后,便一直有人暗暗跟随着她。

在确定啸月是要离开后,她身后的身影转往另一个方向奔去。黑影跨过好几个院落,然后才在一处别院停了下来,同时跃下屋檐。

屋里的人一见她进门,便立刻出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回王爷,啸月已经离开慕容世家了。”花艳姬答道。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离开慕容世家?”啸月与慕容世家的交情颇好,现在正是慕容世家热闹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离开?

“也许……因为她是女的。”她猜想道。

“女的?!”

宁王讶然的语气让他抬起头,随即想到他并不知情。

“王爷,我没告诉过你,受封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的啸月其实是女儿身吗?”看着宁王震惊不已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在啸月落崖之前,她头上的纶巾被我削落,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啸月竟然是个女人。”

宁王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她的话。“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有先告诉我?”

“是我一时疏忽了。”她低头道。

宁王见她一脸歉意,这才缓和了表情,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接下来你不必再冒着生命危险动手,我也有办法除掉慕容少怀与啸月了。”

“是什么方法?”

“女扮男装进京赴考,光是颠倒阴阳、欺瞒圣上的罪就够让他们被问斩。

这么好的一个筹码,我一定要好好的运用。”宁王想着,不禁得意的大笑出来。

花艳姬一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早早告退。

江湖人的恩怨,有江湖人的解决方法,毁人全家、诛连九族并不是她会用的方法。

但如今王爷是她的主子,她也只能服从了。只愿能早日为她的夫君复仇。

那么她就能早日离开这里。

奇怪,都辰时初了,啸月怎么还没起身?

由于啸月是慕容少怀的客人,所以一直居住在他院落中的客房;她一向在卯时就起身练剑的,今日却破天荒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慕容少怀觉得奇怪,决定上前拍门。

“啸月。”他拍了拍门,丝毫不见动静,也没人应声。他心知有异,立刻打开门进去,发现床铺整整齐齐,而啸男的人和剑都失踪了。

“该死!”他忍不住低咒,然后立刻决定离家。

得知消息的众兄弟们全都感到奇怪,一伙人聚集在大厅。

“怎么回事?大哥,你怎么突然决定要走?”

“啸月走了。”慕容少怀脸色凝重。

“啊?”众人面面相觑。“啸月要走,为什么连提都没有提?”

“她会去哪里?”

慕容少怀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已经猜出啸月会去哪里了。

“我想,她应该是回京城去了。”

“回京城?”

“她的身分已经泄漏,会选择离开,一定是怕连累我。”

“什么身分?”众女子不明白地问。

“啸月──其实是女儿身。”慕容少怀一句话,惹得她们同时瞪大眼,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这……是真的吗?!”那牵扯的事就太大了。

“如果只有我知道那还好,可是在青海湖遇险时,那批杀手同时也知道了这件事,这才使得啸月不告而别。”她一定是猜到他会阻止地做傻事,所以才干脆不告而别。

慕容少祈想了一想。“大哥,现在你决定怎么做?”

“啸月的事,原本可以不让皇上知道,这样便不会有欺君一罪;但现在邢批杀手既然知情,宁王一定也已经知道这件事,接下来他必定会向皇上举发,藉此将我牵扯进去,一举除掉我和啸月。”他顿了一下,“我必须立刻回京面圣。”

“大哥,你怎么知道是宁王?”慕容少凌问道。若不是因为他的伤,大哥和啸月也不会有这种麻烦,所以他更加关心这件事。

“这是我的推测,不过应该不会错。”根据他后来查证所得到的消息,宁王在杀手追杀他和啸月的时候也到过西宁,并且和花艳姬接触过。那么谁是幕后的主谋,其实己不难看出了。

“可是宁王为什么要为难你?”

“因为我让他唯一的爱子发配边疆。”强掳人妻、奸淫女子、仗势欺民,罪证确凿后,他没判死罪就不错了,没想到宁王还是怀恨在心,处心积虑的要为爱子报仇。

“那么回京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慕容少祈再问。

“打算?大概就是和啸月一同被推出午门斩首吧。”慕容少怀笑笑的说,当场惹来一堆白眼。

“大哥!”他们同时发出警告声。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开玩笑。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接收到众人不大有耐心的“催促”眼神后,慕容少怀立刻改口。“还有几种是最好、好、次好、次次好的状况会发生。”

慕容少祈蓦然笑了出来。论整人与老奸巨猾的功力,人人都说他是个中翘楚:但在慕容世家,他了不起也只能算是第二呀!

“大哥,四弟已经帮你将事情办好了,现在你该把你的计画说一说了,不然当爹娘知道这件事时,很可能会被你吓死的。”他知道慕容少擎送信一事,所以这么说。

“我是有一些因应之策……”慕容少怀开始说明他的计画,众人全仔细聆听,然后参详着意见。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必,你们等着看就好,顺便安慰爹娘,要他们别为我担心。”慕容少怀交代道。他选择这种手段,也算是胡为了。

“我们会的。”慕容少祈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去处理你的事,家里的一切我会打点。”

“多谢。”

“对了,大哥你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他得尽快赶回京城,否则不知道啸月到底会做出什么傻事。只希望他到的时候还来得及阻止。

唉!要皇上不追究这“欺君”一事,可还得费一番周章呢!想到未来要面对的,慕容少怀就觉得自己命运坎坷。

目送大哥离开后,众兄弟个个面有疑色。

“二哥,你看只有大哥一个人,可以解决吗?”慕容少凌问道。

“放心。能当上咱们大哥的人,除了比我们早出生之外,脑袋爪当然也不是长着好看的。”慕容少祈如是回答。

“很难说。”老五慕容少烽却有不同意见。“一个男人再精明,只要碰到与自己心爱女子有关的事,通常都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这是实话,在场的男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对大哥有点信心吧。”三少这么说道。

听见这一番对话,在场的四名女子面面相觑,各自叹了一口气。

她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对象了,这些个男人明明是同胞手足,却这么没同情心,一个个只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奇怪,她们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他们的?

第七章

啸月独自回到京城,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进宫求见皇上。下了早朝正在御花园闲游的皇上一听是啸月,便直接召见了。

不过等她入宫之后,皇上却颇为惊讶。“怎么只有你一人?少怀没与你一道回来吗?”

老实说,宫里缺了少怀相陪,实在是寂寞不少,他每天除了国事还是国事,连想找个咨商的对象也没有。

只有这种时候,他会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少怀外调呢?让他去做钦差,虽然也替朝廷做了不少事,但只要一想起他可以逍遥的在外面到处游走,皇上就觉得羡慕不已。

“慕容大人尚在家中与家人同聚,所以啸月才一个人先回来。”啸月低着头道。

“啸月,平身吧。朕说过,在宫内只有我们时,不需要那么拘谨。”皇上说道。没关系,反正啸月回来,表示少怀应该也快到了……想到这里,他不觉偷偷打量啸月好几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变得形影不离了;但这也是他的错,没事干嘛将一名好护卫让给少怀呢?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一点心痛。

“谢皇上。”

“啸月,你单独前来见朕一定有事要与朕说,对吗?”皇上猜测着啸月的来意。

“皇上英明。”啸月恭敬地道。“臣想请皇上准许臣辞去护卫一职。”

“什么?!”正在喝茶的皇上差点喷出来。他有没有听错啊?!

“臣请皇上准许臣辞去护卫一职。”啸月再度说道。

“为什么?”皇上放下杯子,再也没有闲情喝茶了。“你正值年轻有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辞官?”

“这……”啸月犹豫了一下。“臣想返乡,过平民百姓的生活。”

“这算什么理由?”皇上听得皱眉。“少怀知道这件事吗?”

“他……他不知道。不过他应该不会反对。”啸月硬着头皮道。

皇上本来想反驳,后来一想不对。少怀也是不想当官的,要不是六年前他一招拐骗兼利诱,现在少怀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逍遥去了,哪还有可能留在朝廷为他效命?

“先等少怀回朝再说吧。”皇上拖延道。如果少怀知道啸月要辞官,会不会也说他不想当官了?

想到可能一下子损失两名爱将,皇上忍不住开始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天,真是令人头痛。不管了,先把人留住再说。

“啸月,在少怀还没回朝廷之前,你就暂时跟在朕身边吧。”末了,皇上还加上一句威胁,“这是朕的旨意。”

“是,啸月遵旨。”

“嗯。”皇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喝他的茶。

啸月忧心忡忡的想着,她得赶快想办法才行,否则时间一拖久,等少怀找来、事实被揭发,到时就不可收拾了。

而皇上……唉,天威不可犯哪!

自从啸月被暂时留下来以后,皇上走到哪里,她就必须跟到哪里;只有在晚膳过后,她才不必陪在皇上身边。

“启禀皇上,宁王在宫外候旨求见。”

皇上刚下了早朝,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没想到内侍就带来烦人的消息了。

“宣。”合上奏折,皇上皱了下眉头。怎么最近那么多人回来呀?偏偏他在等的那个人就是还没来。

不一会儿,宁王走了进来。“参见皇上。”

“皇叔不必多礼,请坐。”皇上道。“不知道皇叔特地进宫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回皇上,臣今日进宫,除了是向皇上请安之外,也是为另一件攸关朝廷颜面的大事而来。”宁王的语气十分凝重。

“哦,是什么事?”

“敢问皇上对一品御前带刀护卫啸月的过去知道多少?”

“啸月?就朕所知,他无父无母,也无其他亲人,入朝受朕赐封之后,就一直跟在少怀的身边;少怀对他的能力评价不低。”皇上答得顺口。

“除了这些呢?”宁王提示性的再问。

皇上皱起了眉。“皇叔,你有话尽管直言,朕实在猜不出你指的是什么。”

“是,皇上。”宁王恭敬地道。他这个皇帝侄儿可不简单,能在接位短短几年之内将政风转为清廉严明,除了本身勤于政务之外,就是靠他的识人之明;

要让他怀疑自己拔擢的人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宁王小心地道:“皇上,臣在外头听到一些关于啸月护卫的传言,但不知道是不是事实?”

“什么样的传言?”

“听说……啸月并非男儿汉,而是一名女子。”

“什么?!”龙颜一变,很是可怕。

“皇上请先暂息雷霆之怒,关于这项传闻,臣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真凭实据。”宁王补充道。

这么一说,皇上的表情这才和缓了些。

“既然没有真凭实据,皇叔怎可听那些不实的流言,然后跟着起哄呢?”

皇上板着脸道。

“是,是臣的疏忽。”宁王受教的低下头道:“但是空穴不来风,为免有人故意扰乱圣聪、冒犯天威,造成人心的混乱,也为了啸月护卫的名声着想,皇上是否该派人查明此事?”

“这……”皇上迟疑着,似乎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

“皇上,”宁王继续游说。“这么一来,对啸月护卫只有好处,至少以后没有人会在他背后议论些什么,而往后若是有人提起这件事,皇上也可予以严惩以正视听。”

“啸月是朕亲封的一品护卫,这么做不等于是要朕自掌嘴巴?!皇叔难道信不过朕的眼光,否则为什么要提这种荒谬的主意?”皇上反问道。

“皇上,臣绝无此意。”宁王站了起来,躬身一揖。“臣这么建议只是希望为皇上解忧而已,现在知道这件传言的人并不多,若是再过一阵子,有更多的文武官员听闻这件事,岂不是会引起满朝争论?只怕那时皇上会更难为,臣是为皇上担忧呀。”

“这……让朕想想。”宁王说的也有道理,身为皇上,他当然也不希望为了这件“小事”而闹得满朝不得安宁。

“皇上,请下旨查明吧,臣自愿负起此事。”宁王说道。

“不,让朕和啸月先谈一谈。”

“可是──”

“不必多说,朕心意已决。”皇上打断他的进言。“这件事朕自有主张,皇叔不必再多言。”

“是,皇上。”带着满心的不甘,宁王只好告退。

宁王走后,皇上沉思了一会儿,唤道:“啸月。”

“臣在。”听见皇上呼唤,隐于御书房暗处的啸月立即现身。

“刚才皇叔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啸月低头回答。

“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皇上的口气平淡,似乎不气也不恼。

啸月台眼看着皇上,然后单膝跪下。“是是有罪。”

“那么,‘你’是承认,朕御封的一品护卫是女儿身喽?”

啸月深吸口气。“臣,的确是女儿身。”

该说是她能力太好、他眼拙,还是全天下的男子都不中用了,连一名女子也比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没有想过“欺君之罪”的严重性吗?!这下皇上想当作没这回事都不行了。

“是有苦衷。”啸月只能这么说。

“说说看。”

啸月犹豫的抬起头看着皇上,眼里似乎有许多想说的话,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垂下眼。“都过去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皇上,您就判臣的罪吧,只是这件事和少怀没有关系,希望皇上能念在少怀为朝廷尽忠的份上,不要将这件事扩大,所有罪责就由臣一个人承担。”

皇上听完她的话,反而笑了。“你不为自己求生路,却宁愿为少怀脱罪,为什么?”

“啸月女扮男装应试,是在与少怀同僚之前,若真要论‘欺君’,在那个时候臣已有罪;既是臣自己的事,就不该连累他人。”

“更何况少怀一向很照顾你,是吗?”皇上有趣的接了下去。

啸月没有回答,像是默认。

皇上只能摇摇头。就如少怀曾经说过的,啸月的心肠太软、个性太过耿直,并不适合在官场上与人争长短。

“如果朕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但现在朕却不能不管了。”皇上唤进内侍吩咐道:“取下啸月身上的剑,将她带入大牢内候审,朕妀日再做处置。记住,除非有朕的旨意,否则只要啸月在牢中受到任何委屈,朕绝不饶恕。”

这是在少怀回来之前保全啸月的唯一方法。

“遵旨。”

啸月无言的欲随内侍而去,皇上又突然唤住她:“啸月,朕答应你,这件事将与少怀无关。”

啸月一听,露出了笑容朝皇上盈盈下拜。“谢皇上恩典。”然后,她便随着内侍出了御书房。

“若换回女装,啸月必也是美丽佳人一名;只是没想到为了少怀,她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少怀呀少怀,你究竟还是比朕幸运。”皇上感叹不已。

虽然后宫嫔妃百千,但有谁是真心的在对他?除了敬他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除了要他所能给予的富贵荣华,还有什么呢?

唉。

最近为了啸月与少怀,他叹的气也够多了。

连日来京城传言满天飞,热闹不已。

听说,当年以十七岁的年纪夺得武状元,受皇上赏识而赐封为一品带刀护卫的啸月竟然是名女子?!

天哪,这个消息若是真的,那些与啸月同时赴考而败于啸月之手的男人们,全都该买块豆腐撞头自尽了。

听说,是宁王向皇上举发此事,皇上知道后震怒不已,已经下旨撤去啸月的护卫一职,并且将她逮捕下狱。

满朝文武、市井小民全都为了这件事议论纷纷。本来嘛,见过啸月护卫的人都觉得他实在生错了性别,他的相貌实在是太秀气、太漂亮了,现在有了这项传闻,他们的疑惑全都得到了解答。

原来啸月的真实身分是位女红妆,莫怪她年纪愈长愈美丽。

现在,大家的注意焦点还多了一项──啸月自为官后一直都跟在慕容少怀身边,那么慕容大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当慕容少怀回到京城时,就发现全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而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大家还热烈的押注,有人赌啸月会没事,有人赌慕容少怀与啸月两人会同时被问斩,有人赌慕容少怀没事但啸月会被问斩……光听这些流言,慕容少怀就开始头痛了。啸月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弄得传言满天飞?!

不管这些了,他得先将事情弄清楚才行,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进宫去见皇上。

当慕容少怀人在宫外候旨之际,御书房内,宁王仍不断与皇上讨论啸月欺君一事。对于啸月仅被撤去官职、逮捕入狱的结果他并不满意,何况到现在慕容少怀还逍遥法外。

“皇上,有关啸月护卫之事,不赶紧做出处置是不行的;现在朝野上下都为了这件事议论不已,皇上若没有做出一个令众人心服口服的处置,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反应。”

“皇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于宁王每天都来和他谈这件事,皇上已经非常厌烦了。

听见皇上的语气不好,宁王做出一脸惶恐状。“皇上既然觉得厌烦,是臣多事,臣不敢再说。”

“皇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皇上才说完,就有内侍进入禀报。

“启禀皇上,慕容大人在宫外候旨求见。”

“宣。”皇上立刻说道。

“遵旨。”内侍赶忙离开。

少怀终于回来了。皇上暗自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也从刚才的不耐烦变得轻松自如了。

“皇叔,你刚才要说的话还没说完,继续吧。”

“是。”宁王回道。“技压群雌的武状元、御封一品带刀护卫,现在竟然证实了是名女子;这颠倒阴阳的行为,岂不是视满朝文武皆为愚人,没有人看得出她的伎俩?再者,她女扮男装多年,食朝廷俸禄,却欺上瞒下,又哪里有为人臣子的本分?”

“王爷言重了。”慕容少怀的声音从书房外传了进来,人也随即出现,对皇上行拜见之礼。“臣慕容少怀,参见皇上万岁、王爷千岁。”

“免礼。”皇上道。“少怀,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慕容少怀微微一笑,从容的看着宁王。“若说啸月女扮男装欺瞒圣上,这是实情;但若说啸月没有尽为人臣子的本分,这少怀倒有不同的意见。这些年来少怀与啸月奉皇上之命巡狩四方,期间啸月一直克遵本分,举凡办案、查案、铲除恶贼盗匪,她的功迹是有目共睹;如果单就一项欺君就抹杀啸月这些年的努力,未免有失公允。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论男女皆同,自古以来亦不乏女子为国尽忠,少怀就事论事,还请王爷明察。”

“哼,啸月是你的手下,你当然为她说话。”

“王爷这么说,是指皇上识人不明了?”慕容少怀凉凉的将话锋一转。

“这……这与皇上何干?”

慕容少怀气定神闲地道:“当初皇上封啸月为护卫,是肯定她的能力、武艺,王爷如果说少怀护短,那不也等于暗喻皇上错估了啸月的能力?”

“这……”宁王一回头,正好看见皇上不太好看的表情,连忙俯首道:“皇上,臣完全是一片忠心才来提醒皇上,绝没有暗喻或是指责之意,请皇上明察。”

皇上故作严肃的道:“朕明白皇叔的心意,朕答应会尽快对此事做出裁决,皇叔可以放心。”

“是,皇上英明。”宁王始终没有再抬头。“那么臣告退。”

“嗯。”皇上轻轻颔首。

宁王转过身,铁青着一张脸退出宫外。他恨恨地想道:慕容少怀,你给本王记住,本王若扳不倒你,誓不罢休!

宁王一离开,君臣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你给朕找来了什么好差事!”皇上埋怨道。

“臣惶恐。”慕容少怀怪声怪气的认错。

皇上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好了,你倒给朕说说,潟什么会出这种事?”

每天一堆处理不完的国事已经够让他忙了,原以为少怀最值得信赖,绝对不会给他惹麻烦,结果事实证明,人是不可以太铁齿的,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临时给他来个“欺君之案”得审,而且还不能随便把人给斩了,真是头痛!

“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只不过刚巧在现在发生而已。”慕容少怀有说跟没说一样。

“那你有什么打算?”现在朝野都在关注这件事,他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因此他必须先知道少怀的想法,才能作出因应之道。

这也是他只将啸月逮捕下狱,却迟迟没有作出判决的原因。

“皇上,‘欺君’是必斩之罪,少怀无力为啸月解围;但恳请皇上念在啸月有功于朝廷,免了她的死罪。”

“朕若饶了啸月死罪,先不说别人,光是皇叔那关就过不了。为了这件事,他天天入宫找朕详谈,朕若不能让他心服,也无法免去啸月的罪责。”可怜哪,即使尃贵如一国之君,也有不能不面对的“舆论”压力。

慕容少怀正在动脑筋,所以一时间也没回话,结果是皇上实在等不下去了,忍不住轻轻地“吼”了出来“慕容少怀,你给朕说话!”

慕容少怀忍不住笑了出来,“皇上,形象、形象啊。”

“朕没时间管形象了,反正你给朕想出个办法来,否则朕只好下令处斩啸月,以正视听,到时候看你后不后悔?”

哇,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威胁他这个小小臣子?!

好笑归好笑,不过慕容少怀可不想拿啸月的生命开玩笑。

“皇上,是不是只要臣能杜悠悠众口,您就不再追究啸月的事?”

“当然。”

“好,那臣会想办法。”他自信满满。

皇上狐疑地看着他。“少怀,朕把话先说在前头,明天早朝之后,朕会去护国寺进香祈褔,在朕回来之前,你得给朕想出办法,这是期限。”他可不想每天面对皇叔那张所谓的“忠臣”脸哪。

“上香?!”慕容少怀突然灵机一动。

“怎么,朕不能去上香吗?”皇上反问。

“不是,皇上要去上香怎么可能有问题呢?”他笞得顺溜,皇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一些。

这几天为了啸月的事,他差点被皇叔给烦死,要不是他答应了少怀等他回来再做处置,又何需受此“荼毒”?

这个少怀,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想到后来,皇上忍不住又横了他一眼,慕容少怀看得想笑又不敢笑。

“不过,臣想先请皇上下一道命令。”

“什么命令?”

“啸月护卫确为女儿身,慕容少怀知情不报、欺上瞒下,一视同罪,立刻逮捕下狱。”慕容少怀笑笑的说。

有人没事会要求去坐牢的吗?皇上听得一愣,好半晌才挤得出一句话──“你脑袋坏啦?”

“慕容大人,这边请。”狱卒客客气气地说。

“嗯。”慕容少怀跟随着狱卒,然后在他的安排下进入一间牢房,刚好就在啸月的牢房隔壁。

“如果有任何事,请大人再传唤一声。”锁好门,狱卒还特地说了句。

“谢谢你。”慕容少怀一颌首,狱卒随即离开了。这个牢房关过的全都是在朝中有身分的人,因此比一般的牢房要干净整洁许多。

啸月从慕容少怀一进来,就满脸惊疑的望着他。

“你……”她慌乱的问:“你怎么被关进来了?皇上答应过我不会将你扯进来、不会让你为我受任何罪,为什么你会被关进来?”

她紧张而关心的表情让慕容少怀有些感动,不过现在还不是软化的时候。

“既然这么关心我,为什么不告而别?”隔着铁栏杆,慕容少怀看着她复杂不已的神情。

“少怀……”啸月看得清他神情里有多苦。

“真的连跟我道别都不肯。就这样走吗?”

“我……”她低下头,对私自离开的事有些愧疚。“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会被关进来?”她不答反问。

慕容少怀无奈的一笑。“拜宁王之赐,皇上只好对我做出处置。”

原以为无缘再相见,谁知道他却跟着来,同时也被判下狱。她不争气的泪水立刻氤氲了双眼。“都是我害了你。”

“啸月,看着我。”他仍坚持要答案,“我们之间的情分,真的薄到让你连道别都不愿意说吗?”

“不是的!”她低喊。“只是……我……我……再留在你身边,我会连累你的。”

像现在,即使她努力避免,他仍是下狱了。为什么皇上不干脆将她问斩呢?

那么少怀就不会受到她的牵连了。

“我并不怕。”他一再强调。

“可是我怕。”啸月终于看着他。“少怀,我知道你对我好,但现在的我已不是啸月,而是灵啸月。”

“但你还是你。”慕容少怀看着她,自始至终,他专注的神情始终没变。

他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欺君”是唯一死罪,而谁都知道他与啸月形影不离六年,要说他不知情,谁都不会信,而且还有人会以此大作文章欲置他于死地。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是啸月也好,是灵啸月也罢,在我心里,你的身分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认定的唯一伴侣。”慕容少怀的眼神锁着她的,表情依然带笑。“也许这是天意,让你暴露了女儿身分,若不是这样,我这多年来的心情就无处可诉了。”

他低哑的声音,正说明他的内心里有多期盼这样的结果;现在啸月身上虽仍穿着男装,但长发披泄,即使不曾仔细装扮,她的模样在他心里永远是无可比拟的美。

“不,不该是这样的。”啸月猛摇头。“少怀,你该注意的是能与你匹配的佳人,而不是我;你有着大好前程,怎么能因为我而断送?”

“大好前程?”慕容少怀轻嗤。“你不知道慕容世家的人一向不恋名利吗?”

“就算你视名利如尘土,但你绝不会因为自己而连累整个家族。”啸月轻声道:“如今的我,是个身犯重罪的囚犯,连平民都不如,你能护我到何时?

就算你能承诺生死相随,但是你的家人呢?慕容世家的声名又怎么能因此而坠?

少怀,你想过这些吗?”

她何尝愿意离开他,但是世事却往往教人不得不低头。就算他愿意不顾一切的护她,她却不能不为他设想啊!

第八章

啸月的话在他们之间引起一阵沉默,慕容少怀与她对视了好半晌,相同坚定的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决定。

“想过。”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在知道你是女儿身时,我早已想过会有今天。”

“你……”

“明知道你身犯欺君之罪,我对你的情却没有减少,反而不断的加深;你能说我是自作多情,但面对你,我真的情不自禁。我希望此生能有你相伴,就不能放任你担忧的情况恶化,只能想办法为你脱罪。”慕容少怀靠近铁栏杆,朝她伸出手。“相信我,好吗?”

“可是……你并不了解我。”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他已近而立之年,而她早过了女子婚嫁之龄,现在的他们都没有任性的权利,也不能以为一句“相爱”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虽然你一直女扮男装,但我们朝夕相处、同行六年,你能以一句‘不了解’就完全否决了我的心意吗?”慕容少怀深吸口气。“如果你能说,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那么我就让你走。”

“我……”啸月看着他满含炽情的眼,违心之论怎么也说不出口。

跟随他六年之久,她深知这个男人有多么光明磊落、重情也重义,让他无法不为他倾心。然而,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坦承彼此的心意?!无论他或她的心意如何,她终究难逃重罪,只是为什么……皇上要将少怀也判下狱?

望着他,一颗晶莹泪珠毫无预警的滑落脸庞。

“都是我害你的……”

“啸月!”慕容少怀急了,想安慰她偏偏受限于牢房的相隔,这该死的铁栏杆:“啸月,别哭!”

啸月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我没事。”

“相信我可以解决所有的事,好吗?”慕容少怀再次温柔的低语。“相信我可以为你承担一切。啸月,此生若没有你相伴,我宁愿放下一切,与你走上相同的路。”

他始终都在等地,等她愿意相信他;炽热的情感一直在他神情里流窜,未减一分。她从不知道自己跟了六年的男人居然这么会说话,让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借口再拒绝,尤其……在她同样也动心的情况下。

“少怀!”她低唤一声,隔着一排铁栏杆站到他面前。

慕容少怀的手指轻抚向她的脸,“你并不是全然无心的,对不?”

面对他一贯的柔情,她的眼眶里再度漾出水气。

“少怀……”她哽着声道:“如果连累了你,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不会的。”他搂她入怀。“不会的。”

能为她解围的方式,他早已想过,虽然必须冒险,但他总得一试,无论如何非让皇上赦了啸月的罪不可。

两人就这么相依偎,即使隔着铁栏杆,他们的手还是紧紧相握。

入了夜,地牢里的气温降了许多,慕容少怀问道:“冷吗?”

想到之前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过着衣食简陋的生活,无人过问,他忍不住就有些心疼。

啸月笑了。“少怀,我是恢复了女儿身没错,但我并不是那种受不住苦的弱女子,我的武状元可不是拿假的。”

她这么一说,慕容少怀也笑了。

“没办法,即使你曾经当过我的护卫六年,比一般男子更勇敢,可是你还是我心爱的女人哪,要我不为你心疼太困难了。”

“别这么说。”她红了脸。

虽然是两情相悦了,但啸月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承受不起那么露骨的言词。

“如果能这么一直和你相依偎着,不必去理会外界的事,该有多好?”会说这种话代表这种状况是绝不可能会发生的,所以慕容少怀只能感叹自己命苦。

“大人、啸月护卫,小的给你们送晚饭来了。”天色一睹,狱卒捧着两份饭菜在牢房门口出现。

慕容少怀皱眉。“你是谁?”他来之前所见过的狱卒并不包括这个陌生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刻意压低过。

“哎呀,不好玩,大哥你干啥那么精明嘛!”那个狱卒咕哝着,然后抬起脸。“是我啦。”

“少凌?!”他们同时楞住。“你怎么来了?!”

慕容少凌耸了耸肩。“不只我,四哥也还没走,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慕容少怀走向他,一脸不敢茍同。“所以你就让那些狱卒暂时休息,然后自己混进来?”

果然不愧是长兄,将他的诡计料了个十成十。

“呃,是呀。”慕容少凌只能傻笑。“我们担心你‘孤掌难鸣’嘛,所以奉二哥之命特地来援助你的。”

“你来了,那曲悠呢?”他不以为少凌会把曲悠丢在家里。

“我在这里。”才说着,曲悠便从地牢门口偷偷溜了进来,一脸笑意。“大哥、啸月姊姊。”

拜托,这是劫狱耶,哪有人那么轻松愉快的?!

“好吧,你们来此地到底想怎么做?”慕容少怀问道,有些认命地想:反正来都来了,还能叫他们回去吗?

慕容少凌和曲悠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起回答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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