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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浓时枫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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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情到浓时枫转红》是由宋星帆创作的一部跨性别题材小说。故事发生在京城,讲述了一个名为陶丹枫的男孩儿,在母亲陶夫人的强烈期望和细心栽培下,长大成为了一个外表如女儿般美丽的少年。陶丹枫从小生活在充满女性气息的环境中,乐于打扮,直到接近成年时依然对自己的性别一无所知,家人也都对他隐瞒了真实的性别。随着情节的发展,陶丹枫的特殊经历引发了一系列情感冲突与自我认知的探索。在面对来自外界和家庭的压力时,他将不得不去理解和接受自己的身份,在这个过程中,陶丹枫与一个曾是乞丐的青年石无心的命运相交织。两人之间的情感微妙而复杂,伴随着冒险与情感的纠葛。此部作品不仅探讨了性别认同问题,还涉及了亲情与爱情的多维探索,塑造了生动的人物与丰富的内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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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7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宋星帆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性别认同, 伪娘, 小说, 变身, 青春, 情感, 自我探索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情到浓时枫转红  作者:宋星帆

第一章

京城

落英缤纷,丹枫四野。

时值深秋,是个醉人又怡人的季节。

京城有“四公子”,人称“四块玉”。

“美玉”陶丹枫。

“温玉”齐剑飞。

“寒玉”聂天星。

“噗玉”步若尘。

这四大公子之所以成名于京城这卧虎藏龙之处,自有他们不同于常人之际遇。而“玉”,乃是一种半透明带有光泽的美石。玉,之于中华民族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代表吉祥、美好。故此四公子,能得京城人士称为“四块玉”,本身之美质,自不容置疑。

这一回,咱们先来瞧陶丹枫的故事。

陶府在京城称得上富豪之家。

陶府的主人陶千尚,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布衣大商贾,但是他生性“节俭”,不家铺张,因此陶府也不过比普通人家的四合院略大了些。

不过陶千尚的儿子们,一个个生性外向,谁也不肯窝在家中。

仅陶丹枫一人,和父母同住。

陶丹枫有三个哥哥,全都是空有一副壮硕身体的纨绔子弟。唯独陶丹枫长得眉清目秀,却也因这外表引起了一连串风波。

不如话说从头。

陶夫人连生了三名硕男丁之后,一心想添个千金。

终日求神拜佛,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陶夫人又怀孕了。就在深秋枫红的季节里,生下了陶丹枫。

单看陶丹枫那红通通的秀丽脸庞,你几乎可以一口断定,丹枫活脱脱是个女娃儿,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

但,就差那百分之一了。

世间之事,无法尽如人意。喜获麟儿,对膝下犹虚之人而言,乃人生一大乐。但同样的事情在陶府,却另有一番心情。

陶丹枫是个男娃,陶夫人详瞧了他的胯下。

陶夫人顿时嚎陶大哭起来。

盼女心切的陶夫人,于是“自欺欺人”了起来。

自小把丹枫装扮成女红妆,而且一扮就是近十八年。

这十八年来,难道陶丹枫都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吗?看来似乎没有,因为他喜欢他那个“样子”。

他非常爱梳妆打扮,平日闲来无事时,也能对着镜子看上老半天。

他那一张鹅蛋脸,在头饰发簪的衬托下,美如书中仙子。丹枫尤其偏爱流苏袖,长裙拖地的他,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谁敢说他是个男人,准是瞎了眼了。

陶丹枫自幼就聪明过人,事事触类旁通,可以举一反十。

可是单单“性别”这一事,他就是不懂。

这只能统归于陶丹枫的足不出户,再加上家人的刻意隐瞒。

他这十几年来见过的男人,至目前为止,就只有陶家的男人。

陶丹枫身边有着一群伺候他的丫环。

陶千尚虽然吝啬出了名,但对聪敏乖巧的小儿子可是宠爱有加。恨不得早日恢复儿子的男儿身,以继承家业,但陶夫人已“病入膏盲”,抵死不肯让丹枫恢复男儿身。

陶千尚无奈之余,只得过一时算一时甘。

陶夫人亲自教导丹枫功课,以免又重蹈了丹枫三位兄长的覆辙,步上没落之路。陶夫人出自名门,自幼饱读诗书,算得上是位才女。但古有明训“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陶夫人无法去求取功名,她心中总是耿耿于怀。

现在,丹枫成了实现她愿望的最佳人选。

唉!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丹枫的“配合”度又是如此之高,所以他一直生活在琴棋书画之中,终日与胭脂花粉为伍。

陶家那另外三个儿子,也只得硬是对外承认他们有一个小幺妹,否则陶千尚一文钱也不给他们。

十岁时的陶丹枫,其实出过门一次。但也只是到大门口而已。

那天,门外有人来乞讨。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脸上乌漆抹黑的。

仆人赶小乞丐走,敢情小丐儿是饿坏了,竟赖着不走。

“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小乞丐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好像多天没洗澡。

陶千尚家有明训,做善事可以,但必须是那种轰动一时、流芳万世的才行。至于这种小施舍,仅仅你知我知的小恩小惠,就留给别人做吧。仆人哪敢不从,喝令小乞丐走。

小乞丐见乞讨无望,破口大骂起来。

可别小看这小小丐儿,虽说饿了多天,骂起人来可是声音宏亮,粗鄙之语尽出,骂个没完没了的,惹得路人个个瞠目结舌。

说时迟,那时快!小乞丐从地上捡起块碎石头,迁往陶府内丢去。

力道很强,想必他是用尽吃奶的力气了。

小石头扔进陶府内。正巧砸到了在花园赏花的陶丹枫。丹枫惊呼了一声,还好!小石头没打到他的脸。

可是丹枫左耳际的鸡心耳环被打落在地。

耳环碎成两半。

丫环们齐涌过来探看,深伯丹枫受伤。

伶俐的仆人即刻打开大门,一把抓住了正想开溜的小乞丐。

丹枫被石子扔中,这还了得。

陶府上上下下为之惊动,陶先人更是惶恐万分,深怕丹枫受了惊吓会留下后遗症,把丹枫揽在胸前不放。

陶千尚怒气冲冲的,执意要把小乞丐送到衙门去。

“你这个小杂种,还不快给我跪下来道歉!”

小丐儿原本自知理亏,心有怯意,但一听到“小杂种”三字,两颗眼珠子立即瞪大,还散发出两道寒光,让人不寒而栗想必他十分痛恨“小杂种”三字。

小乞丐的年纪看来比丹枫略大一、二岁,个头则高出甚多。丹枫一直倚偎在陶夫人身旁,他目睹眼前的一切。

不跪,小乞丐就是不肯跪。

“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跪不跪!”陶千尚怒不可遏,喝令仆人去拿棍子来。

就在棍棒要挥下之际,丹枫出声了。

“爹!得饶人处且饶人。”陶丹枫替小乞丐求情,陶千尚这才放了小乞丐一马。

可是那小乞丐一点也不领情,仍是一脸倔强,连个谢字也没有。

他用眼角瞥了丹枫一眼。正好迎上了丹枫温柔的眼神,他在对他笑。小乞儿立即收回眼光,不但没有回应,反而翘起了嘴,一副满不在乎状。

众人簇拥着丹枫回内室去,留下小乞丐一人,望着深锁的朱漆大门。

临进屋时,丹枫把原本捏在手中的碎耳环,悄悄地丢在地上。

即使耳环已碎成两半,可仍值不少钱的。

小丹枫宅心仁厚,想小乞丐捡起了它好去换钱。

丹枫没有机会回过头去瞧小气丐是否捡起了碎耳环,他甚至连他的面孔都没看清楚。

小乞丐实在是太脏了。

脸上除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外,丹枫再也记不得其他了。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晃眼,陶丹枫就快十八岁了。

再过两年,依当时的礼俗,男子年满二十岁时,该行“弱冠之礼”了。

可是直至今日,陶丹枫对自己的性别依然是慒慒懂懂。而陶府上下更当没这回事。

陶夫人虽一手培植陶丹枫,但也另外请了私塾老师来传授课业。

不过,没有一个私塾老师识破丹枫的身分,全都把他当成俏丽的“女红妆”。

或许您佬也觉得奇怪。为何丹枫身上的男性特征,一直迟迟未出现?

丹枫仍然有着稚嫩的童音,清纯如小天使般。

这一切,看在陶千尚眼中,是越看越心急。

他原本以为,只要忍到丹枫出现了男性特征,一切情况就会改变一届时,夫人也只得接受事实了。

直至今日,丹枫非但没有长胡子,连喉结也没有突出。

更别说是皮肤变粗糙,声音变低沉了。

几次,陶千尚甚至想偷窥丹枫沐浴,看看他到底是否真是男儿身?

陶夫人似乎看穿了陶千尚的心思,劈头就骂。

“丹枫的爹,你就不能让我过过好日子吗?”

“夫人,都快十八年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一会耽误枫儿一生的!”

陶千尚虽然宠爱妻子,可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

“别看了!没有,什么都没有。”陶夫人斩钉截铁地说着。陶千尚大吃了一惊,向后连退了数步。

陶千尚担心此刻的陶丹枫,已成了“太监”。

陶夫人皱起了眉。

“相公!您真当我疯了不成。” 陶夫人铁青着脸。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陶千尚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我只是让丹枫服下了一些药。”

“什么药?”

陶千尚一听,又是一惊。

他早晚会被自己的妻子吓死,眼前妻子的脸,神情闪烁。

“只是一些让丹枫晚些长大的药。”

“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陶千尚又气又急的,他真是悔不当初。想不到,十八年前一念之差,竟造成大错。

“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何况,丹枫的爹,您不觉得丹枫很喜欢‘她’现在的模样。”陶夫人说得一脸陶醉。

话是没错。但,纸是包不住火的。事实终有水落石出之日的,到时叫孩子如何自处呢,世人又如何看待他呢?

单看丹枫那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我见犹怜的模样,陶千尚自己都怀疑莫非丹枫真是个“闺女” 呢?

唉!只怪造化弄人,如此的绝色佳人,竟会是个男儿郎。

特别是丹枫叫他一声“爹”时,他更是为之迷惑。

真以为有个女儿,来向他请安问好。

可是这种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陶千尚白头发急出了好几根。

“老爷! 门外又有人来提亲了。”

陶千尚一听到“提亲”二字,更是眉头全到在起

“全赶出去!”陶千尚大袖一挥,他哪来女儿好嫁人。

也难怪媒婆三天两头的找上门来,因为一名“正常”的女子,十六岁时就该嫁人了!十八岁已嫌晚了。更何况,丹枫的才貌兼具,已是京城闻名。是多少公子哥儿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可是由丹枫怎么嫁人?

他是要老婆的才对。可叹啊!

想当初陶夫人以死相逼,陶千尚只好做了帮凶。

如今莫是自食恶果,怨得了谁呢?

而这一厢的陶丹枫,正在练字。他写的一手好字,字体娟秀,分明是出自闺阁之笔。

从小,陶丹枫就以女人自居。

其实随着年龄渐长,他隐约的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真叫他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幸亏他天真烂漫,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丫环们看自己的目光,也有一些怪异,特别是伺侯他沐浴更衣时。算了,陶丹枫不想深究。

因为他实在是非常满意目前的生活,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爹爹是布商,丹枫自然有各式各样穿不完的服饰。

丹枫偏爱弹古筝,细细五指在琴弦上拨弄着。

时而如空谷泉流,时而如万马奔腾。

可以婉约,也可以豪放,丹枫的琴艺无疑是高超的。

丹枫也知道,陶府门外老有些“男人”在探头探脑。他们全被琴声吸引而来。不过,全让陶千尚赶走。

不死心的,架起了楼梯,想爬上陶府的门墙,一窥究竟,也全叫陶千尚给推了下去。

丹枫不明白,为何爹爹比他更不喜欢他们?

丹枫从未想过要出门,他喜欢待在家里。

虽然陶府不是很大,但室雅何须大。

丹枫每天都过得很快乐,生活在诗情画意之中。丹枫很喜欢娘为他煮的洛神茶。味道清香,滋味可口。

他很喜欢、而且是每天必喝的饮料。

丹枫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娘的洛神茶。日子要怎么过。

“丹枫!”陶夫人来了!陶丹枫起身去迎接。

“来!把茶喝了。”陶夫人要丫环秋菊把洛神茶端了上来。

陶丹枫听话地一饮而尽。

看得陶夫人一阵欢心。她生了个听话的好孩子。

洛神茶中有药,陶丹枫浑然未觉。

“丹枫!你会想改变目前的生活吗?”

“娘!我不会的。不会是娘要我嫁人吧?”

“怎么会呢?娘才舍不得哩!”

“我谁也不嫁,一辈子都陪着娘。”

陶夫人喜极而泣。

“母女”俩亲昵地拥在一块。

丫环们面面相觑,但没有人说破。谁多嘴谁就得走路!

站在屋外的陶千尚,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决定了。

他要“挽救”小幺儿。

还给丹枫男儿身来。

陶千尚盯着茶杯,那碗喝光的洛神茶。

他要去破坏妻子的伎俩,他再也不要当帮凶了。

否则,丹枫得知真相时,不恨死他才怪。

不过,话再说回来,丹枫他自己想吗?搞不好会恨陶千尚粉碎了他的美梦,把他从女儿国中给硬拉了出来。

陶千尚左右为难。

而那三个浪荡儿子,对他的产业又“虎视眈眈”的,巴不得陶千尚早日把他的财产,一分为三来。

怎么会是三?他明明有四个儿子。

“是吗?”三个儿子一同地说。真是气死陶千尚了。

老大叫陶百川,老二叫陶伍昌,老三叫陶拾庆。

三个都长得人模人样的。

可是啊!全都是不学无术之辈,只想坐等祖上遗产。

老大陶百川嗜赌,逢赌又必输。

老二陶伍昌嗜酒,每喝又必醉。

老三陶拾庆嗜色,屡玩屡得病。

得什么病?这陶拾庆最爱上妓院了,是京城出了名的嫖客。

而风月场所本来就人蛇混杂一,送往迎来之际,往往于不自觉中便染上一些“肮脏病”。偏偏这世上,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陶千尚的十张老脸被这三兄弟搞得不知该往哪摆!

所以父子不住在一块儿是对的!否则准是家无宁日。

陶千尚还不至于老得糊涂了!他没打算这么快分家产,让那三个败家子败光还得了。他得留些给丹枫。

偏偏丹枫除了琴、棋、书、画,对其他事物一点概念也没有。而原本寄望随着年纪渐长,丹枫自行明白他身为男子的希望又破灭,这下可叫陶千尚伤透了脑筋。

陶千尚跑遍了城外的药铺子。

他不敢在京城内寻医手引人注目,惹来不必要的风波。

因为他要买的是那种会“转大人”的药。如果碰上熟人问起,这叫他如何作答呢?

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陶夫人不让丹枫“长大”,那他就得反其道而行,要让丹枫快快长大才行。

这天,陶千尚自己一人出城,以避免人多嘴杂,把此行目的泄漏。

经过一天奔波,陶千尚慎重地把他费尽心思寻来的“珍贵药材”抱在胸前,但又怕被人认出是药,所以全打包了起来,乍看之下好像搂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包袱。

他顾了辆马车,准备赶回京去。

马车夫是个粗壮的汉子,驾起马车来虎虎生风,没有一般车夫的懒散。

陶千尚心想,照这车夫的速度,天黑前定可回到家。他安心地坐在马车内打起吃来。

这一放心,他竟作起了美梦来……

梦中,陶丹枫恢复了男儿身,英姿焕发。而且,继承了他的事业,也考取了功名。

陶千尚拍手叫好!终于等到这云破见青天的一日了。陶千尚满意地笑着。

马车走着走着,应该就快进京城了。

陶千尚张开眼,揉了揉眼皮,定睛一瞧——

咦,这是哪里?

京城是个繁华似锦的地方,可是此处大树一棵接着一棵,野草蔓生,分明是荒郊野外。

糟了!陶千尚心惊。

莫非他着了道了,遇上了劫匪!?一只见那名马车夫,走下马来。

“老头,下车吧!”

陶千尚虽是富豪之家,但他自奉俭朴,一身打扮极为平常,浑似一般小老百姓。问题就出在他揽在胸前的那个大包袱上。

想来,这匪徒是认定其中必藏有珍宝了,否则陶千尚为何将它们视为宝贝般,一路上毫不松懈地抱着。

“把包袱打开——”

匪徒大喝一声,陶千尚胸前随即多了一把刃。

“什么?全都是草药。”

匪徒一看包袱中全是草药,气得相草药踢飞满地。

陶千尚心疼地想去捡。但刀搁在胸口,他动弹不得。

匪徒搜刮了他的身上,只找到了些许银两。

“妈!的就这么一了点。”

陶千尚是几岁的人了!他也是看过大风大浪的,他知道此时自己绝不能露出半点口风来,否则一定被绑票勒赎。

这时有啸声传来。

看来这名匪徒是有同伴的,陶千尚冒出了冷汗。

一群人,大约二十来个,一下子就来到了跟前。

带头的是个彪形大汉,显然是他们的头目。

“张大,如何,可是一只肥羊?”

“大头目!就这么一些!”

大头目名叫张虎,是个流寇。

“哼,根本不够我塞牙缝。”

张虎两眼一瞪,一张脸横肉晃动着,显然真动气了。

一名看来像“参谋”的人,向张虎耳语了几句。

“真的?”张虎听完大喜,露出了不情好意的奸笑。

“死老头,差点叫你给骗去了,你叫陶千尚是不?京城有名的布商。”

陶千尚一听见自己的姓名被叫了出来,心中暗叫了一声──“糟了!”那名大头目身旁的智多星,看来是个包打听。

陶千尚最害怕的事,居然成真,他真成了肉票了。

张虎割下陶千尚身上一块衣襟,做为勒索的物证。

张大快马加鞭朝京城瞩府奔去。

陶府犹不知大祸临头了。

张大一下马、一启踢门去也。

仆人以为又是登翔于找上门,想陶丹枫,拿着扫把要赶人。

扫把被张大夺了过去,反倒挨了两耳光。

“叫陶千尚的儿子出来!”张大撂下话来。

仆人们见这满脸横肉的大汉来意不善,纷纷走避。众人皆想:该不会那三个宝贝少爷又闯了啥大祸了!

张大的吼声,惊动了陶家上下,连深居简出的陶夫人及陶丹枫也被这吵闹惊动了。

“娘!是谁这么大声嚷嚷,好像要找哥哥!”

“丹枫,你别怕,八成又是百川欠了人家债。”

陶夫人以为是大儿子的债主找上门来。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陶夫人依然神色自若地走出房门来。

“叫一个男人出来行不行!”

张大一见陶夫人,面露不屑状!

“百川欠了你多少赌债?”

“什么百川?你胡扯些什么?”

“还是伍昌、拾庆,他们闯出了什么祸来?”陶夫人不解地问。

“你听好,陶千尚现在人在我们手里,想要他平安回来,后天午时就拿十万两银子,到城外的‘龙阳坡’来。”

张大把由陶千尚身上割下的衣襟扔了过去!

陶夫人一听,面色大变,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呢?

躲在帘内的陶丹枫,听到爹爹被绑走,立即冲了出来,他拾起了地上的小块衣襟来。

他若有所思地走向张大。

“爹爹跟你们有仇吗?你们为什么要绑走他呢?”

张大一辈子从未如此呼吸困难过,也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姑娘。她是谁?是陶千尚的女儿吗?

“为什么?难道你眼中没有王法吗?”

陶丹枫再问,他的倩影在张大眼前晃动着。

望着丹枫纯正的眼神,张大顿时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怎么会这样子!

张大做过无数坏事,从没有过些许罪恶感,今天是第一次。如果眼前陶丹枫纯洁如白纸,那他就是满身污垢。

张大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

他没办法把话接下去说,而他的目光又无法自丹枫身上移开。

因为陶丹枫实在是太美了。

张大口乾舌燥,心猿意马。

“你怎么不说话了!”

陶丹枫一再逼问,问得张大哑口无言。

“我……我……”张大说不出话来,只好掉头就走。一路上跌跌撞撞而出,差点就踉跄倒地。

“娘!他为何看了我就跑呢?”

陶丹枫不明白。他是真不明白!

他不明白女人的美,对男人而言也是种致命的武器。

就因为陶丹枫不明白一,所以他的美更具无形的杀伤力。

丹枫这一问。陶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放声大哭了起来。她立即派人召回三个儿子来共商大计。

要凑十万两,对陶府而言并非难事。

难在让谁把钱送到“龙阳坡”去,陶夫人望着三个儿子。

陶百川看向陶伍昌,陶伍昌又看向陶拾庆,陶拿庆又转向陶丹枫。

没人回答陶夫人。

陶夫人叹了口气。

难不成,得由她自己把钱送去不成?

这三个儿子,全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去——”

陶家三兄弟全瞪大了眼,望着突然开口的陶丹枫。

“我看那个人也像个坏人,说不定他们绑走爹,是有苦哀的!”陶丹枫缓缓道来。

天哪!陶家三兄弟暗自窃笑不已,哪有人如此的天真。但他们都乐见其成,只是舍不得那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

另一方面,他们欲又打着如意算盘。倘若陶丹枫这一去不复返,岂不顺便除了三兄弟的眼中钉。否则,依爹娘宠爱丹枫的情形,家产迟早落入丹枫一人手中。

于是,送交赎款的,竟是看似弱不禁风的陶丹枫。

陶丹枫从未出过门,如今一出门,就是为了去把爹爹赎回。

陶丹枫难道不害怕吗?

不!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恐怖。

涉世未深的陶丹枫,这一去能否平安回来?

陶夫人原想一起去的,但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丈夫的恶讯已击倒了她,她病倒了!

“娘!您别担心,我去去就回来。”

陶丹枫说得如此稀松平常,好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陶丹枫带着一名丫环,由仆人驾着马车出城去了。

午时到了。

“龙阳坡”已在眼前了,陶丹枫一心想见到爹爹。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怕是被拦了下来。

“钱呢?”

张虎大声地说着,这里由他发号施令。他料定了,送钱来的该是陶千尚的哪一个儿子吧!

可掀开马车布帘的,却是一双纤纤玉手。

张虎只不过才看到手,额头就冒出汗来。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心动魄的绝色容颜。张虎手中的大刀,“锵”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世间,竟有如此的美人儿。

只要能够一见芳泽,死而无憾矣!真的。张虎要定“他”了,要丹枫做他的女人,他可不像张大,只会自惭形秽。

美人要有英雄配。而美人当前,他张虎就是那个英雄。

张虎根本忘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张虎,还有张虎的手下,全都紧盯着陶丹枫不放。

但陶丹枫的眼中只有爹爹一人。

陶千尚被捆住了。

“爹——”陶丹枫向陶千尚喊着。

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只有教这帮匪徒更加沉醉。陶千尚给塞住了嘴,开不了口。

陶丹枫杏眼一瞪,真动气了。为何他们要如此欺负爹?陶丹枫走下马车。

张虎站在最前头,他迎接着陶丹枫。

“你为什么绑住我爹?”

陶丹枫的脸颊因激动而生出了一抹红晕,直叫张虎看呆了。

他连生气的模样都是如此的具有强烈的诱惑性,

张虎恨不得即刻就把陶丹枫揽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

不能动又不能开口的陶千尚,为丹枫捏把冷汗。他明白,这帮匪徒为了丹枫的美色而着迷。

他万万没有想到,来赎回他的竟是丹枫。那三个儿子。真是自养了他们,陶千尚担心着陶丹枫,怕张虎劫财也要劫色。

万一张虎发现丹枫是男儿郎时,会不会恼羞成怒,一刀把丹枫给杀了?而如果“将错就错”,那更是糟糕!总之,麻烦大了。陶千尚提心吊胆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也不讲道理,真让人讨厌!”陶丹枫这一声“讨厌”,可真把张虎打下万丈深渊去。

美人儿讨厌他,这怎么成。他还想把丹枫留做“押寨夫人”哩。

第二章

美人有令,哪敢不从。

张虎二话不说,横刀一扫,陶千尚身上的绳索全掉落在地。陶千尚松绑之后,连忙拿掉塞在嘴巴里的布条。

“丹枫!”陶千尚呼唤着孩儿。

丹枫啊丹枫,好一个丹枫。

好名字,张虎喜欢极了。这种山间盗匪的生活朝不保夕,几时见过如丹枫般不食烟火的美人,若能有此佳人日夜相伴,人生才有乐趣啊!何况前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张虎痴心妄想着。

这时,仆人阿四将赎金捧了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原本事件到此该落幕了。但是,张虎在美色当前之际,改变了主意。

张虎不要那十万两银子了。他要一人换一人,他要陶丹枫。

陶千尚看出了苗头不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旁的陶丹枫却不知自己已是“羊入虎口”,危急万分,犹一派天真,庆幸自己救出爹爹,根本不知自己已被看上了。他只是非常纳闷,这盗匪收了银子,为何还不快点放他们走,却紧盯着他看?

这眼神非常放肆,和以前爬墙上来偷看他的完全不同,陶丹枫有种被侵犯的感觉。不过他无暇他顾,眼前爹爹平安才是最要紧。

给了钱,就当是破财消灾。陶丹枫的玉手伸向了陶千尚,想立即离开贼窟。

可是张虎却不肯接下银两来,他要定了陶丹枫。

“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呢?”丹枫脸色微怒,轻声喝道。

张虎心想:这个问题可真是太天真了;“信用”乃是你们正派人士自命清高订出来的,和张虎我这种刀口舔血过日子的人是不相干的。解释无用,先把人抢了过来再说,张虎一双毛茸茸的手伸向陶丹枫。

丫环秋菊惊叫了一声,连她也被捞了去。

陶千尚又被刀给架住,仆人阿四也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陶丹枫被张虎抢走了,却只能对天长叹。谁教他生“子”如此,美得过火了,早晚会出事。

陶丹枫并未尖叫,也没有哭闹。他心中虽然恐怖,但平日的教养使他冷静地观察这一切的变化。

因为张虎的手,并没有直接碰触到他。他连丹枫的衣襟也没碰着一下;他哪下得了手,丹枫看来是如此高贵出尘。

所以,事实上张虎是“请”走了陶丹枫。

马车由张大驾驶着,一行人骑马向西而去。陶丹枫此时明白,自己身处险境,落入贼党。唯今之计,只得顺势而为。看来张虎是个十足的“坏人”,道理是讲不通的,或许再诱之以重利吧!

丫环秋菊害怕得哭了起来。她害怕被这群匪徒卖到妓院去。

陶丹枫被秋菊的哭声扰得心绪不宁。张虎若是要钱,娘一定会想办法,只怕三位兄长从中作梗,这才是麻烦。

他是读过书的人,知道遇到问题要想办法解决。

丹枫心想,不知这一次张虎要多少钱才肯放了他?

陶丹枫犹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这回可不是绑票。

而是强娶,张虎要把陶丹枫强娶为妻。

驾马车的张大,不时回过头去看陶丹枫。他对陶丹枫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他绝不能让陶丹枫遭到张虎的蹂躏,即使他是大头目,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首领,他宁可背叛张虎,也不能让他得逞。张大心中一直盘算着,他要把陶丹枫带走。趁着马匹停下休息时,张大掉转了马车头,快马加鞭地逃离。

“该死的东西!”

张虎见状破口大骂,这张大竟敢坏了他的好事。

张虎紧追不舍,已动了杀机。

马车剧烈地晃动着,秋菊也被这实来的震动吓得停止了哭泣。

陶丹枫还是不明白,怎么又出状况了?

马车毕竟是笨重得多,不一会儿功夫,张虎就追上来了。他手中的刀往张大身上砍下去,张大闪躲不及挨了一刀,跌下马来,马车停了下来。

“丹枫,你可受了惊吓?”

张虎一脸的紧张。

陶丹枫见张大受了伤,虽不知究竟发生啥变故,心中却起了怜悯之心。

他柔情似水的眼波望向张大,殊不知张虎一刀如此厉害,几乎立刻要了张大的命。看见张大望着他含笑而逝,他不由得眼角有泪。

“你杀了他——”陶丹枫转向张虎,语带悲凄,颤声道。

“张大他该死,他不该妄想带走你。”

陶丹枫听不进去张虎的说辞,杀人还有理由的?

“杀人是要偿命的,你难道不知道?”

陶丹枫不解,他为何如此轻率,草菅人命。

“丹枫,你不懂,他是死有余辜的。”

张虎仍为自己辩解,他不想丹枫对他心生恐怖,而排拒他。

“你总得埋了他才行。”

在如此的荒郊野外,一眼望去全是黄土。

埋葬一个死人还不简单,张虎手一挥,手下就上前来。

“不行!我要你挖。是你杀了他的!”

陶丹枫说的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吧!”张虎任由陶丹枫差遣。

张虎的大刀插入黄土中,两三下就挖出了个大洞来。张虎的部下看到张大的横死,心中对陶丹枫的歹念,全在刹那间沉淀下来,不敢再蠢蠢欲动,深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张大。

张虎挖得很起劲。为了博取美人欢心,他卷起袖子,双手猛扒着黄土。

挖啊挖的,眼看够埋一个死人了。

突然,黄土洞中竟有声音传了出来。

“是谁在吵我睡觉?”

低沉的嗓音,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

众人皆吓了一大跳。

张虎以为自己见鬼了,吓得直打冷饭。他低头瞧去,张大的死尸仍在脚旁,并未化成了厉鬼。

就在这一瞬间,黄土纷飞了起来。

漫天飞舞的黄沙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全身都沾满了黄土,分不清是人是鬼。

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瞧向阳丹枫。

会这样凝凝看着陶丹枫的人,必是个男人。

陶丹枫也被这突生的变化吓得愣住了。

秋菊更是惊魂未定,嚎陶大哭起来。

“我最讨厌女人哭!”

“黄土人”脚一踢,一粒小石子飞向了秋菊。秋菊哭声立止,看来她已被点中了穴道。

“你是谁?”

张虎这才恢复神智,问起话来。他是老大,岂能让他在此撒野!

“你又是谁?”

张虎见他不答反问,不禁有气。

“我叫张虎,他们全部都是我的手下。”

“那她呢?”他指向陶丹枫。

“丹枫是我的女人。”

“你也配!”他冷哼了一声。

张虎窘着脸,分明是下不了台。

“听好,我叫石无心,别连自己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石无心的狂妄之语,更是让张虎又气又跳的。

石无心,好奇怪的名字。

陶丹枫在一旁听得很清楚,“无心”,怎么会有人无心呢?张虎则看见石无心的目光不时地瞟向陶丹枫。

他吃醋了,这石无心看来也对陶丹枫有意思,敢情又是来和自己争美人的。

这也难怪了,丹枫的美教人不饮自醉。

张虎大手一挥,手下一干人全持刀而上,把石无心团团围住。黄沙滚滚,杀气冲天。

陶丹枫不由得为石无心担起心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素昧平生的。但石无心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吸引了他。

石无心脸上全都是黄土,看不清他真实的容貌。

石无心身形沉稳,似乎在伺机而动。

张虎一班人蜂拥了上来,想以众欺寡,标准小人的伎俩。石无心双手合一,身旁的黄沙再度飞舞了起来。

黄沙竟能杀人,沙子全射进了张虎等人的眼睛内。

他们的眼睛全流出血来,痛得他们在地上爬滚。

“住手好吗?”

陶丹枫不想再看见有人死。

石无心听见了,立即停手。

但他口气很不屑地说了一句:“妇人之仁。”

张虎等人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去也。

保命要紧!世界上美人何其多,命却只有一条。

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张大那样拼命的。

黄沙把张大的身子掩没住,算是他的葬身之处。

现在,陶丹枫脱离了险境,可以返家去了,可是他没走。

他想和石无心说说话,可是石无心却不搭理他。

浑似没瞧见他这个人。

“丹枫小姐,我们回去吧!”秋菊的穴道已被解开了。

马车仍在,秋菊想快快回陶府去,免得又出了意外。

“等等!秋菊,救命之恩总要谢的!”

陶丹枫总算明白了,张虎对他的企图不轨。

此次历险也不能说对他没有助益,所谓“人心难测”,丹枫就明白了不少。

“石公子。”陶丹枫唤他。

“我不是什么公子!”石无心不接受丹枫的称呼。

石无心的身子轻颤了起来,双眉微整,手贴在胸口上。

他受伤了吗?

陶丹枫再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关心绝对发自真诚。

“你要不要紧?”

“没事,老毛病,痛一下就好了。”

“你有病?”陶丹枫问。

陶丹枫想再向前一步,但石无心反而退后了一步。

明显的,石无心不想同陶丹枫太靠近。

“心绞痛,医生说我活不过十岁的。哈!如今我都已二十岁,算是赚到了。”

石无心笑了起来。

陶丹枫却笑不出来。

“难道这世上没有能让你痊愈的药吗?”

“也不是没有。”石无心苦笑道。

“在哪?我们去找。”

“我们?”石无心重复了这两个字。

“对啊!你救了我,我也该回报才对。”

陶丹枫说得一脸真诚,没有半点虚假。

“那种药叫‘开心果’产在‘情人谷’。”

情人谷?陶丹枫不知情人谷在何处。

“情人谷在哪?我们快去。”陶丹枫连忙说着。”

“你说的好简单,情人谷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得去的。”石无心摇了摇头,他没有陶丹枫热中。

等得不耐烦的秋菊走了过来。

“丹枫小姐,我们该走了,天快黑了。”

说的也是,夕阳都快下山了。

但陶丹枫想报完恩再回去,他要秋菊先行回陶府报平安。

“小姐——”

秋菊怎能让丹枫一人同这怪人石无心在一块,老爷和夫人不骂死她才怪。更何况小姐的“身分”也是个难题啊!

虽然嘴上叫丹枫是“小姐”,可事实上他却是“少爷”。

但仰人鼻息计生活的秋菊,却不便表示什么。上面怎么交代,她照着做便是。

更何况丹枫一直乐在其中,真叫他回复男儿身恐怕都有困难。还不如过一时是一时,身为丫环伺候主人就对了。

陶丹枫催促秋菊快走。

“小姐,我无法向老爷和夫人交代。”

“有事情我自会担待,你先回去报音讯就对了。”

陶丹枫执意如此。

秋菊第一次见丹枫如此坚持,他平时很少耍脾气的。这可是头一回,还是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如果……如果丹枫对这石无心有了好感……这怎么可以呢?这还得了!

丹枫自己也是男儿身,只是他不自觉罢了。秋菊惶恐不安,立刻驾马车打道回京城陶府去。

对于陶丹枫的执意留下,石无心并无任何感谢之意。而且,他似乎也不想同陶丹枫走在一块儿,他趁着丹枫和秋菊嘀咕时已自行慢慢离去,似乎丹枫的去留与他毫不相干。

陶丹枫追了上来,追得气喘吁吁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郊道上。

天渐渐黑了,沿途并没有客栈可以歇息。

只好露宿在树林中了。

陶丹枫怕吗?不怕。只是觉得脚酸,他从未走过如此的远路。他的脚很疼,不过他忍住没说。

陶丹枫一直偷偷打量着石无心。他真是个奇怪的人,竟然睡在黄土地下。他一定怀有绝世武功,可是又身怀绝症。

石无心一直刻意地避免和陶丹枫的目光接触。他不想让陶丹枫认出他来!他正是当年到陶府讨食的小乞丐。

石无心有一个可怜的身世,他的自卑感很重。

他从小就父不详,在别人眼中他是个“小杂种”。

再加上他动不动就心绞痛,痛得死去活来。母亲最后也弃他于不顾,就此石无心成为流浪儿。最后沦落为小乞丐。

因缘际会,那日他上陶府去讨食。石无心一向痛恨有钱人,因为他坚信他们多半为富不仁官商勾结。

这大概与他从小就性情孤癣有关,想法也日趋偏激。

本来嘛!他从小就孤苦伶什一个人,身上有病,又没钱去看医生。而富人家却锦衣玉食,驷马高车。

其实这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贫富悬殊情形,历代皆有,只是石无心不知罢了!

不过石无心并没有被环境打倒,他有了奇遇。

他是小乞丐,认识了一位老乞丐。

没想到这名老乞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不但传授了他一身的好武功,还教给他减轻心绞痛的办法。

那就是“龟息大法。”

进入假死状况之下,没有了知觉,自然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所以他能苟活至今,全拜“龟息大法”所赐。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人就是得生活,一味存在于假死状况中,是不成的。

人总有清醒的一刻,那痛会让你生不如死。

陶丹枫见石无心眼光一直闪躲着他,以为他不喜欢自己。陶丹枫看看自己,确实比平常“不干净”多了。

一天的奔波下来,他身上的衣服光华不再,满是尘埃。头发也散了开来,更别提脸上的胭脂了。

是因为他现在看起来不够漂亮吗?

陶丹枫走向树林的湖边。

月光照在湖面上,他的人影在湖面晃动着。

现在他没有衣裳可换,只好将就罢了。

但至少得把脸洗干净才好。他掬起了湖水,用水轻拭脸颊。

突然陶丹枫闻到了一阵食物香味传来,这可提醒了他已多时未进食了。

是石无心,他猎了只野免。陶丹枫没吃过野味,倍感好奇。

石无心不知如何打发陶丹枫走,他开不了口,但又不能让他一直跟着,他哪帮得上忙。

“你不用陪我去情人谷,你还是回去当千金小姐吧!”石无心狠下心来下逐客令,他不想她千金之躯有所损伤……

“我不怕,我可以吃苦的。”

陶丹枫硬是要“热心”到底,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陶丹枫吃饱了。以前他从未试过直接用手抓着食物吃,这可是一种很有趣的经验呢!而且味道也不比府中食物差。或许是饿了吧!

“你要不要也去洗洗脸,你的脸脏了。”

陶丹枫好意告诉石无心。

石无心是一眼就认出了陶丹枫,他就是多年前的小可人儿。但陶丹枫并没有认出他来,这也难怪。石无心的脸,很少有干净的时候。他是存心的,因为他不爱那张脸。

母亲遗弃他,除了因为他有病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他有一张像极了他父亲的脸。因此,母亲老是用一种怨恨的表情瞪着他瞧。

所以,石无心宁愿他有一张别人看不清的脸。

“不用了,我无所谓。”

然而陶丹枫就不同了,此刻他的脸己洗得一干二净。除去了多余的胭脂,更显出他原本细腻的肤质,自然可爱。

若说陶丹枫的美不吸引石无心,是骗人的。

打从年少时第一眼见她,他就被小丹枫吸引住。

哪怕他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然而他就是记住她了。

石无心是捡起了丹枫刻意掉在地上的碎鸡心耳环。虽然耳环裂成了两半,他仍把碎耳环珍藏在怀中。石无心没有把它拿去变卖,即使他饿肚皮也强忍住。

石无心把碎耳环贴合,可是鸡心已有裂痕,抹灭不去。他时常把它拿在手中抚摸,希望能把裂痕抹去。

此刻,鸡心耳环就在他的怀里。

唉!他一直不知道,他也没机会知道。陶丹枫并非是美娇娘,而是同他一样的男儿郎。

石无心的初恋,找错对象了。

陶丹枫很想看清楚石无心的真实容貌,他企盼着。

但石无心不为所动,靠在树旁闭目养神。

陶丹枫却了无睡意。

一来他不习惯露宿,二来他“别有用心”。

他想趁着石无心睡着时,偷偷看清楚他的脸。

陶丹枫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石无心身旁,举起了流苏袖,想用袖口擦掉无心脸上的黄土灰。这个细腻的动作。石无心是知道的,他并未睡着。

他原想躲开的,可是他没有。

陶丹枫见用袖子拭不净,于是就把袖子浸在湖水中。

石无心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但心却涌上了一股暖意。他一直没有睁开眼来,他竟不想陶丹枫停下动作。

陶丹枫用湿袖子把污垢擦拭掉,还给石无心一张干净的脸。那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两道浓眉如半月弯,削薄而坚毅的双唇紧闭着,鼻梁直挺。

陶丹枫知道自己长得美。但他的美和石无心的俊是不同的,不同的类型。

陶丹枫喜欢石无心现在的脸,干净又好看。

陶丹枫满意地点点头。此时他才渐渐地感到疲惫,于是他靠着树干,学着石无心的模样打盹。

陶丹枫觉得有些冷,现在正值秋天,天已微寒,他不禁以两手紧环着自己。

但寒意即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暖意。

陶丹枫睁开眼来,是石无心生起了火堆。

陶丹枫微笑示意。

石无心讪讪地笑,似乎接收到了丹枫的谢意。

火光中,四目欲迎还拒。

陶丹枫不明白,为何石无心的目光一直躲着他。

他不过是想同石无心做个朋友而已。

因为丹枫平日的伴,除了娘,就是丫环了。

跟爹是无法做朋友的,丹枫老觉得爹似乎不是很满意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就是不大对劲。

三个哥哥更不用说了。平时不住在家中,回家时也不大理睬他。更别提什么“手帕之交”了,娘根本不让他和外人接触。如今一出门,才知天地之宽广,人也有善恶,不该划地自限的。

丹枫喜欢石无心。特别喜欢他那对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深情的眼睛。即使在容貌肮脏时,仍然是光彩夺目的。

“石大哥,你为什么叫无心呢?”陶丹枫好奇地问。

“这是我母亲取的,想是为了‘纪念’我父亲。”

“他是一个‘无心’的人?”

“是的,此‘无心’代表没有心肝之意。”

“你娘很恨你爹!”

陶丹枫没再问下去,这是石无心个人的隐私。

“我的名字‘丹枫’也是我娘取的……

“可是她在深秋枫红之季生下了你,才取其意?”

“对!就如现在,再不久我就十八岁了。”

“十八,那你小我两岁。”

“那我叫你一声心哥。”

石无心一笑,陶丹枫当他是答应了。

天就要亮了,两人该起程了。

“丹枫,你真要陪我一同前往?”

陶丹枫点点头,很肯定的。

“你不想家吗?”

“想啊!我是会回去的。但是心哥你如果不赶快把病治好,我怕有天我就见不到你了。”

“傻瓜!人早晚都会死的。”

“‘我不想你那么早死的,你还没娶妻生子呢!”

“娶妻生子”,石无心思索着这四个字。

眼前的陶丹枫,可会成为他的妻子?

不可能的,他如何匹配得上。

丹枫是千金之躯,而他是个苦命人。

更何况他自觉丹枫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兄年、一个朋友,丝毫没有男女之情。石无心摇了摇头,是自己想太多了。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传说情人谷,仅在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之日会开谷,一直到十月十五日关谷。

外人不得擅闯,否则一律杀无赦。

眼看就是农历十月初了,得赶快才行。

“情人谷到底在哪呢?”陶丹枫问。

“没有人知道正确的位置。”

“那怎么找呢?”

“天之涯,水之湄,地之角。”

“心哥,如此看来,岂不是要碰运气。”

“没错。因为江湖中一直传说,情人谷内有妙药仙丹,不但可以起死回生,而且可以返老还童,甚至……

“甚至什么?”陶丹枫接口问。

“没什么,一些旁门左道不足可取之术。”

“到底是什么吗?”陶丹枫好奇心加重。

“就是可以变化男女性别。”

石无心一讲完,陶丹枫更是一头露水。

“变换性别?”

陶丹枫甚至还搞不清楚,男女如何“有别”。

“心哥,男人和女人到底有何不同?”

陶丹枫问得一脸天真,这可难倒了石无心。

石无心答不上来,还真难启齿。

“简单来说,像你就是女人,我就是男人。穿衣打扮都不一样,从外表很容易可以分辨出来。”

陶丹枫仍似懂非懂的。石无心不知道,这世上无奇不有,有时单凭外表是绝对无法辨别雌雄的。可是他哪会想那么多呢?

“丹枫!你拉住我的手,我带你做草上飞。”

“嗯!”

陶丹枫紧拉住石无心的手,两人在草原上并驰。

风迎面而来,令陶丹枫感到一阵清爽。

石无心的手掌心冒出汗来,他作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拉住小丹枫的手。他以为他的手掌永远只能捧着那鸡心耳环而已。他是开心的,他的脸不再阴沉了。

“丹枫,我们到恨天崖去一趟。”

“心哥,那可是和情人谷有关?”

“这我也不能确定。但有些人在恨天崖上消失,却是个事实。”石无心带着陶丹枫往恨天崖方向飞掠而去。

恨天崖上,早已有人在。

而且还不少,个个似乎都是有求而来。求医、求秘笈、求天下可求之事。

一个看来已年过半百的妇人,跪在崖顶上,求情人谷主让她入谷去,她想换回她的青春。

说到“换”字……

情人谷的有求必应,其实是有代价的。

想要什么?就得拿出相当价值的东西来交换。一物换一物,其实是很公平的。

那石无心要用什么来换呢?陶丹枫想问他。

一名剑客愿意用黄金万两,来换取高超的剑法。

一名药士愿意用十年寿命,来换取华伦的药笈。

……五花八门的。

可是都没有得到回应。恨天崖上失望的人比比皆是。

就在人群逐渐散去之后,石无心才和陶丹枫现了身。

“心哥!你要用什么东西换那‘开心果’?”

“丹枫,其实我并非一定要把病治好。”

是的!没错。但再见到陶丹枫,一股求生的欲望油然而生。

即使陶丹枫不会爱他,但石无心想,他能多看到丹枫些时候,他就心满意足了。石无心并不是贪心之人。

除了那鸡心耳环,石无心其实没什么东西舍不得换的。

第三章

恨天崖顶,暮色已渐苍茫。

“心哥,还要等下去吗?”

陶丹枫望向石无心,沉默时的石无心总带有一丝落寞。陶丹枫心想,石无心一定有心事,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陶丹枫拉了拉石无心的衣袖。见他半晌没有回应,陶丹枫又问了一遍。

但见石无心突然弯下了身来,手捂着胸口。

“心哥,病又发作了吧!”

陶丹枫慌了。怕石无心撑不下去了,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冷汗直流,想是痛入心扉,看石无心如此痛苦,陶丹枫感同身受。

石无心这一回来不及使出“龟息大法”。痛来得太突然,毫无预兆。难道石无心的时日已无多了?

他突然害怕了起来,怕就此和陶丹枫天人永隔。

很久以来,他已不知害怕是什么东西了。

眼前的陶丹枫急得泪汪汪的,她哭了。

“别哭!丹枫。”石无心硬挤出话来。

石无心向来讨厌女人哭的,女人的眼泪让他烦躁。

石无心一生中碰见最爱哭的女人,莫过于他母亲了。石无心的娘爱哭,只要想起抛弃她的男人,她就哭,又哭又闹的。然后把气出在石无心身上,石无心常常被打得通体鳞伤。他全句话也没吭,只是为母亲感到悲哀。

其实,石无心本就是个“病人”。可是陷入痛苦的母亲,哪分得清楚这些。

所以,他不喜欢女人哭。特别是为男人而哭的女人。

但是眼前的陶丹枫,却教人讨厌不起来。

陶丹枫的泪晶莹剔透,恍若天上的星辰。眼眸深处尽是柔情,全是关怀。

这是爱吗?不是的,石无心知道。

陶丹枫没有理由爱上他,他是个弃儿,又是个来日无多的病人。石无心想拭去陶丹枫脸上的泪,但他又怕冒犯了她。

何况石无心已无力了,他就快痛晕过去。

“心哥——石大哥——”

陶丹枫唤着石无心,但石无心已昏厥过去。

四下无人,陶丹枫不知该向谁求救。

陶丹枫摇晃着石无心的身子,想把他摇醒过来。

眼泪不停地往下流,陶丹枫泪湿了衣襟。

陶丹枫想到了情人谷主。

只有他能救得了石无心,他朝着崖边高喊着。

“救救石无心大哥,求求你——”

丹枫使尽了力气呼唤着。

丹枫害怕,他真的害怕。

他怕石无心再也醒不过来,他不想石无心死。

人的缘分是很难解释的,陶丹枫喜欢石无心。他虽上有三个哥哥,可是宛如没有。从未有人如石无心般照顾他、教导他,他很想有这么个大哥陪他作伴。

陶丹枫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好难过,恨自己

一点忙也帮不上,就只会些无用的棋琴书画!丹枫对医术一窍不通。

“他还没死,你就省省力吧!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陶丹枫身后响了起来。

一名女子,身着翠衣。

陶丹枫原本背对着她,如今他见有声音即刻回转身。

翠衣女子心中惊呼了一声。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她一向自负貌美,但比起眼前女子,是逊色多了。即便她衣衫不大干净,头饰也凌乱了些。

“姊姊!求你救救石大哥。”

这名翠衣女子名叫冷小翠。

冷小翠瞥了地上的石无心一眼,又是一声惊叹。

他们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我姓冷。

“冷姊姊,求你行行好。”陶丹枫向冷小翠求救他已六神无主了。

“你们想进入情人谷?”冷小翠问。

“是的,无心大哥自幼就得了一种心绞痛的病”

“你想要情人谷的‘开心果’。”

“冷姊姊,你也知道‘开心果’?”

“我来自情人谷,当然知道。”

陶丹枫喜不自胜,他破涕为笑。

情人谷主终于听到他的呼唤了,石无心有救了。

陶丹枫好高兴,双眼凝视着冷小翠,只待她进一步说明。

“既名为‘情人谷’,要‘有情人’才入得了谷。”

“有情人?”陶丹枫不懂。

“深情不悔,至死不渝。”冷小翠淡淡地说着。

“你爱他吗?”

爱?陶丹枫望向石无心。

当然爱啊!要不然陶丹枫何必如此紧张。

陶丹枫用力点点头。此刻只求能救石大哥一命,什么矜持全是假的。

“那他爱你吗?”

“我不知道──”陶丹枫实话实说。

算了!何必多问,冷小翠心想。看他们能否通过情人谷的入谷关卡“情人桥”就知道了。情人桥可不是一座普通的桥,而是用玫瑰花茎搭起来的桥。

那是一座玫瑰桥。玫瑰有刺,过桥的人必须赤足,让玫瑰刺刺入脚底,如果是有情人,桥就不会塌下。如果是无缘人,玫瑰就会散尽,根本进不了情人谷。

“你背得动他吗?”

冷小翠问陶丹枫,看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在有些困难。

陶丹枫不服输,硬是想背起石无心。咬紧牙根,满脸通红。

他实在背不起石无心。冷小翠在一旁袖手旁观。

想入谷,就得凭自己的本事。

陶丹枫胀红了脸,石无心的身子终于动了一下。

“丹枫!”

石无心醒了,可是有气无力的。

他的心仍隐隐作痛,这一回可是生死攸关了。

“心哥,我背你走。”

“傻瓜,你背不动我的。”石无心苦笑着。

“那我扶着你走。”

陶丹枫没有退却,他把石无心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冷小翠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跟我走吧!”冷小翠走向一片桃花林。

“心哥,这位冷姊姊要带我们入情人谷。”

走入了桃花林,犹入了迷魂阵,如果不是冷小翠领着,陶丹枫和石无心是过不去的。

穿过了桃花林,映入眼眶的是一片玫瑰花海。

五颜六色的玫瑰花,争相开放着。

红的、白的、紫的、黄的……玫瑰花似乎在不停游移着,一朵一朵地涌了过来。花会动,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

花海的另一端就是情人谷了。情人谷虽已在望,可是过不过得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你们赤足走过去吧!”冷小翠吩咐他们。

情人桥下是什么?可是万丈的深渊。

石无心浑浑噩噩,仍在心绞痛中挣扎。

陶丹枫为了救石无心,毅然脱下鞋来。

他是“爱”石无心的。

他哪分得清喜欢和爱?友情或是爱情?

“心哥,你‘爱’不爱我?”

陶丹枫关心这一点。

万一石无心不“爱”他,那可就糟了。

石无心本已痛彻心扉,听得这话却犹如灵光一闪般。

“爱!”

石无心没有丝毫犹豫就答了出来。

陶丹枫一听,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太好了,他们可以安心过桥了。

陶丹枫扶着石无心,勉强地走上玫瑰花桥。

玫瑰花色下,陶丹枫踏上的是紫玫瑰。石无心脚踩的是红玫瑰,两人脚印隔着黄玫瑰。玫瑰花刺从脚板刺了进去,可是一点也不痛。只是有些酸,但过了一会儿不但不酸反而感到舒服,好像在做脚底按摩一样!

陶丹枫的疲惫一扫而光,肩上的重量似乎也轻了些;而石无心也较刚才精神好了些,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完这一座玫瑰花桥。

桥的那头,竖着一块石碑。

“情人谷”三个字正在上头。

“到了!心哥,我们到情人谷了。”

情人谷满是枫红,枫树密布如一座枫叶山庄。

枫叶从树上纷飞下来。

飘到了陶丹枫的发际,映得丹枫的脸更形娇艳。

“好美!”

陶丹枫不禁叹了口气。

是的,很美,美得如此嚣张,如此过火。

这里分明是个人间仙境。

一个小孩童,头上绑了撮头发,怪可爱的。他两颗眼珠子张得好大,看着两个陌生人。

孩童正在地上堆着枫叶,把它堆得高高的。然后再一脚踢飞它们,还颇自得其乐的。

他看来也不过才八、九岁大。

“你们要找谁?”

“小弟弟,我们要找情人谷谷主。”

陶丹枫很客气地问这孩童。

小孩嘟起了嘴,一脸不高兴。

“别叫我小弟弟,我叫冷小弟。”

小弟和小弟弟,也不过才一字之差。这小小孩童竟如此介意,可真叫人诧异极了。

冷小弟坚持着。

“小弟!谷主在吗?”陶丹枫顺着冷小弟之意。

“他在睡午觉!”

“那他什么时候会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去问他。”

“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在睡觉。”

“那他在哪里睡觉?”

“你去问他啊!”

陶丹枫碰上了个小麻烦,这冷小弟似乎极为难缠。

石无心的身子又往下坠了。

陶丹枫急忙扶住了他。

“你们是来看病的?”冷小弟瞅着石无心,他看出来石无心有病。

“小弟,麻烦你通报一声。”陶丹枫只得再请冷小弟帮忙,别无他法。

“看病是要付医药费的!”

“要多少?”陶家有得是钱,陶丹枫并不担心这点。

“谷主不爱钱。”

“那他要什么?”陶丹枫连忙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宝贝可以换?”

冷小弟捡起了枫红,自顾自地吹起了哨音来。

枫叶也能吹出弦律来,这冷小弟也有两把刷子的。

“宝贝?”陶丹枫想了一下。他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何宝贝。

“笨啊!你自己不就是个宝贝了。”

冷不防的,冷小弟冒出了这一句话来。

“丹枫,你不可以的。”石无心阻止陶丹枫,他怎能让丹枫用自己去交换。

陶丹枫是没有想到自己也算是个宝贝。

“啊——”

石无心再度痛得倒地,躺卧在枫叶上。

“无心大哥——”

陶丹枫急了,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了。

“我愿意用我来换取医治石无心的药!”

陶丹枫豁出去了!

冷小弟哈哈笑了起来,笑得陶丹枫莫名其妙。

“羞羞羞!不要脸,你想嫁给谷主,谷主还不一定肯呢!”

陶丹枫被冷小弟搞糊涂了。

他方才不是说,他自己就是个宝贝吗?

“喂!你别走啊!你得告诉我谷主在哪?”

冷小弟一溜烟就不见了。

陶丹枫叫不住他,冷小弟消失在枫红里。

“心哥!你怎么了?”

石无心原本痛得倒卧在地,可是说也奇怪。他躺在这枫叶床上,感觉疼痛减弱了些,那一叶又一叶的红枫,像是一帖帖的药膏。

“心哥!你说这一片枫叶也可以治病?”

陶丹枫大奇,这情人谷的人和物都分外的离奇。

就连那冷小弟也是超出他年纪的古怪精灵。

这时,洞萧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石无心可以站立起来了。

枫叶暂时压制住他的疼痛。这洞萧声来自何人?他本能地把陶丹枫拉向身后。

一名青衫人从天而降。

他头戴玄帽做书生打扮,手中持萧吹着。

“你是谷主!”

陶丹枫见此人气宇不凡,想必是情人谷的主人了。

他放下了萧,望向陶丹枫。

他犹如玉树临风般,随便一站都是气宇非凡。

“你喜欢他——”书生不答反问,他的目光中有一丝困惑。

“他”正是指石无心。

陶丹枫是喜欢石无心没错,他不必去否认。

“你不可以喜欢他的!”书生莫名其妙的一句,陶丹枫不知所以然。

一旁的石无心听了很不是滋味,为何陶丹枫不可以喜欢他。这句话若是自己来说,怕是自惭形秽之词。但出自别人口中,所来就格外的刺耳。

“你究竟是不是情人谷谷主?”

陶丹枫急欲知道,先救石无心要紧。

“我叫冷小山。”

冷小山持着萧,在空中飞舞了起来。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欲营营。”

冷小山竟吟起诗来了。

陶丹枫也偏爱诗词,但他现在可没有这种雅兴。

“回去吧!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冷小山竟劝陶丹枫回去。

不!他不回去。

“冷小山,请代为引见谷主好吗?”

陶丹枫不死心,他请求着。

“谷主在‘梦筑’休歇!”

“梦筑在哪?”

“在水的源头!”冷小山又吹起了洞萧,凌空而去。

“丹枫!不如我们走吧!”石无心打了退堂鼓。

“心哥!就快见到谷主了。”

“丹枫!我不想你出事。”

“心哥,医好你的病要紧。”

“丹枫,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不用为我如此费心。”

石无心仍然隐瞒他们曾经见过。

“心哥,我们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相逢何必曾相识。”陶丹枫信手拈来就是诗词。

“丹枫,我怕你受委屈。”

“心哥,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丹枫!你别这么说……我……”石无心没有把话说完。

水的源头?

陶丹枫聆听着,是有水流声,而且似乎就在不远处。

陶丹枫和石无心顺着水声走,走过了石梯、穿过了林间小径。陶丹枫看到了瀑布,水流声来自于瀑布。

瀑布旁有一座小亭,取名为“梦筑”。

石无心怕其中有诈,先行去探看。可是“梦筑”内空无一人,只有酒香。

是谁如此雅兴,在此煮酒焚香?

羊毛床铺上不见谷主的酣睡,此时已人去“筑”空了。

石桌上摆了古筝。

看来谷主也精通乐理,陶丹枫不由自主地走向古筝。

他坐了下来。

陶丹枫弹起了古筝,纤纤玉指在琴弦上飞舞着。

石无心不知道陶丹枫弹得一手好琴,他欣赏至极。

陶丹枫弹的是一首“春江花月夜”。曲调悠美,音色迷人。

“小妮子是弹得不错,可惜季节不对。”

有声音由远处传来,是千里传音之术。

陶丹枫即刻换了曲子,换上“秋雨忆从头”。

“好!孺子可教也。”

声音近了,而且近在眼前,石无心戒备着。

鼓掌叫好着,来人是名老头子。

多老呢?

白发白胡子,又穿了一身白衣。满脸都是皱纹,怕有上百来岁了。

“谷主!”陶丹枫想,这一回该没叫错了吧!

白发老头子,丝毫没把石无心的戒备看在眼里。

“如果你不立即服下开心果,活不过十月十五。”

陶丹枫一听,眉头全纠在了一块儿。

这十月十五正是陶丹枫的十八岁生日,难道却成了石无心的忌日?他不要。

“谷主,请你救救石大哥。”

“你这小妮子!我有说我是谷主吗?”

“可你也没说你不是啊!”

陶丹枫学聪明了,吃了冷小弟一次亏,口齿伶俐多了。

“小弟有没有告诉你‘交换条件’?”

“你真要娶我!”

“怎么!嫌我老吗?”

石无心一句“老不羞”,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还好陶丹枫眼尖,制止了他。

“我认你当干爹好不好?”

陶丹枫又天真起来了,他真是涉世太浅了。

“我已经有儿子女儿了!”白发老头不肯答应,定要娶陶丹枫作妾。

陶丹枫好生为难,他真的太老了。

“你别仗势欺人,丹枫,我们走。”石无心拉着陶丹枫要走。

“走啊!看你能走多远,你的龟息大法已无效了。”

石无心没想到,白发老头连他武功招数都看得出来。

“老爷爷!你行行好吧!”

一只画眉鸟,这时由窗外飞进“梦筑”来。

白发老头一看见画眉鸟,顿时脚底抹油开溜去也。

“喂!”陶丹枫叫不住白发老头,他似乎很怕这画眉鸟的主人。

画眉鸟似乎有灵性,盯着陶丹枫和石无心。

鸟的主人,这才走进了“梦筑”来。“他叫冷小白,并非是情人谷谷主。”

走进梦筑的是一名中年美妇,态度高不可攀。

她看的不是陶丹枫,而是石无心。

她冷笑着,笑得令人寒毛直竖。

情人谷中,怪人一个接着一个。

“你才是谷主?”

“我不是,谷主无所不在,他已见过你们了。”

中年美妇名叫冷小眉,画眉鸟正是她所饲养的。

冷小眉的目光又转向了石无心,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没错!你该是他的儿子。”

冷小眉的话,让石无心起了疑窦。

“你认得我父亲?”

“当然,他是我丈夫。”

石无心一惊,看来他的父亲始乱终弃的不只他母亲一人。

“你的心绞痛其实是遣传自你父亲。”

冷小眉似乎知道很多石无心不知道的事。

陶丹枫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你是来求药?”

石无心点点头。

冷小眉望向陶丹枫!不!绝对不可以,石无心拒绝。

“我不会用丹枫来交换的。”

“好!有骨气!不像你父亲石破天。”

石无心是头一回听到父亲姓石,母亲一直避而不谈。

“是他要你来此的?”

石无心摇了摇头,道出了始末。他的母亲也被遗弃!

“哼!果真是一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男人。”

冷小眉露出愤恨之色,想是忆起昔日痛处。

“石破天当年就是用我去交换‘开心果’。”冷小眉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适才那老头,就是我的丈夫冷小白。”

难怪!冷小白怕冷小眉,吓得落荒而逃。

“成为情人谷之人,一律从谷主之冷姓,男女皆然。”

冷小眉领着陶丹枫和石无心去晋见谷主。

陶丹枫的手不自觉地拉住石无心的手。他这种“不自觉”的动作,让石无心颤动不已。

石无心痛恨自己,老是把持不住。

温泉,这情人谷中竟有温泉。

恍如皇室的宫殿般,美轮美美。谷主正在洗澡,他洗的是温泉澡。伺候谷主的,清一色是年轻女孩。

陶丹枫也该好好的洗洗澡了,就不知有无干净衣裳可换。天也黑了,现在已是入夜了,是该梳洗一番的!

两人在白纱帐外等候着。

冷小眉退了下去,临走前她再看石无心一眼。

她眼中有着快意,是报应吗?父子同受心绞痛的煎熬。

“你叫石无心。”隔着白纱帐,谷主叫着石无心。

这声音有些熟,陶丹枫想着。

是冷小山?还是冷小翠?或是另有其人。

“你想要‘开心果’?”

“如果谷主肯割爱的话。”

“那你用什么来换?”

“除了丹枫之外。”石无心斩钉截铁地说着。

“那如果我硬要她呢?”

“那我宁可一死。”

“好一个深情不悔、至死不渝。”

“不敢。”

“那我就要你怀里珍藏之物。”

谷主有透视眼吗?竟看得一清二楚。

石无心的手摸向怀里,捏着鸡心耳环。他这个动作极为熟稔。不成的!这东西是丹枫的不能换。

“为何迟疑?既然你舍不得陶丹枫,那你又为何放不下怀中之物?难不成那是另一个女人送你的定情物。”

陶丹枫见石无心不愿掏出怀中之物也大惑不解。

难道!难道心哥另有所爱?

“心哥!”陶丹枫唤他。

“丹枫!我不能把这东西给谷主。”石无心痛苦地道。

陶丹枫见石无心如此珍爱此物,他心中有数了。

“既然那东西是你的珍藏,那不如就用我交换吧!

陶丹枫把心一横,还是决定牺牲自己。

“丹枫!不可以。”

石无心左右为难,他不想让丹枫羊入虎口,但他也不愿丹枫知道,他就是当年那名上陶府乞讨的小乞丐。

自卑感又作崇起来,石无心挣扎了半天。

见到石无心如此犹豫不定,陶丹枫一咬牙要走入白纱帐。

“丹枫!回来。”

石无心急了,手急忙自怀中抽了出来,要去拉回陶丹枫。

“当”的一声,有东西掉落在陶丹枫的脚跟前。

原本已粘好鸡心耳环再度裂了开来,成了两半。

陶丹枫弯下腰去捡起它,满脸的惊喜。

他猛回过头去,盯牢着石无心。

“我就是当年那名弄坏你耳环的小乞丐。”石无心从实道来。

第四章

陶丹枫掩不住讶异之情,石无心竟是那名小乞丐!

“你捡起了它。”陶丹枫凝视着耳环。

“是的,我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鸡心耳环。”

“它又裂了开来。”

“原本我粘回了它,不过裂痕犹在。”

石无心不再隐瞒了,道出了真相。

石无心原以为自己不会说的,除非陶丹枫认出了他。

说出之后,石无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有事问在心里,其实是很痛苦的。石无心以前顾虑太多了,他其实大可不必刻意隐瞒,陶丹枫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

只是石无心就是无法坦然去面对陶丹枫。

除非他此刻仍是小乞丐模样打扮,一脸脏兮兮的,否则他根本不用担心,陶丹枫会看出他脸上有羞愧之情。

“你没有卖掉它。”陶丹枫爱怜着手中耳环,这本是他的。

不只不卖,也没拿它去交换。

“你们小俩口说够了没!

白纱帐掀了开来,一道吸力朝陶丹枫而来。

陶丹枫手上的碎耳环飞进了纱帐内去。

“还给我!那鸡心耳环是我的。”陶丹枫急了。

可是他进不去白纱帐内,有一道气墙挡住他。

“石大哥,他把耳环抢走了。”石无心走向前,唯今之计只有使用武力了。

他自知不是情人谷谷主的对手,但为了丹枫只有硬拚了。看见无心脸露杀机,陶丹枫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正在凝聚。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情人谷谷主又岂是泛泛之辈。

侍女们一一排开,谷主要出浴了。

白纱帐微微掀动,情人谷谷主终于要现身了。

情人谷谷主究竟是男?是女?

结果出乎意料,情人谷谷主竟是冷小弟!

冷小弟用浴巾围着下半身,肥嘟嘟的上半身露了出来,浑似个小孩。他手中把玩着鸡心耳环,鸡心耳环赫然已恢复了原状。

这!这太神奇了吧!

冷小弟竟有如此的功力,而他不过只有九岁多的模样。

“冷小弟,你到底是谁?”

陶丹枫早该听出来的,只是他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把那小小孩童计算在内。

石无心倒是没有被吓到,多年来浪迹江湖,见多了这样光怪陆离之事,早已习惯了。

“你说我是谁?”冷小弟反问陶丹枫,一脸的淘气。

侍女怕冷小弟着凉,递过了衣裳来。可是冷小弟不爱穿它。宁愿光着上身,十足小孩气。

“小孩子是不该撒谎的!”陶丹枫训诫冷小弟,他仍半信半疑的。

“不如我将就一点。你就嫁给我吧!”

冷小弟大言不惭的。十足小大人的口吻。

石无心原本已偷偷运气想趁其不备袭击他,可是被一种无形之力阻压着,那力道正是来自冷小弟,他果然是深藏不露。

“小石子,你别白费力气了。”

冷小弟竟叫石无心“小石子”!

“小陶子,怎样?换不换啊?”冷小弟又唤陶丹枫。

“冷小弟,你不是拿了鸡心耳环了吗?”

“我想两样都要不行吗?”

冷小弟嘟起嘴来,使起了性子。

“‘小丸子’,替小陶子沐浴更衣,洗得香香的。”

那名叫“小丸子’的女婢立即走向陶丹枫,看似挽扶,但陶丹枫想躲却躲不掉,心中暗惊:一名女侍的武功就如此了不得,更何况其他人。

“心哥——”

陶丹枫向石无心求救,可是石无心爱莫能助。

冷小弟早已制住了他。

陶丹枫被带入了温泉浴池,另两名侍女也跟了进去。

“你真是谷主?”石无心问冷小弟。

“不可以吗?”冷小弟斜着眼,态度轻慢。

“你会返老还童之术!”

“小石子,你懂得还真不少。”

冷小弟没有否认,看来石无心猜对了。

情人谷产三种异果。

一是开心果,二是无花果,三是情人果。

开心果可以治病,百病皆医。蓝色果实。

无花果可以变身,千变万化。绿色果实。

情人果可以下药,至爱一人。红色果实。

“你吃了无花果!”

石无心已料到,冷小弟能返老还童,全拜无花果之赐。

冷小弟一听到“无花果”三字,立即变了脸色。

没错,冷小弟是吃了无花果。可是他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冷小白和冷小弟,原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自幼在情人谷中长大,被情人谷谷主冷烈所收养。

算来,冷小弟今年该是四十岁之中年人了,但是,他和哥哥冷小白全都偷吃了无花果。

虽然冷烈一再交代,无花果不得乱吃。但是无花果可以“变身”之说,太吸引两兄弟了。

那年,他们都是只有十来岁的小伙子。趁冷烈闭关修练之时,偷吃了结在树上的无花果,等冷烈出关时,才发现事情不妙了。

无花果之效力因人而异,且每人的变身程度都不一样,是有危险性的。譬如这两兄弟的反应就呈两种极端,冷小白迅速老化,而冷小弟则倒退了年纪。

冷烈想救回两兄弟,耗尽了精力,最后才制止住了。可是冷烈的精气已消耗殆尽,性命垂危了。

就连开心果也救不了他,临终前冷烈把谷主之位传给冷小弟。因为冷小白一向贪图女色,胸无大志,难成大器。

冷烈整整耗尽了两个月的功夫,才救回了两兄弟,否则冷小白会一直老化,而冷小弟会变成婴儿。

从八月十五到十月十五,正是两兄弟的受难之日。

是故,冷烈希望来日两兄弟能够对世人尽些心力。

所以,情入谷每年开谷两个月。

但是冷烈有仁心,并不代表徒弟也如此。尤其两兄弟经此大变,性情也异于常人。

冷小白对于入谷求助之人,男的是置之不理,女的就想染指,所以冷小眉才会被他相中!

而冷小弟成了个小小孩,心中更是忿恨难平,变得精灵古怪起来!因为他的外貌将永远都是个小孩。

这无花果是必须经过提炼,再因人酌量而食的。

两兄弟因一时好奇,结果铸成了大错。

但冷小弟从此钻研其中,提炼出了无花果新妙方。

这无花果如今不只可以变老、变小,而且还可以变换性别。妙用无穷。只是冷小弟与冷小白对无花果皆产生了免疫力。

无花果对人的效力一生只得一次。

不过冷小白“精力过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能让冷小眉怀孕生出冷小山和冷小翠,这可出乎人意料之外。

冷小弟言简意赅地道出往事。

石无心听得胆战心惊,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情人谷中全是一些灵花异果,人间哪得几回见!

“你是石破天之子?”

看来冷小弟记忆也很好,二十年前的事仍记得。

“你父亲石破天和冷小眉并非一对有情人!”

的确,如果有情又怎能拆得散?

“小白看上了小眉,石破天想拿到开心果就得牺牲小眉。小眉本姓齐,入了情人谷才改姓冷。”

“冷谷主言下之意,我想治病也得同我父亲一样。”

“但凭你的自由了。”

冷小弟话是这么说,但陶丹枫已被他抢了去。

披了上衣后,冷小弟坐在铺了豹皮的躺椅上,跷起了腿,吃着水果,一旁的侍女还为他捶背捏腿。

好奇怪的画面。

一个九岁孩童,享受着如帝王般的待遇。

这些侍女全都听命于冷小弟,没有丝毫抗拒。

情人果,她们全都吃了情人果,终身不得背叛冷小弟。石无心已料到其中原委了。

“我不会用丹枫去交换解药的。”石无心重复了这句话,他宁死也不让丹枫受辱。

冷小弟吃着果子,不以为意。

“小陶子愿意就行了!”

冷小弟以陶丹枫的意见为意见,石无心惶恐了。

“想当初,冷小眉不也是自愿留了下来。”

“她是自愿的……”石无心讶然。

“没错!但是她后来后悔了,因为石破天原本答应要回来救她,可是她空等了。石破天出卖了小眉,小眉一直怀恨在心,却又无可奈何,她已是小白的人了。”

冷小眉并没有提及自己曾自愿过,原来还有这一段。

因为不值得,所以不提也罢。

“不过没想到小白不但深爱小眉,也很怕小眉。小眉从此见不得无情人,所以定要小白不让无情人进谷来。”

“所以,才会有现今的玫瑰花桥。”

“没错,小白总是我大哥,我答应了他。”

“那些玫瑰花刺有何作用?”

“刺入人体,吸取情素。有情人互相融合,花桥会稳固踏实;要是无情人,花桥就会分崩离析了。”

冷小弟说完又换了一个坐姿,侍女一直服侍着。

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有多少人命枉送在玫瑰花桥之下了。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有情人,多得是情到浓时反为薄。

“你和小陶子通过了这一关,也就是说你和小陶子心中都有着对方。你比较多些是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心绞痛得死去活来,一只手仍不忘去怀中摸索,深怕怀中之物不见了。那鸡心耳环原来正是小陶子的。”

冷小弟目光如炬,把什么事都看得一清二楚。

九岁大的男孩,哪有这种本事。冷小弟分明是成年人的思维,只是外表一如孩童。

这时那名叫“小丸子”的侍女神色不定地走了出来,在冷小弟耳边耳语着。

冷小弟听得口中之物立即掉了下来。“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冷小弟哺哺自语着。

陶丹枫竟然是个男的,跟冷小弟一样,都是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童子之身!冷小弟大吃了一惊。

冷小弟瞅着石无心看。

他知道吗?知道陶丹枫是男扮女装?

应该不知道,看情形石无心是不知道的。

小丸子又耳语着。

什么?陶丹枫以为自己是女的。

哈!情人谷真是集天下怪事于大全了。冷小弟连忙站起身,他要亲自去看个究竟。

瞧他那副童心未况的模样,真像是个稚龄孩童。

沐浴之后的陶丹枫,换上了洁白如雪的衣裳,脚上跟着新鞋子,娇小而玲珑。

秀发如云披了下来,比以往更令人惊艳三分,石无心看得目不转睛。

有人入内来,脚步声伴着萧声。

“冷叔,小山向你请安。”

来者正是冷小山。

他目不转睛地看向陶丹枫,他对陶丹枫已是一见钟情。

冷小山看见了石无心,面露不悦之色。

他对着丹枫说:“你不可能喜欢他的,你喜欢的人该是我。”

冷小弟听得头皮直发麻。

这冷小山也被蒙在鼓里,一厢情愿地爱错了对象。

“小陶子,你饿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再说。”冷小弟并没有因陶丹枫是男儿郎而排斥他。

因为要让陶丹枫由男转变为女并非难事,只要让陶丹枫吃下无花果即可。可是性情大变的他,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玩,如果冷小山和石无心知道真相时,一定会有更令人拍案叫绝的反应。这对爱促狭他人的冷小弟而言,无疑是一个精采好戏,岂可错过。

美酒佳肴全摆了出来。

美人当前,秀色可餐,冷小山已经饱了。

冷小山完全继承了父亲冷小白的风流本色,可是他比冷小白多了份温文儒雅,不像冷小白色迷迷地盯着人看。

冷小白自认是个博读诗词之人,出口即成章,又吹得一手好洞萧,和陶丹枫的古筝不正好是琴瑟合鸣吗?冷小山深情款款地望向陶丹枫。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呢?

色不迷人,人自迷。正是当前冷小山最佳的写照,他那爱慕的眼神毫不保留,一点也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一旁的石无心看着冷小山大胆的眼神、放肆的表情,心中气愤极了,却又不便发作。

石无心面对一个强劲的“情敌”,他深感威胁。

冷小弟冷眼旁观这一切,暗叫精采,并未说破。

许久未曾好好沐浴的丹枫,在冷小弟命令侍女精心为他打扮之下,更加艳丽,犹如出水芙蓉般。

面对满桌佳肴,他却没味口,只想喝多时未饮的洛神茶。

陶丹枫真的好想念母亲亲自为他煮的洛神茶。

“谷主!”

“小陶子!你叫我小弟就可以了。”

“小弟!谷中可有洛神茶?”

“当然有!”

冷小弟手一挥,一名侍女就端茶上来了。

陶丹枫喝了一口,可是味道不对。

陶夫人的洛神茶,喝来别有一番滋味。

石无心仍是一身旧衣,他不急着梳洗更衣。

他怕在这诡橘神秘的情人谷,若不时时保持警觉,便易横生意外,更怕一眨眼没看见丹枫,丹枫就要不见了。

“小弟!你招待客人也不请我一道,太不够意思了。”

一听这大嗓门,就知道是冷小白来了。

冷小白一见到丹枫,便面露喜色,明眼人一瞧,便知他色心又起。

“爹!”冷小山看见冷小白一脸意乱情迷样,不觉皱起了眉。

冷小山唤了一声冷小白,深怕他老爹当场出丑,贻笑大方。

冷小白后脚进,冷小眉前脚也跟了进来。她冷峻地盯着冷小白,脸上如蒙了一层寒霜,对眼前的一切似乎不甚关心。

“谷主!”冷小眉谨守着分寸,一丝不苟,并不因她是冷小弟之嫂便忘了谷中礼数。单看她这严谨的样子,也难怪冷小白望而生畏。

“坐!大家一块儿饮酒,痛快干杯。”冷小弟带头干杯。

少了冷小翠一人,她没来。

她的个性像极了冷小眉,但比她的母亲更偏执了些。譬如说:冷小翠就不相信这世间真有爱情这一回。

特别是她看到一对男女掉落至玫瑰花桥下,她就更坚信自己是对的。没想到,陶丹枫和石无心竟安然走过,冷小翠是嫉妒的。

未曾真正爱过的她,对陶丹枫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敌意。

冷小翠见不得有情人。自己的父母便是一对怨偶,而多年来所见的人中,又没一个痴心人,在她少女的心田中,竟埋下了多疑猜忌的种子。

她要破坏,破坏陶丹枫和石无心。于是,她决定色诱石无心。

陶丹枫和石无心被安排在不同的住处。两人虽不愿在这异地分隔太远,但又恐引人争议,只得顺从谷主的安排。

趁着夜色时分,冷小翠敲了石无心房门。

已经梳洗过的石无心,正准备上床就寝。

“冷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石公子,你困了吗?”

石无心不喜欢公子这一个称呼,但他不想和冷小翠多费唇舌。

“有一点。”

“我睡不着,陪我聊聊好吗?”冷小翠自顾自地走入石无心房内。

石无心不禁纳闷。冷若冰霜的冷小翠,为何今夜像换了个人似的。

“为何不换上干净的衣裳?”石无心只梳洗并未更衣。

“来!我帮你换。”冷小翠的手向石无心伸了过去。

“怎么?不喜欢我替你服务,莫非是嫌弃我喽!”

虽然冷小翠装出温柔妩媚的姿态,毕竟和她本性大异其趣。美则美矣!却颇不自然。尤其石无心对陶丹枫一往情深,一颗心全在丹枫身上,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就算冷小翠是天仙下凡,此时的石无心也看不见的。

石无心嘴上不说,冷小翠也看得出来。

“你很喜欢陶丹枫。”

石无心没回答,等于是默认了。石无心的态度更激起了冷小翠的好胜心。

“你知道吗?我可以帮你的。我知道开心果在哪。”

“冷小姑娘,无功不受禄。”

“瞧你,我又没要你回报我。”冷小翠一脸娇羞,又靠近了石无心一些。

其实冷小翠在感情方面还是个不解情事的少女,她一向在情人谷中深居简出,从未和男人接触。如今虽心存勾引石无心的念头,却不善于表达,搞得两人都有些尴尬。

“冷姑娘,夜深了。”石无心也摸不透冷小翠是何居心,况且在这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只得狠下心来下逐客令。

“你赶我走?”

石无心还是避而不答。

冷小翠冷哼一声。没关系,冷小翠决定从陶丹枫下手。

勾引石无心不成,她可能在陶丹枫面前乱嚼舌根。

临走前,冷小翠深深地看了石无心一眼。

他的父亲石破天,以前是母亲冷小眉的旧情人,利用多情的母亲为他求得了解药,却又背弃了母亲。

冷小翠想:如果她能够钓上石无心再甩了他,不但拆散了他和陶丹枫,不也为母亲报了仇。冷小翠笑了。笑得莫测高深。她记住了这张脸!

冷小翠一离开石无心的房间,便即刻转往陶丹枫居处。老远她便瞧见有人在陶丹枫休息的房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

冷小翠一看清楚是父亲,脸上一阵羞愤。

“爹!三更半夜您跑来这干什么?”

冷小白看见了冷小翠,连忙搔着头发假装在散步。

“酒喝多了,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

“您再不回房去,不怕娘找来了!”

冷小白还真怕冷小眉当真寻来,嘀嘀咕咕地连忙离去。

冷小翠敲敲陶丹枫的房门。

开门的是“小丸子”,冷小弟居然派她来服侍陶丹枫。

“小丸子”亦步亦趋的,明显的不让冷小翠接近陶丹枫。何故呢?冷小翠感到不解,为何要防着她?

“小丸子”是冷小弟最贴心的助手,身手不凡。

真打起来,冷小翠未必胜得了她。

“冷姊姊,你来看我了。”

一向无防人之心的陶丹枫,立即从床铺上爬了起来。

陶丹枫走下床来。他那第一个动作,让人怦然心动,好不诱人。

冷小翠自己是女人,都觉得我见犹怜,更何况是个男人呢?

“小丸子”挡在两人中间,因为冷小弟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接近陶丹枫。而且有关陶丹枫是男儿身之事,暂时不能泄漏。

“丸子姊姊,你让我跟冷姊姊谈谈话好吗?”

“陶姑娘,天晚了,你该休息了。”

吃下情人果的小丸子,自然唯冷小弟之命是从。

陶丹枫有些失望。第一次离开母亲及一群女婢,好希望能多结交一些朋友的。

“小丸子”的严加戒备,令冷小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但冷小翠不想得罪叔叔,只得作罢。

冷小弟虽是孩童之身,可是他向来一言九鼎,谁敢不从。

冷小翠退出房去,却见冷小山正对月长叹,又在为赋新辞强说愁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举凡和月有关的诗词,冷小山一一吟来,似乎今夜感触特别多。

疯子!一群疯子,全情人谷中的男人,老的、小的,似乎全疯了,哥哥摆明着也为陶丹枫而来。

冷小翠走后,陶丹枫又回到了床铺上。

柔软的床,室内摆设极为高雅信人。

今夜原该好梦连连的,在如此温馨的绮罗帐内。

可是陶丹枫却睡不着。

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可又不是真的口渴,他好想再喝陶夫人的洛神茶。

陶丹枫睡得很不安稳。

他翻来覆去,总觉得体内有股热流横冲直担,扰得他不得安宁。怎么会这样呢?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形,他辗转难眠。

这时已是凉风习习的深秋了。可是此时的陶丹枫却浑身似火,热得难受。

“小丸子”坐在椅上打盹,并未离去,她奉令看守丹枫。

陶丹枫汗流泱背的,他忍不住脱下衬衣来,可还是觉得热!

香汗淋漓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在纺罗帐内,他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陶丹枫用丝巾擦着汗珠,这时方党热气得以渲泄。

突然,陶丹枫大叫了一声。

他的身上!他的身上居然长出了短短的毛来。虽然只有一点点,可是却吓住了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

听到陶丹枫尖叫的“小丸子”,急忙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撩开绔罗帐,一探究竟。

这一撩开,倒叫“小丸子”愣住了。陶丹枫居然赤身露体。

这和伺候他淋浴是不同的,那时是在浴池。然而现在是在床上,而且只有他和她两人。

陶丹枫一见“小丸子”也感到一阵羞赧。他怕“小丸子”以为他是不正经的女人,连忙拉被盖住身体。

“小丸子”没问什么,匆忙间她对陶丹枫的成长已一目了然。

“小丸子”也是见多识广,她晓得谷主或许在陶丹枫作浴时动了手脚,所以才要她注意陶丹枫的变化,又严防他人接近。

陶丹枫开始要发育了。“小丸子”得赶紧通知冷小弟才行,陶丹枫究竟该是男还是女?怯生生的陶丹枫,好像做了错事的小孩似的显得无助极了。

陶丹枫犹自拥被发呆,从来没有人和他解释正常的生理现象。所以,他自然认定自己“不正常”。他百思不解,为何下体会长出毛来?

是不是?是不是他得了绝症了?

陶丹枫一想到了死,马上想到了石无心。就算要死,他临死前也要再见石无心一面。

“小丸子”已离去,她去通知冷小弟了。

陶丹枫连忙穿上鞋子,奔向石无心的住处。

门外的冷小山,犹在吟诗作乐。

乍见伊人夺门而出,以为她听到了自己的呼唤。

可是陶丹枫看也没看他一眼,直往前跑。

“陶姑娘——”

冷小山欣喜若狂地呼唤陶丹枫,却得不到一点回应。陶丹枫一心只想再见石无心一面,他怕再也见不到他,怕失他而死,他真的害怕。

石无心听见有人拍门,以为又是冷小翠,原本想不理的。

“心哥!救我。”

“丹枫!你先别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心哥!我就快死了。”

陶丹枫已哭倒在石无心的怀里,软玉在抱让石无心不知所措。为避嫌,他理当推开阔丹枫的。可是他没有,他怎么舍得推开丹枫呢?

石无心一向讨厌女人哭泣的,但对丹枫,他却不忍心大声喝止,因丹枫梨花带泪,更叫人生怜。

他任由陶丹枫哭着,哭湿了他的衣襟。

陶丹枫仰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这时陶丹枫灵光一闪,不如两人一起死吧!

石无心原也有病在身,如今他也染上了“怪病”。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也用不着再去求冷小弟,看他的脸色了。

陶丹枫的目光闪烁着,石无心深深被吸引住了。

“心哥,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傻瓜,你怎么会死,有病的是我。”

“心哥,如果我也得了绝症呢?”

“那我会去求冷谷主,求他治好你。他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要我立刻死也无妨。”石无心的脸靠向了陶丹枫。

陶丹枫发现石无心的脸向他靠来,他不知道石无心要做什么,可是他没躲。他知道石无心不会伤害自己的。陶丹枫凝凝地望着石无心,脸上仍残留着泪痕。

石无心的唇就快落到陶丹枫的脸上了。

石无心想吻陶丹枫,吻干他的泪。他不要丹枫再流一滴眼泪,那比杀了他还难过,面对如此佳人,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欲。

就在四唇正要交接时,陶丹枫的身子突然往后倒飞而去。

第五章

陶丹枫的腰被冷小弟抓个正着。

冷小弟个头虽比陶丹枫小,可是力道十足。

冷小弟一脸精灵古怪,两颗眼珠贼兮兮地转啊转。

“小陶子,想跟男人亲嘴,羞羞羞。”

陶丹枫一听就羞红了脸,原来石无心是要同他亲嘴。陶丹枫脸红心跳的,任由冷小弟抓着他的细腰。

他无力挣扎,他也挣扎不了。

石无心一个箭步,想救回丹枫。但他的脚才跨出,身子就扑倒了下去。

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可是他仍奋力想站起来。

石无心的手向上举着,陶丹枫离他并不远,可是看来却又如此遥远。

他心想:难道我石无心就此要撒手而去?

离十月十五尚有十天,冷小弟不是说自己还有十天的寿命吗?他现在不会死的,而且也不能死。石无心告诉自己。

从小到大,石无心吃过太多苦了。多少的痛楚,还不是都咬牙撑了过来。其实,再苦再痛,总会过去的。石无心明白,他的生命力很强。

所以他不是打破了医生们十年寿命的话,再多活了十年吗?

八年前的偶遇,石无心一直把陶丹枫记在心里,如今乍然相逢又相识,石无心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觉。是爱吧!一种由童年升华至青年的爱,不曾褪色消逝。

原本脸红害羞的陶丹枫,见到石无心拚命也要救自己的情形,这才挣扎了起来。别看冷小弟一只小手,可是力大无穷。

变了身的冷小弟,就算只用一根手指头,也制得住陶丹枫。他一身盖世的武功,而陶丹枫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冷小弟看见石无心在地上苟延残喘,看得他好不痛快。但这还不够,既然要开玩笑,就得开得越过火才越好玩。他玩心大起。

“小丸子!”

“奴婢在!”

“带小陶子到枫叶池去浸泡。”

“遵命。”

小丸子硬架着陶丹枫走,无论陶丹枫如何呼救,石无心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丹枫任人宰割。

“丹枫——”

“别叫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冷小弟瞥着地上的石无心。

冷小弟长不大,一辈子也尝不到恋爱的滋味。不过他已无所谓。看别人受苦,冷小弟有一种快感。

在情人谷中,其实冷小翠的行径最合冷小弟的意。因为两人都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好。所以,冷小翠比冷小山还受冷小弟的器重。

冷小弟手指轻弹了几下,石无心的疼痛立刻减轻了些。

“你想不想再活下去?”

想,石无心当然想。只有活着,他才能再见到陶丹枫。

“你舍不得用小陶子来交换。”

“不是舍不得,而是绝对不可能。”

石无心再一次断然地拒绝了冷小弟。

冷小弟笑得极暧味,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可以救你一命……”冷小弟似笑非笑地不肯再说下去。

石无心吃力地站起身来,他犹不知自己被人算计了。

冷小弟话锋一转。

“你喜欢小陶子?”

“是的!”石无心心想不必再隐瞒。

“如果我救了你,你用什么交换?”

“除了丹枫——”

“好!你能担保这一辈子只爱陶丹枫一人?”

这算什么条件,一点也不困难。

石无心一口答允了下来,没有半点犹豫。

“真的!不论小陶子变成什么‘模样’?”

“我用性命保证。”

石无心愿意立誓,他这一生一世只爱陶丹枫一人。

“太好了!那我就成全你们。”

冷小弟的手冷不防地伸了出去,对住石无心的大穴,然后将他安置在寒气沁人的地窖之中。

石无心昏迷了过去。

冷小翠负责看守他。石无心已服下了开心果,他的病情已在控制之中。开心果真是灵药,只要病情未入膏盲,都有得救的。

等石无心醒来时,他就等于再世为人了。

可是石无心同时也服下了情人果,一生只忠于陶丹枫一人。冷小翠犹被蒙在鼓里,这件事只有冷小弟一人知道。

冷小翠看着躺在冰窖里的石无心。她端详着他。

冷小翠一向对男人没什么好感,对石无心也不例外。但自从“勾引”失败之后,冷小翠对石无心产生一种又恨又爱的情愫。

冷小翠盯着石无心的脸,石无心无疑是个美男子。冷小翠打定主意要石无心爱上自己。一来挫挫他的锐气,二来为母亲出气。

冷小翠的手不自禁在石无心的脸上游移着,她竟心神不宁起来,一直到冷小眉在她身后轻声咳嗽,冷小翠这才自幻想中回复神智。

“小翠,离他远一点,他爱的人是陶丹枫。”

冷小翠就是不服气,他们过了情人桥又如何?她就是存心要拆散他们。

“娘!不会是您看到他,就想到他爹石破天吧!”

“小翠,你胡说些什么!”

冷小眉的脸沉了下来,她不想再听到石破天的名字,气得立即拂袖而去;一直以来,母女俩感情并不融洽。

冷小翠骄傲地仰着脸,会有那么一天的,她要让石无心栽在自己手里。她冷笑了起来。

昏迷中的石无心,惦记的只有陶丹枫一人。而陶丹枫此刻在哪?可知石无心正挂念着他?

陶丹枫人在枫叶池中。

池上布满了枫叶,一片又一片的枫叶。

是枫红吗?不!所有的枫叶都是绿色的。

绿色的枫叶,好不奇怪!现在不正是深秋枫红之时吗?是的,没错。但这些枫叶并非普通的枫叶,而是经由特殊栽培,作为“变身”之用。当池里的枫叶转红时。陶丹枫就变身成功了。此乃取自“红男绿女”之意。

原本,冷小弟想把丹枫真的变成女儿身。但是冷小弟改变了主意,他有了更好的整人方法。

冷小弟要陶丹枫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

无花果的药效,再加上枫叶大法,陶丹枫成了冷小弟的实验品。拿别人的性别乱开玩笑,冷小弟丝毫不以为意。

他先要石无心发誓这一生一世只爱陶丹枫一人,再令陶丹枫恢复了男儿身。这对冷小弟而言,无疑是件很好玩的事,但却捉弄了两个有心人。

冷小弟早已察觉出陶丹枫的体内有一股逆流,使他的脉搏时阴时阳,互相抗拒着。

多年来冷小弟精研医术,这一点小小药理自不在他眼里,他立刻了解定是有人故意让陶丹枫吃了抑制成长的药,这种江湖术士的偏方,制得了一时制不了永久。

但是情人谷的无花果就不一样了,乃是经过多年提炼的仙丹妙药。陶丹枫服下之后,即可祛除体内的抗生长激素,引发体内的男性荷尔蒙。陶丹枫成为真正的男人,已是指日可待了。

枫叶池的枫叶已渐渐变色了,陶丹枫陷在池中,只有头露了出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何谷主将他浸在这枫叶池中,若是治病,应该是石大哥来才是啊!还是谷主已知丹枫也得了怪病?

陶丹枫挣扎想起身也起不来,池水自有一股吸力吸住了他。

“谷主,你为何将我困在池中?”

“因为我要救小石子啊!”

“救他?你答应救心哥了?”

“对!不过是用你交换条件。”

“我?”

陶丹枫想,是石无心答应了冷小弟的交换条件了?不!其实是自己自愿交换的,不干石无心的事。

“小陶子,你有没有觉得有啥不对劲啊?”

冷小弟等着看好戏。

是有些不对劲。

为丹枫感到池水越来越热,而且他的身体也被浸得发烫。他感到四肢无力,头昏脑胀,无法思考,体内的五脏六腑似乎全翻腾了起来。不过,为了石大哥,自己一定得忍住。

“谷主!你……你究竟要如何?”

陶丹枫想不透,冷小弟在打什么主意。

“自然是帮助你们了。”

陶丹枫受不住了,热得晕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时,枫叶池中的枫叶,已全变成了红色,鲜艳极了!

冷小弟就躺卧在池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陶丹枫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他到底晕了多久?陶丹枫已不知现在是何时辰了。

“如何?还舒服吗?”

陶丹枫仍在恍惚中,答不出来。

他感觉喉头似有异物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陶丹枫试着想摆动身子,挣扎站起身来。可是他不能,他的身子似有千斤重,却振乏力。

冷小弟在一旁窃笑连连,他的计划已成功一大半了,冷小弟一点也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何不对。

只要他高兴,有什么不可以呢?他就是喜欢倒行逆施。

冷烈如果显灵,准被冷小弟这种行径气毙,他一生仁心仁术却不知死后,情人谷之名全毁在这两个养子手上。

“小陶子,你知不知道,你就快恢复男儿本色了!”

“男人?”

陶丹枫一听,差点没吓晕过去。

“小陶子,你本来就是个男人!”

“冷小弟,你是一谷之尊请不要乱下妄言。”

“唉!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天有乾坤,地有阴阳,人分男女,岂容我辈信口雌黄。我猜你定没见过真正的女子,才会误以为自己是女人。好吧,我好人做到底,就教教你吧!

冷小弟怕陶丹枫执迷不悟,要“小丸子”脱衣讲解。小丸子虽有些害臊,但主人之命哪敢不从。

陶丹枫想别过脸去,却被冷小弟硬押住地看。

其实,陶丹枫并非全无怀疑自己的性别,他只是安于母命也乐于现状。一旁的人都没点醒他,他也就将错就错。

而且是一错再错下去了。

陶丹枫就是女人,他一直是这么的认为。如今总算有人要敲碎陶丹枫的美梦。

恐惧感油然而生,陶丹枫害怕当男人。他也不想当男人,他怎么可以是男人呢?他一直是个女人啊!

这变化太大了,陶丹枫痛苦不堪,体内的热气又冲了上来。他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多久了?在黑暗中不断的挣扎、丹枫!回来。

陶丹枫的身影就在眼前,可是任凭石无心如何伸手也抓不到摸不着,石无心失去了陶丹枫,自丹枫头也不回地走了。石无心吓出了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

眼前有人,石无心连忙伸手一抓,揽入怀中。他抓到的是冷小翠。抱在怀里的也是冷小翠

冷小翠竟也不挣扎,任由石无心怜借着。石无心感到不对劲时一睁开眼,连忙推开冷小翠。

“你不是丹枫!”

冷小翠脸上一阵青白,她又记下一笔。

“丹枫在哪?”石无心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陶丹枫。

“你的病好了!”冷小翠转移了话题,石无心已昏迷十天十夜了。

石无心摸一摸胸口,半信半疑的。

“你已吃下了开心果,不会有事了。今天已是十月十五日,你原本活不过今天的。是谷主救了你一命。”

石无心想起了冷小弟的“交换条件”——一生只爱陶丹枫一人,石无心当然做得到。

“带我去见丹枫。”

“他不在情人谷了。”

“什么?他不在情人谷了。”

“他出谷,回家去了。”

石无心大惊,陶丹枫为何会舍下他一人先行离去?

“陶丹枫不会再见你的!”

“为什么?”

石无心大声嚷了起来。丹枫不是如此绝情之人,他既然肯陪着自己出生入死,为何在他生死未卜、昏迷之时离去呢?谷主又怎会轻易放他走?太不可思议了。

冷小翠原本不知冷小弟在搞什么把戏,但当她再见到丹枫时,她的眼珠子差点就掉在地上。

陶丹枫他……他竟是个男人!

换穿男装的陶丹枫,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乍看之下,会以为陶丹枫是女扮男装。太俊了!

陶丹枫成了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面对石无心的逼问,只有冷小弟才能回答他了。

他来了!算准了石无心今天会醒来。

“你终于醒了!”

冷小弟一副老气横秋状,和他的身形一点也不相称。

“是你逼走丹枫的!”石无心咆哮着。

“是他自己要走的,你既然已交换了条件,我自然没有理由再强迫他留在这里啊。”

“我不相信。”

“因为他不想再见到你。”

“你胡说!

“你现在已经痊愈,大可去追他啊!他此刻正在回去的路上。”

石无心说走就走。

“小翠,打开通道让小石子出谷去。”冷小弟吩咐冷小翠,冷小翠领着石无心走暗道。

走出暗道,暗道的尽头是一片汪洋。

“你懂水性吗?”

石无心点头。

“你要去追回陶丹枫?”

石无心再点头。

“可是他已变成……”

“不管丹枫变得如何,我都爱他。”

冷小翠一阵愕然,她想到了情人果。石无心可是吃了情人果?

早知谷主会如此,为何自己不抢先一步,让石无心只对自己俯首称臣?但冷小翠不敢,她还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

冷小翠没多说什么,冷小弟的命令没人敢违抗。

看着石无心一跃而下,涉水而去,冷小翠不知该悲还是喜,她空欢喜了一场。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石无心了,他已中了情人果之毒,如果他不去爱陶丹枫,就会心痛至死。

石无心的心绞痛其实并未痊愈,阴险的冷小弟只是换了另一种让石无心更痛苦的疼法。

冷小翠一向刁钻,她没那么容易认输的。

她还是可以从中破坏,勾引石无心不成,她可以去勾引陶丹枫。陶丹枫如今已是男儿郎,冷小翠打着歪主意。

冷小翠以为陶丹枫的“变身”全拜无花果所赐。

她有所不知,陶丹枫本就是男儿身,只是尚未发育。

冷小翠边回情人谷,边盘算着。哪天她心血来潮就出谷去,去破坏他们。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冷小翠又撞见冷小山在吟诗作乐了。

他分明是苦中作乐。

“陶丹枫是个男的,而且现在是秋天不是春天。”

冷小翠嘲讽着冷小山,冷小山却不以为然。

冷小翠去参见谷主。

“谷主……”

“小翠,你是否想出谷去?”

冷小弟一眼就把冷小翠看穿了。

冷小翠微低着头,有一种被看穿、不知所措的感觉。

“小翠,你可知道这一生一世,你都是情人谷的人?”

知道,她再清楚不过。

因为冷小翠也吃下了“情人果”,不能叛离情人谷。

冷小弟不再说话,虽然他的模样一直是个小孩,然而他在心智上已是莫测高深的异人了。冷小翠动了凡心,即便她自己犹不知觉。

由她去吧!冷小弟等着看好戏。

反正不怕冷小翠不回来,情人果并无解药。

冷小弟困了,他要休息了。

他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管他白天还是晚上。

石无心出谷走的是水路,陶丹枫并不是。

陶丹枫是乘坐着画眉鸟出谷的。

画眉鸟不过手掌般大,如何载人呢?其中自有缘故了。这只画眉鸟是冷小眉养的其中一只,他吃下了“无花果”变了身,成为一只庞然大物的巨鸟。

陶丹枫此刻正坐在画眉鸟上,在空中飞翔着。

陶丹枫的手紧抓着鸟背,太高了,他有点昏了。

可是他的心更昏,原来他竟然是个“男”的。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陶丹枫是个男人。

而且他未见过别的男人赤身露体,连哥哥们也没有。单纯得如一张白纸的陶丹枫,活在一个象牙塔内。陶丹枫身旁的除女,连最贴身的秋菊也没拆穿。

这个误会可大了。陶丹枫这才明白过来,母亲将他当成女儿养了。娘为何如此做呢?

坐在画眉鸟上的陶丹枫,往家的方向飞去。

陶丹枫受了挫折,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回家,回到娘的身边去。他还无法适应新的身分。一时之间他傻了。幸好冷小弟没有为难他,反而派画眉鸟送他回去。

冷小弟的居心,陶丹枫是猜不到的。

陶丹枫也恍然明白,他以为自己把石无心当哥哥般敬爱,可是石无心却当他是女人看待。他爱陶丹枫,不惜因此而得不到开心果解药。

石无心爱陶丹枫,已是无庸置疑的一件事。

而陶丹枫对石无心,真只是把他当哥哥,只是朋友吗?当真吗?陶丹枫不敢再往下想……

如今两人都是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呢?

陶丹枫不告而别,离开石无心,没有向他说再见。

如何说再见?他这一身男儿打扮,如何向石无心解释?

相见不如不见。

陶丹枫想得出神,已忘了他身在高空之中。

突然,“咻”的一声。

一枝急速由下飞来的冷箭,射中了画眉鸟的翅膀。画眉鸟一头往下栽去,陶丹枫惊呼了一声。

画眉鸟往山头掉了下来。

陶丹枫闭上眼睛,不知这一摔会如何了。

下坠的速度极快,画眉鸟先行落地,“碰”的一声巨响,它已奄奄一息,没救了。

而陶丹枫呢?

陶丹枫的身子,被一只手接住了,陶丹枫这才睁开眼来。

这只手的主人,竟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皮肤黝黑,体态非常健美。

虽然时值深秋,她的身上却只披了件兽衣,下着短裙,两条修长、浑圆的腿全露了出来。头上绑了条七彩带,更显得她神采奕奕、气宇不凡。

“你是谁?”

女子问陶丹枫,陶丹枫此时正被她抱在怀里。

陶丹枫此时已做书生打扮,俊俏迷人。

兽衣女子看得入迷,两眼留恋在他脸上。陶丹枫幸好被她接住了,否则准会摔死。

不过,也算陶丹枫命大,遇上这兽衣女子平日以狩猎为生,又自小习艺,有着一身好武功,否则由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得住的。

“姑娘,你先放我下来好吗?”

兽衣女子恍如大梦初醒般地把陶丹枫放了下来。

丹枫立即走向画眉鸟,不过鸟儿已断了气,无法再载陶丹枫回故里了。

“我叫岚儿,你呢?”岚儿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自报名字。

“陶丹枫。”

“岚儿,你射到了什么?”

一名黑衣妇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黑衣妇人看来极为冷峻阴沉,身上没有半丝欢愉之气。如同一池深渊,教人不寒而栗。

“娘!”岚儿对妇人毕恭毕敬,原来是岚儿的娘。

妇人一双冷眼盯着陶丹枫,露出凶光。

“岚儿!杀了他。”

“娘!”岚儿急了,她怎么下得了手呢?宛如潘安再世的陶丹枫,早教岚儿一颗心仿佛小鹿乱撞了。

“他长得太俊了,留着只是个祸害。”

“大娘——”陶丹枫忍不住插嘴了,他只听说过“红颜祸水”,没听过美男子也是个祸害的。陶丹枫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了些,可是跟一般粗糙的男音比来,仍有天壤之别。

“我姓聂。”妇人自己道来。

“聂大娘,不知我犯了什么错?”

“怪只怪你有一张过于俊俏的脸,你纳命来吧!”

聂大娘两只手犹如鹰爪般,向陶丹枫的胸口直抓而来。

“娘!您快住手!”

岚儿挡在陶丹枫的面前,保护着他。岚儿没有想到今日在山头上打猎,会从天而降一名美男子,而且让她接了个正着。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原先她只是看到空中一只大鸟飞过,想射下它来,没想到鸟上竟载了个人,而且是如此的美男子。

岚儿不舍得,不舍得让陶丹枫死。

“岚儿,你闪开——”

“娘——”

母女俩为了陶丹枫对峙着。

“岚儿,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面对母亲的质疑,岚儿胀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来。

陶丹枫却愣在那儿。

以前是女红妆时,男人为他着迷。现在恢复男儿身,女人又为他倾心。这真是太难了!

陶丹枫虽然身心上都已渐渐接受自己是个“男儿郎”的事实,但面对一脸娇羞的岚儿,却不知所措,毕竟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这世界,当真有“一见钟情”之事吗?

或许该说是,世人皆被“外表”所欺瞒了。丹枫虽然恢复了男儿身,但比一般男性,他可是斯文多了。再加上面如朱玉,风度翩翩,不只是和一般贩夫走卒有着天渊之别,就连一般的公子哥儿也自叹弗如。也难怪岚儿这山野村女,对他一见倾心,眼看女儿那副羞人答答的表情,和平日完全不同,聂大娘不禁有气。

聂大娘生平最讨厌俊帅的男人,偏偏陶丹枫又赛过潘安。

“娘!别杀他,他不过是个过客。”

“过客?这岂不更糟,成了萍水相逢,露水姻缘!”

“娘!您说到哪里去了!”岚儿的脸更红了。

岚儿长得很健康,却谈不上美丽,但眉眼之间带有野性的诱惑。

岚儿今年十六,不过看来比实际年龄大些。或许和终日曝晒、狩猎有关吧!

“不杀他可以,不过他得做我的女婿才行。”聂大娘一副说了就算的样子。

她们母女俩自顾自地打算着,陶丹枫连发言的机会也没有,他又被劫走了。

这一回,劫走陶丹枫的,不是流寇匪盗,而是女山大王,在这几乎人烟罕至的地方,唯她最大。

陶丹枫暗自叫苦连天,但苦于技不如人,只能干着急。莫非他这一生真要被囚于此荒郊野地,当女山大王的“东床快婿”?

这个山头名叫“绝尘峰”,跟俗世完全脱离,造世独立。聂大娘母女俩平日靠打猎为生。

偶尔,聂大娘会带女儿下山去见见世面,认识一下,一种名叫“男人”的人类。特别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聂大娘不时告诉岚儿,他们全都没心没肝没肺,见一个都该杀一个的。

说实在的,岚儿并不觉得好看的男人有哪里不好?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多了。但她不敢多言,娘会不高兴的。

岚儿很孝顺,虽然她并非聂大娘亲生的。不过,她视聂大娘为再生父母,若不是大娘在山谷间拾起了尚在邂褓中的她,她早就被野兽吃掉了。

陶丹枫被聂大娘押至山寨。说是山寨,其实也不过是她们母女俩的住处。

陈设简单,全是些狩猎物。有虎头、狮头、狼头……等的战利品挂在场上,看得丹枫怵目惊心。

聂大娘环顾四周,仍缺一个头。

——人头。

伤了她的心的男人的头,一个无情无意的男人的头。

陶丹枫感到气氛凝重,不知如何是好。

岚儿对他一笑,希望他心安。

“岚儿,今晚你就和他成亲吧!”

丹枫一听,傻了眼。成亲?他想都没想过他会娶老婆的!

第六章

“怎么!不肯是不?你是嫌弃岚儿?”

“娘!您别这样,会吓坏陶公子的。”

以前,陶丹枫都以为自己是要“嫁人”的。但他不想嫁,只想多陪陪他的娘陶夫人。如今,他却得娶媳妇了。

“由不得你不答应。”聂大娘的脸拉了下来,一副陶丹枫不答应就得死的凶神恶煞状。

哪有这样逼婚的!

陶丹枫求助地看着岚儿,涉世未深的他,才刚恢复男儿身,又遭到此难题,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何况他跟岚儿才初相见,对岚儿只有感恩之情,不到一天的时间,叫他如何接爱岚儿成为自己的妻子?

“娘!陶公子可能已有心上人了!”岚儿替他解危。

“姓陶的!你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聂大娘询问陶丹枫。

“姑娘!没有。”陶丹枫想也没想就答了。

“那不就成了——”

聂大娘不想拖拖拉拉的,她受够了陶丹枫那副婆婆妈妈、不干不脆的穷酸样。

“但是……”

陶丹枫想澄清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总不能明言自己刚从女儿身变为男儿郎,心中又忘不了旧日“情郎”,所以不想和岚儿成婚。这种荒谬故事,若非当事人是无法理解的。

赶鸭子上架,陶丹枫不做新郎官也不成。

既然陶丹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聂大娘的监控之下,两人完成了婚礼。

送入洞房之后,陶丹枫迟迟没有后续动作。

他也不知道如何过这洞房花烛夜,岚儿独坐在床头。

是岚儿自己把头纱拿了下来,她站起身来。

“陶公子,你别为难了,这一场婚礼并不算数!”岚儿不想陶丹枫为难,是故宣布此婚姻无效。

陶丹枫很感激,频频点着头。岚儿看了一阵鼻酸,不过她忍了下来。

“陶公子,你从何而来?却往何处去?”

“我从情人谷出来的……”

岚儿一听情人谷就脸色大变,立即捂住陶丹枫之口,要他噤声。

“我娘对情人谷恨之入骨!你切勿在她面前提起。”

“原因何故呢?”

“详情我也不知,娘很少提起她的心事。”

“岚儿!谢谢你,你一连救了我两次。”

“陶公子,是我射下了你的坐骑,害得你沦落在此荒山野地,打断了你的行程!不知你要前往何处?”

“京城。”

“京城?听娘说,那是一个很繁荣的地方,有很多有钱人家。不知陶公子去京城是寻亲还是访友?”

“回家!我世居京城。”

两人坐下来,促膝长谈。

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若看见他两人秉烛夜谈的情形,不大吃一惊才怪。

“陶公子,你为何会从情人谷出来呢?”

“我是陪一名友人去情人谷求药!”

“友人?”

岚儿想,此人对陶丹枫而言必定非常重要。就不知此人是男是女?

一想到石无心,陶丹枫就感到落寞无比。

他好似是“逃”离石无心一样。难道在自己内心深处,也希望自己是个女儿身,能和石无心共结连理?希望石无心永远记住的是那个亭亭玉立的女红妆——陶丹枫,而不是现在的自己?

“那你那位朋友呢?”

“他还留在情人谷中。”

“他的病可好了?”

陶丹枫黯然摇头。

冷小弟说不用他操心的,反正陶丹枫也帮不上忙。冷小弟打了包票,他会医好石无心的。

陶丹枫是个男人,所以冷小弟不要他做妻子。可是陶丹枫得走,而且必须离石无心远远的。

原因是:一来免去两人相见时的尴尬:二来冷小弟说了,他的侄女冷小翠对石无心有意思,陶丹枫不该夹在其间的。为了报答冷谷主的恩情,陶丹枫没有任何异议。

陶丹枫拉拉杂杂说给岚儿听。但他保留了他的性别错乱,还有和石无心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岚儿听得入神,直觉他们是“金兰之友”。

这下子,岚儿已明白陶丹枫的友人是个男人,她总算安心了。

“你们可曾结拜为异姓兄弟?”

“没有,不过唤他一声大哥。”

“陶公子,我真羡慕你,可以遇到如此性命之交。”

“岚儿,你也可以的。”

“真的?”

“对啊!不如你也唤我一声大哥啊!咱俩就成了‘异姓兄弟’了!”

大哥?岚儿苦笑着。这一声大哥若叫了出去,恐怕再难改变彼此的关系了!岚儿宁愿当陶丹枫的红粉知已,也不想当他的妹妹。

“岚妹,如何?”陶丹枫胸无城府,已喊岚儿一声“妹”了。

这下子岚儿不得不唤他一声“枫哥”了。

陶丹枫想送岚儿一份见面礼,但他身上别无长物,除了那一只“孤单耳环”。

耳环原本是一对的,当年因故两只耳环被拆散了。

陶丹枫将鸡心耳环掏了出来,却又舍不得地放了回去。

不成的,这耳环他已送给石无心了。

冷小弟曾抢走了它,最后冷小弟又把它还给陶丹枫。

别以为冷小弟是不取他人之爱的仁人君子!那就高看他了,他是想要陶丹枫和石无心“藕断丝连”,等着看好戏!

岚儿眼尖,一眼瞧见了那耳环。耳环是女人的饰物,陶丹枫的身上为何有一只耳环?

岚儿没问,不该她多嘴的。

想来,陶丹枫果真有意中人了。不过他没承认罢了!

岚儿很羡慕这耳环的主人,因为陶丹枫小心翼翼地宝贝着它。如果她有这个荣幸,能戴上那耳环,不知该有多好!岚儿一颗少女心被陶丹枫牵引得忽喜忽悲,不能自己。

两人谈至天明。

什么事也没“做”,洞房之夜纯谈心而已。

一早,聂大娘就来敲门。岚儿连忙把陶丹枫拉向床去,假装两人同床共枕。

“娘!早。”

岚儿又故意弄乱了头发,好似才刚醒来状。陶丹枫不大会作戏,愣在那儿。

聂大娘两眼紧盯着床铺,一把掀开被子不知在搜寻什么。

“岚儿!你骗我。”

“娘!我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落红呢?为何我没看见白床单上有落红?”

初夜的落红,是每个女人都有的。

“落红!什么是落红?”

陶丹枫不解,问了这一句。这一问,可把底全泄光了。

岚儿想瞒也瞒不住了。怎么陶丹枫对于“房事”如此的白痴呢?岚儿早就听娘提起过了,洞房前又特别说了一次。她一时大意竞忘了,如今她只得从实招来了!

“岚儿,你没有同他圆房。”

“娘!不急于一时。

“难道你想放了他……”聂大娘横眉竖眼,陶丹枫已危在旦夕了。

“娘!您别为难陶公子,他真是有心上人了。”

“但他昨天说没有!”

“陶公子是畏惧娘的威严,所以才不敢实说的。”

“我一向痛恨负心的男人,如果他真和别的女人定情在先,我自会放他一马的。”聂大娘撂下话来。

“陶公子,你还不快把你怀中之物拿出来。”陶丹枫不明究理,但还是掏出了鸡心耳环。

“陶公子,你快跟我娘说,你已同这只耳环的主人订情了。耳环本是一对分雌雄,如今你手中的是雄耳环。”

岚儿急得替陶丹枫编起了故事来。

陶丹枫看着岚儿替他编故事,半句也插不上嘴。

因为根本没有“她”啊!

雌雄耳环的主人,都是他陶丹枫一人。

聂大娘盯着鸡心耳环久久,最后长吁了一口气。

“岚儿,是你福薄了。”

“娘,我已和陶大哥结拜为异姓兄妹了。”

“兄妹?”

聂大娘看着女儿,知女莫若母。看岚儿一直如此地维护陶丹枫,那岂只是兄妹之情。

“岚儿,你可别造次了!”

“娘!您想到哪里去了?”

“岚儿,我是为你着想。”

聂大娘语重心长,不想女儿一脚陷进感情的漩涡中。

陶丹枫在山寨中住了三天。

很有意思的是,陶丹枫会的,岚儿全不会。什么棋琴书画,岚儿全部一窍不通。而打猎、武功,属于男孩的玩艺儿,岚儿却是一一精通,但对陶丹枫来说,就是门外汉了。两人谁是男谁是女,还真有待商确了。

三天之后,陶丹枫准备离开绝尘峰了。

聂大娘旁观者清,她知道留不住岚儿了。

岚儿嘴里虽没说,但那份依依不舍之情怎逃得过这作娘的眼睛。

岚儿为陶丹枫准备了些粮食,好在路上吃。

可是,她一点也不放心让陶丹枫一人走。陶丹枫一介文弱书生,如果在途中遭遇坏人该如何是好?更何况陶丹枫原本有护骑相送的,是岚儿射下了它。岚儿自觉理当送陶丹枫一程的,可就不知如何同母亲开口,怕聂大娘不肯。

毕竟两人没名没分的,若两人同行,这一路上,难免遭人议论。就算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恐一些宵小的冷言冷语。再说娘也不会应允的。

“娘——”岚儿硬着头皮向母亲开口了,但又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

看着岚儿欲言又止的,聂大娘已心知肚明了。

“岚儿!你可得想清楚才好!”

“娘,我只是想陪陶大哥一程。”

“是吗?只是如此吗?”

“是的!娘。”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聂大娘哺嘻地念着。

年轻时,聂大娘也经历过感增的大波浪。她被击倒了,而且伤得很重。

感情受创之余,她竟把一腔怒火发泄在无辜的第三者身上。而那无辜者,正是她的亲生儿子,因为他长得太像那个负心汉,又遗传了父亲祖传的心病。

孩子一生下来,就没好日子过,她打他、骂他、甚至最后还遗弃了他。她也不知道孩子现在在哪?

都十几年了!

她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也该有二十岁了。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孩子遗传了他父亲的心绞痛,她带幼年的孩子寻遍名医,大夫都说孩子活不过十岁的。

收养岚儿,无疑是一种补偿作用。

“岚儿!你想去就去吧!”

“娘!谢谢您。”

“岚儿,不要轻易动情,一动情就容易伤了心。”

“娘,我和陶大哥只是兄妹之情。”

尽管岚儿一再否认、一再澄清,聂大娘却看得明白。

知道岚儿要陪他一同回京,陶丹枫非常高兴。原本他也担心,这一路会横生枝节,怕自己应付不来。

这下有岚儿陪伴,一切都解决了。

岚儿有着女子少见的英雄气概,陶丹枫不禁为之心折。

以往,陶丹枫一直认定,女子就该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但岚儿让他见识到另一种坚强的女性美。

下山的路是下坡,顺势而走,脚程上快了许多。

陶丹枫不惯于如此长途跋涉,备觉吃力,已是气喘嘘嘘、汗流泱背了。

岚儿不再穿着兽衣,一副江湖儿女的劲装打扮,更显俐落。

陶丹枫是个男人,理当拿包袱的。但却是岚儿把它扛在肩上,没有半句怨言。

岚儿为陶丹枫拭着汗,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岚儿!谢谢你。”

“陶大哥,不如我背你走吧!看你累成这样。”

陶丹枫尚在犹豫时,岚儿已背起他。岚儿健步如飞,没有任何的疲惫感,教陶丹枫汗颜不已。

岚儿的脚力好、脚程快,不一会儿功夫,已至山下了。

绝尘峰已在身后,绝尘而去了。

上了郊遭,路上渐有别的行人。

陶丹枫不想旁人指指点点的。即使他脚底已起了水泡,仍坚持自己慢慢走。否则被人瞧见了,不当成笑话看才怪。岚儿见状,心想,先找家店休息一下吧!

“陶大哥,赶明儿个买匹马,我们骑着进京。

陶丹枫点头。

岚儿和陶丹枫走向路旁一间客栈,店名是“贵客客栈”。两人走了进去,客栈内生意冷清,没半个客人。

名为“贵客客栈”,可是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有人出来招呼。

店小二打着呵欠,想是生意太清淡了,无聊得在打盹。

“要吃还是要住?”店小二的态度很不客气,想是怪他们打扰到他的打盹。

岚儿柳眉横竖,一脸不悦,她可不是可以让人随便凶的,她是来住店,可不是来受气的。

“上等好菜拿几碟来,然后要两间干净客房。”岚儿双眼圆睁,和店小二大眼瞪小眼的。

店小二摸了摸鼻子,暗骂:“恶婆娘。”

岚儿拿起桌上的筷子甩了出去,正插中店小二的帽檐,吓得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赶紧张罗。

“岚儿!你好威风哦!”

“陶大哥,你不知道,人善被人欺。有一些人天生就是欺善怕恶,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就会得寸进尺。”岚儿兴高采烈地说着。

饭菜来了。

两人饥肠辘辘,吃得盘底朝天。

现在的陶丹枫,比以前“豪放”多了。

但在岚儿看来,他仍是过于斯文的。岚儿一直偷偷打量着他,猜测丹枫是出自何种家世背景。吃饱了以后,两人分别进房休息。

夜里睡到了一半,岚儿听见了隔壁陶丹枫之房有异声。

岚儿急忙跃起,飞身而出,一脚踢开陶丹枫的房门。

床铺上空无一人。

岚儿一看心惊不已,该不会是误上了贼船,来到一家“黑店”?

原来陶丹枫经过一天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原已上床休息。但睡到半夜,床铺突然涌转了过去,他整整个人往下摔了去,跌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那软绵绵的东西是什么?陶丹枫张大了眼一瞧。

自己竟跌坐在一个拥有巨大身子的怪人肚子上。

怪人显然是太胖了,站不起来,所以只好躺着。

不过一见陶丹枫却露出饥饿不堪的贪婪状。

陶丹枫大吃一惊,天下竟有胖成这样、而且好像还会吃人,这岂不成了怪物?

正在危急之时,头上忽现亮光。

岚儿终于发现了床铺的机关,也连忙跳了下来。

怪人却捉住两人,岚儿使出用兽骨制成的暗器,全打在巨人身上的要穴。陶丹枫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披头散发的巨人是个女的!

这时一遭暗墙打了开来,店小二走了进来,已不是刚刚那副很琐像。他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两人。

“你们是黑店不成?”岚儿见店小二眼露凶光,已知来者不善。

“如今知道已太晚了,认命吧!”原来店小二也是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士,刚刚一副缩头绪尾样全是装出来的。幸好岚儿也非弱者。不过,这店小二看来并非泛泛之辈,岚儿只得以智取胜了。

“咱们别打了!这怪物已中了我独门暗器,一个时辰后立即身亡,我们再缠斗下去,恐怕她性命不保了。我们与你素昧平生,为何要害人性命,原因何在?”

“告诉你实情亦无妨,我夫妇俩原是不见天日的鸳鸯杀手,专为人除去眼中钉;我们眼中只认钱,并不管此人是否该杀。或许年岁渐长,我夫妇俩想金盆洗手,又恐仇家追杀,故备黄金万两往情人谷求取长生不老之药,若江湖传言属实,我夫妻自可过得神仙般快乐的富裕生活。不料……”这店小二不胜悲凄,声音哽咽。而那怪物也泪流满腮,激动万分。

“既是求长生药,夫人为何……”陶丹枫迫不及待地问着。

“说来话长,只怪我夫妻平日作恶多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吧!我们好不容易到了情人谷,苦等一月余,都没等到回音。一日,忽见一童子,手持一果实,说是谷主念我夫妇多日苦求,特给一颗未经提炼之无花果,效力如何则不敢说。但绝对不伤性命。我夫妇得此果实,心满意足,随即离开情人谷。回至家中,我想这果实虽未经提炼,但谷主明言绝不至取性命,何妨一试?唉!我夫妇一向情深,贱内随我出生入死,若有仙丹也当她先用,便让妻子服下,想不到竟害她成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俩听说只要吃七十二个活人,便可解此病,才出此下策。”

陶丹枫及岚儿听得胆战心惊,天下竟有如此恶毒之人,简直丧尽天良!而陶丹枫心中了然,那童子必是冷小弟无疑,不取人性命却搞得人生不如死,正符合他喜欢捉弄人的心态。一思及此,不禁替石无心担心起来。

“你别难过了,你夫人并未中什么独门暗器,我只是点了她几外要穴。”岚儿立即为那怪物解开穴道。

夫妻俩好不容易得以抒发这多日来的郁积,竟抱头痛哭起来。

一旁的陶丹枫及岚儿不忍目睹,正想悄悄离去,不想忽闻身后传来店小二悲凄的叫声——“夫人──”

两人快步超前一看,怪物竟咬舌自尽了。正自发呆时,店小二举起手,往自己头顶一掌劈下……岚儿来不及阻止。

这场惨剧来得太快,两人皆措手不及。这夫妇两人虽非善类,但也称得上“夫妻情深”,一人既死,另一人也不愿独活。

岚儿拉着已被吓得失魂的陶丹枫快步走出这阴惨惨的地方。到了客栈外,岚儿放了一把火烧了这充满罪孽的“黑店”,让一切随烟消云散吧!

两人连夜赶路,匆匆离去。

直至天明,两人方至市集,草草解决了早餐,便赶紧添购了一匹马,以为代步工具。

“岚儿!到了家我就把钱还你。”

“陶大哥!我们还需要分彼此吗?”

岚儿的钱,多半来自她猎得的兽皮所换取的。

“陶大哥!这匹马性子好,你大可放心。”

岚儿帮他牵着马匹。然而陶丹枫骑了一会儿,却又下马来。

“岚儿这一路你也累了,一起骑吧!否则我也不骑了。”

于是两人都坐了上去。

马匹奔驰了起来,往大道上疾驰而去。

眼前就是“龙阳坡”,离京城已越来越近了。

可是冤家路窄,竟又碰上了张虎那班人了。

看来,张虎一行人还留在老巢,贼性不改,随时都在打过路人之主意。

张虎拦下了马匹。

陶丹枫一直躲在岚儿身后,不想被张虎认出来。

数月不见的张虎,右眼戴着眼罩,好似瞎了一只眼。

看来是当日被石无心所伤的。

其他人也都成了独眼龙,个个都只露出一眼来。

想来这还是陶丹枫求的情,否则他们全都会没命的。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想要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满口的绿林黑话,张虎等果然仍操旧业。

“闪开!谁挡我的路,我就对谁不客气!”岚儿可没被吓到。

她从小生长在丛林中,同狮虎猛兽斗是家常便饭。这群酒襄饭袋算什么?她完全不把张虎等人看在眼里。

可张虎却把岚儿瞧扁了,凭她一名女子能够如何?非但不退,反而步步逼进。

“陶大哥!你坐稳了,我要冲过去了。”岚儿转头吩咐陶丹枫,绿绳一拉,马嘶鸣着。

“冲啊!”岚儿骑着马向前冲了去!

张虎一干人也冲了过来,想把岚儿给拉下马来。

可是岚儿的独门暗器“兽骨针”飞射而去。

“别射他们的眼。”宅心仁厚的陶丹枫,不想他们又瞎了另一眼。

看在陶丹枫求情的分上,岚儿的暗器只射中了他们的膝盖。张虎一干人全跪倒在地。无法站立起来。

在岚儿载他离去前,陶开枫回头望过去。

张虎等人这才看清坐在岚儿身后的是谁。即便陶丹枫如今是男儿打扮,仍是灵气逼人。

张虎等人屈膝跪地,个个狼狈不堪。

一瞬间,岚儿和陶丹枫已走远。

在他们身后,却出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冷小翠。

冷小翠在出谷时,带广一些没炼制成功的无花果。没有炼制成功,顾名思义就是这无花果无法让人变身成功。一如当年冷小白和冷小弟偷食的无花果一样。

冷小翠拿不到控制人心的情人果,那一向是谷主的珍藏。

冷小翠这一次是为了破坏石无心和陶丹枫而来,哪怕两个人都是男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进展,冷小翠也不给他们半点机会。冷小翠才不管那么多,她就是要为所欲为。

冷小翠带走这些无花果,其实是得到了冷小弟的默许。

整人成性的冷小弟,想利用傲慢自大,又一心报复的冷小翠去捉弄石无心及陶丹枫。

冷小翠手一挥,张虎等人穴道立解,以为遇到了救星,频频叩头感谢。

“你们想不想武功大进,好打过方才那女人?”

想!当然想。败在男人手下也就算了,输给女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于是冷小翠给了带头的张虎一颗无花果。张虎以为是功力丸,兴奋地吞下去。

冷小翠阴恻恻地冷笑,走开了。

张虎吃下药丸之后,感到丹田有一鼓气直往上冲,而且源源不绝而来,他控制不住。他的双掌如排山倒海地推了出去,那群手下全被他的掌风给当场震死。

张虎张目结舌,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竟有如此的功力。方才那翠衣女子真是个活神仙。

然而张虎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他吃下的是无法控制住的无花果。

张虎体内的真气,一直不断地涌了出来。

他叫苦连天,直感到肌肤一阵撕裂,身子就要爆裂开来了!黄沙飞扬了起来,张虎竟落个死无全尸。

张虎临死前竟想如果能再见到陶丹枫一眼,不知多好!

人真是最神奇的动物了,临死之前的张虎,居然还放不下美色,真如世人所言:色字头上一把刀。

第七章

一进了京城,陶丹枫更是归心似箭。

熙来攘往的百姓,川流不息的街市。繁华依旧,只是人事已非了。陶丹枫不知见到爹娘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才好,该抱怨吗?爹娘把他当女儿般养,一养就是十八载。

陶府已近在眼前了,丹枫感到近乡情怯。

岚儿停下了马匹,扶下了陶丹枫。

陶府四周的枫树,依旧红得叫人心碎。

看门的何六,一看见陶丹枫,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何六,我是丹枫。”

“你……”

何六搞不清楚状况,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丫环秋菊也看见了陶丹枫,直嚷起来。

陶千尚和陶夫人即刻冲了出来。

“爹娘──”

“丹枫,你──”

陶夫人错愕在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娘,我是个男儿,对吧!”陶丹枫没有责备,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陶夫人这才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面对这个“事实”,陶夫人一时哽咽,泪已夺眶而出。相对于陶夫人的悲,陶千尚可是万分喜悦。

嘻嘻!我的小儿子终于正身了。

陶千尚一颗千斤重的心,终于可以落下地来了。

一旁的岚儿,听到仆人喊陶丹枫“小姐”,心中起疑。莫非陶丹枫是女扮男装之身,但陶丹枫又说他是男儿郎!岚儿搞混了。陶丹枫到底是男是女?

陶丹枫进了大厅,陶大人抓着他的手直问,他如何得知的。

陶丹枫约略地提了一下他在情人谷的“遭遇”。

陶千尚直觉是因祸得福,被流寇劫了去,反而回复了男儿身回来。岚儿站立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

她大致了解原来陶丹枫自幼被当成女孩养大,如今总算拨云见日。

众婢女见陶丹枫如今好似贵公子哥儿,都心花怒放。

秋菊特别明显,她明显视岚儿为“入侵者”。

“丹枫,你是不是在怪娘?”

陶丹枫摇了摇头。

陶母的思“女”心切,陶千尚全都讲给了陶丹枫听。母子俩相拥而泣。

“老爷、夫人,那个人又来了!指名要找小姐,不!是找少爷才对。”仆人何六匆匆忙忙跑进大厅来。

“爹!是谁要找我?”

“还不是想打你主意的登徒子。”

秋菊对陶丹枫使了个眼色。

“爹!来人可是姓石。”陶丹枫即刻想到了石无心。

他追来了!而且比陶丹枫先到了京城。

“丹枫!他登门求亲,你说我能答应吗?”

“爹!无心大哥尚不知我是男儿身。况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陶丹枫想再见他一面。可是剪不断理还乱,这如何是好?

“他每天都来一次,已经来三次了。”

石无心比陶丹枫早到了京城三天,因为陶丹枫在绝尘峰耽搁了。陶丹枫想见他,又怕见他,真是左右为难。

他深怕石无心知道了“真相”,无法接受随而发了狂。当日两人走过了“情人桥”,顺利地通过玫瑰花刺的考验。而那时,陶丹枫不仅外貌上是女的,心态上也是女的,就算陶丹枫对石无心有好感,也是出自一颗“少女心”。

怎么办呢?

“丹枫,还是叫下人赶他走吧!要不然我给他一些银两打发他走,算是回报他对你的救命之恩。”陶千尚已吩咐仆人备好银两。

石无心不会收的,丹枫心想。

果然,仆人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老爷,那名男子定要见少爷。”

陶丹枫一咬牙,他必须狠下心肠来,结束石无心的幻想。

“秋菊,替我换回女装。”

岚儿原想跟了进去。可是被其他婢女挡了下来,岚儿有一种严重的挫败感。

没多久,陶丹枫已从房内走了出来。

岚儿为之惊艳,陶丹枫之美令她无地自容。

陶丹枫的手拿着鸡心耳环,他必须做个了断。

大门打了开来。

一道冷风悄悄地吹来,陶丹枫的衣裙飘飘。

“丹枫,你果然在家。”

石无心原以为自己再见到陶丹枫,会狂喜万分不能自己。但是没有,至少表面上没有,即使他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是的,我回来了。”’

陶丹枫也是出奇的镇定,没有特别的喜悦。

“几时回来的?”

“不久前。”

“我等你三天了。”

“我知道。”

“丹枫,跟我走吧!”

石无心终于按捺不住,说出了他的心底话。

陶丹枫这一生,从未说过任何伤人的话,可是如今他得破例了,他不得不伤石无心一时,免得造成他一生的错误。

“石无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石无心,丹枫叫他方无心。

不是石大哥,也不是心哥,而是连名带姓的喊他。

“丹枫,你——”石无心一时之间也没弄懂陶丹枫话中何意。

“你头一回来我家,是为了乞食。这一回你更是想吃天鹅肉,是吗?想娶我,你配吗?”

陶丹枫所说的一字一句如刀般正刺入石无心的。

若不是丹枫曾表明喜欢他,石无心原不敢造次的。

何况陶丹枫也不知道无心已吃下了情人果,一生一世,只得有他一人了!所以陶丹枫才会故意说这些伤人的话,好叫石无心知难而退。两人就此海角天涯,形同陌路。

陶丹枫的铁石心肠、冷言冷语,并没有击退石无心。他压根儿不相信陶丹枫是个绝情人。

“丹枫,你有苦衷的,对不对?”

“姓石的,你别一直纠缠不清可以吗?本姑娘只是一时气闷,才陪你一起寻求解药,别以为这么一来,我就属于你了。”陶丹枫再下猛药,句句伤人。

“丹枫,如果你真要赶我走,为何眼角有泪?”

石无心看得清楚,陶丹枫是“故意”激他走的。

“我哪里在哭!你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陶丹枫真恨自己不够坏、不够狠、不够绝。

他把抓在手上的鸡心耳环,重重地从台阶上扔了下去。

“这东西我不要了!任何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不要。”陶丹枫话一说完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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