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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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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梅子传奇》是一部围绕跨性别体验和自我认同的小说,故事聚焦于一个在生活中经历重大变故的男性吴慈仁,他在经过一系列奇异的事件后,意外地变成了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性。在经济与事业成就的高峰,吴慈仁因一场医疗事故失去副院长职务,陷入了人生的低谷。随着内心的苦闷与困惑日增,他选择逃离自己熟悉的城市,开始一段寻找自我的旅程。在新的环境中,他的身份完全转变,最终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梅子。

故事以梅子的经历为主线,描述了她在新天地中的挣扎、成长和自我发现。梅子在被杏儿一家收留、照顾之后,慢慢开始接受并融入作为女人的生活,体验人生的另一面。文中不仅描绘了她对自我身份的认同,还有对爱的渴望和对过去的释怀。尽管她曾面临生死抉择,却也在无形中获得了重生。

通过梅子的故事,小说探讨了性别认同、自我探索和社会关系等深层主题,展现了人们在面对身份困惑时可能经历的曲折与波折。梅子在无数次的反思和纠结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最终展现出女性的坚韧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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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梅子传奇.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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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409407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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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7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仲三儿
Region 中国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性别认同, 自我探索, 变身小说, 现代小说, 情感故事, 二次元文化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梅子传奇》 仲三儿·著

『1』楔子

一个在世上生活了三十八年,有妻有子的男人,不经任何现代医学手段,忽然变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信吗?

我也不信!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情是说不好的,也没法说清楚。其实,对这些奇而又奇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太过较真。就当作是现代版的《天方夜谭》。不妨姑妄言之,你不妨姑妄听之,是否有人姑妄信之,那也随便。痴人说梦,假语村言,如是而已。

如果不小心,因此而使你的闲暇时光得于打发,那也算是功德圆满。

『2』上篇蜕变1

(一)

吴慈仁医生,走出院长办公室,便长出了一口气。他是向院长提出停薪留职申请的。

“吴主任,”院长说,“你是不是,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如果不是你出了医疗事故,现在,你已经是副院长了。”

“院长不院长,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吴慈仁说,“我确实是去帮我的同学。他在南方搞了一所医院。”

“我认为你走了,很可惜!”

“我还会回来的。”吴慈仁说。

还会回来吗?他自己知道,这一去,那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了。

吴慈仁本来是一个开朗、睿智的人。他所管理的科室,在医院那也是一流的。因为业务能力强,在医院心血管病这一块,他是首席专家。也因此,他一度成为副院长人选。就在他被公示副院长期间,出了医疗事故。因为处理不当,使一位脑血管病人死亡。

吴慈仁21岁大学毕业,进入这家三甲医院心血管疾病科。22岁刚过法定结婚年龄,便娶了一位漂亮的中学语文教师为妻。第二年,便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格格,意为公主。医生和教师的收入自然是不错的。于是,房子、车子都有了。妻贤子孝,是谓家庭幸福。

他参加工作5年后,晋升主治医师。31岁时晋升为副主任医师,并升任心血管内科副主任。因工作出色、发表论文多和科研项目获得国家奖,35岁被破格晋升为主任医师。同时,担任心血管内科主任,医院心血管病首席专家。可为年轻有为、事业有成。

正当将被提升为副院长时,却意外出错。虽然,没有受处分,可副院长没了。这真是造化弄人,好好的人生轨迹,因此而出现波折,不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吴医生向院长申请停薪留职,明面上的原因,是副院长黄了。其实,背后的原因,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和想象的。

最先发现吴慈仁变化的,是他的妻子。在妻子的心中,吴慈仁是很“闹”的那种人。丈夫的语言有时连她这个语文老师,也没有他的俏皮、幽默和机敏。然而,在几个月前,他的这一性格却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郁郁寡欢,不拘言笑。用上高中女儿的话说,是“郁闷”。

为什么啊?副院长黄了?绝对不是。因为,妻子知道副院长黄是后来的事。而且,至少有半年他们没有夫妻生活。她提出过,可都被他用种种借口拒绝了。这让她很难过,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病了?他是医生。这一点妻子不担心;婚姻出了问题,好像也不是。因为,他很顾家,从来都是按时到家,也从不无故外出离家。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感到疑惑、无助,也感到恐惧。

(二)

离开医院,一个来到街上,周围都是陌生人,这让吴慈仁心中很坦然。很长时间以来,他都希望自己,处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环境,让自己放松。在家里、在医院上班,他都觉得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有种被裸视的感觉,使他如坐针毡,紧张万分。因此,在处理一个七十多岁脑血管病人时,犯了一个错误,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而且,这个病人是医院职工家属,是他晋升副院长的竞争对手、医院办公室主任李敏的父亲。

其实,就算吴慈仁不犯错,那个病人也不会活多久。他的错误只是减少了,这个老人的痛苦,让他提前得到解脱。吴慈仁对自己所犯的错误,并没有耿耿于怀。他甚至庆幸自己,因此而有了一个众人可以理解的合理的理由。他要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去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属于他自己的“世外桃源”。

吴慈仁曾经想到过自杀,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解脱痛苦。但,终于没有下手。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不想在死后,自己的秘密被揭露,成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新注解。这会让他的妻子、女儿难堪。就是死,也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令他无奈的世界上消失。

所以,他向院长提出停薪留职。去帮助同学管理医院,这是官方理由;民间理由,便是他的副院长黄了。这符合现代世人的思维方式,也迎合了一些人的心理欲望,一切都顺理成章。

吴慈仁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漫步。要离开这座城市,他想最后在留恋一遍。春天来了,大街两旁的梧桐树已露出新绿。爱美的姑娘脱去了臃肿的冬衣,换上简约的春装,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的美焕发出春光。大街小巷、高楼大厦、商场店面,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从冬的蛰伏中解放出来,透出无限生机。但,这一切不包括吴慈仁。他不属于此地,更不属于此时。现在,他正在严酷的寒冬中蛰伏。他的春天在哪儿?

吴慈仁想去找。即使找不到,至少也可以找到他人生的终点。

(三)

女儿格格十五六岁,很懂事。吴慈仁“郁闷”,她便想法逗他开心,可效果始终不好。“爸爸变得越来越年轻了。”女儿常这么说。

一般人,在听到年轻的赞美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可在吴慈仁听来,却像晴天霹雳。每次听女儿这么说,他便不由自主地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发呆。

妻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年轻。但,在她的记忆中,他一直都很年轻,“小白脸儿”,不显年龄。所以,她并不是太在意。

对于吴慈仁要南下帮同学的事,妻子没有反对。或者,她在心中还积极支持。她认为换个环境,也许能让丈夫心情舒畅,不在郁闷,这是要紧的。至于是不是能赚钱,或者是不是能当副院长,都不重要。

妻子没有过多的交待与祝福。只是默默地为他收拾行装,把他的行李,连同她的希望一起装进旅行箱里。她在心里无数次地为他祈祷,也祈盼日子能回到从前。

“爸爸,有时间,你要回来看我们。妈妈和我会想你的!”

妻子和女儿,把吴慈仁送上火车。看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性,是那样的依依不舍。他的心很痛,痛的全身发抖。

“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妻子的眼睛含着泪水。

“你们回吧,火车要开了。你们自己也要保重,别为我操心。”

火车开了。妻子和女儿一起,在站台上跟着火车跑。然而,终于跑出了吴慈仁的视线。他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大脑也像被人抽空了似的,无知无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火车也不知道停了几次,又开了几次。总之,时间是在一分一秒地过,火车在一站站的停,又一站站地开出。一直向前,向终点进发,向终点靠近。并没有因为吴慈仁的心境而有所改变。这是潮流,也是规律,没有人能够影响它。这一点,吴慈仁心中有数。

女儿拉着妻子奔跑的身影,定格在了吴慈仁的脑海,他挥之不去。以致火车到达终点,一座南方海边的小城,他仍在重放这一画面。

手提行李箱,吴慈仁踏上这座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的小城。没有像给妻子说的那样,有人接站,更不会有同学的医院。他像一叶浮萍,在陌生的人潮中漂浮。没有目标,也没有目的。

三月的南方,比北方温暖很多。但,在晚上凉意仍浓,提示吴慈仁必须找一家旅店住下。于是,随着一拨人来到一家旅店,他住下了。

他住了三天,也睡了三天,除去必须要的吃饭时间。第四天,他还在床上,便被服务员叫起。

“请问,你是吴慈仁?”服务员问,面带疑问。

“是啊。”他说。

“请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一下。”服务员又说。

吴慈仁从包里把身份证找出来递给服务员。女服务员反复核对,最后摇摇头,又把证件还给他,走了。

服务员走后,吴慈仁立刻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的体貌特征已经起了质的变化。原本就很少的几根胡须,现在已经基本没有了。面部细白,脸和颈部皮肤细腻。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活脱脱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儿,是谁都会怀疑他的身份的。他明白,自己的外表让服务员产生了怀疑。在这样的公共场所,他的问题是极易受到人们的注意。所以,他必须立刻从这里消失。

于是,吴慈仁迅速整理行李,到大厅退房。在几名服务员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匆忙逃出这家旅店。

(四)

脱离别人的注意,吴慈仁再次把自己溶入到茫茫人海之中。走在匆忙的人群中,吴慈仁又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但,内心的绝望又让他觉得,世界之大,可哪里有他的立足之地呢!半年来,这一百八十多天,他活得有多累、多辛苦?个中滋味,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体味!

半年前,吴慈仁突然感觉自己身体变了。首先,他发现自己的乳房在长大,象十一、二岁小女孩儿的乳房。起先,他认为是患了乳腺癌(男人是可以患乳腺癌的)。但,以他丰富的医学知识,他排除了。然后,他分析可能是性激素分泌失调。三十八九岁的年龄,这种现象是有的。只要不继续长大,亦属正常。然而,它却一天天长大。

其次,是他的性能力迅速下降,几乎没有男人的欲望。妻子多次要求,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最后,他不得不和妻子分房。最要命的是,最后他变成了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

一个男人要想变成女人,是可以的。现代医学通过变性手术便可办到,这不算奇怪。可一个男人,在他生活三十八年之后,不经过任何现代技术手段,而自然变成女人。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吴慈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应该是“她”)不能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做出解释,也无法开口向他人求解。这是一个谜,天大的谜。也许,全世界就他一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么奇怪的事让他赶上了,他向谁说?又如何开口呢?

吴慈仁感到空前的无奈。郁闷,郁闷,只有郁闷!他的思想全在自已身上,而无暇顾及其他。上级找他谈话,说要提升他为副院长。他可有可无的应付了事,没有激动与感激;来了急救病人,他走神了。于是,无奈的出了错。病人死了,他的副院长也黄了。所有人为他惋惜,而他依旧像孤魂野鬼一样,来去匆匆,躲避所有的人。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家中,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让自己一个人独处,千方百计让自己与他人隔绝,小心守护着自己的痛。

躲避同事,躲避亲友和熟人,这容易办到。可有一个人,他是没有办法躲避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你可以不和妻子亲密,不和她同床,甚至分房而居。可毕竟你要和她朝夕相处。如果说能抓住你的“狐狸尾巴”,那妻子便是第一人。有几次,吴慈仁差点被抓住现行。好在妻子代课毕业班,教学任务重,回到家里已经是筋疲力尽,感觉迟钝,才让他侥幸逃掉。

就这样,吴慈仁在担惊受怕中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他的体貌特征的变化也越来越大。他极力掩饰和伪装着自己。经常在一起的人,因为变化的渐进性,也许可以忽略。但,长时间不在一起的人,一见面一定会大吃一惊。吴慈仁也感觉到了这种可怕,整天高度紧张。走在大街上,迎面走来的人突然瞄他一眼,或者大声说话,都会让他的心跳极度加速。他像一只秋天的蚂蚱,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日子让他恐惧,让他不知所措,更让他无法忍耐。

随着天气渐渐变暖,衣服的伪装作用也在逐步减小,他的真面目也将面临暴露。吴慈仁决定要逃,要在伪装剥落之前逃掉。他爱他的妻子和女儿。为了她们,也为了自己,逃是唯一正确的决定。于是,他选择了给医院、同事、妻子和女儿最恰当的理由,并且在最适当的时间,他逃了。

(五)

走在陌生的城市大街,吴慈仁不在刻意掩饰和伪装。所以,他的女性特征便显露出来。虽不十分抢眼,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是个女人。一个真实的女人,穿着一身男人的服饰,在当今社会、在现代城市,怎么看也都是怪怪的。至少是不顺眼、不谐调。吴慈仁就这样,在大街上不谐调地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走累了,便在街边休息一会儿。

南方的小城,海洋性气候,空气湿润且弥漫着海水的味道。大街对面一家店面里的音响里,忽然传出周迅的《看海》。歌声甜甜,似真似幻,令人遐想。吴慈仁听完这支歌,便有了一个决定,他要去看海。大海对他来说,不是陌生的。他在书中读过对海的描写,在影视上见过海样子。但,不是真的海。长这么大,他从未见过真的大海,不知道真的大海的模样。

他向路人询问去海的路径,他说的是捷径。这是一个不太难的问题,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因为,这里是海边。按照路人的指引,他沿着海水的味道,步行向海边走去。到海边去的路并不是太长,就像他三十八岁的人生,一路平坦。快到海边时,路变得不在平坦。因为是捷径,而且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山挡住了去路。要看海,必须要爬上去,把它踩在脚下;能不能爬过自己人生路上的这座山,去欣赏那边大海的风景,他没有想过,也不愿去想。

吴慈仁一路走去,无心地看着路边的风景。渐渐地,海水的味道越来越浓,海水撞击海岸的声音,也挤入了他的耳朵。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在梦幻般的寻海路上,吴慈仁的脚步有些漂浮,仿佛是踩在云上。爬上小山顶,大海一下子闯进他的眼底。在真实的大海面前,他手足无措。海的博大令他震撼,海的胸怀让他感叹,海的神秘又使他向往。面对浩瀚的大海,吴慈仁忽然产生一种想要溶入大海愿望。这个愿望一经大脑,便使他的心中产生一种莫明激动,以至他的脸上露出半年来难得的笑容。

小山的背海面,地势平缓。上面长着树木、杂草,郁郁葱葱的;临海面是陡峭的岩石,俨然一道天然的海防堤岸。海浪永不停息地冲击,在岩石上留下狰狞的痕迹。站在这岩石上,吴慈仁感到脚下的石头一阵阵颤抖,那是海岸对海浪攻击做出的反应。海,就在吴慈仁的脚下,真实地展现她的风采。海天相连,水天一色。远处的海水是平静的,而近海岸的海水却是激动的。它一次次发起对海岸的攻击,失败后便向后退却,在远处积蓄力量,准备发动下一次更猛烈的攻击。于是,浪花飞溅,浪涛滚滚。一片厮杀从远古汇聚到现在,留下数不尽的惨烈与悲壮,令后人唏嘘嗟叹,感慨万端。

真实的海,就在吴慈仁的脚下。可他却无法亲近,因为,没有下去的路。于是,沿着海岸,吴慈仁向更高的地方走去。他到了最高点。最高处是一块平坦的山体岩石。这块突出的岩石,与山体整体相连,距离海面有二、三十米高。从这里向海的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与天空在遥远处连成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都说海水是蓝色的,可在吴慈仁脚下的这片海,却是黑色的。而由它产生的浪花,则又是白色的。

初见大海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平定之后,吴慈仁便坐在岩石上,静静地品味大海的神韵、大海的魅力,思索着大海的神秘、大海的宽容。面对大海,吴慈仁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拿出身份证看了看,“我是吴慈仁吗?”不是。吴慈仁已经不复存在了。于是,他把身份证扔进了大海。只一瞬间,那卡片便消失了。而海,依旧是干干净净,并没有因此而有一点变化。“那么,我又是谁呢?”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会知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的。“她”是突然出现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亦或是地上钻出来的。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还算是个“人”吗?世人将如何界定她呢?仙?妖?鬼?她苦苦挣扎,挣扎在生与死、过去与未来的交点上。她太累了,已经精疲力尽。一个人没有过去,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拥有将来。神仙也好,妖也好,鬼也罢,她没有必要去惊扰世人,制造惊奇。自己是突然来的,那就在突然的去。不留痕迹,就像世上从没有“她”的存在一样。于是,她看见了大海,向她展示的宽广的胸怀。听到了大海,那充满诱惑的召唤。人世间,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但,她相信大海是不会拒绝她的。海,会像母亲一样接纳她,包容她,给她一片宁静。投身大海,溶入大海,接受海的拥抱,让生命在大海中永生。这未尝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她仍旧一动不动坐在岩石上。周围一片宁静,没有了风声,没有了海鸥的叫声,也没有海浪的跳舞声。她的头脑一片空灵,脸上也挂上了平静笑意。“再见吧。”她的心说。于是,她在旅行箱里加满了石块,扣好。然后,顺手一推,箱子便飘到了海里。一个浪头打来,旅行箱消失了。

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悬崖边。她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然后,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像在云里;面向大海,她慢慢闭上双眼,把海的样子装进眼里。故事还没有开始,结局却提前到来。她轻轻一跳,优雅如海鸥滑翔般飘向大海。她感觉自己在飞,她的心也在飞。一片金光灿烂,耀眼夺目。一颗飞翔的心,消失在这片金光之中。于是,她听到了灯泡的破裂声……

(六)

天是蓝蓝的,云是白白的。路在云中,花在雾中。海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金色的阳光。格格在阳光里奔跑,追赶着一只金色的海鸥。海鸥展翅飞翔,格格被波涛拌例。一阵黑风,张开大嘴袭向格格,“格格----”

“做噩梦了?”

有人在用手帕为她擦汗。她感觉自己在飞速旋转,很晕,很晕。她伸手想抓住什么。一只手,她抓住了一只手。她抓到了希望,随着这希望看上去,她看见一张脸。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一个女人的脸,那脸上写着欣慰。

“你醒了!”

“醒了?”她看看自己抓住的手,又看看那女人的脸。突然,她把手松开,惊慌失措。“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了?”

“躺下睡吧!过去了,没事了。”漂亮脸的女子,把她放平躺下。她很听话,没有挣扎;她很虚弱,没有力气。

她闭上眼睛,但没有睡。她想想些什么,但头很痛,没法想。心里的空虚使她很紧张。她的手不自主地,在被窝里慌乱地抓什么。结果,抓到了漂亮脸的女人的手。她用全身的力量,紧紧抓住这只手。这只手是她的希望,是救命的稻草。这只手令她很踏实。她睡着了。但,她的手仍紧紧抓着。漂亮脸的女人,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抓的很痛。但,她坚持着,没有动;她不想令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心,再次受到伤害。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睡得很甜。如婴儿一般没有思想,没有梦;这一觉睡了多久,她不知道。但,她认为至少有一百年。她感觉到自己的腰,有些痛。于是,她翻了一下身。结果,又看到了那个漂亮脸的女人。她和自己睡在一起,正好脸对脸。

“你醒了。”她点点头。“爸,妈!”漂亮脸的女人叫到,“她醒了!”

不一会儿,走进两位年近五十的男人和女人。“杏儿,她醒了?”女人说着,走到床前。漂亮脸的女人叫“杏儿”。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男人说,“你是哪儿人?有什么事儿过不去,你要这走这样的路?”男人充满关心与焦虑。

男人的话,令她一下子想起海。想起了海岸边那个突出的岩石,也想起了她本想忘却的一切。她把头低下没有回答。“爸,您别问了,好不好?”杏儿说,“爸、妈,有事你们忙去吧。今天上午学校没事,我来照顾她。”

“行,那我们走了。”杏儿的父母出去了。

“我知道,你不愿说你的事儿。我也不问你。”杏儿看着她,“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怎不能叫你哎吧。”杏儿冲她直乐。

她看着杏儿,面现难色。“你不会连名字都不说吧!”杏儿惊异。

“不是。”她摇摇头。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怎么说呀?吴慈仁?这个人已经不复存在。而自己,又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哪有名字!没有过去,那就是没有这个人。“我叫梅子。”她说。梅子,没子,没有这个人。

“我今年二十二岁,你呢?”

“我比你大。”梅子说。

“多大啊,看上去你还没我大!”杏儿说,“算了,那我叫你梅子姐吧。”

比我大?叫我姐?哼,做你大姨妈还富余,梅子心里这么想。

杏儿出去,端来一碗汤,浓浓的,很香。“黄鱼汤,我妈熬的。”杏儿说,“来,你靠着,我喂你。”

梅子试着想自己喝,但没做到。喝完杏儿的一碗鱼汤,梅子身上有了力气,她想起床。“你还是躺着。”杏儿说,“我知道,你有疑问,我会告诉你的。你等会儿,我去洗碗。”

梅子躺在床上,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这又令她气馁和绝望。她不知道,怎样面对杏儿这一家好人。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大海的胸怀虽然宽广,但依旧没有接纳她,没有给她想要的一片宁静;大海也是无情的。梅子无奈地闭上双眼。

(七)

洗涮完毕,杏儿进来告诉梅子,她纵身一跳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杏儿的家,住在一个名叫龟仙的海岛上。海岛离陆地有五十多海里,海岛不大。因岛的形状,像一只乌龟而取名龟仙岛。岛上住着百十户人家,以打鱼和海产品养殖为生。也有部分年轻人,外出打工讨生活的。岛上有一所小学,杏儿是这所小学的校长。

杏儿姓刘,父亲当过兵,复员后回到海岛搞珍珠养殖。母亲是北方人,父亲当兵时所在的部队,就在母亲的家乡。父亲复员回乡,母亲便跟着一起回来了。母亲以做家务为主,时常也帮丈夫打打下手。杏儿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她中师毕业后,没有外出找工作。而是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在家乡的小学教书、做校长。她的家,经父亲多年的经营,虽然说不上有多富裕,但居家过日子,也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父母一大早,驾着自家的机动小船,到梅子停留过的那座小城办事。在返回的时候,路经梅子看海,以及后来跳海的地方。还在老远的地方,父母便看见悬崖上坐着一个人。后来,便见这人站起来,走到崖边。梅子当时的大脑是空的,眼睛也是空的。所以,没有看见悬崖下经过的小船。否则,她一定会等待小船离去之后在跳。梅子一心求死。所以,用的是头朝下的跳海姿势。看到有人跳海,杏儿的父母大急。父亲急调船头,向梅子落海的地方加速驶去。梅子头下脚上,双手张开着,像海鸥一样急速下滑,扑向大海。梅子落水时,小船离落水点还有一百多米。等船赶到,梅子已没了踪影。

梅子选择的跳海点,是海岸的一个突出部位。所以,悬崖下的海水情况复杂,暗流多而且流向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要救人是很危险的。再说,三月的海水是很凉的。但,杏儿的父亲毫不犹豫地脱掉衣服钻进海里。几次进出,均劳而无功。父亲知道,梅子一定是被暗流带走。救人失败,父亲很是沮丧,母亲也很难过。他们驾船返航。也许是老天有眼,亦或是梅子命不该绝,走出几百米,父亲突然弃船跳海。当他再次钻出海面时,他的手上抓住一个人,那是梅子,刚刚跳海的梅子。

父亲将梅子爬在腿上,令她吐出海水。之后,平放在船上。探查之后,发现梅子还有呼吸,没有死。于是,母亲将梅子抱在怀里暖着,父亲加速开船,把梅子带回了家。

杏儿的家,在岛的东边,是一幢三间两层的小楼。父亲将梅子背回家的时候,杏儿放学正在家做饭。见父亲背着一个落水之人回来,忙迎了出来。父亲一直将梅子送上二楼,到杏儿的房间,并说帮她换换衣服。杏儿说,你怎么把男人带到我的床上?还让我给他换衣服?杏儿大急。父亲说,她是女人!

杏儿把梅子的湿衣服全脱了下来。赤裸的梅子,让杏儿忌妒、生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皮肤细腻,身材匀称,胸脯坚挺,双腿修长。肤色白中渗透着淡淡的红,白润而又带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母亲端来了热水,杏儿为梅子擦洗身子。在为她洗手时,杏儿发现,梅子的手死死的捏住一根几寸长的海草。“救命稻草”!这让杏儿流出了心酸的眼泪,为梅子。“我真的想象不出,你在海里是经过怎样的一种恐惧与挣扎!”杏儿找出自己的内衣,为梅子换上,让她睡下。

梅子睡在床上一直没醒,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到了晚上,梅子又忽然发烧,浑身发抖,嘴里叽哩咕嘟讲着什么,也听不明白。杏儿的父亲把村的医生找来,为梅子做了检查,打了一针。之后,梅子又安静了。但,仍旧没有醒来。杏儿一个晚上,都陪着梅子,几乎没有睡。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年轻,美丽,漂亮,为什么会穿一身男人的衣服?又为什么要跳海?她的身上除了一个钱包,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哪儿的人?姓什么?叫什么?有多大年龄?这些问题,杏儿没有答案。但,杏儿从她细白的皮肤和修长的身材判断,她应该是北方人,至少也不是本地人。这个女人,一定是遭遇到了不寻常的变故,让她无法承受。失恋,遭到抛弃?被坏人欺负?还是……女人干吗穿男人衣服啊?她的故事一定很曲折。甚至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这个女人是个谜,一个美丽而神奇的谜,杏儿这样认为。睡到半夜,梅子似乎做了噩梦,两只手在被子乱抓。杏儿去抓她的手,结果被她抓住,死死的抓住。杏儿感觉自己的手,像要被捏碎似的痛。但,她忍着没有动。因为,抓住自己手的梅子安静了。她不想,也不忍心让这个可怜的女子再害怕。这样一直到天亮,“到你醒来。”杏儿说。

(由 http://www.07073.com/ 友情收集)

『3』上篇蜕变2

(八)

梅子躺在床上,静静地听完杏儿的叙述。没有插话,没有反应。像是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其实,在梅子的内心,已如大海的波涛,剧烈地冲撞着,挣扎着。没有人能够理解,此时梅子的心情。她去寻死,可杏儿一家却救了她,她能怪他们吗?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杏儿终于忍不住想要了解她。

“我很累,”梅子看着关心她的这个女孩子,“改天聊吧。”

杏儿知道,她不会说什么。所以,也不在坚持。点点头,“你休息吧。”

梅子一连几天都躺在床上,任由这一家陌生人照顾。这家人是善良的,他们像亲人一样关心她,安慰她。但,也从不问她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几天,她也想了许多,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但,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有一点她想到了,那就是她不能老是睡在床上,让人家侍候。

“杏儿,我的衣服呢?”有一天早上,梅子决定起床。她不想再给人家增加麻烦。

“你的男人服?”杏儿看着她,“你还想穿呀?我扔了!”

“那……我……”

“我给你准备了,大姐!”杏儿从衣柜里拿出了几件衣服:粉色的上衣、黑色的外套和一件蓝色牛仔裤,“试试!你比我高一个头,我的衣服你都穿不了。”

“你去重新买的?”

“是啊!只是,你的脚有点大。三十九码的女式皮鞋不好找,这费了点劲。”

“谢谢你!”梅子说。

“怎么谢?”杏儿问。

“你说。”梅子回答。

“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杏儿提出条件。

“好,一定。”梅子说,“只怕我讲了,你会不信。”

“不会,我一定相信。”杏儿肯定。

“我敢保证,你一定不信。”梅子也肯定。

“难道你妖怪?”杏儿笑道。

“差不多。”梅子说。

“别吓我,我胆小。”杏儿笑。

“我希望不会吓着你。”梅子说。

穿戴完毕,梅子和杏儿来到楼下。杏儿妈妈已做好的早餐,和她的父亲正等她们。梅子穿上杏儿买来的衣服,立即变了一个人,亭亭玉立。梅子做男人,一米六八的个子,是个“二等残废”。做女人,这样的个子是“有前途的”。

见梅子精精神神走下楼来,杏儿的父母很是高兴。杏儿也跟在她后面,乐呵呵的。

“大叔,阿姨,杏儿,”梅子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说完,梅子两眼泪流,双腿一软,慢慢跪下。

“这孩子,一大早下跪什么跪!快起来!”一家人慌忙把她拉起来,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大家坐下吃饭。

“阿姨,听杏儿说,你是北方人?”梅子说,“你的口音有点像我家乡的,您的老家是……”

杏儿的父亲说了,说出了梅子出逃前的那座“回忆城”。梅子一脸郁闷,“我的家就是那里。”

“好啊,你是我娘家人!”杏儿妈妈有些激动,“这下好了,真是缘分。等你好了,我送你回家,我也顺便回去看看。”

“我没有家。”梅子低下头。

“没关系,这儿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姑娘,”杏儿的父亲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走极端!世上没有过不去坎,熬一熬就过去了。一生就这几十年,好好过吧。你把这儿当家好了。”

梅子再次流泪,这是感激的泪,也是伤心的泪。“好了,姐,别哭了!”杏儿叫姐,省略梅子二字,“有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擦干眼泪,梅子点点头。

她是以“吴慈仁”的身份跳海的,所以“吴慈仁”死了;从海里被救起的是她,是一个叫梅子的女人。“梅子”是从大海中诞生的。她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一个叫梅子的姑娘,将从这里走向生活,走向社会,去过一个平凡人的平凡的日子。

梅子忽然明白,其实大海也是有情的。

(九)

平凡的日子,就是平平淡淡、一天天地过出来的。

现在,梅子正在过着这样的日子。白天,除了帮阿姨做做家务,偶尔也会去叔叔的养殖场去看看。晚上,和杏儿早早上楼,睡在床上闲聊——杏儿父母说,梅子还未复原,不让她们看电视熬夜或者出去玩。

这样的日子倒也过的实在。梅子也似乎已走出了往日的阴影,忘记了她的过去、她的痛苦与悲哀。人的生命历程是由上天注定的,没有人能够改变。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逃避呢?上天既然让你做了三十八年的男人,之后又让你回过头来做回女人,这比任何人都活的划算。也许自己是有人类以来,唯一获此人生经历的人。这是上天的恩赐,自己一定要好好再活一回。因为是唯一,不可复制。因此,没有人能够理解,也不可能被人理解是正常的。再说,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作为“吴慈仁”,他已经死了。而梅子是另一个生命,是由吴慈仁派生出来的,另一个新的生命。

“男人做过了,我要好好做回女人,”梅子这么想,“前半生被女人伺候,后半生咱也得好好伺候伺候男人!”想到这里,梅子的脸上热辣辣的。她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在女性荷尔蒙的主导下,梅子不光身体变成了女人,她的心理、她的行为举止,都转换成了女人。有时她想克制,结果做的很别扭。令她想起了皇宫里的太监。

她要好好地活,不说轰轰烈烈,至少让自己有滋有味,以此来完成她女人的人生历程。她相信,在今后,没有什么事儿能够难倒她,也没有什么事儿让她想不明白,更没有她过不去的坎。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呢?她现在是梅子,是因大海而生的梅子!

“姐,你在折腾什么?”杏儿钻进梅子的被窝,“半夜三更的,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梅子说。

“没想什么?你像烙饼似的,让不让人睡呀?”杏儿抱怨。

“不好意思!”

“你一定在想心事。说来听听,是什么?”

“真的没什么!”

“你一定要说!算你搅人好梦的补偿。”杏儿纠缠。

“是春梦吗,你说?”梅子反客为主。

“喂!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你不讲理!”

“告诉你吧,我在想男人。”梅子逗她。

“羞!大姑娘家,半夜想男人。”

“不行吗?”梅子笑道。

“行!”杏儿怪声怪气。

“小声点儿!”梅子警告。

“没事,他们在楼下,听不到。”

“反正都醒了,说说你吧。”梅子问杏儿。

“我有什么好说的。”杏儿道,“校长?管几个老师,几十个学生,还都流着鼻涕。芝麻绿豆!”

“我说的不是这。”梅子反对。

“是什么?”杏儿问。

“男人!”梅子不依。

“我可没想,不像你!”杏儿说。

“本姑娘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

“真的没有!”

“杏儿同志,要不要我提示一下?”梅子加重语气。

“提示也没有!”

“真的?”梅子用双手“卡住”杏儿的脖子,“老实交待,海生是谁?”

杏儿一把推开梅子,翻身坐起。“你敢跟踪我?”杏儿大惊。

“用得着吗!”梅子不屑,“可爱的小姐。我是谁呀?梅子!你不说我是妖怪吗?妖怪用得着这样的小儿科吗?”

“真的没跟踪?”杏儿不信。

“怎么?你和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梅子逗杏儿。

“想什么呐,”杏儿嗔道,“我只是觉得,这事儿让人一路看着,怪恐怖的。”

“我起誓,真的没跟!”梅子说,“再说,用得着跟吗?一个星期有三个晚上,要到学校开会。一开就是大半夜,回来了还兴奋不已。睡在被窝里还偷偷地笑。你说,还有什么好事儿?”

“每次我都很小心的!”杏儿把灯打开,瞅瞅梅子,“看来你真是妖怪!”

“你那叫小心?笑的连床都直晃悠!”梅子笑笑,“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海生海生的乱叫。地球人都知道!”

杏儿一声怪叫,翻身扑在梅子身上,折腾了一下。之后,又躺下。“好,我坦白。”杏儿说,“我和海生好了有大半年了。他和我爸一样,是个当兵的,也在养殖珍珠。前一段时间,因为你,我和他基本没约会。为此,他挺生气的。”

“肯定恨我!”梅子说。

“他敢!不过,他说我重友轻色。”杏儿充满骄傲。

“还不是一样。”梅子说。

“最近,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才又去会他。次数是多了点儿!”杏儿说。

“编的理由也不怎么样。”梅子笑笑说,“一周给那几个可怜的老师开三次会!要真那样,老师们不跳海才怪。难怪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弱智!”

“你会弱智吗?”杏儿问。

“现在不知道,也许会吧。”梅子回答。

“别那么伤感好不好?”杏儿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是我的亲姐。要是你对岛上的哪个男人动了凡心,我给你保媒,好不好?”

“谢谢,好妹妹。”梅子真心道谢。

“又来了,说的好好的,哭什么?”杏儿说。

“我没哭!”梅子说。

“没有?”杏儿说,“那是你的口水流到我的胳膊上了?别恶心我!”

“我是高兴。”梅子擦了擦眼睛。

“别高兴的太早!”杏儿笑到,“你这个大美女,整天在岛上晃悠,小心被人劫色!”

“有那么可怕吗?”梅子也笑了。

“这说不准。”杏儿说。“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十)

梅子的日子,过的很踏实。因为,她不必顾虑什么,也不用躲着谁。过着一个正常女人,应该过的日子。渐渐地,梅子的脸上有了光泽。虽然,偶尔也发发呆。但,总能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梅子的这些变化,让杏儿及家人感到很欣慰。

一天,梅子帮阿姨做完了家务,说想出去走走,到屋后的山上去看看。“等杏儿一会儿,让她放学陪你吧。”阿姨似乎不放心。

“没事的,我小心就是了。”梅子说。

按照阿姨的指点,梅子沿着屋后的小路,爬上了这个小岛的最高处。她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认真地欣赏着海,品味着海。春天的海风是温柔的,海上的太阳是温柔的,海浪也是温柔的。它温柔地爬上海滩,又温柔地退回去。然后,再温柔地爬回来。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演绎着海浪与海滩温柔的恋情;天空是蓝蓝的,云彩是白白的,像棉花糖似的,一朵朵慢慢地漂移着,悠闲如美女赏花;海水也是蓝蓝的,而脚下的小岛却是绿绿的。犹如蓝色盘子,盛着绿油油的青菜。这是一处世外桃源,理想的天国。梅子想。

“想什么啦,这么投入?”杏儿说,“来人了都不知道,你不怕被劫色?”

梅子让杏儿吓了一跳。她回头看着笑嘻嘻的杏儿,“这么早就放学了?”

“上午没课。所以,提前走了。”杏儿做了一个自在的动作。

“也是。所谓校长,就是一校之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上班亦属正常。”梅子心情高,所以想调侃一下杏儿。

“说什么,大姐!”杏儿假装生气,“妈妈说,你一个人上山了。我怕你被龟仙背走了,所以赶着过来救你!还这样说人家,真是好心没好报!不管你了,我走了!”说着就要下山去。

“好了,好了。说着玩呢,当真啊?”

“本小姐今日高兴,不与你一般见识。”杏儿笑笑,“感觉怎么样?”

“指什么?”梅子说,“是这风景,还是我?”

“都有。”“有这么问话的吗?”“怎么没有,我呀!”“狡猾!”“不,这叫睿智!”“滑头!”“机灵!”

“都好。”梅子说。她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若有所思。

“你才滑头!”杏儿抗议,“算了。”她也看着天空不再言语。

“不高兴了?”

“没有。”杏儿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梅子,“姐,说说你的事。”

“什么事?”

“怎么,你反悔了?”杏儿一脸儿“不悦”。

“哦,不是!”梅子说,“我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嗯,也是。”杏儿想了想,“这样,我问你答,简单些。”杏儿问,“你多大?”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有你这么回答问题的吗?你应该回答自己几岁!”杏儿一乐,“你不是个好学生!你要是我的学生,我让你罚站!”

“不能体罚学生,你知道吗?还校长呢!”梅子说,“再说,问女人的年龄是不礼貌的。”

“这不公平,我告诉你了!”

“我也告诉你了哇,”梅子说,“我比你大呀!”

“算了,算了,狡辩!”杏儿表现郁闷。一会儿又问,“你是干什么的?学生?”

“不是,我是医生!”梅子认真地回答。

“你是医生?有你这样的医生吗?谁敢找你这样的医生看病?”杏儿不信。

“如假包换。”梅子正色道,“本人还是教授级的主任医师。”

“你?还教授级?”杏儿睁大眼睛,“你真的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是真的!”

“算了,管你真的假的。”杏儿生气了。

“我说,我说了你不会信吧!”

“可你总要让我能够相信那!”

梅子做了个无奈的动作。杏儿生了一会气,忍不住又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的让我满意,前面的我不计较。”

“你问。”梅子说。

“你必须说实话!”杏儿强调。

“我说的都是实话!”梅子也认真。

“你为什么穿男人的衣服?”杏儿问。

“因为,我是男人啊!”梅子认真回答。

“什么?男人?你没发烧吧!”杏儿吃惊。

“我是说,”梅子回答,“我跳海之前是男人。”

“那你是说,跳海之后你就变成女人了?”

“差不多吧。”

“看来你真的把我当傻子了。本小姐现在真的生气了。”杏儿真的生气了,“不,是很生气!”

“我没有骗你,真的!”梅子一脸认真。

“真的?真你的大头鬼!”杏儿恼怒,“是,我承认我好奇。我知道你一定,有一个很悲苦的故事,你怕伤心不愿提起,这可以理解。可是,大姐,我问了,你大可以编一个可信的故事来敷衍我都成,就算明知道你是假的,我也不会怪你的!你用用脑子好不好?”

“我……”

“我什么我?我真希望你再跳一次海,从海里钻出来变成一个男人,我好嫁给你。”说到这儿,杏儿突然大笑起来,弄得梅子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莫明其妙。”梅子不知所云。

“我想到了赵本山与宋丹丹的一个小品。”杏儿一说,梅子也想到了那个在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说一条蛇咬了老虎脚,老虎生气撵蛇,把蛇赶到河里。不一会儿,从水里钻出一只乌龟……

“好哇,臭丫头!你编派我,在这等着我!”梅子追过去要打杏儿。

杏儿告饶,“算了,姐,我不问你了!让你的故事,烂在你的肚子里生蛆。我也把我的好奇心闷死。”

“可是……”

“别可是了,你编故事的本事太差,没劲!”

(十一)

梅子与杏儿在山顶上正在说着,山下面一阵吵闹。梅子听不懂岛上的方言。好在杏儿家里,都可以讲一些普通话。不然,当真不方便。

“他们在讲什么?”梅子问。

“不知道,下去看看。”杏儿答道。

梅子跟在杏儿的后面,来到发生吵闹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小伙子双手举着,站在人群中做投降状。杏儿翻译说,他叫邓三,在晒渔网。把网晾上去了,举着的手却放不下来了。直叫痛,叫别人去请医生。

“我能让他的手放下来。”梅子说。

“你?”杏儿怀疑,“能行吗?”

“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杏儿拉着梅子的手,挤过人群,走到邓三面前。杏儿好奇,睁大眼睛看梅子怎么做。突然,梅子弯腰用双手向下扯邓三的裤子。杏儿大惊,邓三更是急赤白脸,“干吗!扯我的裤子?”说完双手急速放下,护着自己的裤子。

梅子红着脸,低头拉着杏儿迅速走出人群。“怎么走啊?”杏儿问。

“为什么不走?”梅子说。

“他的手?”

“你看!”杏儿回头发现,邓三正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放下来了。

“亏你想得出!一个大姑娘,去扯一大男人的裤子。说出去不让人笑死!”

“怎么啦,我是救他!再说我也只是做了个动作而已,又不是真的扯他的裤子。”

“这么说,你还想真的扯呀!”

“胡说什么?”

“姐,为什么你一扯他的裤子,他的手就放下来了?”杏儿好奇。

“又叫姐了,不叫大姐?”

“好了好了,我给你赔不是,你讲讲!”

“这事很简单。”梅子说,邓三在晾晒渔网时,因肩部肌肉使用不当,导致痉挛,不能自由收缩而疼痛。所以,放不下来,这是病因;一个人,无论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把裤子扯下,是什么感觉?很不爽,尴尬!无论扯他裤子的人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美女。只要去扯,他一定会急。然后,拚命保护。用什么保护?手啊!另外,急让他忘记了肩膀上的疼痛。于是,手就放下来了。他的肌肉痉挛解除了,没事了。“就这样。”

“这会有点儿信了。”

“信什么?相信我是医生?”

“算是吧。不过,你最多是学医的学生。绝对不是你说的教授级!”

梅子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因为,没有人能够相信这一切,说了也是白说。于是,低头跟在杏儿的后面,向回走去。

“妈,姐刚才扯邓三的裤子!”杏儿还没进家门,便大声嚷嚷。

梅子一愣,发现杏儿在耍她,“臭丫头,有这么说话的吗?”说着便追过去打她。杏儿有准备,逃掉了。

“姑娘家家,可不敢这么做!”阿姨在屋子里说。

“阿姨,别理她。她瞎说!”梅子进门仍追着杏儿不放。

“那你敢说你没扯?”杏儿一边躲,一边和梅子胡扯。

“我……”梅子不好回答。

“我什么我?没话说了吧!”

“我那是……”

“是什么,还是扯了?”

“干吗冤枉梅子,你这丫头?”杏儿的父亲进来,“那事儿,我都看到了。”

杏儿大笑。于是,和她父亲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着梅子如何如何把邓三的手放下来的事。正说着,邓三来了。一脸的不好意识,说来感谢梅子姑娘。梅子也因为刚才的举动不雅,而不敢抬头见邓三。

因为,这个小岛太小,平凡的生活中又没有多少新鲜事发生。所以,梅子这个大美女,扯邓三的裤子便成了一大新闻。让这个小岛,着实兴奋了不少日子,成为岛上居民饭后茶余的谈资。也因为梅子是杏儿家的亲戚,所以杏儿与她爸妈,也跟着成了这一新闻中的人物,沾了不少的光。这让杏儿一家人很是受用。

(十二)

这事儿过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如果说“扯裤子”让梅子出名,那么这件事可以说,让梅子成了这个小岛上的“天使”。人们不仅仅是谈论,更是崇敬。最后,更让人们演绎成了“仙女”。龟仙岛吗,仙岛上来了仙女也是很正常的。

那是一天的中午,梅子他们刚吃过午饭,坐在那儿闲聊。一个老奶奶慌慌张张地跑来,冲着梅子叽哩哇啦一阵子。梅子听不懂,阿姨翻译说,她家的媳妇要生小孩儿。从上午到现在,还没生下来。求梅子过去看看,救救他们。

梅子说:“阿姨,我可以去看看,不一定有把握。你告诉他们,要做好送大医院的准备。”阿姨翻译过去,让老人家先回去。梅子的“前身”是一个高级医生。但,不是妇产科医生。而且,没有条件。所以,她不敢保证。

“阿姨,你得陪我一起去,”梅子说,“你有经验,又听得懂他们的话。”

“我也要去。”杏儿说。

“姑娘家凑什么热闹!”阿姨不让她去。

“姐不是大姑娘?”杏儿大叫不公平。

梅子说,“去吧,没关系。”

梅子三人来到产妇家,一个女村医正在为产妇忙碌,急的满头大汗。见梅子她们几个进来,赶忙起来迎接。这女医生年龄不大,能说一些不标准的普通话,梅子可以听明白。医生说,她是这个岛上的妇幼保健医生。产妇上午十点临产。由于产妇不会配合,自己的接生经验也不多,到现在也没生下来,不知道怎么办。

梅子听了介绍,说,“产包里应该有备用手套,请你拿给我。”梅子快速戴上女医生递给她的消毒手套,转身去为产妇检查。产妇还在叫唤,但明显感到气力不够。胎儿已经露头,但孩子头部出来方位有点不正。又听了听胎心,转头对杏儿母亲说,“阿姨,你告诉她,不要再叫了。深呼吸,保持体力。”

阿姨说给产妇,产妇照做了。

梅子用手轻轻将胎儿往回推了一点儿,并把头扶正。“阿姨,她的宫缩无力,不知道行不行?”

“那怎么办?”阿姨说。

“再试一下。如果不行,立即送走。”梅子说,“你告诉她,如果她再感染到肚子痛,就使劲,象解大便一样。”

阿姨又说给产妇。之后,阿姨又问梅子,“她说要是拉大便,她拉在哪?”

“告诉她就拉在床上。”梅子说。

阿姨又说给产妇。

梅子一只手接在产妇的两腿间,一手扶着产妇的肚子。过了几分钟,梅子感觉有宫缩,便让产妇深吸气憋住用劲,产妇忍不住大叫。梅子让她忍住不要叫,只管用劲。产妇用牙咬住下唇拚命用力,片刻孩子生出来了。但,孩子没有哭,只见梅子一只手抓住孩子的双腿,让孩子头下脚上。另一只手,在孩子的屁股上“啪”打了一巴掌。那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梅子将孩子递到那医生手里,说:“后面的事你来处理,脐带要扎好,注意无菌要求,防止感染。另外,还要注意检查胎盘的完整性,不要遗留宫内。还要观察产妇的出血情况,必要时可用点儿止血药。”

杏儿一直站在那儿看着梅子,看着产妇生小孩儿。这场面让她很是害怕,那产妇的叫声让她胆战心惊。回来的路上,她扯扯梅子的衣服,小声说:“我以后不生小孩儿。”

梅子说:“生小孩儿是女人一生的大事,是值得骄傲的事!但也是一件危险的事,就象是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圈。不过,这也没什么。别人能行,自己也一定能行。相信自己!”

听到杏儿和梅子的话,杏儿母亲骂道:“刚才不要你来,你偏要来!现在,又胡说八道。”

梅子和杏儿相对一笑,吐吐舌头,做了个怪像。

产妇所生孩子健康,母子平安。那家人为了答谢梅子,特请梅子和杏儿一家人吃饭,吃红壳鸡蛋。还请了这个岛上的最高行政长官村主任做陪,以示敬重。

梅子反复推谢,终于是盛情难却,做了这个岛上的“贵宾”。像仙女一样让人们供着、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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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上篇蜕变3

(十三)

梅子是“仙女”,其实有两层含义,一是她长的漂亮,仙女一样;二是说,她像仙女一样有手段,能救人于危难。其实,梅子自己心中明白,这是自己利用知识为他人做了一点事,受到人们的褒奖和肯定而已。当然,这种肯定,让梅子也体会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同时,更加坚定了她要好好活下去的信念。

梅子的所作所为,让杏儿敬佩,也让她觉得梅子更神秘。“你真的是仙女吗?”

“你说呢?”梅子直乐。

“有点儿像妖女。”杏儿也乐。

“你信吗?”梅子问。

“不信。”杏儿摇摇头,“世上哪有什么仙呀妖的?神话而已。”

“这才像位校长!”梅子称赞。

“不过,你确实很神秘。”

“是啊,”梅子无奈,“因为,我的故事没有人相信。”

“不知是你的想象力太强,还是太差。总而言之,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故事的。”

“我自己也不信。”梅子说。

“算了,不说这。”杏儿说,“说点别的。”

“说什么呢?”梅子说。晚饭后没事,梅子和杏儿便下到海滩。俩人坐在一块礁石上,看海听浪声。

“问你个问题,”杏儿把声音压低,“你这儿,被男人摸过吗?”杏儿用手指了指梅子的胸脯。

“真正的男人还没摸过。”梅子一板一眼。

“你这人说话费劲!”杏儿心烦,“男人有你这么分类的吗?”

梅子说:“上帝在创造人的时候,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做成的。所以,男人满世界找女人。其实,就是找他自己的那一根肋骨。男人愿意频繁换女人,是因为他的肋骨不止一根。而女人少有男人的这种性格,是因为她只是男人的一根肋骨,没有选择。”梅子看看天空中的星星,继续说,“虽然,这不可考证。但它说明了,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一个人,无论男女,都包含有对方的内容。就是说,男人主要表现为男人,但他同时也有女人的某些特质或性格。反过来,女人也是一样的。娘娘腔、男人婆就是最好的佐证。”

“喂!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说这么多。”杏儿抗议,“看来,我这个校长该让你做了!”

“做就做,你以为我干不了?”梅子骄傲,又说,“哦,对了,你这里是不是被男人摸过?那人是谁?海生?”

“说什么!”杏儿害羞。

“其实没什么。”梅子说,“女人长这两个东西,主要就是为男人长的。其次,是为孩子。所以,男人离不开女人,孩子离不开妈妈。”

“你象个哲学家。”杏儿说,“如果你想做,一定能成为哲学家。”

“我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做个女人。”

“你已经回到从前的你了吗?”

“回是回不去了。”梅子说,“不过,我会过好今后的每一天。”

“我们一起好吗?”

“不好,你明天嫁了海生,也让我嫁他不成?我可消受不起你的残茶剩饭。”

“歪理,不和你说了。”

“我和你说呀。”梅子笑着说,“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未来的妹夫?我这个做姐姐的要把关哦。”

“好,改天吧。我把他介绍你认识。”杏儿说,“海生很佩服你,说你漂亮心好。你的故事,除了我们一家人,这岛上就他知道。是我告诉他的,他也很关心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梅子不悦,“我还不认识他,他倒把我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不公平!”

“这么小气?”

“有你这么个弱智妹妹,算我时运不济!”梅子咬牙切齿,“叛徒!内奸!”

梅子和杏儿半天都没有说话,似乎黑夜中的大海令她们折服。梅子忽然想大声呐喊,便从礁石上站起,做了一个喊的动作,却没有喊出声音。原因是一个大姑娘,黑灯瞎火的在海边大喊,有失文雅。

“呵呵——”杏儿站起来,突然大叫。“真是淑女,想喊就喊呗。”杏儿再次大喊。

杏儿的喊叫,首先吓了梅子一跳。之后,她受到感染,也象杏儿一样,呐喊起来。她们的喊声,在海上是不起一点儿作用的。因为,海太大,叫喊声发出后,声音没有着力点。就象大海和黑夜把声音,从她们嘴里吸走了一样。她们的声音没有惊动大海,也没有惊动黑夜。

“淑女,喊出来爽了吗?”杏儿问。

“是,很痛快!”梅子从心里感觉痛快,一种发泄后的痛快。

“别痛快了!”杏儿说,“要涨潮了,回去吧。不然,你真的要当龟仙娘子了。”

(十四)

梅子的身体恢复正常,杏儿的父母不在限制她们。吃过晚饭,梅子和杏儿说出去走走,便堂而皇之的出来了。

七月的海岛,并不象梅子想象的那样酷暑难奈。尤其是晚上,海风袭袭,是十分的惬意。出门前,杏儿做了一番打扮。梅子说自己又不是去相亲,所以没有修饰自己。再说,梅子也没有什么饰品共她打扮。于是,就随随便便出来了。

这天晚上的月光很好,照亮了整个海岛和大海。梅子和杏儿俩人一路说着话,一边向海难走去。在背月光的海边,海生正在那等她们。杏儿上前要为梅子做介绍,梅子说,“还用介绍吗?他一定是海生。不然,哪个傻瓜会在这儿?”

“郁闷!”海生说,“美女们,请上船。”

海生划着一只小舢板,很小,最多能容三、四个人。杏儿老练地跳了上去,又伸手把梅子拉了上去。她们并排坐在海生的对面,看着海生划船。海生的个子不高,具有南方男人特有的精干。

“小心哦,”梅子对着杏儿的耳朵小声说,“他的嘴上摸的有蜜。”

“美女,是不是说我的坏话?”

“差不多。”梅子笑着,说。

“心虚了?”杏儿嗔到。

梅子又对着杏儿的耳朵,“他心里有鬼。”

“就是!”杏儿提高嗓门。

面对两个美女的挤兑,海生很是郁闷,也很无奈。他发现,自己在杏儿面前应对自如,游刃有余。可面对她们俩儿,海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尤其是,来自梅子的压力,他找不到反击的着力点。于是,海生不再说话,只是埋头划船,听梅子她们闲聊。船划出二百米,进到月光下。海生停止划动,仍小船自由漂荡。

月光下,小船随风轻轻漂移。梅子想,这宁静的海边真是恋爱的好去处,少了都市的喧嚣,多出一份安静与祥和。能在这样的地方,与相爱的人一起共度良宵,那是怎样的一种安逸与幸福?难怪杏儿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有两个美女相伴,很爽吧。”杏儿挑衅海生。海生看着远处的海,仿佛进入幻境,朦朦胧胧,似真似幻,根本没把杏儿的挑衅听进耳朵。

“他梦游了。”梅子打趣。

“想什么哪?”杏儿生气,用脚踢他。

挨了一脚,回过神来,海生觉得很是失礼,非常尴尬。“对不起,我在想,要不要送梅子姑娘一个见面礼?”

“没搞错?”杏儿有些不悦,“这么久,还没送我一件礼物!我……”

“别激动,”梅子扶着杏儿的肩膀,“听他说完吗!”

海生赶紧解释,“梅子姑娘,她不是你姐吗?我送她礼物也是你的面子。再说,你也有份啊。”海生越说声音越小,“看你急的!”

“送我礼物,是不是想贿赂我啊?”梅子说,“想让我不说你的坏话?”

“算是吧。”海生低头小声说。

“是什么?”梅子说,“不要太贵。不然,我是不会要的。”

“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你知道,我是养珍珠的。自己做的项链,不值什么钱。你俩儿一人一条。”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纸盒子,递给杏儿。

杏儿赌气没有拿,“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海生也有点儿气。

见杏儿不接,梅子只好伸手接过。打开其中一只盒子,拿出项链。在月光下,项链闪闪发光,很漂亮。“杏儿,帮我戴上。”杏儿不情愿地帮梅子戴上。“你真的不要?”

杏儿说,“不要!”

梅子说,“不要算了,我把它扔到海里。”说着,梅子便要向海里扔。

“不要!”杏伸手去抢。

由于船小,梅子为了躲避杏儿,身向船外。小船便向一边倾斜,使梅子失去重心,一下子翻身落入水中。梅子本不会游泳,下水后便象石头似的向下沉。海生见状立时翻身跃入海里,把梅子抱在怀里浮出水面。做为女人,梅子是第一次在有知觉的情况下,被男人拥抱。第一次感觉到了男人的力量。这种力量,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落水后的恐慌,在遇到这种力量之后,便没有了。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所以,没有挣扎。她把自己的头倚在男人的胸前,任由这个男人拥抱着,把她带到另一种天地。

杏儿把梅子拖到船上。帮她擦去脸上的海水,整理好弄乱的衣服。梅子的衣服湿透了,这使她的女性体态暴露无遗。她吐完口中苦涩的海水,想表现一个无所谓的姿态,结果做的不好。杏儿因为负疚,口中连说“对不起”。

梅子的心态也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傻丫头,你又不是故意的!道什么歉?不过有点儿大煞风景,咱回吧。”梅子说。

海生划船返航。“杏儿,明天给你重做一条。”

“为什么重做?”梅子说。

“刚才的那条,不是掉海里了吗?”海生说。

“没有,还在我手里。”梅子回答,并把手里东西举起来,让他们看。

“人都掉海里了,东西没丢?”

“她的手是很紧的,抓住的东西是不会丢的!”杏儿指的是上次她手里的一根海草。

梅子让杏儿拉着,狼狈地逃回家中。在杏儿的帮助下,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对不起!”“又来了,你烦不烦呐!”“是我把你弄下水的!”杏儿说完,忽然奇怪地用手摸摸梅子的身体,“你干吗?”梅子不让她摸。

“我怕呀!”杏儿作认真状,“那天,你说跳海后变成了女人。今天,你掉到海里,不会又变成男人了吧?”

“胡说什么?”梅子说。

“如果,你真的变成了男人,我怎么办?我的清白不能让你负责!那样海生会不要我的。”说着杏儿便要下床。

梅子一把拉住她,“你神经病啊,你!你看我是不是男人?”梅子抓住杏儿的手,让她摸自己的关键部位。

杏儿用手摸完了梅子,“这下放心了,我的天啦,吓死我了!”杏儿又做夸张状。然后,又忍不住大笑。

梅子惊呼上当,“我变成男人了,我要强奸你这个大美女!”说着,梅子翻身,把杏儿压在身下,做了几个男人动作。杏儿大惊,作受惊状。

梅子和杏儿正闹着,杏儿妈妈上来敲门,“半夜三更,你们不睡觉,在闹什么?”“妈,没事。”“我们这就睡觉,阿姨。”

听到门外没有了动静,梅子和杏儿又笑成一团。不过,把声音压迫在最小的范围。

闹腾了一会儿,梅子忽然感觉自己的下腹部很痛。杏儿说是不是你的“大姨妈来了”?梅子没有月经的经历。所以,不明白杏儿了话。杏儿说,“你是不是月经来了?”

“月经?”梅子惊异。她忽然明白自己是女人,来月经是女人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不是来月经,她不知道。

“我是昨天来的,可能影响了你。”杏儿说。

“可能是吧。”梅子没有把握,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来月经。

杏儿起身,在屉子里找出卫生巾。梅子只好接过来打开,并把它垫在自己的内裤里。她是医生,也看过女人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她知道如何操作。

杏儿说,“你每次来都痛吗?”

“不一定。”梅子含糊其辞。

杏儿又弄了一个热水袋,让梅子敷着。敷了一会儿,梅子感觉好多了。“睡吧。”梅子不想纠缠此事,心中祈愿是月经来了。不然,怎么说?一个女人几个月没有“大姨妈”光临,也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睡到半夜,梅子发现下身有异,赶忙起身到卫生间查看。她放心了。因为,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十五)

梅子第一次月经时间很长,持续了十天才干净。而且是痛经,这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人也憔悴了许多。第二次来,又把她折磨的半死。好在时间没有第一次的长,只有六天。

第三次快来之前,梅子便感觉到害怕。心里想做女人真是麻烦,没有做男人痛快。本以为又要被整个半死,可结果出人意料,即没有痛,时间也很短,只有三天。这让梅子一下子又开心起来。

梅子在这个岛上,过了半年平静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没有故事。就连梅子自己也都以为,今后的日子就应该是这样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今后的人生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还会演绎出多少精彩绝伦的故事。

一天,闲来无事,梅子一个人下到海滩,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看天,看看海。偶尔低头,捡拾一些好看的贝壳玩赏。走了一会儿,沙子跑到鞋子里去了。梅子索性,把鞋子脱了拎在手里,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走。脚下的沙滩是温柔的,踩在上面有种飘然的感觉。梅子走向大海,让自己的脚被海浪追逐。她一个人自由的嬉戏着,放飞着自己的心情。

有人说,看海能使人心胸开阔。听海能让人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孤独。梅子对此有所认识。白天看海能让人心旷神怡,心情舒畅。晚上,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或者睡在床上,听听海,能让寂寞的心情找到归宿。

海,平静时是很安详的。但,她发飙的时候,也会让人胆战心惊。涨潮时波涛汹涌,台风来临更是地动山摇。

前面出现一个大的礁石。像一个很大很大的柴火堆,有足球场那么大。就是这里的人们,所说的龟仙的头。在大礁的下面,散落着大小不等的小礁石。梅子便在这些小礁石上跳来跳去,来到大礁的下面。

大礁上有人工雕刻的台阶。但,要上去却需手脚并用才能上去。梅子用力向上攀登。快到顶时,她的眼前伸出来一只手。顺手看去,是海生。梅子把手递给海生,两手相握,梅子只觉身子一轻,便上去了。

“你怎么在这儿?”梅子说,“不用干活吗?”

“今天,给自己放假,”海生看梅子笑,有点儿傻,“象城里人一样,过星期天。”

大礁石上不是很平坦。梅子小心地走到向海的那一头,找到一处光滑地方坐了下来。海生跟在梅子后面,也坐到那个地方,和梅子并排。梅子坐在礁石上,眺望大海,脑海里想到了曹操《观沧海》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这首诗,让梅子感慨颇多。她认为,曹操是位真诗人。

“秋天来了。”梅子说。

“是啊。”海生应道,“秋天来了。”

“秋风秋雨愁煞人。”

“梅子姑娘,你很伤感。”

梅子回望海生,送给他一个微笑。“触景生情而已。”

“梅子姑娘,你戴这项链很好看。”

“是说我好看,还是你送的项链好看?”梅子回头,正好与海生的目光相遇。一瞬间便又分开,各自看着自己的手。

“都好看。”海生说。

“滑头,不老实。只有杏儿相信你。”提到杏儿,海生便不言语。梅子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向这边移了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梅子平静地说。

“还没想好。”海生有些失落。

“杏儿这丫头真的不错,人长的漂亮,心眼儿也好,很难得。”梅子说。海生不语。“怎么不说话?”梅子回头看海生,“杏儿一天到晚都是你。她快成神经病了。”

“梅子姑娘,我……我……,我喜欢你!”海生僵硬着脸,直视梅子。

“你胡说些什么?”梅子也直视海生,她没有回避,“我是她姐!”

“那又怎样?”海生说,“我老是忍不住远远地跟着你,看你!”

“海生,你听我说,别胡思乱想。杏儿不错,好好地待她。”

“那你怎么办?”

是啊,我怎么办?梅子想。“这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你的问题是杏儿!”

“我是说,我放心不下你。你的故事让我担心!”

“我跟你没有关系!你明白吗?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我真的好想你,我没法睡觉!”

“你越说越让人恶心。这会让我看不起你!”梅子有些生气。她不喜欢男人的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我走了,不和你在这儿鬼话连篇!”

梅子站起身要走,海生突然从后面抱住梅子;梅子大急,“你疯了,快放手!”“我不会放手,”海生大口喘气,吹的梅子耳后发热。“那晚,我在水下抱住你,我就死定了!今天,我……?”

“再不放,我可要叫人了!”梅子挣扎着,可力气不够。而海生得寸进尺,一下子把梅子转过身来,面对面抱着,想去强吻梅子。梅子一边躲,一边想方法对付这个疯汉。

由于梅子拚命挣扎反抗,使得海生这样的男人,一时也很难达到目的。在对抗的过程中,海生为了平衡,不得已叉开双腿。这样,给了梅子一个机会。梅子乘虚而入,一只腿插入海生的双腿间。一提腿,她的膝盖便顶住了海生的胯下。幸亏梅子心地善良,又想到了杏儿。所以,用力不大,否则非把他给废了。

海生双手捂着胯下,睡在礁石上缩做一团儿。口中“唏嘘”着直吸凉气,面现痛苦之色。见海生如此,梅子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过了。于是,蹲下身来对海生说,“这是对你的一点儿惩戒,教训你对杏儿爱情的不忠,和对本姑娘的非礼!”又说,“你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吗?乾隆皇帝给装疯——你今天是真疯——的纪晓岚出了一个上联:因荷而得藕。你也象纪大学士一样对出下联。并好好想想,检讨一下自己,别让自己错的太远。好自为之吧!”

(十六)

梅子的下联是:有杏不需梅。有杏儿了,为什么还要想梅子?这样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可恶!梅子很快逃离现场。在下大礁石的时候,她也没忘记回头看一下海生,看他是不是起来了。她看见海生起来了。

其实,梅子还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刚才的事,有没有被人看见。回到家里,梅子很郁闷。发生这样的事,真的让她很难堪。她不知道,今后将如何面对海生与杏儿,以及杏儿一家人。

晚上,杏儿回来,见梅子闷闷不乐,也没有十分的在意。她知道,梅子是个“心事”很多的人。过了几天,梅子渐渐淡忘了那件事,想来海生也不会怎么样,过去就过去了。梅子这样想,也就没有把这件事说给杏儿,怕她误会。

又过了几天,梅子发现杏儿有些郁闷。这令梅子忐忑不安起来。是不是她和海生的事儿,被人发现了?“你怎么了,杏儿?”梅子感到心虚,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杏儿小声回答。

“你们吵嘴了?”

“没有。不过,最近他对我不冷不热。我心里很烦!”

“你没问他为什么?”梅子担心“东窗事发”。

“他什么都没说。”

这下,梅子放下了悬着的心。不过,梅子又为另一件事担忧,那就是海生和杏儿的关系问题。梅子太了解男人,吃着碗里望着锅里,那是常有的事。如果因为她,而令他们分手,那梅子可是“千古罪人”了。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梅子知道,她并不爱海生。某一时刻的“走神”,是因为海生是她做为女人,所亲密接触的第一个男人。就算是爱,她也不能。杏儿是关键的因素,她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再说,自己现在虽然是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可实际年龄却是三十八岁。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嫁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男人。她想去找海生好好聊聊。但,又怕他发疯,更怕他误会自己,而采取出人预料的举动,那就更遭了。

梅子左思右想,翻来覆去,一夜未眠。半夜里,她又听到杏儿,在梦中叫着海生的名字。这让她很愧疚,对杏儿和她的家人产生了很深的犯罪感。天快亮的时候,梅子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她要离开这个海岛、离开杏儿的家。她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离开这里,跳出困扰。即让自己解脱,也让他们冷静,正确处理各自的人生。

对于这个决定,梅子很是痛苦的。她曾一度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把杏儿一家当做自己的亲人。她也以为,自己会在这里过一辈子。她甚至想过,要在这个岛上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可惜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便就要结束了。人是抗不过命的!再说,一个连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都说不明白的人,或者说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去破坏一个正常人,而且这个人于自己有恩的人的美好生活,怎么说都是很过的。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没有将来也没什么要紧。

吃早饭的时候,梅子说出了她的想法。“你没有发烧吧,我刚刚才有个姐姐?”杏儿抓住梅子的手。“是啊,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大女儿了。我和你叔都已经开始为你准备嫁妆了。”“姑娘,这儿是你的家,没必要走的!”

“这我都知道。”梅子想哭,“我很感激你们,把我当亲人。不过,我自己的麻烦,只能由我自己去处理,你们是帮不了我的。再说,我也早就把这里当做家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既然定了要走,”杏儿的父亲说,“那就明天在走!晚上,让你阿姨做几个菜,咱们一家人好好聊一聊。”

“不了,一会儿就请叔叔送我。”梅子坚持,是因为她怕夜长梦多,到时候走不了。

“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商量?”杏儿怪梅子,“再说,海生也不知道你要走。我怎么跟他说?”

“他是你的,又不是我的,”说到这儿,梅子的心一紧,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滋味从心底涌现,“有什么好说的,你替我解释一下就行了。”

一个小包,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梅子背着,上了半年前送她来岛的小船。杏儿和她母亲,因为不舍得,也跟着上船送她。

船行到海中,梅子对杏儿说,“海生送我的那条项链,我忘在床上了,你就留着用吧。”其实,梅子不是忘记了,而是故意落下的。她不想留有什么后遗症。

杏儿想要说什么,被她母亲打断了。“忘记了不要紧,我这儿有。我和你爸采到了一些野生珍珠。说来巧了,刚好做了两条。原打算你们出嫁时一人一条,现在提前送给你吧。”杏儿母亲递给梅子一条项链。“野生的珠子比家养的珍贵。”

“谢谢阿姨!”梅子再次想哭。

“姐,我帮你戴上。”

“还有,你叔叔给你准备了两千块钱,你也带着路上用。”

“阿姨,我不能要!我还有钱。这半年都是你们照顾我,怎好再拿你们的钱?”

“孩子,”杏儿的父亲说,“穷家富路,用得着的。”

梅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向下落。“姐,时常回来看我们。”“遇到困难记着回来,这儿有你的家。”

“我会的,会的!”

登陆上岸,梅子与杏儿一家人挥泪告别,踏上了她人生的新的旅程。

前路漫漫,何处是她的栖息之所?人海茫茫,谁是她的身心依靠?梅子不知道。命运将会在下一刻带给她什么?她更无法明了。她所能做的就是向前走。无论前面是坦途,亦或是火坑,她只能向走,像一颗过了河的“卒”,只能向前,无法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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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中篇炼狱1

(十七)

梅子决定离开南方。南方的空气潮湿,她不喜欢;饮食口味偏甜,她也不喜欢。那么到哪儿去呢?来到这座城市的火车站,只有一班车还没有发。那就是她来时的返程车。于是,她决定回去,回“老家”看看,那里她熟悉。她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回家。出来时,她是“吴慈仁”。现在她回去,变成了“梅子”,一个谁都不认识的梅子。

上车前,梅子以“吴慈仁”的身份,给“他”的妻子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半年前离家,并不是去为同学管理医院。而是,自己患上了一种极罕见的绝症。因为,不想让亲人为自己操心,所以才离家,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默默地去等死。又说,让妻子不要等自己,也不要来找。因为,自己躲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还让她好好把格格培养好,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感激她的。最后说,自己的命在旦夕。也许在她收到这封信时,自己已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去了。云云。

梅子买到了一张卧铺票。上车之后,便把自己扔在铺上。她想让自己安静下来,认真地想一想今后,或者说让自己如何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她死过,所以,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也没有她不能吃的苦。她现在最烦心的事儿是,自己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没有身份证来证明她的来历。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没有家,没有立锥之地。她像是水中的浮萍,只能随风漂移。怎样才能让自己停下来呢?

“实在不行,把自己给卖了!”梅子想,“卖到大山里,给一个又老又丑的农夫做老婆!那里是不需要身份证的。难到还有比这更差的结果吗?”

在海岛生活的半年里,她经常一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细细地口味大海,并试着去理解海的愤怒与咆哮、宁静与安祥、宽容与坚忍。站在礁石上,她见过日出和日落,也看过朝霞和最美丽的夕阳红。这半年里,从痛苦的生到悲凉的死,又从死的边缘重返人世。地狱人间,大起大落。这种传奇般的经历,除了感恩,还有什么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下自然直。”梅子心里思量着,“过好今天,明天来了再说。”她相信明天的太阳一定是新的,也一定比今天的更美丽、更辉煌。

于是,梅子睡了,在火车有节奏的轰鸣声中,她睡得很踏实。

(十八)

踏上这座熟悉而对她又是陌生的城市,梅子没有一点儿“回家”的感觉。这座城市似乎已经不属于她。这使梅子的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车站还是那个车站,大街还是过去的大街,城市仍然是原先的城市。可这一切,是属于“吴慈仁”的,而不属于她,梅子。

在这座城市,梅子转悠了一整天。大街,小巷,商场,饭店,广场,公园。以前工作的单位,“妻子”的单位,女儿的学校。还有“家”所在的那个小院,她都一一到过。她远远地看见了女儿,见到了“妻子”,也碰到过去的同事和领导。起先,见到那些熟悉的亲人、朋友走过来,她总是怦然心动。也总下意识地做一些躲避的动作。然而,他们都对她视而不见。似乎她是透明的,是空气。这让她有些泄气,也有些伤感。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谁会把“吴慈仁”和眼前的这位美丽女人划上等号呢?就算是她最亲的人也不可能。纯粹的天方夜谭不是!

有“家”,梅子不能回,尽管她有打开“家”门的钥匙;有旅馆,却不是为她这个没有身份的人开的。到了晚上,大街上的行人都是急匆匆的,他们在向家急进。初秋的晚上,虽不十分的冷,但露宿街头或公园,都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梅子没有去处,像一个孤魂野鬼似的,最后只有把自己寄宿在车站里。依偎着自己的小包,和一颗悲伤孤独的心,在一个小角落里,凄凉地渡过她回“家”后的第一个夜晚。

一觉醒来,天已经快亮了。赶早车的旅客,陆陆续续来到车站。梅子起身整理自己睡觉时弄乱的衣服,却意外发现了一件更悲惨的事,她的钱包在睡觉时被人偷了。她现在是身无分文。梅子一阵苦笑,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现在,她必须考虑生计问题。梅子连一顿早饭都没得吃!

走出车站,梅子开始在这个熟悉的城市寻找工作。因为,她必须从赚一顿早餐开始。钱丢了,梅子并不十分的难过。因为,她知道,钱总是有用完的时候。只不过是现在提前到来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梅子背着自己的小包,迎着初生的太阳,空着肚子,在这个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的门口寻找生计。因为,没有一分钱,所以梅子只能沿着大街步行去找工作。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简约而明了,给人的感觉是清新脱俗的,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仙子。然而,梅子从一大早起,一直到太阳西斜,她没有找到一份工作,那怕是打扫厕所的工作。她去了大公司,小企业,工厂,学校,宾馆,饭店,商场,超市,就连小餐馆择菜、洗碗的工作,她都去应试了。结果,没有一份工作让她做。也没有一个人给她一口水喝,那怕是自来水。有几家酒店,因为她的自身条件想录用她。结果,她没有证件,那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所以,她不能得到那份工作。梅子说尽了好话,却没有用,顶不了能证明她身份的“中国绿卡”。谁能为她证明呢?

梅子很饿,很渴,也很累。不知不觉,梅子来到了原来“家”的那个小院。她一步一步走到“家”门口,下意识地从包里拿出钥匙,去开门。忽然,门开了。这让梅子大吃一惊,开门的手在空中凝固不动。从门里探出头的是格格。这时候是放学的时间,她正惊异地看着她。“你找谁?”格格看着她手上的钥匙。“对不起,我找错了。”看格格疑惑的样子,梅子尴尬地离开了,离开了人们赖于生存的“家”。逃到院子里,梅子看看手中钥匙,又回头看看“家”,她难过地把钥匙扔了,扔进了垃圾箱里。

梅子伤心地走出小院。大街上行人匆匆,不时也有认识的人与她擦肩而过。但,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关心或者看她一眼。生理上的困境,梅子还能坚持。而心理上的孤独和被遗弃感,却令她处于崩溃的边缘。然而,生存的欲望,使她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向前。天快黑了,凉气也下来了,梅子感觉有点儿凉。她找到一处公共厕所,把连衣裙换下,穿上一套牛仔装。

当梅子再次走上大街,路灯已经亮了。她的口很干,必须先找点水喝。前面是一处建筑工地,临街面是一防护墙,有一个小门,共人进出。也许是停工了,工地上没有什么人,很安静。梅子走到小门前,随手一推,那小门应声而开,门没锁。她进到工地,那里一定有自来水。工地上建的是一大厦,只建了一半。大厦前有几间临时搭建的平房,可能是工人的住房。平房前,梅子见到了自来水管。她走过去,口对着水管,喝了个够。梅子擦了擦嘴,又观察起这个工地,想找点什么,比如吃的之类。

“喂,你是干什么的?”有人问。

梅子回头,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工人打扮,满脸胡子象有几个月没有刮似的。这人看上去很老实,梅子走到他跟前,“我口渴了,身上没钱,进来找水喝。”

“哦,这儿有开水。”那男人说,“我是这儿看工地的,进来吧。”

“我已喝自来水了,”梅子说,“谢谢,不用了。”

“喝水的钱都没有,你一定也没吃饭吧。”男人又说,“我一个人,进来吃点。我正准备吃晚饭呢。”

梅子没有拒绝。因为,她已经没有拒绝的力气了。她跟在男人的身后,进了中间的一个门。屋子不大,也没什么东西。一个简易的灶,锅里正煮着东西。两个自制的小凳子,一个木板搭的铺,上面两床被子,有些脏。

男人递过一个小凳子,梅子接过坐下。锅里煮的是白菜汤,灶台上放着四个馒头。梅子一口气吃下两个馒头,喝了两碗白菜汤。这样的“壮举”,要在平时那真是不可想象。

梅子吃饱了,恢复了力量。她觉得对这个提供给自己晚餐的男人,有所交待。于是,她编了一个故事。她不得不编故事。因为,如果说真话,她会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吓晕。“我是来打工的。今天,在车站钱包被偷,钱和身份证都丢了。”梅子说的也有真的部分,像打工啊,钱被人偷了,这是真的。身份证丢了是假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身份,哪儿来的身份证?

“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些!”男人说,“晚上,你也没地方去,就住这儿吧。”说着,男人过去收拾床铺,又自言自语,“一个小姑娘,怪可怜的。”

“不好意思,”梅子说,“怎么好再打搅你呢!”她是想,这一间屋子,怎么睡啊?

“你睡这铺上,”男人拿起一床棉被,说,“我到隔壁仓库里睡。”

“还是我去仓库吧。”梅子坚持,她觉得自己不能过多的麻烦别人。

男人看了看梅子,点点头,算是同意。他带着梅子,打开仓库。仓库里没有灯,只能就着外面的光。男人把棉被递给梅子拿着,自己在一堆建材上为梅子铺“床”。他找来许多包装纸箱,拆开铺平。“你就将就一晚上吧。睡时,你把门栓好。”

梅子在男人出去后,放下被子。然后,到外面用水洗了洗。之后,将仓库门栓好。又害怕门不结实,梅子又搬了几箱瓷砖堆在门后。一切收拾停当,梅子便和衣躺在“床”上,让自己疲惫的身心得到休整。

(十九)

睡到半夜,梅子被一阵翻动声惊醒。她发现有三个人正在这间仓库翻找什么。因为,在仓库的那一头,所以,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梅子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她想躲藏起来。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藏哪儿。慌乱间,她踢中了一只破木箱,“咚!”这一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很是响亮。让这仓库中的四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梅子见自己已经暴露,便大声叫,“你们干什么?”她的意思是想叫醒隔壁的看工地的男人。

“嗨,一个小妞儿!”一个家伙说道,“他妈的,吓了老子一大跳!”

“这里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另一个家伙说,“不过,能玩个妞儿,也他妈的不错!”

“走吧,”第三个家伙说,“别惹事,外边就是大街!”

“怕什么?”第二个说话的家伙又说,“把她的嘴堵上,不就得了。”

这三个家伙迅速把梅子围住。梅子害怕极了,她想大叫。还没叫出声,一把冷冰冰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最好别出声,不然……”那家伙用刀,在梅子的脸上,脖子上比划着,让梅子心惊肉跳。

一个家伙从后面抱住梅子,剩下的一个蹲下身,脱掉她的鞋子,又解开她的裤带,把她的裤子也脱了下来。梅子心中害怕,不敢动,任这几个家伙扒她的衣服。很快她的上衣也被脱掉了。抱她的家伙把她扔到“床”上,扯掉她的胸罩。“哇,正点!”一双罪恶的黑手,伸向梅子的胸部。

“不!”梅子顾不得害怕,翻身躲开,双手死死的护住胸前。梅子躲开了一个,另一个又上来了。“求求你们,不要!”梅子哀求。

“乖乖的,别叫!不然老子废了你!”那把刀,又放到了梅子的脖子上。一丝冷气从脖子一直凉到她的心里。

“她要是做鸡的,老子一定把她包下!”另一个家伙恨恨地说。

“一会儿弄完了,把她带走,玩几天。”拿刀的男人又说。

梅子绝望了,叫天天不应,求地地无门。她的眼泪拚命地流着,身体忍不住地抖动着。在微弱的亮光下,梅子的身体像被牛乳浸泡过一样,朦朦胧胧的,让这三个男人直流口水。三个男人见梅子不在反抗,个个脸上充满着淫荡之色。“他妈的,老子还没见过这么靓的妞,让我先上!”一个家伙说着便脱衣服。

“老大,悠着点儿,别折了家伙!”拿刀的家伙淫笑着。

“放心,一会儿小心你们的家伙,别起不来,丢人现眼!”

“你们赶紧走吧,我报警了,”门外传来看工地的男人的声音,“警察马上就到。”

因为突然,因为他们是贼。虽然,屋外的声音不高,但对屋内的三个男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吓得他们三个如丧家之犬,扔下梅子跳窗面逃。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梅子一个人。但,梅子仍在极度的恐怖中。她本能地抓起衣服,慌乱地套在自己的身上,光着脚宿在一个角落里。“姑娘,”外面又传来看工地男人的声音,“没事了,不要怕,我在外面守着,你睡吧。”这声音对梅子来说,简直是天赖之音。她甚至有想出去,拥抱这个男人的冲动。她明白,危机过去了。前一时刻她在水深火热之中,一瞬间又柳暗花明、否极泰来。这大起大落的心境变化,让梅子喜极而泣。

梅子没有睡,也没有开门,只是坐在“床”上,把被子裹在身上,让自己发抖的身躯获取温暖。门外没有了动静,一切归于平静。梅子没有睡意,也不敢睡。她不知道在天明之前,还会发生什么事!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大,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在这个世上生存。可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明白自己真的很弱小。弱小到要一个看工地的工人的保护。她要重新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能力,认识自己的处境。尤其是要认清自己是“梅子”,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人,而不是其他。认识到这一点,梅子很是沮丧。谁来保护她?谁又能保护她?谁又愿意保护她?

梅子想到了小岛上的杏儿,想到了把她当着女儿的刘叔他们。也想到了海生,想到了海生有力的臂膀和他那坚实的胸膛。如果有他们在,那该多好啊!他们会呵护自己,让自己不受伤害。有一会儿,她甚至后悔离开他们,后悔离开让她重生的龟仙岛。就算是当龟仙娘子,也比现在要好哇。

想着想着,梅子睡着了。因为,过分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之后,便是极度的疲倦。梅子不想睡,可终于没有抵御住困倦的侵袭。当她再度醒来,是因为看工地的男人的敲门。

梅子感觉自己很困,也很累。她起来把堵门的箱子拖开。然后,把门打开。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很高。梅子走到水管前洗了把脸,让自己的头脑清醒。

看工地的男人,已经把早饭做好,下的是面条。他给梅子盛了一碗。梅子坐在小凳子上把它吃了。吃完了,也没吃出是什么味,连咸淡都不知道。

(二十)

千恩万谢辞别看工地的男人,梅子来到大街上。她想,今天一定要找到工作,找到栖息之地。不然,她不知道怎么过今天的夜晚。

梅子感觉自己今天的状态不好。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因为受到惊吓的原因。总之,她看什么都是恍恍惚惚的,不是很真切。她在大街上走走停停,像喝多了酒的人,自己不能做主。她心里惦记着要找工作,也很着急。可是,自己就是不听话。走到最后,她走不动了。她在大街的人行道是坐下来,靠在街边的一棵梧桐树上,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小包。她的头刚靠到树,便感觉这棵树在转动。而且,越来越快。她想把头从树上移开。但,那树把她的头吸着,移不动。不一会儿,她便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又过了一会儿,她仿佛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海岸边那个悬崖,还有那黑色的海水。她的眼前一片金光,格格在阳光里奔跑,追赶着一只金色的海鸥。海鸥展翅飞翔,格格被波涛拌例。一阵黑风张开大嘴袭向格格,“格格--”

“做恶梦了?”

有人在用手帕为她擦汗。她感觉自己在飞速旋转,很晕,很晕。她伸手想抓住什么,一只手,她抓住了一只手。她抓到了希望。她随着希望看上去,看见一张脸。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一个女人的脸,那脸上写着欣慰。

“杏儿!”

“我不叫杏儿,”一个小姑娘笑着说,“他们都叫我天天。”

“哦。”梅子定神一看,不是杏儿,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她正在为自己擦汗。“我这是在哪儿?”

“在我的宿舍里。”天天回答,“你从中午一直昏睡到现在,你在发烧。”

“现在是什么时候?”梅子问。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我刚下班。”天天说,“不好意思,我要上班,没人管你,让你一个睡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儿?”梅子记着自己是在找工作。

“今天上午十点多钟,你晕倒在我们的店门前。被老板发现,叫我们把你抬到我的宿舍。”天天说,“我们这里是休闲洗浴屋,我是这里的小姐。”

“谢谢你,救了我!”梅子感激。

“没什么,出门在外,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天天又说,“你叫什么?”

“我叫梅子。”

“你饿了吧,我给你泡碗快餐面。”天天关心道。

“好,”梅子点头谢道,“谢谢你。”其实,她的头现在很痛,还有些晕,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她一定要坚持吃东西,让自己尽快地好起来。因为,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必须靠自己,靠自己生存下去。

吃了一碗快餐面,梅子感觉好多了。“你是干什么的?”天天问。“来这里打工,还没找到工作。”“是这样。”天天又说,“你这人真是好笑,我把你放到床上,想把你的包拿开,你怎么都不松手!最后拿来一个看,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宝贝呢。”梅子不好意识地笑笑。

“睡吧,”天天说,“有事明天在说。”

这间宿舍很小,只有两个床。天天睡一张,梅子睡一张。其他,在没也有什么东西了。叫天天的姑娘很快便睡着了,梅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在想明天的事,想明天的日子,想明天的日子该怎么过。

(二十一)

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十点了。梅子想起床,被天天阻止了。她说,“你还没好全,在休息一天,一会儿我把饭拿给你。”

梅子试着起床,可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让她的心里很是着急。不一会儿,天天给她端了一小碗米饭,还有一碗白菜炖肉。到了晚上,天天又给她送来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粉丝汤。夜里下班的时候,天天又带给她一碗葱汤面。这样,梅子在床上度过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梅子很早就醒了。但,见天天仍睡得很香,不忍心打扰她。于是,便躺着不动。快十点时,天天才醒来。她伸了个懒腰,双脚一登,把被子踢开。天天是裸睡,踢开被子,便一丝不挂睡在床上。她侧身见梅子醒着,便说,“你早醒了?”“是啊,看你睡的香,没打搅你。”

梅子今天感觉很轻松,她要起床去办自己的事。于是,她坐起身准备起床。这时,有人敲门。梅子赶紧用被子把自己捂住,只露个头坐着。天天光着身子起身开门。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天天像没事一样,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丝毫没有因为进来了一个男人而惊慌失措。那男人也像没看到天天光着身子似的,照直进来。

“这是我们老板。”天天介绍说。

“谢谢你,老板。”梅子还在惊异和慌乱中。

“听说你在找工作?”老板问。老板的身材是很男人的那种,有些帅。看上去他很精干,说话也很客气,总是带着笑意,让人感觉很舒服。不过梅子发现,老板在收起笑容的一刹那,他的嘴角会露出一丝冷酷,转瞬即逝,不会令人觉察。这让梅子心悸。

“是啊。”梅子回答。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不知道愿不愿干。”老板的眼睛一直看着梅子,很和善。天天光着身子穿衣服,也没有让他分心。

“你这里的工作,我不会干。”梅子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她曾经以“吴慈仁”的身份去过类似的地方“休闲”过。她不想从事这样的工作。梅子不说自己不愿干,而说自己不会干。

“我不是让你做洗浴小姐,”老板始终笑着,“我这里有一个杂工的工作,主要是为我们这些人做饭。你会做饭吗?一般的家常便饭?”

梅子一听,心里一喜。“这我会,我愿干。”梅子说,“不过,我的身份证和钱包一起丢了。我没有身份证。”

“你愿干就行。我看你也不像通缉犯,没有身份证也无所谓。”

“谢谢你,老板!”梅子终于有的工作,“我什么时候上班?”

“你也不问问条件,就答应上班?”老板又笑了,这次似乎很开心。“我管你吃住,一个月五百块钱工钱。你的工作,就是为我们做一天三餐饭,你看行吗?”

“行,我答应!”梅子这会儿简直想跳起来,不过她没做。因为,她还没穿衣服。像天天那样,她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的。

“做饭的活儿,以前是小姐们轮流干。现在,就由你一人做。”老板说话的功夫,天天也穿好了衣服。“一会儿你下去,我告诉你怎么做。”

(二十二)

梅子很快洗漱完毕,下到一楼的厨房。老板正在那里等她。“我这个店里,包括你一共十四个人。十一个女的,另外我,加胖子和马仔三个男人。”老板介绍说。因为工作关系,一天三餐是这样的,午餐,晚餐,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做一次夜宵。这里早餐不用做。因为,没有人会起来吃。采购由老板自己担任,梅子只负责做。

“今天的午饭,就由你来做。”老板说,“一般的,做一菜一汤就行了。十一点半,要准时开饭。”

“行。”梅子很愉快地接受任务。她很快用电饭锅做了大米饭。洗了白菜,切了一些五花肉,做了一道白菜炖猪肉。又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十一点半准时开饭。

梅子第一次加入这个“集体”,除了老板和天天,她对大家还不太熟悉。中午开饭时,大家集中见面,老板对大家也做了介绍。梅子也说了一些感激话,希望大家今后多多关照,以后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请大家谅解。姑娘们没什么说的,反正以前轮流干的活。现在,有人干,省得轻闲。再说,大家都是女人,出来混都不容易。男人们,除了老板,就是胖子和马仔。这俩人一见梅子的姿色,早已笑得合不上嘴,也就没的说。

也许是第一次吃梅子做的饭,换了口味,觉得新鲜,或者是梅子的手艺真的不错,又或是大家才见面给面子。反正,大家一致认为梅子的饭菜烧的好,菜很香。大家满意,梅子也高兴。

吃过午饭,大家都到前面上班去。梅子一个在厨房收拾碗筷,洗刷锅盆瓢勺。之后,又洗菜,做晚餐的准备。

这里的晚餐不是大家一起吃。饭好了,谁有空谁来吃。因为,晚餐时间正是小姐们比较忙碌的时间。所以,这一餐饭,一般要吃几个小时。从六点开饭,要到八点才能结束。姑娘们的晚饭吃的很快,只几分钟时间,连话都很少说。

夜宵虽然是一起,但大家都很累。简单的几下,便都散了。等梅子收拾完厨房,差不多要到深夜一点。

梅子他们都住在二楼。一排六间,楼梯口的一间,住着胖子和马仔,负有保护之责。第二间是老板,第三到五间各住着三个小姐。梅子和天天住最里面的一间。梅子上二楼,第一间没有灯,第二间灯亮着。走到第三间时,她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你快点儿,老娘还要睡觉。”是一个姑娘。“快了,快了!”是马仔的声音,喘息声很大。梅子一惊,紧走两步,快到她的房间时,又听到说话声,是从第五间屋子发出的。“有本事你到梅子床上去睡,她是这儿最漂亮的。”“总有一天,老子睡给你看!”是胖子恨恨的声音。胖子是因他胖而得名。胖子五短身材,头发细黄而稀少,面部丑陋,五官因胖而过分集中,像卡通人物。梅子一听胖子这话,身上立时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敢想象这一切。

梅子快速进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上。刚才的事儿,让她有种掉进狼窝的感觉。“没事的,他们不敢进这个房间。”天天突然在床上说话。梅子背对着天天,正自惊魂未定。又没有开灯,天天的话,让梅子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叫出声来。

梅子拍拍自己的心窝,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天说给你听。”天天说,“放心睡吧,没事。”梅子不好再问,躺下睡了。但,半天她都没睡着,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的事。想到胖子的话,又让她起了一次鸡皮疙瘩。天天让她放心睡,可她不放心,怎么睡得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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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中篇炼狱2

(二十三)

梅子不放心。所以,这一夜她没睡好。天天睡的很死,一觉睡到八多点钟,还没有醒来。梅子想搞清楚这一切。不然,她没办法生活。于是,她把天天从被窝里扯起来。天天本来有些不悦。但,见梅子两眼红红的,想是一夜没睡好,也不忍心责怪她。

天天向梅子讲述了这里的情形。昨天晚上,梅子见到的事情,天天是知道的。在这里的小姐,基本上都和这三个男人有那种关系。只要他们愿意,任何房间他们都可以进去,甚至一个晚上睡几个小姐都成。小姐们也不在乎,管他们与谁睡。就算刚才看着他睡了别人,再过来和自己睡,也没关系。在这里,这些都是正常的。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儿。

“你们就让他们这么干吗?”梅子问,她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的。

“大家天天在一起挣钱,”天天说,“我们读的书又不多,要找个挣钱的地方也不容易。我们在这儿挣钱,还要依靠他们关照。所以,也不好得罪他们。再说,不就那么回事,自己又没少什么。”

“老板也干?”

“是啊,男人吗!”天天解释说,“他还没结婚,除了生意,还能做什么?”

“你们与客人做这种事儿吗?”

“老板不让做,警察也好来抓。”天天说,“被派出所抓住了,要罚很多的。我们也不愿意做。不过,有时候客人出的钱很多,太诱人了,也就做一下。不让老板知道就行了。”

“客人给多少钱,你们才做?”

“最少也是一百块。就这,也是为客人洗一次的五倍。多了就更诱人了。”

梅子无语。她曾听说过这方面的事。听说而已,没什么感觉。现在是亲眼所见,从感受上也深刻许多。“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别的也不想想那么多。”天天又说,“我们需要钱!”

“是啊,我们需要钱。”梅子说。她不能说挣钱是错的,也无权批评挣钱的方式。为了生存,自己不也加入了这样的“集体”吗?在这样的环境,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像天天一样,为了钱而对什么都无所谓?

“胖子他们给你们钱吗?”过了一会儿,梅子又问。她觉得不能白占便宜。

“怎么说呢?”天天也很无奈,“给,就要。不给,也不会找他们要。”

“传说第一次做,报酬很高。是吗?”

“我的第一次给了老板。”天天说,“我刚到这里时,只为客人洗浴,不做这个。后来,一天晚上老板上了我的床。为此,我还哭过很长时间。再后来,就没什么了。”天天有些忧郁。

听到这里,梅子真的害怕了。她忽然觉得昨天晚上的感觉是对的,自己真的掉进狼窝里了。也许过几天,老板也会上自己的床。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像天天一样吗?她不想。可是,自己能躲开吗?一个年轻力壮的老板,她已没法对付,更何况还有两个打手?她不寒而栗。“我该怎么办?”梅子自言自语。

“你不用怕。”天天可能是听到了梅子的自言自语,“老板说了,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个房间,不许男人进,包括他自己。”

“是吗?”梅子无论如何也不信。

“是真的!”天天肯定。

男人的话,尤其是这里的男人的话,你能信吗?梅子不知道。她又想到了昨晚胖子的话,这让她浑身不自在,像掉进大便池里一样。

(二十四)

梅子成了“休闲洗浴屋”里的一员。虽然,干的不是洗浴小姐的活儿。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小姐”这个词脱离干系。曾几何时,“小姐”一词是对生在有钱、有势或者有社会地位的,家庭女性的称呼。如果是对平民家庭出生的年轻女子称小姐,那就有尊称的意思了。现而今,“小姐”却成了褒贬不一的词汇。甚至于,把“小姐”和妓女、异性服务人员等同起来,成为专用名词。“找小姐洗脚”,“找小姐洗澡”,或者干脆说,“找小姐玩玩,”“搞小姐”之类下流名词。现在,如果你再用“小姐”一词,来称呼非这类职业的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你将会招来白眼。甚至,挨骂都是有可能的。相反,“美女”,“靓妹”则能引起她们的好感。在大街上,你喊小姐,绝对没有一个人理你。但是,如果你喊“美女”,则会引来许多女性回头。那怕是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也不会例外。

梅子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多年,却不知道有“休闲洗浴屋”这个地方。她小心地在这个地方干了下去。因为,她没有地方可去。在这里,至少每天有饭吃,晚上有地方睡觉。尽管危机四伏,可总比流落街头要好。再说,那天晚上在建筑工地,不也差一点成了别人的“美味”!在这里,危机是明知的,你可以防。如果,流落在外,那危机是不可知的,防不胜防。

梅子很认真地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把饭做好,把菜尽量做的有滋有味。她知道,这里的“小姐”很辛苦。她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改善她们的生活。这样过了半个月。其他房间里的故事,虽仍时有上演。但,她和天天的房间却很平静,没有发生梅子所担心的事情。这让梅子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对于老板,她也不像以前那样紧张了。有时,也和他说说笑笑。

这里的小姐,上班时均穿统一的工装。梅子是个例外,她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工装是套装。上装是对襟短袖衫,下装是一件七分裤,头戴一顶装饰小帽,脚穿一双软底布鞋。衣服上,除了点缀是其他色调外,一律粉红。着上工装的小姐,看上去极富想像力。小姐的前臂是裸露的,人们可以从细腻如玉般的胳膊上,一路联想到上臂,颈,前胸;小腿是裸露的,也可以从白皙如梦的小腿上,联想到大腿,甚至更上一点的部位。脐是半裸,说半裸,是因为小姐站着不动,你是看不到“脐”的,一动便露了。是那种时隐时现的状态,很能吸引人的眼球。

没事的时候,梅子也会到前面的洗浴屋里看看,参观一下男人的“天堂”。洗浴屋的里面,不像门面那么小气。门面不大,开的门也不大。进到里面却别有洞天。室内装修很豪华,让人感觉很温馨,很舒适。在昏暗的彩灯光下,来回穿梭的小姐,让人有种梦一般的感觉。洗头、洗脚的房间很大,装饰也气派。大的吸顶灯,发出的是温柔的粉色的光。墙壁上贴有风景画,和一些看上去什么也不是的很抽象的画。里面置有躺椅,茶几,小棉凳,还有洁白的毛巾被。这些都是为客人准备的。这种房间,可同时容纳五六个人在里面休闲。

而洗浴间却很小。一只大木桶,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一。在木桶的旁边,与木桶相垂直的地方,放着一个人造革、泡沫包裹成的浴床。这床很窄,只有两尺宽。躺一个人还有些将就。另外,还有一张床,与木桶相对并排。上面床单、被子一应具全。当然,这是为客人按摩用的。除此,别无他物。即使如此,房间的剩余空间,也就是木桶与床之间的剩余地方,亦是所剩无几。一男一女,在其间活动,仍显得拥挤,必须很亲密才行。老板真是个天才,梅子参观后这样想。

这样的房间,虽然拥挤。但,也是比较温馨的。地面铺陈着防滑地砖,四壁贴着防水墙纸,是乳白色的。还有性感的美女图和半裸的男女嬉戏图点缀。房顶安装有吸顶花灯,发出暗暗地、淡淡的粉红色的光,使整个房间朦朦胧胧的,如梦似幻。让活动其间的人,仿佛进入幻境,身心漂移。即没有尘世的喧嚣,也忘却了世间的烦恼。难怪男人们,对这种“休闲”会乐此不疲。在这里,没有工作和生存的压力,没有老板的训斥,没有孩子的吵闹,也没有同样身受煎熬的妻子的唠叨。有的是温馨,是安抚,是照料,是讨好般的女人的温柔,更有男人的尊严。在这里,男人可以充分体现对世界的主宰权,驱使女人的奴役权,更能满足男人贪婪的占有欲。在这里,男人不需要做什么,只需付出一点可怜的钱,就欧了。

男人们到这儿来,洗头、洗脚等等,都是幌子。放松,发泄,寻找刺激是目的。老板需要这样的幌子。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开门做生意;客人也需要这样的幌子,好对自己,对家人,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做个交待。老板和客人,在这一共同点上,达成共识,形成默契。并在同一幌子下,各取所需,互利双赢。

梅子是一个随和的人,她与这里的每个人相处都很好。包括她不喜欢的胖子。这里的每个人都与她有说有笑。但,都限于很“正规”的那种。不像天天她们,打情骂俏,乱作一团。梅子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做完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她也会找一些其它的事儿干。比如洗洗客人用过的毛巾、毛巾被等等用品。也会去引导客人,帮客人倒水。她也不计较干多干少,只要自己有时间就行。梅子的这些举动,感染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她像一盏美丽的灯,影响着自己,也影响着他人。尤其是这里的小姐们。

(二十五)

梅子很少照镜子,也不在乎穿着打扮,这一点仍像男人。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女人,一个美女。只有当她受到侵害时,才想到这一点儿。这里的三个男人,总是有事没事的粘在她的身边。这,她也没什么感觉。与胖子他们在一起,她没把自己当女人。和天天她们在一起,她又没把自己当男人。总之,梅子很简单,透明,没有心计。这一点,她继续了“吴慈仁”的性格。只有当危机来临时,梅子才会想许多。就像刚到这里,她小心老板他们一样。现在,没出现她想象的危机,就又变得简单了。似乎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她可以信赖的人,她对他们不设防。虽然,每天晚上回宿舍,都能听到故事。但,听了也就听了。她觉得那是别人的事,与她没有关系。

梅子始终没有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因为,她从没关心过自己。如果,她能明白这一点,有些事儿是能够避免的。但,她没有明白这些。她是一个极富挑逗性的女人,很性感。一种天然的未经修饰的原始的性感。她的乳房大而挺,腹部扁平,臀部上翘,双腿修长,皮肤细白而温润。只要是男人,见了她走不动路是正常的。梅子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没有掩饰,没有伪装。其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都与这有关。然而,她不明白这些。梅子有一个很理想的愿望,那就是她始终相信,好人有好报。她也相信老天会帮她,让她完成女人的生命历程。

梅子在这里,没有做“小姐”。但,她时常在吧台露面,常来的客人也会拿她逗乐。因为,她是这里很特别、很出众的一个“小姐”。有些客人,也会提出让她服务的要求。但,她说自己不会。也有的客人会说,“你是老板娘吧。”每当这时,梅子都会认真的解释说自己不是,“我是打杂做饭的。”她的解释,往往会引来客人开心的笑。老板也跟着笑,这让她很为难,也很窘迫。所以,这时候,选择逃是她的最佳策略。她从没有把自己和老板联系起来。在她的心目中,老板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到这里,是来讨生活的。老板是老板,她是她。

“老板喜欢你!”有一天,早上醒来没事,睡在床上闲聊,天天说。

“怎么会?”梅子说。她不认为会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是不可想象的。

“是真的!”天天认真地说,“他说,不许男人到我们这间屋子,真的没人来。包括他自己都没来过。你想,要是以前,他早就上你的床了。”

“不会吧?”梅子有些担心。她没有想过这事,或者说她还没有想过,自己如何做女人这件事。这事突然出现,让她无所适从。

“老板是不错的,嫁他也好。”天天笑着说,“有你做我们的老板娘,我们都喜欢。”

“瞎说什么?”梅子有些烦。她不是烦天天,而是烦这件事儿。如果,天天说的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嫁他?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嫁,自己还能在这里混吗?她又想到了胖子,想到了胖子所说的话,这让她的心里很不爽。

“你一个人,也没做过什么。好好的嫁了,什么都有了。”过了一会儿,天天忧郁地说,“我们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梅子说。其实,她知道天天说的是什么。

“至少,我现在还不能嫁,”天天说,“我需要钱。”

“你挣这么多钱干吗?”

“我要供哥哥上大学,还要供妹妹上中学,”天天把头低下,“爹妈有病还要吃药。我不能不管。”

“今后,你怎么办?”梅子觉得,天天都是为别人。她自己今后怎么办?难不成一辈子做这个?

“乘现在年轻,能做就多做点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天天有些凄婉,“我要顾眼前!”

“是啊!”梅子忽然明白,“我也要顾眼前啊。”

梅子忽然觉得,天天担负的太多,已经超出了一个少女的能力。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儿,本该在学校读书的。却被生活所迫,到这种地方,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讨生活。个中心酸,不言自明。梅子看着她,联想到了“女儿”格格。她比格格大不了多少。与天天相比,格格算是很幸运的了。没有修饰的天天,面相上要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这可能与她透支青春有关。她像一个操场,任不同年龄的、各式各样的男人在上面操练,消耗她的体力和精力,剥夺她的激情和青春。这就是命!

自己的命又如何?命运的小舟又会驶向何方?她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想那么多干吗?梅子就是这样的人。

(二十六)

梅子照旧过她的日子,依旧干自己的工作。有空了,她照旧到前面帮忙。她依旧心无城府的与她周围的人交往。老板还去给她帮忙,帮她择菜洗菜,有时也帮她炒菜。她也依旧和老板有说有笑。不过,她总能记起天天的话,小心自己不要妄想,也不给别人有妄想的理由。梅子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但,夸张的部分,她还没有认可。

胖子和马仔,抽空也好去梅子的厨房泡蘑菇。嬉皮笑脸也是有的,不过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梅子也和他们嘻嘻哈哈。如果,只有胖子一个人去,梅子总有点不自在。心里老想着那天晚上,他说的话。

休息时间,梅子也喜欢与天天她们聊天儿。聊家人,聊朋友,聊女人自个的事,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也聊她们的工作。遇到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问题,梅子用她的医学知识,帮她们解决。也教她们如何保护自己。她像大姐姐一样,关心着她们,安抚她们,让她们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活着是幸福的。

“你们是怎么给客人洗澡的?”梅子见过洗头、洗脚,也曾被别人洗过。可,她没见过给客人洗澡。因为,洗澡是关着门的,外面的人看不到。

“很简单。”天天介绍说,先让客人脱光衣服,一丝不挂地在木桶里先泡上一会儿。然后,让他躺在浴床上,她们戴着搓背专用手套,轻轻地为客人搓背。搓下来的污垢,用水冲掉。再搓,从背部,臀部,大腿,小腿,脚,依次进行。然后,再让客人仰躺在床上,再搓前面,从上到下,直到洗完。

“不穿一点衣服?”梅子不信,“连裤头都不穿?”

“赤身裸体。”“不难堪吗?”“看习惯了是一样。”“这到也是。”一个大男人,脱的精光,赤条条地站在一位标致小姑娘面前,也是一种邪恶的满足。

“洗完了,帮他们擦干身子。让他们穿上内衣,躺在另一张床上,再为他们按摩。”天天接着说。

“有钱真好!”梅子感叹,“让人这么侍候着,当皇帝也不过如此。”

“有钱是爷!”天天郁闷,“侍候的合意了,给你小费。不合意,便拿你出气,不管是不是你的问题。用手揪你,打你,用烟头烫你,想到哪儿干到哪儿。”

“你受过这样的罪了吗?”梅子关心地问。

“怎么没受过!”天天说,“有一天,一个家伙洗完澡,非要干那事,纠缠了半天。可那家伙没用,成不了事。后来,他烦燥、恼火了,就拿我出气,用烟头烫。”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梅子骂道。

男人花钱到这儿,就是为了发泄的。把他们不敢在上司、同事、妻子面前发泄的,统统带到这儿发泄。以此来满足,他们做为男人的主宰欲、占有欲。所以,你只要做这种职业,无论你怎么做,都是要受罪的。

天天平静地说:“其实,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无能,也是很窝囊的。”

“没有道理!他无能,为什么拿女人出气?”梅子气愤。

“人家出钱了,拿我们出出气,也没什么?”天天为男人说话,她还在可怜那个无能的男人。

“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梅子这样想。但,她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位有男人主宰思想的小女孩儿的。梅子忽然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难道女人天生就该以男人为中心吗?为什么不能平起平坐?

“不说了,”梅子无奈,“我要去做饭了。”

(二十七)

梅子曾经是男人。那时候,她从不欺负女人,包括妻子和手下那一班护士。现在,梅子是女人,她更不想看到女人被欺负。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想看见的东西,却时时处处都能见到。这让梅子很郁闷。

吃完中午饭,梅子没事,便到前面帮忙。刚为几个洗脚的客人上完开水出来,大厅里又来了几个客人。梅子便迎上去招呼,请他们先坐下喝茶。其中,一个男人接过梅子递上的茶,对另一个人说,“你说的就是她?”“你看是不是正点?”“有意思,一会儿让她侍候侍候咱。”

梅子不知道,他们几个在说她。倒完水便要出去,因为她突然想到,厨房还有点儿事没做。她刚要走,便被那几个叫住。“小姐,请你先为这个先生洗个澡吧,我们这几个等别的小姐。”

“对不起,先生,”梅子回身说,“我是个做饭的,不会洗。”

“不会洗?”那个说话的男人立时变脸,“不会洗你到这儿干吗?我们几个可是冲着你来的!”

“对不起,先生!”梅子再次道歉。

“不会洗?”又一个男人说,“你会自己洗澡吗?就跟给自己洗一样,不就结了?”

正闹腾着,天天从一个房间出来了。见此情景,便说:“对不起,先生!这位是老板的妹妹。最近没事儿,在这儿帮忙的。她真的不会干这个。”

“什么玩意儿?”第一个说话的男人又说,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老板的妹妹,就不服务了吗?你们这儿的生意还做不做?”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呀!”梅子气恼,但声音很低。她知道不能过分开罪这些人。

“不讲理?”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梅子的肩膀,嘴里的酒气让梅子作呕。“小姐,我们有不讲理吗?让你为这位先生洗个澡,这很过分吗?这里不就是洗澡的地方吗?叫你为他洗澡,又不是让你陪他上床!有这么难吗?”

梅子摆脱醉酒男人的纠缠,不在说话,转身离去。走出老远,仍听得到,那几个男人难听的叫骂。这让梅子很伤心。

今天到这儿的这几个男人,是听他们的“同志”说,这里有个很靓的“小姐”,怎么怎么的漂亮。虽然,他没有上手,但还是津津乐道。男人都是好色的,尤其是常出入这些场合的男人。嗅到一点儿味,便会蜂拥而上。尽管也不会得手,但对一个美女说点下流话,讲点儿黄色段子,也是一种刺激。如果在乘机揩点儿油、吃点儿豆腐什么的,那就更爽了。或许正是因为,梅子不做那个工作,才使得她更具诱惑力,令一群具有变态心理的男人趋之若鹜。他们想比一比,看谁最先上手,看谁最早尝鲜。这几个男人,就是来碰运气,试着尝鲜的。

梅子正在难过,老板来到了厨房。见梅子独自流泪,便笑着说,“我得给你发奖金!你在前面帮忙,给我吸引这么多客人来。难怪最近生意这么好。”

梅子知道老板是在安慰她。她走后不知前面怎么样,是不是给老板添乱了?“那几个人呢?”梅子问老板。

“没事了,天天把他们哄进去了。”老板说,“也巧了,刚离开一会儿,他们就来了。”

“老板,”胖子也来到厨房,“要不要修理他们?不是几个好鸟!”

“不要。”梅子说,“是我们的不是。我要是为他们做了,不就没事了吗。再说,开门做生意,哪有打客人的道理?”

“梅子姑娘比你有见识,”老板说胖子,“你就知道打!都打跑了,还做生意吗?”

“便宜他们,老子心气不顺!”胖子是说给梅子听的。

“走吧,别打搅梅子的工作。”

老板和胖子到前面去了。梅子也要准备晚上的饭。这事儿虽然过去了,但梅子心里还是不痛快。也因为这件事,梅子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有到前面帮忙。

(二十八)

梅子很快做好了晚饭。天天是第一个来就餐的。她刚打发一个客人走,又没有新的来客。所以,她紧赶着过来吃晚饭。

“谢谢你!”梅子感谢天天。“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谢什么,没事儿。”天天说,“我们见多了。比今天更难缠的主都见过。干我们这行的,受气是正常的。”

正说着,天天的电话响了。她放下碗,到外面去接。过了几分钟,天天进来,说不吃了。梅子说,“你的饭还没吃完,时间还长,一会儿要饿肚子的。”

“我吃饱了,你收拾吧。”天天到前面干活去了。

梅子在这里从不说上班,也不说工作,她只说干活。因为她们,尤其是做洗浴小姐的工作只配叫干活。所谓上班,那是说有上班,就有下班。而她们,只要有客人,二十“八”小时的干,无所谓上下班。工作?根本不是。有工作,就有休息,她们没有休息。除非客人休息了,她们才能躺下来喘口气。她们像老板喂养的一群宠物,任由客人驱使,只要他们付了钱就成。

收工回到宿舍,天天还没有睡。这是梅子以往很少见的。以前,等梅子收拾完厨房上来,天天差不多已经进入梦乡了。而今天,她还坐在那里发呆。

“我哥哥,又找我要钱了。”天天忽然说。

“你不是才给了他一千吗?”天天的事梅子知道一些。

“用完了。”天天有气无力。

“这么快?”梅子说,“天天上饭馆吗?”

“那到不是,”天天说,“他谈了个女朋友,我给的钱是他俩儿用。”

“可那也不会这么快呀?”梅子不理解。

“他女朋友过生日,上饭馆庆祝了一下,又送了点礼物。钱没了。”

“他还是你哥吗?有这样的哥吗?他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你这个妹妹。”

“别怪他!”天天解释说,“家里不知道我是做这个的。我只说自己是一个大公司的高管。不然,挣这么多钱,怎么说啊!”

“你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做一个大公司的高管?”梅子盯着天天,“这样的话,他们也信?”

“我不知道,”天天说,“反正,他们没说什么。”

是啊,说什么呢?梅子忽然明白,什么理由不重要,理由合不合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个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能够证明这些收入的合理性。就像老板开“休闲洗浴屋”一样。

“不过,你怎么也要让他知道,你挣钱也不容易啊。”梅子心软。

“知道有什么用?还不是要?”

“你不给他!”梅子气愤。

“我不给,爹妈会把吃药的钱给他。”

“他真是个白痴,白读的大学!”

“他是个男人,怎不能在女人面前丢面子吧。”

“为了他的面子,你要付出什么?”

天天不在理会梅子,她在计算着手里的钱。寄给哥哥,没有父母的药钱。给了父母,哥哥又没有饭钱。怎么办?她为难。梅子知道这个小丫头年龄小,素质又低,根本没法理解梅子的心情。她想的很简单,就是帮这个家。因为,那是她的父母,哥哥和妹妹。

梅子知道她在犯愁。于是,拿出所有的积蓄一千元钱给她,“给他们寄去。”“谢谢,下个星期我还你。”“不用还,算我心痛你。”“那怎么行呢?你也不容易,要是能过,谁愿意到这儿!”“真的不用,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睡吧,明天还要干活。”

天天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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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中篇炼狱3

(二十九)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其实,善与恶是一对矛盾的统一体,本就没有严格的界定。限制了善,恶便得到表现;限制了恶,表现出来的就是善。任何人在正大光明的地方,都会用极大的努力,限制邪恶,不表现粗俗与下流,而使自己高尚。但,这会让人压抑,不爽。而“休闲洗浴屋”便应运而生。这种地方,是抑制善的、释放恶的场所。来这里表现粗俗,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叫休闲?释放压抑,爽啊!到这里来的人,平时越是“道德模范”、“正人君子”的人,在这里便越是“疯狂”,无所不用其极。“道貌岸然”说的就是这种人。小姐们最怕的也就是这种人。还有一类人,小姐们也怕,那就是平时就不怎么样的“混混儿。”他们不进油盐,任意胡为,小姐们很是头痛。真正平时很一般的人,在这里往往是“正人君子”,“道德模范”。

年轻人到这儿来洗澡,梅子觉得很正常。也可以理解,他们占便宜的行为。然而,做为“爷爷”级的老男人,也来这里洗澡,这让梅子感觉特别扭。每当见着这样的男人进来,梅子从不起来迎接,她觉得恶心。一个老男人,扒光衣服,赤条条的站在“孙女”似的小姐面前,身上散发出一股“死尸”的味道,这让梅子不可想像。对于这种人,梅子无法理解。都快进棺材了,还留恋这种花月场所。人,做到这个份上,她认为该死。天天说,这种男人,才喜欢动手动脚。每当此时,天天便毫不客气地打回去,“干什么?你还能行吗?”通常,这种男人也忍得住小姐们的讥讽,“不行了,错过好时候了!”挽惜之情溢于言表。

梅子从骨子里很看不起这种人。

梅子在“休闲洗浴屋”这种粗俗的地方待了两个月。经过前几天的“风波”,梅子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到前面去帮忙。一个人没事了,就在宿舍和厨房两处闲逛。有时候,也会去上上街。但,这些对梅子来说是很无聊的,她不想一个人独处,她怕孤独。在这个世上,她本来就是一个孤独的人,没有亲人,没有知心朋友,所有的人都与她无关。所以,她更怕孤独。只有把自己溶进某一个集体,才能让自己的内心踏实。

梅子又找到了内心的踏实。因为,她又到前面帮忙去了。为客人倒水,引导客人,招徕客人。如果没有客人,闲下来了,她也会和其他小姐一起到洗脚屋内,躺在客人的位置上,聊天儿,看电视。如果吧台上叫“来客人了!”她也会和其他的人一起出去招待客人。梅子虽然混迹于小姐之中,但她的特有的个性和与众不同的打扮,仍会招徕众多的眼球。

梅子从来都不打扮自己,她的美是那种原始的朴素的简单的美。不涂脂抹粉,也不配戴饰物。她的耳垂没有打眼,不能戴那种穿耳的耳环。她也没有耳环。唯一的首饰,是杏儿母亲送的珍珠项链。就这,她也很少把它挂在脖子上。她的衣服也很简单,没有多余的点缀。穿衣服也很随便,要求也很低,只要肉不露在外面就行。

这就是梅子。

(三十)

梅子成为梅子以来,她的麻烦一直不断。正当梅子在“休闲洗浴屋”里,安享她的平静的生活的时候,麻烦又一次不期而至。

当老板在吧台叫,“姑娘们,来客人了”的时候,梅子也与其他小姐一起出迎客人。虽然,她把自己独立在外,没有和小姐们排在一起。但,不是离得太远。

客人是一位很有“份”的那种男人。三十几岁的年纪,一套笔挺的灰色西服,为这个男人增色不少。这个男人表现很得意,脸上满是优越感。站在一排小姐面前,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派头”。男人认真地从第一个小姐挑起,每一个都是从头到脚,一直到排尾的最后一个。他似乎没有挑到一个可心的,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梅子。男人的目光,在梅子身上停留足有十秒钟。

“她怎么样?”男人指了指梅子,回头问老板。

“她不行,她是个做饭的。”老板解释说。

“兄弟,是不是想留给自己?”客人脸上显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神情。

“李哥,你还是在她们中间选一个吧。”老板劝说。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呀!”那男人不悦,“就她吧,不会我教她。”

“李哥……”老板还想说什么。但,被那人的脸色逼了回去,没有说出来。

梅子知道,这个被老板尊称为“李哥”的人,一定是个很有来头的人。不然,老板不会这么为难。她决定帮老板一次。在梅子的心目中,老板是个好人。至少,对她真的很好,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那好吧。”梅子说话了,“既然,先生这么说,那我就试试。不过,我从没做过,照顾不周,你多见谅。”

“嗨,这多好!”那男人一脸满意,有种美食到口的感觉。“你会自己洗澡吗?你会就能给我洗。其他的不会,让我来教你。”

梅子是那种很简单的女人,她理解别人的话,也是直来直去,话中的话她是不会明白的。那男人似乎是常客,轻车熟路的走到洗澡间。梅子跟在男人的后面走。快进门时,她回头看了一下老板他们。老板愤怒的脸色,让梅子吓了一大跳。她跟着客人进了洗浴间,回手把门关上。按照天天的描述,梅子首先打开空调,让屋子温暖起来。然后,她在木桶上面套上一个大的塑料袋,打开水管放热水。之后,梅子从男人的身边挤过到门口,在床上铺了一张一次性的塑料布。再回到木桶前,弯腰试水温。梅子在做这些准备,男人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先生,您可以脱衣服了。”“叫我李哥吧!”男人说。“是,李哥。”梅子回答到。

梅子今天穿着一套牛仔装,她挽起袖子干活,很是方便。男人麻利地脱去身上所有的衣服,露出了全身结实的肌肉。梅子做为女人,她是第一次近距离、直接地感受男人。而男人特有的气味,又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男人一丝不挂地站在梅子面前,似乎是在向梅子这样的美女展示着什么。男人骄傲地一动不动的站着,象打算就这样站下去似的。“可以进去了,水很好。”梅子提示男人。

梅子按程序为男人泡澡,洗头。然后,让他躺在洗床上为他搓背。梅子右手戴着搓背的专用手套,先从脊背搓起。搓下的污垢,用一个小盆从木桶里舀水冲掉。然后在搓,再冲,直到洗净后再依次向下,直到下肢和脚。之后,在令男人翻身面朝上躺着,在由胸前搓起,一路向下,包括腹、下腹、阴部、大腿、小腿和脚背。总之,他身上的每一处,都要经过梅子细心清洗。

看着男人躺在床上,让她洗澡的样子,使梅子想起了上大学时,为一具新收的尸体标本清洗的情景。这想像一经脑海,梅子便有点想笑。那时候,他们几个同学,在实验室里的解剖台上,为标本清洗。现在洗浴床有点像解剖台,梅子想。她今天为客人洗澡,与那时她和几个同学清洗标本没什么不同。所不同的是,她今天洗的是人,是男人,赤条条的男人。

梅子用极大的耐心,细致地为男人洗完了澡。又认真地从头到脚,每一寸每一分地,为男人擦干身上的水。这一切,让这个男人很满意。他光着身子走到门口的那间铺陈齐全的床上,坐下。“来吧,美人。”男人坐在那儿,看着梅子,用轻佻地口气说。

“李哥,我帮你穿衣服。”梅子拿起衣服要帮他穿。男人从梅子手里接过衣服,又顺手放在床上。“你的工作没结束,穿衣服干吗?”“穿上内衣,我帮你按摩呀!”姓李的男人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动手动脚,样子像个绅士。“老板没教,你下一步该做什么吗?”男人忽然变得很淫邪,“看来下边的事,你真的不会。我教你吧!”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梅子认真地说。

“你呀,”男人淫笑着,“先把衣服都脱了,像我一样。然后,睡到这个床上,剩下的事儿,就是我的了。”

一听这话,梅子只觉得全身的血,像一下子都冲到了头上似的,“轰”地一声,感觉突然懵了,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定格在那里,一动没动。“怎么不脱呀?没听明白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对不起,李哥!”男人的提示,让梅子清醒过来。“我不做这个,我出去帮你找一个靓妹。”

“不行!”男人的脸色放下来了,像要下雨。“今天就是你了。”

“不好意思,我身上不方便,来‘好事’了。”这里的女人管例假叫“好事”。

“‘坏事’来了,也不行!”男人面带怒色,刚才的绅士味,现在是一点儿都没了。“我今天是要定你了!”

“李哥,我求你了。”梅子感觉到了害怕,“我真的不做这个!”

“都到这儿了?你不做?笑话!”男人开始发火了,露出了凶恶的本色。“快点儿,别让老子上火!”

梅子看着恼怒的男人,发现危险在向她逼近。她想跑出去。但,还没有等她行动,就已经落入了姓李的怀中。梅子大惊,拚命挣扎,结果没有用。与男人相比,她的力气太小。男人并没有立即去脱梅子的衣服,而是腾出一只手,从衣服下面伸到梅子的胸前,抓住了她的乳房。“你的波这么大!”男人一边揉搓着梅子的双乳,一边惊叹,“爽啊!”

“嗷!”梅子一声惨叫,她感到自己的胸前象被人扯下一块肉似的,痛得她差点背过气去。“你弄疼我了!”“疼!”男人又一使劲,痛得梅子无法讲话,“你不疼,我怎么爽?”

梅子不在说话,也不在挣扎。尽管,她的胸前疼如刀绞。她知道,女人的叫唤和挣扎,更能刺激男人的兴奋,唤起男人的折磨欲望。男人见梅子不再反抗,又使劲地捏了几把,便要去脱梅子的衣服。“你放手!”梅子说,“我自己来。”“自己来?”男人看看梅子,“好!”男从把手放了。

梅子站起来,擦干眼泪,整好被男人弄露馅的上衣,突然向门口跑去,她想逃出去。梅子的想法是正确的,只要逃出这个门就没事了。可逃得了吗?狼会让到嘴的猎物跑掉吗?不会,男人更不会。所以,梅子瞬间又被男人抓住。

“你这点儿小把戏,我见多了。”男人讥笑梅子,“想跑?你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我逮的那些犯事儿的,他们都不比你差。结果怎么样?还不都让我,把他们送进监狱里去了!”

“你就不怕,把自己送进监狱里去吗?”梅子知道了,这家伙是个警察。难怪老板对他会那么恭敬。

“我?”警察阴险地笑笑,“进不了!今天的事儿,说破大天来,也就是漂娼,违纪而非违法。”

“你这是强奸!”梅子不停地挣扎,极力想脱离这个警察的控制。

“强奸?有在这种地方强奸的吗?”警察一脸得意,“法官会采信你的证词吗?最多是因漂资问题和你没达成协议而已。不会认定强奸。”

“头顶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报应吗?”

“我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个。”警察抱着梅子,像猫戏耗子。“来吧,早完事儿早了。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有的是治你的招。”

梅子知道,事到如今,这事儿不会善了。她眼睛一闭,死就死吧。就把自己交给这个畜生。姓李的警察见梅子闭上眼睛,知道她没辙了,从了。于是,他腾出一只手去解梅子的衣扣。警察身子一侧,梅子的一条腿极自然地插进了他的两腿间。也活该这家伙要倒霉,真是应了那句古话“阴沟里翻船”。警察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让个空档给了梅子。梅子一下子想到了,她在岛上惩罚海生的事。于是,梅子使足了劲,抬腿向姓李的裆下顶去。瞬间,他倒下了,倒在了梅子的脚下。双手捂着裆下,缩着一团儿。杀猪一般地嚎叫着,嘴里含混着“你……婊子……”

梅子不顾地上的男人,迅速打开房门,逃回了宿舍。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一动不动。她知道自己闯祸了。警察是老板的爷,自己又下手整了警察。老板会给她什么果子吃呢?

(三十一)

梅子呆呆地坐在床上,等着老板来惩罚她。老板会怎么惩罚自己,她心里没底。所以,只有等着。不多一会儿,老板来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身后跟着胖子和马仔。这两个人,说是这里的保安,其实就是打手。象这种地方,总会有闹事的。他们俩的作用,就是摆平这类的事情。如果他们自己可以搞定的,就自己动手。若是搞不定,他们便会联系社会上专吃这种饭的人来搞定。

老板一进门便破口大骂,骂她是贱人。“你他妈充什么英雄?不让你去你还偏要去!还搞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你想我死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呀?大家闺秀?狗屁!”

“对不起,老板!”梅子起来,“我不在这儿干了,免得给你找麻烦。”

“想走?晚了!”老板大吼,“你走了,我出的医药费找谁要?”

“我给。”梅子小声说。

“你给?你给得起吗?一万块!”老板吼道,“把一万块给我挣回来了,你在走!你们两个,教教这个贱人怎么待客!”

胖子和马仔早就垂涎梅子的美色。因为,老板罩着,梅子又不给机会。所以,他们没法得手。今天,老板下令,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俩赶紧执行老板的命令,回手把门关上,抓住梅子就要用强。

梅子说:“我自己来。”这次,她是真的不在抵抗了。至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知道,在这种场合下,任何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她不可能,从这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手里逃脱。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反抗只会招来更大的报复。梅子慢慢地,一件件脱去她的衣服。上衣脱掉了,双峰弹了出来。不过,它已经不在骄傲。因为它受了伤,一个男人的手,让它染上了青紫色。她又脱掉了下装,变成了裸体。三个男人见了,大咽口水。

脱光衣服的梅子是很美丽的。她美而不俗,艳而不妖,清新而圣洁。梅子从三个男人身边走过去,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这三个男人的欺凌与强暴。

“你们出去!”老板的声音。

“老板?”胖子和马仔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充满不舍。

“出去!”老板提高了声音,带着怒。

梅子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之后,是一阵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安静,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令人窒息与恐惧难奈。这种死寂仍在继续,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梅子倍受煎熬,她的神经越绷越紧,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梅子再也不能忍受,她睁开眼睛。发现老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她的脸。在睁开眼的一瞬间,梅子和老板的目光相遇了。也就一瞬间,老板把目光移开,看向他对面的墙,仍旧一动不动,即没有碰她,也没有脱衣服。梅子有些疑惑,她不明白,老板让自己这么干躺着到底想干什么。看着老板呆在那儿,把自己凉一边,梅子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失落感,甚至有些恼怒。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个痛快呀!梅子这么想。

又过了一会儿,老板把目光移到了梅子的胸前。同时,他的一只手也到的胸前,去抚摸梅子受伤的乳。刚一碰到,梅子便感觉揪心地痛。这痛,让她的身子一阵颤抖,面部的肌肉也一阵痉挛,现出痛苦之色。

“王八蛋,真他妈的不是人!”老板收回了他的手,“把衣服穿上。”

梅子没想到老板是这样处置她。一场狂风暴雨,就这样消失了。自己的灾难,也就这样莫明其妙地化解了!梅子不相信这是真的,感觉象是做梦。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梦?梅子又想。她拿起衣服,一件一年地穿上。像天天一样,在老板的面前。

“谢谢你!”梅子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小声地对老板说。这次她没有说老板,面是说“你”。梅子自己也不知道,这声谢谢的真实含义,是出于礼貌?出于没有对她加害的感激?还是其他的什么。反正,梅子的心里是怪怪的,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你不用谢!”老板说,“你马上就知道,不用谢我了。因为,你不能在我这儿做了!”老板看着梅子,“你离开这儿吧。”

“你开除我了?”梅子也看着老板。

“算是吧。”老板把目光移向别处。

“那,”梅子说,“你的药费?”

“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没这事儿,他也要拿这么多。这是他的例钱。不过今天,你给了他很好的理由。”老板说着,忽然忍不住笑了,“你也是的,下手太狠了,差点儿没把他给废了!”

“是他把我逼急了,他弄痛我了。”梅子有些羞赧。

“你打算怎么办?”老板问梅子。

“再说呗。”梅子忧郁,“有一双手在,还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吧。”

“你这人心太善,”老板说,“自己辛苦两个月挣的钱,一分不剩地送给了别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天天太难了。”梅子说,“一个小女孩儿,不容易。”

“你容易吗?”老板说,“流落街头,身无分文。你比她,好不到哪去!”

“谢谢你!”梅子这次是真诚的。因为,是老板救了她。

“这个月你又干了十天。”老板说,“这两个多月,你一直在前面帮忙,我也没给你奖金。这样,我一共给你两千块,算是一次性补齐。”

“老板!”梅子感激。因为,她从这里出去,又什么都没有了。能有这两千元,至少可以维持一阵子。

“千万别在说谢谢,”老板笑笑,“你已经说的不少了。”

“那,我把今天的活儿干完,”梅子也笑笑,“我明天在走,行吗?”

“当然。”

梅子绕过老板,把门打开。胖子和马仔,已经是急不可耐。见梅子衣着整齐,不解其意,“老板?”

“老板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你们的事儿。”

胖子和马仔恨恨地离开。看着他俩的身影,老板笑了,梅子也笑了。

(三十二)

晚饭是梅子和老板一起做的。今天的晚餐与以往不同,老板增加了菜,由原来的简单餐,变成了极丰盛的晚宴。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还有酒。老板下令,今晚歇业。从晚上六点开始,关掉大门上的彩灯。只送客,不迎客。六点半客人走光,关上大门。所有人,都到了厨房。老板、胖子、马仔,还有天天她们,十四个人全部到齐。

天天她们帮梅子把桌椅板凳摆好。菜上了,酒也倒上了。十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围了一大桌。梅子被众人推举,和老板坐了上席。老板端起酒杯,向大家道了谢。说自己能有今天,全是靠大家的帮衬。又说,梅子姑娘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明天不能和大家在一起了,可我们相识一场,是一种缘分。“来吧,我们共同干杯!”老板最后发出倡议。大家都把杯中的酒干了,不管善不善饮。

梅子很高兴,也很感动。两个多月来,他们在一起干活儿,在一起吃饭。饭虽不好,菜也没什么味。但,他们一起面对的是大家共同的希望。世人不一定看得起他们,可自己一定要看得起自己。这才是活着的希望。

“老板,兄弟姐妹,”梅子重新斟酒,端起酒杯,“我梅子,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明天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想说的是,感谢老板的收留,也感谢兄弟姐妹们的关照。相聚是一种缘分,分散也是一种缘分。我希望,大家今后要好好地过日子,相互帮衬,相互照顾,好好地活着。干!”梅子干了杯中的酒,不善饮酒的她,差点儿没呛出泪来。她擦干眼泪,继续说,“在常人的眼中,我们是不受欢迎的一群人。可我们的存在,是骂我们的人的需要。我们的职业,是世上付出成本最昂贵,而获利最少的职业。我们付出的是尊严,血泪和青春。你们说,尊严值多少钱?血泪值多少钱?青春呢?”

梅子的一席话,让老板、胖子和马仔三个大男人低下了头,也令一帮姐妹眼泪汪汪。因为,梅子说出了大家想说而又说不清的话。大家平日里各想各的,各干各的。经梅子这么一说,却发现大家其实是一个大家庭,都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那就是,好好地活着。活着便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见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梅子不善饮酒。所以,她很快就醉了。醉了之后,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引得天天一帮小姐泪雨绵绵。天天把醉了的梅子扶回宿舍,把她安顿在床上。看着睡着的梅子,天天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她明明和自己不一样,却偏偏混迹于自己这帮小姐之中;她高贵地像公主,令人高不可攀。却又像大姐姐一样地关心自己,帮助自己。天天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理解眼前的梅子了。她像是个谜,又似一个梦,漂漂渺渺,不在现实中。

睡到半夜,梅子醒了,要喝水。天天帮她倒水,俩人坐在床上说了会儿话。“你喝了不少酒。”天天说。“是吗?”梅子笑笑,“以前,我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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