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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杀手的业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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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件为《王牌杀手的业余人生》文本,源自龙耀阁变身小说专题文学网,内容以穿越与变身为背景,混合了虚构穿越小说与历史文献的记载。文本开篇提到主人公穿越到小说中的人物身上,借用原著描述和史料引用,讲述一段涉及清朝政治和家族恩怨的故事。内容详细描写了李煦与曹家(特别是曹寅、曹顒及其亲属)之间复杂的政治、家族和亲情关系,其中引用了多篇密折、朱批及原文语句,如“蒙温旨下询及奴才……”、“窃奴才生母文氏……”等,展现了康熙及雍正时期大臣的仕途与风云变幻。文本中不仅记录了李煦从韶州府知府、宁波府知府到苏州织造等官职生涯,还详细叙述了其在维护曹家利益、处理盐课亏欠及家产抄查等事务中的具体举措,同时透露出政治斗争和家族内部错综复杂的情节。文件中还提及曹雪芹与李家之间的关系,说明了李煦对雪芹等后辈人物的影响与保护,整个文本既有穿越变身的小说意味,又夹杂大量真实历史细节和古文引用,构建出一个独特的跨界叙述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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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王牌杀手的业余人生.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Size 352320 bytes
MD5 5de6961a9e453206a3865b7505badd5e
Archived Date 2025-02-26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皮肉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穿越, 变身, 伪娘, 男娘, 变嫁, 古代, 二次元, 轻小说, 古风, 言情, 历史刻画, 政治斗争, 家族纠纷, 密折文献, 官场内幕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龙耀阁 变身小说专题文学网

<王牌杀手的业余人生>

作品相关 作者有话说

皮肉的这本书,因为主人公是穿越到小说中的人物身上,所以有的事情,有的话就只得引用书中的原话,特别是一些与书中人物身份有关的叙述!

但是如果用的过多的话,就有抄袭之嫌,这个问题,皮肉也知道!

所以,有的事情依据,便又与原小说有悖,又与史料相合,其中有正史也有野史!

而且,毕竟皮肉写的不是正儿八经的历史小说,其中也有杜撰之处,望读者大大们海涵则个!

作品相关 李煦及其与曹雪芹家庭的关系

李煦生于顺治12年乙未(1655),长曹寅三岁。

康熙十七年(1678)他初任韶州府知府,这时他二十四岁。后来又调浙江宁波府知府,以后又任畅春苑总管。康熙三十二年(1693)改任苏州织造,后来又任两淮巡盐御史,与曹寅轮番更替,计李煦任职的年份有康熙四十四、四十六、四十八、五十、五十一(当年属曹寅任,曹寅于七月二十三日去世,由李煦代管)、五十二、五十五、五十六年,先后共任八任。

李煦与康熙是有特殊关系的。

一,李煦的生母文氏,是康熙的保母,所以李煦是康熙的奶兄弟,这一点与曹寅(曹雪芹的祖父)的身份一样,但曹寅不是生母而是嫡母孙氏当康熙的保母,康熙对文氏和孙氏都很亲切,曾称孙氏为“此吾家老人也”,

李煦在《谢召见李鼎折》里说“蒙温旨下询及奴才,兼及奴才之母,天颜开霁,宛若家人父子”,

在《李鼎蒙允追随哨鹿谢恩折》里说:“奴才九十二岁之老母,复蒙万岁垂慈讯及,一家老幼叠受圣主天恩”。

在《生母病逝遵遗命代具谢恩折》里说:“窃奴才生母文氏,于十一月初五日忽患内伤外感之病,虽病势甚重,心神甚清,吩咐奴才云:“我蒙万岁隆恩,赏给诰封。就是历年以来,汝面圣时节,必蒙问及,即今秋孙儿热河见驾,又蒙万岁温颜垂问。我是至微至贱的人,竟受万岁天高地厚恩典。”

二、李士桢的内侄女,李煦的舅表妹王氏,是康熙的“密嫔”,后来改封为“顺懿密妃”,所以从亲属关系来说,康熙是李煦的舅表妹夫。

另外,据考李家还有一位秀女被选入宫中。

从以上这些情节来看,李煦与康熙的关系,自然非比一般。

事实上,康熙对他以及曹寅,也是特殊关切,康熙四十五年六月二十五日,康熙曾命孙文成口传谕旨给曹寅说:“三处织造;视同一体,须要和气,若有一人行事不端,两个人说他改过便罢,若不悛改,就会参他。”康熙给李煦的朱批也说:“曹寅于尔同事一体”,实际上康熙对曹、李两家也是“视同一体”的,所以曹、李两家终康熙之世,一直是地位稳固的;

反过来说,曹寅和李煦两人也是政绩斐然的,张志栋《实政录》序以为李煦的“器识文艺”与其父李士桢“后先,他亦世济其美”。

李煦调离韶州时,韶州人为立《去思碑》,建“遗爱祠”。郑际泰的“去思碑文”还说:“全无白璧之瑕,久有青天之誉”。

李煦与曹寅曾四次接办康熙南巡,道光四年的《苏州府志》:《杂记》四说:“南巡四次,克己办公,工匠经纪,均沾其惠,称为李佛子。”诗人赵秋谷在悼念李煦的诗里说:“三十年中万宾客”,李煦实任苏州织造三十年,可见他结纳了多少天下名士,

由于他和曹寅两个人在东南一方数十年的工作,对东南的安定、社会的安定起了不少积极作用,他们结客江乡,文酒高会,诗歌词曲,书画琴棋的活动,也为康熙盛世增加了不少色彩。

所以康熙对李煦和曹寅也是特别信任的,不仅是他们盐课亏欠的事,康熙说“朕知其中情由”,就连李煦的家人将李煦进折在途中遗失,康熙也竟“将尔家人一并宽免了罢,外人听见,亦不甚好。”

可见康熙对李煦信任和照顾到何等的程度。

再从曹寅、李煦所进的密折以及康熙对密折的批语来看,也可看出康熙是极其信任他们的。

密折的内容,从秘密派莫尔森去东洋(日本)(为了了解日本的动向准备开海禁),到江南科场案,南巡的事先准备,十八阿哥薨逝及异常之变、访查巡检张伯行事、密访李陈常巧饰清官大改操守等,都是十分机密的事,康熙朱批也说,“此折断不可叫人知道”。

这种密折奏报,首先是要奏报的人十分可靠,不存个人恩怨私见,完全是忠实于客观事实。对于当权者来说,必须是兼听则明,不能偏信。从曹寅、李煦的大量密折来看,他们确实是不存私见,完全忠实于客观事实,忠实于康熙皇帝的,而康熙也能兼听则明,所以从未发生过因密折而处置大臣的事。

所以李煦和曹寅的一生政绩是斐然可道的,其个人的品节,也是“曹以明察,李以宽和,无烦扰以树威,风清吏肃。”。

所以后来雍正上台后一个月,就将李煦抄家,这完全是政治斗争的结果,并不是真正亏欠国币的罪名所至。

三、李煦与曹寅的关系,这是众所皆知的,他们是内亲关系,曹寅的继妻李氏,是李煦的妹妹。

李煦在《宣示曹俯承继宗祧袭职织造折》里说:“路上闻臣妹曹寅之妻李氏,感激万岁命曹俯承继袭职隆恩”,“臣妹已至滁州仍回江宁矣”,“臣熙于三月初二日到江宁织造署内,即向臣妹宣示恩旨”,“臣妹李氏跪听之下,感激涕泣”。

以上这些话,把李煦与曹寅的内亲关系说得十分明确。

而这位李氏与康熙的关系来说,也有双重关系:

从曹寅这边来说,曹寅是康熙的奶兄弟,李氏是康熙奶兄弟的妻子;从李家来说,李煦也是康熙的奶兄弟,李氏是奶兄弟的妹妹。再加上曹寅、李煦都是康熙的亲信,康熙把他们完全看作是心腹重臣的,

由于这种特殊关系,所以康熙五十四年(1715)三月初七日,曹俯有《代母陈情折》:“江宁织造,主事奴才曹俯谨奏:为皇仁浩荡,代母陈情,恭谢天恩事。窃奴才母在江宁,伏蒙万岁天高地厚洪恩,将奴才承嗣袭职,保全家口。

“奴才母李氏闻命之下,感激痛哭,率领阖家老幼,望阙叩头。随于二月十六日赴京恭谢天恩,行至滁州地方,伏闻万岁谕旨,不必来京,奴才母谨遵旨仍回江宁。

“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妊孕已及七月,恐长途劳顿,未得北上奔丧,将来倘幸而生男,则奴才之兄嗣有在矣。

“本月初二日,奴才母舅李煦前来传宣圣旨,奴才母跪聆之下,不胜感泣,博颡流血,谨设香案,望北叩头谢恩。

“窃念奴才祖孙父子,世沐圣主豢养洪恩,涓埃未报。不幸父兄相继去世,又蒙万岁旷典奇恩,亘古未有。奴才母子虽粉身碎骨,莫能仰报高厚于万一也。

“谨县折代母奏闻,恭谢天恩,伏乞圣鉴。奴才母子不胜激切感戴之至。”

朱批:“知道了。”

康熙五十四年曹顒去世后,康熙特谕旨:“务必在曹荃之诸子中,找到能奉养曹顒之母如同生母之人才好。他们弟兄原也不和,倘若使不和者去做其子,反而不好。汝等对此,应详细考查选择。”

康熙在谕旨中所说的“曹顒之母”,也即是上面这位向康熙陈情的曹寅之妻李氏。

这位李氏,是曹、李两家亲戚的纽带,同时她又是康熙“密嫔”王嫔的姑妈,因此她也连系着与康熙的姻亲关系,所以这个李氏的身份,在曹、李两家以及康熙帝的姻亲关系中,是具有特殊地位的,所以她可以直接向康熙陈情,康熙在选择曹家的后嗣时,会首先提出要“能奉养曹顒之母如同生母之人才好”。

由于以上几重姻亲关系,加之曹寅、李煦本人的气质修养和操守,都不是一般的封建官僚,他们两人能分别结纳东南一带这么多具有很高声望的大思想家、大学者、大艺术家、大诗人,说明他们自己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曹、李两家的亲戚关系始终是很融洽和亲密的,这种关系远远胜过曹寅、曹顒两代人之间的兄弟关系。

所以在康熙五十一年七月曹寅去世,曹家遭受第一次严重的打击的时候,除了上面有康熙的最有力的维持外,底下就是全仗李煦为之周全。特别是盐课上的亏空,在康熙的谕旨下,李煦确实作了极大的努力。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初六日,“李煦奏蒙准代管盐差一年偿还曹寅欠项折”说:臣因曹寅任内钱粮未楚(清?),冒死具折,求代管盐差一年,令曹寅之子清还各欠。

“乃蒙我万岁殊恩,特赐俞允,天高地厚,亘古未有。臣即恭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讫。容臣于十月十三日接任后,将曹寅应得余银着伊子连生收领,务必清还各欠,不敢辜负天恩。

“而臣煦亦断不敢有一毫欺隐,以仰体我万岁期望之天心也。惟是曹寅悬欠钱粮,其妻、子粉骨碎身不能赔补,幸蒙我万岁许臣代管,因得清楚欠项,而曹寅妻、子仰赖圣恩曲赐矜全。

“不但曹寅感泣泉下,凡属臣子无不讴歌圣德,尽为鼓舞,而臣与曹寅亲身共事,犬马下忱,尤深感激。谨具折奏谢。再,曹寅妻、子闻命自天,感深涕泣。……”

隔了一年以后,康熙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曹顒奏报“今钱粮俱已清补全完”,尚“余剩银三万六千两”请求上交时,康熙朱批说:“当日曹寅在日,惟恐亏空银两不能完,近身没之后,得以清了,此母子一家之幸。余剩之银,尔当留心,况织造费用不少,家中私债想是还有,朕只要六千两养马。”

这说明在这一年内,李煦确是努力为曹寅补还盐课亏空的。

在康熙五十四年正月曹顒突然在京病故,曹家遭到第二次严重打击时,关于曹顒后事的安排以及康熙指定要选“能奉养曹顒之母如同生母之人”的继承人时,仍是李煦在下边主持安排的。

现存《苏州织造李煦奏安排曹顒后事折》《苏州织造李煦奏宣示曹俯承继宗祧袭职织造折》《江宁织造曹俯代母陈情折》等文献资料,都能证明这一事实。

实际上,曹家自从曹寅去世后,李煦就成为曹家的保护人,上面是靠康熙,下面是靠李煦,所以曹家虽然经历了两次巨大打击,仍勉强能维持下来。

到康熙一死,只隔一个月,李煦也就被抄家,从此曹家就一无倚靠了。所以从康熙五十一年到康熙六十一年这十年间,李煦是为曹家尽了最大的力的。

李煦与曹雪芹

雪芹约生于康熙五十四年,这时曹寅已去世三年,曹顒亦于当年正月去世。

这时能见到雪芹的只有雪芹的祖母李氏、还有曹俯曹顒之妻马氏(主遗腹子说的认为就是雪芹的母亲),亲属中的长辈就只有李煦。

李煦很喜欢雪芹,因为雪芹聪明,雪芹则因为李煦喜欢他,所以常到李煦家来玩。总之,在曹家的亲戚中,李煦最为年长而是能够见到雪芹的,李煦在竭力维护曹家时,当然也就保护了雪芹。

在曹家的家属中,雪芹的祖母李氏是经历了多次风浪,直到最后还经历了抄家,彻底败落,“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

在曹家抄家的时候,她大约是70岁左右。

抄家以后,她是回到了北京,雍正七年的《刑部移会》说:“查曹俯因骚拢驿站获罪,现今枷号。曹俯之京城家产人口及江省家产人口,俱奉旨赏给随赫德。后因随赫德见曹寅之妻孀妇无力,不能度日,将赏伊之家产人口内,于京城崇文门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间半,家仆三对,给与曹寅之妻孀妇度命。”

可见她回家后是住到蒜市口了。

这就是说,在雍正元年李煦抄家时,她因为是嫁出到曹家的,所以当时没有波及,直到雍正五年底自己的家被抄后,才迁回北京。以后的下落就一无消息了。

雍正七年曹俯仍被枷号时,曹俯约34岁左右。

雍正十三年,“恩诏”宽免欠项,在被宽免的名单中,有“雍正六年六月内,江宁织造-员外郎曹俯等骚扰驿站案内,原任员外郎曹俯名下分赔银四百四十三两二钱,交过银一百四十一两,尚未完银三百二两二钱。”这年曹俯40岁,而李煦已于六年前在流放地黑龙江最北处打牲乌拉冻饿而死。

这时的李氏是否还在已不得而知,假如还在的话,应是78岁左右,那她就是李家仅存的一人了

李煦抄家透视

雍正元年正月初十日,“李煦因奏请欲替王修德等挖参,而废其官、革其织造之职,请咨行该地巡抚等严查其所欠钱粮,将李煦之子并办理家务产业之所有在案家人,以及李煦衙门之亲信人等俱行逮捕,查明其家产、店铺、放债银两等,由该巡抚及地方官汇总另奏”。

这时,距离雍正上台只有一个多月,雍正上台伊始,就抄李煦的家,这本身就显得这件事非比寻常?

但李煦此案,后来再也未提“挖参”之事,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欠钱粮”。

到雍正元年六月十四,抄查的结果是“李煦亏空银三十八万两,查过其家产,估银十万九千二百三十二两余,京城家产估银一万九千五百二十三两余。”

到同年七月二十二日,隆科多转陈查弼纳奏折,“查出李煦亏空银内,商人少给担赔银额及短秤银共三十七万八千八百四十两,应由商人头目等追赔。”依上面清查的数字,除去商人应赔之数,李煦实际上“亏欠”只有一千一百六十两。其两处家产的估银是十二万八千七百五十五两。实际上应余十二万七千余两。

至于所谓“亏欠”的一千一百六十两,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又待另说。光凭上面这个“亏欠”情况,其罪名就颇值得怀疑。

那末,究竟为什么应由商人赔款三十七万八千八百四十两呢?《两江总督查弼纳为审讯李煦家人及查其家产事奏折》中李鼎等人的供词,颇值得玩味深思。

其结果是革职抄家,家人交崇文门变卖,真正倾家荡产,家败人亡。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到雍正五年二月,又发生了“为胤祀买女子”的罪名。

买女子的原由,李煦说得很清楚,是胤祀让太监来要他买的,李煦如何能不买?于是李煦因此立刻从经济罪犯变成了政治罪犯,罪名是“奸党”。审理结果是“议以斩监候,秋后斩决。”

不知什么缘故,雍正又改变主意,批了个:“李煦着宽免处斩,发往打牲乌拉,钦此。”虽然死罪改成了活罪,但七十三岁的老翁,发往北国苦寒之地,那里还有生路,到了雍正七年(1729)的二月,终于冻饿而死,终年75岁。

通过这份史料,我们进一步了解了李煦织造亏空的真相,也进一步了解了李煦“奸党”罪名的真相。一句话:李煦的亏空,“皆为公事不敢私吞”,李煦的“奸党”,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作品相关 第十三章相关:皇太后之死

胤禛的生母乌雅氏生于顺治十七年(1660年),比康熙小六岁(康熙生于顺治十一年,1654年),官方正式文件一般只说她是满洲正黄旗人,其父名叫威武,是正三品的护军参领。护军参领是满洲八旗的军职,每旗有十个名额,正参领是三品(看起来挺高,其实也很一般)。

话说雍正得了皇位后,但他的生母德妃乌雅氏的第一反应,更多的是错愕与惊讶,而不是由衷的喜悦。《清世宗实录》中记载说,乌雅氏得知雍正即位后,她说“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梦想所期”。

此话大大的不吉利,哪有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做母亲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说自己做梦都没想到的?据一般的猜测,乌雅氏大概是希望自己的小儿子,当时呼声很高的十四阿哥胤禵继位罢。

乌雅氏大概在十四五岁的时候进了宫,应该是在康熙的第一位皇后赫舍里氏去世之后。康熙十六年(1677年)二月,康熙首次正式册封嫔妃的时候,封了八个主位(一个贵妃,七个嫔),乌雅氏榜上无名,当时她大概只处于“常在”或者“贵人”这个级别。直到康熙十七年(1678年),乌雅氏喜得贵子,这就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四阿哥胤禛。尽管胤禛在满月后便被贵妃佟佳氏抱去抚养,但“母以子贵”,乌雅氏生子有功,在康熙十八年(1679年)她便被册封为德嫔。康熙十九年(1680年)二月,乌雅氏又生下六阿哥胤祚,因为乌雅氏连得两子,康熙二十年(1681年)十二月又被晋升为德妃,只可惜六阿哥胤祚这孩子福浅命薄,六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此后,乌雅氏再接再厉,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六月又生了皇七女,这个小女孩更是短命,三个月不到便早疡了。不过,乌雅氏这几年大概颇受康熙的宠爱,她的生育能力也是超级的强,在次年(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九月,乌雅氏又生下皇九女,这个女儿得以顺利的成长,在康熙二十一个女儿中(含养女一名,即大公主,具体情况见本节补记)被称为“五公主”(后嫁佟国维之孙舜安颜)。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四月的时候,乌雅氏生下皇十二女,这也是她的第三个女儿,通常称为“七公主”,可惜这个小公主也只活了十二岁。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正月初九,乌雅氏生下她最后一个孩子,这就是十四阿哥胤禵。

在当时看来,乌雅氏的确是个“英雄”妈妈,她总共为康熙生了三子三女,在康熙的后妃里面并列第一。当时能和乌雅氏比拼的只有三阿哥胤祉的母亲荣妃马佳氏,她为康熙生了五子一女,但只有“二公主”和最小的胤祉活了下来,其他都不幸早疡了。而乌雅氏的六个子女中,除了皇七女早疡、六阿哥胤祚六岁夭折和七公主十二岁夭折外,四阿哥胤禛、五公主和十四阿哥胤禵都顺利长大成人。

胤禛出世的时候,乌雅氏还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儿子,因为清宫规定,只有嫔以上的后宫主位(包括嫔这个级别在内)才有资格抚养皇子。由此,胤禛从小便和乌雅氏分开而居,由皇贵妃佟佳氏抚养到她病逝为止(当时胤禛十一岁)。尽管胤禛和生母乌雅氏有请安或祝寿等固定的见面时间,但在宫中的森严制度下,母子间似乎既无法亲近,也缺乏必要的交流和沟通。正如雍正自己所说,“生恩不及养恩大”,或许在当时胤禛的眼中,养母佟佳氏才是一个慈爱的母亲。由此,雍正和亲生母亲乌雅氏的感情不如养母佟佳氏,这也就很自然了。雍正即位后,对养母佟佳氏家族的封赏也是远胜于生母乌雅氏一家,这大概也是雍正一直想报答佟佳氏的缘故罢。

从乌雅氏这边来看,她除了不能时刻接触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外,由于胤禛养母的地位尊贵,而她自己地位的卑下,这可能也构成了她对胤禛感情的障碍和隔阂。或许,胤禛也曾因为他是皇贵妃(当时的宫中之首)抚养而在无意间流露出骄傲的神态,这自然会让乌雅氏感到不自在而伤心难过。久而久之,母子关系自然淡漠

从母子的性格来说,乌雅氏和胤禛倒是颇有相像的地方,就连一胞所生的十四阿哥胤禵,也都是十分的倔强而情绪化。康熙说小时候的胤禛“喜怒不定”,这种容易情绪化的性格估计也是来于乌雅氏的遗传。胤禛和胤禵两兄弟本都是性情中人,胤禵可以为保八阿哥胤禩而顶撞盛怒之下的康熙,胤禛虽然在争夺储位的时候韬光养晦,但他即位后性格凸显,写的很多批示也是爽快淋漓,令人拍案叫绝。(有日本学者称雍正的朱批谕旨为天下第一痛快书,诚然,没有那个皇帝像雍正那样批折子的)

乌雅氏也是如此,一样的执拗,一样的感情用事。本来雍正做了皇帝,作为母亲的乌雅氏应当高兴才是,但这皇太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费解。雍正即位后,乌雅氏说自己不愿接受“天子以四海奉养圣母一人”的威福,居然要以死相殉,随大行皇帝康熙而去。这,实在是太不给雍正面子了。

据雍正自己说,“皇父驾崩之时,母后哀痛欲绝,决心随皇父殉葬,不饮不食。朕叩头痛哭,上奏母后说:‘皇考以大事托付给我,今母亲执意以死相殉,那儿臣更有何依赖?将何以对天下臣民?那我也只好以身相从了。’经过再三的哀求,母后才放弃寻死的念头,勉强进食。自此以后,朕每晚都要亲自到昭仁殿去详细询问值班太监,得知母后一夜安睡后,才放心的回到守灵的地方。”

如此看来,乌雅氏的做法不仅绝情,简直就是添乱。雍正也是被她逼得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说,“没办法,你死我也死,省得我蒙受不孝之名,没脸去见天下臣民”。一个要以死相殉,另一个以死相逼,最后乌雅氏只好妥协,放弃了自杀的念头。这对母子的关系也未免滑稽。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二十日,本是雍正登基的喜庆日子,乌雅氏却又弄出不和谐音。按照惯例,皇帝登基前,应先到皇太后处行礼,礼部官员按照雍正的旨意,提前一天将登基的程序启奏皇太后,乌雅氏却说,“皇帝诞膺大位,理应受贺。与我行礼,有何紧要,概免行礼!”乌雅氏的意思似乎是肚子里有气,说自己与新皇帝雍正登基没有关系,不肯接受行礼,这弄得雍正精心准备的登基大典差点泡汤,实在是大煞风景。

有上一次事情的教训,雍正知道母亲乌雅氏的脾气的确是不好对付。于是,雍正便派礼部、内务府总管等官员,加上和允禵关系不错的允禩,大家一起去劝说皇太后受礼。但是,乌雅氏也真是执拗得可以,这么多人劝她都不听,“览过仍不受”。雍正被弄得焦头烂额,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自己亲自出马,再三恳求,乌雅氏这才不情不愿的说“诸大臣等既援引先帝所行大礼恳切求情,我亦无可如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听乌雅氏的意思,好像是看在先帝的先例份上才答应群臣的请求。这词用的,绝了。

按照惯例,雍正得给乌雅氏上皇太后的尊号。当时,内阁翰林院也已将“仁寿”皇太后的尊号拟好,皇太后的表文、册文,还有金册、金宝,这些证明文件和仪仗程序的各项准备事宜也都弄好了,钦天监也挑了个黄道吉日,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偏偏乌雅氏就是不同意。

乌雅氏说,“梓宫大事正在举行,凄切哀衷,何暇他及。但愿予子体先帝之心,永保令名。诸王大臣永体先帝之心,各抒忠悃,则兆民胥赖,海宇蒙休。予躬大有光荣,胜于受尊号远矣。”乌雅氏以康熙的葬礼未完成为借口,既不接受皇太后的尊号,也不肯从居住多年的永和宫搬出。看来,乌雅氏对那些破落制度是要顽抗到底了。

这下,雍正是被弄得头皮发麻,本来他当上这个皇帝就有点不明不白,所以他才在这种仪式上要做得循规蹈矩,尽量完美,免得天下人说他的闲话,谁料得生母乌雅氏却和自己处处不配合,这真是让雍正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憋气,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雍正只好又硬着头皮,亲自去“诚敬谆切叩请再三”,但这次,乌雅氏却死活不听,她再次来了个“诸王大臣援引旧典,恳切陈辞,皇帝屡次叩请,予亦无可如何。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中国的权术史上是一个极为经典的词。什么叫“知道了”?当然不是光“晓得了”那么简单。“知道了”隐含的意思可就太多了,也许是表示未置可否;也许是表示不同意;也许是让请示人看着办,若办好了,说明属下聪明伶俐;若万一办不好,领导也可以推掉自己的责任;总而言之,领导总是能从“知道了”这里把握先机。

乌雅氏的“知道了”,不过是缓兵之计,用这词给勉强搪塞过去,实际上就是不愿意受封号,也不想搬到皇太后该住的宁寿宫去。牛不喝水强按头,乌雅氏就这倔脾气,她是皇帝的生母,雍正能拿她怎么办?没办法,这事也只好拖了下来。

没多久,在雍正元年(1733年)的三月,正好到了雍正登基后乌雅氏的第一个生日。按理,这皇太后的生日得有个仪式叫“圣寿节”,以表示皇帝孝敬母亲,以“仁孝治天下”。礼部官员也拟安排雍正带领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集体去给皇太后庆寿,不料乌雅氏还是不给面子,“奉懿旨,免行礼。”雍正本想利用再这个机会改善和生母的关系,让母亲接受封号,并移居宁寿宫,但乌雅氏似乎早有所料,未及雍正开口便将之拒于门外。

乌雅氏这些举动,似乎是太不近人情了,这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这事恐怕还得从十四阿哥允禵说起。允禵是乌雅氏最小的儿子,父母疼爱小儿子,甚至对小儿子偏心,似乎也是人之常情。天下的父母,总认为自己对待子女是公正的,所做的一切也是不偏不倚、非常有道理的,但问题就在于,世界上就没有不偏心的父母。感情这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乌雅氏本该是幸福的,她的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其中必有一个做皇上,但问题偏就出在她认为该做皇上的,却没做上,而她又偏爱这个落败的孩子。允禵从西北回来后,雍正一开始便给了允禵一个下马威,将他的王爵革去,只保留了最初的贝子身份。这做母亲的看着两个孩子,一个天下一个地下,一个不让一个不服,做哥哥的如此露骨的欺负弟弟,心里怎能不伤心难过?偏偏这三人还都一个脾气,就是死不认输,谁也不肯妥协,结果矛盾越陷越深,几至于无法挣脱。这雍正越打击允禵,乌雅氏便越不配合雍正的工作,两人几乎陷于冷战状态。

也有人猜疑说,乌雅氏本就偏爱小儿子,而且康熙晚年的时候,小儿子的呼声很高,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小儿子的皇位被大儿子篡位夺去,乌雅氏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本来可以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做皇太后,如今却成了“篡位贼子”封的伪太后,这怎能不让她气恼?

雍正元年(1723年)三月二十七日,雍正在即位后第一次出北京城,这也是他做上皇帝后仅有的几次出城之一。他这次要带着王公大臣,还有皇太后及后宫的妃嫔,亲送康熙的梓宫到遵化东陵。这次送葬活动人员众多,规模浩大,所幸中间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本来送葬的事情进行得挺好,不料就在行礼完后,送葬队伍准备返回北京的时候,雍正却做了一项重大而无情的决定,那就是将允禵留在遵化守陵。这等于就是将允禵软禁于此了。不仅如此,雍正还拿允禵府上的人向雅图和护卫孙泰、苏伯、常明等人开刀,将他们施以枷示。随后,在允禵被软禁在遵化的时候,雍正又借口有人在奏折里将大将军与皇上并写,将允禵贝子的禄米革去,以儆示尤。就这事而言,允禵并没有任何过错,雍正明摆着就是在有意整允禵了。

雍正这么欺负弟弟,做母亲的当然看不下去。就在允禵革去禄米的第十天,乌雅氏便突然犯病。根据《清世宗实录》的记载,乌雅氏在雍正元年(1723年)五月二十三日末刻(下午一点到三点的时候)发病,第二天丑刻(凌晨一点到三点的样子)便去世了。乌雅氏从发病到死亡,中间不过短短的十几个小时,显系暴卒,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得不让人猜疑了。

《大义觉迷录》记载了这样的一段民间的传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皇太后乌雅氏居住的永和宫里突然传来吵闹声。原来,雍正听说皇太后生了病,急忙赶来看望,不料还没说上两句话,两人便争吵了起来。外面的宫女和太监们战战兢兢,都不敢进去。只听到皇太后在里面大骂:“你为何对你弟弟如此绝情!他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你要如此害他?你到底还想要怎样?是不是把我们母子都整死了,你就高兴了?”雍正跪在地上磕头说:“儿臣不敢,儿臣决无此心!”皇太后说:“那好,我现在就要见允禵,你把他放回来!”雍正说:“先帝的陵墓需要有人看守,允禵心高气傲,经常犯错,让他在那里好好闭门思过也好。”皇太后气极而笑道:“好,好!你是铁了心要把他关死在那里了!你不要以为自己得了这皇上就可以任意妄为,这天下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人心里头有杆秤的,到时你就不怕后人戳你的脊梁骨?”

雍正似乎也被激怒了,里面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不一会,宫中突然出“砰”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撞在了柱上,随后便归于沉寂。雍正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喝道:“皇太后病危,还不快传御医!?”

但此刻为时已晚,第二天宫中便传出皇太后归天的噩耗。当然,永和宫的柱上是没有血的。

到底皇太后是不是撞柱而死,这已经无从考证,但从乌雅氏的身体而言,不到一天便宣告死亡,不免出乎人的意外。据说乌雅氏原本是有气管炎和哮喘之类疾病的,加上康熙的驾崩对她可能打击很大,但是,这可能都不是最主要的。乌雅氏身体状况的恶化,恐怕还是因为胤禛和允禵这两兄弟间的倾轧所导致,特别是雍正对小儿子的不公正待遇,怎不让乌雅氏这个做母亲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虽然民间传闻中的“逼母”一说未必成立,但乌雅氏的死,要说和雍正一点关系没有,那也说不过去。由于史料的缺乏,无法知道乌雅氏在允禵被囚后是什么态度,但断然不会是漠不关心,不闻不问。也许就在那个晚上,乌雅氏爆发了,她可能严厉的责备了雍正,也可能声泪俱下的替允禵求情,求雍正放他回来,让她见上一面,可惜她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据官方记载,雍正闻知皇太后病重后,急忙赶到永和宫,昼夜侍奉汤药。也就在当天,雍正派侍卫吴喜和朱兰太去遵化景陵将允禵召回。但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当时负责看管允禵的副将李如柏在放走允禵后,心里觉得后怕,生怕是有人矫诏阴谋造反,便又派人以“旨意未明,又无印信”的理由追回了允禵,并将雍正派去的侍卫扣押,然后自己亲自向雍正请旨,问是否要放允禵回京?等到李如柏得知确属雍正的旨意后,这才将允禵放回北京,但此时已经是二十三日的白天了,乌雅氏早在当天的凌晨崩逝,享年六十四岁。

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允禵回到皇宫,见到的只是自己母亲冰冷苍凉的梓宫。不过,李如柏却从中受益了,后来他被赏赐了一千两白银,并被升为总兵官。

乌雅氏死后,雍正也不必再去恳请皇太后接受尊号,也不必再让皇太后从永和宫搬到宁寿宫去住了。但颇为奇怪的是,雍正在乌雅氏死后,却先将她的梓宫移到宁寿宫,停灵三天后才运到帝后停灵的寿皇殿。这其中的含义,实在让人捉摸不透。难道雍正不知道这样做是违背母亲遗愿的?

允禵在雍正的注视下,于母亲的灵柩之前痛哭失声。哭奠完毕后,这两个同胞兄弟依旧是面无表情,谁也不看谁。在一片漠然的空气中,雍正走到皇太后的梓宫前,从袖里掏出一道谕旨,缓缓念道:“贝子允禵无知狂悖,气傲心高,朕惟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晋封允禵为郡王。伊从此若知改悔,朕自迭沛恩泽;若怙恶不悛,则国法俱在,朕不得不治其罪。”

当年九月初一,乌雅氏的梓宫随同康熙的梓宫入葬景陵地宫,而允禵被重新送回遵化守陵。

也就半年的时间,雍正和允禵便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但失去的还不仅仅如此。与此同时,雍正失去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允禵也不再有雍正这个同胞哥哥。他们已经是势如水火的敌人和对手。乌雅氏活着的时候尚不能化解这段恩仇,何况是死了呢?

雍正在《大义觉迷录》里说:“朕曾奏请皇太后召见允禵,太后谕云:我只知皇帝是我亲子,允祯(即允禵)不过与众阿哥一般耳,未有与我分外更亲处也。不允。朕又请可令允祯同诸兄弟入见否?太后方谕允。诸兄弟同允祯进见时,皇太后并未向允祯分外一语也。”

这段话太可疑,这不符合乌雅氏的性格。雍正和允禵都是乌雅氏的亲生儿子,哪有不批准允禵一人来见,却让其他皇子一起来见的?而且见面后有意不和允禵多说话,这未免也太造作了。除非,乌雅氏心里清楚雍正对胤禵已经是恨之入骨,欲去之而后快,这才在召见皇子的问题上有意而为之,目的就是防止雍正猜忌,进而保护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悲哀?

第一卷 雍朝拾遗 引子 行动代号:“子夜的海”(已修)

洗完澡,我懒懒地靠在床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机,漫不经心地一个又一个的换台。

我落脚的地方,是香港阳明山仰德大道附近的一个五星级酒店,用来登记的名字是“Brtty”,身份是美籍华人,来港事由是观光旅游,行程为一个星期。但是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香港,用另外一个身份证回到大陆。

类似的身份证我一直保持在20个左右,分属不同的国家,而且保证每一张都是真不假。而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我的真实身份!我的真实身份除我之外,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

我的真实姓名叫王建东,是仁安保险公司的一个业务主任,是从小业务员干起,一步一步靠着业绩爬上来的,在公司中人缘颇好,可能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公司创始人的真实身份!

由于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是在子夜时分的海边进行,并凭着那次任务轰动业内,道中同行送我外号“子夜的海”!

对于这个称呼我颇为满意,从此以后每次行动都选在子夜时分进行,并且从来没有失手过,也每一次都完成的相当出色!

没错,我真正的身份是一名职业杀手,不知是用什么标准来排名的,被国内同行推崇为第二名,而排名第一的,则是那个人,那个一手把我训练出来的人!

这个新任务,是从公司博客上我那篇“抓住有利时机,乘改革顺风拓展业务”的跟贴中用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的方法拼凑出来的,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訾博海,香港訾氏金融集团董事长”!

我用了两天的时间通过我个人专有的信息系统查清了所有关于目标的我想知道的情况,然后我向公司请了假,理由是要去上海会见一个客户,得到批准后我到达上海,先用另一个身份证订了去香港的机票,然后与客户见了个面,故意做出醉眼,酒店前台不得不让一个服务生送我回房!然后我悄悄地离开酒店乘飞机到达香港!

到达香港后我毁掉了那个用来登机的身份证,用现在这个身份证住下来,并用另外一个身份证订了明天一早回上海的机票。

以我的身手绝对不会有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任何差池,因为我从来没有失手过!也因为我是“子夜的海”!

22点15分,我按铃叫来一个应召女郎。打开房门,我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回过身来,乘她不备,我在她脑后轻轻一击,她应声而倒,我伸手接住她,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安静地沉睡着,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她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我需要一个见证,证明我子夜时分的行踪!

在我们这个行业中,礼乐崩坏,人心不古,根本没有一个标准去衡量对错。正如诸侯各国的称霸一样,凭借的是强硬的武力,娴熟的技巧,过人的才智。信义如同粪便,君子小人鱼龙混杂,强者就是君子,弱者即是小人!正所谓窃钩者偷,而窃国者王。为了达到目的,使出任何的手段都不会被称之为卑鄙!

我把电视机的音量放小了一点,并打开一个随身带着的高清音质的录音机,放进一盘磁带,把音量放到最大。

立刻,房中充斥着一男一女交合的放荡糜烂的呻吟声。我一改刚才懒散的模样,浑身充满了力气,犹如一头嗅到猎物的咻咻的豹,打开窗户,敏捷地跳了出去!

二十分钟以后,我到达目的地,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庭院。透过路灯,隐秘处可见几个摄像头,里面时不时有人走动的声音。根据情报,我知道这是每五分钟一次的巡逻队在经过。

这戒备森严的堡垒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甚为慑人,但对我而言却犹如那些酒店和商场的保安一般形同虚设。

看了看表,离23点还有五分钟!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了。

轻巧地翻过那两米多高的院墙,我算着时间,在巡逻队的行动时差内很顺利地上了二楼。

根据情报,每天晚上22点到24点之间,目标会独自一人在二楼的书房,并从不别人打扰他。我顺利地跃窗而入,并悄然无声地站在他办公桌的对面!

男人受惊地抬头看我,我对他略显惊慌的脸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不过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很好,因为他居然立刻就冷静下来并向我发问:“谁请你来的?给你多少钱?我可以付双倍给你!”

我优雅地一笑,言谈间胜似闲庭信步:“訾董,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职业道德。在你最后的时间里,我可以破例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今晚的行动,代号为‘子夜的海’!”说完,我一如往常,在行动之前从衣领内掏出那尊已被母亲的鲜血染得有些泛红的玉观音,置于唇边,深情地轻吻了一下!

他刹那间无比的震动,紧紧地盯着我手中的玉,把手伸向自己的脖颈,同时喊道:“等等!”

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感到这次行动耽误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看看表,已经23点02分,子夜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了!这会砸了我的招牌的!

准备出手之际,我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骇人的杀气,而这股杀气,对我来说却是如此的熟悉!

我是“子夜的海”,我的身份与我的职业道德不容许我不完成任务!于是我装着没有感到那股杀气的存在,挥手之间,一只锋利的袖刀应声飞出。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心中一动,手略偏了一下,于是袖刀正中目标心脏部位,从外面看即使是最内行的人也会看出是正中心脏,并且一刀致命。但是我知道刀把是斜的,刀尖距离心脏有0.3毫米的距离,不会立即致命,只会让他立即窒息,但是能保持听力!

目标身子一偏,靠倒在椅子上,手沉沉地耷拉下来,扯开了的领口中,我看到一块与我母亲留下的一模一样的玉观音,以及一条一模一样的黄金链子!

来不及震惊,我在飞出袖刀的同时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掏出从来有没有用过的精巧的打火机外形的袖珍枪,回手向杀气涌来之处就是一枪!

然而同时,我感到自己的后心一麻,我没有动,我知道我中枪了。凭着职业敏感,我知道这一枪离我的心脏不过0.01到0.02毫米的距离,只要一动就会立刻挂掉。放眼天下,据我所知,能把枪击部位控制到如此之精确的,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人!

以一个普通人的意志力和耐疼痛的程度,我还有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然而我知道,只要我不动,我就最少还有三分钟可活!那个人,他也知道!因为我是“子夜的海”!

我冷冷地问道“为什么?”那个人轻轻地一笑,踱步到我面前:“从我开始培训你那天起,我就有意识地让你在每一次出手之前轻吻你母亲留下的玉观音。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是你父亲留给你母亲的信物。但是有一点你不知道,这也是訾家的传家之物,共有两个,一雌一雄,雌的你父亲留给你母亲,雄的你父亲自己留着,做为以后夫妻父子相认的证物!没错,訾博海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我要让你亲手杀了你父亲之后明白你自己的身世,这样你才会露出破绽,若非如此,我实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除掉你!”

我忍着剧痛,再次冷冷地说:“给我一个你这样做的理由!”

那个人安祥地走到訾博海身边,抚摸着他没有了生气的头,一如我小时候对我谆谆教诲般地说:“你六岁的时候,我找到你母子,时值地震过后,你母不幸惨死,省了我很多事情,我很顺利地取得了你的监护权。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培训你。不得不说,你有今天的成就,我费了很大的心血,当然,我也没有想到你那么有天赋,简直就是天生做这一行的料。这么多年以来你为我接了很多的生意,挣了很多的钱,但是这一切和訾氏比起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他停了一下,亲切地用手拍了拍訾博海的脸,“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了吗,我亲爱的哥哥?你是我的亲哥哥,但是为了訾氏,为了继承家业,你用异常狠毒的手段赶我出门。老天有眼,让你在和那个女人偷情的时候被人打折了命根,而那个女人被赶回了大陆,从此不知去向。多年以来你一直在找寻他们母子,因为你知道那个女人在被赶走的时候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可是天不帮你,让我比你更早地知道了她们的下落,在你有了她确切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归天了,而你的孽种,被我先一步带走了!”

他扯下訾博海颈中的链子,并那尊玉观音一起,缓步踱了过来,放在我手中,无比欣慰地说:“哥哥,阿东,你们也总算是一家团圆了!”

我的思维渐渐地开始模糊了,耳边传来母亲小时候教过我的一首古谣:“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扯下自己颈中的链子,连同父亲的一起,紧紧地握在手中。

我最后的意识,是那个人阴森森的声音:“此次行动代号,子夜的海!”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一章 男附女身(已修)

王建东觉得头一阵接一阵的痛,欲罢不能!摇了摇头,却发现头根本动不了。

“我在哪儿?我怎么会浑身无力?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建东努力地想着,“我应该在香港执行任务的,任务怎么样了?完成了吗?”

没用多长时间,王建东就想起了在香港发生的一切,但是:“我记得自己被那个人打中心脏,难道说我竟然没有死吗?不,这不可能!离心脏不过0.01到0.02毫米的距离被枪击中,断没有不死的道理!而且那个人,他也绝不会有失手的时候!那么,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在阴间?真有阴曹地府或者说天堂地狱之说吗?不,这不可能!”

正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他旁边喊道:“蔡爷,这姑娘没死,只是饿昏了,还有一口气,有现成的米酒给她灌点,说不定就活了。”

“那你就试试吧,救活了是她的造化。”另一个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

王建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接着就有人抬起了他的头。

“他想撬开我的嘴!!他想干什么?”王建东本能地咬紧牙关: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他没能如愿!有一只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手法之老道让王建东为之一震,一阵酸痛,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然后有什么东西流进他的嘴里,嗯,有点酒味,应该是米酒吧?他模糊地想着,本能地咽了下去。

想起刚刚两个人的对话,王建东不由一阵失笑:“这是在说我吗?我怎么就成了姑娘了?”

接着他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话:“你们吃吧,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饿。要是觉得这里拘束,就去两厢和他们一起吃去吧,你听他们那里多热闹,只管乐去,还怕我跑了?放心吧,我不会跑,也不会自杀的。”

王建东知道自己动不了,但是他的思维很清楚,在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前,他是不会开口,也不会睁开眼睛的。

这时,先前那个声音又说话了,很苦涩的声音:“十四爷,您老别难过。奴才说句不知进退的话,先帝爷在位六十一年,圣寿也快七十了,在民间,已经是高寿了,所以应该是喜丧才是。十四爷是金枝玉叶,好歹得保重着自己,人死如灯灭,您再难过也无益。您老不为自己,也得为先帝保重呀!”

什么?十四爷?先帝?他惊骇了!如果不是在看电视剧(汗,什么电视机有这么好的音频效果?),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这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发生在我身边?”突地,王建东脑中灵光一闪,了悟了一件事:“我穿越了!莫名其妙地穿越时空了!”

意识到这一点,王建东觉得有点犯晕!然而接着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喜悦:“穿越了?看了N多穿越故事,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么说我没死?不,正确的说,我有了第二次生命!等等!我得知道我现在在哪,是什么年代?是什么身份?这样才不会露馅吧?”

回想他们刚才的对话,王建东在努力地思量着:先帝爷在位六十一年,圣寿也快七十了?为帝六十一年的皇帝?快七十的时候崩P了?应该不多……

王建东大学时代学的是中国古文学,以全系第三名的成绩毕业,中国历史那是必修之课,所以对于古代历史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努力地回想着历史中在位六十一年的皇帝。

“在位超过五十年的,好象只有清朝的康熙和乾隆两个人吧?乾隆虽然退位以后还以太上皇的身份干了几年政,但是实际在位应该是六十年,那么,就只有康熙一个人了!那个人刚才说先帝爷,那么现在是雍正年间?对了,他刚才说喜丧,那就是康熙刚刚去世?十四爷?那不就是胤禵了?不行,我现在还不能醒,我得再听听!”

这时,那个被称为十四爷的又说话了:“唉,你们不要怪十四爷脾气不好,这一路上我也看了,你和蔡怀玺都是好人,我是心里难过。想想那年,唔,是康熙五十七年,先帝爷让我带兵去青海平叛。他老人家说:‘只有你能替朕分忧,为朕尽孝。’当时皇阿玛老泪纵横,依依惜别,往日的父子亲情历历在目,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再回来就再不能见到他老人家了。老钱啊,你说这人生到底是怎么了啊!”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说:“当今主子给先帝爷办后事十分隆重,在遵化修的陵,不但壮观,风水也十分好,万岁爷就是怕十四爷悲恸过甚,所以才叫奴才们星夜赶着去接爷回来,奴才们日夜兼程的赶路,就是为了早一日能让爷直到京城见先帝最后一面的呀。爷金尊玉贵之体,可千万别过于伤心了”

被称做十四爷的声音冷冷地接口说道:“四哥还就是个伶俐人,他做皇帝有什么说的?二位,如果你们想着自己是奉旨押我这倒霉王爷进京的皇差,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二位还想着自己是正黄旗下的奴才,那我就有话问二位了。”

那个被称做老钱的忙接话说:“十四爷您多心了,奴才们当然是正黄旗的奴才了,主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奴才们断不敢欺瞒主子的。皇上对您也没有疑心的,主子您想,皇上就您这一个亲弟弟,不相信主子您还会相信哪个呢?”

被称做十四爷的那个声音突然放声大笑,笑毕,他说:“钱蕴斗啊钱蕴斗,你还敢和我装傻?我问你,你说皇上没有和我见外,那为什么在向我传旨前,先给陕西总督年羹尧下旨,命令甘陕两省戒严?他为什么又命令四川巡抚蔡珽带着两万人马赶到老河口去集结待命?他不是在防备我又是怕的什么?”

“这个?”那个钱蕴斗有点支吾了,“十四爷,这您可是误会了。不光是甘陕和四川,直隶也不例外,北京城里九门都封了。那是因为先帝爷驾崩事出苍促的原因。”

那十四爷突然格格一笑:“好,就算是如此,我再问你,陕西布政使李卫,就是先前四哥书房侍候笔墨那个小兔崽子,专管供应西路大军粮秣的,原先是按季供应军粮,为什么突然改为按日供应?”

“这......”钱蕴斗顿时语塞,只听那蔡怀玺在旁接道:“兴许是连日下雪,粮秣一时供不上也是有的。”

那十四爷冷笑道:“蔡怀玺,你甭给我来这一套,我胤禵乃是圣祖大行皇帝的亲生儿子,天璜贵胄,奉旨奔丧,只许带十名侍卫,比不上一个知府的仪仗!你们的这套把戏,只能演给三岁小儿看,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三十个人跟着我,后面不出二十里就有三千绿营兵尾随监视,一站一站的传平安送我回京,你怔什么,以为我蒙在鼓里么?今晚宿在这里,天不明就会有人来迎接我了!”

他越说越激动,耳听得他在困兽似的来回踱着步,嘴里喃喃道:“老天爷,你这是怎么安排的?八哥九哥十哥,还有那个该死的鄂伦岱,你们在北京,都是做什么吃的?你们这些饭桶......”

他不再说下去了,王建东听得他坐回火堆旁,就在自己的身边,久久不再说话。

至此,王建东彻底当机了!也完全听明白了:“我现在应该是在康熙六十一年,也就是雍正元年,NND,我还真是猜对了,他真是胤禵!那我是谁?

这个十四爷就是雍正的弟弟胤禵,现在正在被解押回京奔丧的路上!

“可是,我是谁?怎么会遇到他们的?又怎么会昏迷不醒呢?对了,刚才那个人说‘这姑娘没死,现成的米酒给灌点指不定就活了’,紧接着我就被他们灌了米酒下去,那么,说的是我吗?难道我竟然穿越成为女儿身了?

“还有,这一通对话怎么会这么耳熟?不可能是历史资料,倒像是小说中看到过的?什么书呢?......晕死!这不是自己正在看的二月河小说《雍正皇帝》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我穿越到小说中了?成为小说中的人物了吗?如果是的话,我现在是谁?胤禵被解押回京奔丧的路上遇到的女子......乔引娣?小说中好象只有这么个人了吧?

“kao!这是什么跟什么嘛!我怎么这么好命,堂堂七尺男儿,居然穿越成了一个女人,而且居然是这个女人?先跟自己的亲叔叔,又跟自己的亲老子!”

因为上大学期间王建东敬重的那个历史教授是个清迷,又是红学会的成员,爱屋及乌,王建东也对清史特别的感兴趣,无论正史野史他都喜欢看,二月河的《康熙大帝》与《雍正皇帝》又写得非常出色,王建东看了一遍又一遍,加之他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其中的一些情节堪称是耳熟能详了,所以一听此言,已是大概猜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王建东在脑海中急速地盘算着:“怎么办?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不!

NND,即使是二月河说的是真的,老子我拼着逆天而行,改变历史,也不能让这种乱伦的事情发生!

主意一定,王建东便再没耐心听他们说什么了。强提一口气,他发出了声音:“水...水...”同时睁开了眼睛。

虽说已有心理准备,王建东还是被自己发出的那个娇弱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真的是变为了女儿之身了,那么乔引娣这个身份也就确之无疑了!

握了握拳头,王建东觉得手心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想起来是自己临死之前抓在手里的两尊玉观音!

王建东觉得稍微有些安心了,最起码,这对他是一种心理安慰,父亲的那尊玉观音就不去说它了,而母亲的那尊,是他从小就带在身上不曾离开的,在王建东的心中,它代表着亲情,代表着母爱,代表着母亲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代表着他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醒了?”那个被称做是钱蕴斗的声音,“十四爷,您坐,奴才来就好!”然后走了过来,把了把王建东的脉,高兴地说:“托十四爷的福,这孩子没事了。”

切!什么叫托十四爷的福,可真会拍马屁,明明是托我二十一世纪王牌杀手“子夜的海”的福好不好!

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还得装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问道:“这...我这是在哪儿呀?你们是什么人?”

装腔作势地环顾四周,王建东的眼睛定在一个人的身上:嗯,很年轻,大约有三十来岁,穿着件玫瑰紫的什么背心,看起来材料很好,一件不知道什么皮做的斗篷,毛很软和的样子,应该价值不菲。

再看看他的脸,有一点点瘦,一点点憔悴,而且眉头皱成了一团,双唇紧闭,嘴角微微下吊,显得孤傲至极,仿佛时时刻刻地向别人表示轻蔑。

一双眼睛研判地盯着他,很有点冷若冰霜的味道。喷...一定就是胤禵了!长得不怎么样么!嗯...还行,眼神够犀利,有点那个大将军王的意思。

“姑娘,你差点被冻死了,饿死了,可是姑娘你命大,遇上了我们爷,又把你给救活了。姑娘,你是交上好运了!”

欲哭无泪呀!莫名其妙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封建糜烂的破清朝,还说我交上好运了?真TM有够XX的!不过话说回来,本来是死人一个,却有了第二次生命,倒也真算得上是交上好运了没错!

这时,那个疑似胤禵的人来到他身边,眼神锐利,声音却又无比温柔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怎么会倒在这里的?”

叫什么名字?如果说叫乔引娣的话会怎么样?按二月河写的发展吗?我才不要有这样的结局!咬咬牙:拼了,管他的,哪怕是背个颠覆历史的罪名也认了!更何况鬼才知道二月河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能说自己叫王建东,这是个男人名字,而自己现在是女儿之身,得想个女人的名字才行,对了,黎若芸!

定了定心神(坦白说,在胤禵那样锐利的注视下想定心神还真是不容易滴说!),王建东恭恭敬敬地回答:“这位爷,小女子名叫黎若芸,河南省人氏,随父母去保定府投亲,却不料路上失散,一路寻亲而来,不知怎么的就倒在了这里,若不是万幸遇到爷几位,小女子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在此拜谢爷救命之恩!”说着,他盈盈地拜了下去。

唉!虽然说因着对历史的爱好,以及现代电影电视的普及,他对古代礼节知之甚祥,但做为一个大男人,做出这种惺惺之态,还真的让王建东心里对自己腻歪的难受!

“哦?去保定府?这里是山西娘子关外,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那胤禵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爷的话,俺在路上遇到一个人,他见俺孤苦伶仃,说他要买二十个女孩子去苏州给皇上织贡品,绣花,管吃管住一年还有一两的工钱,三年期满,愿意回去的还给路费,想留下的一年给六两银子,俺想着这总比俺流浪好,就应了。”王建东在心里急速地想着那个时代的行情和自己知道的一些民间流传的事情,一边编着故事。

“既是两厢情愿,你怎么又独自一人到这里来了?”

“后来,俺看师傅教的不是针线,每日领着唱曲儿弹琴,还教下棋,画画儿,心里犯疑,去问教习妈妈,妈妈说这也是学本事,可是俺怎么也学不会那些,便整日价挨打。”

说着,王建东呜咽起来,心里却直为自己的演技叫好:丫的我他妈真是个天才!

“你这故事倒编得叫人泪下肠断的。”那胤禵却目光如炬,注视着他冷笑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跟我来这一套,编故事儿给我听!苏州给朝廷每年的例贡我是知道的,都由苏州织造李煦掌管,却没有到北方买人的例,李煦李大人是个谨慎得连树叶落下来都要躲闪的人,竟敢私自买卖人口?说实话吧,你是谁家的逃奴,有我担戴,保你平安,我既救人,自然是要救到底的。”

“爷哪里知道,他是个人贩子!到了苏州就把俺给卖了,倒是一个好心的大姐跟俺说了底细,说那是春香阁,满了十五岁就叫我们去接客,大爷呀,原来那竟是个青楼!

“俺是好人家的女儿,咋能做这事?趁他们不防,俺就逃了出来,连正经路也不敢走,一路从安徽山东讨饭到这里,想去保定府投亲戚,也不知道路,到了这里又遇上大雪,想进来避避,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主持都不见了,就冻倒了。

“俺说的都是实话,爷不信俺也没有办法。”

胤禵边听边想,她这话说得倒也没有什么破绽,遂道:“你这小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离保定府还有很长一段路程,你是愿意跟爷去北京服侍爷呢,还是继续找你的父母?”胤禵问他,神态倒是很诚心的。

跟你去北京?还服侍你?你算哪棵葱哪棵蒜呀你?再说了,跟你去北京不就玩完了?知不知道你回去就被你那皇帝哥哥给圈禁了?要我跟你受那个罪?做梦吧你!

暗暗地想着,却在脸上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急急地道:“爷,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我还有爹娘,弟弟,爹老了,娘病,弟弟还小,也得有人照应,所以......”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不去就不去吧,难得你竟有如此的孝心,真比我那些兄弟们强多了。爷随身没有带银子,这有几个金瓜子,你拿去吧。”胤禵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些东西来,递给了他。

王建东(从现在开始应该是叫黎若芸了吧?)好奇地接过来一看,大小和真的西瓜子差不多,做工还真是精巧,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这是皇室的阿哥们才有的东西,阿哥们玩耍的时候常常用来做赌注用的,

哗,发达了!黄金的耶!更别说是大清朝的阿哥们专用的东东了!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的话,还不让那些收藏家们忌妒死啊!(某相:拜托,大小姐,那也要你能回得去才行咯!黎若芸:要你管!)

抬起头来向胤禵致谢,那胤禵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不多话,随即闭上了眼睛,兀自休息了。

黎若芸这会的心思很乱,得知自己有了第二次生命的那种亢奋已过,现在涌上心头的,只是无尽的惆怅与茫然。

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却不料在临死之前才与父亲在那样一种情况下相见!自己的亲生父亲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自己也被那人随之杀害,也才知道那人收养自己的目的原本就在于此!

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母亲说过父亲是个好人,那人却说父亲为了家产而对亲弟弟施予极端残忍的手段。关于父亲的为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母亲不会骗自己的,但她对父亲的认识又是正确的吗?会不会是出于爱意或者说是她并不知道父亲不为人知的一面?

自己现在穿越了,变为女儿身,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能再回到属于自己的年代吗?如果能,要怎么样才可以回去?

其实回不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吧?那么自己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朝代中要怎样生活?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这个朝代中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去抛头露面做什么工作的,除了嫁人以外别无他途!

可是要自己去嫁给一个男人,想想都觉得恶心,根本是不可能接受的事情。现在虽说体弱,可是刚才暗自试了试,自己的武功还在,这应该算是比较幸运的事情了。难道真的如过去看过的那些电视电影什么的一样,做一个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江湖人?

不,不想这样子!做了八年的职业杀手,早已是厌倦了那些血腥的日子,能够再世为人,只想平平安安地过平凡的生活,真的是不想再过那种刃口舔血的日子了!

......

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黎若芸晕晕睡去。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二章 错有错着(已修)

天将微明的时候,一阵急促而纷杂的脚步声惊醒了黎若芸。

黎若芸倏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旁的人都还在安睡,又仔细地聆听了下,猜测来人大概还有两三分钟才能到这里,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贫寒女子,早已不是什么杀手了,来人肯定不会和自己有关。那胤禵外面有那么多的侍卫不说,后面还跟了N多雍正派来秘密监视的,有事的话肯定是他们担着了,与自己无关。

想着,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过了一会,只听得有人轻悄地走了进来,走至胤禵的身旁轻轻地说道:“十四爷,井径驿站派人来接您了。”胤禵遂坐起身来,走了出去。

不一会,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进进出出,黎若芸的身边也一直有人在过来过去的走动,然后,就有马儿的嘶鸣,黎若芸知道这是要走了,没有人来叫她,她也乐得一动不动,反正不想再跟胤禵有任何的瓜葛了,没人理最好。

过了一会,一切又归于平静,黎若芸又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咦?这是什么?黎若芸低头一看,身上盖着一件皮斗蓬,灰褐色的,软软的,毛茸茸的,随着黎若芸的起身,顺溜地滑了下去。

不是胤禵身上披的那件,可是也能看得出来质量很好,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的话,最少也应该值RMB好几万块的吧?

唉!现在的问题是,我要去哪儿呢?或者说,我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抬起头四处看看,好象是一个什么庙,庙里的人大概已经跑光了,只留下个空空的庙院。不过,房子倒没有怎么破坏,大殿的梁柱和回廊上的油漆还发着亮光,只是殿里的陈设却早被洗劫一空。

唔,肚子好饿!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姓“胃”的问题!

摸了摸荷包,嗟!没有银子!只有十四给的一把金瓜子!我黎若芸向毛主席发誓:如果我敢拿这个东东去吃饭的,铁定被官府抓走!(某相:Why?给个说法先!黎若芸白了某相一眼:你智障啊你!就我现在这种打扮,身上穿着一身用蓝线绣着边的青土布布衫,光着两只脚丫,大概是为了暖和一点的原故吧,还用裹脚布把鞋子贴着前后心捆在一起,整个一难民的形象,有金子?鬼都不会相信是我自己的!嗯哪,某相点头不已。)

怎么办咧?黎若芸无奈地坐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斗蓬很滑溜地掉到了地上,伸手捡起,黎若芸眼睛突然一亮:“这不就是银子吗?卖我是舍不得的,把它当了,好歹也算是一个进项吧?嗯,就这么办!”

有了主意,浑身就有了力量。走出门外,黎若芸呆住了:外面,是雪的世界,是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北京从来就没有见到过的雪的世界:白皑皑,亮晶晶,迷迷茫茫,却又一片混沌;远处的山峦,河流,近处的房屋,村舍,都变成了浑然一体的雪原,整个一银白色的世界;远处,山峦起伏之间,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风搅雪,雪裹风,掀起阵阵的狂飙,在巷暗微绛的云层下疯狂地旋舞着,整个的世界被风雪搅得缤缤纷纷,浑浑噩噩,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是在为刚刚去世的老皇帝康熙戴孝致哀?还是在预示着新建立的雍正王朝那不平静的朝局呢?

算了,那不是我能关心的事情!甩了甩头,黎若芸告诉自己,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既然穿越了,来到了这里,就要考虑自己要以什么方式去谋求生存,继而去谋求发展!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穿越所来到的这个世界,是自己还比较了解的,而且这个时代的特征和习惯,也是自己比较清楚的,这样就少了很多不能把握的事情,虽然说刺激会比较小一些,可是比较没有什么危险性。不管怎么说,还是安全第一比较保险咯!

暗自想着,黎若芸打量自己现在的位置,想想应该是在山西省娘子关外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回头看看,她刚刚走出来的,也就是昨晚宿眠的地方,是一个破落的山神庙,它坐落在一座山头上,居高临下,俯瞰万山。四处了望一下,风雪把沟,壑,塘,坎什么的一鼓荡平,简直分不清哪是道路,哪是沟壑。唉,这个地方,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大概往前五六十里才会有人烟吧?要去哪里填饱我的肚子呢?

唉,真是越想吃的肚子就越是饿,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虽说经历过一场大地震,也被那个人以魔鬼训练营的方式虐过几年,可是咱们的王牌杀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呀?真TM有够XX的!

唉,那个胤禵也真是的,都知道给留一个斗篷取暖,也不知道留点吃的东西?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怎么做大将军王的?难怪你的皇位会让老四给抢去。就冲你这么点智商,活该!

心里诽腹着那个该死的十四爷,黎若芸揉了揉自己那可怜的肚皮,有点艰难地挪回那个破庙,嗯,好歹,那里面还可以挡风遮雪。和老十四一样该死的老天爷,又开始下雪了!

回到破庙,黎若芸才知道,她错怪那个十四爷了!

已经熄灭了的柴火旁,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皮褡裢!解开绳子,她发现里面除了几块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然而此刻看来却是黄灿灿可爱的窝头以外,还有一皮瓤的米酒,以及几块她不知道多少的疑似散碎银子的东西。

飞快地再次冲出庙门,黎若芸胡乱的从地上抓了两把雪擦了擦脸,又在旁边不大可能有人踩过的雪地上挖了个洞,从中抓出一把雪来塞进嘴里嚼了嚼再吐出来,告诉自己权当是洗漱过了。再冲回到破庙里,抓起一块窝头就开吃了。

此时黎大小姐心情大好,边吃边在心里乱七八糟地给那个十四道歉:对不起啊十四爷,我是以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王爷肚里能载船,别跟我一般见识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个小女子哪,您不会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的对啵?上帝保佑您不会一回去就被您那个四哥圈禁,好歹再过上一段时间的安逸日子再让圈禁也不迟咯......

填饱了肚皮,黎若芸明白,不管如何,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可是,去哪里呢?啧,想什么呢我?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问,还能知道去哪里?算了,顺其自然吧,顺着路走下去,走到哪算哪吧!

收拾好褡裢,(开玩笑,这可是黎大小姐滴救命宝物咯!)把父母留下的那两尊玉观音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母亲的那尊依然挂在脖子上,父亲的那尊也贴身收起,确定它们不会掉下来以后,黎若芸穿上那件斗篷,拍拍屁屁,走人咯!

不知是大雪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那雪兀自丢絮扯棉般依然在下着,偶尔一阵风吹过,风褒裹着雪盘旋而起,打在人脸上生疼。偶尔会听到鸱鸟凄厉的大叫声,像是什么在树林子里扑棱了一般。

到处是坚冰和积雪,也分不清哪里路哪是沟,黎若芸打小儿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任她再是聪明伶俐,也不知在这样的雪地里要怎么样认清道路,兀自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而行,提着一口真气护住心脉,也亏了有胤禵留下的斗篷,倒也没觉得怎么冷。只盼着能找到个人家,好好的休息休息,睡上一觉。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走,直到快天黑了才看到了一点人烟!说是一点,还真是名符其实的一点,远远望去,只有一个院落,门外挂着一盏古戏中常见的气死风灯,上书两个大字:“驿站”!

居然是个驿站!那么有人烟和没有人烟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因为据她所知,驿站是古代供专供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而这种地方,是不让老百姓住的!

可是,如果不能找到住的地方的话,今晚要怎么过?以自己的身手而言,虽不至于冻死,可是不管怎么说,如今的身子是个女孩儿家,自己对这个身体的状况还不是太了解,倘若因此而有所意外或损伤,岂不亏死了?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黎若芸脑子一转,有了主意:胤禵!可以假借胤禵的名义在此借宿!如果自己没走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黎明的时候去接胤禵的那个驿站了!以雍正的心态而言,一定不会让他在此多有滞留的,这会应该已经走了。

这是离开那个娘子关遇到的第一个驿站,如果自己走错了的话,那么胤禵他们应该就不会走这条路的了,假借他的名义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且不怕被揭穿的了吧?

对,就这样决定了!管他的,拼了!

打定主意,黎若芸大步走上前去,用手拍着门,她大声地喊着:“请问,有人在吗?”

“谁呀?”里面随即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脑袋伸了出来。

黎若芸赶紧福了一福,怯弱弱地回道:“小女子给官爷见礼了。这位官爷,我是来找十四爷的,烦请代为通报一声。”心中想着,老天爷呀,您可千万别让我中彩咯!

“十四爷?”山羊胡子明显一愣,“哪个十四爷?”

黎若芸也是故意一愣:“哪个十四爷?官爷,还能有哪个十四爷?当然是大将军王上胤下讳禵的十四爷啰!怎么官爷,这里不是井径驿站么?十四爷没有在这里吗?”

“哦,这里是井径驿站没错,敢问姑娘是......?”

“回官爷的话,小女子黎若芸,是十四爷身边的人,昨夜投宿娘子关外那个山神庙的时候,十四爷差小女子去办了点事,临行前嘱咐小女子说今晚在此投宿等待小女子的。敢问官爷......”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然后紧了紧斗篷,抬头看向山羊胡子。

山羊胡子又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黎若芸身上的斗篷,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了悟地点点头说:“姑娘,十四爷是在下午来过这里,不过没有多做停留,用完膳食稍事休息了一会以后就和户部员外郎田文镜田大人一起走了。这会估计已经走出去十多里地了。并没有交待说有人要来寻找,姑娘你......”

黎若芸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却现出焦急的神色来:“走了?这怎么可能?爷说过在这里等我的呀?怎么可能就走了?爷真的没有提到过我要来的吗?这怎么可能?”故意没有说十四爷而是暧昧地称呼了一句爷,想来这个山羊胡子一定会顺着她的引导而往下想的。

山羊胡子果然上当,当下笑容满面,并恭敬地说:“回姑娘的话,昨儿个田文镜田大人带着保定府的宪令,来这里接十四爷。奴才不敢怠慢,昨晚带了一乘暖轿,跑了足有五十里的山路才在娘子关外接着十四爷,那时候奴才没有见着姑娘。敢情姑娘那时不在?

“奴才接着十四爷以后就急急地赶了回来,只因田大人是要去前线劳军,打从这里经过的,战事不敢耽误,田大人等到十四爷回来驿站就急着走了。想是因为催得急,所以十四爷就忘记了给奴才交待姑娘的事情了。姑娘您看......”

深吸一口气,黎若芸做出浑身一软的样子,几欲跌倒,眼圈一红,眼睛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嘴里喃喃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差不多刚刚好那个山头胡子能听到:“田文镜,你这该死的奴才,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带着爷进京吗?爷,您的威风到哪里去了,就这么听这个狗奴才的话吗?爷,您倒好,自己一走了之,剩下芸儿一个人,您让芸儿该怎么办呢?”说着,她泪如雨下。

开玩笑,想当年,本王牌上大学的时候好歹也演过几次小品,不信糊弄不了你一个三百多年以前的人物?

如她所愿地,山羊胡子被唬得神态更为恭顺:“姑娘您千万别难过,小心伤着了身子。姑娘请稍安勿燥,姑娘请随奴才来,今晚先委屈姑娘暂且在此歇息,明儿个一早,奴才派乘暖轿,找几个健壮的脚夫快马加鞭,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早上,就可以赶得上十四爷了。”

黎大小姐抬起泪汪汪的双眼,感激地看向他:“如此,就有劳官爷您费心了。”说着又蹲下身福了一福。老实说,这份感激倒是真心的。

山羊胡子仿佛有点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还礼:“姑娘万万不可跟奴才多礼,折煞奴才了。奴才担当不起。”

咦?黎若芸诧异了,就算她自称是十四爷身边的人,也不至于受到如此的厚待吧:“官爷何出此言?您收留小女子,小女子谢您是应当应份的,怎么会担当不起?您又为何对小女子自称奴才呢?”

“好教姑娘知道,奴才是此间井径驿站的驿丞,姓孟,贱名得禄,乃是正黄旗人,说起来还是十四爷的包衣奴才。姑娘既是十四爷身边的人,那也就是奴才的半个主子了。奴才孟得禄见过芸主子,给芸主子请安了。”说着极利落地打了个千儿,一揖到地!

哦......黎若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哈,我还不算是很倒霉嘛,托胤禵的福,最起码,今晚不用挨饿受冻了。这一宝,还冒险地真他NN的押对了!

心中想着,急忙又福了福,然后伸手相扶:“官爷万万不可对小女子行此大礼,愧煞芸儿了。芸儿出身贫寒,得十四爷不弃,在爷身边侍候,当不得官爷如此大礼,官爷快快请起。”天哪地哪,看年纪都可以做乔引娣爷爷的人了,竟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行此大礼,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呀!!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三章 银狐斗篷(已修)

吃完了山羊胡子准备的晚饭,黎若芸稍稍的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至此,她才有时间和精力想一想自己的事情。

说实话,对于乔引娣这个人物,谈不上讨厌,只是很为她感到悲哀,悲哀的社会造就了她悲哀的身世。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黎若芸就是乔引娣,乔引娣就是黎若芸!乱伦的事情,那是坚决不做的!

多年的杀手经历,让王建东很能随遇而安,不管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是发生了,就不能假装它没有发生。那么,现在自己就不再是王建东,而是乔引娣,然而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乱伦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拼着担个改变历史的罪名(当然前提是二月河写的是真的历史,但是不管它是真是假,我都要做到未雨绸缪,权当它写的是真的!我绝不让它发生在我的身上!),并且也要让乔引娣和和雍正兄弟不再有交集!只要和他们之间再没有见面的机会,那么也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其实,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因为胤禵回去以后就被圈禁了,那么黎若芸也就是乔引娣也就没有了与其发生交集的机会和时间;至于雍正,那更是不可能了:他远在皇宫内苑,而且据正史包括野史的记载,这个人不像康熙与乾隆那样喜欢微服出宫。更何况他现在刚刚登基,朝野上下很不稳定,“八爷党”对他很不服气,他现在要做的是稳定局势,坐镇龙椅,梳理朝纲,威慑敌胆,扭转使其极为被动的现状,哪来的美国时间理会什么乔引娣哟?再说了,王建东告诉胤禵她叫黎若芸,河南省人氏,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有个山西代县的乔引娣的存在好不?

嗯,没错,是这样的!

至于黎若芸,那是王建东心仪的一个女子的名字,然而王建东知道自己的杀手生涯随时都有亡命的可能,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女子跟着担惊受怕,所以,爱,只是在心里,从来没有对她说出来.当胤禵问起的时候,想到要起一个女人的名字,黎若芸三个字就想也没想地涌上心头了!

想起那时候,黎若芸临出国以前找到自己,幽幽地说道:“要是你让我留下来,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走了。你会说吗?”

自己当时怎么说来着?唉,自己那时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是低头说了一句:“一个人在外面,你要自己保重,要懂得照顾自己。”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好象两个人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她说了一句:“王建东,我恨你!”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她哪里会明白自己的心思呵!无论如何,自己是一个职业杀手,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怎么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担惊受怕?如今想来,自己那时的决定是对的,否则如现在这般,看到自己的尸体,她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呢!再明白了自己是个杀手,会不会恨她自己所托非人?

甩了甩头,她决定不再想前世的事情,好好儿的在这个世界里过一个平常人的日子才是正道不是吗?

一颗心松弛下来,她突然感到无限的倦怠,打了个哈欠,黎若芸进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黎若芸推开房门,这该死的老天爷又下雪了。而且这雪从昨天以来就下得特别:它时而是零零散散飘着的细碎的雪花,时而又是滚滚团团漫天洒落的大片鹅毛。时而羽花乱淆,时而轻罗摇粉,或片片飘荡,或倾轧而降,或星星点点,或铺天盖地,间或也能看到天光放亮,可那太阳却只有一丝丝的惨淡苍白的温柔,像一粒冰冻丸子似的在密云中缓慢地移动,没有了平日的亮丽暖和。而过不了多久,大块大块厚重若铅的暗去便又压了过来,飚风擎起万丈尘土也似的雪块,一切又复旧观,仍是混沌沌的雪世界。

吃过早餐,山羊胡子早就准备好了一顶暖轿伺候着了。虽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被人伺候的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爽!

上轿的时候,山羊胡子又恭恭敬敬地拿了一包东西给黎若芸,她诧异地看看那包东西,再看看他:“这是?”

山羊胡子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说:“姑娘和十四爷失散,想必身上没有带多少银子,这是十几两碎银,实在拿不出手,奴才贫寒,这还是今儿个十四爷赏的,姑娘别嫌少啊!”

汗!!!黎若芸忙福了一福:“官爷想得周全,小女子谢过。不过,有个问题想请教下官爷。”

山羊胡子忙还礼道:“姑娘千万别跟我客气,有话请讲。”

“嗯,是这样的,我告诉你说我是十四爷身边的人你就信了?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吗?”黎若芸问出从昨天开始就有的心中的疑问。

山羊胡子老神在在的笑了:“姑娘是问这个呀?姑娘这话问得好!如果任人这么一说奴才就信了的话,那奴才也不配做十四爷的奴才了。咱们主子那是什么样的人,他老人家手下的奴才怎么可能那么没眼力介的?不瞒姑娘说,昨天您那么一说,奴才开始也不相信,可是一看到姑娘您身上的斗蓬,奴才就信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奴才从小生长在科尔泌草原,对皮毛略有所知。姑娘身上的这件斗蓬,是用银狐的绒毛做的,要做好这一件斗蓬,没有个几百只的银狐是做不出来的。据奴才所知,银狐裘是贡品,除了皇上他老人家和宫里的阿哥们,一般人是穿不起,也不敢穿的。所以奴才才会相信姑娘的话的。”

“哦?这样啊?”黎若芸恍然大悟,就说嘛,这过去的人也太好骗了,我说什么他都信哪?原来是胤禵给我的这个斗蓬起了作用咯!

抚摸着身上的斗蓬,毛茸茸的感觉触着手心,那异样的摩擦在天寒地冷中,让黎若芸心中升起一种暖融融的滋味来!

那山羊胡子看着她,又说:“好教姑娘放心,奴才帮您准备的暖轿,轿夫是小站数一数二的脚夫,保证姑娘赶天黑就能追上十四爷一行的。”

抬起头来,看到山羊胡子一脸的了然与同情,明白了他见她抚摸斗蓬不说话,以为她是赌物思人,心中暗笑,脸上却装着一片凄婉:“多谢官爷费心,小女子就此别过了。”

准备上车的时候,黎若芸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看看山羊胡子,说:“还想麻烦官爷帮个忙。”

山羊胡子忙行礼道:“不敢说麻烦,姑娘请讲则个。”

“嗯,是这样的,我想,我一个姑娘家在外多有不便,所以,想劳烦官爷能不能借我套男装穿?”黎若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哦,没问题,都怪奴才想得不周全,请姑娘恕罪则个!姑娘请随我来。”山羊胡子忙回道。

换了套男装,黎若芸感觉行动起来舒服多了,心里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在黎若芸的心里,自己还是那个王建东,是个男儿之身,一时半会的,他还适应不了自己已变身女子的事实!

懒洋洋地靠坐在暖轿中,感觉不到外面冰天雪地的寒冷,也没有空调那种让人窒息的味道,轿中烧着木碳,看得出成色很好,因为根本就闻不出那种煤烟味。不得不感叹古代的达官贵人比现代人聪明多了,硬是会享受咯!

看到放在一边的斗蓬,黎若芸不由得伸手取了过来,唉,手感真好!银狐耶!据她所知,在国际裘皮市场上,银狐皮售价是蓝狐皮的4倍还不止!

可是今天,她黎若芸手上居然就有这么一件宝物,还是只用银狐身上的绒毛做的?乖乖!值钱耶!

想到那胤禵随手就把这么贵重的一件东西扔给了素不相识的她,一面感动之余,也不禁感叹:到底是皇帝老子的儿子,出手硬是不凡咯!

既然来了,先去逛逛古代的北京吧,看看和现代有多大的差距?

可是,这样的话,如果真让她撵上了胤禵,那糗可就大了!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那雍正现在急切地想要老十四赶紧的回京,好把他控制在手中,所以派来接胤禵的人应该一路上都是急着赶路吧?应该追不上才对!

唉,说是这样说,还是小心为上,安全第一咯!把轿夫打发回去,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啧,这么冷的天,一个人走的话,会死人的哦!咦?有了!

拉开轿帘,一股冷风夹着风雪裹了进来,吹得黎若芸浑身一阵哆嗦,抬头看向前面健步如飞的轿夫,她娇声呼唤道:“这位大哥,请问一下前面是什么地方?”

轿夫回头答道:“前面就到平山县了姑娘。”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没有丝毫的停滞。

“哦?平山县已经到了吗?”她装出惊喜的声音问道。

“就快到了姑娘。”轿夫答道。

“到平山县以后,告诉我一声。”黎若芸吩咐道。

“小的明白了,姑娘,姑娘请关上轿帘吧,外面很冷的。”那轿夫很好心地提醒我。

“哦,多谢大哥费心了。”回手放下轿帘,寒气顿时被关在了外面。

窝在轿里,黎若芸无聊之极。人一旦静了下来,就容易想心思,不由得,她又想起了自己临死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自己并不是没有父亲,自己的父亲竟然是号称香港金融巨头的訾氏金融集团的董事长訾博海!

想起自己接受任务以后收集到的资料:訾博海,香港訾氏集团集团董事长,訾氏长子,有一个弟弟,于二十三前无故失踪,四十六岁,无子无女,二十四年前,訾氏前董事长心脏病发,突然亡故,并没有留下任何继位遗言,(有人怀疑訾博海买通了律师,然查无实据。)訾博海以訾氏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接手訾氏,后以非常凌厉之势迅速的平复了集团内部群龙无首的局面。

此人为人处事毒辣异常,曾以不可知的手段前后致使数十家竞争对手先后破产倒闭,更有三家为此家破人亡,并由此奠定了訾氏在同行业中的垄断地位。

想着那人说的话,那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叔叔,那么就是那个二十三年前无故失踪的訾博海的弟弟了!原来他收养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由一阵心痛!

那人说父亲为了能够顺利的继承家产而对他下了毒手,并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赶他出门,联系到自己的情报来源,到底是真是假?

母亲说父亲是极好的好人,而自己情报所得却并非如此,是母亲因为爱的缘故而美化了他,还是自己的情报网已经被那人做了手脚?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黎若芸胡思乱想着,想得头疼不已。

不知什么时候,轿子停下了,黎若芸诧异着,正想探头出去问个究竟的时候,轿夫的声音传了进来:“禀姑娘,平山县已经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劳烦大哥停轿了,我要下来。”

那轿夫落下轿来,黎若芸掀开轿帘,走了出来,发现雪已经停了。

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街上的人很少,不过店铺大多还都开着门做生意。黎若芸对轿夫说:“大哥,爷交待我到平山有点事情要办,劳烦你们在前面的酒铺里休息休息,等我一会好吗?”

轿夫看她一眼,显然是因为山羊胡子交待他们要尽快赶上老十四而黎若芸居然会要求他们休息而感到有些诧异,然而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没有说任何话,显然他们受到的训练应该是不该问的别问,只是点头答应了。

领着他们走进一家酒铺,吩咐小二烫了一壶酒,并几个下酒的菜,黎若芸付了钱,并嘱咐掌柜的说他们想吃什么尽管上就是,她回来付钱。

之后,黎若芸走出酒铺,看清楚周围的地理特征并记住了酒铺的名字,以防回头找不到地方。然后,她拐了个弯,在街上胡乱的溜达了一会,找了个僻静的小客栈,开了间房,告诉小二让他两个时辰以后叫她,然后,她直接进去补眠了!

店小二叫醒她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黎若芸退了房,问清楚了轿夫所在那个酒铺的方向,姗姗前行而去。

两个轿夫已经等得很有些坐立不安了,看到她过来,一齐迎了出来,如释重负地问:“姑娘去哪了,这么长时间,小的们都快急死了,生怕姑娘出了什么意外。”

黎若芸抱歉地一笑,回道:“不好意思二位,爷交待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让二位久等了,真的很抱歉,不过事情已经办好了,总算没有辜负爷的交托了。事情办完了,我就不用那么急的去赶爷的神踪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走吧。”

轿夫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好,我们还怕误了姑娘的行程呢。既然如此,全凭姑娘作主了。”

找个间客栈住下,黎若芸心中偷乐:“耽误了大半天,我就不信你田文镜敢学我?我就不信我这么背,还会遇到你老十四?”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四章 帝都相遇(已修)

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容易到了京城,这时雍正已经正式即位,并发诏着胤禵(已被改名为允禵)晋封郡王爵位,赏领亲王俸。

听到这个消息,两个轿夫高兴地向黎若芸道贺,可是黎若芸知道允禵快被打发到景陵去了,心中很为他感到难过,但在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欢欣的样子。

黎若芸打发轿夫们回去,可他们坚持要把她送到西直门内南草厂胡同的十四郡王府,想要面见恂郡王,向恂郡王请安,黎若芸知道他们是想要赏赐,告诉他们她还要在京城办点事情才能回去郡王府,并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承诺他们见到恂郡王以后会记得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恂郡王。

千说万说,他们才勉强答应不去郡王府了,黎若芸松了一口气,拿出十两银子给他们,再一次感谢他们一路上的照顾,两个人高兴地去了。

一个人走在傍晚的北京大街上,看了看四周,倒是灯红酒绿,一派繁荣的样子,可是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却一点也不知道。这时的北京和二十一世纪的北京当然是有天壤之别的,黎若芸看不出来这条街所在的位置。

想着刚刚听到的关于允禵的消息:允禵被封为郡王了!允禵在当大将军王之前,还只是个贝勒,并没有晋升王位,雍正目前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封了郡王,你能说对他不是高升吗?

不错,允禵曾当过大将军王,那时他手握重兵,叱咤风云,是一位给大清建立过功劳的人,就是封个亲王也并不过分。但是雍正却只让他享受亲王的俸禄,却不给他亲王的名号,这分明又是有意的贬降。这位雍正皇帝可真会捉弄人,允禵见了这诏谕会怎么想呢?

雍正这个人,历史上的评论褒贬不一。他统治严酷,猜忌多疑,刻薄寡恩,这使得他得罪了很多人,而这些人都是能够左右朝政和天下百姓思想的人,所以野史对他有很多负面的评价,特别是关于“血滴子”的传说使他的形象深受其害,成为历史上暴戾恣睢的皇帝之一。

其实公平来说,雍正可以算是一个改革型的皇帝。在他即位之初,吏治废弛,贪污腐败已然成风。他克服各个方面的阻力,在全国上下大规模的开展清查亏空,由于他态度决断,雷厉风行,清朝的财政状况在短时间内得到明显改善,官吏贪污吏治腐败的坏况都有很大的转变。华人学者杨启樵曾经说过:“康熙宽大,乾隆疏阔,要不是雍正的整饬,清朝恐早衰亡。”也曾有“雍正一朝,无官不清”的说法。

黎若芸摇了摇头,轻轻地一笑: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让乔引娣出现在胤禵的面前,而且我不觉得自己还有和清王室有什么发生交集的机会。现在的我,是寻亲不遇又和亲人离散的平民女子黎若芸,安排好自己以后的生计才是目前的大问题。

这样想着,信步前行,冬日昼短,此时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行至一处,街口立着一个石牌,上书“贡院街”,自东而西,摆满了小吃担子,馄饨,水饺,烧卖,油饼,水煎包子,锅盔......一盏盏“气死风”灯布满了沿街两行,连绵蜿蜒足有半里之长,街上熙熙攘攘人流穿行,热气腾腾的小吃摊上油烟白雾缭绕,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夹杂着小贩们尖着嗓门儿的高声叫卖声,买主们的讨价还价声,热闹纷杂。

一路看着,一路前行,突然耳中传来一阵朗朗的笑声,寻声望去,一座酒楼高高矗立在她眼前,下头朱楹青阶一排儿有五六间门面,上头是亭台式顶子,出檐木廊临着街面,挂着四盏红纱西瓜灯笼,泥金黑匾上书四个大字“伯伦不归”,笑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一看,黎若芸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信步走了进去,立即有小二迎了上来一手甩了一下毛巾搭在肩上,一手挑帘,唱歌似的高声吆喝:“来啦您哪,里头请了,要雅座?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还是住店?她想了想说:“先找个雅间用点饭吧,别的容后再谈。”

“好嘞!客官楼上请。”小二麻利地一甩手中的毛巾,冲她打了个千,朗声喊道:“雅间一位嘞。”

随小二上了楼,那小二边抹桌子边问:“客官用些什么酒菜?”黎若芸笑道:“菜随意,一荤一素即可。只这酒么?你们老板好大口气,‘伯伦不归’?刘伶到此也要醉死么?都有些什么酒?”

小二笑答:“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您不知,我们老板也姓刘,叫做刘叔伦,也是有些来头的。至于酒品,不是小的说大话,客官您要什么酒我们这就有什么酒!走遍京华,咱伯伦楼那是头一份儿。”

“哦?”黎若芸亦笑,听他如此吹牛,便成心想难为他,道,“我要,玉泉露春,你们这可有?”

黎若芸曾在史书上看过,那玉泉露春是用京西玉泉水所酿,而这玉泉水是专供大内使用,民间极其难得,更别说用来酿酒了。

不料话一出口,那伙计便道:“有的,不知爷的口味多重?要单煞,双煞,还是三煞,四煞?”

黎若芸吃了一惊,他却不知这酒还有这么多的讲究,眼珠一转,笑道:“玉泉酒虽好,却是这几年才酿的,太暴了,我用不得的,方才是和你开玩笑的。有没有入贡的陈年茅台?要有的话,我就用这个了。”

“有,”那小二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瞒爷说,入贡的酒是从老公儿那里弄来的,货真是地道货,只您老明鉴,偷来的锣鼓打不得,爷您只吃不传言,就是体恤小的这份草料了。”

黎若芸心下吃惊,越发的不知这老板是什么来头,也不再问,只笑道:“这个自然,打半斤来吧。”

小二退了下去,少时,酒菜便上来了,黎若芸一边吃饭,一边打量这座酒楼:在她坐的这个雅间里,新装的红松木地板刚用桐油打过,大玻璃隔栅擦得纤尘不染,锃明瓦亮。墙角处还专门设了一个大卷案,案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是供来这里吃酒题诗用的。

更显眼的,是这里还摆着一个在当时应该是极为罕见的镀金自鸣钟,不断地发出“咋嗒咔嗒”的声响。

这间雅座的隔壁,还有不少人正在吃酒,听声音大概都是进京赴考的富家子弟。猜拳的,行令的,吟诗的,作赋的,闹腾得很厉害。

黎若芸细心听了一下,好像有人正在说笑话做诗。只听他说:“昨儿个,我在街上走,不提防被小偷把帽子偷走了。于是我就以古人(黄鹤楼)的诗句,胡绉了这个绝句,且读出来为大家下酒:

昔人已偷帽儿去。

此地空余戴帽头;

帽儿一去不复返,

此头千载空悠悠。”

诗没读完,那边雅座里已是笑声盈耳,黎若芸不由得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首诗她知道,是雍朝名臣刘墨林写的,只是万想不到今日自己能亲耳听到原人原声,想着难怪大家都喜欢看演唱会,现场效果果然是比看书好多了!

用过饭,黎若芸就宿在了伯伦楼。

这一天,黎若芸和往常的几天一样,早上醒来,信步走出,沿着街道边看边溜达。

虽说做为一个职业杀手,他接了不少的生意,也挣了不少钱,然而他打心眼里不愿承认自己的杀手身份,对于由此而挣来的钱,他存在了瑞士银行里,不愿为了生活的缘故运用这笔钱。

所以,在她还是王建东的那个年代,很少能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哪天早上不是急匆匆地赶着公车去为生活奔波?辛苦挣来的钱虽说很少,少到劳碌一个月,不够他在国外吃一餐中饭的,然而花起来很踏实。

只要不接受任务,他就是王建东,每天晚上在疲劳中入睡,早上在闹钟声中不情不愿地醒来。

而现在,反正口袋还有不少银子,也不急着找生活,先适应适应这个社会再说吧!

蓦地,听得一阵骚乱,行人纷纷往旁闪避,抬眼望去,前方几匹快马迎面急驰而来,黎若芸皱了皱眉头,就待闪开,却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兀自惊呆在路中间,对着迎面而来的快马没有任何反应。

来不及多想,黎若芸疾步向前,一把抱住小男孩,就势翻滚在一边,抬头看时,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马已经被“吁”的一声嘞得人立起来。骑马人身着玫瑰紫挂面的狐毛背心,外套一件纯白色的毛皮斗篷,清秀的瓜子脸上两道剑眉微微扬起,紧绷着的双唇旁嘴角微微下吊,一脸的高傲和轻蔑,正用淡漠的眼神望着自己和那被自己紧紧地抱在怀里的男孩,不是胤禵(这时已被改名为允禵)是谁?

看到他几乎冲撞了人还如此一幅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黎若芸气不打一处来,呼地站了起来,也忘记了自己不想再与清王室有所瓜葛之意,冲着允禵就喊:“十四爷,您好歹也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之身,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此天子脚下,帝撵之城,你就这么横冲直撞,快马狂奔,就这么不知体恤百姓吗?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两样?”

允禵眉头一挑,眼光却落在黎若芸身上披着的斗篷上面,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复又一闪,正要开口,旁边早有一人冲出向黎若芸断喝一声:“放肆!既然知道是十四爷还敢如此无礼,你活得不耐烦了吗?”“唰”的一声,手中的马鞭直向她面门击来。

黎若芸冷然一笑,身形动也未动,看清来势,等那马鞭直至眼前堪堪一寸之遥时才突地伸出手,抓住鞭稍,只一扯,那人身子前倾,早被拉下马来!

那侍卫也不含糊,虽被拉下马,一惊之下,却忙而不乱,借势在地上一滚,已是到了黎若芸身边,并随手从靴中拨出一把匕首,寒光闪处,扫向黎若芸的手腕。

在王建东的时代,不,准确地说在“子夜的海”的时代,他是文武兼修之人,对修养,风度,涵养都颇为看重。也因此,“子夜的海”一直对那些笨重的武器很是不屑,觉得那有失风雅!(如果读者有心的话,应该能记得在“序言”中,他最后用来自救的枪也是造型极为独特的打火机式的艺术品)。虽说他十八般武艺尽皆精通,三十六门兵器样样练得出神入化,但是他最拿手的武器是袖刀,也就是武侠小说中所说的飞刀!

飞刀就是暗器,主要练的就是眼力!“子夜的海”在这方面的造诣可谓是炉火纯青了!因此,黎若芸看到那侍卫滚至身边,已知他心中所想,及至他匕首拨出,已从他匕首扫出的方向知道他的目的是自己抓住鞭稍的右手手腕之处!

当下冷然一笑,手腕抖处,鞭稍微颤,已然缠紧了他持匕首的手腕,再一抖,那匕首已是应声落地,继而右手一翻,一圈,其他人只觉眼前一花,尚未看清她的动作,那侍卫已是被她用马鞭勒住了脖子,顺手一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黎若芸却不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遂又向前轻轻一推,兀自握着马鞭的右手堪堪搭在他锁骨之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滞留,一时之间,众人大哗,呼一声,四匹马围定了允禵,其余三人全冲了上来,挂在腰间的兵刃也全拨了出来。

黎若芸把小男孩轻轻地推过一旁,注视着众人,傲然而立。

一人冲她断喝道:“大胆!你想谋反吗?竟敢在恂郡王面前动手!请爷示下,奴才们拿他不拿?”

黎若芸冷笑一声:“恂郡王?山野之民早闻十四爷大名,传说是轻财好施,任侠仗义,是出了名的‘侠王’,今日一见,却是盛名不符,身为王爷,草菅人命于前,纵奴行凶于后,小民愚钝,原来咱们大清朝的王爷就是这般行事的吗?”

忽听允禵轻喟一声道:“原来是你!你已经找到家人了吗?那小孩是你弟弟吗?他没有吓到吧?倒不知你有这么好的功夫!今日之事,是本王孟浪了!本王向你道歉。那奴才向你下手在先,原是他的错,但念在他也是一心为主的份上,看在本王的薄面,放了他吧?”

黎若芸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认出了自己。看史书记载,这允禵原是一桀骜不驯,冷若冰霜,孤赏自芳之人,不想他竟能当众人之面向自己一个小小的民女道歉,不由得心生敬意。

说实话,不管是做为王建东,还是做为“子夜的海”,对于允禵这个历史人物,他倒一直是很佩服的。

想到此,忙放开手中被制的侍卫,并将马鞭还给他,冲允禵抱拳一揖:“不敢当,倒教十四爷惦记了,我还没有找到家人,这小孩我也不认识,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虽说是萍水相逢,但是我既然遇到了,断不会让他在我的眼皮底下被马踩死而不伸援手。

“说到这,十四爷,请恕黎野民言语冲撞之罪,但这里毕竟是闹市,行人众多,而不是十四爷所熟悉的战场。还请十四爷以后在闹市纵马驰骋之时稍存仁心,就是皇家体恤百姓之举了!”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五章 逃无可逃(已修)

允禵的众侍卫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允禵的亲信长随,跟随胤禵多年,还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人敢如此对允禵说话的,而胤允禵看来仿佛也毫无怒意,真不知眼前这个俊美的小后生是何来头?!

其中有几个是当日跟随允禵一道回京的,听了允禵的话,再看看黎若芸身上的斗篷,也想起了当日之事,只想不通为何允禵对此女会另眼相看。

原来,那日,那两个送黎若芸来京的脚夫接了黎若芸赏的十两银子,却并没有立即回井径,二人经过计议,均知此乃攀上恂郡王的好时机,遂在离开黎若芸之后私自去了恂郡王府,禀过门房,静等恂郡王的接见。

允禵听了门房的回禀,很是诧异,遂叫来二人细细问过,方知是那日在娘子关所救女子,只不知她为何要冒自己的名?如果说是为了去驿站投宿倒想得通,然则在平山县呢?那女子所言奉自己之命去处理一些事情,一去就是两个时辰,她干了些什么?到底是奉了何人之命来与自己巧遇?为了何事?

当下并不点破,命人取了二十两银子赏了二脚夫,打发他们去了。随后叫来一个心腹之人,密嘱几句,令其前去井径和平山细访此事!

现在,去调查此事的人尚未回京,允禵就自己遇到了黎若芸,那么他断然不会放她而过,不管为了什么他都要带她回府,等那人回来就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了。

也之所以,允禵才会对黎若芸言语中的冒犯浑然不做计较,这一切,黎若芸有及那些侍卫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时,允禵饶有兴趣地又紧紧地盯了黎若芸一眼,这一瞬间,突然发现她长得很美。双颊泛着粉嫩的红晕,嘴角下还有两个似隐若现的酒窝,脸上的神色带着一丝诱人的倔强。男装的瓜皮帽底下,一头乌黑的头发,虽然有些散乱,却黑得像乌鸦翅膀在晨风中抖动。同样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中带着稚气,也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眼神坦然率性却又不失柔媚。

允禵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自己的王府中虽然使女不少,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和她相比。如果她愿意,而且又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的话,让她留了下来,就是让她去侍侯福晋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允禵原本抑郁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轻松起来,遂淡然一笑,跳下马来,走近黎若芸身边,言道:“说的好,本王受教了。本王以后注意就是了。不过,既然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家人,又有这么一身好武功,那么本王就旧话重提了,怎么样,跟本王去了吧,去服侍本王如何?”

黎若芸一愣,猛然清醒过来:自己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再和雍王朝有什么交集的吗?救了人走了就是了,干嘛和他在这磨叽?

想着,忙抱拳一礼:“多谢十四爷美意,小民还是要寻找家人的。今日冒犯十四爷虎威,纯是为了救人,实属无奈,敢乞十四爷原宥则个!”

允禵仍然笑道:“无防,本王不与你计较这个,更何况是本王有过在先。至于说你冒犯了爷的虎威嘛,你的身手实在是少见,看不出是什么路数,却又快又狠又管用,回头少不得本王要亲自和你过过招儿。咱们还是说眼前这个事吧,你跟了本王回府,依本王的势力帮你寻找岂不要比你自己这样毫无目的的找法可靠的多?”

黎若芸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抱拳,深深一礼施下。

允禵踱着步,绕着黎若芸转了一圈,装模作样地望天想了想,然后低头看向黎若芸,脸上似笑非笑,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哦,爷我想起来了,你叫黎若芸,本来就是爷身边的人嘛!

“在娘子关的时候爷差你去办了一件事情,因为爷赶得急,没有向井径驿站交待清楚,害你一个人哭了好大的鼻子呢!爷向你道歉,是爷忘记了你这个身边人了!还好你运气不坏,那井径驿站的驿丞是咱们正黄旗的包衣奴才,那奴才想着爷身边的人就是他的半个主子了,亏了他为你准备了一顶暖轿,又孝敬了你十几两碎银子,这才让你能够在平山县顺利地办完爷交待你的事情。

“嗯,爷可能是年纪大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交待过你什么事情要办!不过爷想不通的是,既然回京了怎么就不回府见爷呢?是不是还在生爷的气?如果是的话,那么现在爷向你赔不是好了。怎么样,芸儿,原谅你的十四爷了吗?咱们可以回家了吗?”

随着允禵的口气越来越淡,黎若芸的脸由红变白。聪明如她,自然明白允禵说这些话的意思,也明白在允禵的眼前说假话不是明智的选择。

定了定神,她再次抱拳一揖,小声说道:“十四爷明鉴,民女此举,实属无奈!那时天黑路远,民女孤身一人,没有人烟,只有一个驿站,而驿站,不是如民女这般的普通人所能住的,无奈之下只好借用十四爷的威名了。

“民女在那井径驿丞来去娘子关接十四爷的时候听到您手下的人向您禀报时候的对话了,所以知道十四爷您会路过那个驿站,胆敢冒爷的名是民女知道十四爷您孝道在心,算着十四爷您急着回京给先帝爷奔丧,必然已经离开了,也就不会和您相遇了。

“至于平山县之事,是因那两个脚夫的脚力甚好,怕赶上十四爷您揭穿了我的谎言,只好找个借口耽误功夫。但是那时民女见到驿丞是女子装扮,且已经说谎在先。您老想想,民女既已自称是您身边的人,又是个女子,如果不是奉了您的命令,岂能随意一个人出入?总得成全爷的英名不是吗?

“不过十四爷,说来民女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虽然冒了您的名不用走那么远的道儿,可也只好来北京城先逛逛了,然后还得自己想办法去保定府,民女也算是得到惩罚了。十四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民女则个!”

允禵定定地看着黎若芸,看着她从小心翼翼地回话到调皮地向他抱怨,不由得放声大笑。

说实话,允禵自小生在帝王家,后又以抚远大将军的身份行军打仗,走到哪别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生怕说错话惹他生气。就是在自己家里,福晋以及侧福晋几人也同样对自己敬过于亲,以礼相待,几时听过一个女子脆若黄鹂般的声音如此向他抱怨过?

心中的郁闷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如此说来,倒真是本王的不是了?好好好,好一张巧嘴!随爷回府吧,爷心中气闷的时候陪爷开开心也好。”

黎若芸心中迅速的盘算着:自己不想再和清王室有任何瓜葛,但是此时如若不应,允禵那皇子脾气上来了,给自己定一个冒充王府之人的罪,就会随时人头落地,到那时岂不什么都没有了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莫不如答应了他,先逃过眼前这一难再说吧。

想至此,黎若芸深深一福道:“十四爷如此对待小民,小民若不允,那岂不是不识台举吗?十四爷请先行一步,待小民处理完眼前的事情,然后就去客栈取了行李去郡王府给爷请安就是。”

那允禵本是人中龙凤,心计之高不在黎若芸之下,在一边看着黎若芸眼珠子乱转,听她如此说话,略一沉思,已知她心中想的是什么,遂笑道:“爷刚从宫中出来,心中气闷的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看着你办完眼前之事,然后与你一道去拿行李便是,权当散心了,如何?”

至此,黎若芸的打算完全落空,暗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心想算了,就先跟他回去,凭自己的身手,想什么时候走那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的吗?

转过身来蹲了下去,轻抚那小男孩吓得已经有些苍白的脸,温柔地说道:“小弟弟,别害怕,没事了。你一个人出来的吗?你家在哪里?告诉哥哥,好吗?”

那小男孩在她的抚慰下渐渐地平静下来,只见他安然若素地向黎若芸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兄长救命之恩,小弟姓曹名霑字梦阮,正白旗人氏,现住畅春园太平庄舅父家中。只因冬日在家寂寞难奈,求得奶妈带我出来玩耍,不想与奶妈失散,又遭马惊,亏了兄长相救才免于此难。如能蒙兄长不弃送小弟回舅父家,则全家人感激不尽!”

听小男孩用那尚未脱童稚的口音说出这一大段话,黎若芸与允禵深感惊诧,不由得对视一眼,允禵朗声大笑,赞道:“难得如此年幼之人却说出如此老成的话,可见不是普通八旗子弟,你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吗?叫什么名字?”

而黎若芸却为之一震:曹霑,那不是曹雪芹的名字吗?那么,这就是幼年的曹雪芹了?细细打量之下,只见那小男孩面色较黑,头略略偏大,虽经此惊吓,然力图平静自己,隐藏着努力压抑的惧意,一双眼睛黑而透亮,仿佛充满了无穷的智慧。

曹霑一揖道:“回十四爷的话,先父上曹下讳顒,曾任江宁织造。”

“哦?唔!”允禵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爷知道,你曾祖母孙氏曾是先帝爷的奶妈,先帝曾言‘此吾家老人也’,可对?”

“那是先帝爷错爱了,”曹霑忙跪下回话,“难为爷还记得,那正是小民的先曾祖母。”

在王建东的时代,曹雪芹是他很佩服的一个文学家,他性格傲岸,愤世嫉俗,豪放不羁,才气纵横,并善谈吐。曹雪芹还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他的诗,立意新奇,风格近于唐代诗人李贺。有人曾称赞说:“爱君诗笔有奇气,直追昌谷破篱樊。”又说:“知君诗胆昔如铁,堪与刀颖交寒。”

想不到今日有缘见到少年时代的曹雪芹,而这位伟大的文学家在小小的年纪已经表现出其不俗的性格与文学素养。黎若芸惊佩之余,心里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这样一位传世文豪,只因了身份不同,就要对这个万恶的封建贵族行跪拜之礼!真是有够TM的XX的!

想到这,黎若芸一把拉起曹霑,说道:“小兄弟,走吧,哥哥送你回去。”回头挑衅地看向允禵:“十四爷,我们一起送小兄弟回去?”她倒要看看这个皇阿哥能不能放下架子去送一个“包衣”小子回家!

不料那允禵想都没想就痛痛快快地说:“好呀,我们一起去。穆香阿,把你的马给这位黎爷,你们回府吧,不用跟着了。哦,对了,芸儿,你的行李在哪个客栈?”

听着允禵用如此亲昵的口气称呼自己,黎若芸心中气苦却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地回答:“在贡院街的伯伦楼。”

允禵一笑,回头吩咐:“去伯伦楼把黎爷的行李拿回府中,告诉福晋,我晚些回去。这样可好,芸儿?”转回头来,似笑非笑地问黎若芸,虽是相询,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黎若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十四爷您说都已经说了,您说出的话还会打折扣的吗?还问小民做什么?”回过头去不再理他,只顾拍着曹霑身上的尘土。

允禵再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一个侍卫牵过一匹马来,却不忙交给黎若芸,向允禵打个了千儿,踌躇着问:“爷真的不用奴才们跟着吗?”并用眼风撇了撇黎若芸。

允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艺高人胆大,再说他直觉地认为黎若芸对他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于是装着没有看懂那侍卫的意思,哈哈一笑:“怎么?你怕什么?真有个把的小毛贼,凭爷的身手会料理不了吗?再说了,这位黎爷的功夫,就冲他刚才那一手,你们几个就是加起来也不是他的个。我和他在一起,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去吧,听爷的吩咐,把黎爷的行李取回家才是正事。记着,以后黎爷就是你们的半个主子了,听明白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侍卫们想:半个主子,这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殊荣!此人来历尚且是个问题,如何就成了半个主子?

但是允禵以兵法治家,说出来的话从来不更改,也从来没有人敢不从。愣归愣,不服归不服,却还是齐声答“是”,并一齐下马跪地,口称“奴才们见过黎主子,给黎主子请安!”

这边,黎若芸也是一愣,却听出了允禵的话外之音:自己曾被那井径驿站的驿丞称为“主子身边的人就是半个主子”,此话刚才也从允禵的口中说了出来,说明他是知道这个事的。允禵让自己跟他回府,又让手下之人对自己如此对待,心中想的什么就可想而知了,若是如此,则那乔引娣的事到底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是想逃,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惹恼了允禵,为了他的面子,一个令下,自己孤身一人,能逃到哪儿去?

自己堂堂一大好男儿,转世为女儿之身已是愧煞,岂能让此乱伦之事发生!

想到此,黎若芸忙抱拳一辑道:“谢十四爷错爱,然小民粗鄙之身,岂敢做此非份之想,请十四爷收回成命,否则小民甘愿认了冒充王府之人之罪,以死相报,亦不敢随王爷回府,十四爷府中已有那么多人侍候了,不少了小民一个。小民若跟王爷进府,如王爷所说做了那劳什子的什么半个主子,那小民的娘老子谁去侍候?请十四爷体谅小民,原宥小民有违王命了!”

说完,目光如炬,坚定地看着允禵!心中想到,如若他不收回成命,那就趁其不备,擒住了他,大不了打出城去,有他做人质,料想也没有人敢伤害自己!主意一定,遂提足一口真气,积蓄力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六章 兄弟相称(已修)

听了黎若芸的话,允禵眉头一挑,也是大感诧异:不愿攀龙附凤的女人他听过,可没见过!

当日在山神庙中见了黎若芸,让她跟自己进京她就不愿意,只说宁愿跟家人在一起,那时只觉她是一个孝女,更何况那时候和自己吉凶未卜,名为大将军王,实是个囚在笼中之虎,也不愿强求了她。

今日一见,她居然会为了一个毫不相识的小孩而与权贵争斗,此份胆识,虽男儿亦愧不可及。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有那么好的身手!此时为了不委身于自己竟宁求一死而不从!这样的女子,当今社会能有几人?天幸自己竟然遇上了一个,岂能因此而失之交臂?不妨,来日方长,爷就不信治服不了你!

那天送她来京的两个脚夫来府报说自己走了以后发生的事情,说穿了是为求赏而来,自己从他们所说的那件斗篷上知道了是她,原也想过此事的起因,想着她是奉了什么人之令来与自己巧遇,然后又借自己的名义不知去做了什么事?

刚才听她所言,原来只是为了借宿而已,且言下毫无破绽。那么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去调查此事的人还没有回来,不管结果如何,今日既然碰上了,要放她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至此,允禵展颜一笑,忙上前亲手虚扶黎若芸,定定地注视着她,诚恳地答道:“芸儿何出此言?何故说得如此决绝?说实话,我对你虽不能说是一见如故,然听那脚夫说了你那般作为,也没有揭穿你,相反还是赏了他们银两让他们去了,为此福晋还直盘问于我呢!那日初见你之时就说过,难得你一个弱女子,比我们天家还重骨肉之情,对你已是有些佩服的!

“今日你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敢与本王叫板,此份豪情,怎不叫天下男儿愧煞!对于你的高风亮节,我是既感且佩,断不敢对你有丝毫猥亵之念!怎么会怪罪于你呢?听你言谈,仿佛不愿以女儿之身见容于世,既如此,从今以后,我就拿你当男儿看待了,如你愿意,你我二人以后就兄弟相称,如此一来,我的奴才就是你之奴才了,我所言半个主子即是此意,芸儿你何出此伤感情之言呢?”

允禵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知其中那一句话感动了自己,虎目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黎若芸有些动容,做为一个王爷,当今天子的亲兄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一个山野之民如此相待,也算是礼贤下士了,不由得暗自佩服不已!

(某相:说句公道话,某相是个女儿身,以女儿家的心态来说,即使是男装打扮,也断不会因了允禵这几句话就会对他的用心不再怀疑。然而黎若芸虽为女态,其心胸,行经,思维方式,如此等等,无不是男儿胸怀!更何况他的前世本身就是黑道王牌杀手,但凡江湖中人,虽说尔虞我诈原是杀手的本行,其本身就会以义气为先,奉的是关二爷,那就难免会有些不拘小节之处,更何况那允禵经历了九王夺嫡之程,那些个王爷们,哪一个不是浑身装满了弹簧,一按就动不按也动的角色?论起讲心思,费心机,然而又岂会是整日价精此道的封建贵族的对手?也因此被那允禵所感动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当下黎若芸不由暗自惭愧,懈了一身的机关,忙对允禵一辑道:“十四爷言重了,小民何德何能,也当十四爷如此厚爱,既如此,小民随王爷回府就是!至于兄弟之说,小民愧不敢当,主子之谈亦请王爷收回成命!”

允禵大喜,忙亲手扶了黎若芸,笑道:“既如此,多谢贤弟了,我们先送这小孩回去吧,余话容后再提!请贤弟上马。”

黎若芸不再多言,从那穆香阿手中接过马缰,径自抱了曹霑飞身上马,回头冲允禵展颜一笑,言道:“十四爷,小民初次入京,不知那畅春园太平庄怎么走,烦请爷指路则个!”

允禵正对黎若芸飞身上马之利落暗自赞叹不已,又得她回眸一笑,只觉她这一笑当真是灿若夏花般荡人心魄,不由得一阵目眩,几欲意乱情迷。耳中听了她的话,忙定一定心神,笑答“这个自然,正该是为兄带路”。

随即也飞身上马,暗笑自己,这黎若芸不过是中上姿色,比她漂亮的女人见得多了去了,怎么会独独对她另眼看待,当真是在前线呆得日子太久了,“母猪也能赛貂蝉”吗?当然,话说回来,拿黎若芸来与母猪相比那是太有些唐突佳人了,是对她的一种猥亵了!

笑了笑,已是心若止水,抬头却迎上黎若芸赞赏的目光,并看到她檀唇微启,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好身手,大将军王,实在是名不虚传!”

允禵又是一笑,戏谑地冲她一抱拳:“贤弟过奖了,要说好身手,当属贤弟耳!我时常骑马打仗,善骑那是应当应份的,贤弟这样好的功夫,那却是相当不易啊!”

不知怎的,允禵觉得黎若芸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有的只是英雄惺惺相惜之意。那眼神,那表情,包括那言谈,那举动,无论怎么样看,也不会让人认为她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子,而是一个有着丰富阅历的,英明睿智的大好男儿!

允禵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错觉,虽说她现在是男装打扮,并且也不愿让人认为自己是个女子,然而允禵见她第一面时,正是她奄奄一息之时,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够说明她当时是男扮女装,而且那时有随行的御医为她把过脉,证实了她的女儿之身。况且由当下看来,她的面貌,她的身材,她的声音,当然最主要的是她那光滑稚嫩的颈,都明明白白地表示她没有任何置疑的当真是一个刚刚笈弟的小姑娘!

然则这种错觉从何而来?这个黎若芸看起来并没像是想与自己有所为难之意。不,准确的说,她好象根本不愿意和自己有所牵扯!那么,她的行径所为何来?当真只是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吗?

更何况,允禵更相信自己的感觉!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黎若芸不会伤害自己,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当下不再多言,亦不再多想,拉了马缰,缓缓前行!

黎若芸却不知这位极人臣的皇弟刹时间心中便转了这么多心思。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怀中这个小曹霑身上,只笑了笑,便催马跟上了允禵。

搂着小曹霑,心里不由得就想到了《红楼梦》!想到书中那许多绝妙好诗,便不由得轻吟出声:“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允禵突听黎若芸吟诗,原本诧异莫名,及至听完一诗,细细品味,不觉已是痴了一般!

想当年,初废太子胤礽,父皇下旨让众臣具保太子人选,然而八哥胤禩却因保的人太多引起父皇的猜忌,说他在下面结党钻营,要杀了八哥。为保八哥胤禩,自己据理力争,气得父皇当场拨剑就要杀了自己,是当今皇帝雍正,自己的亲哥哥,与自己颇为不和的胤祯以一首“摘瓜歌”救了自己。

自那以后,八哥便被父皇所不甚容,沉沉浮浮与皇室之中。而自己却在此之后圣眷渐浓,于康熙五十七年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而出征西藏,原本阿哥们都以为摸透了圣意,父皇将兵权交于自己便是圣意默许继承大统之人!谁知到头来遗诏竟是自己那个刻薄寡情的亲哥哥继位,也不知那几个在京的哥哥们都干什么去了!

自己被下诏押解回京,发觉雍正新朝并不稳定,原想在父皇灵前大闹一番,混乱之际,也许有可乘之机,结果那雍正皇帝,一手扶着父皇的灵柩,一手拉着自己,叹息着说道:“好兄弟,你有气,有苦,有泪,当着哥哥,你好好痛哭一场吧!国家遭此大变,凡事还要依靠兄弟。你远道回京,按说朕是该去接一接的,只是上头停着父皇的灵柩,下头还有许多的官员有事要奏,大行皇帝病中积下的奏牍,有些急务也不敢延误,兄弟呀,咱们是天家,不比寻常百姓,家国本是一体呀!”说罢,雍正泪如雨下。

他说得如此动情,既有堂堂皇皇的天理,又有谆谆恳恳的手足之情,听来又像是责备自己的非礼,又像是在自责他的无能,自己倒被他这番话堵得无话可说,偷偷瞧了一眼那些兄弟们,一个个都俯首帖耳毫无动静,又见雍正抚棺哀恸,一片真情,不由暗自叹息,始知大势已去,回天无力了!

自己今被封为郡王,却被夺去了兵权,实是明升暗降!不服归不服,然则自己现如今又能如何呢?唉!岂不是“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做奇传”吗?

良久,允禵方长叹一声道:“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芸儿,我倒不知你文彩如此之高!”

黎若芸亦轻叹一声道:“十四爷谬赞了,小民岂有此等才学?这诗是别人所作,小民只因喜欢就记住了,此时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而已。”

允禵大感意外:“如此意境,非大手笔而不能!作诗人是谁?贤弟说出来,看愚兄是否知道!”

黎若芸笑了一笑,低头看向怀中的小曹霑,那小曹霑一脸茫然,怎会想到此乃自己所书?!当下不便言破,遂道:“此人之名小民也不知道,以前偶听别人谈起罢了。”

允禵看了黎若芸一眼,从她的神态中看出她知道作诗之人的名字,却不知为了什么而不说出来!也不点破,只觉得自己今日认的这个“贤弟”越看越似迷一般的人物,断不似其外表那般的柔弱,对她的兴趣愈来愈浓,亦愈发的激起了他好胜的心理,心中暗道:NN的,爷就不信解不开你这个迷!爷就不信治服不了你一个小女子!

因笑道:“贤弟,我有一事相告,还请贤弟勿怪!”

黎若芸一怔,忙道:“十四爷有事请讲,小民天大的胆子,不敢当十四爷一个请字!”

允禵笑道:“就是这个话了!正如你所言,想我允禵,乃是天皇贵胄,圣上新封恂郡王,我已答应了你对你以男子看待,对你一口一个贤弟称之。而你,却是一口一个小民的应答与我。这样的对答听在别人的耳中不觉奇怪吗?以我十四爷之尊,称别人贤弟而这人却不愿意接受,这让我十四爷的脸面何存?你说呢?”

允禵这番话,说得是情理之中,而又恩威并重,黎若芸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样回答了!

说心里话,黎若芸不愿和允禵称兄道弟,虽说随允禵回府乃是一时权宜之计,然而她根本不想和他有太大的瓜葛。如若果真和他称兄道弟,那么他日后的事情管还是不管?不管吧,有点对不起兄弟;管吧,那就极有可能篆改历史了!

但是话说回来,做为王建东的时候,他对允禵很佩服的,他精通武艺,善研兵法,虽贵为皇子,却疾恶如仇,轻财好施,仁侠仗义,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有着难得的大将之才;

做为黎若芸,不管怎么说,允禵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当时没有允禵,她早就连冻带饿的死在娘子关了!

正在为难之际,黎若芸突然失笑:说什么篆改历史,如果乔引娣当真存在于历史的话,自己让乔引娣失踪,已然是篆改了历史了!既如此,怕什么来?

想至此,黎若芸灿然一笑,对允禵一抱拳,豪爽地说道:“既然如此,小民就僭越了!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礼!”

允禵大喜,也一抱拳笑道:“为兄还礼了!”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二骑相随,前往蒜市口而去!

一路上,允禵有意挑起话题,和黎若芸谈武论兵,而那黎若芸却一门心思全在曹霑身上,总想引着曹霑说话,想看看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到底有多大的学问,却无奈允禵一直对她问个不停,找不出时间来问曹霑。心中很是不满,出于礼貌却不得不回答允禵的问题。所以对于允禵的话就有点不太在意,他问什么就答什么,随口答来,已是让允禵大为诧异:一个女子,武功好就罢了,难得的是对于用兵之道也有不俗的见解!也越发地对黎若芸的来历好奇了起来!

正自边走边谈,前面起来一骑,勒住了马缰笑着打招呼:“十四弟,你躲得好清闲,这是去哪里呀?”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七章 心思各异(已修)

抬头看时,只见一骑立于马前,马上之人眉清目秀,两点漆眉浓密异常,虎目炯炯有神,看起来飒爽之极,笑得和煦如风。

不知怎的,黎若芸一见到此人,便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

只见允禵拱手一礼笑道:“原来是十三哥,这早晚才从宫里出来吗?”

黎若芸这才知道此人原来是历史上与允禵并称为“侠王”的十三阿哥,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允祥!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对他的评价都相当的高,据传此人一心济人利物,为国为民,却从不居功,又极谦抑,雍正对他极为厚爱。不但精于骑射,每发必中,临危不惧,猝变不惊。且诗词翰墨,皆工敏清新!

当下只听那允祥笑道:“是啊,皇上让我陪他奕棋散心来着。这位是?”

允禵答道:“这是小弟新结交的贤弟,姓黎,名......”刚要说出名字,忽想黎若芸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女子之名,以允祥的精明岂有听不出来之理?一时之间,不知怎么说了!

这边,黎若芸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忙飞身下马向允祥一抱拳,接着允禵的话音道:“不敢劳十四爷代奏,小民黎子夜,见过十三爷,给十三爷请安了!”遂真心实意地向允祥深深一礼施了下去。

话音接得天衣无缝,恰巧掩饰了允禵不能回答的问题。允禵不由在心里对她心思之机敏暗暗赞叹不已!

允祥笑容可掬,在马上虚扶一下:“黎子夜?十二时辰中的第一个时辰,若非常人,断不敢以此为名为号,好名字!呵呵,你不必多礼了,能得十四弟称为贤弟者,必不是普通之人!”

黎若芸笑道:“十三爷谬赞了,小民不敢当。久闻十三爷精于骑射,先帝爷御赐‘拼命十三郎’;又闻爷诗词文采,皆清新怡人;如此能文能武,小民何敢在十三爷面前班门弄斧!”

一席话说得允祥和允禵皆哈哈大笑,笑毕,允祥手指黎若芸对允禵言道:“十四弟,睢他这话说得多伶俐劲儿的,想来不禁善武,亦是能文的吧?”

允禵亦笑:“十三哥说的是,刚才他吟诵一诗,兄弟竟是听得痴了。只他说是从别人处听来的,然而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想来是他自谦之词了。”

“哦?”允祥一听,也来了兴趣,忙问:“是什么诗?十四弟说给你哥子我听听,看看我有没有听过?”

允禵便把那诗吟了出来。

那允祥听了,只轻轻地在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复诵着:“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脸色一时之间,有些潮红!

恍惚间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众阿哥们欺负,太子做错事情被师傅处罚,替罚的永远是自己,自己母亲带发修行,打小儿就没有见过面,常常被别人骂做是“淫贱材儿留下的野种”,为此事不知和别的阿哥们打过多少架!唯有四阿哥如那皇宫里仅有的一棵大树般护着自己,如果没有四哥,自己早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稍大一些,在外办差,也常常被那些子小人们轻看了去。自己府里的奴才们,几乎就没有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全是别的阿哥们送来的,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监视自己而来。今天说的话,明天就有可能传到别人那里去,有什么意思呢?

自己因受前太子胤礽谋逆案被圈禁的那些岁月,没有人敢来看自己,就是府里几个已被自己开了脸的女子,也全是别的阿哥爷们派来监视自己的!

如今幸亏是皇考指定四哥做了皇帝,否则自己能不能放出来还不一定。如若真是八阿哥或者说眼前这个十四阿哥,以自己当年所作所为,怕不要老死那高墙之内了?

对于皇室之人来说,所犯之罪,除死之外,圈禁就是最大的惩罚了,可是自己到底犯了何事?当年是谁诬陷自己,却是至今也没有查出来,想必今生今世也是不得而知了吧?

唉,不是自己英雄气短,如此人生,真的还不如生在平常百姓家中,平平淡淡地过一生的好!自己此生,甚至于包括这些黄带子阿哥们的一生,说来真个是“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了!

允禵看着允祥的神态,多少也想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说实话,自己虽与允祥不大相合,然而对于他还是很佩服的,不想让他过于伤心,遂笑问允祥:“如何,十三哥,这首诗你听过吗?”

允祥被允禵一叫,也清醒过来,笑谓:“如此大手笔之作,可惜我从未耳闻,黎兄弟,还有吗?再说一首给爷我饱一饱耳福如何?”

刹那间,允祥对黎若芸大起好感!竟也虞尊降膝称他为兄弟了!听得允禵眉头一挑,有些后悔将黎若芸介绍给了允祥,更后悔将此诗告诉了允祥!

黎若芸目睹这兄弟二人的神态,也知此诗勾起了他们的哀思,不由得也有些后悔,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来:自己从小没有父亲,孤儿寡母受尽了欺负,六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母亲为救自己而遇难,再也没有醒来,自此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儿,幸得政府安顿,自己被人领养了回去,原以为从此脱离苦海,却不料这才是恶梦的开始!

那人领自己回家以后,便对自己开始实行魔鬼式的训练,每天要在特制的药水里泡三个小时以上,稍一软弱,便被严惩,夏天关进蒸汽房,冬天便关进冷气室,每一次,自己手握亡母留下的玉观音强自提气,总算是熬过了一关又一关,练出钢打铁铸的一副好身板,也练出一身少人能及的好武功!

练武之余,那人对自己的知识教育倒也没有丝毫的放松,除了像同龄人一般的上学以外,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文学修养;前至历史兵法,后至现代科学;经商,管理,电子,金融,诸如此类,林林总总。

自从十七岁那年接受了第一个任务以后,自己就正式的成为一个商业杀手,整整八年,替那人做了多少害人之事?唯一值得自慰的是,自己所杀之人全都是商界败类,为富不仁之商贾!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临死之前才知道,从自己被收养那天起,就是一个布局,收养自己,训练自己,最后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而今,穿越了,居然沦为女儿之身,这岂不叫人愧煞又恨煞!这才真正是“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做奇传”呢!

想至此,黎若芸心里一酸,几乎不能自持!

听到允祥的话,黎若芸忙收回心思,定了定神,认真对付这二人。

听允祥如此一说,黎若芸本不愿再吟诵《红楼梦》中的诗词,况现有小曹霑在一旁,也不愿说的多了让他对这些诗有什么印象。

如果黎若芸没有记错的话,《红楼梦》应该是曹雪芹在乾隆十年前后,也就是距此二十三四年之后写的,如果现在说的《红楼梦》中的诗词多了,让他有了印象,以他的文采及傲气,是断不会把这些诗写进书中的,那么对后世的读者特别是红迷们岂不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然而看到允祥那渴求的目光,不知怎的,黎若芸竟狠不下心来拂他所愿,眼珠一转,已是计上心来!

趁人不备,偷偷一指,点了那小曹霑的睡穴,笑道:“久闻十三爷有‘侠王’之称,不想也是如此多愁善感,为诗词所伤情,也罢,小民这还听来一首此人所作之诗,尚请二位王爷见谅,小民才敢吟来。”

允祥与允禵相视一笑,均道:“临文不讳,贤弟请吟,兄们不怪就是。”

黎若芸抱拳,捉狭地笑道:“既如此,小民无礼了:‘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听罢此诗,二人哈哈大笑,允祥道:“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大手笔之作,爷今儿个真是受教了!你既久闻爷有‘侠王’之称,那么你觉得爷做的最合你意的事情是什么?”

黎若芸又偷偷地解开了小曹霑的睡穴,见三人均没有发觉此事,不禁暗自得意。

听了允祥的话,想了一想,笑道:“小民最欣赏十三爷的不是您做的什么事情,而是十三爷您说过的一席话!”

“哦?”允祥与允禵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什么话?”

“呃......让小民学学吧,就是不知能不能学出十三爷的气势来。”说着,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脸上做出泼然大怒的表情,恶狠狠地咆哮着,“这令箭是假的?十三贝勒,十七贝子是假的?还有这些畅春园的太监也都是假的?老子是出了名的御赐封号‘拼命十三郎’,别说老子奉的是皇命,单凭你对爷的无礼冒犯,爷就敢割了你的头!你瞪什么眼?你说爷敢不敢?说呀,你说爷敢不敢?啊哈,你怕了,是不是?你终于怕了?张雨,你给爷宰了他!哼,娘的,爷是假的?”

允祥和允禵听了几句,不禁莞尔,已知她说的是在康熙传位时允祥去丰台大营调兵之事(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二月河小说《康熙大帝》),这一席话说得甚为凶恶,无奈配着她那俏丽而略显稚嫩的脸庞和娇小玲珑的身材,只让人觉得可爱而调皮,无论如何也显不出威风来,不由笑得快要打跌!

低头看向小曹霑,他也在悄悄地笑,只不敢放声而已。遂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小曹霑也回黎若芸一个微笑,只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并不插言。

好容易止住了笑,允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面颊道:“你这人精儿,难为你竟然记得如此清楚,也难为你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不过,爷给你更正一下,爷让宰成文运那狗才的时候叫的不是张雨,而是鄂伦岱!记清楚了,下次再给别人学的时候就不会说错了,也省得丢了面子!”

黎若芸也笑了,他既然能记得允祥说的话,当然也记得他当时说的是鄂伦岱而不是张雨,只是怕说得太准确了让这二人起了疑心才故意儿说错一部分的,当下抱拳道:“是,谢十三爷教诲,子夜记住了!”

舒了舒腰,允祥笑谓允禵道:“真真是个可人儿!隔三岔五的能有这么个玲珑人儿开开心,心情就会舒畅多了。难得的是他又文武双全,十四弟,子夜贤弟府上何处?你又从何结识而来?”

允禵听得允祥如此亲切地称呼黎若芸为“子夜贤弟”,眉头一挑,心中略有不快,却不露声色地答道:“子夜目前住在我府中,至于我和贤弟的结识嘛,说来话长,回头有机会再说给十三哥听来。”

然而那允祥的心思是何等玲珑剔透?已听出允禵口气中的不快来,心中颇为诧异,想想允禵虽和自己不怎么对盘,然而此人只是他新结识的一个朋友,就算自己对这个黎子夜有一定的好感,也没有必要对自己用这种口气说话。更何况允禵原是极为精明外露之人,岂会因此而得罪自己?难道这个人,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想着,炯炯虎目注视黎若芸,细一打量之下,已然瞧破机关之所在,又看到她身上披的是允禵原有的斗篷,不禁恍然大悟!

遂笑谓允禵:“原来如此,子夜贤弟竟是住在十四弟府中吗?那么十四弟,以后你哥子去府上拜访之时,若遇心情不好,可否方便让子夜贤弟也一起相陪,谈诗论武呢?”

允祥故意把“子夜贤弟”几个字咬得很重,那允禵也是人中之精,岂有听不出来之理?知他已然看出黎若芸的女儿之身,此言是在告诉自己他对黎若芸只是单纯的喜爱和欣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在里头。见他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不由也有点脸红,忙自笑道:“十三哥说哪里话来?如此和兄弟见外。只要子夜愿意,老十四岂有不允之理?”

允祥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对了,十四弟,子夜贤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这男孩是谁?”

“哦,这小男孩方才为我的马所惊,与家人失散,幸亏他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子夜贤弟心存仁念,我们送他回家罢了,与我们并无瓜葛!”允禵看了小曹霑一眼,因为这小曹霑乃是李煦的外孙,清朝自开国以来就严禁阿哥们外臣交往,无论如何,这允祥与雍正的关系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是故不愿让允祥知道曹霑的身份,况且自己也没有和李煦私下来往之意,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忙抢先一步回答允祥。

“唔,这样啊,子夜贤弟宅心仁厚,可敬可佩,既如此,哥子我还有点事,就先行一步了,改日再去府上讨扰。告辞了!”遂抱拳一礼,竟自去了。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八章 爱屋及乌(已修)

留下一男一女另一个小孩(汗!小孩不论性别的吗?),目送允祥离去,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允禵干笑一声:“贤弟机敏,无人能及,亏你片刻之间想出‘黎子夜’这个名字来!听你说话的语气,对十三爷很仰慕吗?”

黎若芸深吸一口气,重又飞身上马,搂定了小曹霑,亦笑:“十三爷在民间口碑载道,人称‘侠王’而不名,为国为民,出力甚多却从不居功,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小弟来自民间,当然不能免俗!”

“唔?”允禵点头称是,又抬头看向黎若芸,笑问,“那么小兄呢?民间口碑如何?”

“您嘛?”黎若芸低头想了想,捉狭笑道,“用兵如神,武功谋略,天下无双!”

允禵知道自己常年带兵在外,于民间事很少处理,百姓对自己所知也仅是一个擅长带兵打仗的阿哥罢了,因此上,情知她在打马糊眼,也不说破,一笑置之!

说话之间,已是来到了畅春园太平庄,当下依那小曹霑所指,找到他舅父家。堪堪来到门口,尚未来得及下马,早有门子飞一般迎了上来,匆匆向允禵和黎若芸抱拳一揖,忙伸手从黎若芸马上抱下小曹霑来,不住口儿的埋怨道:

“我的小爷,你到底去了哪里了?奶妈回来说一个错眼就不见了你,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急得奶妈都哭了,派了多少奴才们出去找你了,这会子只怕已经惊动老爷了。阿弥托佛,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两位是......”

小曹霑一愣,道:“这是我的恩人,我受马匹惊吓,是他们救了我,舅公回来了吗?”

“奴才替小主子给两位恩人磕头,替小主子谢过两位救命之恩。”说着跪了下去,黎若芸忙亲手去扶,道:“老人家快快请起,万不可如此多礼。”

那允禵只站定了笑道:“老人家,您也有岁数的人了,不必行此大礼。只不过有件事儿你得弄清楚了,惊吓你小主子的人是我,救你小主子的人是我贤弟,因此你因需谢我贤弟便是,至于我嘛,老人家心里别怪我就行了。”

这一说,把老门子说得有些糊涂了,看看允禵,对看看黎若芸,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话音:“老爷,到家了,这就落轿吗?”

二人回头,见一顶绿呢大轿正停在身后,轿中传来一个慈祥又略显威严的声音:“唔?到了吗?落轿吧,我走进去。”

黎若芸转过头,看向允禵,却见那允禵从容不迫,背手而立,脸上若有所思,却又一副淡然的模样,不禁想到:“轿中人应该就是曹霑所指的‘舅公’或者是舅父了?既是在朝为官,那么允禵应当是认识的吧?”

这时早见老门子抛下众人,迎了上去,对那下轿之人跪了下去,磕了个头,陪笑道:“老爷回来了?给老爷请安。”

“唔,罢了,李福,”那人亲切地扶起老门子,嗔怪道,“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你有年纪的人了,早年又救过先父的命,见了我不必行此大礼。原说送给你一个庄子让你养老的,你又不去,偏偏儿的要在此受这种罪,何苦来呢?门口这是怎么了?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还有,我刚刚听说梦阮丢了,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那老门子站起身来,依然陪着笑答道:“奴才这把子年纪,说老也不老,还能侍候老爷几年,说句不恭的话,奴才自小儿看着老爷长大,舍不得离开老爷罢了,在府里看着门儿,老爷回京的时候能见到老爷,奴才也就心满意足了。表少爷已经回来了,说是让马给惊了,亏了这两位相救,并送了回来,奴才刚刚已经替表少爷给两位恩人磕过头了,恰巧儿的老爷就回来了。”

“唔?”那人抬起头来,看了过去,碰到他的目光,黎若芸微微一笑,并不言声,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且看允禵怎么应付。

及待那人的目光落在允禵身上,却听得允禵轻轻一笑,走近那人问:“李大人,不认得本王了吗?”

那人一愣,忙跪拜道:“微臣李煦,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驾到,臣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随从们也忙下跪,参差不齐地喊道:“给王爷请安!”

允禵忙笑着亲手搀了李煦起来,说:“罢了,免礼吧,不知者不罪,你刚回来,又不知道我来,恕的什么罪。素闻李大人待人宽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说起来,你表妹为先帝密妃,你还是小王的舅表姨丈呢,况你亦是先帝的奶兄弟,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小王的长辈,断不可行此大礼。”

一席话说得那李煦感激涕零,黎若芸也不禁暗自佩服不已。李煦又一揖回道:“微臣惭愧。”

允禵笑道:“说来是小王惭愧了,今儿个小王的马惊了贵府表少爷,亏了我那贤弟出手相救才不致造成什么后果,小王特上门谢罪来了。”

一句话说得李煦慌忙行礼:“王爷言重了!尚请王爷收回此言,微臣断不敢当!”

允禵无所谓地笑道:“罢了,老姨丈,闹这些个虚礼做甚?小王已经来了,你不请小王进你府喝口茶吗?”

听了允禵这话,李煦忙拱手请允禵进府,允禵一笑,看着在一边拉着小曹霑的手似笑非笑的黎若芸,多少也觉察出点她看热闹的心情,一时童心大起,向黎若芸一拱手道:“贤弟先请!”

这一下弄得黎若芸面红耳敕,也弄得李煦等怔忡一旁,不知这个貌如处子的小少年是何来头,能让允禵如此礼让?!

但是黎若芸是何许人也?岂能连这点应变之才也没有!?当下一笑,拱手道:“十四爷,李大人礼让的是恂郡王爷,我是哪个名牌上的,敢当十四爷如此大礼,王爷先请,我和小兄弟说说话儿就行了!除非王爷是想让小民携了小兄弟与王爷带路在先!”

允禵哑然失笑,尚未及接话,那边李煦已是趋上前来,向黎若芸正色说道:“恩公,您救了小孙,老朽岂敢不尊!只因王爷是老朽的主子,为公;您救小孙,为私。老朽蒙圣上错爱,忝为人臣,当以国事为先,事主为先。尚请恩公见谅!”说着,一揖到地。

饶是黎若芸再伶俐,也被李煦这一手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慌得忙松开小曹霑的手,抢前一步就想扶李煦,但不等她近前,那李煦已是弯腰拜了下去!

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内力到处,那李煦已然拜不下去了,反被掀得一个踉跄,后退半步,差点跌倒!后面一个随从忙趋步向前,扶住了他。

李煦虽说不懂武功,然也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从他的举动知道他不是在怪自己招呼不周,只不知这位看起来来头不小的恩公为何突然用武,不许自己下拜,愣愣地不知要怎么办了!

允禵万没有想到黎若芸会在这时使出武功来,一时也愣在那里,不知要说什么好了!空气一时之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僵在那里!

这边,黎若芸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她不愿受李煦之拜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她知道李煦为官之时,造福一方百姓,如此清官,为万民所敬仰,黎若芸的前身虽然是个杀手,但是他心中的正义并没有泯灭,对于那些真正的仁人义士,以及为民请命的清官,他还是打心眼里佩服并尊重的。

更何况,她知道在康熙五十一年七月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去世,曹家遭受第一次严重的打击时,除了上面有康熙维持外,底下就是全仗李煦为之周全。特别是曹寅在盐课上的亏空,李煦确实作了极大的努力;接着,康熙五十四年正月,雪芹之父曹顒突然在京病故,曹家遭受第二次严重打击,曹顒的后事仍是李煦主持安排的。

可以说,在曹家遭受两次受到巨大打击之后,曹家上下均是靠了李煦的保护才能够勉强维生!而李煦极喜曹雪芹之聪明伶俐,所以幼年的曹雪芹常常往来于李煦家中。

黎若芸对曹雪芹甚为敬重,爱屋及乌,自不愿让曹雪芹尊重的长辈对自己下拜了!何况李煦的年纪都可以做他的爷爷了,黎若芸当然不愿受他这般大礼!

因此,黎若芸一看自己已经成功地制止了李煦下拜之势,当下心中一喜,忙上前搀起,及至看到李煦一眼的惊愕,才想到自己此举有点太过夸张。

然而黎若芸毕竟是黎若芸,瞬间之下便想到了应对之策,遂笑道:“大人爱民如子,清廉奉公,小民对大人素来景仰,且小民之兄长为江南科考案中的受惠者,虽因他才学有限,没能为国出力,小民全家也深感厚恩。如此种种,小民何敢受大人行此大礼!权宜之下,唐突大人,望大人勿怪!”说着,推柱倒玉般,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对人跪拜了下去!

如此一说,李煦及众随从均皆释然,相顾莞尔一笑。只那允禵眉头一挑,似信非疑,低头想着什么,却没有多言。

当下李煦扶起黎若芸,众人相偕进入李府,在厅堂分了主宾并上下坐定,早有下人献上茶来。允禵随性且随和地问候李煦来京后的生活起居,李煦恭顺而又不卑不亢地回答允禵的提问,而黎若芸的心思却全在小曹霑身上。

只见那小曹霑在允禵与李煦说话的时候,全神贯注地听着,及待他们停顿的缝隙,恭恭敬敬的先向允禵一礼,又向黎若芸一礼,复又向李煦一礼道:“王爷安坐,恩公安坐,舅公安坐,容梦阮告退!”

允禵一笑道:“去吧,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知书达礼,下去好生安歇了吧。我和你舅公聊聊。哦,对了,贤弟你的意思呢?”允禵已经看出黎若芸对小曹霑有着莫大的兴趣,遂也笑问她一句。

听得允禵这样问自己,黎若芸倒有点有好意思了,冲允禵一笑,复对李煦一抱拳道:“李大人,请恕小民无礼,小民见到令孙少爷,想到了自己失散多日的弟弟,又喜他人小知礼,聪明可爱,所以关注他多了一些,望大人原宥则个!”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煦恍然大悟,他历经宦海多年,阅人多矣,原也看出这个允禵口中称“贤弟”而不名的少年对小曹霑关注过甚,正不知是何用意,听他如此一说,方才了然。

眼神转处,看到允禵看黎若芸的眼里充满了喜爱与欣赏,不由得心中一动:曹家已是迭遭重创,亏了先帝荫护,自己又竭力周旋,方保一时无虞。然而当今新帝刻薄,一个不慎就会招来祸端,自己又年迈体衰,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而十四爷新封恂郡王,圣眷正宠,又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得他庇护,岂不比什么都强?(某相叹息:这种想法岂非用心良苦,只你怎知那允禵也是自身难保,朝夕之间便是大祸临头?)

主意一定,遂笑道,“恩公何出此言?今日梦阮亏了恩公相救才得平安回府,这是梦阮与恩公有缘,既如此,若恩公不弃,以后梦阮就是恩公的弟弟了。梦阮,还不给你兄长见礼?”

黎若芸哪里想到这个李煦李大人刹那间便转了如此之多的念头!闻听此言,大喜过望,却想到曹雪芹后世大文豪的身份,不由得有些踌躇,回头看向允禵,却见他似笑非笑,端坐一旁而不语,便有些许的不安,开口向允禵问道:“十四爷,我可以吗?”

那允禵听李煦如此之说原也有些诧异,不明他何以对黎若芸如此看重,略想一想,也大致明白了他的心思,眉头一皱,心中略有不快,却不言破,想看看黎若芸怎么说。听得她如此一问,又见她那般怯弱弱地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依赖,不由得心中一荡,复又一软,忙定了定心神,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李大人也说了,你二人有缘,这是善缘,有何不可?”

说着径自起身,从自己身上摘下一只玉佩,走近黎若芸,递给她,说道:“愚兄知你出门匆忙,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只玉佩,你送了梦阮,权当见面礼吧!”

那边,小曹霑听了舅公的话,想黎若芸对他有救命之恩,况且他也看出黎若芸对自己极为喜爱,自己对黎若芸也有说不出的好感,只觉得见他好象亲人一般,听舅公让自己认他做兄长,已是开心不已,又听允禵如此一说,不再犹豫,早已跪了下去,大声道:“兄长在上,请受小弟梦阮一拜!”接着便“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九章 义结金兰(已修)

话说那小曹沾听见李煦说让他和黎若芸结拜,心中欣喜异常,当下跪下去便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慌得黎若芸忙一把拉起了他,抱在怀里,心疼地揉着他的头,笑道:“好孩子,心意到了就行了,干嘛行此大礼?记住了,你哥哥我姓黎名子夜,是穷人家的孩子,十四爷说我出门匆忙,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其实是帮我遮丑,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过既然十四爷赏赐,那么这个玉佩兄弟就收下吧,你哥哥穷,你暂时就权当是哥哥送的吧。回头等哥哥有了能配得上我兄弟的东西,咱们再换回来!”

听了她的话,允禵不由哈哈大笑:“贤弟说的好话,我帮你遮丑,你倒出卖于我!什么叫‘回头等哥哥有了能配得上我兄弟的东西,咱们再换回来!’?敢情你还嫌弃我这玉佩不好么?配不上你兄弟吗?”

那李煦闻听此言,不禁也是莞尔一笑,招手叫过一个家人,耳语几句,那家人领命而去,方才笑道:“王爷说笑了,黎爷怎么会这么想呢?开开玩笑罢了。”

黎若芸却冲允禵一挑眉道:“十四爷,子夜多谢你的好意,然而子夜想来,既与梦阮相交,便有什么说什么,不想让梦阮日后怪罪与我。不是说王爷的玉佩不好,而是因为这玉佩乃是王爷之物,不足以代表我对梦阮的心意,所以才有日后再换回来之言,十四爷勿怪!”

言毕,又冲李煦一礼道:“李大人,小民既与令表孙结为兄弟,就是大人的晚辈了,请恕小民斗胆,随梦阮叫您一声‘舅公’可好?”看到李煦笑着点头,黎若芸嫣然一笑,继续说道:“既如此,舅公,您以后叫我子夜或者阿夜皆可,万不可称我为什么黎爷了!”

李煦听了,笑着点头答应:“既如此,老朽就托大叫你一声‘阿夜’了。”回头看到刚才奉命而去的家人已经回来,遂招手让他前来,自他手中接过一物,正色道:“阿夜,你既喊我舅公,老朽就看你如自己子侄一般。舅公不懂武功,却也从你刚才在门外阻止我下拜那一下看出你武功颇高。这把剑,乃是以前府内的幕僚留下来的。此人忠义两全,在先帝爷开海禁之时,应舅公所请,为保莫尔森去东瀛而遇难。自古言道‘红粉配佳人,宝剑赠英雄’,今日舅公把此剑交付于你,权做你与梦阮结义之信物,愿你以后所作所为能当得起此物!”

言毕,李煦庄重地把手中之剑交付给黎若芸。

黎若芸肃然而立,心中既感且佩,听李煦说完,忙跪倒在地,言道:“如此大义,阿夜愧领,岂敢不遵!”遂面色庄严地接过那剑,深吸一口气,用力之处,轻“咣”一声,宝剑出鞘,寒光闪处,一片森然,冷气逼人!

允禵与黎若芸不禁同声喊道:“好剑!”

李煦肃然接口:“剑是好剑,剑的先主人亦是大好儿郎!阿夜,你精通武艺,自当携才华以报国为民!须知英雄与民贼只一行之遥,君子与小人盖一念之差。循天良而行,即为英雄,畏葸误民,则为贼子;执性修德即是君子,贪利乱性就是小人!”

“德为君子独有,而‘才’为君子与小人所共有;且小人之才常常胜于君子!语言奏对,君子讷直,而小人谄谀,此为‘耳习’;奔走周旋,君子笨拙,而小人伶俐,此乃‘目习’,课考劳绩,君子孤行而耻于言功,小人迎合而工于显勤,此乃‘心习’。时间久了,黑白可变色,东西可易位!”

“为人之道,与事主之道同,至关重要的一条就是不欺心,不奉迎,不隐饰,不讳过,才气大小可由史书中来,武功高低可自历练中来,唯这‘心田’二字如果坏了,也就无药可医了!”

“阿夜,你既喊我一声舅公,我即视你为自己子侄,无论你以后有没有机会报孝朝庭,此乃做人之道,亦是为臣之道,万万不可背弃!否则,老朽绝不宽恕;上天入地,也会追回此剑,再自刎于你面前,以惩戒自己认人不清,所托非人之过!”

说至此,铿锵结句,掷地有声!

允禵听了李煦一席话,刚才对李煦的那点不快刹那间消失无踪,不由大喊:“壮哉斯言!大哉斯言!善哉斯言!”

黎若芸也被李煦这一席话说的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她充满敬意地看着这位爱民如子,事君如父的老人。想到这样一位心怀天下的忠臣在不久之后会为了政治需要而被雍正发往北国苦寒之地,最后冻饿而死,黎若芸不由得泪流满面!

叩头泪泣:“子夜对着逝去的父母发誓,谨记舅公教诲,如有违背,有如此杯!”说着,就手抓过桌上的茶杯,内力到处,那做工甚为精细的景德镇透花茶杯应声而碎!

李煦闻听此言,含笑点头,伸手扶起黎若芸,拍了拍她的肩头,回头对允禵说道:“王爷谬赞了!此乃为人处事题中应有之意,不敢当王爷此言!”

这边,允禵听了黎若芸的誓言,眼中精光一闪,目光炯炯,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听闻李煦自谦之词,轻松一笑,话中有话地说:“此乃金玉良言,贤弟应谨记在心。如若有机会为国家出力,自当以诚事君;若没有,与人相处之时,亦当以诚待友!万不可做出背君弃友,背信弃义之事!明白了吗贤弟?”

黎若芸此时正沉浸在悲愤之中,感伤不已,并没有看到允禵的眼光,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允禵话中的意思,听他一说,兀自流泪说道:“兄长的话,小弟亦是谨记在心了!”

那允禵若无其事地笑问:“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贤弟为何一直泪流不止?”

黎若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她如何能说她是因为想到李煦一生清正廉洁却落了个“奸党”的下场而死于非命?

情急之中,叹了口气道:“十四爷有所不知,小弟自幼父离母丧,未能享父严母慈之天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小弟说过如此意味深长的教诲之语,颇为感动,一时之间,就有些失态了,惭愧之至!”

允禵眼中复又精光一闪,却不点破,遂又笑道:“贤弟真乃性情中人!”言毕转身笑谓李煦:“子夜贤弟乃人中龙凤,恭喜李大人收此贤孙哪!”

李煦抚须,笑开了颜:“老朽今年六十有六,得阿夜叫声舅公,也不算是托大,只是王爷称阿夜为贤弟,呵呵,委屈王爷了!”

一句话说得允禵和黎若芸都笑了,允禵笑称“无防,大人本来就是小王的老姨丈嘛!”。

这时,一个家人来禀报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遂宾主相偕,至饭厅落座。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只因允禵自恃王爷的身份,在臣子面前不能显得太随便;而那李煦不能在王爷面前失礼,自也拿捏了用餐,黎若芸是满腹心思,而那被允禵特许陪坐一旁的小曹沾自幼家教甚严,谨奉了“食无言寝无语”也是一句话不说。

良久,允禵方笑道:“这饭吃的没意思透了!小王对李大人一向敬重,李大人不必如此谨慎,虽说从我大清开国即规定阿哥们不许与大臣私交,我只是陪阿夜来的,也没想与大人结交,老姨丈,你大可不必如此防范与我嘛!”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松弛了不少。

李煦有意考校黎若芸的人品,便笑曰:“阿夜,你既从民间而来,可有什么有意思的笑话没有,说出来大家听听?”

黎若芸想了想,笑道:“笑话倒有不少,只一时想不起那么多。既然我们在吃饭,我就讲一个与吃饭有关的笑话吧!”

“呵呵,好啊,这才叫题中应有之意嘛!愚兄洗耳恭听!”允禵笑称。

黎若芸吃了一口菜,等咽下去了,才笑着开口:“话说,某朝名臣荣退归养,赐金还乡。有一日,突发奇想,出去游历,不想转到扬州,就把身上的钱花得精光。然后他找了个当地的熟人,去一个人家当了私塾先生。

“他教的这个学生,年纪还小,请他也不过是想让他教儿子认几个字儿,所以也就没怎么把他这个先生当一回事。

“有一天是老头子的生辰,大发请帖,请了当地的县令,县丞,还有各个商号的掌柜,扬州有名的缙绅,总之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请了个遍,院里摆了几十桌,上上下下足有二百多号人,偏偏就忘记了给儿子的老师下贴子,那先生也不在意。

“倒是那学生有些气不忿,跑去私塾叫老师,一五一十的说了,那先生挺喜爱这个孩子的,就说:‘既然如此,我陪你去闯席去,咱们跟他们逗乐子玩儿。’于是师生二人直奔学生家。

“那主人看到老师自知失礼,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当时正在入席,首席首位还没定下,当下虚让一下说:‘首位给你留着呢!先生教小儿半年了,也不容易,又是读书人,就请上座!’主人原想他会不好意思,要谦让一番的。谁知这人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并且泰然自若地端茶就喝。”

允禵与李煦都笑了。允禵笑谓李煦道:“这老爷子是失算了,只他怎么会想到这是一当朝名臣呢?后来呢?这先生又如何处置?”

黎若芸抿嘴一笑,继续说道:“当时正是‘高朋’满座,光那首席上就有两个举人出身的现任官儿,还有在府里当过师父的缙绅,其余也都是财富一方,手眼通天的大富豪什么的,见一个又干又瘦的穷先儿坐了首位,人人心里像吃了苍蝇一般腻味,主人脸上更是早就变了颜色,一肚子的无名火发不出来,只好干笑着请大家入席饮酒,那先生也就头一个饮了一杯!”

“客人们开始还碍着面子不好说什么,却都对他侧目而视,眼见得那先生毫不脸红,对众人视若无睹。酒过三巡,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问那先生说:‘老先生,您这辈子坐过几次首席首位呀?’

“那先生舔了舔嘴唇说:‘五次。头一次,姐姐出嫁,我代父亲送她到姐夫家,设席相待,我坐了首桌首席。’这时席上众人轰的一笑,有人说‘那算是小丈人,这席坐得!’

“那先生也不理会,只嘻嘻笑着说道:‘十三岁进学,十六岁时入乡闱考试,中得头名解元,南京贡院设席鸣筵,我坐了首席首位。这是第二次。’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被掐断了脖子似的,呆若木鸡地愣在座位上,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满院子听到那先生说话,‘二十六岁独闯京城,在名相府中为西席教师,受当今圣上知遇之恩,荐为博学鸿儒科,朝廷于文渊阁设筵,天子亲自相陪,太子执壶劝酒,不才忝坐首席首位,这是第三次!

他不紧不慢地兴起了三个手指头,侃侃而谈:‘此后为相二十年,又主持篡修明史,官拜文渊阁大学士,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太保。赐金还山之日,天子率百官于体仁阁设筵饯行。这一席呢,仍是我坐了首席首位,这是第四次!’

“说着,他笑呵呵地站起身来说,‘今日是第五次,可以休矣!’说罢抽身便走,这时所有的人都早已离席站了起来,人人面如土色,个个呆若木鸡!”

说到此处,黎若芸一笑,住口不言,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

允禵,李煦并小曹沾,连旁边侍候的家人们都听呆了,见黎若芸住口不言,小曹沾忙问:“大哥,后来呢?”

李煦笑着接口道:“这就说得恰到好处了。接下来无非就是众人怎么样赔礼道歉,磕头谢罪了,话一说尽也就没意思了。”说着,赞赏地看了黎若芸一眼。

允禵在一旁嘴里喃喃地念道:“十三岁进学,十六岁中了头名解元,二十六岁独闯京城,在名相府中为西席教师,荐为博学鸿儒科,文渊阁设筵,为相二十年,篡修明史,官拜文渊阁大学士,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太保。”抬头冲黎若芸一笑,说道:“贤弟,你这讲的不是前朝名相高士奇,高江村高澹人吗?”

黎若芸抿嘴儿一笑道:“十四爷博学!”

“哈,那你直接就说名字好了,还某朝名臣,让人费这半天心思。”允禵感到好笑,不由笑嗔。

黎若芸笑嘻嘻地答道:“十四爷明鉴,如高相这样一代名臣的名讳,岂是我这山野无知之人所能提的,那不是对高相的猥亵吗?”

允禵点头称是:“江村公学识渊博,擅书法,精考证,知鉴赏,通医道,诗词书画,无的不能,当初先帝就曾说过‘士奇无战阵功,而朕待之厚,以其裨朕学问者大也。’确是一代名臣。”

李煦抚髯笑着接口:“高相一节洒脱,从秋风秀才到潦倒举人,再到一代名相,复又飘然归山悠然自得,真真令人羡煞!惜乎早年曾追随姻亲徐乾学植党营私,与明珠一派争权夺利,贪赃枉法,致使白玉微瑕。如若不是遇到先帝这样的明君,想善终恐怕就有些难了啊!更枉论得到‘文恪’这样的谥号!”

允禵与黎若芸点头称是,允禵见气氛又有所沉重,忙用别的话岔了过去。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章 亦真亦假(已修)

辞别李煦出来,一种奇异的气氛突然笼罩在二人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各自一人一骑,默默不语,径往西直门内南草厂胡同的十四郡王府而去。

良久,允禵打破沉默,笑谓黎若芸道:“芸儿,记得你我初遇之时,你曾言及你与家人失散,而你所说的家人,包括父母和弟弟,对吗?”

“对呀,”黎若芸奇怪地看了允禵一眼,答道,“有什么问题吗?还有,请十四爷以后别叫我什么芸儿,叫我子夜即可!您答应过对我以男儿之身看待的!”

“当然,爷答应过的事情岂会有不从之理,我只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叫你芸儿,当着人面当然就会叫你子夜了。毕竟芸儿才是你的真名字嘛!”允禵无赖地一笑,不等黎若芸反诘即接着说道,“既然你家中只有父母弟弟,那么你刚才对李煦说江南科场你哥哥乃是受惠之人,此话何解?又言及你从小父母又亡,又是何意?小王愚昧,还请指教!”言毕,目光如炬,紧盯黎若芸。

黎若芸听完允禵的话,又见他如此看着自己,心中一惊,随即定下心来,卟哧一笑道:“我以为是怎么了,就这事呀?这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地防贼似的盯着我看!”

说着,正色说道:“十四爷,您自打生下来就是阿哥,从小到大,向你行礼的人多了,您当然觉得受一个人所拜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呢?”

黎若芸停顿了一下,抬头仰望天空,良久,才幽幽地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十四爷,我出身寒微,自小没受过什么以大礼相拜,何况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我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对李大人的事迹略有所闻。”

“李大人为官清廉,他所治理过的地方风清吏肃,他任苏州织造之时,结客江乡,文酒高会,诗歌词曲,书画琴棋的活动,对东南的安定、社会的安定起了不少积极作用,也为康熙盛世增加了不少色彩,可谓政绩斐然。据说李大人调离韶州时,韶州人为他立《去思碑》,建‘遗爱祠’。郑际泰在‘去思碑文’中说道‘全无白璧之瑕,久有青天之誉。’”

黎若芸沉默了一会,方继续言道:“如此清官,黎若芸尊之有余,唯恐敬之不恭,怎敢受他之拜!假若如实说出心中所想,必被视之当面阿谀,岂不是对老先生的渎亵吗?如此对老先生无礼之事,黎若芸断不屑为!情急之下,只能对老先生有所欺瞒,编一个哥哥出来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即使是骗了老先生,也只是小过罢了。”

一席话听得允禵动容不已:他千猜万猜,再也想不到黎若芸说谎的目的是不肯当面赞美李煦,让人疑似阿谀,因此使老人的清誉受损!

欲待致歉,却看到黎若芸眼望远处,幽然长思,略显稚嫩的脸上有着与他年龄不符合的悲愤与惆怅,鼻梁高傲地挺立着,宛如一尊不可侵犯的女神!不由得有些痴了。

良久,黎若芸清醒过来,微叹一声,道:“十四爷,初见您之时,我已是两世为人,那时,我骗了您,我不是与家人失散,我是孤身一人。我从生下来就没见父亲,自打六岁起,母亲离开了我,我就成了孤儿。

“幸好后来遇到师父,他收留了我,教我读书认字,也教我武功,虽然他对我很严厉,严厉到苛刻,但是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我好,为了我能够成材!”

说到这,黎若芸想起自己执行最后一件任务时候的遭遇,不由得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出来。忙忍住眼泪,接着说道:“后来,师父不幸身故,这世上只留下我一个人。天地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地!于是我随波逐流,开始浪迹天涯,那时也不知道要女扮男装,走到娘子关时只觉又累又饿,不知怎的就晕倒了,幸亏您救了我!

“一开始刚清醒的时候,虽然说您救了我,可是我不知道您的身份,自不知道您是好人还是坏人,当然不会答应和你来京了,也就随口说了谎。可是十四爷,就如您今日所说的一般,当以诚挚待友。李大人一介清官,为子夜所尊敬,十四爷亦待子夜不薄,子夜岂敢再事欺瞒!”

(某相:在黎若芸的心中,抛开那个人收养他的目的不说,他对自己也真的是尽心尽力了,自己一身的文韬武略都来自那人,虽说打小儿对他都很严厉,可是他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

更何况,据自己临死之前那个人说的话,是自己父亲对他不仁在先,以那个人的心境来说报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而现在,自己已经是生存在另外一个空间,无论是做为黎若芸,还是王建东,他都不想再背负这样沉重的压力了。他只想完完全全地抛弃前节的一切,宁愿如自己所说的一般,是因为师父身故才会再次成为孤儿的!)

听完此言,允禵再次动容,不由惭然道:“贤弟仁心,上达天庭,是愚兄多疑了,得罪之处,贤弟勿怪!”说完,偏腿下马,也亏他能放得下身段,抱拳一揖,就要弯下腰去!

黎若芸却不敢受他如此相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待要下马阻止,已是不及!情急之处,故伎重演,一边下马,一边急吐内力,欲待阻止了他。却忘记了这允禵不比李煦,亦是精通武功之人,内力到处,如石沉大海,被他消于无形!刚一愣间,那允禵已是施过礼了,站直了身子,嬉嬉笑着,望定了黎若芸。

黎若芸看着他有些无赖的样子,只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说了一声:“十四爷好身手,小民甘拜下风!”遂又偏腿上马,不再理他,径自前行。

这边,那允禵跟在黎若芸身后,没话找话地说:“芸儿,你刚才用了几分内力呀?有没有三分呀?爷我可是用了五成的内力才能消除压力的,算起来还是你高明呀!”

黎若芸哭笑不得地叹口气,回头笑谓允禵:“十四爷,我的大哥,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无聊吗?像个王爷说的话,做的事情吗?”

允禵一脸讪讪地笑:“贤弟说的是,我也觉得有点无聊。不,不是有点无聊,是很无聊。可是没办法,你不说话,我觉得气氛有点沉闷,只好自说自话了。”

黎若芸笑着看向允禵,语气略带嘲讽:“十四爷,你也是办老了差的人,譬如说在宫里,在军机处,又或者说在上书房,如果大家都不说话,如果皇上不说话,你会不会也觉得气氛沉闷,然后说点无聊的话出来调节气氛呢?这点子心理素质都没有,怎么当王爷的?又是怎么做大将军王,怎么带兵的?”

允禵看了看黎若芸,没有说话,只脸色突然变得暗淡下来。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一章 初探虚实(已修)

一时没有听到声音,黎若芸回头看了允禵一眼,只见他的脸色突然应得暗淡,黎若芸突然醒悟过来:这话说的有点严重了!允禵这个王爷,比别个王爷不同!

后世曾有传言说,康熙的遗诏说“传位十四阿哥”被雍正和隆科多改为“传位于四阿哥”,由此才夺得皇位。

(其实说实话,黎若芸对此并不相信。因为在清代及以前的时候,“于”这个字还没有出现,这个意思对应的字应该是“於”才对!根本就没有把“十”改为“於”的可能。

(况且,以那时的文字格式而言,如果说“传位十四阿哥”,根本就不通,中间是应该有一个介词“于”来连接才是,以方苞和张廷玉那样,能边听皇帝讲白话边用文言来拟旨的文学天才,是断然不会犯这种超低级的错误的。

(而且,大清满语为国语,如传位诏书这样重要的圣旨,是要用满汉两种语言同时封档的。四与十四相差何其悬殊?而且定会在排名后面加上名字的,所以此说没有任何的根据。更何况,在每次拟完旨之后,皇帝还要审视了才会用玺的。黎若芸不会相信,某相当然也不信了,吼吼!)

允禵当初出去带兵,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他是圣心默许的继承大统之人,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在带兵期间也做了大量的工作,收买了胤祀安在他身边的钉子鄂伦岱,命他回京看着八爷,既然皇上不立太子,一听到康熙的死讯,立刻就“将十万大军”杀回北京争位。

哪知那鄂伦岱一进京就没有了消息,后来才知他竟被雍正收买了!更想不到的是康熙居然有遗诏,“不是皇帝料儿”的雍正堂而皇之的作了九五之尊,原先斗得你死我活的阿哥们一个个俯首称臣!

更没想到雍正即位,一道圣旨,顷刻间便下了他的兵权,只让他带了十名侍卫进京,且一路都有兵马暗自相随。

回到京来,因见八阿哥他们还没有被扳倒,雍正的皇位并不稳当,遂在康熙的灵柩前大闹一场,想着危险与机会并存,一举搅乱北京朝政,事情也许尚有可为。万没想到被雍正几句话堵了回来,而八阿哥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只好作罢。

雍正封他为郡王,给他亲王的俸禄,却无亲王之实,实为明升暗降。试想如此一来,他的心情怎么会好,又怎么会愿意提起朝政,提起当今皇上雍正呢?

想到此,黎若芸不禁觉得有点歉然,忙一揖道:“子夜山野之人,说话不知轻重,请王爷原谅子夜无心之过!”

这边,允禵已是缓过颜色来,想想是自己心中有疾,黎若芸并不知这个中的许多事情,怪者何来?他又岂会因此而责难黎若芸?遂笑道:“芸儿不必如此,说笑罢了,我岂会怪你?更何况是我自己无聊在先嘛!只你这般伶牙俐齿,将来我怎么给你找婆家呀?有谁敢要你呀?”

允禵这番话听得黎若芸脸上一红,方才想起自己已转世为女儿身这个事实,不由得胸中一痛,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长叹一口气,黎若芸幽怨地说道:“十四爷,承你不弃,对我以兄弟相称,说实话,小弟我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错投女身!想我黎某,师父有着经天纬世之才,在他的教导下,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历史文学无所不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三十六门兵器件件拿得起放得下,熟读史书,精研兵法,女红刺绣却连边都不沾,一根绣花针都拿不了!如此性情,却投了这么个柔弱的皮囊,岂不让人恨煞!

“也因此,黎某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嫁人这件事。对于男人皆以同性之视,并不是黎某有断袖之癖,盖因世间大好男儿,黎某当以兄弟视之,以手足视之。所以,如果十四爷真的以为黎某可交,就请十四爷以后对黎某以男儿之身相待,黎某当感激不尽!”

深深地注视着黎若芸,允禵再次对她的话感到动容,他再也没有想到,黎若芸那娇小玲珑的体内,竟藏着这般深沉的怨怼;那看似柔弱的面孔,竟有着如此的坚韧和刚烈!

最晚明天,去平山查勘她行踪的人就会回来了,如果说她那两个时辰的行迹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的话,自己当是可以对她真心相交了!这人文武双全,头脑又极为灵活,确实是个难得的帮手!自己如若对她有其他别的想法,则是对她的猥亵了,也可惜了她这男儿心志了!

想至此,遂抱拳一揖,正色说道:“贤弟心意,小兄明白了,以后,贤弟就是黎子夜,再没有黎若芸这个人存在了!子夜贤弟,以后,我再也不会对贤弟提起嫁娶之事,请恕小兄方才唐突之过!”

黎子夜笑道:“呵呵,没有那么严重,十四爷,我看前面有个剃头担子,想正式的把头发剃掉,您是先回府呢,还是等我一阵?”

(某相:从现在开始,正式更名为黎子夜,黎若芸这个名字只会偶尔出现了。省得我说是黎若芸,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却全是黎子夜!呵呵,主角是第二次改名字了。没办法,谁让他从一个男人变身成为女人,却又不安守“妇道”呢?!)

允禵一看,笑道:“罢了吧贤弟,你往那里一坐,脱下帽子让人给你剃头,我敢说不出明天,九门提督就会有人来找你了。好好一个女儿家,剃了头发要改扮男子,你存的什么心?有什么打算?可有什么阴谋?还是回府以后我让人给你剃吧。”

黎子夜听允禵这一说,想一想也对,是有点惊世骇俗了一些,便不再坚持,笑着点头答应了。

二人继续前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说话间到了西直门内,一街两行到处有人在扫雪清道,看着二人过来,常常会有人抬起头看漠然地看他们一眼,又低头干自己的事情。

突然,允禵低声轻吟:“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成山阿。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就是帝王也是一样啊!”

黎子夜突听允禵如此一说,不知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方问:“大哥您说什么?”

允禵垂下了头,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起了我的皇阿玛,他老人家英雄一世,创下了熙朝盛世,这才去世几天?我们兄弟还沉缅于天之悲中,人家的砧板却都在响了,照样儿准备过年。贤弟,你说人生于世,到底有什么意思?”

黎子夜听了这话,忙安慰道:“十四爷想多了。我来北京这几天,住在那伯伦楼。里面住的多是进京入闱的举人们,北京成里店铺多,想趁此机会赚取那些举人老爷一点钱罢了。”

允禵又出了一会子神才说道:“阿夜,你初来北京,对北京不熟,你不知道,往年的西直门,像现在这个日子,已经是快过年了,那份热闹简直是不得了。什么肉肆行,富粉行,成衣行,黄金行,珠宝行,绸缎行,海味行,药铺,洗衣店等等,纵然比不上正阳门外棋盘大街,那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如今却是家家关门,户户封店,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悲风凄雪,遍布缟素。哪有个新朝开初的繁华呢?”

这话说得黎子夜倒觉得无言以对,思量着说:“大雪下了这么多的日子,寻常人家有的可能连菜也吃不上,怎么能同往年比呢?况且现在正是国丧期间,我在路上听说,当今圣上在圣祖爷灵柩前即位诏谕,严旨全天下为圣祖爷心丧三年。虽说是新朝纪元,然而圣丧未除,百姓们尊旨行事,说不得只好凑和着过年了。”

允禵听得子夜此言,却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良久过后,放才幽幽地叹道:“话是这么说,我一头觉得我们兄弟还沉浸在悲痛里,别人却已经在过年了;另一头又觉得这种情景断然不像是个新朝伊始的样子,唉,俗话说事不关已,关心则乱。不管怎么说,当今圣上是我嫡亲的哥哥,我虽不怎么理政,却也实打实的是个黄带子阿哥,对于我们来说,家国一体呀!对了,阿夜,你是满人还是汉人?”

子夜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他自己当然是百分之百的汉人,可是他现在投身的这个乔引娣,却是半满半汉,而且和允禵同出一脉,允禵就是自己的亲叔叔!

当下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娘是汉人,可是我爹是个旗人。当年我娘怀我的时候,我爹已经离开了,他知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还是一回事呢。”

子夜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乔引娣的身世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同样是私生子,也同样是遗腹子,同样是从小跟了母亲生活没有见过父亲的面!乔引娣的母亲怀了乔引娣,为族人所不容;自己的母亲怀了自己,被父亲的家庭从香港赶回了大陆;在生命最后的关头,乔引娣与父亲双双自杀,而自己在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后也被人杀死!

想到这里,穿越以来第一次,子夜对自己现在赖以寄身的躯体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灵魂是在一个活生生的肉体里!

允禵听了子夜的回答,心中已是雪亮:这不知是哪个旗下纨绔子弟昔日所遭下的孽,这种事情,简直是太多了!

想着,口中言道:“那你也算是满人了。阿夜,我拿你当兄弟,有的话,我也不怕说给你听。昔日八旗入主中原之时,咱们满人满打满算,只有数十万人,可汉人是多少?是一十八省,那是百兆众生哪!把满人放在里面,撒胡椒面似的,看都看不见!为了满汉统一,太宗皇帝,世祖爷,还有圣祖爷做了多大的努力!

“可是在汉人的心里,咱们满人,始终是‘夷狄’。熙朝的时候,那个朱三太子造反,口号是‘夷狄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这新朝始立,内有朱三太子一行虽死不僵,打的旗号‘反清复明’,外有青海罗卜藏丹津虎视眈眈,看似平静,却处于动荡之中。圣祖爷泣心沥血所建立的盛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一席话说得子夜心中感慨不已:这番话,如果不是没有任何的防备之心,做为一个皇阿哥来说,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定了定心神,边思量边答道:“十四爷说的不错,为了满汉统一,大清朝几代皇帝确是费尽了心血,就是十四爷那话,关心则乱,十四爷做为大清朝的王爷,当然是想事事求全了。然而子夜以为,天下之事,并不像十四爷想的那么糟糕。

“十四爷请想一下,在满清还没有入关的时候,就已经收服了不少汉人的心,这才会有汉军旗的产生,远的不说,像李煦李大人家,以及梦阮之祖,在蒙圣祖爷恩典编入正白旗之前,不就是汉军旗吗?他们不是对大清朝忠心耿耿吗?由此即可证明太宗皇帝的心思没有白费了。

“想当年,圣祖爷去孝陵祭大明洪武皇帝的灵寝,以盛世英主,千里来朝,恭谨侍奉大明祖庙,竟对前朝开国皇帝执臣子之礼,行的竟是三跪九叩的罗天大礼!后来去山东谒孔庙,拜先师,竟也执的是臣子之礼,这是历代帝王朝孔所没有过的!此行一举收服了天下汉人之心!

“这几天,我闲着没事的时候,也曾到清真寺去转了转,听得寺里的阿訇说,自打咱们大清入关,顺治爷坐了北京,前头几年闹兵荒,后头几年年成不好,中间还夹着鳌拜一个劲儿的圈地,整整三十年,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拖圣祖康熙爷的福,总算从康熙十年起,能在每年安安生生的过斋月,做礼拜了。

“所以说这天下,无论满人汉人,又或者是回人,对圣祖爷创下的熙朝盛世都是敬佩莫名的,对圣祖爷的仰慕爱戴之情都是发自内心的。即使当今圣上没有这道诏谕,我想,圣祖爷龙驭归天这才多长时间,大概也没有什么人会喜气洋洋地过年的吧?更何况这是北京城,京华帝撵之地,受先帝爷的泽被更深更重,当然会显得冷冷清清的了。

“如十四爷所说朱三太子一流,撮尔小人,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至于青海罗卜藏丹津之辈,现在新朝伊始,皇上还顾不上料理他们。话说回来,他们现在还不配让朝廷看做是什么心腹之患。子夜相信,一旦朝廷发兵,顷刻之间就会土崩瓦解。

“十四爷,我在民间时就听说,雍正爷龙潜之时,办事认真,对民间疾苦甚为知情;来京路上,托十四爷的福,一直住的是驿站,有时候也跟那些驿丞闲聊几句。进京也有几天了,在酒楼里也听了一点小道消息,都说当今圣上体查民情,力图刷新吏治。想必不久以后,圣意到处,贪官污吏或被惩处,老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十四爷也不必太伤感了。”

允禵默然,良久方笑道:“贤弟所言甚是,皇帝是我嫡亲的哥哥,我对他知之甚祥,他原就是伶俐之人,确是我多虑了。前面就到家了,老门子应该是已经看见我们了,你看,他已经迎上来了。咱们回府再谈吧。”当下打马前行。

饶是黎子夜再是伶俐也想不到允禵这番话原有试探他的意思!然而在王建东的时代,或者说在“子夜的海”时代,黎子夜早已经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和性格,何况在他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导师是“红学会”的成员,常常和他这个得意门生谈起清代文学,也曾有意让他也加入红学研究的行列,为了能和这个他甚为尊重的可爱的小老头抬杠,他也确实对清文学和清史下过一番大功夫去研究,也因此他对清史知之甚祥。

所以,尽管他没有想到允禵是在试探他,然而这番话却也是答得滴水不漏,圆滑自如。允禵把他的答话掰开了揉碎了好几遍,也想不破他对当今圣上雍正的真实看法和态度!

这里,子夜看到允禵已是打马前行,当下不及多想,忙也纵马跟上。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二章 礼遇有加(已修)

到了门口,不等那门子上前,允禵已是飞身跃下,等子夜下马以后,接过子夜手里的马缰,并随自己手中的一起扔给门子,示意子夜随他进府,边走边问已经迎上来的管家:“我大半天没回来了,府里有什么事情吗?福晋呢,午膳过后可用过药了没有?”

管家忙陪笑答道:“回主子的话,府中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十三爷派他府上的文头儿来传话,说今儿个傍晚要过来,和主子吃酒耍子,还说如果方便的话,请爷一并儿请了什么黎爷相陪。奴才听得稀里糊涂得,说从来就没爷说起过什么‘里爷外爷’的,却让奴才去哪里请来?那文头儿笑着说‘我们爷说了,只要和十四爷一说,十四爷就知道了。’奴才想着,奴才竟是个猪脑子,跟了主子爷十几年了,还真的想不起来爷认识什么黎爷的。又怕文头儿笑话奴才,只得笑着应了。

“福晋今儿个中午身子大好,午膳进得挺香,吃了一小碗京丝银挂的细面,并一碟子小菜,还有小半个窝头。用完膳后还小睡了一会,起来以后彩霞侍候着用了药,现如今有彩霞和彩云陪着说话解闷儿来着......”

那管家只管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允禵已是笑骂道:“你个狗才,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偏自絮叨个没完,没得叫人笑话爷素以军法治家,怎么就能教出你这么个物儿来?快些子闭了你的狗嘴,听爷给你吩咐差事。”

“是,”那管家又是一笑,忙道,“奴才的这点子牛黄狗宝别人不清楚,爷您还能不清楚?奴才听爷吩咐就是。”

允禵又笑骂了他一句,遂一手拉过子夜对他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睛给爷看清楚了,也记清楚了,这位就是十三爷说的黎爷,是你主子我结义的弟弟,以后就住在咱们府中了,你叫人把后西院里面的那个小跨院收拾出来给黎爷住,并派几个人去随身服侍黎爷,嗯,人不要多,找两个老诚厚道的丫头就行。

“黎爷的月例,先按福晋的双倍供奉,有什么额外的用项,如果我不在的话,可先从账房支取了再回奏于我,用多少就取多少。记得,以后黎爷就是这府中的半个主子了,你们以什么样的心境儿对我,就当以什么样的心境儿对待黎爷,稍有差池,我是断不会轻饶的。黎爷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告诉众人不得横加干涉,听明白了吗?”

一番话说得那管家如堕云雾一般,看着这个容貌姣好,状若处子的“黎爷”,不知到底是何来头,当得允禵如此厚待。最要紧是允禵所说的那个小跨院,原是允禵与心腹之人密谈要事的地方,如今却让这个人入住,越发的是让他疑虑重重。

但就是允禵那句话,他“素以军法治家”,疑虑归疑虑,对于允禵的话却从不敢打个折扣,忙施一礼答“是”,并一字不漏地把允禵的话重复了一遍,再恭敬地对子夜说道:“奴才尹桑,见过黎爷,给黎爷请安。奴才忝为十四爷府的管家,黎爷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就是。”说着一掀衣摆,利落地跪了下去。

子夜忙道:“快快请起。”准备伸手去扶,那允禵早料到他会有此举,一把拉住他道:“阿夜,我的奴才就是你的奴才,他拜你是应当应份的。”

子夜无奈,只得做罢,回头对允禵道:“十四爷,小弟不用别人服侍,也当不起十四爷如此礼遇。如果爷真的想让小弟在此居住,就请收回成命,随便有一间屋子居住即可,不用这么麻烦的。”

允禵执了子夜的手,真诚地说道:“贤弟如此人物,我岂肯对你如那般清客一样随便,你如果认我这个大哥,就听从大哥的安排,弟本达人,不必过分推辞。”

说得子夜一时无话可说,心想久闻允禵仗义轻财,真是名下不虚,对自己一个初次相交的人竟然如此礼遇,如若不允,倒是负了他这一片真心相待之情了!

那子夜本也是一豪爽男儿,不拘小节,遂不再辞,只抱拳道:“如此,就叨扰吾兄了!”

言罢,二人相视,莞尔一笑。

当下二人向堂屋走去,允禵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子夜笑道:“阿夜,哥子我不拿你当外人,你既然住到府里,几个侧福晋倒也罢了,以后相见时再介绍你认识。按理来说,你自当前去拜会你嫂子完颜氏的。只你嫂子这几天身子有些不适,过两天身子好一些了再说吧。”子夜笑着应了。

允禵又回头吩咐管家说:“尹桑,去叫剃头的带着他的家伙什到书房来,你黎主子要剃头。”

那管家答应一声,忙自去了。

没一会,就有剃头的来到书房,允禵吩咐其他人出去,只留下管家一人侍候。子夜看了他们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摘下了帽子,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如泄而下。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暗笑不已。只在心里奇怪这主子原不是好色之人,即便说喜欢一个女子,哪怕是出身再不好,为她抬个旗籍也是易如反掌之事,福晋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主儿,一直与几个侧福晋处得极好,为什么要这个女子剃了头做男儿打扮?这么个做智做伥的,是什么意思?

突听那允禵阴森森地说道:“黎爷是你主子我的结义兄弟,断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女子,从今以后,你们只拿黎爷当‘主子爷’般看待,有谁敢把眼前看到之事说了出去,爷准能灭了他满门,爷的话从来不重复第二遍,你们两个,听清楚了吗?”

一席话说得管家并那剃头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头到脚底嘶嘶地冒了出来,忙跪下回话:“是,主子,奴才听清楚了!”

子夜自认识允禵以来,还没有听过他以这种口气说话,也是心里一惊,复又暗自叹息:“这就是真正的封建贵族了!别人必须以他的意志为意志,以他的思想为思想,不听他的,顷刻之间就让你人头落地!只不知现在的允禵,和那个对自己礼遇有加,又诙谐有趣的允禵,哪个才是真正的允禵?!”

当下子夜剃完了头,揽镜一照,不禁笑了:镜中的自己额头剃的滑溜精光,哪还有个女子的痕迹,纯粹一眉清目秀的大辫子英俊后生!

允禵也抚掌大笑:“妙哉,又一俊美男儿横空出世,如此相貌,如此人才,端的是高山出美玉,深海有蛟龙啊!贤弟若是去那扬州烟花之地走上一走,怕不是满城空巷,美女竞相随之么!”

一席话说得子夜并管家都笑了,子夜尚不及开言,那管家已是凑趣道:“爷说的对,谁说不是呢?黎爷好相貌,怕是那潘安再世也得落于下风了。以后黎爷出门可得小心点了,别叫人回头把咱郡王府给围了。黎爷不知道,咱们满州的旗女不比汉女,可胆大热情着呢!”

允禵与子夜再也忍不住了,相视大笑。允禵笑骂道:“你这狗才,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只这个马屁拍得爷甚是舒服。去,到账房支十两银子,你和那剃头的一人五两。”

那管家忙躬身称谢,笑着说:“两个主子爷开心,就是奴才的孝心到了,倒也不为主子的赏银。另外,黎爷的住处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主子和黎爷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唔?唔。”允禵沉吟了一下,“去看看也好,你黎主子也累了,爷我也还要进去看看福晋,阿夜,你也好歹休息一会儿,晚间十三哥还要过来和你品酒论诗呢!”

子夜忙道:“既如此,十四爷就进去看望福晋吧,我有管家陪着去就行了。”

“唔,也好。”允禵想了想,笑道,“那我就不随你进去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说出来让尹桑去办,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尹桑,好生侍候着你黎主子,如有简慢之处,惹得你黎主子不高兴了,爷饶不了你。”

那管家忙陪笑道:“爷放心,慢说爷吩咐过黎主子是奴才们的半个主子,说句不知高低的话,就黎主子这份人才,奴才也断不忍心让他有不开心之处。奴才当以事爷的心服侍黎主子,爷回头别因为奴才太忠于黎主子而寻奴才的不痛快,那就是奴才的虔心到了。”

允禵笑骂道:“你这狗才,越发的被爷和福晋惯得无法无天了,竟敢拿爷的话来堵爷的嘴,寻你主子的开心了。还不好生侍候着你黎主子去休息,爷也要进去了。贤弟,你去小憩一会,我过会还要出去,回来以后,我差人来叫你。”当下向子夜含笑点头示意,径自去了。

这里,管家自引领着子夜前去小跨院休息。

黎子夜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醒来已是天快黄昏了。他也不忙于起身,就那般躺着,睁大了眼睛望着屋顶,只觉自己今天的际遇太过离奇。

只因不能见死不救,从马蹄下救出了一个小男孩,不想这小男孩居然是少年时代的曹雪芹;冲撞曹雪芹的居然是有一面之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允禵;而那允禵居然对自己礼遇有加,以贤弟相称;随后遇见了雍朝第一贤王允祥,对自己也是亲切友好;然后又遇到李煦,还和曹雪芹结拜为兄弟!唉,这一天的经历,真是太奇怪了,告诉谁谁都不会相信的!

自己以后要怎么办?原计划是先敷衍着允禵,然后有机会就抽身走人。可是允禵对自己这么推心置腹,他又答应对自己以男儿相待,那么应该就不会有二月河小说中那种乱伦的事情发生吧?

说实话,允禵对自己这么好,如果不告而别,不要说别人了,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这种行径,断不是大丈夫所为!

更何况,允禵就快大难临头了,如果自己不知也就罢了,明明知道却不肯相告,甚至于是故做不知,也不是大丈夫所为!

可是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呢?如果现在对他说这些的话,会不会有交浅言深之嫌?

正自胡思乱想着,一个丫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到他睁着眼睛,忙自一福,笑道:“爷醒了?爷这一觉好睡,十四爷已经派人来看过两次了,说等爷醒了就请过去,他和十三爷在等爷呢!”

子夜一愣:“哦?来看过两次了?十三爷已经来了吗?怎么不叫我?”忙自起身。

那丫头忙边陪笑边服侍道:“十四爷吩咐说如果爷没有醒就不要惊动。否则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耽误。十四爷还派人送来几套衣服,爷看看中意不?如果中意的话,今天爷想穿哪套?”

子夜扫了那丫头手中的衣服一眼,无所谓地说:“没有什么中不中意的,我对衣着向来不讲究的,随便哪套都行,你看着办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一边为子夜挑着衣服,一边说:“回爷的话,奴婢是正黄旗人,是十四爷的包衣奴婢,贱名叫明秀,管家说奴婢还算机灵,就派奴婢来侍候爷了。还有一个是汉人,叫阿英,十四爷救了她的命,家里没有人了,无处可去,十四爷就收留了她,她比奴婢大一岁,管家刚刚叫她出去了。爷,您就穿这套紫红色的可好?”

子夜边洗脸边听那丫头脆生生地回着话,这辈子,不,准备地说,是上辈子从没有被人这样周到的服侍过,也从来没有和女孩子这样相处过,只觉得恍惚若梦,一种从没有过的“家”的感觉悄然而至!

听到明秀问他,正要回话,却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回头去看,眼前一亮,只见女子亭亭而至,上身葱黄马甲,左襟绣着一枝红梅,里面是一件藕荷色的旗袍,脚下一双“花盘底”,一双秀眉弯曲有致,眼仁若杏。

正暗自欣赏着,那女孩子却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扭捏了起来,抿嘴儿一笑,弯腰福了一福道:“爷醒了?爷吉祥,奴婢阿英见过主子,给主子请安。”说着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子夜忙伸手去扶,笑着说道:“不必如此多礼,阿英,还有明秀,既然你们被派来服侍我,就得担待我的习惯。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当不得这么大的礼数。我也知道十四爷家法大,所以,以后当人面的时候,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规矩。但是没人的时候,你们不用这么小心谨慎地服侍我,随便一点就行了。最主要的是,以后不要对我下跪,我不习惯。”

那阿英被子夜这么伸手一扶,早已是羞红了脸,却不敢自己抽出手来,忍着心中的剧跳听子夜说完,蚊子哼哼似的与一旁暗笑的明秀同声应道:“阿英(明秀)谨遵爷的吩咐。”

子夜此时方觉自己的不适宜,也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情急之下,松手掩饰地笑道:“比如说现在,你不愿意让我拉了你的手,你就大胆地说出来,或者直接抽出手就是了,何苦这么委屈了自己呢?”

阿英一惊,双膝一软,早已又跪了下去,口中言道:“阿英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阿英不敢放肆。”

子夜叹了口气,知道她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遂不再说话,接过明秀手中的衣服,谢绝了她要帮他穿衣的请求,自己穿戴停当。

一时收拾利索,早有一个男子过来请子夜去书房见允祥和允禵,听他说话口音,知他是个太监,没有说什么,只跟随他径自去了。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三章 君臣兄弟(已修)

允祥是在大约未时末(某悦:相当于现在的下午三点左右)来到允禵府中的,那时允禵和黎子夜刚回来不久。允禵进去看过福晋,还没来得及出去,下人就说允祥来访!

允禵只好去书房见过允祥,见面之后才知道允祥此来,另有目的。

雍正登基已经快一个月了,可皇太后乌雅氏还是不肯受封!

按照清宫规定,只有嫔以上的后宫主位(包括嫔这个级别在内)才有资格抚养皇子。而雍正出世的时候,乌雅氏还只是个“常在”,是没有资格扶养自己的儿子的,乌雅氏在胤禛(雍正)两岁的时候才被册封为“德嫔”。因此,胤禛从小便和乌雅氏分开而居,由皇贵妃佟佳氏抚养到她病逝为止(当时胤禛十一岁)。

正如雍正自己所说,“生恩不及养恩大”,或许在当时胤禛的眼中,养母佟佳氏才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因此,雍正和亲生母亲乌雅氏的感情远不如养母佟佳氏。

十一月二十日,本是雍正登基的喜庆日子,按照惯例,皇帝登基前,应先到皇太后处行礼,礼部官员按照雍正的旨意,提前一天将登基的程序启奏皇太后,谁知乌雅氏却说自己与新皇帝雍正登基没有关系,不肯接受行礼,不愿接受“天子以四海奉养圣母一人”的威福,这弄得雍正精心准备的登基大典差点泡汤。

今日早朝过后,雍正留下允祥,说让他陪着奕棋,允祥看他的神情有点恍惚,就知道有事情要说。

不出所料,一局没完,雍正就叹了口气说:“十三弟,母后受封一事,内阁翰林院已将尊号拟好,为‘仁寿’皇太后,母后的表文、册文,还有金册、金宝等证明文件和仪仗程序的各项准备事宜也都弄好了,钦天监也已挑好黄道吉日。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朕已禀过母后,而母后却以圣祖的葬礼未完成为借口,既不接受皇太后的尊号,也不肯从永和宫搬出(皇太后得住宁寿宫)。你瞧着可如何是好?”

允祥愣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边思量边回话:“皇上,皇太后对圣祖情深意重,圣祖的驾崩,对皇太后打击太大,一时之间,感情和思想上不能接受也是有的。可否请皇上再多给皇太后些时日?”

“唉!”雍正喟然长叹道,“老十三,这里没有外人,朕有些话,也只有对你才能说。皇父驾崩之时,母后哀痛欲绝,决心随皇父殉葬,不饮不食。朕叩头痛哭,上奏母后说:‘皇考以大事托付给我,今母亲执意以死相殉,那儿臣更有何依赖?将何以对天下臣民?那我也只好以身相从了。’经过再三的哀求,母后才放弃寻死的念头,勉强进食。自此以后,朕每晚都要亲自到昭仁殿去详细询问值班太监,得知母后一夜安睡后,才放心的回到守灵的地方。

“当初得知圣祖托付大考于朕,母后曾说过‘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梦想所期’这话。十三弟,朕明白母后说这话的意思。朕自幼失爱与母后,由孝懿仁皇后抚养,致使母子关系互生隔阂,陷于淡漠的尴尬境地。

“朕坐这个皇位,本来就有人不服,他们散布流言,制造事端,以发泄愤懑之情,想动摇朕刚刚成立的这个新朝。

“对于这些人,朕可以公盖私,严厉打击,反正朕有‘猜忌多疑,刻薄寡恩’的名声,谁要是负了朕,朕绝不饶他。可是十三弟呀,她老人家可是朕的亲娘哪,连她也不成全朕!朕知道,她自小儿便偏爱十四弟,只她这样做法,将置朕于何地呀?难道说朕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么?母子相疑若斯,当真如汉人所说的‘权杖狰狞血犹在,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雍正说着,豆大的泪珠顺着那坚韧冷峻的脸滑落了下来,那一刻,他显得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脆弱!

允祥自小就与雍正交好,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伤心绝望的“四哥”,只惊得浑身冰凉,卟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只叫得一声“皇上”,却不知道要怎么样安慰他,只是叩头俯地不起,眼泪也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朕登基之时,第一次坐上那个位子的那一刻,才明白为什么帝王称自己为‘孤’,为‘寡’!那是多么长的龙椅呀,并排儿能坐三个人还能略显宽敞。朕就那么坐在上面,三边儿都沾不上,背不能靠,肘不能放,两个肩膀孤零零地抬着一颗头!看着站在底下的你们,突然就觉得这中间隔了一堵墙。想着为了这个位子,弟兄们二十多年来宫闱相斗,骨肉相残,有个什么味儿呢?”

这一席话听得出来,雍正确是心中烦乱,允祥也听得感动不已:这确是诚恳交心之语了!遂又深深地伏下身子,抹着眼泪,兀自抽泣着说:“皇上,‘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弟惭愧,不能为皇上分忧。

这边,雍正自觉有些失控,抬头看着康熙给他的那几个字“戒急用忍”,深深地吸了口气,调节了一下呼吸。

眼见允祥也伤心得难以自控,亲手扶了起来,温情地笑道:“好了十三弟,是你四哥不好,惹得你也难过起来。”

“唉,”雍正叹了口气,“老十三,你不要如此说。你办差之时,事无巨细,事必亲躬,圣祖对你也很是喜欢。你自幼儿便跟着四哥,晨夕聚处,形影相依,体朕心如已心,只这一点,无论是别个兄弟,还是臣下,都是不能比的。你四哥心中不快,不对你说,又能对谁说呢?起来吧,朕留你下来,是有事要求你的!”

允祥一惊,忙又叩头:“皇上但有吩咐,臣弟无有不从,不敢当皇上一个求字!”

雍正笑道:“你看,朕刚刚说完和你们有了隔阂,你就这样的又闹起生分来了。昔日那个‘拼命十三郎’去了哪里了?”

不等允祥答话,雍正接着说道:“朕与母后的关系,说句诛心之语,自幼以来,可能大都浮于礼节性的尊重。这种关系,既陌生,又熟悉;既频繁,又冷淡。十三弟,朕想着,你与朕不同,自你生母辞世后,你便为母后抚养,母后爱你之心比爱朕要多得多,你的话她老人家也能听得进去。因此上,朕想让十三弟代朕去求母后受礼,可否?”

允祥再也想不到雍正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无奈之下,只得答应:“臣弟谨遵皇命,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雍正温情脉脉地笑着,语气中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而是一定要完成!”

允祥一愣,忙跪下叩头:“臣遵旨!”

辞别雍正出来,允祥便往永和宫而去,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皇太后乌雅氏的性格,允祥知道的太清楚了。她和雍正一样,包括允禵在内,都颇为相像,都是十分的倔强而情绪化,一样的执拗,一样的感情用事。

允祥明白,雍正和乌雅氏之间的关系,正如雍正所说的那样,都浮于礼节上的尊重。尽管胤禛和生母乌雅氏有请安或祝寿等固定的见面时间,但在宫中的森严制度下,母子间似乎既无法亲近,也缺乏必要的交流和沟通。雍正即位后,对养母佟佳氏家族的封赏也是远胜于生母乌雅氏一家,这大概也是雍正一直想报答佟佳氏的缘故罢。

乌雅氏最疼的是允禵,而在康熙去世之前,允禵夺嫡的呼声很高,乌雅氏大约也一直以为康熙会传位于允禵,没想到一纸诏书下来,竟是这个不讨她喜欢的雍正得了皇位!

而且宫里宫外都传言说,本来钦定的继位人是允禵,但是雍正勾结了上书房大臣隆科多,篆改了传位诏书,又矫旨放了自己,让自己和十七阿哥允礼带兵围了紫禁城,又矫旨派人押解允禵回来,同时密令年羹尧夺了允禵的兵权,自此,才得到了这个皇位。乌雅氏对雍正如此的绝情,想必也是听到了这个传言了!

而乌雅氏在得知雍正即位后说“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梦想所期”。这句话似乎透出两层含义,第一是自己并不看好雍正,有怀疑的意思;第二恐怕是自己觉得应该另有其人,可惜最后大位得非所人。

试想想,允禵即位的呼声那么高,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的皇位被自己不喜欢的大儿子夺去,而且是矫旨篡位所得,本来可以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做皇太后,如今却成了“篡位贼子”封的伪太后,这怎能不让她气恼?

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

对于允禵这人,允祥也知之甚祥,他们二人可以说是师出同门,共尊法海为师。

允禵的个性十分率直,喜怒见于形色,这是他同胤禛截然不同处,并因此而为康熙帝所欣赏。康熙帝一贯认为“观人先心术,次才学。”“人当以立品为主,学问次之”,而心术与人品的优劣的重要标准在于为人是否坦诚。

他担任抚远大将军不久,在进藏时间问题上一度与圣祖爷发生意见分歧,遂即坦然奏明,敢于坚持己见,但一当被康熙所说服,认识到自己莽撞而乏周全处,便转而坚持执行康熙帝旨意,为清军收复西藏做好充分准备。

其后,允禵又不惧艰险,坚持请示亲自率军进藏,与朝臣中普通存在的对西征之役的强烈畏难情绪,形成截然对照。他在不同时期,不同处境下的表现,反映出其鲜明的处事风格及作风特点,那就是较少掩饰,直爽坦诚,勇敢强悍。

满清入关以后,英勇尚健的民族特性尽管已为很多皇室贵族所遗忘,但却仍然保留在允禵的性格中,并时时顽强地表现出来。

自己被圈禁了十年之久,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到底是被谁陷害的。在这十年中发生的事情,也是出来以后听别人说的,可是四哥这个皇位到底是怎么来的?自己的被释到底是不是矫旨?四哥即位以后,对隆科多礼遇有加,称“舅舅”而不名,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内情?

四哥即位以后,对自己大加封赏,理由是自己“十几年来,家计空乏,举国皆知”,光赏银就给了二十六万两!这是大清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自己坚决不受,却还是拗不过他,只得减半收取,拿了十三万;不仅如此,还要封自己为郡王,自己坚辞不受,这才做罢。如此对待自己,虽说在即位的时候自己立了大功,然而赏过于功,这中间,又有什么隐情?

经过了十年与世隔绝的圈禁生活,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处于皇子这种身份之下,要想能够善始善终,就必须要谨言慎行,敬恪有加,一旦涉及权力分配问题,决不能逾越一步,要分清楚父子义,兄弟情和君臣礼。要懂得把握尺度,能够独善其身才方可兼济天下,儒家不是讲“净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可见得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须先要“净口,修身”,然后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话说回来,若圣祖不是传位给四哥,若新君没有动手清除兄弟,那么自己还愿不愿意上朝堂,还是做个闲散阿哥?既然上了朝堂,会不会如现在这般的拼命?自己对于四哥,又几分是出于为臣之道?几分是兄弟情谊?几分是责任?又有几分是出于自保之道?

而当今皇上,自己的这个四哥,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为人极具心计,在储位之争中保持慎独,常自诩为天下第一闲人,然而就是这个“天下第一闲人”,在兄弟遂鹿之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在圣祖面前至诚至孝,适当展露才华,既不让人觉得无能,又不会锋芒毕露引起圣祖的嫉恨;对兄弟表示友爱,容忍为上,这样就使有才的人不嫉妒,无才的人把自己当靠山。有着旗人的剽悍英武;也有预政皇子的丰富阅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稳操胜券。但是他性格上猜忌多疑,刻薄寡恩也是真的。

昔日雍王府的管家高福儿,跟了雍正二十多年,还曾经救过雍正的命,只为了他向八阿哥允祀透露了雍亲王府的一些日常之事,就被雍正埋在雪堆里活活地闷死了;还有曾经跟随雍正,为雍正登基一事出谋划策,尽心竭力办事的那些人,在雍正登基之后,也一个一个的突得“暴病而亡”!

高福儿就不必说了,他背主弃义,任是谁了不能留他。可是那些雍王府的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会不会是因为知道的秘密太多而使雍正不能留他们在人间?

......

一阵冷风袭来,允祥突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轻叹一口气,允祥抬起头一看,已经到了永和宫前了。遂让人去禀报皇太后,说十三阿哥前来给皇太后请安。

不一时,传出话来:“如果十三阿哥是专为给太后请安而来,太后宣进;如果是为了受封一事给皇上当说客而来,就请十三阿哥回府去吧!”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四章 行令斗智

话说允祥领了雍正的旨意来游说太后,太后却传出话来说:“如果十三阿哥是专为给太后请安而来,太后宣进;如果是为了受封一事给皇上当说客而来,就请十三阿哥回府去吧!”

听得太后如此一说,允祥苦笑了一下,只得进去打个花胡哨儿,关于受封一事,半个字儿也不敢提!

从永和宫出来,又去养心殿向雍正回禀过了,雍正也无话可说,只是让他别着急,赶在吉日以前做好就行了,于是辞别雍正出了宫。

让随从先回府,一个人心事重重地信步由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贡院街,遇到了允禵和黎子夜,和他们说笑了一会,心里轻松不少,分手以后,突然想到:可以与允禵商量一下请求太后受封的事呀!毕竟允禵是太后最疼爱的亲生儿子,而且他这个人又极为聪明,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遂打道回府,让人去允禵府中传话,又想起那个诙谐可爱的“子夜贤弟”,就也一起相约了。

允祥是在大约未时末(某相:相当于现在的下午三点左右)来到允禵府中的,那时允禵和黎子夜刚回来不久。允禵进去看过福晋,还没来得及出去,下人就说允祥来访!

允禵只好去书房见过允祥,见面之后才知道允祥的来意。遂定下心来,兄弟两个细细地商量了一个多时辰,还是不太满意。

这时,那个奉允禵之命去平山县查核子夜行踪的侍卫回来了,禀过允禵,允禵听说那两个时辰子夜只是在一个客栈里睡了一觉,并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与子夜所说无误,于是答说“知道了。”不再多言。

允祥问起子夜的来历,允禵笑着把自己与子夜从初识到今天的巧遇说了。允祥大笑:“真好个可人意儿的女子,连堂堂十四爷都敢教训。好,真个是巾帼须眉。老十四你何不给她开了脸,这样不就可以长久地留下她了吗?”

允禵也讪讪地笑:“她不愿以女子之身与我相处,不是说了嘛,如果要把她看做女子,她就是拼着一死也断然不肯的。”

“呵呵,”允祥依然兀自笑个不停,“大英雄今儿个吃瘪了吧?”

兄弟二人正自说笑,子夜已是来了,于是允禵让人摆下酒席,三人就座。

过了一会,允祥笑道:“这样吃枯酒甚是无味,咱们来行个酒令吧。”

允禵笑着调侃:“罢了十三哥,我是粗人一个,行不了雅令,来点通俗的还行,太雅的我就只好自斟自饮了。”

子夜也笑:“我对这个也不在行,不过如果两位有兴趣的话,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大不了一醉方休嘛!”

允祥大笑:“好,痛快!老十四也真是的,就这么点出息,咱们也不来什么雅的,就是连成语吧,这个应该不难吧?”

允禵笑着点头称是,子夜也同意:“行,不就成语接龙嘛!这个我还凑和。”

一句话说的允祥和允禵都是一愣:“什么?成语接龙?什么意思?”

“嗯!!”子夜一愣,方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清朝,好象没有接龙这一说,“我的意思就是,连成语嘛,不就是首尾相接嘛,我现在和龙子接成语,就随口说了个接龙,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某相:我巨汗!!!太牵强了吧?黎子夜:我狂汗!!!不知道要怎么转弯了嘛!)

二人虽也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允祥笑着重复了一遍:“成语接龙?这词儿新鲜。就从它开始吧,今天我们算它是个成语好了。成语接龙,我接------龙吟虎啸。十四弟,该你了。”

“龙吟虎啸?------小心谨慎。阿夜,又该你了。”

“小心谨慎?------深谋远虑。这人少了就是快,十三爷,又轮着你了。”

允祥点了点头,笑:“深谋远虑,接得好,我接------绿水青山,老十四,你来。”

“绿水青山?------姗姗来迟。阿夜。”

“姗姗来迟?------吃里爬外。十三爷请。”

“哈,好一个吃里爬外------外柔内刚,阿夜来接。”允祥一语双关地笑道。

“外柔内刚?十三爷敢是要考较我?我接------刚正不阿。十四爷请。”子夜调侃允祥道。

“婀娜多姿。”允祥不等允禵接话就一口接了上来。

子夜和允禵均是一愣,允禵看了看允祥,见他直直地盯着子夜,又想到他刚才的表情,以及那一句“外柔内刚”,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遂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行酒令我不行,阿夜,你陪你十三爷玩吧,我自罚一杯,弃权了。”说着端起酒杯,自喝了一杯,旁边侍候的下人忙又添上。

子夜却不知这两个皇阿哥的心思,只以为允禵是真的接不上了,毕竟允禵在文学造诣上,除了写得一手好字以外,其他都不是太在行的,便接口笑道:“十四爷这就认输了?这个并不难接嘛。婀娜多姿-----子虚乌有。十三爷可行?”

“不错,子虚乌有-----忧国忧民。”允祥赞道。

“十三爷不愧为雍朝第一贤王,心系天下,忧国忧民,怎奈得那-----民不聊生!”

“谁敢说当今天下民不聊生?我看分明一片------生机盎然!”允祥眼中精光一闪,却若无其事地笑着接口。

“好一个生机盎然!子夜山野之人,不敢妄言政治,这是话赶话的赶到这里了么,我接-----燃眉之急!”

子夜这时也有点知觉,听得允祥的用词,应该是在考较自己了。这倒激起他一片好胜之心,想当年,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在玩儿成语接龙的游戏了,自己那是打遍校园无敌手的,就不信能输给了他!

“说的好!如若果真是‘民不聊生’,这确实是‘燃眉之急’了,阿夜,为兄敬你一杯。”允禵大声叫好,自端起酒杯向子夜一举,口到杯干。

子夜忙也笑着举杯:“十四爷这话子夜就没想到,当真的皇子就是皇子,心怀天下,连喝酒的时候也会想到国计民生,子夜佩服,十三爷请同饮。”

允祥听了也是一笑,举杯喝干,说道:“就是你说的,是话赶话的说到这里了,谁有那么大的精神,连玩乐的时候也会想那么多的事呢?咱们继续,老十四别打岔。嗯,‘燃眉之急’,我接------急中生智。”

“呵呵,十三爷说的好,想要解‘燃眉之急’,那确实得要‘急中生智’才行。我接------智勇双全,并把这四个字送给十三爷。”

“哈,送得好,十三哥你必须得喝这杯酒了!”允禵又复插言劝酒。

“你个老十四,说了让你别打岔的么,好好好,我喝就是,不过,不敢当阿夜‘智勇双全’四个字。”允祥笑嗔,很开心地一饮而尽,又复接道,“‘智勇双全’,我接------全神贯注。”

“呵呵,和十三爷斗智,子夜是得要‘全神贯注’才行,”子夜陪了一杯,也是话中有话地接道,“我接------诸子百家。”

“阿夜太自谦了------既然是‘诸子百家’,我来个‘假戏真做’吧。”遂又抬眼看向子夜。

子夜暗自一笑,心中更加肯定了对允祥此举的猜测,不再多言,只急急出口“做贼心虚!”

允祥一愣,忙接道:“虚与委蛇。阿夜,你对你十四爷可千万别这样啊。”

夜:“舍生取义。子夜不敢,子夜对十三爷和十四爷久已仰慕。”

祥:“义不容辞。既如此,何来做贼心虚之说?”

夜:“词不达意。话赶话的嘛,这不是在联词嘛。”

祥:“异想天开。我说嘛,料阿夜人中龙凤,也不会有如此想法。”

夜:“开天辟地。子夜待十四爷和十三爷的心,对天可表。”

祥:“地老天荒。为兄信得过贤弟。”

夜:“荒诞无稽。有些事情,请恕子夜有难言之隐,况且就是子夜说了,也难取信于人。”

祥:“机关算尽。那也无防,只别到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可就后悔莫及了。”

夜:“金戈铁马。子夜谨听十三爷教诲,十三爷与十四爷但有差遣,只要不违天意,不违侠义,子夜无不遵从。”

祥:“说得好,马到成功。”

夜:“十三爷雄心伟略,怕只怕会------功亏一篑。”

祥:“溃不成军,阿夜你放心,你十三爷断不会如此不济。”

夜:“君子之交,十三爷与十四爷抬爱,子夜愧领。”

祥:“交相辉映,那是你有这个资格。”

夜:“应接不暇,十三爷,只怕子夜无此能力。”

祥:“瑕不掩瑜,阿夜不必过谦。”

夜:“欲速则不达,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与十三爷共勉。”

祥:“大起大落,你十三爷经过的事多了,阿夜有心了。”

夜:“络绎不绝,其实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十三爷倒也不必太挂在心上。”

祥:“绝处逢生,多谢阿夜宽慰之心。爷已是两世为人了。”

“生机盎然,十三爷,又回来了,咱们这一轮该结束了吧?”子夜笑问。

成语接龙这游戏,应是以一人接不上来或是又重复尾字为输的。

允祥一听,不禁一愣,果然是自己出了个“绝处逢生”,让子夜抓了个漏洞,不由大笑:“好好好,我输了!”说着举起杯来,豪迈地一饮而尽。

那允禵在一旁看着二人唇枪舌剑,只听得是头昏脑胀,至此方悟过来,调侃道:“十三哥,你接首尾也有败下阵来的时候,难得啊难得!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允祥笑道:“是啊,咱们兄弟斗令,除了三哥以外,我还真没输给谁过。今日输得是心服口服。阿夜当真是好生厉害,好学问,好文采!”

子夜笑道:“哪里,我也是绞尽脑汁了,七拐八绕得才把十三爷绕了进来,如果十三爷还不上当的话,我也只好是‘功亏一篑’了。”

允祥笑道:“你还没有‘功亏一篑’,我已是‘溃不成军’了。”

言罢三人相视,皆莞尔一笑。

允祥望着子夜,眼中满是欣赏之意;允禵是见识过子夜的武功的,这时又见识到他的文采,不禁也是佩服不已,又想到他对自己没有坦诚相待,似乎是可以完全的放下心来结交了,便不由得满心欢喜。

这时,子夜笑着告罪离座,望着子夜离去的背景,倏地,允祥心中一动:关于劝谏太后受封之事,何不问问子夜?他是个女人,女人总是比较明白女人的心思的,再说他如此聪慧,也许会想出一些更好的主意来呢?

想至此,用满语对允禵说:“十四弟,劝谏太后受封之事,可否和子夜商量一下?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么。而且他本身是个女子,应该比我们懂得女人的心思吧?”

允禵愣了一下,也用满语回道:“这合适吗?毕竟事关朝廷的名声。”

允祥道:“可以先不合盘托出,换个方式问一下。”

允禵点头道:“如此,十三哥就找个合适的机会问吧,我自己认为他还是值得信赖的。”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五章 推心置腹

话说允祥想就太后受封之事与子夜商量一下,允禵也觉得可行,就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问子夜一下。

那允祥却道:“那也不忙,我还想再试他一试,看他有没有那么高的天分。”

这时,子夜回来了,二人遂不再说话。

饭后,三人依然坐了聊天,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围棋。

那允祥在围棋方面本是国手,朝中大臣并众阿哥们很少有人能下过他的,闻听子夜一说,不由喜出望外,忙问:“阿夜能奕?”

子夜本来对围棋也颇为喜爱,闻听此言,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允祥忙让允禵着人准备棋盘,一时两个面对面坐定,开始下棋,那允禵自坐在一边观站不语。

第一局,二人下了个平手。

第二局开始,允祥笑道:“阿夜,该让的事情让,不该让的事情你如果还是让的话,就是瞧你哥子不起的了。”

子夜一笑,连称不敢。

第二局,允祥输了子夜两子。

那允祥自圈禁以来,身子骨儿原不大好,两局下来,已是有些腰酸背疼了,遂乱了棋盘,爽朗大笑道:“今儿个痛快,连输两场,好久没有这么爽快了。”

子夜笑道:“十三爷本是国手,奈何您今日心有些乱,观棋知心嘛。如果十三爷能定下心来,子夜必输无疑。”

“唔,唔?”允祥一愣,复又笑道,“好,那你就说说,爷输到哪方面了?”

子夜笑道:“十三爷原是满州好汉,又精研兵法,所以您的棋风很凌厉,计算也很周密。十三爷既是国手,当是读过《围棋十三篇》的了?其中有‘棋虽小道,实与兵合’之说;又有‘得品之上者,皆深思而远虑,因神而用权,神游棋内,意在子先’之说。

“十三爷,虽说‘进取’是保全之一道,可是子夜认为,‘谨守’也是保全之一道,有时候,‘谨守’比‘进取’可能还要好一些!您输给了我,就是因为您一味只是进取,自己的棋都在生着病,还想贪吃我的子儿,您不输谁输?

“您原是天分极高之人,本来在一百来子以后,已看出优劣来,如果您能平心对局,最后也未必会输。需知棋道合于天道,天道合于人道,而人道,自合于心道!可惜您心中有事,而且心事太重,以至于您根本无心于此,所以,子夜赢您,也就合情合理了。呵呵,十三爷,这也叫顺应天意啊!”

一席话听得允祥兄弟二人眼中大放精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相互点了点头。

于是允禵屏退了所有下人,二人注视子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允祥长叹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阿夜,我今天是有心事,而且心事还不小,是很大的心事。”

子夜笑问:“十三爷现在想说吗?我可不可以不听?”

允祥和允禵被子夜这句孩子气的话说的哈哈大笑,笑毕,允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可以,爷想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子夜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搅到这皇室纷争里面去!

允祥接着说道:“阿夜,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说,如果你要送给你母亲礼物,可她坚持不要,你该怎么样才能说服她,让她接受?”

子夜想了想,说道:“十三爷,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辞世了,所以,我没有给母亲送礼物的经验。可是我想,送礼物给母亲,无非是为了让母亲高兴;而让母亲高兴,也无非就是为了‘孝顺’二字!

“何为‘孝顺’,据子夜的理解,孝顺就是既要孝,又要顺。而怎么样才能做到孝?我想,只有顺了,才能称之为孝。你顺了她的意思,顺了她的心愿,那么她就开心了,也就欢喜了,这也就是行孝了!既然送她礼物她坚持不要,那她就是不想要,那也没有必要非让她接受不可。我说的对吗十三爷?”

听罢子夜的话,允祥与允禵二人面面相觑,你能说子夜说的话不对吗?不能!他说的简直就是天衣无缝,挑不出一丝儿毛病来。可是,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略想了想,允祥决定坦然相告:“阿夜,不管老十四对你什么态度,我对你却是一见如故。今日这里没有外人,只有老十四和你我三人,我也不怕与你交浅言深。方才的话,是我没有说明白,也是我对你有所隐瞒,你哥子我向你道歉了!

“我要对你说的这件事,兹事体大,事关皇室面子。坦白说吧,我说的这个母亲,乃是当今皇太后!要送的这个礼物,是有关皇太后正名,受皇太后封号一事!”

当下不再有所隐瞒,从雍正即位那天乌雅氏寻死一事,直到今天雍正对自己下旨以及乌雅氏的态度,并自己和允禵商议的结果,原原本本地说给子夜听。(当然,这其中不会说出自己对乌雅氏心理的猜测以及雍正今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听完允祥的话,子夜心中感动不已!

诚如允祥所说,此事乃皇家丑闻,兹事体大。

子夜对清史知之甚祥,却也从来不知道雍正即位以后会就受封一事受制于他的亲娘乌雅氏,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对此事缄默不录,可见清朝对此事确是甚为忌讳。而今允祥却毫无保留,相当坦诚地从头到尾告诉了自己,确实是对自己推心置腹之极了!

看着两兄弟期待的眼神,子夜觉得有点犯晕,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子夜山野之人,承十四爷抬爱在前,十三爷信任在后,蒙此大恩,实出子夜所能承受得起。诚如十三爷所说,此兹事体大,子夜闻之,如在梦中,可否荣子夜考虑一下?”

允禵也点头叹道:“我知十三哥与当今圣上关系莫逆,却也信得过十三哥断非说是非之人。今日咱们兄弟三人关起门来说话,没有外人,哪说哪了,传出去我是不承认的。

“皇上即位之时,我还没有回京,圣祖大行之时母后的话我回来以后也听说了,母后与圣祖伉俪情深,悲痛欲绝也是人之常情。皇上登基大礼,母后又给皇上出了难题。我与四哥系一母同胞所生,虽说以前圣祖在时,偶尔也有不和,母后对我有所偏爱,但就这件事来说,我也觉得母后做的过了。

“就这件事情我也劝过母后,母后却说‘皇帝诞膺大位,理应受贺。与我行礼,有何紧要,概免行礼!此事与尔无关,休得多言!’弄得我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允祥笑道:“老十四这话我不爱听,我与你也算是师出同门,共尊法海为师;你亲娘是我养母,又是同一个父亲,能远到哪儿去?什么叫你十三哥与当今圣上关系莫逆,又说什么是非之人!说这话就该打!”

子夜这时却不再理会那兄弟俩说的什么,他缵头凝眉,想到为难之处,不由习惯性地自颈中掏出那浸满了母亲鲜血的玉观音,习惯性地放在唇边轻吻,深思不语。

这边,两兄弟相视一笑,看到子夜的表情与动作,也知此事对他而言实在是骇人听闻,不由得大气也不敢出,深恐惊扰了他的思绪。一时之间,书房内一片寂然!

过了一会,子夜长吁一口气,并不抬头,只问道:“照你们这么说,皇太后应是性情中人,比较情绪化,性格也应该是比较倔强的了?哦,子夜此言,绝无对近皇太后不敬之意,还请二位王爷明鉴!”

允祥与允禵均笑曰“无防!”。允禵又道:“按理来说,子不言母过,然皇太后的性情确如阿夜所言,阿夜仅从此事即可看出母后的性情,确非常人所能!”

子夜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大学毕业之时,他的心理学课程是以全系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更何况那人培养他时,有一个很重要的科目也是心理学!),接着又陷入了深思之中。

良久过后,子夜长出一口气,抬头笑道:“正所谓关心则乱,说句不敬的话,十三爷和十四爷,甚至于是皇上,你们都是这样走入了死胡同了!”

“哦?”允祥与允禵同时眼睛一亮,知道子夜已经有主意了,不由开口急问:“贤弟此话怎讲?”

子夜长身靠在椅上,深情地用手摸索着那尊观音,笑道:“二位王爷可知道什么是‘小巷思维’吗?”

见二人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由得又暗自惭愧:汗,清代哪有“思维”这个词?自己又忘记了!

自失地一笑,继续说道:“教我的师父,是个世外方人,可说是前知五百年,后识两百载!‘思维’这个词,二位王爷可能没听说过,意思就是考虑问题的方法。

“所谓‘小巷思维’呢,意思就是说,两位爷,包括万岁爷对这件事情的考虑,进入了一个很窄很小的胡同里了,这个胡同窄到什么程度呢?窄到只容前行,不能转身,更勿庸说是回头了。也就是说,你们只想着这件事情一定要成功,没有回头的余地。而想要它成功,那就只有劝谏一途,二位爷,子夜说的可对?”

允祥与允禵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允祥继而深思不语,允禵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呢?阿夜,你就别卖关子了,愚兄愿闻其祥!”

“二位爷,你们去过草原吗?哦,不说草原了,就拿你们每年去承德狩猎一事来说吧,要想前进,你们是否只有眼前那一条路可走?”子夜并不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想让二人自己去慢慢地领悟可行之法!

“当然不是,可以从旁边绕过去的。”那允禵乃是天分极高之人,闻听此言,已然是有所了悟。回头冲允祥一笑:“十三哥,我们仿佛是真的钻了死胡同了!”

允祥也笑,只冲子夜言道:“阿夜接着讲。”

子夜抿嘴儿一笑:“我刚才说过了,二位爷也印证过了,皇太后乃是性情中人,该用什么办法来使皇太后纳谏,还用我再说吗?这么说吧,我再举一例,二位爷都精研兵法,兵法有云:‘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后面是什么爷还记得吗?”

二人大悟,同时笑着接口道:“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子夜抚掌笑赞:“善哉斯言!两位爷可想到好办法了?”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六 亦诙亦谐

话说黎子夜听允祥与允禵把他未说完的兵法背完,笑问二人是否已经想到好办法了。

闻听此言,那允祥笑道:“阿夜,你当真是滑若泥鳅。明明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却偏偏儿的并不明说,反问我们可想到好办法了?怎么,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子夜听了心中一惊,知道允祥要拉自己下水。而自己虽喜允祥与允禵之人物,却是无意于参与大清皇室之事。

遂笑道:“十三爷此言差矣!子夜只是问了二位爷两个问题,并请教几句兵法而已。问问题的原因是因为子夜对这两个问题不是太清楚,请教那几句兵法是因为子夜突然之间想起前面的几句而忘记了后面是什么罢了。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为之文也。’更何况两位王爷高高在上,较于子夜位高而权敏,只能称得上是‘于上请教’罢了。子夜最大的错误,充其量也不过是‘学而不精’么。”

那允祥与允禵皆是成了精的人,哪会不知他的想法,也不点破,只笑嗔他滑头而已。

允祥又笑道:“阿夜,看你年纪,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怎会这么聪慧?你当真只有这么顶点的年纪吗?”

子夜皮皮地一笑:“十三爷此言差矣,曹冲六岁称象,孔融七岁让梨,甘罗十二拜相,秤砣儿虽小能压千斤,十三爷此能以年龄论英雄?更何况子夜只是面相儿嫩些,爷要说是驻颜有术也无防。虽不至于像外表所看是十四五岁,却也比二位爷年轻多了。”

二人相顾大笑:“说得好,那你到底有多大了?”

子夜想起自己的前身王建东,不由心中感慨万端,表面上却无所谓地笑应:“十三爷今年是有三十七了吧?子夜比您刚好小了一轮。二十五岁生日刚过没多久。”

“唔?还真是看不出!”允祥与允禵相顾诧然。

那子夜此时已是谈兴大起,直似在学校时参加辩论大赛一般,侃侃而谈:“二位爷看走眼了吧?所以说,看人断不能只看外表,只看他的生理年龄,而是要通过他的言谈举止看他的心理年龄,有的人看似忠厚老实,其实心里却无比奸诈狡猾;有的人看似举止轻浮,其实是韬光养晦之术!知一斑而窥全身,二位爷看我外貌似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其实我无论是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皆已是二十五了,可能心理年龄比这还要大一些!

“生理年龄无法改变,可是心理年龄那是由阅历决定的;而阅历么,更与生理年龄无关,是由经历决定的;而这经历么,则更是与生理年龄扯不上任何的关系了。

“人与人之间,从一生下来,本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都纯洁得如一张白纸一般。可是他出生的家庭就已经决定了他大概会有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比如说我们三个人吧。二位爷打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之身,这也就决定了你们的经历只能是为天下民众谋福利,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了。长大了,就要学习政务,为帝王分忧,或者如皇上在龙潜之时出外办差,或者如十四爷当初带兵打仗,这就是你们的经历了。

“此时,对你们来说,是经历决定阅历了。皇上深知民间疾苦,所以一直以来就把刷新吏治放在心中;而十四爷当兵打仗,所以就深知爱兵如子的道理儿,这就是你们的经历了。

“而子夜呢?出身于贫寒之家,自幼儿丧母失父,待得师父收养,整日儿的除了学习以外就是练武,没有享受过童年之乐,一直以来就受着多出同龄人几倍的艰辛与磨难,对于子夜来说,早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阅历,什么是经历了,经历即是阅历,阅历即是经历,在如此的人生之下,子夜的心理年龄怎么可能与生理年龄同比增长,自然是心理年龄大于生理年龄很多了。”

说到这儿,子夜看到二人迷茫的眼神,突然醒悟过来:晕!!和这二人谈什么生理年龄与心理年龄,他们哪儿听过这些呀?幸好自己还没有说到众生平等什么的,不然直接就是一个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了!

眼珠子一转,又复笑嘻嘻地说道:“两位爷,有的词儿,说了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我刚才说过了,教我的师父那是个方外高人,他老人家有些个话,我也听得云里雾里的。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不然我明儿个找了他去,让他也教你们一些驻颜之术,保准您二位活到八十岁了还是现在这个模样儿!啧,可惜的是您二位也是奔四张主的人儿了,否则的话,让您二位驻在十七八岁的样子,怕不迷煞那些旗人小姑娘了吗”

那二人正自被子夜说得如坠云里雾里一般,只觉得对他的话似懂非懂,然而二人皆是天分极高之人,虽然不懂他说的什么生理年龄又是什么心理年龄的,但是对于他说的意思却是听懂了:所谓的心理年龄,就是指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二人如着迷了一般听得已是痴了,边听边在心中消化他的话,却不料他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出这番亦诙亦谐的话来。

一愣之下,相视一笑,知他不愿再说下去了,也不深究,均想来日方长,爷总有时间和法子让你再说下去!

于是那允禵便转了话题,问道:“阿夜,你那块玉,能给我看看吗?你好象对它感情很深的样子。”

听允禵提及,子夜离座,向允禵深深一揖,正色道:“请十四爷见谅:此尊观音,乃是子夜亡母唯一的遗物,自母亲辞世后从未离开过子夜的身子,亦从未经他人之手触摸过。对于子夜来说,它是子夜精神所能寄托之处,子夜见玉如见亡母,子夜不敢对亡母不敬,尚请十四爷恕罪则个!”

允禵倒被子夜一揖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听他这一说,方感释然。忽又想到子夜毕竟是个女儿之身,别说是慈母遗物,单就是女孩儿家的贴身之物,自己此举也甚为不宜,不由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也亏他能放得下身段,站起身来,向子夜深深一礼拜了下去,惭然言道:“是为兄的冒昧失礼了,允禵断不敢对伯母在天之灵有所猥亵,贤弟大人大量,勿怪则个!”

这一来倒弄得子夜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拦没拦住,情急之下,故伎重演,欲以内力扶他起来,这一回,子夜用了六分之力。

那允禵早已料到他有这一手,回力一逼,却是用了八分力,允禵拜不下去,子夜却也拂他不起,一时二人相持着,都在心中对对方佩服不已,抬头看时,眼中皆充满了钦佩之情。

忽听允祥笑道:“你们二人这是演的那一出呀?好好儿的,有话不能说吗?竟相互考较起武功来了。”遂出手一拂,二人只觉一股劲风袭来,借机一错,顿时分了开来。

那允禵笑道:“十三哥你不知道,子夜有这个嗜好,他一高兴,或者是一不高兴,都会用武功来说话的。今儿个还给李煦李大人来了这么一手呢!”遂将今日在李府门前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允祥。

允祥听了笑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允禵与子夜忙上前要拍抚,却被他止住了。

良久,边咳边笑谓子夜道:“阿夜,你这人真是,不想让人拜不会用嘴说的吗?偏偏儿的要卖弄武功。那李煦乃是老骥之人,怎么当得起你这一下?我今天上午的话没说错,你当真真儿个的是个可人儿哪。”

子夜嘻嘻一笑,赖兮兮地说道:“十三爷当心别呛到了,您身子骨儿不好,最好能控制住不大喜大悲才好。您只是听十四爷说,您当时不在场不知道,那李大人根本就不容我说话就要拜了下去,我不出手,怎么能拦得他住。

“就说刚才吧,十四爷也是趁我不注意就已是弯下身去,我用话能阻止了他吗?子夜山野之人,哪当得起十四爷千金之躯一拜?不怕折了我的寿吗?话说回来了,十三爷您有点偏心,十四爷也对我用上武功了,您怎么就只说我不说他?还有您,刚才最能用语言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我而是您,可是您不也是对十四爷和我动武了吗?您怎么又不说自己只怪别人呢?”

一开始,那允祥和允禵只是笑着听他解说,及至后来,越听越是笑不可抑,偏偏那子夜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正儿八经,到最后说到允祥时,简直就是义正词严得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样子,大有一个不合便要争个子丑寅卯之势!

兄弟二人笑得几乎打跌,允祥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那允禵也是爬在桌上无法自持,偏那子夜还站在旁边,动也不动,一脸正经八百的样子,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良久,二人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允祥直起腰来,笑骂道:“你这杀才,亏你还一本正经地劝你十三爷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大喜大悲,你这是劝人的样子吗?要想让你十三爷不大喜大悲,你就给爷正正经经地说话,别他娘的这么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允禵听了允祥的话,先是一笑,继而一惊,心道十三哥怎么这样说话,子夜虽说是以男装示人,毕竟是个女儿之身,他受得了这种粗放吗?遂小心翼翼地看了子夜一眼。

谁知那子夜却毫无不豫之色,仍旧笑嘻嘻地说道:“回十三爷的话,您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子夜劝您是为您好,您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是您自制力太差,碍着子夜什么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阿弥托佛,爱新觉罗居士,您还是修炼不到家呀。”

允禵放下心来,继而心中隐隐一痛: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做个男人了!

那允祥本来就如子夜说的那样,身子骨儿不大好,患有久咳之疾,闻听此言,嗓子眼儿一甜,又差点咳了起来,忙自忍住,只轻声笑谓允禵道:“十四弟你瞧瞧,他还有理了?还说是我修炼不到家?真真儿的好伶俐口舌!”

允禵也笑嗔子夜:“阿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明知道十三哥爱咳,还尽说这些子笑话惹他发笑,这不是故意是什么?只这一项便是该打。”

那子夜既已存了和他二人诚意结交的心,倒也不再管什么上下有别的礼节,更何况他也想试试这二人到底是以兄弟之情对自己,还是以阿哥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思对待自己,遂仍旧嘻嘻一笑道:“十四爷也错了!”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七章 坦诚相待

“唔!唔?”允禵原想他此言一出,子夜必会认错陪罪的,到时候自己便再奚落他一番,和他开开玩笑。没成想他反倒说自己也错了,一愣之下笑着反问道,“我也错了?错在何处?小王愿闻其祥!”

“十四爷您想啊,十三爷既对我以兄弟相称在前,复又推心置腹在后,我岂能不顾十三爷的身体而故意儿的惹他发病?没有那个道理呀,况且子夜也不是那样的人哪!子夜想着,既然子夜承十三爷如此厚爱,那就得报答啊,您说是不是?而既然十三爷常常会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喜大悲之下就会犯咳,那子夜就得要帮助十三爷想办法的控制自己的感情才是。

“可是怎么样才能帮到十三爷呢?二位爷,您们别想着这是件容易的事儿,它才难办呢!子夜想吧,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意思就是说呢,你常常见到怪事儿,那这怪事儿对你来说也就不是怪事了,对吧?所以呢,要想帮十三爷控制情绪,那咱们就得私下儿的让他常常的控制不住情绪。

“可是这情绪呢,刚才子夜说过了,它分为大喜和大悲两种。十三爷对我这么好,我自然不忍心让他大悲的,那么就只剩下大喜了,那子夜就只好让十三爷大大的开心了。

“十三爷现在会咳呢,是因为子夜才刚刚开始帮他修炼,功力火候都不到,日子久了,十三爷自然就会做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了。十四爷您却说我该打,曲解了子夜的一片苦心,可不是您也错了吗?”

子夜一本正经,一脸严肃,认认真真地细数自己对允祥的一片苦心,并为这片苦心被人误解而表现得大为伤感与委屈。

这样的做作与表情,偏偏儿的配着他那娇媚而秀美的脸庞,再加上他那双水灵灵清媚如烟的大眼,仿似在他这样伤透了脑筋给他们解释自己的用意之后,如果他们还要再怪他的话,他就立刻会哭了似的。

二人被他逗得再次大笑不已。

好容易止住了笑,允祥擦着眼睛道:“爷今日总算了领教了什么叫做巧言令色,巧舌如簧了!阿夜啊,你不做言官真是可惜了材料了,真真儿的黑白颠倒,活活儿的能把死人给说活啰!呵呵,爷的眼泪都快给笑出来了。”

说着站起身来,“好了,老十四,阿夜,天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说,“托阿夜的福,今儿个真是痛快!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这边,二人忙站起身来相送。

子夜突然想起一件事,忙笑着说:“十三爷请暂留一步,小弟有话要说。”

二人狐疑地望着他,允祥笑着站住脚,却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子夜。

子夜看看兄弟二人,莞尔一笑,冲允祥说道:“玩笑归玩笑,不过说真的,十三爷,我知道你有个潮热盗汗,咳嗽气短的毛病儿,所以说,这酒呢,能少喝就少喝,最好是不喝,不过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您身居要职,又是个王爷,别人请您喝酒,您也不能说一点不喝,只能说尽量吧!

“饮食方面呢,您每天喝一碗冰糖银耳水,应该会对你的嗓子有好处,多吃新鲜的鱼、肉、鸡蛋、牛奶、水果、蔬菜什么的,您身子骨儿太弱,再说这个病呢,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一定要加强营养,只不要太过浑腥;生活起居上呢,”

说到这,低头想了想,又抬头正色说道:“就是刚才十四爷那句话,二位爷拿我当兄弟,此时此刻,我也没拿二位当外人,没把你们看做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爷。在我心中,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我黎子夜的两个好朋友,所以,有的话,做为山野之民,我不当说;可是做为朋友兄弟,十三爷,请恕我放肆了。

“您与皇上的情分我也知道,当今社会,新君始立,您要辅佐皇上,料理朝政,眼下当前之事就是皇上新政,已经明诏天下,要刷新吏治,这件事,恐怕也是要着落在您头上的吧?所以,要说让您早睡早起,那也不太现实,不过,请您尽量防止过度疲劳,能够休息的时候千万别要硬撑着。

“十三爷,您的身子骨儿不大好,您要是累倒了,刷新吏治之事谁来领导?皇上新朝谁来辅佐?在天下百姓的心目中,您与十四爷并称‘侠王’,老百姓们还指着您们惩治贪官,清除腐败,救他们出水火呢!

“平时您要注意的事情,大概也就这些了,一时半会的,我也再想不起什么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您。嗯,我好象还记得一点关于这方面的用药什么的,等我回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您,也许对您会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那允祥与允禵听得早已动容不已。特别是允祥,他的身子不佳,几乎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平时尽自有请安的,问病的,荐医的,却从来没有人如此语重心长的关心过他的病!当然自己的身份也不容他们敢这样说话。

自己兄弟姐妹多矣,可是以前各自为政,九王夺嫡,各人都有各人的小算盘;自己又被圈禁那么多年,有谁会冒着与圣祖为难的风险去探望自己,就是四哥,当今圣上当初要想去看自己,也得趁着圣祖不在京日子偷偷地去,还得顶着被告刁状,被弹劾的风险!

现在四哥称帝,自己在圣祖大行之时被放了出来,当今圣上对自己恩庞有加,自己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每天自己见到的那些人,除了巴结就是阿谀,请安问好也是言不由衷,不是想升官发财,就是想让自己帮着在皇上面前撞撞木钟,说说好话。

当然也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也是出自内心的盼着自己好的,可那大都是官场上的。几曾听闻有人这么贴心贴肺的,以一个朋友,一个兄弟的身份与口吻关心过自己?

当下允祥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与内心的感动,冲子夜点了点头:“小兄记住了,多谢贤弟关心,每天一碗冰糖银耳,多吃有营养的东西,不要太劳累,注意多休息,对吧?我尽量照做就是。”

说完,拍了拍子夜的肩膀,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冲二人点头示意了下,转身就向外走去。

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允禵,复又笑道:“十四弟,你不用再专门儿的对我说了,我明白阿夜为什么要男儿之身示人了。像他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性情,又这样的聪慧,偏偏是生为女儿身!就换了是我,也一样会不喜欢这样一身皮囊的!唉,这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儿!”

一席话说得子夜倒愣了一下:“十三爷知道我是个女儿身?”

说得允祥与允禵相视一笑,允祥笑骂道:“瞧瞧这杀才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十三爷今儿个中午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了,原想着你是十四弟新纳的宠眷,有一身好武艺,又做得一手好诗词,又会逗得人开心。刚刚好的爷今儿个心里不痛快,就想如果老十四不介意的话来和你逗乐子玩的。”

说到这里,口气一转,已是变得极为诚挚,径自拉了子夜的一双手道:“却再也想不到你原来有如此聪慧的心地儿,有如此敏锐的头脑,仅凭你对李煦李大人的态度就知你有一副侠肝义胆。有着如此心境之人岂甘以女儿之态自处?分明是一阴错阳差投生于女儿身的英雄豪杰,岂不让人痛煞又恨煞!这样的大好男儿,我爱新觉罗—允祥岂肯失之交臂?那岂不是负了上天送你到我面前这样一个天大的恩赐!子夜贤弟,我不管你与老十四的交情如何,对我来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爱新觉罗---允祥割头刎颈的好兄弟了!”

言语铿锵,落地有声!只听得那黎子夜热泪盈眶,尚未及答言,那允禵已是大笑说道:“十三哥此言差矣!什么叫你不管我们俩的交情如何?你问问子夜贤弟,我们早已是兄弟相称了。今晚若不是因了有你这劳什子的怡亲王爷在,我们早就是大哥贤弟的称呼了。用得着你来撇这个清么!”

这边,黎子夜挣脱了允祥潮湿的双手,已是一跪到地,噙着热泪,哽声说道:“子夜山野之人,何德何能,蒙两位王爷厚爱如此!子夜原是薄命之人,自小儿就没有了亲人,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兄长之情!两世为人,却错投了女儿身,唯此心仍是铿锵男儿之心!自今以后,子夜与俩位王爷肝胆相照,还是那句话,两位王爷旦有差遣,只要不违天意,不违侠义,不违正义,子夜无有不从!”

那允祥与允禵也听得动容不已,只对子夜所说“两世为人”有所曲解,皆以为他指的是被允禵相救之事,却哪里想得到他说的是“转世为人”之意?

遂一人一边,搀起了子夜,那允禵又温情地伸手替他抹去脸庞上的泪珠儿,故意取笑道:“瞧瞧,瞧瞧,亏了嘴里还尽自念叨着自己是个铿锵男儿呢,这眼泪花子都能盛满一只茶杯了。”

虽说满手的温香软玉,心里却再也没有了半点绮丽之念,有的只是怜惜和心疼,允禵自己也觉得奇怪!

允祥也笑道:“壮哉斯言!好一个不违天意,不违侠义,不违正义!这几句话说得好,哥哥我喜欢!”

宠溺地轻轻拍了拍子夜那娇嫩欲滴的脸蛋,转身向外走去!

走至门边,又站住脚步,车转身来,脸上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盯视着子夜,半天没有言语。

子夜被允祥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也不敢出声询问,却不甘有所退缩,也直直地看着允祥。

这边,刚刚为子夜擦完眼泪的允禵觉得气氛突然有点异样,抬起头来,看看允祥,看看子夜,一脸的莫名其妙!

良久,允祥突然哧的一笑,眼神中有着些许的狡黠,对允禵说道:“老十四,明儿个下午末时正,我在永和宫门口等你,给我带上阿夜:男装也好,女装也罢,哪怕你说他是个太监,不拘你用什么法子,我要看到他在,咱们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如若你要是办不到,老十四,你哥子我就用家法侍候你!”

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子夜,若无其事地说:“阿夜,解铃还需系铃人,点子是你出的,办法是你想的,你想置身事外,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情呢,你不要想着逃避,想逃,从你十三爷手底下是逃不过去的!此即是你哥子我对你的第一个差遣:不仅不违天意,不违侠义,不违正义;相反的,为国解难,是秉承天意;与君分忧,是出自正义;帮了你哥子,对你来说更是行出侠义!”

不等子夜反应过来,允祥转过身,得意地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这里,子夜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由喃喃地说道:“这到底是十三爷给我下了个套让我钻了进去,还是我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了?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想允祥说的话,知道明天这一趟差是躲不过去的了,那允禵肯定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同意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还不如干脆一点,省得又落到允禵的圈套里,却又心有不甘,不由悻悻地嘀咕道:“哼,好个奸诈狡猾狐狸一样的怡亲王爷,等这件事情过去,看我回头怎么整治你!”

回头看到强自忍着笑意,还要装出一脸同情样子望着自己的允禵,子夜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十四爷,你想笑就笑吧,别强自憋着,小心得便秘!”

那允禵早已是憋得难受,又看到子夜一副自觉上当受骗,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又听得他这一番话,再也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八章 将心比心

一觉醒来,天色还未大亮,子夜却已是毫无睡意,他是个习惯早起的人,不惯懒床,遂起身穿戴停当。

外间,那阿英和明秀听到动静,忙进来观看,见子夜已经起床,那明秀自去打洗脸水,阿英陪笑道:“奴婢们见爷夜里睡得香甜,想着爷可能还得睡一阵子呢,想不到爷起得倒早。”

子夜笑答:“我习惯了早起,倒是惊了你们的觉了。”

阿英一惊,忙回话道:“爷,是奴婢们睡过了头了,没听到爷起床,望爷恕罪。”

说得子夜倒是一愣,这时明秀打水回来,子夜便没有说什么,却边洗脸边想心事。

一时洗漱完毕,子夜笑着对阿英和明秀说:“十四爷既让你们来服侍我,自此以后你们就得听我的话。”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不要接话,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十四爷家法极严,但是现如今,十四爷把你们分派给了我,那你们就是我的人了,我的话就要听,如果有和十四爷家法冲突之处,自有我和十四爷去说,你们明白吗?”

这番话说的是亲切随和,却又威慑有力,听得二人心中一凛,忙凝神跪应:“奴婢们明白,奴婢们听从爷的吩咐。”

子夜点了点头:“明白就好,我的规矩不多。这第一条,就是以后不许下跪。”

二人面面相觑,心想这算什么规矩?不许下跪,不是没有规矩吗?口中却不敢问,只抬头望着子夜。

子夜不用看也知道她们心中想的是什么,又说道:“这第二条,就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不许委屈了自己。比如说现在,我说我的第一条规矩是不许下跪,你们心中不解,但是却又不敢问我,对吗?为什么不问呢?”

二人之中,那明秀年龄看似稍大一些,胆子也大一些,闻听此言,一咬牙,看向子夜,放了胆子问道:“爷圣明!奴婢们心中正是这样想的。爷说第一条规矩是不许下跪,可是爷,这算是什么规矩呢?不许下跪,那不是没有规矩了吗?奴婢们不明白,请爷指教!”

子夜冲明秀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这就对了,不明白了就问,不要每天猜着心思过日子。把一点精力都放在猜心思上面,这种日子有什么过头呢?你们问我为什么不许你们下跪,道理很简单。”

子夜停了一下,他想对她们说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却也深知在这样的社会,以她们受过的教育根本就不能接受也不能理解,遂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说法:“你们必是觉得自己在王府为奴,自觉低人一等对吗?其实民间有一种说法,宰相府的下人还见官大三辈呢,何况你们是王府中人?

“有句话说的好,‘天生我才必有用’。为官也罢,为奴也罢,都是一种身份罢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你们细想想,你们服侍王爷,服侍福晋,帮着福晋打理好了家务,让他对家里的事没有了后顾之忧,那样他才能在外面安心的带兵打仗,打了胜仗,天下就安定了,天下安定了,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你们的家人也就有太平日子过了。这样呢,你们离开家,离开娘老子来服侍王爷,服侍福晋,也就会安心了,才能一心一意的帮着王爷和福晋打理家务。所以反过来说,王爷也让你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对吗?”

抬头看向她们,只见二人已是痴迷,笑了一下,知道一时不能跟她们说得太多,说太多她们消化不了,遂转了话题道:“我说得太远了,离题了。你们称我为爷,其实你们不知道,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以前过的日子,可能还不如你们。蒙十四爷厚爱,降尊纡贵与我结交,我才有机会能让你们称‘爷’。可是我的心,还是那个贫寒之心。我,和你们是平等的!所以,我不让你们跪我,我不习惯,也当不起。”

子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人这一生哪,曲折迷离,什么样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就如我吧,一介山野贫寒之民,竟忽儿巴拉的就成了十四爷的兄弟,成了你们的主子。可是我这心,也还是那个贫寒之心。

“明秀是府上的包衣,可要不是家境儿不好,如果家有几亩薄田的话,你爹娘也断不肯送你进来给人当丫头的,守在家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么?阿英就更不用说了,对吗?

“我的命也是十四爷救的,和你们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我蒙十四爷厚爱,认了兄弟,否则的话,我进了这个王爷府,也得和你们一样为奴的。所以说,将心比心,我怎么会忍心让你二人跪我拜我呢?

“第二个规矩的原因也是这样的。你们有什么想法就提,有什么问题就问。我让你们做的事你们不想做,直接给我提出来,我不怪你们。我和你们还不熟悉,对于你们的习惯爱好还不知道,也就难免有不和你们之意的地方,不用什么都听我的,大体上过得去的就行了。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规矩,当着人面儿,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让人家挑了你们的刺儿去,可在这个院里,在没人的时候,你们大可以随便一点,明白了吗?”

二人听得怔忡不已,还没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已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接着允禵就走了进来,呵呵笑道:“这大清早的,黎爷就开始行家法了?”

因见阿英和明秀跪着踱过来给自己叩头请安,摆了摆手叫起,对她们笑道:“你们好造化,跟了这么个主子,就听你黎主子的吧。以后,我过这个院来,也尊你们黎主子的家法,不用跟我跪拜叩头了,福一福就算是行过礼了。你主子说当着人面儿,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让人家挑了你们的刺儿去,这是你主子心田好,体谅你们,你们要知恩图报,以后尽心儿侍候你主子就是了。去吧,我跟你主子说说话儿。”

二人起身,相互看了一眼,略一点头,同时向子夜跪下道:“奴婢们谢主子恩典!”不等子夜说话,又自行站了起来,向允禵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子夜方向允禵笑问:“大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早?”允禵笑着说道,“自大清开国以来就立下的规矩,阿哥们四更起床练布库,我已经练完一趟了,想着贤弟也是练武之人,没理由贪睡不起的,就过来看看,想不到被我看到了一个全本的训奴记!阿夜,觉得你有时候思想很怪异,说的话常人根本想都想不到。比如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她们为我解了后顾之忧,我也同时为她们解了后顾之忧’,其实你应该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她们服侍了我,我也反过来服侍了她们’,对吗?唉,这些话看似骇人听闻,其实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子夜淡淡地一笑,无所谓地说:“我早说过了,教我的师父是个方外高人,他老人家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可是用词却是很多人都听不明白的。因为有的事情,用我们常用的词汇根本就说不清楚。十四爷,以后您可能会听我说出很多类似的语言,到时候别大惊小怪就成了。”

不想延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话锋一转问道:“大哥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有听到脚步声?”

“哦,我进来的时候,正好明秀打水回来,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本来想直接进来的,听到你和她们说话,就等了一会,呵呵,没想到被我听到一段精彩的言语。”允禵笑呵呵地说道。

“哦?怪不得呢?我说嘛,我怎么没有听到脚步声,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呢?”子夜释然地笑应。

“对了,阿夜,我来找你,是为了今天进宫的事。”允禵说道。

子夜听了心烦,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准会去?说得这么笃定!”

“呵呵,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呀!十三哥不是说了嘛,从他手底下,你想逃是逃不了的,更何况他还给我下任务了呢,如果你不去,他就要对我家法侍候了,十三哥的家法那是很重的,你忍心?”允禵嘻皮笑脸地回答。

“我说十四爷,我就好了奇了,如果我说不去的话,你准备怎么样如十三爷所说的那样‘不拘用什么方法,’让我答应去的?说说你的方法,我听听!”子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

那允禵仍是嘻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绑了阿夜你去吧?那也不行啊!如果你不去,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受十三哥的家法了。只不过十三哥要打伤了我,你上门去替你哥子我讨回个公道我就感激不尽了。不过我知道,贤弟大仁大义,断不肯如此为难与我的,对吧?”

“切!”子夜轻啐他一口,“那好吧,我不去了,大不了回头上门与十三爷大打一架,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阿英,明秀,十四爷要走了,你们替我送送!”

允禵一愣,看了一眼听到子夜的话走了进来的两个丫头,遂一笑,冲她们摆了摆手。

那阿英和明秀也是在允禵府里当老了差的,明白他这一摆手的意思,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各自抿嘴儿一笑,冲允禵福一福,径自又退了出去。

这里,允禵看着两个丫头出去,讪讪儿地冲着子夜凑趣儿笑道:“唉,我说贤弟,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好歹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王爷,十四爷府里的当家之主,当着丫头的面,直接就让我两个‘山’字叠起:‘出去’!唉,这人哪,这是怎么话说的。想我允禵,圣祖爷钦封‘大将军王’,那是杀人如麻,令行禁止。今儿个是怎么了?认了个兄弟,却受制与人,阿夜,你说,爷这不是自己个给自己个找不自在吗?”

子夜说完那话,也自觉有点过分,听允禵如此一说,也不禁卟哧一笑:“要说不自在那也是您自己个儿找的。我这个兄弟,是您自己要认的,认了也就认了罢,偏偏儿的还和十三爷和谋设计我为你们出力;你说设计也就设计了罢,我也没说什么,我就问问你想用什么法子让我答应随你进宫,您说您吧,说了也就完了,反正我已经答应了,难不成还真让十三爷行家法侍候您不成?你偏偏儿的又不说,这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允禵笑着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奇怪:“说也奇怪,我平时的性情不是这样的,虽说我喜欢交朋友,民间也有‘礼贤下士’的薄名,可是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样对我不留情面的说话,我觉得有点新奇吧?不知怎么的,无论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无论你以什么样的态度对我,我都感觉是舒坦的。对你就是发不起火来!阿夜,你说爷这样,是不是有点犯贱?”

子夜听得大笑不已:“十四爷,这犯贱之说,是您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罢了!也许子夜正是你的克星吧。好了,十四爷,言归正传,您打算怎么样让我进宫?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让我进宫?”

第一卷 雍朝拾遗 第十九章 动之以情 (上)

允禵听了子夜的话,用手摸了摸自己剃得凑青的头,刹那间眼中睿光一闪,又敛了回去,笑道:“说到这事,可能得要委屈贤弟一下了。昨晚我想了很长时间,如果是侍卫的身份,那么你进宫可以,可是不能面见太后,得留在太后的宫门外,这样就失去了十三哥让你进宫的意义了;如果说你是个小太监的话,我府中的太监那都是宫中赐的,怕到时候万一让那高无庸知道了,会出意外,那可是个猴一样精的人物,哪怕是一只老鼠,他都能认得出那个宫的;所以呢,想来想去,只有让你以女装打扮了。这样的话,我可以告诉太后说你是我府新召的侍女,因口舌伶俐,肚子里笑话儿多,特带进来想让太后开心一笑的。可是这样一来,确实是有些委屈了你了,阿夜,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子夜笑了笑说:“十四爷把话都说到这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女装就女装吧,权宜之计,那也无防,我又不是没穿过女装!”

黎子夜说的是实话!早在“子夜的海”的年代,为了行动的需要,他也曾女扮男装过!

允禵松了一口气,笑了:“那就有劳贤弟了,我看那阿英的身段和你相差不多,你就借她的衣裳一穿吧。今儿个早上,你就让她们教教你怎么样穿‘花盆底儿’走路,我现在要先进宫,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一些进宫要注意的礼仪什么的,行吗?”

子夜点头笑应,允禵遂叫阿英明秀二人进来,吩咐完毕,径自去了。

这里,子夜听从阿英与明秀的安排,学习怎么样穿了“花盆底子”走路不提。

中午,允禵回来请子夜一道用饭,席间自向他解说进宫应该注意的事项。看看时间将近,允禵请子夜自去换衣,然后准备进宫。

这里,允禵一人径自坐在书房,想着那子夜穿了旗装不知是什么样子。正自暗笑不已,突听门外传来侍卫穆香阿的声音:“奴才穆香阿,给主子请安。有一女子,自称是爷的旧识,请问主子见是不见?”

“唔?旧识?”允禵心中诧异,却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女性旧识,遂道,“让她进来吧。”

只听门帘一响,允禵注目处,但见一个女子摇摇曳曳地走了进来,梳着时下旗女流行的“两把头”,一袭粉红色的圆领旗袍,外套一件嫩黄色的坎肩,整个人显得如雨后初荷,娇嫩异常。一双清媚如烟的大眼,水灵灵的顾盼自如,游离生姿;双颊泛着微红,嘴角上翘,仿佛满眼含春,似笑非笑地看着允禵,只不言语。

允禵一时之间竟有些痴迷,只觉此人好生面熟,却再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略一凝神,已是醒悟过来,当下自失地一笑,道:“呵呵,阿夜真是调皮,那穆香阿也真是胆大包天,竟也帮着你来愚弄本王!”

子夜见允禵看了出来,也是一笑:“他知道什么呀?是尹桑这样告诉他的,十四爷,我这么着装扮还行吗?”

允禵大笑:“岂止还行,简直是美极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绝美的旗下少女嘛!我们走吧,十三哥怕已是等急了。”

一路无话,二人到了永和宫,允祥早已是等在那儿了。看到穿了女装的子夜,也是眼前一亮,却不多言,只相视一笑,相偕走了进去,并小声和允禵商量着待会该怎么说话。

进宫见过太后,子夜按允禵所授,侍立一旁,悄悄抬眼,偷偷地打量着皇太后乌雅氏:只见她穿着明黄色的缎绣五彩云坎肩,内着石青色的旗袍,微胖的脸庞,一脸慈祥地看着刚刚起身的允禵和允祥,笑道:“今儿个你们俩怎么会一块进来?不会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来的吧?”

那允祥与允禵忙陪笑道:“儿子们怎么敢提起母亲不开心的事情来,我们是在宫门口遇见的,就一起进来了。母亲今儿个身子还清爽吗?”

那乌雅氏笑着说:“今儿还好,”抬头看了子夜一眼,又笑道,“这个女孩子是跟谁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长得挺好看的,叫什么名字呀?”

允禵忙跪奏:“这是儿子府上新来的侍女,叫黎若芸,最是会逗人开心的。儿子想着母亲身子骨儿不大好,就带她进来给您解解闷儿。”

“哦?呵呵,”那乌雅氏一听就笑了,“还是你知道额娘的心,也不枉额娘疼你爱你。”遂向子夜一召手道:“来,芸儿,到哀家身边来。”

子夜作出娇憨的模样儿,羞人答答地看了允禵一眼,脸上适时一红,(这一眼当真是风情万种,看得允禵心中一荡,魂都会快飞了,心下暗自感叹:唉,她要真的是自己的妻妾该有多好?但能得一亲芳泽,别说是相守终生,哪怕就是一个时辰,爷情愿拿这个亲王的头衔去换!可惜呀可惜!)聘聘亭亭地径向乌雅氏走了过去。

那乌雅氏亲手拉了子夜,并温言让子夜抬起头来,仔细地端祥着,赞叹不已,斜眼看到允禵充满柔情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她,不由得暗自一笑:“好俊的丫头,长得真可人儿,今年多大了?”

子夜忙自一福,莺歌燕语般地回道:“回太后话,奴婢今年十四岁了,”说着偷偷地看了乌雅氏一眼,不知怎的,看到乌雅氏,子夜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不由感到一阵亲切。

“唔?唔,”乌雅氏看到子夜偷偷看她,遂笑道:“你偷偷儿地看哀家做什么?”

子夜又是一惊,他对清廷礼节知之甚祥,又蒙允禵对他解说半天,知道这句话应该跪下请罪的,遂忙跪了回话:“奴婢不敢,回太后话,奴婢有幸,得见天颜,又见太后慈祥,忍不住就想偷看,请太后恕罪。”

那乌雅氏呵呵一笑道:“怪不得你十四爷说你会说话,这话说得真是心疼人儿,你母亲还好吗?”

一句话问得子夜心中一痛,眼泪差点儿就涌了出来:“回太后的话,奴婢的母亲在奴婢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奴婢思念母亲,常常在梦中哭醒……奴婢每次从梦中醒来,都努力地要想起母亲长什么样子,可是日子太久了,那时候奴婢又太小,不大能记得住母亲的容颜,现如今奴婢都快忘记母亲长得什么样子了!

“刚才看到太后和十三爷十四爷母子情深的模样儿,又看到太后一脸的慈祥,奴婢就好象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

“奴婢想,天下的母亲,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恐怕都差不离儿吧?如果奴婢的母亲在的话,一定也会如太后看王爷们的眼神这般的看着奴婢吧?

“没想到太后对奴婢一个下女也这么慈祥,亲手拉着奴婢,还关心奴婢的终身大事,奴婢就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就忍不住想再看太后一眼,又怕犯了宫里的规矩,不敢看,所以就只有偷偷地看了。”

允祥与允禵在一旁听得心里暗自叹服:好个子夜,真会顺杆儿往上爬,动之以情,这个话头,起得是真好!

允祥遂装模作样的断喝一声:“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敢拿你母亲与太后相提并论!你十四爷既带你进宫,没有教你什么叫规矩吗?”

子夜装着被吓,只跪在那里,深深地埋下了头,并不回话。

倒是那乌雅氏看子夜被吓得不轻,心里过意不去,忙亲自扶了起来,又轻嗔允祥:“她看到我想起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不对?可怜见的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十三阿哥,你也真是的,她还小,你那么厉害她做什么?”

不再理允祥,径自低头看看子夜,又温情地问道:“你母亲怎么死的?你父亲呢?别害怕你十三爷,他就那脾气。”

子夜说道:“是,谢太后。奴婢六岁那年,家乡闹地震,那是在夜里,奴婢正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母亲的身子伏在奴婢身上,一只手撑在那里,双眼近在咫尺,贪婪地看着奴婢,好象要把奴婢嵌入眼中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奴婢。

“奴婢那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害怕,忐忑不安喊了一声‘娘’,还来不及说什么,奴婢随即就看到一片瓦砾环绕在奴婢与母亲的周围,空间突然变得狭小,小到奴婢与母亲都是动弹不了。一缕鲜血顺着母亲的脸颊淌下,染红了母亲从不离身的戴在脖子上的一尊玉观音。

“奴婢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母亲艰难地笑了,喘息着对奴婢说:‘芸儿,听娘跟你说,咱家的房子塌了。你不要怕,也不要动,等有人发现了就会救咱们出去的。不管娘怎么样,你听到有人说话或是走动的时候就大声喊救命,就会有人来救咱们了。’

“听到娘这么一说,奴婢很奇怪,奴婢家住在山里,住的是石头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塌了呢?但是看到娘很难受,奴婢还是懂事地答应了。

“这时,娘让奴婢伸手取下她脖子的玉观音,嘱咐奴婢要好好留着,要永远戴在身上,那样她就会永远陪在奴婢的身边了!

“奴婢那时只有六岁,不懂娘说这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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