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钟 漂流者 —Drifter— 穿着女装行动起来很不方便。 「皇子,请您快一点。」 虽然护卫的玛这么催促着,可真的没办法再快了。 阴云遮蔽了天空的明月,周围一片漆黑。 而且还是在船上。 脚下仍在不停的晃动着,稍有不慎就会立刻摔倒。 可即使在这种恶劣的情形之下,玛依然用他那双苍老而又粗壮的手臂、像是要抱住修芬似的催促着。 「走吧皇子,请您快一点。船尾那里停靠着小船,您就乘那个逃走吧。」 『逃的了么?』 敌人的舰队,已经将这艘船团团包围住了。 即使是年仅十四岁的修芬也能够理解,靠着一艘小船突破这样的包围网是绝对不可能的。 『与其这样,不如秉持着高贵的红帝国第二皇子的尊严奋战至最后一刻?』 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剑上。 这把只有皇位继承人才有资格拥有的『银燐』之上。 「玛。」 握紧了父亲授予自己的宝剑,修芬停下了脚步。 「本王不逃了,要在此和他们决一死战。」 「皇子!您在说什么!」 「逃跑逃跑的已经受够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比起淹死本王更想战死。」 「您怎么可以——」 「哎呀哎呀,真是英明的决断。小臣我深感佩服呀。」 随着叭唧叭唧的掌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沃恩…!」 修芬和玛同时摆起了架势。 右手握着鲜红的弯刀屹立在远处的男人,清晰的脸庞上有着一张与修芬和玛这样的极东人截然不同的像貌。 男人的体形非常高大,高高的鼻子犹如猛禽的利嘴一样尖锐。稍稍右倾的脸部虽然带着微微的笑容,却只让人觉得无情与冷酷。 不过男人最诡异的是——即使在黑暗之中也依然泛着炯炯光辉的那对蓝色的眼睛。 从黑暗中走出的这个男人,当看见修芬的样子时,眯起了自己的双眼。 「哎呀哎呀修芬皇子,您什么时候变成女孩子了呢?」 「…又不是本王自愿的。」 「说的也是。不过这样的打扮很适合您哦。要不是因为某个笨蛋护卫『皇子』『皇子』地叫个不停,还真的认不出来呢。不过话说回来——」 无视咬着牙懊悔的老人玛,沃恩接着说: 「瞧您现在的样子,还真的很像呢。」 『像谁?』问都不用问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问题一定要问个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母后的相貌!?男人的你是根本不可能进入后宫——」 「我就是知道。」 满脸恶魔笑容的男人——沃恩,说道: 「受皇后的命令将毒酒递给那位大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下我啊!」 「是你!!」 修芬反射性地拔出『银燐』,向沃恩砍去。 传说中由明月的碎片打造出的这柄宝剑,在黑夜中犹如皎洁的月光般闪耀着。 「为母后报仇!」 瞬间的冲锋缩短了与对手的距离,刀刃如雷光般一闪而过。 但是、对手似乎早已有了防备。 佩刀犹如毒蛇般一跃而起,迅速地挡开了修芬的攻击。剑与剑交织崩出了火光、照亮了四周,在那火光之中沃恩却只有满面的嘲笑。 「只有这点程度吗?连挥剑都像个女孩子一样。」 「可恶…」 又一次、再一次的斩击。修芬的攻击依然被沃恩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太强了!』 在剑术方面,修芬有的异乎常人的天赋。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比现在的修芬强大数倍。凭借着手中那柄变换莫测的弯刀,没多久就把修芬逼进了死角。 「觉悟吧!」 『完了!?』 沃恩的剑刺进了修芬的胸口…之前的那一瞬间。 ——豪! 从侧面袭来的犀利的一击,向着青眼的刺客飞去。 连大气都要被切开的强韧的一击。 「玛!」拣回一命的修芬,情不自禁的叫道。 这是玛的一击。 这位在逃亡上连小孩子的修芬都觉得他不谙世事、毫不可靠的老人,却因眼前出现的敌人而尽显其实力。说起来他本身就是驰名天下的武士,还被任命为修芬的护卫兼武术老师,这样的剑术可不会是假货。 「是老头子你啊…别突然窜出来碍事呀,你这家伙!」 愤愤的和修芬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沃恩说道。语气虽然很从容,眼神里却没半点笑容。 挤进两人之间的老人静静地说道: 「皇子。这里就交给我吧,请您快走。」 「不要。本王也要战斗。」 「不行!后妃大人和艾善巴尔斯牺牲了自己才保住您的性命,不要白白浪费了她们的苦心!」 「可是!」 「皇子,您死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您应该逃走,然后等待时机积蓄力量。君子想报仇,等到那时候也不晚。」 「…」 「而且,您想以女性的装扮去送死么?」 『不要,打死都不要。』修芬心想。 「那本王先走了…千万别死啊,玛!」 将宝剑收回鞘中,修芬背向二人离去了。 修芬在走道上飞奔。 激烈的交战声在身后愈演愈烈。每当剑声响起的一刹那,橙色的火光就会在黑夜中映出一副残酷的美景。 压抑住这份依依不舍的心情,他向船尾全力奔去。 我不能辜负玛的忠心! 『以及,母后和艾善巴尔斯的生命…』 但是,当修芬撞开了位于船尾的船长室的门时,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呆呆的站着。 这里已经化做了一片废墟。 横视周围,一艘侧舷与这里挂接上的巨舰在漆黑之中显出身影。 西洋制的,大到不可思议的巨舰。 『恐怕是被那艘大船的巨炮轰成碎沫了吧。』修芬只能郁闷地想着。那支本应该在这里的小船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可怎么办…』 呆呆地傻站着。 『掉头回去,和玛一起杀出重围?还是说,就在这里投海——恩?』 背后传来了杀气,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突然,漆黑之中射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飞刀。 「呜!」 修芬极其勉强的躲过了过去,却倒在了地板上。 刚才的黑暗中现出了两个男人。裹着黑衣手持短刀,左右夹击地向修芬靠近。 『皇后饲养的杀手么…那他们用的一定是毒剑!』 迅速起身的修芬,拔出宝剑牵制住这两人,缓缓地向后退。 就在这时,波浪打在船上造成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哇……!」 失去了平衡的修芬又摔倒在地板上—— 于是就这样滚动着,被甩出了船尾的破洞之外跌进了海里。 两个黑衣人慌忙的跑过去探出身子在海面上寻找,可惜今夜云高月隐,海面上一片漆黑。除了掉进海里的『噗咚』声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被他逃掉了吗?」 放下了滴着鲜血的佩刀,沃恩出现在这里问道。似乎除了左腕仍在流血以外,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显著的伤痕。 黑衣男中的一人,显得非常恐惧: 「非常抱歉。船突然摇晃起来——」 「下去。」 「哈?」 「下去、去海上搜索。快点!」 「可是他穿着女人的服装,还抱着那把宝剑。现在应该已经沉入海底……」 「给我找!我接到的命令是:一定要把尸体和宝剑一起带回去。」 操起血刃指着仍在犹豫的部下的鼻尖,沃恩叫道: 「找找找!就算把大海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修芬皇子给我翻出来!」 第一钟 欢迎来到我们的船上! —Welcome aboard!— Ⅰ 宽阔的海洋无边无际。 有一艘木制的帆船,乘着白色的风帆,在这无尽的大海上疾驰。 这是一艘三桅帆船,前桅上固定着三根悬挂帆布用的帆桁。 而就在这时,有一位少女正以娴熟的动作攀登着前桅。 只见少女轻松地登上了左右固定着桅杆的侧支索,『嘿咻』一声越过了垫脚的桅楼,向着更高处而去。 终于,当她登上了前桅最上部的帆桁时,少女摆出了一副王者屹立的架势,吸满了整整一口气,使出浑声的力气喊道: 「船长是个…大笨蛋蛋蛋蛋蛋————!!」 震耳欲聋的声音,刹那间惊散了所有停在帆桁上的海鸟。 「笨笨笨笨蛋蛋蛋蛋蛋蛋——————!!」 又大叫了一声。看来她的怨恨非比寻常呢。 「笨——蛋,咳,咳,咳………呕。」 噎住喉咙了。 「……哈啊,哈啊,哈啊……呼—…」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疲劳地抱紧桅杆。 高约25米的桅杆的顶端处,海风果然很强劲。 这位纤细娇小的少女为了避免被海风吹走,脚牢牢的缠住绳梯,独自一人坐在黑乎乎的帆桁上。 巨大的白帆在脚下扬起,卷起的海风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肌肤。淘气的风似乎要带走她的头巾,少女只得慌忙抓住。 天空蔚蓝,大海苍蓝。 眺望着平静的水平线的这位少女,有着如海洋一般苍蓝的眼睛。而这种颜色,是极东地区的人们绝不会有的鲜明色彩。 亚拉米斯。 与此相距数千里格的遥远的西方,位于斯雷德拉大陆左侧角落里的一个小岛国,就是少女的祖国。 全称『亚拉米斯圣女王国』。 是个国土面积非常小,土地贫瘠、资源匮乏的小国。 可是一旦到了海上,她们就意味着无与伦比的恐怖。 这也就是她们被称为世界最强海军的原因。 几乎支配了斯雷德拉全部领土的『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 以及西面的新大陆的新兴国家『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 即使受到这两大强国的威胁却依然能保持独立,更可怕的是,隔断两块大陆之间的阿塔兰特海的制海权也一直掌控在亚拉米斯海军手里。她们果然不负最强海军的盛名。 所以亚拉米斯人喜欢称呼自己『海神的眷恋』。她们的船只活跃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眼前的这位少女所搭乘的船只——配备了24门攻城用大炮的护卫舰『毕加丝霍斯』,完成了本国赋予的大任:护送派往世界对面的极东大国——『红帝国』的亲善大使。现在正在返航的途中。 少女就是不爽这一点。 「那个白痴船长!亏我们不辞千辛万苦航行了15000海里才到了这里,居然连一天的登陆休假都不肯给!」 少女愤愤地抱怨着。 战战兢兢飞回来的海鸟们,正歪着头注视着她。 「一万五千!一万五千海里呀!连续六个月不上岸的航海大工程呀,才刚到3天,连补给都没做好就匆忙出港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行程啊。」 有这种情绪的可不只少女一个人。几乎船上所有的同僚,甚至连她们的长官——副长也都是如此。 说白了,这样的决定除了船长以外没人能接受的了。 可当大家追问船长的时候却只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直觉?」 就这么两个字,谁听得懂。 这么回答本身就叫人生气。居然还加个问号,更让人火大。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长期航海,到达目的地以后一定会给船员们一个上岸休假的机会。这既是亚拉米斯海军的惯例,也是经历了艰苦的长期航海的船员们所应得的权利。 「可是呀…啊~啊!可是呀!!」 等待着这位坐在帆桁上的少女及其同僚们的却不是轻松的休假,而是最低限度的水和食物的补给工作,以及在赤道航行中,被酷热的光线所融化剥落的防水材料的补修工作。这全都是一些繁重的体力活。 在阴险的副长的鞭打与责骂声之下,好不容易将这地狱般痛苦的工作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可等待她们的却是起航命令。 本以为可以痛痛快快玩一次的船员们一个个都傻了眼。可是又不能违抗命令,全都寂寞的望着海岸线离自己远去。 这些都是五天前发生的事情了。 自从那天以后,这位少女像不知疲倦似的每天都会爬到这里,像这样大声呼叫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啊————!讨厌————!你这个痴呆————!混蛋船长————!好想观光呀————!想看看当地的特产呀————!想吃些好吃的东西呀————!想玩一玩有趣的东西呀————!好想看o大o象o啊————!哇啊啊啊啊啊————!!」 少女啪嗒啪嗒的跺着脚,愤恨地眺望着陆地消失的方向。 就在这时。 忽的一下,视线里似乎闪出了什么东西。 「恩?」 海面上似乎有个会动的物体,而且还离这里很近呢。 「那是什么?海豚么?」 仔细瞧瞧似乎长的很白呢,长相也很奇怪。还有点圆圆的,看地越久就越有一种想欺负它的冲动。样子就像港口酒吧里经常出没的,那些中年人妖们常有的面孔。那个是… 「是儒艮!哇啊~还是第一次看见呢。好恶心好可爱呀~」 逮住她养在船上吧。没什么好担心的~养烦了的话切碎了做炖肉不就行了嘛——于是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少女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终于,她发现了儒艮背上载着的某样东西。 那个是…人! 「这、这可不妙啊!」 少女嗖的一下站在了帆桁的顶上,迅速的脱掉了上衣,像只小猫似的爬到边缘。 然后,毫无片刻犹豫地跳进了海里。 这里距离海面约有25米。跳入海中的她溅起了巨大的浪花。无视受惊而暴躁的儒艮,她双手抱住了正在缓缓下沉的那个人。 怀抱中这位和少女体形相仿的人,已经昏迷了。 脸色铁青,不过似乎还有生气。 「呼哈~!」 当她浮出海面时,船上引起了一阵大骚乱。 船员们纷纷将浮桶和绳索仍向少女,而船只也将帆调整为逆风紧急停止了。 「发现遇难者!快放吊板!」 借着滑轮船员们把吊板降到了海面附近,少女把遇难者扶了上去,自己则从侧舷的扶梯爬上船。 当她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不,不用这么夸我拉!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哎嘿嘿嘿」 嘴上虽然说的很谦虚,可脸上却写满了『快点快点,再多称赞我两句』。 而另一边,遇难者已经从吊板上扶下,现在正躺在甲板上。 围观的船员们发出了尖叫。这可不是惊吓的叫声,而是一种夹杂了激动与喜悦的声音。 「?」 少女『哒哒哒』的跑到自己救上来的人身边,仔细打量着仰面朝上的睡脸——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这这、这家伙…真、真的是人么…?」 躺在眼前的,是超越了『人类』这个定义的美丽生物。 瓷器般光滑的肌肤、乌黑飘逸的秀发。 柳叶般的弯眉、可爱的鼻子。 以及包容着这一切的,娇小白嫩的鹅蛋脸。 身着的衣物泛着炫丽的光辉,就像鲜艳的花朵似的,包裹着这幼嫩的身躯。 眼前这位极东的美人,正如自己的预想,不、是远远超乎了想象的美丽。 「这…这这这、这素…这是…!」 少女显得非常兴奋。 这简直就是白捡了一个无价之宝。这种感动就像她六岁时,本以为钓的是鲭鱼,结果拉上来一头鲨鱼一样的惊讶,不、比那个更惊喜百倍。 「这一定是圣祖女王陛下可怜妾身我、而从大海那遥远的彼岸送来的珍贵礼物!肯定是这样!绝对没错!」 少女立刻跪了下来,用宏亮的声音吟唱着祝词,向着传说中身处于海底深处的圣祖女王的神殿献上最真挚的祝福与感谢。她的气息却很慌乱。 正当她一个人闹的起劲的时候,别的少女说道。 「等等呀,法牡,这孩子没呼吸了啊!」 「嗯?」 少女看了看她的胸部。 真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不、不好!快做人工呼吸!」 少女急忙托起遇难者的下巴,捏住她小巧可爱的鼻子,对着她蔷薇花蕾般的嘴唇,吹入一大口气。 潮水的味道,在口中逐渐扩散。 Ⅱ 黑暗之中,有人正牵着修芬的手。 「来吧皇子,请您快一点。我们已经没时间了,卫兵们就快醒了。」 声音的主人是修芬的护卫兼武术老师玛。 老人单手持剑,另一只则握紧了修芬的小手。 「要去哪儿?母后呢?母后怎么了?为什么不一起走?」 「后妃大人已经…」 「皇子。后妃大人已经蒙主宠召了。」 说出这句话的,是家庭教师艾善巴鲁斯。 年势已高的他面色苍白,长长的脸庞就像颗苦瓜。这位外国的学者,就是和玛一起负责教导修芬的老师。 「后妃大人为了保护皇子您,服毒自尽了。可是,这样依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后妃大人一人的生命还是…」 「你骗人!为什么母后会——」 「请您静一静。」 艾善巴尔斯打断了修芬的话。 「请您带上这个逃走吧,皇子。」 家庭教师艾善巴尔斯放在修芬手里的,是一封密封了的信笺。 「这是?」 「把这封信交给一个叫马克希姆廉o拜特林格的人吧,他是个很可靠的人…一定会帮助你的。去拜托他送你到亚拉米斯吧。」 「亚拉米斯?你是说那个亚拉米斯?」 记得那是遥远的西方世界里的一个岛国呀。 一个自称『海神的眷恋』,称霸七海的海洋国家。 『前往那个空色之发与苍海之眼的人们所居住的国度吧』——老师这么说道。 这,也就是说—— 「艾善巴尔斯,你是要本王舍弃自己的国家吗?」 「是的。」 老人点了点头。 「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您的容生之地了。可世界却是广阔的。远比您想象中的要宽广很多很多。请您乘船渡过大海,去另一个世界吧。去一个刽子手们永远无法涉足的世界。去那个可以让您尽情伸展羽翼的世界吧。」 「皇子。请跟我来吧。」 被玛牵住了手,修芬又开始奔跑起来。 忽然,他觉得这位异国的老人没有跟上来,便转头问道。 「艾善巴尔斯,你不一起走么?」 「…我已经被祖国放逐了。而且老态龙钟的我,也经不起海上的风浪了。」 说着,艾善巴尔斯对着他生涯中最后一位学生,寂寞地微微一笑。 「请您一定要活下去呀,皇子」 老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接着,眼前的视线被光明所包围—— 柔软的感触紧紧地贴上了修芬的嘴唇,胸口里充满了温暖的空气。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湿漉漉的脸庞。似乎会吞噬一切的苍眼出乎意料地近在咫尺,正直盯盯的注视着自己。 「呜…呜…!」 修芬惊讶的叫了起来,可惜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声。 苍眼少女似乎觉察到修芬已醒,移开了自己的嘴唇,并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指。 「咳咳,咳咳…」 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吐出肺里少量的海水以后,修芬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啊、她醒了。」 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四周塞满了人。 这人数明显不止二、三十,而是有更多更多的人、将他团团围住——而且中间还夹杂着小猪小狗小动物——在这一大群生物当中,有一个人问道: 「你,还好吧?」 虽然这种语言比较陌生,但他也能勉强听懂个大概。 这是艾善巴尔斯所教过的西洋各国语言中的一种。 『这种语言是…亚拉米斯语吗?』 这一次,他仔细地观察了围观的人。 肤色、发色各不相同,这些有着如宝石般闪耀的双瞳的人们,很明显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居民。 「吾…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环视周围之后,他用对方的语言这么问道。 虽然看的出是在船上,可这来龙去脉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记得了吗?」 独坐在修芬面前的苍眼少女答到。 「汝呀,漂流在海上啦。而且是靠着趴在儒艮背上这种让人非常羡慕……不可思议的方法呢。所以妾身,哎嘿~,就跳进海里把汝救上来啦!」 少女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修芬,自豪地说道。她略显尖锐的下巴仍在渗滴着水珠,砸出了甲板上的点点水星。 看样子是从杀手们的魔爪里逃出来了。 『而且好象还被亚拉米斯的船救了上来。』 对于想去亚拉米斯的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不过,要说安全的话还为时过早…』 对方毕竟是外国人,会怎么处置我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集中精神,努力听取周围人的谈话。 可惜语速太快了,时不时会夹杂一些难懂的单词,而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词分别是『好漂亮』『糟糕了』『好可爱』。特别是『好可爱』,占了压倒性的多数。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呢?——修芬不解地歪着头。 就在这时。 「你们这群家伙,聚在一起干什么!」 人群一边嚷着『糟啦,是副长!』一边像蜘蛛一样四散而去。 「当班人员回到自己的岗位!不当班的人就地解散!看着碍眼!」 声音的主人从人墙后面出现,是一位女性。 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目光锐利的美人。与别人不同、衣装工整的她显得非常稳重。手里还握着一根短鞭。 被称做『副长』的女性用近乎神经质的眼神俯视着修芬。 「遇难者,就是你吗?」 「恩。漂浮在右舷后方的海面上,是妾身跳下去才救起来的。」 回答的不是修芬,而是独自留在现场的苍眼少女。 「是你这家伙吗…」 副长看着少女,『切』的吐了一口气。 「…好了。船长叫你呢。带着那个小丫头到船长室报道!」 「遵命。」 深深的点了点头,少女站起来拉住修芬的手。 向着船长室走去的两人,身后传来了副长愤怒的声音。 「真该死,为了区区一个遇难者就要玷污神圣的甲板…清扫班!快把这肮脏的水渍除掉!仍出去的桶和索具也要回收!别磨磨蹭蹭的快动手!」 被叫声吓坏了的修芬转过身去时,走在前面的少女却说: 「别在意。对她来说,人命不如甲板的整洁重要。」 真是不得了的洁癖呀——修芬心想。 Ⅲ 被少女牵着手走在过道上,修芬开始仔细地观察船只。 这艘船比想象中的要小了很多。 长度仅有三十米左右,宽度的话就更狭窄了。比起逃生时坐的那艘船还要小的多,也许连一半的大小都没有吧。 相比之下船员却出奇的多,多到走路都会拥挤在一起。 『这里到底有多少人呀?估计应该超过100了吧…』 没等修芬开口提问,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刚才提到的船长室。 「是妾身。进来了哟~」 少女连门都不敲就闯了进去。 跟在她身后进门的修芬,看见房间里的人物时,惊呆了。 是女性。年龄在二十岁上下。身材高挑、体型匀称,眼角细长、双瞳炽蓝。俯视的侧脸显得十分纤细而又美丽绝伦。 而其中最惹眼的就是垂到腰间的银发。 这身由月光所编织的长发似乎释放着耀眼的光辉。它的主人宛如披着神光一般。 仅凭气势,她就能压倒周围的一切。 看来这位女性就是船长了。 「恩,来了呀。」 女船长正俯视着铺在桌面上的海图。只见她收回视线、迈出一步、弯下腰来,脸蛋凑近了修芬。 究极的美貌与淡淡的体香,激烈地敲击着修芬的心脏。 「呼~。确实是极东地区的人。是小妾妾拣上来的吗?」 「恩!」 少女自豪的挺起胸膛。 「好厉害呀,这可是救人耶。恩恩,干的不错嘛。自杀救助委员会说不定还会表彰你哦?太好了呢~」 「啊,恩。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嘿嘿嘿」 「所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小妾妾先回自己的岗位吧?」 「恩。那就交给你———啊??」 「我是说,这是工作啦工作。我得询问这个孩子呀,是吧?」 「凭、凭什么呀!这家伙是妾身我从海里捞上来的啊!?是我拣到的,就是我的东西!就算你想抢也没———」 「啊,仔细想一想,昨天的日志到现在还没收到耶!」 「…!」 「苍蔚修业生,向船长提交当天的航海日志是每日的必修课吧~?其他的人都交过了哦~?」 「呜……」 「当然了,我想小妾妾一定也做完了吧?只是忘了交而已、对不?」 「没,没错!那种东西,我,我早就做完了!现在马上就可以…不,二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左右就能拿过来,你在这里等着!」 「慢走~」 像子弹一样飞奔出去的少女身后,船长对她招了招手,坏笑着目送她远去。 于是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这个…』 越来越呆不住的修芬开始偷偷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该怎么评价呢,或许应该说:真是一间杂乱的房间吧。 房间本身就比较狭窄,天花板也很低。墙上还挂着长剑和望远镜,而最最抢眼的,却是一副挤开了那些东西,占据了大半块墙壁的油画。 画像的主题就是眼前的银发船长,在黄昏之下,她身着华丽的礼服、就像女神一样静静地屹立在船尾甲板上微笑,愉快地望着敌舰的甲板被流弹炸成碎片。一副混沌的景象。 而那个画中的主人翁,现在正微微靠在桌子上、向着屋外喊道: 「诺可洛丝!」 「来了来了…真是的,我又不是老太太,不用叫那么大声我听的见…您有什么吩咐吗?我进来了。」 门没敲过就被推开了,一位满脸雀斑的少女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条围裙,态度却意外地差劲。 「诺可洛丝。麻烦你和会计说一下,准备好毛巾和一整套替换用的衣物。」 「知道了知道了。浴巾和全套替换用衣物是吧…真讨厌,我都忙的不可开交了,居然还为这点小屁事叫我过来…」 少女用着明显不小的声音碎碎念地走出了房间之后,又只剩下两人独处。 「…刚才的是?」 「恩?啊啊,是我的勤务员。干活虽然很麻利,个性却让人头痛。」 银发的船长耸了耸肩膀。 「手上的行李,可以放在那边的棚子上。」 「?」 『我有带着什么东西吗?…啊,是指这个吗?』 仔细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只被法牡牵过,而另一只则紧紧的抓着『银燐』,看样子一直没松过。 找回了贵重的宝剑而安心的修芬,却不肯把剑放在棚子上,而是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船长苦笑了一下,不再强求武器的事情。 「在衣服来之前能和我说说么?啊、你不用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会保守秘密的。」 「秘密?」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 修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急忙闭上了嘴。 船长又一次苦笑: 「穿着这样的衣服在海上漂流,又抱着一把这么贵重的宝剑,一目了然了呀。总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 「啊啊,说起来我还没自报姓名呢。真不好意思。」 故意曲解了修芬沉默的原因之后,船长用梳子整齐了自己散乱的头发,用庄重的语气自我介绍: 「我是赛内卡o拜特林格。是这艘船,也就是亚拉米斯圣女王国海军少女舰队所属第六等级护卫舰『毕加丝霍斯』的舰长。军衔是六等苍佐。请多指教吧?」 「赛内卡o拜特林格?」 修芬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确切的说,是对拜特林格这个姓有印象。 「冒昧地问一句……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马克希姆廉o拜特林格的人吗?」 「哎?」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使赛内卡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是家父的名字。你是听谁提起的?」 「艾善巴尔斯。」 「难道是——」 赛内卡显得更惊讶了。 「艾善巴尔斯博士么?科班布尔克的那一位?」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这里有一封他写给马克希姆廉o拜特林格的亲笔信。」 修芬扯开自己的衣袖,取出用油纸包裹着的书信。 「就是这一封。」 「能让我看看么?」 「…」 「怎么了?」 「…仔细想一想,你也许真的是马克希姆廉o拜特林格的女儿,可你并不是他本人呀?」 看着仍在堤防着自己的修芬,赛内卡又一次苦笑地摇了摇头。 「不,我想我应该有接受这封信的资格。」 「为什么?」 「父亲已经病逝了。就在三年前。」 「去世了?」 「恩。」 赛内卡略显寂寞地点了点头。 「可是,艾善巴尔斯老师的事情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是父亲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他教会了年幼的我很多事情。当我们逃往亚拉米斯的时候助我们一臂之力的也是他…嘛,这些事情都和你无关啦。」 修芬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那个人,也教了吾很多东西。」 「亚拉米斯语也是他教的?」 「是的。」 「原来如此…这种富有时代韵味的语气,确实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赛内卡满脸怀念的说道: 「老师其实并不是亚拉米斯人,他出生于奥罗法奈商业同盟圈里的一个城市,与我的父亲是同乡。我直到四岁为止都住在那里,可后来商业同盟被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吞并,我们就在老师的帮助下逃走了。父亲是商业同盟里很有影响力的人物,被抓到的话一定必死无疑的。」 奥罗法奈商业同盟圈和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的事情,修芬也从艾善巴尔斯那里听说了。 虽然艾善巴尔斯并没有提及自己与她们的往事,不过修芬觉得赛内卡说得挺真实的。 『而且无论如何,不给她看信的话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愿意把信给赛内卡,与其说是警戒,其实只是自己缺乏前进的勇气而已。 『一定要变的坚强…为了生存,为了向那个男人复仇…』 修芬心意已决,递出了书信。 「吾相信你。」 「谢谢啦。」 接过书信,赛内卡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随着读信的深入,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到底写了些什么啊?』 虽然自己很在意,不过她不可能会一边说着『想看么~?』,一边靠过来和自己并着肩一起看呀。所以当她读完之前,只有默默的等待了。 「恩——…」 默读完毕的瞬间,赛内卡闭上眼睛,用手指揉了揉眉宇之间。 「信中提道,你是博士的恩人的孩子,也是红帝国中很有地位的人。信中还说,希望把你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吾,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呆在祖国了。艾善巴尔斯劝吾去拉米亚斯。投靠你的父亲。」 「那,为什么会遇难呢?」 「吾从南港乘船出海,可那艘船遭遇了袭击。」 赛内卡的表情蹦得紧紧的。 「有追兵吗?」 「只有吾逃了出来。其他的人…」 正在这时,刚才的少女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会计配发的衣服和干毛巾。拿着。」 「谢谢你诺可洛丝。把东西交给这孩子吧。」 「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没了,下去吧。」 诺可洛丝把衣物塞给修芬,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咚咚地踏着地板走了出去。连句『告辞了』都没有。 看着房门合上以后,修芬看了看手中的衣服问道: 「这,是给吾的?」 「全身湿漉漉的很难受吧?」 修芬展开了手中的衣服。 这衣服并不算太糟糕。虽然材料和做工很粗糙,不过实用性和运动性都很不错。平日里受艾善巴尔斯的影响他已经习惯了异国的服装。没错,这件衣服真的不差。 如果不是女装的话。 「…非常感谢。请问,我该去哪里换衣服呢?」 听了这句话,赛内卡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为什么?在这里换不就好了。」 「哎?啊不…可、可是…」 「你在犹豫什么呢?同是女性,没什么好顾虑的吧?还是说,在你们的国家里,被同性看到裸体都会不好意思?真麻烦呀~」 「不,没这回事的…应该没…」 「那么就在这里换吧。」 「不,那个,船长,不是这样的…其实吾是,男——」 「不过说起来!你是女生,还真走运呢!」 「哎?」 「因为如果你是男人的话,恐怕现在就该沉到海底了吧!」 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恩?我没说过吗?在我们亚拉米斯少女舰队里,像我这样的苍官以及准苍官除外,其他所有的人都是19岁以下的少女。所以这里严禁男性,就算看见男人遇难也不允许施救。」 「严禁男性…」 回想起来,自从上了这艘船以后见到的全都是女性。 冷汗都快流成了瀑布似的,修芬颤抖地问道: 「船,船长…」 「恩?」 「这个,打,打个比方的话…如果…男人踏足了这条船上的话…会,会怎么样…呢?」 「根据少女舰队战时规章里的记载,遇到这种情况除了『死刑』,别无他法。」 「那个…船长。这个,就是…」 「怎么了?」 「不,我是说…」 「怎么了嘛?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呀。」 「这个…吾,其实…」 「行了啦,都叫你快说——」 「吾…………………是男的…的说……」 赛内卡以一个奇妙的表情石化了。 Ⅳ 那是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赛内卡迈出大步冲到修芬眼前,掀开他的衣服露出内裤————唰的一声扒了下来。 「咦…!」 修芬惊呆了。 「放、放放放、放肆!你在干什、什什啥、啥米——!?」 「哼恩~…」 把修芬的抗议完全当成了耳旁风,赛内卡跪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那个部位。 「恩。果然有呢。」 「废、废话!当然有了…啊恩~!喂喂喂!不要乱摸呀!」 「啊,抱歉抱歉。因为看上去实在太可爱了,所以…啦~!」 面带遗憾似的松开了握在手中的宝贝,嘴上念叨着『这下可麻烦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着急的赛内卡,晃晃悠悠地走到房门边。 「?」 想干什么呢?——正当修芬满心疑惑的时候,她突然将门繁琐了。 「那,那个…船长?请问您为什么要上锁…?」 「我呀,呆在这艘只有女人的船上,已经整整六个月了呀。」 背对着修芬,银发的船长这么说道。 语气听上去非常冷静。 「这,这可真…辛苦呢…」 「恩。很辛苦的。从很多意义上来说。」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赛内卡开始脱下自己的衣服。 本能上觉察到恐惧的修芬,发出『噫——』的惨叫、不住的后退。可惜房间过于狭窄拉不开距离,不一会儿就贴到了墙根上。 即使如此赛内卡依然一件、两件地脱着自己的衣服——终于、只剩下了内衣。 「啊……」 修芬情不自禁地感叹。 似乎快要溢出来一般丰满圆润的胸部,曲线玲珑的小蛮腰,雪白柔滑的玉腿,纤细娇小的脚踝。眼前这沉鱼落雁般的天香国色深深的钩住了修芬的魂魄,他只能呆呆的望着这位银发船长。 接着,赛内卡默默地推倒了他。 连倒下时抓到了她胸部的触感都来不及回味的修芬,对着压倒在自己身上、用炽青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赛内卡,声色颤抖地问道: 「请,请问…船长…。你…你想做什么…?」 「用餐。」 赛内卡殷红的舌头就要碰到修芬的脸的那一刹那。 『船长!』 伴随着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少女的叫声闯进了屋内。 『是妾身!日志已经拿来了!』 「啧!」 赛内卡气愤地咋了咋舌,向着门外叫道。 「再等五分钟!」 『啥米!?』 「我现在很忙。」 『开…开什么玩笑,你这个白痴船长!快开门,听到没有,叫你开门呀!』 「真是的。太有活力的话也让人头痛呢。」 塞内卡站起身来耸了耸肩,对仍躺在地板上的修芬说: 「我说你呀…好啦、已经没事了,你不用那么害怕的,我不会再碰你了,真的真的真的。啊~你那是什么反应呀~。不用害怕的~。不要难过啦~」 在少年的心里刻下了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赛内卡,娴熟而迅速的穿起自己的衣服。 「比起这个来,我想问一问,你擅长演戏么?」 「演、演戏?」 总算支起了身体的修芬,被这突然的一问敲歪了头。 「这个,我从来都没试过所以不好说…」 「是嘛。那你只好拼上性命去演啦。」 「演、演什么?」 「别担心!人呀,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什么事都办得成!而且我也不忍心,把费劲辛苦才救上来的人仍回海里啊。」 「不好意思,请问你在说什——」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女人了。」 「…………………哈啊?」 「名字嘛…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修芬的表情有些犹豫,不过最终却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修芬。」 「修芬?」 赛内卡惊讶地复念着这个名字——脸色变得铁青。 『难道她知道本王的身份了?』 可是她却只字未提这件事。 「…我明白了。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修。」 「休—?」 「恩,就是修。是红帝国某个富裕商家的大小姐,在前往亚拉米斯留学的途中遇到了海难。」 「等、等等…你从刚才开始,都在说些什么呀…?」 「你在乘船的途中遇难了。后来偶然被这艘船所救,打算直到亚拉米斯为止都在这里当水手。亚拉米斯语的话,就说是为了留学而做的必修课吧。恩恩,完美完美。真不愧是我。」 「哎?哎…哎哎哎哎?」 「你可要小心点哟?船员们都是好奇心的集合体。我想她们也许会向你刨根问底的……应该说一定会问,所以只能靠你的演技了。男儿身的事情要是暴露的话,怎么说呢,会碰上许多色色的…不,是糟糕的事情。」 「这一点我刚刚已经领教过了…等等,难道说——?」 听到这里,修芬终于明白赛内卡话中的含义了。 也就是说——直到亚拉米斯为止都要男扮女装! 「不可能的!!」 「没~关系的啦!」 赛内卡坚定地断言。她的样子愉快得让人火大。 「要对自己有信心啦!我不知道你们那里的审美标准如何,不过至少在我们看来,你可是连我都会心生嫉妒的美少女哦。保持沉默多笑一笑的话,一定不会露馅的。只要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注意一点的话应该没问题的,我想。」 「可、可是有个万一的话…?」 「那时候只能这样了。」 赛内卡做了一个『绞首』的手势。 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修芬吓的全身发抖。 「懂了吗?好了,懂的话就快点换衣服吧,已经没时间了…不,等一下。既然要换的话,比起那件土里土气的还是这件好。」 赛内卡从修芬的手中夺过会计们配发的衣服,接着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橱柜。 里面塞满了……衣服、衣服、衣服!简直就是衣服的洪水。 颜色各异、种类繁多。带着褶边和缎带的萝莉装,多的像山一样。 「这,这都是些什么呀!?」 「是我的私人收藏啦!好了,点兵点将点到哪件……恩,不错不错!就选这一件了!」 说着,赛内卡取出了一件非常华丽的服装。 「应该配上这对中筒袜吧?发卡的话就该选这个吧?再来几件首饰…对了还有,不选一套内裤和胸罩可不行呢~」 「等一下!这、这这、这种东西怎、怎么可能穿呀!!」 「哎~?可是呀可是呀,如果不穿的话男儿身的事情就会暴露哦~?」 「呜…但、但是,就算真的要穿的话,至少也得穿稍微……布料稍微多点的衣服才行吧?这样子下去内裤全都露光了呀——」 「没关系的。这是安全内裤。」 「………」 「或者该叫魅惑内裤?」(PS:谐音) 即使反驳也绝对无济于事。修芬已经觉悟了似的乖乖地换起衣服。 赛内卡一边帮忙换着衣服(明明没要求她帮忙的说),一边说道: 「听着。虽然在这间船长室里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可是别忘了,一旦跨出这里你就会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哦?毕竟这艘小船上一共住了两百多个人呀。」 「有两,两百多人?」 「确切的说,算上修芬的话一共是214人。除此以外,还有作为备品养在船上的一头牛、一只猪、两头山羊和四只鸡。另外船舱里也有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龟。至于船员们带上来的猴子呀猫呀什么的,我就懒的去数了。总之这些都是雌性。在这艘船上,不、应该说,找遍亚拉米斯少女舰队里所有的船只,也只能找到你一个雄性。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完,完全明白。」 「很好。哎呀哎呀很不错嘛!果然非常合身呀!这样子无论怎么看都是女生嘛!太可爱了!」 「……」 修芬默然。他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反观赛内卡,正满脸淫笑地抱住修芬的宝剑和刚刚脱下来的衣物,毫无顾虑地品尝着附着在上面的味道。 「修芬的行李就由我代为保管啦。如果带在身上的话,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好了,你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是指…男扮女装这件事。」 「修芬的运气很好呢。我们现在正处于完成任务后回国的途中。而且这个时期的海风也比较安定,我想应该不会太久吧?」 「是嘛!也就是说,很快就能下船了?」 「恩。嘛,顺利的话差不多四个月吧?」 「四——」 修芬哑口无言。 明显是在暗笑的赛内卡把手搭在修芬的肩膀上说道: 「小修修的不安,我是非~常理解的。可是,为了保护小修修不受追兵的伤害,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当前,亚拉米斯正处于与红帝国缔结友好条约的准备阶段。 所以赛内卡接到的命令是:除非对方采取了明确的敌对行为以外,尽可能地全力配合。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的追兵(以友好的态度)要求上船搜索的话,她没有任何权利拒绝。 「而且我的副长脑筋顽固的像块石头。她在军纪方面非常严明。如果让她知道船上有男人一定会军法从事,毕竟条例上是这么规定的。就算我搬出船长的地位也改变不了条例的。所以小修修,你只好一直扮成女生了。」 「但,但是——」 「听我说。」 赛内卡的语气突然变的很严肃。 「小修修到底是什么身份,卷入了什么样的纷争,这些我都不会过问。老师已经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我有着把你安全护送到亚拉米斯的义务。我既然接受了委托,就一定会完成。」 这番话,让修芬那颗悸动的心冷静了下来。 为了救自己,从母亲开始,已经有很多人失去了生命。 不想让她们白白牺牲的话,只有坚强的活下去。 也只有坚强的活下去,才能为她们报仇。 『没错,本王不得不活下去。只不过是穿女装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 修芬站正了姿势,深深的鞠了一躬。 「明白了。感谢您深谋远虑的建议。」 「很高兴你能理解。」 赛内卡微微一笑。 「从现在开始起负责照顾小修修的人,虽然有点怪可本性却不坏。我想她一定会比任何人更亲切地帮助你,一定会比任何人更能理解小修修的境域。」 不知为何,我似乎知道她指的是谁。 「是…刚才的那个女生么?眼睛苍蓝的那个。」 「对。就是救了小修修的那个孩子。……准备好了吗?那我开门了。」 赛内卡打开了房门—— 「哇啊!」 少女滚进了房中。 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桌子边,咚的一声撞到了头、停了下来。 「呜呜呜…喂!你什么意思呀白痴船长!居然叫妾身在外面等,简直岂有此理!明明开口要日志的是你——」 「小妾妾呀。」 「恩?」 「事出突然,这个孩子从现在起就配属在小妾妾的班上了。她叫修,是红帝国某个商家的大小姐,在去亚拉米斯留学的途中遇难了。根据当事人的意愿,直到亚拉米斯为止都在这里从事军务。既然是小妾妾救了她,也会愿意照顾她吧?」 「哎?啊…呼哎?」 「也就是说,我已经托付给小妾妾啦,把这个孩子。」 「…给妾身?」 「恩。」 「把这个人?」 「恩。」 「照顾她?」 「恩。」 「…」 少女盯着赛内卡的脸,接着看了看修芬,然后将视线移回赛内卡,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当看到赛内卡会意般的点了点头时,终于 「噢噢!」 地大叫了起来。 「这一小段时间内,为了测试她的能力,就让她试着做做各种工作吧。副长那里就由我来说,你不用去报告了。啊啊还有,这孩子的国民文化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异,希望在这方面能多~顾及她一点。」 「没问题!一切包在妾身的身上!」 拍了拍自己薄薄的胸脯,少女看着修芬,自信的笑了。 Ⅴ 刚走出船长室,少女就搭起话茬来。 「吓了一跳吧?」 「哎?」 「是指船长啦。不过你可别误会哦?那个人在亚拉米斯之中也属于另类中的另类。即使像妾身这样富有常识的人看来,她的很多行为都让人忍无可忍。但是航海的技术却是登峰造极的,就算找遍全亚拉米斯也几乎无能人出其左右。明明就该去一艘大船服役的说。」 「哈,哈哈…」 虽然很在意这个『哗』地一下凑过来的少女所说的话,不过比起内容更让人在意的是她的语气。虽然自己的语气也很够戗,不过她的却更古板。不,与其说是古板,不如说是傲慢。 就像女王或是公主一样的口吻。 「话说回来,汝果然是帝国的人啊。」 「哎?啊啊。是的。恩。」 「敬语。」 「哈?」 「这个放肆的家伙!妾身是汝的上司!和上司说话时要用敬语!」 「啊,遵,遵命!真的非常抱歉!」 修芬急忙赔罪。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训斥、憋了一肚子气的他,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忍了。 而且眼前的这位少女,似乎有着即使是身为皇子的修芬都会为之屈服的『某种东西』。难道是因为她的语气? 「哼。先做好受苦的心理准备吧!」 喘着粗气断言着,少女把脸凑了过来。 「好了。先把话说清楚,把汝从海里救上来的就是妾身我。也就是说,汝是妾身拣到的失物。不管别人怎么说,汝的主人就是妾身我。这一点绝对不许忘了。」 「哈,哈啊…」 「真的听懂了?汝是妾身的私有财产,是宠物、是奴隶。凡是妾身所说的一切,都要无条件服从哦?」 「这个…我,我知道了。」 「很好很好。呼,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修芬见状急忙问到: 「请,请问。」 「什么?」 「请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恩!」 少女猛然地转身,傲然挺胸地自报起姓名: 「法牡o卡斯特莉是也!」 面对她王者般的态度,修芬不由自主地被震慑住了。 也就在这时,修芬第一次看清了眼前的少女——法牡的样子。 是一位娇小而又美丽的少女。瞳孔的颜色如海一般苍蓝,面容如少年一般凛然。头上还裹着一块头巾包住了所有的头发,这种打扮越看越像男孩子。头巾中若隐若现的发丝如天空般蔚蓝,这副样貌简直和传说中的亚拉米斯人一模一样。 「军阶是苍尉修业生。这艘船上拥有这种军阶的算上妾身一共只有五人。是除了船长和副长以外最伟大的人哦!好好地尊敬妾身吧!还有,因为时间紧迫,后面的事情就边走边说了!」 法牡抓起修芬的手,迅速地向船内侧走去。看样子她连『稳重』这两个字都忘在了母亲的肚子里了吧。 狭窄的船舱里挤满了人。途中擦肩而过的少女们,都以一种奇妙的眼光看着她们。 修芬的心里忐忑不安的,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身上的衣服。 似乎要找个依靠似的,修芬开口说道: 「请问,法牡…大人。」 「『大人』这两个字就不用了。叫法牡就行。」 「那…法牡。」 「什么事?」 「为什么这里的船员全都是些少女呢?」 「这艘船下属于少女舰队,当然只有少女了。」 「扫—驴—建—对?」 「没听过么?」 「刚刚从船长那里听说了一点点…」 「哼~。那就解释一下吧。话说在亚拉米斯的法规里,女性在十三岁至十九岁之间都有服兵役的义务——」 「兵役?要让女性上战场吗?」 「当然了。要是让男人上战场的话,死掉了多浪费啊。」 「浪费?」 「…汝,该不会连本国的特殊国情都不知道吗?」 是指什么呢?——正当他努力思考的时候,艾善巴尔斯的话在脑海中闪过。 「啊,说起来,好象是亚拉米斯的女性数量——」 「对。亚拉米斯的女性比率压倒性的多。大概1比10…不,是1比20吧。」 「那么多…?」 「虽然没统计过具体的数据,嘛,应该差不了多少。」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妾身怎么会知道。而且听说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种样子了。亚拉米斯水质恶化说、被圣祖女王陛下杀死的人作祟说等等,各种说法漫天飞,可谁也不知道真相。」 似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法牡耸了耸肩膀。 「嘛,因此,亚拉米斯的男性非常珍贵,所以女性登上军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而这其中,只有十九岁以下的女生们所构成的舰队就是——」 「少女舰队?」 「恩。」 她点了点头,紧接着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修芬。 「说起来,汝多大了?该不会低于十三岁吧?」 「十四岁。」 「哼~,还真巧呢,妾身也是十四岁。另外、一会要介绍给你的七班的成员里,也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剩下的两个都是十七的。」 「请问这个『七班』是什么意思呢?」 「在亚拉米斯的军舰上,是以就餐时的人员配置分组的。这里一共有42个班,妾身就任班长的那一组就是第七班。嘛,你理解成一个计量单位就行了。而这里,就是我们所居住的下层甲板了。」 不经意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船舱深处里的一个昏暗的场所。 天花板上悬吊着许多板子,看样子至少有20块吧?不仅数量众多,间距也非常小。 「这里是刚才的炮列甲板的正下层。吃饭睡觉都得在这里了。而那个——」 法牡指了指那些板子。 「这个叫水兵餐桌。平时都是收起来的,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放下来。」 「收起来?」 「都用绳子吊在了天花板上对吧?不用的时候,只要拉那根绳子就可以升上去。船内的空间非常有限,必须有效的利用。好了,快坐下来。妾身现在就去把晚饭拿过来。」 「啊…」 修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法牡就钻进了人群之中。 被留下的修芬偶然地望向了前方。不知从何时起,眼前居然坐着一位少女。 「哇!」 修芬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已经很令人惊讶了,可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样貌。 超凡脱俗的美少女。 瞳孔的颜色如森林般浓绿,头发是银灰色的。 这位美得超越了人类定义的少女,一直沉默着,用她那对镶嵌着翡翠般的眼睛直直地盯住自己…仔细地瞧瞧,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真,真的是人类么?』 坐在这里的话,按理说应该也是七班的人吧…很想和她打个招呼,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 「………」 「………」 尴尬地沉默。 终于,眼前的少女从桌下取出了某种奇怪的器具,拉出长长的管子放入口中,开始吸食喷出的烟雾。 是水烟。 玻璃器皿中的液体噗嘟噗嘟地冒着气泡,生出的气体会透过长管吸入嘴里,再从鼻孔呼出。 而眼前的少女即使吸食着水烟,视线也不肯离开修芬。吞云吐雾、笼罩在清烟下的美少女,有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就在这时。 「这可不行哦,拉亚。吃饭前吸那种东西。」 新来的人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 和其他人比起来足足高出了一个头。四肢修长身材俊美,富有节律的言行勘称优雅。估计年龄也较大吧。 这名大型猫科食肉动物般的少女走到沉默少女的身边弯下腰,满脸陶醉似的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少女的头发,用一种诲谕般的口吻说: 「我说,拉亚。年轻的女孩子不可以碰这种没品位的东西啦。吸烟是健康和美容的大敌,连为我而留的吻也会因此变味,是恶魔般的习惯哦~还会白白浪费掉你的可爱。而且啦,在这里吸烟的话会给别班的人添麻烦的。」 叫做拉亚的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吐出了口中的长管——接着,又缓缓地咬进了嘴里。 「……嘛,算了。任性也是你身上数百种耀眼的魅力之一嘛。一手烟二手烟都让我来帮你吸干吧~…喔呀,你是?」 金发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修芬身上。 刹那间,一双碧眼像是发现猎物的鲨鱼似的放着异样的光芒。 「这个…法牡她,要我坐在这里…」 「啊,原来如此。你就是法牡从海里捞上来的孩子吧?我是罗宾o阿克提卡。希望你能叫我罗宾。」 她开朗地笑着,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虽然她的脸靠得太近让人有点为难,不过似乎人畜无害。 「我,我叫修。这个,请您多多指教…」 「和我们说话就不用加敬语啦。七班的大家都很欢迎你的。你只要把同席的人们都当成自己的姐妹就行了。对吧,拉亚?」 拉亚用鼻子吐出了一团烟雾。 「看吧?拉亚也是这个意思。」 「……真的吗?」 「嘛~确实,这个孩子是有点冷漠啦。」 罗宾乖乖地承认了。 「不过她没有恶意的,只是还不太习惯说话而已。毕竟她是特姆尼族嘛。」 「特姆尼族?」 是少数民族还是什么呢?正当他思考着的时候。 「喔呀?」 温柔的声音。 转头看去,又有一位少女站在那里。 这位发色淡红的少女透露着优雅的气息。身高与罗宾相仿,稳重的举止之中渗透着母性。 「来了呀,莲。工作已经做完了?」 「恩。必要的物资已经融通完毕,剩下的交给莎蒂亚她们应该没什么问题……比起这个、罗宾,这个孩子就是传言中的新人吗?讨厌啦~比听说的还要可爱百倍嘛!我说你呀——」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光,双手紧紧的握住了修芬的小手。 「好可怜呀,你遇难了是吧? 会说亚拉米斯语么? 身体还好吧? 会不会痛? 哎? 手很疼? 啊、我想起来了! 有跌打损伤的特效药的,一会儿就去拿给你!你…喂、罗宾,这个孩子的名字是? 修?嘛~多么好听的名字呀! 我可以叫你修修吗? 可以的吧? 我说修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我,可是会计哦? 所以大多数的东西都可以帮你弄到手啦。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 哎呀讨厌、我真是的,连自我介绍都没做呢!原谅我好吗?」 实在听不出是在哪儿换的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放着机关枪的少女,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嫣然的微微一笑说道: 「艾莲o圣特尔。就叫我艾莲吧?」 「好、好的,请多多指教…」 「那么修修,让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 「全员都到齐了嘛!很好很好!」 插队进来的,是抱着两个桶的法牡。 只见她『咚』地一声将抱住的桶卸到水兵餐桌上。而桶里分别装着食物和餐具。 「现在开始分配晚餐。分发的任务就交给艾莲了,没问题吧?听妾身的指示行动。」 法牡说着,原地向后转了半圈背对着餐桌。 『她想做什么?』 修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们——每当艾莲将桶里的饭菜盛到盘中的时候,法牡都会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拉亚,罗宾,艾莲,修。最后,是妾身我。」 照着点名的顺序分发完毕的同时,法牡将身体转了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恩?为了避免小动作,分餐的时候会背过身去随机点名。怎么样,很公平吧?」 于是,晚饭的准备结束了。这里得到了短暂的宁静。 Ⅵ 名副其实的粗茶淡饭。 灰黑的腌肉配上坚硬的面包。难得的一小口汤汁味道也很糟糕。要不是在逃亡的过程中吃惯了粗粮的话,这些东西修芬根本咽不下去。 再加上他的肚子也饿得要命,没一会儿工夫就把眼前的东西一扫而光。 虽然饭后还有一杯很淡的啤酒,他却一滴都没沾(结果被法牡吞掉了)。 就这样,晚餐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我说修呀。能说说你的事情吗?」 罗宾这么问了一句。一旁的艾莲立即赞同道: 「是呀!我也很想更多、更多地了解修修呢。可以的话也和我说一说吧?」 「啊,恩。」 修芬小声的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坐正了姿势。 「这个,本…不,我的名字是修。是红帝国里一位商人的女,女女女儿…一直都很向往亚拉米斯。我不太懂船上的事情,也许会给你们添许多麻烦。还请多多包涵。」 「彼此彼此!」 罗宾和艾莲兴奋地应和道。 「说起来呀。」 跳出来嚷出这句话的人是法牡,一对大大的苍瞳闪烁着好奇的光辉。完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修。汝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遇难的?暴风雨吗?还是海贼吗?」 「这个,那个…」 「不要逼她啦,法牡。逼她想起那些事的话不是很可怜吗?」 「不要紧,我没事的。谢谢你呀,罗宾。」 修芬仔细地整理了自己的语言,接着说明: 「其实,遇难时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不仅如此,最近的记忆都像被挖空了似的…只记得,自己是商人的女儿、为了去亚拉米斯留学而乘船这一件事而已。」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失力』嘛!」 法牡的语调中透着满满的自信。罗宾却像是看到了某种可悲的生物一样,无奈地吐槽: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失忆』吧?她又不是厌倦了人生的中年蜀黍,没了气力的话那还得了?」 「只、只是稍微说错了一点点而已啦!不要动不动就拆台呀!…喂,修。汝是不是那个…那个『失~忆~』的症状?」 「也许是吧。」 「哼恩~」 法牡双手抱臂努力地沉思。看样子似乎有听没懂。 就在这时,一位非常性感的少女走了过来。 「法牡」 「哦,是丝塔洛贝莉呀!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准备就绪。大家都在上面等着呢。」 「辛苦了!在座的各位,走喽!」 在场的全员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有修芬例外。 「请问要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快点过来!」 法牡说着,拉起修芬的手就向舱口走去。 登上甲板的时候,明月已经高高地挂上了夜空。 修芬他们全部聚集在了船首楼甲板上——位于船体前端的一片比较宽阔的区域。站在某个形状很像圆桌,被叫做绞盘的仪器旁边。 而四周,已经被别班的少女们全数占据了。 在这比肩继踵的人海之中,仍有少女插着腰站在高处的帆桁之上。 「这,这是要做什么?」 「欢迎会。」 「欢迎会?谁的?」 「当然是汝的。好了,坐在这里,拿着这个。」 法牡把修芬按在了绞盘上,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个装着酒一样液体的杯子。 「让一让,让一让!蛋糕来了哟!快让一让!」 敲开人墙而出现的,是两位抱着巨大金属盆的少女的身影。其中一个,就是刚才来叫法牡的丝塔洛贝莉。 「这是炊事班专门为新人烹制的。很厉害吧?举五人之力的倾力之作哟」 用大盆来盛的蛋糕确实可以称为力作了,不过听到这句的艾莲却插话道: 「哎呀,你们想独占功劳吗?蛋糕的材料可是我们会计负责的哦?」 「要说的话,聚会的场所可是我们甲板要员提供的哦?」 「焰火可是我们炮术班提供的哟?」 「我们船匠也——」 「啊啊啊,吵死了!安静!安静!!」 法牡跳上绞盘大声的喊到: 「诸位!今天为了妾身的私有物品而聚集在这里,辛苦你们啦!」 这种不可一世的狂言,立刻引发了周围的少女们的爆发。 「吵死了,闭嘴!」 「区区一个小矮子口气居然这么狂妄!」 「说到底,那个孩子根本不属于你!!」 酒杯与骂声齐飞,食物共污垢一色。 「干、干什么!可恶!居然敢用东西丢妾身…啊,痛!住、住手呀下人们!脚!不要拉妾身的脚啊!要,要掉下…呀——————」 「好了好了。大家宠爱法牡是一件好事啦,可是千万别弄伤她哟?毕竟她也算是我们的上司嘛。」 顶替了被拉下台去的法牡,罗宾上前发了话。 「酒足饭饱,气氛也很不错了,差不多该开始了吧?现在,欢迎我们的新伙伴修——『Welcome aboard』!」 「Welcome aboard!」 在场的所有人一齐向着独坐在绞盘上的修,合唱起一首简短的歌谣。 欢迎来到我们的船上! (Welcome aboard!) 欢迎你,亲爱的修! (Welcome Dear Shu) 我们是同船共乐的伙伴 (We are a happy ship) 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We are band of sisters) 欢迎你,来到我们的船上! (Welcome aboard!) 这是一首欢迎的歌曲。 每一个人都在坦率地欢笑、歌唱。 温暖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修芬的心。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感动而又兴奋的修芬呆住了。倒在甲板上的法牡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他身边,咬着他的耳朵说到: 「喂喂喂。别发呆了,快点干杯庆祝啦。」 「该,该怎么做呀?」 「像这样把杯子举起来,对着大家说一声『cheers』就行了。很简单吧?」 修芬环视四周——每个人都在微笑地看着自己,都在等待自己的那句话。 「那么……我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指教。Cheers!」 「Cheers!」 一瞬间,杯与杯碰撞的声音响彻了四周。 乐器的音色、歌声、焰火的声音、舞台上的脚步声、拍手的声音、波浪的声音、海风的声音、船体吱吱摇曳的声音,还有许多许多……各种各样的声音都交织在了一起。 修芬的新生活,从此拉开了序幕。 Ⅷ 「居然说,找不到?」 红帝国海军提督沃恩o达茨感觉到了事态的紧急。 站在他面前的副官因为紧张,表情略显僵硬地报告着事件的经过: 「是的。已经搜遍了附近所有的海面,完全找不到任何属于修芬皇子的东西。」 「不光是尸体,连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找不到,是吗?」 「是的。什么都没有。」 「连剑也?」 「真的非常抱歉。」 「哼…」 在旗舰上的提督办公室里,沃恩面对着自己的部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修芬皇子受到了我们的突袭而掉进海里,尸体现在已经沉到大海的深处了……就算真的这么汇报,皇后她也不会相信的。』 他的后台——先帝的正宫虽然是一位有着卓越的智慧及政治能力的女中豪杰,可一旦涉及到修芬的事情,就会有极度神经质的倾向。 『不过嘛,自己的男人不仅和一个平民出生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还留下了要把她的孩子立为皇位继承人的遗言,换谁都会发疯的吧…』 如果找不到尸体交差的话,皇后的疯一定会撒在自己的头上。 『而且如果连皇位继承人的证明『银燐』都带不回去的话,我一定会被打上废物的烙印,枭首于城门之上吧。』 受皇后的命令,为了搜寻修芬而出动的军舰已经接近了总数的一半。军队在领海内四处戒严、拉网布控,而指挥权则全部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向窗外。 摆在眼前的是一支结束了海上搜索的任务,正做着出航准备的舰队。 这支含旗舰一共有七艘西洋帆船的直属舰队,是全帝国里唯一能够理解西洋帆船优异性能的人——沃恩,用自己的私有财产所打造的军队。 从亚拉米斯的商人那里买来商船进行改装,从帝国南部俘虏了大量的海贼做水手,还给了宫廷里的高官们巨额的贿赂。 想在注重规范与传统的帝国里引进先进技术的话,不仅资源上,连政治上都需要不小的投资。为此,他几乎散尽了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所有遗产。 『但是,只要能抓住这次机会逮捕或者杀掉修芬皇子的话,皇后一定会注意到我的重要性。注意到我,和我的舰队的力量!』 沃恩想到这里做出了决定:比所有的人更早动身,追杀从王宫逃出的修芬和玛。 『流着一半西洋人血液的我…被人叫做肮脏的杂种而饱受蔑视的我,想在宫廷里往上爬的话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仅要显示自己的实力,更要展示西洋技术的威力。只有这样,才能给那些看不起自己身体中的西洋血统的人们一个下马威……』 将这份阴郁的情感埋藏在了心底,沃恩转向部下问道: 「话说,关于皇子他们乘船的目的——」 「抓到的船长已经招供了。据说那一行人是想去亚拉米斯——」 「嚯~,亚拉米斯是吗?」 沃恩的母亲也是亚拉米斯人。 虽说只是巧合而已,却不得不让人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 『提到巧合,还有一件事挺让人在意的。』 「我们出港的时候,是不是有一艘船与我们擦身而过驶入了南港?」 「那是亚拉米斯的军舰。听说是为了护送亲善大使而来的…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比起整支舰队集体行动,当然是单独航行的船要快的多。 『如果说那艘船完成任务以后立刻出港的话…超越我们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是一艘外籍船只,不可能随意地登船搜查,而且那艘船上的人应该没有接到修芬的通缉令。 如果,皇子向这艘船求救的话……逃出天罗地网的可能性非常高。 「决定了。」 下定了结论,沃恩站直了身子。 「去追那艘船。传我的命令,向西前进。」 「遵命。……请问,阁下。」 「什么事?」 「您是不是认为,修芬皇子躲在那艘亚拉米斯的军舰上?」 「嘛,是这个意思。」 「可是阁下,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想知道么?」 「请您赐教。」 蓝色的眼眸之中闪动着淘气的眼神,沃恩说道: 「直觉」 第二钟同船的伙伴们—Shipmates— Ⅰ 船员生活的第二天是从骂声开始的。 「还不起床吗?这头懒猪!」 「呜哇!?」 被一声可爱的骂声惊醒,站在眼前的是一位苍瞳的少女。 「哎?啊?这里是………?」 「睡糊涂了吗,这个大懒虫!快从吊床上下来!不然没办法收拾了!」 「哇哇哇……请,请不要晃动———好痛!」 从悬挂的吊床上被硬生生地甩出去,修芬的腰部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哼,真是没用的家伙。汝的前途真令人担忧!」 眼前这位凛凛站姿的苍瞳少女——法牡o卡斯特莉从一清早就精力旺盛,俯视着修芬用下巴指了指身后。 「喂,罗宾。」 「明白。」 不知何时闪出来的金发少女麻利地收叠起吊床。 「今天因为时间不够、姑且帮汝收拾了。明天起就得自己做了哦?」 「哈,哈啊……」 还没搞清楚状况又有点宿醉的修芬,呆呆的点着头看了看周围。 这个昏暗的场所,就是昨天吃晚餐的地方。 而现在,却变成了寝室。 『对了。昨天的欢迎会结束后自己就被带回了这里,躺在这个叫做吊床的东西上休息………』 酒醉时的记忆已经朦胧不清,只依稀地记得:摇曳的布制吊床一直都不安稳,自己从床上滑下去好几次。 修芬揉揉自己的腰站了起来,法牡对着他说道: 「从现在开始,就是汝的第一次值班了!」 「直-般?」 「就是工作的意思。照理说教导员应该亲自监督才对……可惜妾身有要事在身!」 昨晚在欢迎会上听别的少女说过:少女舰队里为了培育新人,照惯例会指派一位前辈做教导员。 而这位教导员则被称为『海之母』,负责照顾新人的起居工作直至方方面面。 「所以非常遗憾,今天的辅导工作只好让给这个金发了。」 「嗨。」 罗宾招了招手。她看上去很高兴。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修芬宛如一只寻求救赎的羔羊恳求地望着法牡………被她华丽地无视了。 「好了,妾身要走了!汝可不许偷懒啊!」 「我们是往这边走哦。来啦,快走吧?」 修芬被罗宾搂住,穿过收叠着吊床的人群向着舱口走去。 「我是甲板要员。简单的说,就是操纵船帆驱动船只的工作。」 登上宽阔的露天甲板,罗宾指着高耸的桅杆开始说明起来。 日出刚过,甲板上依然吹着微微的寒风。 「帆船只能依靠风做动力。所以为了能让风帆承受更多的风力,需要操纵索具来控制帆桁的方向,或是爬上桅杆扬帆收帆。不过嘛,让一个新人做这些工作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所以———」 罗宾拿出一个字典大小的石块丢给修芬。 「刚开始就用这个吧。」 「这是……?」 「甲板磨石。在甲板上抹上沙子,再用这个使劲地擦。打磨甲板是最简单的工作,谁都可以做的好。初学者就该从这个开始。」 「呼。用石头打磨木制的甲板吗………」 修芬趴跪在甲板上,像使用抹布一样抓着甲板磨石来回擦拭着甲板。 浓茶色的甲板上渗印着点点的黑斑。 据说这是涂在绳索上的焦油滴落到甲板上,溶解了填缝用的沥青所留下的污渍。而除掉这些污渍,就是打磨甲板的主要目的了。 「喂喂,再用点力呀。不能只动手,整个身子都要动起来。」 罗宾蹲在四肢伏地的修芬身后监督工作,对着细节做出了指示。 「这,这样吗?」 「恩,好了很多。臀部再往上翘一点。」 「这样行吗?」 「恩啊……很好,非常好。再把两腿张开一些吧?」 「像这样吗?」 「真是太棒啦!你是打磨甲板的天才吧?看得我好兴奋、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鼻血?」 「Never mind~好了,继续继续。这次要把动作放慢一点……」 怀着不安的心情继续工作,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明明扭动身体的是修芬才对,可罗宾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而且她现在的状况,已经到了无法坐视不理的地步了。 「你、你还好吧,罗宾?又喘粗气又脸红的?」 「没事没事。我非常好。」 挂着完全不像没事的表情,罗宾这样断言道。 「说起来啊修,你、有没有考虑过爱情呢?」 突然之间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爱、爱情?」 「是呀。具体一点说的话……就是指女性与女性之间所产生的爱恋之情啦。」 金发少女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不经意之间,她的手已经摸到了修芬的大腿。 手法还有一点儿色色的。 「这、这个……罗宾……小姐?」 「如何?难道你不觉得女生喜欢上女生也是有可能的吗?」 「啊……我、我不知道……我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是么?那……就来试一试吧?」 抓住趴着逃跑的修芬,罗宾从身后开始上下其手。后背被某种极其柔软的物体顶住的同时耳朵也被轻轻地舔着,甜蜜的电流刺激到全身每一寸筋脉。 「呜恩!试、试一试……?」 「真可爱呀,还在发抖呢?放心吧,我只是做个小实验而已。我发誓绝对不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的。好么?」 「嘴、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啊~……这、这样……」 「这点儿只是前戏而已,大家都会做的。是常识啦、常识。」 不知不觉间,手指已经伸进衣物之中在肌肤上蠢动,刺激起敏感的部位。本想合拢的双膝却被罗宾的脚穿夹其中,裸露出的大腿相互摩擦。 「哈~……!不……不、不行~~……………」 娇淫的声色。当修芬察觉到这是自己的叫声时,他愕然了。 罗宾仍在继续名为实验的爱抚。 「呼呵呵。亚拉米斯的女性数量压倒性的多对吧?因此造就了很多的单身贵族。所以,必然有不少同为女性却异常亲密的伙伴啦。」 「可是……啊恩~!这、这样子……不正……常……」 「……不正常?」 咯噔。抚摸修芬肌肤的手指停了下来。 「哼恩?可是呀,男人有什么好的?男人,全都是一些肥头大耳粗鲁野蛮、脑子里塞满了色情的垃圾中的垃圾。爱和这种满身欲望的家伙亲热的女生,她们的想法才让人搞不懂呢。啊~……修身上的味道实在很香呢……又娇小又可爱,真~的好想一口吞掉你……相比之下,男人什么的光是看到就让人火大。那些家伙最好从地上绝种!」 「……………」 一身冷汗。 他感受到了与迄今为止截然不同的生命危机。 「怎么了?你好象抖的很厉害呀。我说啊?修也觉得男人应该死光吧?……不觉得?哼恩~,是么。那我就把你的身体调教成那样——」 「适、适可而止啊!」 修芬扭过身体叫道。 看来这个少女对同性抱有倒错的爱情,同时异常地厌恶男性。 如果男儿身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后果想都不敢想。 「我、我没有这种变态的嗜好!去找别人啦!」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在诱惑我吧?从刚才开始就一个劲的在我面前晃动屁股……」 「没有没有!那是打磨甲板!而且明明是你唆使的!」 「呵呵,开个玩笑啦玩笑。我很正常的,只是想逗逗你罢了。不可能会动真格的吧?」 「嚯……那为什么,手会放在我的胸口来回触摸?」 「为了揉胸部吗?」 「不要反问我!」 正当他们沉浸在这样喧闹的气氛中时, 「哼,这家伙就是那个新人吗?」 突然,修芬的眼前站着某个人。 抬头看去,一位身着可爱制服的女性正拎着鞭子、带着不高兴的表情站在面前。 『这个人是……』 确实是昨天被法牡叫做『副长』的那个人。 「这、这个——」 修芬想站起来打个招呼。 「谁告诉你可以偷懒的!快干活!」 「非、非常抱歉!」 修芬急忙的接着开工。 「认真打磨,新人!你以为像你这样有气无力的打磨能把甲板刷干净吗?再加把劲!」 「是!」 「加把劲!再加把劲!你这家伙是在耍我吗?真是个狂妄的废物!叫你认真做啊!」 副长说着,对准趴跪在甲板上的修芬的后背狠狠地踩了上去。 「痛!」 被坚硬的靴子踩着,修芬的下巴撞到了甲板上。 「干什么呢!叫你别偷懒快点做!不会用石头的话就用自己的舌头把污渍舔干净!快啊,还不赶快做啊!」 「副长!」 看不下去的罗宾插话到。 「……这个孩子的指导工作,卡斯特莉修业生已经全权委托给我了。指导不善是我的责任,想处罚的话,请处罚我吧。」 「嚯?」 副长挪开了压在修芬后背上的脚。 「那么连带责任,七班全员没饭吃。」 丢出这句话以后,她转身离去。 Ⅲ 正如副长所言,修芬他们的餐饭被取消了。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修芬伏在空无一物的水兵餐桌上对着法牡低头认错,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并没有生气。 「汝用不着道歉。妾身们从很久以前就被那个阴险的艾莉尔o哥特当作眼中钉了。」 「嗯,是呀。修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说这话的是罗宾,而艾莲也「没错没错」的点着头。至于拉亚嘛,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双腿夹住水烟的瓶子在一边吞云吐雾。 「可是,为什么副长会盯上大家呢?」 修芬抬起头问道,法牡听见后却歪着脑袋。 「说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说的也是呢,虽然没有半点头绪,不过硬要算的话应该是那件事吧?就是那次,法牡错把副长的决胜内裤当成信号旗挂到了信号绳上对吧?我觉得就是这件事惹怒了她。」 「哎呀,真的是那件事吗?我倒是觉得:应该是拉亚抓了副长的猫丢到锅里煮了吃、还把猫皮做成了手套,所以才会怀恨在心的……」 罗宾和艾莲的发言听得修芬目瞪口呆。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换成谁都会记恨的。 「可是呀,肚子好饿哦……」 法牡趴在水兵餐桌上嚷嚷着。 「咀嚼可以消除饥饿感哦?曾经,搭乘的船被浮冰撞沉、只能坐着小船远渡四千海里时,就是靠这个方法耐住饥饿的。」 罗宾公布了自己的小知识。 即使没有食物,至少水还是会有的。 于是乎一行人等开始嚼水充饥。 「呜………」 修芬突然感受到生理上的需求,变的躁动不安。 法牡见状追问: 「怎么了?」 「就是,请问……我该去哪儿方便一下呢?」 「恩?啊~是指厕所吗?正好妾身也想去,就带汝过去吧。」 来到了船体前端某个稍稍向外延伸的地方,修芬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个所谓的『厕所』。 「这就是……厕所?」 「没错。因为设置在船首突出部故称『船首厕所』,顾名思义吧。还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问题……」 这实在是太简朴了。 没有一块隔板,所谓的坐便器也只是一些对应排列的圆洞。 洞穴下方直通海面,要说合理的话也确实很合理…… 「可是这样的话,会……会被别人……看、看见的呀?」 「恩。」 法牡平静的点了点头。 「不过嘛,厕所全都是一个样吧?」 根本不一样!——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修芬咽了下去。 『要我上厕所的时候小心一点,就是指这个么……………恩?』 背后传来了衣服摩擦时的沙沙声。 转头看去,只见法牡已经把内裤脱到了膝盖。 纤纤的玉腿以及夹在其中的某张布块映入了眼帘,修芬下意识地叫了起来: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吵死了!干吗大惊小怪的?」 「不,就是那个、内内内、内裤……」 「恩?内裤?内裤怎么了?破掉了吗?」 法牡撑开内裤仔细的翻查。 「没破呀?」 「不是这个意思!请、请你把它穿上!」 「为什么啊?不脱下来怎么解手?还是说,汝的国家都是穿着内裤上厕所的吗?那样太不卫生啦。」 「当、当然要脱了……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就快脱。路都快要堵起来了。」 「哎?」 转头往船身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间身后已经挤满了等候的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啊……那个……这个……哇~!」 修芬逃走了。 被丢下的法牡呆呆地歪着头,片刻之后终于不高兴地说道: 「看来,不得不从上厕所的习惯开始教起啊!」 与此同时,修芬正在船内忘我的狂奔。 「这里是……哪儿?」 一不留神,他已经跑进了一个陌生的场所。 这个不期而至的场所,是一间天花板矮到连娇小的修芬都会撞到头顶的小房间。 而且不知为何,还有空瓶翻倒在地。 「居然会有这种地方……」 这个房间究竟有什么作用呢———修芬的心中萌生出这个疑问,却没办法继续思考。 狂燥的需求就快爆发了。 『对了,这个瓶子……!』 「呼~~………」 修芬对着瓶中释放完毕,心神恍惚地长吁了一口气。 正当他沉浸在解放后的快感中时,忽然从身后传来某种声音。 『有、有人?』 急忙转过去———居然有人近在咫尺。 修芬险些惊叫起来。 而对方却蹲在地上凝视着自己。 这个少女比修芬还要矮上许多。娇小玲珑,乍看之下仅仅十岁左右。虽说少女舰队的水手最少都有十三岁、年纪不可能会那么小,不过她看上去确实非常非常年幼。 『难、难道……被她看见了吗?』 正当他焦虑的时候, 「你呀,是男的吧?」 「!!」 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吓得修芬心脏都要蹦出肋骨之外了。 双手捂住已经石化的修芬的脸蛋、直溜溜地盯着他看,少女接着说道: 「哼恩~。听说法牡从海里捞上来一个新人,没想到居然是个男孩子呢。这还真叫人吃惊呀。对了,这件事法牡她们知道吗?」 「不、不知道……」 「说的也是呢。这种事情知情不报的话是重罪,可不是让鞭子抽个几下就能了事的。说起来,男生的你会被绞死在帆桁上吧。啊,不过你放心吧。我呀,是绝对不会打小报告的。我可不是那种人哦。噫嘻嘻嘻!」 少女如小恶魔一般奸笑,而就在此时,头顶上响起了钟鸣声。 「不好,船钟敲了八响。我的值班要开始了,得赶快上去才行。你,叫什么名字?」 「……修」 「哼~这名字真奇怪,一点都不可爱。」 松开了捂住修芬脸蛋的手,少女微微地一笑: 「我的名字是艾莉雅。艾莉雅o梅赛德斯。好了,再见啦~?」 Ⅳ 接下来的值班。 拼尽全力总算按时赶到露天甲板上的修芬,这次是和拉亚一起实习舵手的工作。 本该如此的。 「好闲啊……」 站在紧握舵轮的拉亚身边,修芬终于发出了小声的感慨。 从值班开始算起,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而这段时间里,修芬只是默默地站着而已。 值班刚开始的时候,修芬还在担心艾莉雅会不会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不过仔细想想,无论如何结果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这样想着,心里就舒服了一点。 『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馅的迹象……』 修芬再次将意识放回旁边的拉亚身上。 除了时不时微调一下舵轮以外,拉亚几乎纹丝不动。 甚至连话也没说过半句。 『总觉得越来越困了……………恩?』 感觉到背后有人而转过身去,只见塞内卡船长带着法牡从后舱口登上甲板。 「您、您好!船长!」 慌忙地敬上在休息时向法牡学来的军礼。 右手伸出双指、指尖顶到眼角边,似乎俗称『二指禅』。 「你好。好象很有精神的样子呢?」 依旧一身清凉服装的塞内卡『嘿嘿』地招了招手之后,走过修芬的身边,来到设置在舵轮前面的罗盘柜旁向里面看去。 「恩—……稍微偏右了一点呢。拉亚,向左修正两个罗经点。」 「是」 拉亚将舵轮左转,毕加丝霍斯的航向稍稍起了变化。 「小妾妾去测船速。」 「恩,包在妾身的身上。」 一声傲慢无比的回答之后,法牡接着对修芬说: 「要测船速了,快来帮忙。」 「请问我该怎么做呢?」 「妾身说『翻』的时候就把这个沙漏翻过来,当沙子漏完的时候再报一声。很简单吧?」 准备就绪以后,法牡举起一个风筝样子的道具叫道: 「准备完毕。沙漏,翻!」 站在船尾的法牡将类似风筝的计程仪抛向海面。 落水的同时,测速绳从反手所持的测速绳卷车里迅速地放出。照我的话说就是风筝线吧。 测速绳每隔固定的距离就会打上绳结,依据一定时间内所放出的绳结数目测算航速。 修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手中的沙漏。 盯着沙粒缓缓落下时。 ———咬。 「哇!?」 一如既往的惊叫。 毫无觉察之时塞内卡已经悄悄钻到身后轻轻地咬住了耳朵。 『想……想做什么………!?』 「(恩嘿嘿………真~好~粗~~)」 塞内卡一边轻声感叹,一边继续『啊呜啊呜』地咬耳朵。 好想抵抗,可视线又不能离开沙漏,好想大叫,又怕法牡错当成结束的信号。 换句话说,直到沙子漏完为止都不得不忍受塞内卡的折磨! 『怎、怎么……耳朵……感觉好奇怪………全身都在………颤抖………』 粉红的嘴唇在耳边徘徊。每当耳根被尖尖的犬齿咬住的时候,修芬的全身都涌出一种未知的感觉。 即使如此, 「(咻……咻……啊呜……啧啧……)」 咬耳朵已经不能满足塞内卡了,她居然把舌头伸了进来! 「(住……。住、住手……啊~!请、请不要、这……样……!)」 「(咻……咻~……恩~忍不住了呢~……)」 在美妙绝伦的舌技攻势之下,修芬已经说不出话、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胸部顶住后背来回摩擦的感触,冰冷纤细的手指摸遍全身的感触,都在无情地剥夺着修芬的理性。 「(会、死……。要……死了………!)」 意识渐渐地离自己远去———就在这时,沙粒终于落完了。 「时,时间到!」 「恩!」 随着修芬的口令法牡紧紧地抓住测速绳,确认起绳结的数目。 绳子停在了第八个节点上。 「船长。现在的船速是八节。」 「很不错嘛。好了,去写到航海记事牌上吧。」 沙粒漏完的同时塞内卡就离开了修芬,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聆听法牡的报告。 将数字记在罗盘柜旁的一块黑板上之后,事情似乎就结束了。 「恩嘿嘿……太好了呢?」 塞内卡满足地拍了拍修芬的肩膀,晃晃悠悠地向侧舷通道走去。修芬却连抱怨一句『你到底想来做什么?』的气力都没有了。至于毫不知情的法牡,不可思议地望了望枯萎瘫软的修芬,跟在塞内卡身后一起走了。 『呜呜……不知为何,有一种被玷污的感觉……不行不行,怎么可以为了这点小事而消沉!』 用袖子擦干沾满唾液的耳朵以后,修芬重新振作起来。 上船仅仅两天而已。 距离亚拉米斯还有四个月的行程,未来依旧很漫长。 『……,就当刚才被野狗咬了,忘掉忘掉!』 调整好心态的修芬想起了刚才法牡她们所提到的一些词汇,于是向站在身边的少女询问: 「拉亚,『节』是什么意思呀?」 问是问了,可不管等多久都听不到回答。 『嘛,反正也没抱多大期望……』 「速度」 「哎!?」 被突如其来的回答吓了一跳的修芬急忙将脸转过去,只见拉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直地盯着修芬。 「一小时一海里。」 「是、是这样啊……」 看起来应该是指『一小时内前进一海里的速度』。 因为能和拉亚说上话———其实更重要的是:她居然会说话———而惊喜。可仔细想想,这次又弄不明白『海里』这个计量单位了。 「不好意思,请问1海里的距离有多远呢?」 「经度的1角分。」 修芬虽然从艾善巴尔斯那里学过经纬度的概念,可具体的数值却没学到。 「有没有什么更小一点的单位呢?」 「链」 「那是什么呢?」 「十分之一海里」 根本的问题还是没解决。 「有没有再短一点的、比方说……有没有计量身高用的单位?」 「英尺」 「哼恩~。那拉亚的身高呢?」 「五英尺。」 拉亚的身高约比修芬高出三厘米,估计有150厘米的样子吧。这样算起来的话,1英尺约等于30厘米。 总算能和具体的数值挂上钩了,修芬心里乐滋滋的。 「把海里换算成英尺的话大概有多少呢?」 「大约6000英尺」 这就是说:1海里约等于1.8千米。 也就意味着:1节就是每小时前进1.8千米的速度,而这艘船正以约每小时14公里的速度航行。差不多和马车一样快呢。 航速出乎意料地迅速着实令人吃惊,同时修芬的兴趣也转向到计量单位上。 「我还想问问重量的单位,可以么?」 拉亚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那个装水的桶有多重呢?」 他指着船只中央并排摆放的大桶中的一个说道。 「一吨」 拉亚立刻回答。 修芬更加兴奋了,连续丢出许多问题。 「吨是?」 「2240磅」 「这艘船的重量?」 「570吨」 「这个数值,在船舰里算大的么?」 「小」 「那门大炮的炮弹重量是?」 「12磅」 「那,拉亚的体重有多少磅呢?」 可是这一次,无论等多久都得不到答案。 「拉亚?」 在修芬的催促之下,拉亚缓缓地挤出两个字: 「秘密」 Ⅴ 第三次值班。 修芬这次是和艾莲一起学习会计的工作。 「我们会计呀」 红发的少女面带温柔的笑容,单手拿着帐本开始讲解。 「工作就是负责管理船上的物资。包括食物、生活用品,还有衣物等等。」 两人此刻所站的地方,是位于船内最下层的货舱。 铺满地面的沙子散发着一股霉味,阴暗的四周缺少灯光的话将会一片漆黑,再加上堆积如山货品,简直寸步难行。 「湿气好重……」 「毕竟这里比海面还要低很多呀……不好意思,帮我照一下那里好么?」 「恩」 修芬将手中的煤油提灯照向艾莲所指的方向。 货舱的壁橱上几乎堆满了贮存干面包和奶酪的货箱。 「真多啊……」 「是呀。不过现在远不及满舱时候的储量,这里最多会堆放供200人使用6个月的生活必需品,存量非常庞大。」 「大概有多少呢?」 「这个嘛……每个水兵一周内所配给的物资是干面包六磅、腌牛肉三磅、腌猪肉一磅吧?还有豆粥三磅、砂糖黄油奶酪各半磅。另外还有啤酒一小桶,至于防治坏血病用的莱姆汁和淡水需要根据病状调配比例………全部算起来的话,至少有30磅(约13千克)呢。」 「一个人就需要这么多的话,那200人———」 「就是两百倍。六个月有二十六周,因此光水手们的补给差不多就有70吨。」 「70吨……」 上次值班时已经有了具体印象的他,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吓倒了。 「可不止这些哟?其他的,像是钉子绳索这些资材,配给的服装、冬季用的毛毯大衣、雨天工作用的雨衣等等都要为每个人准备一份,蜡烛和肥皂甚至要10个以上呢。」 艾莲一边『沙沙』地在帐本上写着数据,一边口若悬河的解说着。鼻梁上还撑着一副小小的眼镜,据本人说只有在工作时才会戴上。 从旁瞄了一眼帐本———漫天数字,一点都看不懂。 修芬如实地将感想告诉了她。 「我的家族是经商的,因此已经习惯这些工作了。我在自己家的时候工作量比现在还多出百倍,都养成了开口之前先记数字的习惯了。圣特尔商会的商馆坐落在王港提里安上,在亚拉米斯里算是有点小名气啦。」 「嚯。艾莲的老家是商家呀?」 「恩、是的。和小修修一样嘛。」 「哎?」 「不对么?你昨天说过自己是商家的大小姐……」 「啊!没、没错,你说的没错。我们都一样呢。啊哈哈哈」 修芬急忙改口。好象是这么设定的呢。呼,好险好险。 「对、对了艾莲,能不能和我说说别人的事呢?」 「?恩,可以的。不过话虽如此,我的旧识也只有罗宾一个人而已。」 「旧识?上船以前就认识了么?」 「她家和我家的商会有业务上的往来。阿克提卡家族———罗宾的老家是典型的航海世家,由全家族的人组成船队来往于亚拉米斯与新大陆之间,一生中的大半都会在海上渡过。罗宾第一次上岸是在她六岁的时候,我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交往的………对了对了,那孩子呀,一开始连路都走不稳呢。」 「莫非她腿脚不便?」 「不是的啦。该怎么说呢,船一直都在摇晃对吧?可经过长期的航海、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之后,到了稳定的地方反而会觉得地面在摇晃。咕噜咕噜东倒西歪的罗宾可爱的不得了呢……可惜啊,现在却变成了那副模样。」 关于最后这一点,自己深有同感。 「那,拉亚呢?」 「我以前担任过那个孩子的教导员。总得来说是那种性格吧:别的事情还好点,可家里的情况她几乎只字未提。是叛逆期吧……」 『与其说是叛逆期,不如说问题出在更基本的地方才对……』 脑海中回忆起上次值班时的情景。虽然能稍稍地和她说上几句话,可是离畅谈依然相距甚远。 「所以啦,我并不了解拉亚。只知道她是特姆尼族人、喜欢抽烟,还很有操舵手的才能。」 「是么……那法牡呢?」 「法牡她……」 艾莲噗嗤地一笑: 「小修修呀,就像法牡从海里救了你一样,是我发现那个孩子的哟~」 「发现?」 「那孩子是个偷渡者。记得好象是一年半前的事情了吧?她当时躲在存放橘子的木桶里面,而我就像现在一样清点着物资,结果发现了她。看见她的第一眼时我吓得差点晕过去。你想想,塞满橘子的桶里居然有一个人头混在里面,还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你……」 「这、这确实……能把人吓死……」 「对吧对吧?而且竟然在桶里呆了两个星期。然后,当我把她从桶里拽出来带到船长面前的时候,你猜她怎么说?居然说『感到荣幸吧!能让妾身登上这艘船!』。听了这话船长反倒说『不是挺好的么?』于是那孩子就成了『毕加丝霍斯』的一员了。」 「总觉得,这故事很荒唐……」 「非常非常荒唐,不过更乱来的还在后面呢。因为是我发现的所以她编入了我们班,罗宾担任教导员。从结绳的方法到船帆的操作这些甲板要员的基础工作,她居然只用了短短两周就全部精通了,连罗宾都称赞她是天才。接着就从一名新兵直接晋升操舵长助理。同时在学识方面,她已经能够理解高等数学了,船长因此任命她为苍尉修业生。一个身份不明的偷渡人员变成苍尉修业生,这已经是前所未闻的大事了,而且竟然只用了短短三个月时间。即使如此法牡还毫不满足地嚷到『慢的要死了!』。真搞不懂她的脑袋里装是什么。」 艾莲用笔抵着嘴唇下面,歪着脑袋说。 修芬的脑袋胀得有两个大。虽然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艾莲的语速太快,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话中荒唐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内容。 「那么……到底,法牡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那孩子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没说。」 艾莲合上帐本松了松肩膀: 「但是我认为……无论她是什么人,她是我们的伙伴这一点都不会变,对不?」 Ⅵ 船员生活的第三天。 这一天是亚拉米斯的周日,午前要进行礼拜。 少女们聚集到后甲板,坐在用帆布搭建的临时帐篷下,把吃饭时用的木桶倒过来当成凳子。 「让我参加没关系么?」 修芬歪着脑袋。很明显,他是个异教徒。 「没事。这本来就和休假差不多,静静坐着就行。」 「哈啊……」 塞内卡船长一反常态地穿起了礼服,挠着屁股登上了船尾甲板。她接过勤务员诺可洛丝递上的圣典,摆着一副『麻烦死了』的表情随意地朗读着。这原本是司祭的工作,没有司祭的话由船长亲自代理。 「……就这样,圣祖女王陛下指引着亚拉米斯的人民前往那个岛屿。透过圣祖女王陛下接受到海神的恩……恩……这个字怎么念?算了算了,就叫恩什么吧。受到恩什么的亚拉米斯人开始在新的土地上耕耘收获,建立起自己的家园……」 亚拉米斯人的宗教信仰就是祭奠自己的开国之母圣祖女王。 根据传说中记载,圣祖女王在亚拉米斯建国之时进入海里成为海神之妻。后与海神有了子嗣,而那个孩子就是现今的亚拉米斯王家的祖先。 亚拉米斯人常常自称『海神的眷恋』,其实从真正意义上说,是指这位圣祖女王才对。 大约讲了五分钟左右,塞内卡直接收尾: 「副长,典礼圣歌第407章。啊~好累好累。」 「全员起立!一齐唱:圣歌『圣祖女王陛下之心』!」 少女们从木桶上站起来,开始齐声歌唱。 ……歌曲唱罢,全员就地解散。直到午后为止都是自由时间。 「修,到这边来。帮你梳理头发。」 被罗宾和艾莲抓住,修芬只好乖乖的让两人梳理。 「真是完美的黑发呀!好羡慕……」 艾莲陶醉地对修芬的长发赞不绝口。看来她对自己的红发很不满。 阳光与海风容易损伤发质,因此少女们都会细心地护理。 甲板上随处可见相互理发的伙伴,据说这样的友情称为『猪尾友情』。 「所谓的『猪尾辫』呀,就是将颈部以下的头发梳成辫子的发型。以前的船员大多都是这样。」 用丝带扎住修芬的头发,罗宾解释道。 可是,猪尾辫已经过时了。 「现在流行的是这种『马尾辫』。不仅梳起来方便,还更可爱呢!」 『可不可爱倒无所谓,不过确实很方便。』 毕竟只是把后脑勺的头发全部系起来而已,应该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发型了吧。而且还很实用。修芬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梳理完修芬的长发以后,两人接着转向拉亚。拉亚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任她们摆布。看样子只要有水烟,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坐在一旁看着她们的修芬,呆呆地思考着一些事情。 拉亚的头发是灰色,眼睛浓绿。 罗宾的头发是金色,眼睛碧绿。 艾莲的头发是红色,眼睛水蓝。 「罗宾」 「恩—?」 「在我的祖国,几乎所有人的头发和眼睛是黑色的。」 「好令人羡慕呀。还有呢?」 「我也一直以为,亚拉米斯人全都有着海色的眼睛与空色的头发。」 「啊~,原来如此。」 为拉亚理发的罗宾微微一笑: 「似乎大多数的外国人都是这么想的呢。『海神的眷恋』亚拉米斯,有着海色的眼睛与空色的头发的航海民族……不过很遗憾,苍眼与蓝发、即使在亚拉米斯里也是极其罕见的贵族呀。」 「贵族?」 「礼拜的时候船长已经说过了吧?亚拉米斯王家是圣祖女王陛下与海神之间诞生的半人半神的家族。而苍眼蓝发就是贵为人神的王家所特有的遗传因子。特别是蓝发,即使在王家之中也只有极少数血缘非常浓厚的人才会有的,非常稀有呢。」 「哎?可是……」 修芬纳闷的歪着脑袋: 「法牡的头发就是蓝的呀?」 一句无心之言,瞬间把周围打回了冰点。 罗宾和艾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地避开修芬的视线,死死地盯住拉亚的头发。意外地用一种断定的口吻回答: 「不……不是蓝色的吧?」 「对啊对啊。不是蓝色的嘛。」 「?不,可是法牡她——」 「干什么?妾身怎么了?」 就在此时,去海图室里听船长的天文航海学讲座的法牡回来了。 法牡和往常一样裹着一块头巾,隐隐而现的发丝是无可争议的蓝色——天空的蔚蓝。 同时,「嚯~?」地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大海的苍蓝。 『难道………』 眼前的少女有着特殊的体态特征。 又有着偷渡者这么不可思议的经历。 以及对待别人傲慢到极至的态度。 一切的一切,都不由得让修芬萌生出某种想法。 『果真会是这样吗……?不,可是……真要说的话,我不也是……』 看着沉思的修芬,法牡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定住不动了?」 「什、什么事情都没有!比起这个,倒是下午的剑术训练更令人头痛呢!」 「对,对呀!好郁闷哦!」 很明显,罗宾和艾莲是想岔开话题。 「剑术训练?还有那种活动?」 修芬的眼睛闪闪地散发着光芒。他太喜欢剑术了,结果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 成功转移了话题的罗宾松了一口气,解释道: 「每月两次。船员会分成三组,由副长顺序进行指导。又痛又累的,我可不怎么喜欢。」 「我也是。剑术呀,总觉得好野蛮呢。」 「说什么没骨气的话呢!」 『磅磅』地用手心敲着甲板的法牡怒吼道: 「这样也能算亚拉米斯军舰的船员吗?日日不忘锻炼自我是水手的本分!有功夫抱怨喜恶的话就该———」 「好了好了,我会认真做的,你就别生气啦。」 罗宾轻轻地抚摸着法牡的下巴。刚开始法牡还在「不要岔开话题——!」地抵抗着,渐渐地只剩下「呜呼呜呼……」地哼着喉咙、变老实了。简直就像猫一样。 「不过嘛,不得不承认教师的实力很强。毕竟她是舰队剑术大会的冠军嘛。」 听到这句话修芬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副长真的那么强吗?」 「强的像鬼一样。」 艾莲满心厌烦地说。 「现在开始训练剑术!各自上来领一把刀!」 教官艾莉尔o哥特副长用握在右手的军刀刀尖指着装满弯刀的箱子命令到。 「两人一组!开始修炼架势!」 副长一声令下,人墙立刻散开。 艾莲和拉亚一组,罗宾则成了别班人的对手。 而修芬的对手自然就是法牡了。 「放马过来吧!陪汝练练!」 她站在修芬的面前,举起剑『嗖』地指向对方。这动作还真有点样子呢。 「预备!第一位———斩!」 每当副长下达命令时,小组中的一人就会把刀挥下去。 「再来!第二位———下段招架!」 『很有意思呢。』 富有剑术天份的修芬对西洋世界的剑技很感兴趣。 「收刀!下面开始实战训练!」 收回所有的弯刀以后,这次配发的是相同形状的木剑。 「一分钟自由对战!开始!」 这是两人一组的实战式训练。 在一分钟的时间内进行对战,其间有中场休息。共计要战三十场。 结束的时候大家都累得飘飘然,有的身上还有淤青。 「好,训练结束!」 副长喊出这句命令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少女都瘫倒在地上。 「妾身27胜2负1平手!汝的战果如何?」 跑回修芬身边的法牡虽然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表情却非常自豪。 反观修芬,他的气息里并没有半点的慌乱。 他不想太过招摇而抑制了自己的实力。 「虽然没有细数,不过我想应该都是平手。」 「妾身也瞄了几眼,不过像汝那样根本不行,几乎完全没动嘛。战斗就得先发制人!真正的实战里要是磨磨蹭蹭的话,炮弹早就砸穿脑门了!」 「你经历过实战?」 「当别人是傻瓜吗?当然有啦!」 「大概遇到过几次呢?」 「恩~,算上小争斗的话差不多有10次吧。用上剑的战斗大约是这个数字的一半。」 「有10次那么多?好厉害呀!」 「嘛、嘛~……毕竟算上了和海贼之间的小摩擦啦……不不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恩,真的。哎嘿嘿……」 沐浴在修芬敬佩的目光里,法牡的脸蛋胀得红红的,刀尖还在地上画着圈圈。看来她并非完全不在意。 「那么,请问实战到底是怎样的呢?」 「恩~,该怎么解释呢……总而言之实战里会有很多很多的突发事件,特别是在冲锋以后。」 「冲锋?」 「是指与敌舰接舷之后的白刃战。走到那一步的话一切都会变的一团糟。总之不顾一切没命地挥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你不会害怕吗?」 「不会。那个就和祭典一样啦。根本没工夫去害怕。」 「嘿~……」 正当他们聊天的时候, 「现在进行最后一项,表演赛!」 副长的声音又一次响遍四周,少女们的脸色立刻蹦得紧紧的。 「这是要做什么?」 「副长会直接和船员交手,进行指导……可因为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大多时候根本算不上比试,纯粹只是副长单方面攻击对手。大家私底下都称这是『公开处刑』。」 的确,依副长的性格来说,是很有可能做这种事的。 『可是,在剑术方面她确实有很深的造诣。』 光从站姿上,修芬就可以看出她的实力非比寻常。 「好了,有人来当我的对手吗?」 副长正在募集挑战者。 「你不去么?」 小声寻问身边的法牡,可她却罕见地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呜……」 只得到了这种含糊不清的回答。看来对手果然非常强劲。 「没人自愿的话,只好由我来点名了?」 艾莉尔副长大吸一口气: 「七班全员,全体出列!」 「果然……」 「……嘛,虽然早就料到了。」 罗宾和艾莲一起叹气道。 看着『沙啦沙啦』走上前去的七班成员,副长非常从容地说: 「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击中我一下,今天的晚饭附送一瓶红酒,不、是两瓶。但是假如一次都没击中的话,罚你们打扫卫生一周!好了,谁先来?」 「让我来吧。」 把剑架在肩膀上的罗宾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话说副长啊,如果我赢了,今天的训练就此结束,可以吧?」 「可以。」 副长漠不关心地点着头。她似乎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 听到她的承诺,罗宾也点了点头,走到副长的面前敬礼。副长也微微地点头。 「啊」 敬礼的时候罗宾的木剑『咯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急忙蹲下身去。副长也放下手中的剑,催促她「快点拣起来」。 这其实是罗宾的战术。 下一瞬间,她的剑突然刺向了副长的下颚。剑会掉在地上只是她用来迷惑对手的招数而已。 这一刺完全抓住了副长的空挡,却被副长以分毫之差闪过。 「居然耍这种小伎俩!」 「果然……!」 接下来的局势就是一面倒了。 使出全力的副长瞬间就将罗宾逼到了甲板边缘。处在下风的罗宾本想找个机会反击却无从下手,最后被对手击中了脚部。 「呜!」 剧烈的疼痛使她的膝盖跪到了甲板上。副长的剑顶住了她的喉咙——GAMEOVER。 「……我想,偷袭应该能打赢她的。可惜事情好象没那么顺利。」 罗宾苦笑着走了回来。虽然脸上挤着笑脸,可脚上的伤似乎很痛。 法牡和修芬立刻跑过去,扶住她的肩膀。 「罗宾……难道说,你是怕我又被副长欺负才……?」 「我并不只是为了你呀。这样说的话应该比较酷吧。」 「……」 「可别胡思乱想哟?如果我乖乖认输的话,我想她也不会那么过分的。」 『……她说的对。而且,少做些显眼的事情对我来说比较好……』 扶着罗宾坐下以后,修芬在心里默念。 第二个上场的是艾莲。 「别、别报太大的期待哦。」 艾莲说出这句话以后走了出去。结果如她所言,仅仅两秒手中的剑就被打飞了。 顺带一提,接下来出场的拉亚只是抓着剑站着而已,没有一点儿动作和战意。不战而败。 「真是的,尽是些没用的废物!」 副长丢出这句话,望着法牡说道: 「卡斯特莉修业生,你应该不一样吧?」 「当然!」 法牡一把抓住木剑,喘着粗气走到副长的面前。 轻轻地互击了一下手中的剑,比试开始了。 「嘿呀!」 法牡发出可爱的叫声迈出步子,可惜剑根本碰不到副长的身体。 从这第一击里,修芬看出两人之间难以弥补的差距。 『并不是才能不如对方。但是,体格和经验相差的实在太远了……』 法牡勇猛的进攻全部都被对方化解了。 看来副长是想诱发对手的疲劳。结果刚刚过了五分钟,法牡的浑身都是汗水,连站也站不稳了。 面对这样的法牡,副长却用勉强算不上有效的攻击不停地伤害她。 「这……」 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公开处刑』——修芬心想。 少女的身体已经左右摇摆,副长却不肯做出最后一击,而是尽情地玩弄着她。 「哈啊……哈啊……」 「怎么了卡斯特莉?开始时的气势跑到哪去了!」 「呜……可恶!」 法牡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副长绊住了她的脚。失去重心的她,头部重重地摔在甲板上,疼痛让她不由得叫出声来,可是依旧不肯松开手中的剑。 「站起来!还没分出胜负呢!」 副长说着,朝着疲劳不堪、已经站不起来的法牡踢了过去。 忍到极限了。 「住手!」 修芬握住木剑,甩开想要制止自己的修芬和艾莲的手冲到副长面前。 「胜负已分!让我来做你的对手!」 「你?」 副长稍稍吃了一惊: 「……好吧。喂,快把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收拾掉!」 罗宾和艾莲急忙支起法牡, 「退……退下去……妾身……还可以……」 「不行。」 罗宾用一种不许反驳的口吻说到,法牡只好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 把法牡托付给伙伴们以后,修芬摆起了架势。 看见他的姿势,副长的脸色刹那间起了变化。 修芬微笑地说: 「好,放马过来吧。」 「你这家伙……!」 最先行动的是副长。 只见她出快手攻击修芬惯用的手臂,却被修芬像嘲弄她一般轻而易举的化解,接着瞄准副长的右头部挥出木剑。 艾莉尔o哥特副长勉强的挡下这一击,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修芬也没有追击,重新摆回了原来的架势。 周围响起惊讶的嘘声。 「……杀了你!」 副长调整好体势,带着尖锐的气息,用比上回更快的速度劈砍过来。 『真慢』 他这么觉得。 『和那个男人……沃恩的剑比起来,速度和杀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第一刀斩击修芬扭身闪了过去,第二刀斩击用剑挡住,最后的一击直接躲开。他的动作实在太迅速,在场所有的眼睛都跟不上节奏。 虽然艾莉尔o哥特因为必杀技被完全回避而受了不小的打击,但是,不轻易将感情显露于言表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哈!」 她收回木剑、弯下膝盖蓄积了足够的力量以后,猛的刺向修芬。 使尽浑身解数的刺击直指修芬的咽喉,可他的木剑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舞动起来。 势如闪电的木剑连闪了三下。 第一闪拨开了副长的剑的轨迹。 第二闪打中了她的胫骨,副长一下子跪到了甲板上。 而这第三闪则刺向了她的咽喉。当剑尖碰触到皮肤的瞬间,剑唰地停了下来。一切都结束了。 「还想继续吗?」 「呜……!」 在修芬的逼问下,副长不甘心地收起了自己的剑。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一直饱受副长欺凌的少女们为修芬的胜利而喝彩。 修芬回到了大家的身边,罗宾苦笑着迎接他: 「真的败给你了……虽说人不可貌相啦,可这也太……」 艾莲也摆着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拉亚则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而法牡她: 「哼~!马、马马乎乎啦!」 虽然态度一如既往的傲慢,吐字倒是有点儿含糊不清。 「不、不要误会哦?凭着妾身的实力,只、只要打下去的话,干掉那个副长轻而易举!所所所以……是汝妨碍到妾身了……」 「恩。我知道的。」 「呜、恩……知道……就好……」 法牡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惜修芬已被别的少女们围住,错过了开口的机会。 气氛已经热闹到要把他抛起来了。 「安静!」 副长一声吼,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修……是叫这个名字吧?你呀,挺厉害的嘛。」 「我并不强。」 言外之意就是:「你很弱」。副长的眼珠子都快蹦出去,谁都看得出她已经气爆了。 即便如此艾莉尔副长仍然勉强地用平静的声音提出: 「怎么样?用真剑和我比试一场如何?」 「真剑……」 不只修芬,连四周的人们都在动摇。 「怎么了?嘛,没自信的话我也不勉强就是了———」 「不。」 修芬从箱子里选了一把弯刀,抓在手里拔出刀刃。 「我接受。」 「就等你这句了。」 副长点了点头,拔出自己军刀开始做起准备运动。 看着她熟练连贯的动作,法牡揪住修芬的袖子不放,快要哭出来似的: 「好、好象非常非常强哦?」 「是的。不过……」 「不过?」 「我想还是我比较强。」 修芬轻轻地推开法牡的手走到副长面前。 「久等了。」 「哼。那么开始吧。」 副长压低半个身子,将军刀的刀锋与对手的眼睛平齐。 而另一方面,修芬手中的弯刀自由地垂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已。 「干什么?快点把剑举起来!」 修芬耸了耸肩膀。 「这种姿势就够了。对付你的话。」 「你这家伙!」 胜负仅在一瞬之间。 副长杀气磅礴地挥出军刀之时,修芬的弯刀如电光火石一般一跃而起,从根部将军刀彻底斩断。 折断的刀身在空中翻转,飞出侧舷掉进了海里。『噗咚』,留下一声清脆的声音。 艾莉尔o哥特目光呆滞地看着断掉的佩刀。稍晌,终于面红耳赤地叫道: 「训练结束!解散!」 Ⅶ 那一天的晚餐如宴会般热闹。 副长依照约定送了两瓶葡萄酒。照理说这顿饭已经足够丰盛了,可是,因为修芬的英勇而深受感激的少女们纷纷送来了大量的酒水和点心庆祝,水兵餐桌的表面已经被酒瓶和点心袋的小山淹没了。 不过嘛,热闹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 疲劳困顿的法牡早早的就昏睡过去,不胜酒力的艾莲也和法牡一起睡着了。拉亚原本就不爱说话,结果只剩下罗宾一个人了。 而这个被剩下的人,对着修芬说道: 「修。凭着今天的行动,你确确实实地竖立了敌人。而且是个很危险的家伙。」 「是指副长吗?」 「虽然她也算一个啦……不过那个人绝对不会聪明到因为自己的败北而想尽办法复仇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呢。」 「可怜?」 「和你说点儿正经的吧。」 金发少女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说到底、那个人之所以会以我们为敌,并不是因为法牡把她的内裤吊在旗杆上,也不是因为拉亚吃了她的宠物。嘛,虽然这也占了一小部分原因。不过最主要的理由是:船长很器重法牡。」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白了,副长很嫉妒船长。因为船长明明比自己小五岁却是自己的上司。对自尊心很高的副长来说,这才是忍无可忍的根源。」 「嫉妒……」 「无法对船长发泄积愤的副长,当然只能将怒火发泄在船员身上。因而最容易成为目标的自然就是被船长所器重的法牡了。而且她们两人的性格又很相似,见了面就会互掐。七班全员之所以遭到她的敌视,嘛~算是受到牵连了吧?」 原来如此,总算听明白罗宾的意思了。 「不过有船长坐阵,副长最多也只能借着惩罚和训练的机会耍耍威风,欺压我们而已。真正需要注意的是别人。」 「是谁呢?」 「夏琪o佳穆茱。」 「夏琪o佳穆茱?」 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 「对,就是夏琪o佳穆茱。她常年占据『最想认做妹妹的女生』排行榜的榜首,可惜最近被某个新来的人从宝座上赶了下来。」 「哼恩~好可怜呢。」 「你的反应好象事不关己一样。」 「的确和我没关系啊……」 「关系可大了!因为把夏琪从王位上赶下台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呀!」 「我!?」 修芬惊呆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选上……我是男的哎…… 「也许你可能没注意,其实当你被这艘船收留的瞬间你就已经成了热门话题了哦~大家都说你像Stump-tailed Macaque的幼崽一样可爱呢。」 「那是什么呀?」 「是一种食蟹的猕猴。」(PS:短尾猴) 实在高兴不起来。 「……那么请问,为什么这个叫夏琪o佳穆茱的人要仇视我呢?根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嘛。」 「可惜对方并不这么想。听好了哟?你干掉了船上最遭人嫉恨的副长,而且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就冲着这一点,你的人气已从暂时转变为永久,同时也让夏琪重夺宝座的可能性永远地接近于零。」 「宝座什么的还给她就行了嘛……」 「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重要的是,你的人气已经超过了夏琪。顺带一提,我已经蝉联 『最具危险气质的女生』部门的冠军36个月了———」 「……我有点在意的是:一共有多少部门?」 「十四个。」 罗宾斩钉截铁的回答。 「比起这个,你应该更多地了解一下,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人气这种东西会对自己的生活环境以及船员之间的关系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吧,因为你有了人气,才可以免费享用这么多美味的点心和酒水。」 「这……恩,你说的有道理……」 「远不止如此呢。辛苦的工作会有人帮你,危险的任务会有人顶替你,人气的恩惠会遍布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尝过一次这种待遇的甜头就绝对不肯再松手了。明白么?」 轻轻地摸了摸法牡的头,罗宾接着说下去: 「总而言之,你现在的人气极其旺盛,想通过正常手段从你手上抢回宝座已经不可能了。换句话说办法只剩下一个———」 「是什么?」 「让你消失。」 「怎么会……」 「一个被宠坏的自我中心的小丫头,有着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种特殊才能。行动会非常过激。所以不光是你,我们七班全体都要保持警惕比较好。你说是不是,拉亚?」 罗宾向拉亚征求肯定的意见。 可是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回答。 仔细一看,原来拉亚睁着眼睛睡着了。 Ⅷ 沃恩o达茨站在船尾楼甲板上眺望着夜色下的海面。 现在,他的舰队正在拉网拦截,与别的船只接触并交换情报。 「阁下。」 登上阶梯而来的是沃恩的副官。他年轻有为,在部下之中最受沃恩的信赖。 「情况如何?」 「应该是那艘船没错。大约就在半天前,有人目击船正在向西行驶。」 「被他逃掉了么……」 「请问现在该怎么做?」 沃恩沉思了片刻: 「这附近与亚拉米斯建交的大港在哪儿?」 「我想应该是塞伦,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那艘船在我们离开南港的时候正好与我们擦身而过驶入港口,却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这就意味着船刚入港没多久就起航了,几乎没有补给的时间。因此,必然会在某个港口登陆。」 「原来如此……属下立刻命人将航线改向塞伦。」 重回孤单的沃恩站在船尾望着自己的舰队。 沃恩的航海术是由生于亚拉米斯的母亲所传授的。他的母亲原本是亚拉米斯军舰上的一员,爱上了帝国贵族的父亲而舍弃了自己的祖国,来到了这里。 但是,身为贵族的父亲是不可能和西洋人的母亲结婚的,她只能撑着小小的渔船出海捕鱼,养活自己的孩子。 母亲给了他蓝色的眼睛和轮廓鲜明的五官,还给了他饱含着亚拉米斯风情的名字「亚米尔」。 而沃恩o达茨这个称呼是在他被父亲收养时所扣上的名字。 『我到底是亚米尔呢,还是沃恩o达茨呢……』 承自母亲的这对蓝眼睛……值得自豪的同时也让他恨不得挖出来丢进海里。 『我,究竟是谁?』 Ⅸ 法牡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漆黑。 「又……来了。」 从刚才开始,她已经像现在这样醒过来好几次了。 宴会结束以后,她被罗宾和修芬扶回了吊床上休息。这些事情她还能依稀地记得。 法牡并非擅长饮酒却喝个大醉而且很快就睡着了,其实是有原因的。 强烈的羞愧感。 本以为少了自己一事无成的人反而救了自己,觉得很惭愧。 也为了一直傲慢的对他指指点点的自己而感到羞愧。 就是这份羞愧感,让她连道谢的话也说不出口,甚至连修芬的脸都不敢正视了。 可惜,情况的糟糕远不止如此。 不知为何,胸口好痛好痛。 数度从梦里惊醒的她,在梦中反复地回忆着白天的故事。 一旦梦到那个场景时,胸口就会痛如刀绞,疼得她睁开了眼睛。 而且那个梦,与现实之间还有着些许的出入。 被副长欺凌这一段没什么问题,至此都和现实一样。直到修芬出手相助为止也没什么差别。 问题就从接下来的镜头开始了。 干掉副长的修芬温柔地扶起了自己。两人含情脉脉地互相凝视,接着,两人的脸颊逐渐靠近。 最后——— 「呜呀~~~~~~~~~~~~~~~!!」 一想起了梦境中的高潮,法牡就像一只虾子一样在吊床上叭哒叭哒地扑腾,还发出无言地惨叫。仅仅一次名为人工呼吸的双唇相交就能使梦如此真实,甚至连嘴唇的触感都完美的再现了。 痛。胸口好痛。 而且心脏还在疯狂地扑嗵扑嗵乱跳。莫非脉律不齐?可是自己应该没有心脏方面的缺陷呀。 这么说的话,原因只可能是——— 『难、难道……妾身患上疾病了么……?』 笼罩在绝望的思绪之中。 在海上患病的话几乎意味着死亡。船上的军医都是些外科大夫,只会动不动就用锔子砍手砍脚、除此以外没有半点能力的披着大衣的屠夫。根本完全不会治病。 要是得了传染病可怎么办呀?病菌会在船内疯狂肆虐,搞不好大家都会死掉的。是自己害了她们…… 泡在酒精中未醒的脑袋东倒西歪地思考着这些事情,法牡躺在吊床上死命的捂住胸口。 就在此刻,还有一个无论怎么喝也喝不醉的人。 艾莉尔o哥特副长已经打开第三瓶葡萄酒的盖子,往酒杯中注入红色的液体,一引而尽。 她的酒量并不大,放在平时的话一瓶酒未见底,人就先见底了。 不过今天的她却不一样,无论灌下去多少都没有一点醉意。 她知道原因在哪儿。 『都是那个家伙害的……』 那个东方来的小丫头。 一想到她就鳖着一肚子的气,心口还闷得发慌。这一定是因为愤怒,甚至连心跳都变快了。本想借着酒劲忘掉她,讽刺的是喝的越多、样貌就越鲜明。 黑发白肤。蕴涵着坚强意志的双瞳。以及挥舞刀剑时的华丽身姿。服装外裸露出的四肢纤细修长,简直就像…… 「该死!」 为了冲走刻在瞳孔深处的黑发少女的身影,艾莉尔又灌下了一整杯酒。 结果,今晚的她彻夜未眠。 第三钟 奇袭 —Surprise— Ⅰ 剑术训练的翌日。 也许是宿醉的缘故,法牡的脸色比头发更加苍蓝。在侧舷通道上巧遇修芬时,她的表情十分僵硬,嘟嘟囔囔地说: 「……喂」 「怎么了?」 「昨天的事……麻烦你了。谢、谢谢……」 「哎!?」 修芬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法牡也会说谢谢。 可此时的他却没功夫高兴,相反的,担心法牡会不会被副长敲坏了脑袋。 『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莫非睡眠不足?眼睛也红彤彤的……?可是昨天晚上她应该很早就睡着了才对……?』 心有所思的修芬盯着法牡的脸仔细观察,却发现她铁青的脸上渐渐地泛出红晕。而且随着红晕的扩大,她的头也在不断的往下沉…… 终于,只剩下两只烧红的耳朵。 「我说……法牡?」 修芬弯下腰仰视着她的脸,担心地问道。 「已、已经说过谢谢了啊!!」 她低着头,抗议似的叫了一声之后飞奔而去。 过道上N位可怜的少女被她撞落海中。 法牡的奇行怪举远不止如此。 当天的值班,修芬要在露天甲板上体验船匠的工作。 所谓的船匠,简单的说就是修理船只的人。因为七班里没人担任该项职务,修芬只得独自一人混在船匠队伍里学习。 可是, 「…………」 隐蔽在主桅后面(准确点说:整个头都露在外面一点儿都没有藏住,但当事人却主观的认为隐藏得天衣无缝)的法牡正在直盯盯的看着他。 『稍微、有点、非常地………不自在……』 被牢牢盯住的修芬根本没办法工作。 『她作为教导员,从旁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并不是什么坏事……可这么过分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吧。』 船匠们也有同样的感受,时不时地向修芬投去抱怨的目光。 「……哈啊」 他叹了叹气、走向桅杆。法牡也没动,依旧「盯——」着修芬。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她的眼眶湿湿的。 终于,他来到了法牡的面前。正当修芬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 「果然……」 「哎?」 「果然……都是因为汝————!!」 四周的索具被这一声狮喉震的嘎嘎直响,当事人却一溜烟地消失了。 帆桁上N位可怜的少女被她惊落海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牡的态度也变的越来越奇怪。 她不再跟踪修芬,相反的大多数时间都会独自一人,满脸绝望的默视海面。 现在的法牡特完全是在躲着修芬,同时也尽可能的避免和其他人的接触。甚至有人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在医务室附近徘徊。 班内的气氛也一团糟糕。 各自上岗工作的时候还好,可等大家聚到一起,特别是用餐的时候就不妙了。法牡明显在和大家划清界限而且一言不发,导致现场的气氛非常沉闷。 修芬很苦恼,艾莲也无言。罗宾曾经开了句黄腔「那个来了?」结果被修理的很惨,打那以后也变老实了。只有拉亚还和平时一样,因为她原本就不说话。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 发生了一件大事。 「下雨喽——————!」 露天甲板上传来的呼声,勾住了船内所有人的心。 「是淡水!」 「太棒了!快去洗个澡!」 少女们兴奋地欢呼着,一齐涌向了舱口。在帆具舱里和罗宾一起修理风暴用支索帆的修芬他们,也慢一步随后而出。 船员一天所配发的淡水仅仅每人4杯。 当然了,这些都是供人饮用的。船上可没有洗澡用的淡水。 少女们只能用海水清洁自己的身体,可惜海水粘乎乎的,干了之后还会留下盐块很伤皮肤。 所以只有遇上像现在这样的雨天,才可以好好地洗个舒服澡。 「是太阳雨!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 来到甲板后仰望天空,透过云雾的确可以看见高高的太阳。 不过雨势却很强劲。 浸沐在豆大的雨滴之中,少女们欣喜地欢笑。修芬也高兴地冲着冷水澡……结果,整个人都硬掉了。 ———少女们开始脱起身上的衣物。 『哎?哎哎哎—————?』 修芬的心灵在呐喊。 湿漉漉的少女们像是在说「鬼才穿这种东西!!」,转眼间脱的只剩下内衣,接着连内衣也脱掉,一丝不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裸体、裸体、裸体,一片和谐的美景。 不过嘛,这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想把全身都洗干净的话全裸是唯一的办法,而且还能趁机把衣服都洗干净更是一举两得。在高温的海域里碰到雨天的话,会有这样的行为也是理所当然的。 「各位!手上的活先停一停!」 自顾自脱了个精光的艾莲对当班的会计们下达命令: 「先筹集淡水!罗宾,帆布准备好了么?」 「当然!」 同样全裸的罗宾抓着不知何时拿来的备用大横帆,英武地站在面前。姿势倒是很帅,不过根本没必要吧。 「亚莉拉!亚莉拉!帮忙把帆张开!小修修也来帮忙!……喂、你呀,怎么还穿着衣服呢?快脱掉啦。快点快点。」 「哈、哈、哈」 修芬极力地瞥开视线,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大约有30个人抓住了布的边缘一齐撑开帆布,开始收集雨水。 「第一批的水必须倒掉哦。帆布上的污垢全部混在里面了,不能喝的。」 果然如罗宾所言,最初的积水黑漆漆的。 把水倒掉以后重新开始收集。 这次直接用绳索将帆布的边缘绑在舷墙上,像个泳池一样。 当雨水再次积满的时候,船员们用泵把水抽进船舱内的水桶里。 就这样过了三十分钟,船舱里船来一声信号: 「满舱!」 「大家辛苦啦。现在可以去冲澡了。」 「耶~~~~!」 少女们欢呼着,纷纷跳进帆布做的泳池里。 连绵不绝的水花四处飞溅,少女们兴奋地用沾满肥皂的海绵擦拭着自己晒成健康的黑色的肌肤。 惟独最先跳进去的罗宾显得很不健康,正欲望全开地将魔爪伸向修芬。 「喂~!修也快脱衣服进来啦!让我们互相擦拭对方的身体吧!不用海绵!来吧!快来吧!」 「不用了,我有点儿……」 「为什么呀?很舒服很舒服的哟~对吧拉亚?」 「很冷。」 不知何时也脱光了衣服、连头部都泡在水里的拉亚,一边让艾莲为自己洗头一边小声地应和。 「就是说……我呢,好象,有点感冒了……」 实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还是早点逃走算了。修芬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背过身去。 接着,似乎有某样物体映在了视线的角落。 原来是法牡。 她表情绝望的站在舷墙上盯着海面。身上还穿着衣物,举动明显很奇怪。 『难不成……是想跳海!?』 当修芬看清了法牡抱在手中的物体时,这个疑问立刻转变成确信。 她抱的是炮弹。 「别、别轻生啊!!」 修芬急忙飞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拽住她的衣服。 「放、放手!快放手啊!」 法牡本想直接跳入海中,不过在修芬的全力阻止之下身体从舷墙跌回了甲板上。 听到动静的罗宾和艾莲急忙跑过来用叠罗汉控制住法牡。而修芬夹在全裸的少女们的中间挤来挤去,差一点就要窒息了。 罗宾一反常态勃然大怒,使劲地敲着法牡的脑袋,巨大的胸部还不停的上下抖动。 「你到底在想什么!?就算你很懂水性,抱着那种东西也一定会溺水!你是傻瓜吗!」 「放、放手啊罗宾!妾身是!妾身是——!」 法牡依然在挣扎胡闹,大家只好拼了命地安慰她。 雨已过,天已晴。可惜无人察觉。 就在甲板上发生骚动的同时。 「必须进行补给。而且要尽快。」 在船长室里,艾莉尔正催促赛内卡做出决定。 「……真没意思。」 「这不是有意思没意思的问题。虽然水得到了补充,可食物还是所剩无几。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已经供应不出新鲜的肉类和蔬菜了,连军医都说急需摄取新鲜的水果。请您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呀?」 「是牙齿。六班的茜蒂o帕拉梅尔的臼齿,而且是恒齿。」 赛内卡不由地大惊失色。牙龈坏死是坏血病的典型症状,而且属于非常严重的病状。 「在酒水里加些莱姆汁让她喝下去不就行了?轻松解决。」 「您忘了吗?本舰库存的莱姆汁连一滴都不剩了。两个月前就向您汇报过了呀?」 赛内卡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只得无言地望向窗外。 「舰长,您为什么如此固执不愿意靠港?不在红帝国补给这件事我能理解。当时那个国家的政局非常混乱,会下令立刻出港必然有您的理由。」 为了避免少女们造成不必要的混乱,深知帝国状况的赛内卡和艾莉尔将情报隐匿起来。 「但是,本舰现在已经远离帝国本土100里格以上。即使在附近的港口登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地区里众多的国家,无论大小都受到帝国的影响。依我个人的观点,我可不想呆在那种麻烦的港口里惹上一堆麻烦事。」 「可是舰长,我们离开南港的时候新皇帝的登基大典已经完毕,而且谋反的第二皇子及其随从,不是也已经被捕了么?」 这一语堵住了赛内卡的嘴。 总不能告诉她那个被抓住的第二皇子现在就呆在船上吧? 「而且舰长。请恕我直言,本舰已经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极限。不光是食物,连资材也寥寥无几。万一遇上大风大浪的话,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的确,她说的有道理。』 使劲的挠着头,赛内卡默默地思考着。 『已经离帝国很远很远了。就算真的有追兵,会碰上的几率也不过数万分之一。再说依照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航行了……』 「……好吧,艾莉尔o哥特。」 赛内卡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对着副长摆了摆手。 「你赢了。」 Ⅱ 少女们的喜悦之情瞬间爆发了。 「目标塞伦港。进港的同时轮流值班,批准每人半天的上岸休假。」 当这句话从艾莉尔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少女们由衷地向平时恨如蛇蝎的副长赠以热烈的欢呼。 半日之后,毕加丝霍斯抵达塞伦港,停泊在港内。 七班归在第一批登陆的人员之中,现在正在紧张地做着准备。 可惜会计职务的人必须负责补给工作,不允许上岸。艾莲会被留下已是铁板定钉的事情了。 「虽然有点遗憾……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啦~」 她已经钻入物资仓库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而修芬正在船内某个小房间里更换自己的衣服。就是刚登上毕加丝霍斯第二天,他初次解手时用的那个屋子。 「哼~这么说来,小修也要和大家一起上岸么?」 帮他把风的少女名叫艾莉雅o梅赛德斯。 这位偶然得知修芬秘密的少女,自从相识以后,每当修芬想借这间屋子替换衣物或是想上厕所时,必定会出现。 而且似乎是个口风很紧的人,完全没有泄密的迹象。 渐渐地,修芬越来越信任她,甚至愿意和她说一些知心话。 「是啊。我没有钱,根本不想早早上岸的,可是又担心法牡……」 说着,修芬将手臂穿进了赛内卡送的新衣服的袖子里。赛内卡还想劝他在船长室内换衣服的,修芬断然拒绝了。 「大家商量后,都觉得带着法牡去陆地上散散心比较好。所以呀,我总不能单独留下来吧?」 「啊~说起来她还闹了一出跳海的骚动呢。搞什么东东嘛。」 「怕是碰到了想不开的事吧……」 无论大家如何追问,法牡依然不肯松口。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糟糕。为了能让忧郁的法牡放松一下,罗宾决定强行把她带上岸。 「对了艾莉雅,你认识法牡?」 「当然啦。同在一艘只有两百多人的船上长期航海,谁会不认识谁呢。嘛、不过我和七班的值班时间是错开的,平时很少碰面。」 这艘船上的船员被划分为三组轮流值班。 因而,即使共同生活在狭窄的空间里,不同组的组员之间见面的机会格外的少。 「话说,艾莉雅是几班的?」 「我吗?我是……二十六班的。恩恩。喂,我说你呀,再不出发小艇就要开走喽?」 「啊,糟了!」 修芬慌忙扣上衣服的纽扣,丢下一句「那么、再见了」,飞快地跑了出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小修好可爱呀。」 喃喃自语的艾莉雅,脸上浮现出笑容: 「真的很可爱。可爱到让人嫉妒……呢」 来到露天甲板上的时候,小艇已经准备就绪,正准备离开母舰。 「船要开了!动作快点!」 「抱歉啦,罗宾!」 修芬急忙跳入小艇内。这支叫做工作艇的小舟已经严重超载,正在沉没的边缘徘徊。 「船浆放平!划手准备!出发!」 罗宾一声令下,划船员立刻划动船浆。 下令原本是法牡的工作,可惜现在的她却坐在船尾后座上一言不发,明显是在闹别扭。 小艇平静地在海面上行驶。 塞伦是极东地区的门户。该地区高度发达,港内停泊着东西各方无数的船只。也正因为如此,港口被纵横交错的船只围堵成了迷宫。 而船中最耀眼的当属西洋制造的大型帆船了。 当修芬从某艘巨大无比的船只旁边经过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由衷感叹: 「真大……」 毕加丝霍斯与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仅仅仰望就会被它高耸的侧舷所震撼。宛如城墙一般。 「……是1500吨级的吧。估计是『公社』的船。」 「法牡?」 「别摆出那种表情好不好,不会再跳海了……所谓的『公社』,是由亚拉米斯王室与民间各出一半资金所运营的企业。掌管着与东方地区的一切贸易。」 法牡突然的开口着实令修芬吃了一惊,但他努力地将惊喜压抑在心底。 「1500吨的话,大约是毕加丝霍斯的三倍?可总觉得不只这个数呀。」 「测算方法不同罢了。实际上确实大得多。军舰的吨位指的是排水量,其余船只测算的是货物积载量。前者的数据算起来会比较大。」 「排水量?积载量?」 「……忘了吧。话说的太多了。」 丢下这句话,法牡又缩进贝壳里默不作声了。 小艇终于停靠到岸边,除了划手,所有的少女都陆续上了岸。 法牡也被修芬和罗宾架着,勉强地走下船。 『不过……』 安抚着哼哧哼哧抱怨的法牡,修芬心想: 『刚才那艘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Ⅲ 「请坐。」 『毕加丝霍斯』的船长室内,赛内卡正在迎接某位客人。 「不不,这样就行了。不会叨扰您太久的。」 来客,是一位五官清晰身材高大的东方人,还操着一口流利的亚拉米斯语。 「准许我进入这里已经深感荣幸了。常常听闻,亚拉米斯的军舰上严禁男人涉足。」 「我们少女舰队的确禁止男性登舰,不过对于外国人,特别是像阁下您这样身份显赫的人,并不会禁止他们临时登舰的请求。」 「原来如此。」 来访者——红帝国水军提督沃恩o达茨蓝色的眼神像是在说「这可真令人吃惊呀」。 他的舰队原本落在『毕加丝霍斯』的身后,却提前驶向塞伦港,结果比在途中才转变航向的她们先一步到达了港内。 当沃恩请求会面的时候,赛内卡着实慌了手脚。 可惜她无法拒绝。她必须竭力藏起自己的尾巴慎重地对待访客,在关键问题上只能故作不知。 「请问,海军司令沃恩阁下,您有何贵干?」 「其实本舰正在搜寻某位人士。」 「想必是位身份高贵的人物吧?」 「确如您所言。事实上,帝国的第二皇子修芬大人已经落入了奸臣之手,被带到了国外。」 「嚯。这可不得了。」 「的确如此。我想您应该知道,前日本国的先帝陛下驾崩之时,第一皇子便即位为新皇。虽然整个过程之中发生了小小的不悦,不过一切都是修芬皇子的侧近独断专行所致,皇子本身并无罪过。当今陛下也深知此事。」 赛内卡无言的点了点头。沃恩见状接着说道: 「我们追寻着皇子以及掳走他的奸臣的足迹,无奈线索略显不足,至今仍未掌握皇子的下落。」 「原来如此,我能理解的。大海非常广阔呢。」 赛内卡平静地点着头,语气里还透露着遗憾。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本舰自从贵国出发以来从未靠过一次岸,甚至连艘渔船都没遇见过,一直航行至此。」 「是这样呀。也就是说您什么都不知道了?」 「恩。很遗憾没帮上您的忙。」 「真的么?」 「您如果有疑问的话要不要在本舰上搜一搜?」 不幸中的万幸,修芬此刻并不在船上。绝对不会穿帮的。 沃恩遗憾地叹了一大口气。 「是么……不不,请您别生气。我们只能确定他们离开了南港,可之后的线索却毫无头绪……」 「大海非常广阔呢。」 赛内卡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台词。 「其实我们亚拉米斯海军也在搜寻一位贵人。」 「嚯?」 沃恩饶有兴趣的探出身子。 「请问是哪一位呢?」 「是第七公主殿下。大约一年半以前失踪了。在自己十三岁生日的时候留下一张纸条离宫出走,目前依然下落不明。如果您有任何的线索……」 「能请教一下她的姓名与特征么?可以顺便………对不起,这种说法有点失礼了。我想说也许可以帮上什么忙。」 「法莉亚莱牡o塞普塔米雅o亚拉米斯殿下。苍眼蓝发,身高五英尺六英寸。到现在的话也许会高一点吧。一旦发现她,嘛,麻烦您抓住她丢到笼子里…………能抓到才有鬼。」 「哈?」 「说起来阁下———」 赛内卡不顾前后,强行扯开话题: 「您的亚拉米斯语非常流利呢。能请教一下师从何处呢?」 「当然可以。其实,虽然我的父亲是帝国的贵族,母亲却是亚拉米斯人。」 「这……请问,令堂是亚拉米斯人这件事千真万确么?」 「是的。直到十二岁为止都是母亲抚养我的,之后的岁月生活在父亲的家中。亚拉米斯语和与海共存的生活方式都是母亲教给我的。」 「恕我冒昧,可否请教令堂大名?」 「她叫莱娅o莎赞。」 「莎赞?是莎赞家族的人么?」 「您听说过母亲的家族?」 「我是移民来的外人,并不太清楚上流社会的情况……不过莎赞家族很有名望。」 「……母亲,在我的眼里是一位气质高贵的美人。可惜无法与父亲结合,只能在小小的渔船上奔波,靠着捕鱼维持生计。费劲辛苦才把我拉扯大。」 「令堂现在安好?」 「她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了,也因此我才会寄养在父亲那里。」 「是这样啊……真的很抱歉。」 赛内卡低下头。 「对了阁下,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您。」 「什么?」 「本国规定,凡母亲为亚拉米斯的男性,将无条件授予国民的权利。本国的男性数量非常稀少。如果,您愿意以亚拉米斯国民的身份回到本国的话,我们一定会给您相应的地位与财富。当然,沙赞家族也会很高兴的。」 沃恩连想都没有想一下。 「很遗憾,请容我拒绝。」 「……就猜到您会这么说。请原谅我对您提出的无理要求吧。这只是个程序而已。」 「同在官场飘,有时候身不由己呀。」 沃恩同情地附和了一声,摆出无心的样子望向墙壁。 这一望,把赛内卡的脸都吓白了。 沃恩的视线停在了挂在墙上的一柄剑上。 『我真是个大笨蛋!』 赛内卡激动的失声惊叫。 为求安全而把修芬送上岸去的她,却把自己的房间变成了最大的盲点。船长室内仍保留着修芬寄存的、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墙壁上所挂的, 是修芬拖她保管的宝剑『银燐』。 沃恩的视线虽然只在瞬间略过,毫无疑问,他已经悟出了一切。 「那么,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沃恩用他那双蓝眼盯着赛内卡说: 「似乎碰到点急事呢。」 五分钟后,赛内卡对全员发布紧急命令:立即取消休假,随时准备出航。 Ⅳ 港内恰好在举行祭典。 从太守的城馆所坐落的小山丘一直延伸到海岸边的大道上人山人海。他们欢笑,歌唱,购物…… 而人海之中也夹杂着修芬和法牡的身影。 「被冲散了呢……」 「恩……」 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和罗宾、拉亚走散,此刻正被人潮推向祭典的中央。 肩并肩、人挤人。在外力的作用下两人间的距离也自然地缩短了。 「喂,喂喂!不要靠过来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哇!」 背后『咚』的一下,修芬和法牡紧紧相依在一起。 「哇!这这这个放肆的家伙!闪、闪开哇—!」 「对、对不起!可是……背后被人顶住了……」 本打算分开的两人却越靠越紧。 脸蛋与脸蛋的亲密接触迫使她们慌忙挪开头部,可这下子胸部和腰部又贴在一块儿了,挣扎的越厉害身体就越黏糊。此刻,除了脸部以外已经全部融为了一体。 「啊……!靠靠靠太近了呀笨蛋!说了离远点的哇——!」 「请你忍一忍啦!我也不喜欢这样的……」 「什么!?汝是想说讨厌和妾身在一起吗!?」 「哇!住手呀法牡!你这么一动会更紧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 人流微微减弱,两人终于可以分开了。 「呼……被整得好惨呀……法牡?」 修芬察觉到法牡的异样。 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莫非她晕了人潮? 「法牡,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没、没事!比起这个,总之……闪远点啊!!」 这一声怒吼般的应答搞得修芬都郁闷了。自己明明在担心她,对方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很担心你———」 「不要瞎操心!快闪开啦!!烦死了!」 「瞎操心?我当然会担心了!不光是我,大家都非常担心你。可法牡你呢?连句话都不肯说!」 修芬握紧法牡的手。只见她的脸『砰』地红了个透,还冒出「啊虾」这样意味不明的话语,果然很奇怪呢。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米、米有朵……」 「你装傻也没用!从剑术训练的第二天开始,法牡就一直躲的远远的!为什么!请告诉我理由!」 「……放手」 「不告诉我理由,我就不松手。」 「……」 「快,说呀。」 「汝、汝……」 「我怎么了?」 「汝……如果……靠、靠过来的话……」 「哎?」 「就会……」 法牡摆出从桅杆顶端直蹦而下一般的表情,大声叫道: 「汝靠过来的话,妾身会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会……」 修芬闷掉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松开了法牡的手。 『很不舒服……?如果我靠近的话……?』 「也就是说……你很讨厌我……对、对么……?」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恐怕这是,某种疾病。」 「疾病?」 「恩。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法牡脸色铁青的低着头,看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靠近某个特定的人物就会难过,世界上有这种病么? 「那……有什么症状呢?」 「胸口……收得紧紧的……心跳也快的异常……还有就是,对了,有点恶心。虽然事实上并没有呕吐过,不过总觉得呼吸困难,身体也很烫……应该是发烧了吧。四肢无力,脑袋空空……」 「会不会是热病?」 「妾身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法牡坦然的承认了。 「但是,汝不在的话就没事。汝一旦靠近,或想到汝梦到汝的时候立刻就会发病。别人都没事,惟独汝不行。因此,原因只有可能是汝。」 「怎么会这样……难道束手无策了吗?」 「束手无策了。已经偷偷地查过军医的医学书,还是毫无线索。恐怕是罕见的怪病吧……」 「没找人商量一下么?」 「汝是第一个……话先说在前面,可不许把此事说出去哦!看样子虽然不是传染病,不过仍旧属于原因不明的怪病。要是让大家知道了,船上不乱成一锅粥才怪。身为苍尉修业生,绝对不能造成船员们的不安。」 「所以……你才想自我了断?」 「恩……」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 「就算说了,又能如何!?」 修芬语塞了。法牡说的没错,面对这种不可思议的病症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稍晌,法牡小声地说: 「……刚才冲着汝大吼,真抱歉。」 「没事……」 「可那绝对不是讨厌的意思。这一点汝一定要相信。」 「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我是指……身体?」 「稍微好点了。不过……还有一点点的疲劳。」 这么说来,脸上的确还残留着一些红光。 「请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汝的好意心领了……妾身只能说:麻烦汝离远点。」 「……」 「别、别摆出那种表情嘛!又不是无药可治了!」 「哎?有治愈的方法?」 「恩。拜托拉亚的话,也许可以———」 「拉亚?她有那种医术?」 「不是医术。妾身盯上的是,那家伙所带的药。」 「药?」 「恩。听说是特姆尼族特制的秘药,连制造方法都完全保密,而且疗效极其惊人。六班希玛o坦吉的眼底骨复杂性骨折仅仅两天就治好了。另外四班的伊莎贝拉o塔利,困扰了她十五年之久的夜尿症,轻轻松松、药到病除。还有九班奈梅莉亚o多金糟糕的露出癖,也是靠着拉亚的药完全治好的。简直是包治百病的万能之药啊。」 那还是药么? 「……很久以前就想问一问了,特姆尼族到底是个怎样的民族呢?与亚拉米斯人相比有什么差别吗?」 「差别大的好比海豚和鲨鱼。」 法牡肯定的点头。正在考虑别的事情的她,气色反倒比刚才好多了。 「从根本上说,亚拉米斯这个国家是由本岛与许多周边岛屿,以及无数殖民地所组成的。只有住在亚拉米斯本岛上的人民才被称为狭意上的亚拉米斯人。而这些人,起初也并不居住在这里。」 「是海外来的移民?」 「恩。具体的情况妾身也不清楚,传说圣祖女王陛下带领的军队远渡重洋而来,驱逐了原住民之后才得以建立自己的国家———」 「莫非,是指那些原住民吗?」 「就是那个莫非。特姆尼祖被赶出本岛以后逃到周边的一座岛屿上。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特姆尼族人向圣祖女王陛下宣誓臣服。陛下接受了他们,从此,特姆尼族也编入了广义的亚拉米斯人内。」 「这样说来,到现在为止特姆尼族依旧只生活在那座岛屿上吗?」 「基本上是这样,很少见到他们出岛。不过征兵的义务是免不了的。」 「哦~难怪拉亚她……」 「特姆尼与亚拉米斯的语言文化截然不同,而且据说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一族之中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被尊奉为德鲁伊,而拉亚似乎很有潜质。」 「拉亚的确有那样的气质呢。神圣,而又高贵。」 「………嚯~?」 「特姆尼族的人是不是都像拉亚一样美丽呢?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连呼吸都忘了。」 「………哼~?」 「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精灵之类的更贴切………我说,法牡?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 「法牡?」 「………拉亚比较好,对吧?」 「哈!?」 出乎意料的发言逼得修芬叫了起来,就在这时。 「啊!」 法牡也突然叫了起来,还指着某样物体, 「是大象!喂,修芬———那个是大象吧!?」 「啊,恩。没错,是大象呢。」 顺势望去,只见载着太守的象正推开人潮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后面跟着太守的妻子所乘的牛车轿子。家丁们骑马列队,紧随其后。 「好棒!好大!好长(的鼻子)啊!」 法牡的脑袋已经完全泡在大象里了。刚才忧郁的表情已经烟消云散,好奇心布满了脸上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只要精神集中在别处,病症就会不治而愈。 「好大呀~!到底要怎么吃才能变的那么大个呢?修,汝知不知道大象都吃些什么?」 「我想,应该是草吧。」 「呼,是草呀。如果妾身也吃草的话,也能变的那么大么?」 「哎?这这这……」 修芬无奈,无言以对。法牡为了满足自己的眼球,拼命地挤进人墙之中。 「啊,等等呀!」 修芬也急忙跟上去。 当他冲破人墙来到最前排时,恰巧太守的坐骑从眼前走过。 侍女们捧着装满花瓣的花篮,将地面点缀成五彩缤纷的花色,为巨象开道。 号声喧天,铠甲齐鸣,象足捶地,马嘶萧萧,人声鼎沸,浑然一体。修芬已经完全听不清楚法牡的声音了。 倒是有一些细碎的声响钻进了自己的耳朵。 『……皇子所乘的船…………进港……情报千真万确……沃恩提督已经和对方的舰长……』 『登陆的可能性………无论如何都要………』 声音,是从修芬的背后传来的。 这并非亚拉米斯语。 而是自己的祖国——红帝国的语言。 已经用不着转身确认了。 修芬顿悟:此时此刻紧靠在身后的,是两人一组追杀自己的刺客。 『难不成,想在这里动手!?』 幸好,他们似乎并未察觉。 可惜, 「修!」 一直独自嚷嚷的法牡,突然大叫起修芬的名字。 身后的男人当即停止了私语。 『被发现了!』 「喂,修!听到了吗?那头大象呀———」 「过来!快跑!」 「呼哎?啊、喂喂喂!」 修芬立即拉住法牡的手向前方狂奔。 法牡的手一被牵住,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嘴里支吾支吾地念叨、闹个不停。修芬无视她的反抗,使劲拽着她逃跑。他还听见身后的男人们大叫了一声『追!』。 「修!到底怎么了!?喂!听见没有啊!」 没时间解释了。 两人跳上大路中央,钻进游行的队列中。 队列一下乱了套。为了避让两人骑手急忙拉紧缰绳。马直立而起,反将骑手甩了出去,自身也因为失去骑手受到惊吓而暴躁起来。 失控的马撞上了象,这一撞之下,巨象也开始暴走了。坐在巨象轿子里的太守被硬生生的抛下,追赶修芬的其中一人也被巨木般的象腿踢中,华丽地飞向遥远的彼方。 现场的情势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修芬拉住法牡的手趁着骚乱向海岸边逃去。 与此同时『毕加丝霍斯』上,剩余的船员们正在进行紧张的补给作业。 摘掉舱口的梯子打开物资仓库,在帆桁的端角装上滑轮配合绳索将物资吊上来,存入仓库内。 站在船首监督工作的艾莲忙的快要发狂了。 「都说了,那个要送到前部格纳库!不是那边,是这边!听到没有!都告诉你做错了!还有那边的两人!别管换绳梯这种小事了,先过来帮忙!」 人手严重不足。说到底,出港作业与补给作业同时进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如此,副长却还是『动作带快!』地催个没完。 「真是的!都忙的要死了,罗宾还在摸什么鱼啊!?」 她愤恨地瞪向陆地。祭典应该到达高潮了吧,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要热闹的多。 「休假中止的命令已经传达了1个钟头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艾莲!过来一下!」 「啊~烦死了!又有什么事啊!?」 走过去一看,装满了木桶的的驳船正横靠在舰船边。当地的商人指着桶和舰船,叽里哇啦的大喊。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叫自己过来的水兵,歪着头回答:「谁知道呢?」 艾莲无奈的叹气,拔出一根插在侧舷上的系绳栓,顺着舷梯下到驳船上。 无视连声叫唤的商人,她用手中的栓砸开桶盖。 「……腌肉,呀」 桶中塞满了腌肉(估计是腌牛肉,但不确定)。 「不过,你等一等哦。我们没有订购肉类呀?」 艾莲翻出帐本说到。可惜语言不通,毫无意义。 商人摆出要吃人的架势叫嚷着……她终于妥协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票据支付可以吗?如果没意见的话———」 意见似乎很大。商人叫的比刚才更凶了。看来就算语言不通,商人的嗅觉还是能闻出对自己不利的气味。 「啊啊,吵死了啦!全部付现金,拜托你别嗡嗡地叫个不停了!伙伴们!快把这堆东西搬上去!」 艾莲冲着『毕加丝霍斯』唤了一声以后,转过身来和还在嚷嚷地商人,用手指比划交涉起价格来。 没有逐个检查所有的木桶,此后的她因为这个疏失而后悔不已。 Ⅴ 「再过三十分钟就可以起航了。」 傍晚的船长室内, 疲劳到双目充血的副长向赛内卡汇报。 「潮汐的情况呢?」 「从港湾管理局发布的潮汐表上看,大约三十分钟后退潮。」 赛内卡会意的点了点头。风力帆船,不依靠退潮的海流是出不了港的。 「补给呢?」 「勉强补足了一个月的储备。您需要详细的数据么?」 「用不着了。我只想知道,登陆的人员都回来了没有?」 「还有四人,暂未归还。」 「是谁?」 「全都是七班的。卡斯特莉、阿克提卡、乌尔露芙,以及新来的修。」 赛内卡顿时气得快炸了。重中之重的重点对象居然没有回来! 『难不成,已经被敌人抓住了吗?』 「副长,你继续做出航的准备。」 「是,长官。请问舰长您意欲何为?」 「我亲自组织上岸部队。」 「您的意思是,要带领士兵携带武器冲进中立港么?」 「没错。」 副长似乎想提醒什么,敬了一个礼,退室而去。 『太过火了……是吗?恩,的确没错。』 赛内卡知道,自己也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如果在中立港引发战斗的话,拉到军事法庭上必死无疑。仅凭组织武装部队强行登陆这一点,就足以令她开除军籍了。 即便如此,赛内卡甘愿承受这样巨大的风险也要救出修芬他们。 『毕竟,这是艾善巴尔斯老师的遗愿。』 对她来说,艾善巴尔斯是父亲和自己的救命恩人。 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而且给了颠沛流离的父亲和自己一个安身之所的,也是亚拉米斯。 赛内卡o拜特林格并不会忠诚于某个国家或个人,但她决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最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那两个人。 「我回来了!」 「太慢了啦!」 罗宾刚回到了船上,金色的脑袋就被艾莲的系绳栓狠狠地揍了。 「我,我也没办法呀!谁能想到休假会突然取消呢?我已经火急火了地赶回来了哟~」 罗宾抱着头蹲在地上极力地辩解。站在她身边的是拉亚,还抱着多到吓人的行李。估计塞满了烟草吧。 罗宾的辩解完全是在艾莲的怒火上浇热油。她的表情很平静,手中的系绳栓却快被捏碎了似的,无与伦比的恐怖。 「这算什么?喂罗宾,你到底干了几年的海军了?上陆休假被取消这种事已经碰过不少次了吧?再说我连休假的机会都没有呢。自己玩的那么开心,还说这种话可不好吧?」 「不,这个。这是工作分配的问题……」 「和那个没关系!」 艾莲缓缓地举起系绳栓。 「我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拜托你把那个恐怖的东西放下来!」 「真是的……」 艾莲气呼呼的把栓柱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说起来,法牡和修芬呢?」 「啊咧?她们还没回来么?」 「没有呀。船长还下了命令呢,说如果回来的话要她们立刻到船长室报道。」 「真的吗?这下可麻烦了呢……该怎么说呢,我们一登陆就被冲散了耶。我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还以为她们先回来了呢……」 「再过十五分钟不见人的话,船长就要亲自上岸了。为此副长一直怒气冲冲的,逼的我们也得加倍工作……哎呀~算起来,我们之所以这么辛苦,全都是罗宾你们害的……?」 「我、我知道了!那我们也来帮忙吧!」 罗宾刻意撸起袖子叫着。而反应敏捷的拉亚早就已经握住舵轮了。 「艾莲,这里放心交给我们,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以吗?」 「物资的积载工作已经完工了吧?剩下来的事和会计无关,是甲板要员的份内活啦。」 「说的也是呢……那,就拜托你啦。」 「辛苦啦,慢走~」 随着罗宾的送别,艾莲从前舱口进入船内。拆下来的梯子已经恢复原状,物资仓库也上了锁。 「啊,对了。不知道那些肉类存好了没有?」 对于会计来说,检查物资的情况是份内的工作。虽然刚才很忙才拜托别人代劳,果然还是会担心的。 『睡觉前再去检查一遍吧。』 于是,她向着居住区更下层的仓库走去。 虽说艾莲已将交甲板上的工作托付给了别人,不过依然属于值班期,身上还带着仓库的钥匙。 打算用这把钥匙打开了物资仓库的门时…… 「……竟然没人?」 艾莲很郁闷。门口驻扎的警卫居然没了踪影。 稍后一定要去教训一下当值的警备人员。艾莲想着,用挂在颈部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瞬时间,有人从仓库里窜了出来。 「———呜!」 乍的一看,眼前就有五个全身包裹在漆黑之中的矮小人类。他们同时飞出仓库,其中一人还捂住了艾莲的嘴。 『怎、怎么回事!?』 艾莲猛地向捂住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下去。 手松开了,她趁势挣脱黑衣人逃进仓库。 这时,艾莲终于发现了五个开着盖子的木桶。 而这些木桶,就是她未经确认直接搬上船的腌肉。 「笨蛋——笨蛋!我真是个大笨蛋!」 跌跌撞撞逃进仓库的她翻开设置在入口附近的传声筒,使出全力摇响警钟。 可惜,只响了一刹那而已。 黑衣人重击艾莲的后脑,她当场昏厥了。 黑衣人想用手中的短刀抹断她的脖子时,却被另一个头领似的黑衣人制止了。看来接到了『除了目标以外尽量避免杀生』的命令。 而他们的目标是:修芬皇子。 以及——— Ⅵ 「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甲板上,仍在工作的罗宾向手握舵轮、闲着没事的拉亚问道。 「幻-听-」 拉亚立刻反驳,罗宾也不甘示弱。 「不,绝对不是幻听。我确实听到了,是警报的声音。绝对没错。」 「误-报-」 「就算如此我也很在意。先下去确———」 『确认一下』这四个字还没说完,某种黑乎乎的物体已经站到了两人的面前。 是潜入船内的沃恩手下,这一组有两个人。 全身黑色的他们打算抓住眼前这两个女孩逼问出修芬的下落。他们认为:像这种弱不惊风的小丫头,拿起刀子在面前晃悠几下,立刻就会哭着说出一切的。而且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的女孩子都是这副德行。 的说? 「哇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可惜,对手这回完全想错了。遇到可疑人物立即判定为敌人的罗宾,一记飞踢将其中一人瞬间踢出船外,顺势又将傻眼的另一人用一招斧爆弹撩倒。本周分出胜负仅用时7秒。 「哼哼哼……无敌!」 罗宾走到四肢张开、昏倒在地的黑衣人身边,熟练的将他捆绑起来。而后掸了掸手心,向着拉亚问道: 「那,这些人作何解释?」 「至少来说,不是自己人。」 「!!?……什么呀,原来是法牡。别吓人好不好。」 「是自己吓自己吧。」 法牡的脚撑在舷墙上爬上船以后,伸出手把修芬也拉了上来。 「不过,没想到会让这种人潜进来……罗宾,妾身们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这些怪家伙突然就冒出来了……倒是你们,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别告诉我是游回来的呀?」 「赶时间嘛。」 「我说呀……在这么肮脏的海水里游泳,得病的话该怎么办?」 大港口的港湾里布满了生活污水,这是常识。再加上附近地区又有水葬的习惯,时不时还会飘着几具人类的尸骨。简直是滋生传染病的温床。 「话题转回这些黑家伙吧,你们有什么看法?」 罗宾朝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头部,轻轻地踹了一脚。 修芬见状,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毫无疑问都是沃恩的手下。 『他们已经侵入船上了……不不,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事态的紧急逼的修芬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抓着舵轮的拉亚拍了拍修芬的肩膀。 「恩?怎么了拉亚?」 「那个」 「那个是………啊啊——!法牡!快看那个!」 「恩?」 有一艘船正在封锁『毕加丝霍斯』出港的航路。 不仅如此。 『毕加丝霍斯』正被数艘船只所包围。 虽然没有开炮的迹象,可这样下去终将成为瓮中之鳖。 「怎么办法牡?现在不动的话就来不及了哟?」 「知道啦!」 甲板上全员的视线都集中在法牡身上。 「罗宾。现在甲板上的指挥权在谁手上?」 「谁知道呢?」 「谁知道?……这算什么回答?」 「毕竟乱成一锅粥了嘛。船长副长都不见踪影,其他的修业生好象也不在。估计呀,这里就你军阶最高了吧?」 「是嘛!」 法牡的脸上刹那间放出了光芒。 「那就由妾身来指挥!大家,听我的命令!」 Ⅶ 「全员,起锚!」 绞盘外缘安装着棒装的把手,甲板要员们全力地推动着它。 锚链『咯哒咯哒咯哒』地被卷上来,主锚撕破海面腾空而出。 『毕加丝霍斯』变成了单锚系泊的状态,开始向副锚的方向微速前进。 船只在海面蠕行,当她到达了副锚的正上方时,站在船首的罗宾叫道: 「锚链垂直!」 「恩」 站在舵轮前的法牡会意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升帆!」 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登桅!」 号称甲板要员中的精英,人称瞭望手的少女们竞相爬上桅杆。 「帆桁就位!张开上桅帆!」 已经解开收帆用的束帆索,将帆抱在胸前等待命令的少女们,听到「放!」的命令时一齐将帆布抛下。 哗——!随着巨大的风声,白色的船帆高高扬起。 「帆角索固定!」 「转桁索就位!」 待命的少女们在甲板上来回奔波,操纵着杂乱如麻的绳索。 起航,是操船术中最复杂的大工程。 在外行人的眼里只不过是把帆升起来而已。实际上,这是一项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巨大工作量的艰巨任务。 就好比水面上幽雅浮动的天鹅一样,脚掌却在水中激烈地扑腾。起航也是如此,只有具备了指挥官明确的指示以及水手准确执行命令的技术这样苛刻的条件,船舰才能获得安全出海的资格。 不过嘛,有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混在里面。可怜的修芬被无情的撞飞、推倒、蹂躏。 脑袋挨了罗宾的揍「你很碍事啊!」,还被法牡怒斥「说了不是那根,是这根绳索好,这个蠢货!」,连拉亚都小声的抱怨「真没用。」大家的情绪异常亢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所剩无几的时间造成的。 入口一步步地被封锁,包围圈也在一步步地紧缩。军舰如果没了机动性就是一樽水面上的活棺材!如果乖乖就范必死无疑的话,拼死抵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起锚完毕!」 「好!船首三角帆及前桅三角帆,飘帆!」 命令立即被执行。『毕加丝霍斯』的船首升起了两面纵帆。 「接着是前桅顶帆!不要磨磨蹭蹭的哦!」 法牡的每一个指示,都会带动数十人攀爬奔走。 『啊~~……大家都在看着妾身。都在注释妾身的一举一动,都在等待妾身的指示~……!』 第一次尝到指挥全舰的快感,法牡的兴奋溢于言表。至于困扰着自己的怪病,早已经从脑袋里吹的一粒灰都不剩了。 同时,她也很恼火。风力太弱导致船提不上速度。 「如何,拉亚?能冲出去么?」 「勉勉强强」 抓着舵轮的拉亚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发言颇具分量。 『增加速度的方法……再加帆吗?不行不行。时间和人手都不够了……』 她思考的时候,数只船依然在全力逼近『毕加丝霍斯』。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这种时候,船长会怎么做……」 「长桨准备!」 震耳欲聋的声音划破甲板。这一声来自…… 「船长!?」 「快干活!想困死在这个肮脏的小港里不成?」 赛内卡放下右手中染满鲜血的剑,看来她一直在和敌人缠斗。未经擦拭直接将血剑收回鞘中以后,她取出一支堆在甲板边缘的巨大船桨。 少女们立刻会意,纷纷拿起长桨插入海面。 「拼了命地划!能快一点算一点!」 类似排桨帆船那样,依靠船桨获得动力。这,是小型船舰才能使用的必杀技。 「各位!听妾身的口令!各就各位……预备———划!」 法牡的号音一起头,长桨就开始划水。 紧接着『毕加丝霍斯』的速度就有了显著的提升,甩开正在靠近的船,冲向港湾的入口。 就在这时,『毕加丝霍斯』的眼前显出一艘巨大无比的船只。 正在封锁入口的这艘船,就是法牡告诉修芬的『公社』巨舰。 可惜,它并不属于『公社』。 修芬直至此刻才回想起它归属于谁。 『是沃恩!那一晚袭击我和玛时所乘的……』 船首的罗宾惊叫道: 「要撞上了!」 「硬挤过去!长桨收回!」 遵从赛内卡的指示,船员开始将海中的船桨拉回甲板上。 巨舰一步步的逼进眼前。 高耸的船尾楼甲板上站着一位蓝眼的男人。 男人与赛内卡视线相交时,优雅地鞠了一躬。这是亚拉米斯的宫廷礼法。 「真有你的……!」 赛内卡嘟囔着,从背后将拉亚抱在怀里、把持住舵轮大叫: 「要撞上了!全员,抓紧了!」 冲撞,以及巨响。数支来不及收回的桨被船身捻得粉碎。桅杆嘎吱嘎吱的摇摆,连帆桁都被巨大的冲击打落了。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的勉强,『毕加丝霍斯』依然成功地穿越了对手的身边。 「好耶!冲过来了!」 「噢耶~~」 望着巨舰逐渐离去的背影,少女们发出热烈的欢呼。 「安静!」 赛内卡叫道: 「还没完!船匠立即汇报损伤状况!甲板要员修补帆桁!不当班的人听从副长的指示,捕杀潜入船内的敌人!小妾妾,甲板交给你了!」 「明白」 法牡敬着军礼目送赛内卡远去。离开的途中,她看着修芬低声地说: 「有话对你说。换好衣服后到我的房间来。」 「逃掉了么……」 沃恩单手撑在船尾护栏上喃喃自语。 只差一步,只差仅仅的一步就可以把那艘船封死了……结果因为预料之外的加速,计划全部泡汤了。 「居然会用那种方法……还以为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女人和小孩,没想到挺有两下子的。」 「要追击吗?」 「当然!」 正面回应副官的询问,沃恩给出指示: 「对方的船速很快,因此我们不能全舰同行。让船速快的轻护卫舰先走,一旦追上立刻发动攻击,无论如何也要在本队到达之前拖住对方。快去!」 为了升起信号旗,副官领命而去。沃恩的手松开了护栏,独自思考着: 『不能在这里决一胜负实在很可惜……不过嘛,受到那样的冲击也不可能毫发无损。而且,如果潜上船的那帮人干的顺利的话,追上对方不是件难事。』 然后,要将那帮小丫头连同船只一起,瞬间轰成海中的碎沫。 沃恩淡淡一笑。走向船内开始拟订作战计划。 「……真够戗呀。」 回到自室的赛内卡看到屋内的惨状,无奈地叹了叹气。 简直像把置物盒摇了个遍以后,再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出来一样。 「至少得把桌面清理一下……」 将军刀从腰间卸下,赛内卡卷起袖子,把坏掉的书物丢进置纸篓,把散落在地面上的纸笔等用具重新摆放好。 「现在……只差海图圆规了吧。圆规、圆规……~」 正当她屈身在地板上找寻仪器的时候,身后的门『喀嚓』一声开了。 「是小修修吗?等我一会儿。」 赛内卡头也没回,趴在桌子底下说着。 指尖碰触到某个冷冰冰的物体,她知道,这就是自己所要找的东西。 「抱歉久等啦。我想说的是———」 这时,一阵寒意令赛内卡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杀气!刹时之间,她一跃而起。 挡在眼前的不是修芬,而是黑衣人。 赛内卡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圆规仍向敌人。针尖准确无误地刺中对手唯一显露在外的部位——眼球。 可惜黑衣人没有一丝畏惧,手中的刀刃劈向了赛内卡。 护住脸部的左臂瞬间被剧痛所侵蚀。 「切!」 双臂散开,左臂上流出殷红的鲜血。 『还好,只是轻伤。』 赛内卡冷静地分析伤势,顺势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手枪指着黑衣人。 枪声。喷出的子弹击碎了黑衣人的左肩。 但是,敌人依旧无所畏惧地朝向赛内卡举起刀刃。 又一发子弹。赛内卡将子弹直直的将子弹打入对方的脸部。 额头被射穿的黑衣人定格在举刀的姿势,悠然地向后倒下。 「真遗憾。弹夹式二连发火药手枪,是波尔迪克公司的最新产品。」 赛内卡对着仰面躺在地上的尸体说道。对于只听过单发式燧石手枪的极东人来说,连发枪简直是个无尽的未知数。 她吹散枪管里冒出的硝烟,准备将枪支收回原处, 的时候。 「啊………?」 寒意无形间渗透了身体每一个角落。 她开始发抖,双腿也瘫软无力、站都站不起来。内脏还在激烈地翻滚。 紧接着,赛内卡就趴跪在地上,将胃中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怎么会这样……?』 赛内卡已经无法正常的思考了。她的视线,落在了受伤的左臂上。 一个结论闪过脑中。 『有毒———』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第四钟叛乱—Mutiny— Ⅰ 袭击过后迎来的第一个黎明,船上挤满了嘈杂的私语声。 『毕加丝霍斯』甩开了来路不明的敌人的突袭,现在已将航线转向自己的祖国。 袭击所造成的伤害远比预料的要糟糕许多。 船体的损伤程度超乎想象,剧烈的撞击导致船身进水。虽然已经派出所有的船匠全力修补,可仍旧无法确定进水的地点,水依然在向船内渗透,连航速都受到严重的影响。如果敌人想从后方追赶的话,迟早会被追上的吧。 不过,最重大的损失莫过于船长的负伤。 昏迷后被人发现的赛内卡,直至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她被安置在船长室内接受治疗,允许会面的只有军医拉米、勤务员诺可洛丝,以及副长艾莉尔。 因此,船员们得不到任何可靠的消息,各种臆测漫天飞舞。 『都是我害的……』 修芬窝在平时惯用的那间屋子里。 昏暗的室内,他独抱膝盖蹲坐在角落。自从袭击事件以来,他已经怨恨自己数十次了。 是沃恩那帮人发动了袭击,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而夺走赛内卡意识的,十之八九是毒药。 『都是我害的,连船长的生命也有了危险……』 已经有太多的人为救修芬而失去了生命。 母亲自尽了,玛与艾善巴尔斯恐怕也已经不在人世。 而现在,也许还要加上赛内卡。 『都是为了救我……』 毫无疑问,沃恩正在追击这艘船。 那个男人很强。 他的舰队也异常强大。 这艘尽是些少女的小船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再这样下去的话,牺牲的将远不止赛内卡一人。 法牡、罗宾、艾莲、拉亚……连她们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可是如果……我乖乖束手就擒的话?』 就不会再有人因为自己而遭遇不测了。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 「喂,小修。在想什~么呢?」 温柔地向修芬询问的,是艾莉雅o梅赛德斯。 她坐在身边,抚摸着修芬的后背安慰他。 「来袭的好象是东方人耶,应该和小修无关吧?」 「………」 「还是说有什么瓜葛呢?」 「………」 「果然有吧?」 修芬并没有回答。此时无声胜有声。 「喂,小修。可以的话和我说说好么?总比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要好过一些吧?我呀,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艾莉雅……我……」 修芬吞吞的开了口,艾莉雅的眼睛立刻瞪的大大的。 就在这时,全体集合的号令响起,他只得就此打住。 Ⅱ 所有的少女都在露天甲板上整齐地列队。 只有桅杆上的瞭望手与掌舵的拉亚排除在外。站在舵轮前方的,是艾莉尔o哥特副长以及含法牡在内共计5人的苍尉修业生。两侧还有水手长及主计长等准苍官的身影。 修芬差不多是最后一个抵达甲板的人。艾莉雅不知何时已经跑得没影了。 七班的队列里只有罗宾和艾莲两个人,其他的都在船尾甲板上。罗宾还是老样子、容光满面的,艾莲却面如死灰。打从在物资仓库里被打晕以来,她一直都异常的低沉。 「干什么去了?找你好半天了哟。」 「抱歉啊,罗宾。刚刚有点儿私事……」 插入罗宾和艾莲的中间,修芬解释道。 几乎在同一瞬间,站在船尾甲板上的副长发话了: 「我想各位姐妹中应该有人已经听说,舰长在先前的战斗中负伤,至今仍未恢复意识。故而在舰长的身体康复、可以亲自指挥之前,由身为副长的我代为管理本舰。从现在开始,要称呼我为代理舰长!」 船长的病情被公开,少女们明显地动摇了。 无视她们的骚乱,艾莉尔o哥特指着身边的一位苍尉修业生高声叫道: 「另外,将瓦伦丁苍尉修业生临时晋升为苍尉,任代理副长。今后也要这样称呼她。」 伊希斯o瓦伦丁身家显赫、容貌端庄且非常优秀。她原本就是首席苍尉修业生,会有这样的安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关于先前袭击我们的敌人,依然没能掌握确切的情报。抓住的俘虏都在侦讯之前咬舌自尽了。但是,至少从体态特征上可以断定他们都是东方人。这就意味着我们正处在敌人的腹地之中。希望各位谨记这一点,尽责完成自己的任务。现在由瓦伦丁代理副长宣读少女舰队战时条例。」 「是,长官。」 在这样大型的集会之后宣读战时条例是海军的惯例。赛内卡私自将其省略,而副长似乎要将这个传统重新发扬光大。 从高赞少女舰队的存在意义及其最终目的的第一条开始起,重申了:包括叛乱、违抗军令、违抗王命、逃兵、越狱、杀人、破坏备品在内的等等罪行「罪在不赦」这样无血无泪的严刑酷法之后,她终于宣读到第四十七条规定。 「第四十七条第一项。除获得亚拉米斯女王或其代言人的许可外,任何男性均不得搭乘本舰队所属的任何舰艇。犯此罪者,死。第二项,搭乘的男性同样处以极刑———」 「最后我再补充一句。」 宣读完毕的同时,艾莉尔说道: 「拜特林格船长非常优秀,但在军纪方面并不严明。可我不一样。为了严守军规我不惜动用一切刑罚,包括死刑!」 艾莉尔尖锐的语气使得现场的气氛愈加紧张。她根本是在说「逆我者亡」。 「以上。不当班的人———」 「代理舰长!我有要事禀报!」 突然,队列的后方传来一声报告。 「……艾莉雅?」 修芬熟悉这个声音。 是经常和他在那间小屋子里会面的少女,艾莉雅o梅赛德斯。 对,应该是她没错。 直到刚才修芬还在那间房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到底想说什么呢?』 他歪着头,理不出个头绪来。 可当话蹦出嘴巴的那一瞬间,修芬立刻僵住了。 「我们当中,混入了敌人的奸细!」 Ⅲ 声音的主人划破人墙而出,四周顿时激起悉悉索索的私语。 「夏琪o佳穆茱……」 这,是少女的名字。 可无论横看竖看,她都是不哲不扣的艾莉雅o梅赛德斯。 是那位金发、娇小、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女…… 「罗宾……她不是艾莉雅o梅赛德斯吗?」 「梅赛德斯?这艘船上没有这种姓氏的人呀。」 「哎?」 「那个女的呀,就是我先前和你提到的夏琪o佳穆茱啦。」 『艾莉雅就是夏琪o佳穆茱?怎么会……』 无视混乱的修芬,少女走上前去故作大声地嚷嚷道: 「代理舰长!我要告发,某个人物巧妙地潜入船内、欺骗了我们所有的人!」 骚动顿时炸了锅。 艾莉尔尖锐的命令道「安静!」,紧接着问向眼前的少女。 「欺骗了我们的人?是谁?」 「就是这个家伙!七班的修!这个东方来的死猴子就是敌人派来的间谍!一定是这家伙把那些袭击的人引来的!」 话音刚落,罗宾和法牡立刻反驳到: 「给我等一下,夏琪!你突然胡说八道些什么!」 「代理舰长!就算修是东方人也———」 「你们两个住嘴!佳穆茱,继续说。你要以什么罪状起诉他?想指认他是间谍的话能给出相应的证据吗?」 艾莉雅o梅赛德斯,不,是夏琪o佳穆茱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瞪着修芬,将纤细的手指戳在他的脸上, 「这家伙是男的。」 这样说道。 起初,除了修芬和夏琪以外没人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大家大眼瞪小眼,傻傻地盯住指着别人少女和被人指着的少年(?)。 夏琪又重复了一遍: 「这家伙是男的!」 「修、修是男的?夏琪呀,汝……脑袋没毛病吧?」 法牡僵硬地抽笑着,对修芬说道: 「喂,修。汝也说句话啦。像这种蠢事———」 「………」 「快、快说话呀……喂……这些、都骗人的吧……?」 修芬沉默了。 夏琪见状,欣喜地将他往死角里逼。 「说不出来吧?我都看见啦,你偷偷地躲在那间屋子里换衣服还有尿尿。来吧来吧,要是没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就在这里脱个精光给大家看看呀,你这个死人妖!」 夏琪像在夸耀胜利一般向艾莉尔汇报: 「报告代理舰长!这家伙隐瞒男人的身份混入我们的船内。不仅如此,他还当着我的面肯定了自己与昨天的袭击并非毫无联系!他一定是敌人的帮凶!」 「虽然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如何,修?你能证明自己是女人吗?还是不能?」 「……我不能。」 修芬答道。听到这句话,法牡的脸色霎时间刷的铁青,艾莲和罗宾也倒吸了几口冷气。 「我无法证明……我已经不想再隐瞒了。代理舰长,我有话要———」 「住嘴!不准在这里继续讨论此事!」 艾莉尔堵住修芬的嘴: 「你这家伙日后由我亲自审讯。瓦伦丁代理副长,把这个男人押下去!」 Ⅳ 「那孩子居然是男生……看来我的嗅觉也退化到谷地了。」 修芬被拘禁的数小时后。 罗宾、艾莲、拉亚三人聚集在锚链仓内。 能把和树干差不多粗细的锚链卷收起来的这个场所,就是她们密谈的地点。 三人的表现各不相同。 罗宾知道修芬是男人后,受到打击而意志消沉,艾莲反倒因此振作了一些。至于拉亚嘛,还是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吸食着水烟。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么可爱的孩子居然是男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可是……我不认为小修修在那种情况下还会说谎。」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对了,拉亚好象没有半点吃惊的样子呢。难不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修是男的了?」 拉亚无言的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 「怎、怎么知道的呀!?」 「气--味--。」 这极端的发言使她们俩的肩膀同时垮了下去。 「那为什么……明明知道却不肯早点告诉我们呢?」 「没--用--」 这恐怕是『反正说出来也没人会信,说了也没用。』的意思吧。嘛,事实上的确如此。 整理了思绪后,艾莲问向自己的青梅竹马: 「那么罗宾,你准备怎么做?」 「恩。关于这件事儿嘛。」 罗宾坐正了姿势, 「我,想救修。」 「越狱……是这个意思么?」 「算是吧。」 语气虽然轻浮,每一言却重于九鼎。 「这当然只是我个人的意见。越狱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死刑,将拘禁的人放出来也是叛逆罪。这叫罪上加罪。一旦被人发现,很有可能当场就被射杀。所以我不会强求你们帮忙。」 「如果逃走了,又有什么打算呢?」 「先在这附近潜伏一段时间。这也是我个人的见解:修扮女生的事,船长一定也掺了一脚。仅凭修一个人是想不出这种歪点子的。」 毕竟赛内卡的性格摆在那里。 逼着他男扮女装这种事一定干的出来。 「果真如此的话,只要等船长恢复以后为我们做个证,我想这些罪行就不会再追究了。总之先逃走,再想办法临机应变回到亚拉米斯。」 「假如……她醒不过来呢?」 「那就是一辈子的通缉犯,可以去当海盗了。」 罗宾挤了挤肩膀。 听诺可洛丝说,船长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剧毒的缘故,似乎连军医都束手无策了。也就是说她醒不过来的几率比较高。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修芬几乎一定会被处死的。那个脑筋顽固的艾莉尔o哥特干的出这种事。真要等到那一刻的话,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艾莲叹了口气: 「……海盗和海军,所作所为都差不多的,对吧?」 「你答应了?」 「为了同伴,理所当然吧?倒是罗宾呀,男孩子你也肯救?」 「这件事给我的教训是———」 罗宾撩起自己的金发: 「可爱,是不分性别的。」 「真没节操。」 「希望你能称呼这为弹性。」 两人照面而笑。确立了方针就等于解开了心中的结。 「对了,法牡怎么办?」 「不告诉她。就我们几个动手。」 「……是么。」 听了罗宾的话,艾莲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以启齿似的,她将话挤了出来: 「……喂,罗宾。我想,如果是那孩子的话———」 「不行哟。」 一种不许反驳的坚定口吻。 「说的……也是。对不起,我———」 「没关系啦。事实上我最初也想到那个法子了,可是行不通的。就算她真的命令副长那么做,多半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 「所以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条路: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决此事。」 罗宾暂时打住,转向拉亚接着说: 「所以,拉亚,你怎么说?」 拉亚没有回答。 「肯留在这里,就是愿意帮忙的意思吗?」 果然还是一言不发。 「……嘛,算了。等你有心的时候再来帮忙吧。好了———」 罗宾压低了声音: 「那么,来拟订计划吧?」 艾莉尔o哥特代理舰长在船长室内来回踱步。 自修芬被拘禁以来,她一直留在这里独自思考审问的方式。 「……从保密的角度上说,应该单独审问。」 她喃喃地自语。不知为何,一想到会在密室中与少年独处,艾莉尔的心就会无比的悸动。 应该是紧张吧。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会问出什么样的事实,光靠想就觉得可怕。 「……如果反抗的话会很麻烦,最好扣上手铐脚镣。」 幻想着少年被剥夺了自由后的姿态,艾莉尔发觉自己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急促。 应该是疲劳吧。 仔细想想,上镣铐会不会太过分了?不过那个少年是船上唯一能胜过自己的人,以防万一,必须加以束缚。 「还有……」 假如少年真的是间谍的话,不肯轻易松口的可能性很大。不得不考虑一下非常手段。 「也就是———拷问」 幻想着少年哭泣求饶的样子,艾莉尔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压得紧紧的。 应该是罪恶感吧。 但是为了全舰的安全,自己那点道德心根本不值得一提。身心都要化成恶鬼,无论多么污秽的事情都要去做。 拷问需要的器具有——— 「鞭子、吗……」 「代理舰长」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女走了进来。艾莉尔吓得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干、干什么诺可洛丝!?进来之前要先敲门,敲门!」 「是是、抱歉了哎。话说夏琪o佳穆茱来了,说有要事汇报。恩」 「……给她一分钟时间。」 诺可洛丝退室而出,取而代之夏琪走了进来。 「代理舰长。这个,很抱歉占用了您宝贵的———」 「客套话免了。说吧,什么要事?」 「是七班的那帮人。她们准备发动叛乱。」 「……叛乱?」 「是的。她们打算救那只死人妖,再夺取这艘船。」 「抢船?真有此事?」 「情报千真万确。绝对没错的。」 「告诉我情报的出处。」 夏琪装腔作势地走到艾莉尔身边简短地将情报来源的人名告诉了她。 紧接着,艾莉尔站起身说道: 「果真如此的话,必须立刻逮捕她们。地点在哪儿?」 「请您等一下。现在就去抓的话只会打草惊蛇,她们肯定会故做不知。所以必须抓住犯罪现场。这样一来,那些家伙的罪行会被全员所共睹,想赖都赖不掉了。请您务必这么做。」 「『务必』? 佳穆茱,你是在命令我吗?」 「不、不不不是的!没这回事!」 「哼……那么,她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 夏琪满富确信的说道: 「黎明之前。」 「………到底怎么了嘛……」 法牡独自躺在下层甲板的吊床上闷闷不乐。 「妾身的脑袋都乱作一团了。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一点头绪也没有……」 要做什么。 该做什么。 想做什么。 全都,不明白。 「……那家伙一靠近妾身就会变得很奇怪。那么消失了对妾身来说是件好事才对。可是……」 得知修芬是男生的时候,法牡陷入了混乱之中。 可同时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至今仍是个谜。 不过自己真的很开心。 「不明白……」 是觉得『可以甩掉包袱』而高兴么? 趁着兴趣拣来的动物玩腻后就想仍掉,这种事遇到过很多次。 比方说鸟。 当自己还很年幼的时候,曾经精心地抚养过一只从巢里掉下来的雏鸟。 可惜,雏鸟如果不经常喂食的话很容易就会饿死。起初觉还得挺有意思,没过多久就开始厌烦了。 所以当那只鸟被姐姐养的猫叼食的时候,自己反倒松了一口气。雏鸟之死的确令人悲伤,可是能从它的照料之中解脱出来更令人高兴。还能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姐姐,罪恶感也会减轻许多。 莫非此刻的安心感也和那个一样么? 总觉得不大对劲。至于哪里不一样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想要确认的话……就得救那个家伙,吗?」 能救修芬的方法,并非完全没有。 「但是……」 如此一来就没办法再呆在船上了。 这并不是说,自己必须离开这里。 相反,直到本国为止都会获得无上的礼遇。 然后下船之后,又将回到那种拘束的生活之中。 回到拘束、无聊,同时又无比安逸的原本的生活之中。 甘愿偷渡也要潜进船内,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摆脱原来的自我。 换来的则是惊心动魄的每日以及知心的伙伴。 不想失去这一切。 『就算,要抛弃那个家伙也———』 想到这里, 「……啊咧?」 胸口突然作痛。 「啊咧?啊咧咧?」 这份痛楚无比剧烈、深邃,超越了以往的一切。 修芬就要消失了。会被杀死的。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法牡的心就如刀割一般,被两臂抱住的膝盖上落下了豆大的泪滴。 「这……怎么会、这样……?」 痛苦的心灵,晶莹的泪珠。 她,已经有了答案。 Ⅴ 禁闭在最下层甲板的某间屋室中的修芬,看到门突然被打开时以为艾莉尔来了。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嗨,不好意思我们来晚啦。」 『罗宾?』 修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为什么……?』 「连堵嘴的工具都用上啦?干得真不赖……不不,是真变态啊,那个副长。」 「请,请等一等!」 堵嘴的工具被拆下后,修芬急忙地说。 「不可以的。做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总比斩首好吧。」 「连艾莲都在!……莫非法牡和拉亚也?」 「那两个人没有来哟。」 罗宾摇了摇头。 「我没告诉法牡。拉亚嘛……不太清楚。不过越狱的话人越少反而越方便吧。莲,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要六秒。」 「住手!我骗了所有的人!我不值得你们救!」 「要说骗的话,也是受了船长的摆布吧?对不?」 面对艾莲的提问,修芬下意识地如实回答: 「这……的确,是的……」 「对吧,所以小修修没有错啦。而且我呀,是那种从不将善意和无奈的谎言列入说谎范畴内的人。」 「同上。」 两人如是说,熟练的解开了枷锁。 「呼,我这里解决了。莲,你好了么?」 「刚刚搞定。小修修,站得起来么?」 「恩、恩,可以的。可是———」 「很遗憾,已经没有退路了。」 用食指抵住修芬的双唇,罗宾说道: 「击倒哨兵踏入这里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已经犯了叛乱罪,见光必死。你难道想我们被处死吗?」 「……」 「好了,出发吧。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哦。」 三人迅速且安静地在船内移动。 目前虽然没有被发现的迹象…… 「天就快亮了,出去的话不会被发现么?」 「黎明之前是意识最松懈的时段。疲劳困顿、很想睡觉。」 罗宾在耳边低语: 「船尾有一艘小船已经在白天的时候装满了水和食物,我们就乘那个逃走。目前为了修补损伤多数人都集中在船首,船尾的戒备会比较薄弱。」 「能逃掉吗?」 「这就要看命了,不过我不认为副长会为了区区三个越狱犯而掉转船头,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敌人追上。依现在的风向,全速向母舰的反方向逃跑的话成功的几率很高哦。」 『逃跑了,又将何去何从?』 心中虽然这么想,修芬却什么也没说。 「从炮门出去,沿着船侧游到船尾后稳住。再用四爪锚钩住小船沿着绳索爬进去。小修修切记不要发出声响。下水以后只要浮在水面上就行了。」 静谧地在船内向下层甲板移动。 黑暗之中可见近百个吊床像茧一样垂挂而下。 油灯的微光也在其中若隐若现。 「罗宾,有巡逻。」 「……没办法,向上走吧。现在不能浪费时间。」 再过30分钟就会日出,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来到露天甲板上,却发现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好奇怪。」 「哎?」 「人太少了……难道说———?」 正当罗宾小声低语时, 「不许动,叛乱分子。」 从位高一层的船尾甲板上飞来了艾莉尔的声音。 以此为信号,舰载艇支架下及防水布之中出现了端着枪的少女们的身影。 彻底被包围了。 「罗宾o阿克提卡,艾莲o圣特尔,你们想对那个男人做什么?」 「……」 罗宾和艾莲无声的护住修芬。 「答不上来的话我替你们说。你们想把唯一能胜过我的那个男人救出来,再把我当成人质夺取这艘船对吧?」 荒唐可笑到极点的这番话使得罗宾忍不住笑出来。 「夺取船只?是谁呀,向你鼓吹这么搞笑的话?」 「那么,带着那个男人越狱的事实总不能狡辩了吧?」 「……」 「越狱是死罪。以船长的权限,可以当场将你们处刑。」 「你不是船长吧?只是个代理罢了。」 艾莲的语气有着平时绝对想象不到的冷酷,站在艾莉尔身边的娇小少女先一步跳出来嚷嚷。 是夏琪o佳穆茱。 「闭嘴叛乱分子!竟敢顶撞哥特船长!」 「夏琪才该闭嘴!你这个老女人!」 「啊!你这家伙!居然提人家最在意的事情!」 「说老女人是老女人有什么错呀,老女人!不服气的话返老还童给我看看,老女人!」 「气—!你快点死了算啦!」 看着艾莲和夏琪不分场合的舌战,修芬歪着头问: 「老女人?」 哈~……罗宾饱含意味地长叹一声、解释道: 「夏琪呀,别看她那样其实已经十八岁了哦,比我和艾莲都大呢。」 「哎~!?」 「我嘛,刚上这艘船的时候也被骗的很惨……虽然我非常喜欢可爱的女生,可是年长的就有点儿……虽然也有人好那一口的,不过在我的守备范围外啦。毕竟,我是个萝莉控嘛。」 「不不,罗宾的兴趣无关紧要……不过没想到,她居然有十八岁……」 「喔呀喔呀?对别人评头论足之前先看看自己好不好?男孩子的你要比她更加不可思议吧?甚至能让我跨越性别的界限,害得我成了个左右皆可的双性恋。真是的,你要怎么负起这个责任呢?」 「你这么说我也……」 「啊啊,吵死了!不会分场合吗?这群蠢材!」 艾莉尔终于爆发了。 「警卫员!快把那三人绑起来!」 「住手!错的是我!和她们两无关!」 修芬向前迈出一步,张开双手从枪口前护住罗宾和艾莲。 「想抵抗吗?反正你横竖都是死刑。干脆,就在这里拷问———」 到你说出一切为止。 艾莉尔本打算这么说,却没来得及说完整句话。 「船只确认!下风处发现船只!」 桅顶传来的这声报告使得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 「什么!?在,在哪儿!?」 「在那里,副———代理舰长!左舷后方,八点钟方向!」 「居然在这种时候……喂,你们这群家伙不许动!」 全员都向舷侧奔去,艾莉尔只得急忙将注意力转回修芬身上。 罗宾停了下来抗议道: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呀!?敌人都追上来了哦!?现在可不是闹内讧的时候吧!」 「就是因为敌人追过来了,呀。那个男人有间谍的嫌疑,救他的你们也一样。狮子身中虫,自食狮子肉。放任不管无法作战。」 「你的脑筋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来回望着艾莉尔与船只,罗宾愕然地说。 「修只不过是掉在海里时恰巧被法牡拣到罢了。隐瞒性别,也只是船长担心某个脑筋顽固的人知道真相后会把他重新送会海里而已吧?稍微动点头脑,这点小事总该想的通呀!」 「……某个脑筋顽固的人,是指我吗?」 「难道已经顽固到不说穿就听不懂的程度了吗?」 听了罗宾这番话,艾莉尔似乎还好,周围的人却动摇了。的话,她确实很有道理。 发现船只的报告,使得人潮渐渐集中在甲板上。 屏息静气地关注事态动向的少女们,在心底里支持修芬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桅杆上依然在持续的汇报情况。 「一艘、两艘……还在增加!先头的那一艘朝东北方向发射号炮!」 发射号炮,意味着发现了目标、且需要传达信息的己方舰船就在附近,别无其二。 艾莉尔小声的咋了下舌头,转向修芬说: 「你也听到了,已经没时间了。我现在就要将你绑起来,逼问出敌人的情报———」 「没那个必要」 「什么……?」 「那里所有的船,都是帝国派来抓捕我的。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换句话说,只要把我交出去,袭击这艘船的理由也就消失了。」 艾莉尔瞪大了眼睛: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吸满空气、挺起胸膛,修芬报上姓名: 「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吧。本王名叫修芬,乃红帝国的第二皇子。」 「!?………你说、什么?」 不止艾莉尔, 在场的全员都惊讶地大眼瞪小眼。 修芬又叫了一声: 「来吧,把本王交出去吧!但是相应的,希望你不要追究她们的罪过。只要你答应这件事,本王就不会抵抗。」 「……」 艾莉尔看看修芬,又望向浮在水平线上的敌舰。 在预料之外的事态之下,她明显地焦虑、混乱了。 「总……总之,你有审问的必要。警卫员!把这群叛乱分子带到船长室———」 「慢着!」 就在这时,一个新的声音打断了艾莉尔的命令。 Ⅵ 声音的主人是——— 「法牡……?」 来者是法牡,发问的是修芬。 『可是……她真的是法牡吗?』 正如修芬的疑惑,法牡的样子明显与平时不同。 稚嫩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威严。 周围的少女们也迫于这股压力而让出道来。 艾莉尔纳闷的望着她说道: 「退下去,卡斯特莉。我没工夫和你———」 「住嘴,下人!」 「……你刚刚,说什么?」 「该退下去的是汝。区区一介苍尉竟敢在妾身面前多嘴。实乃大不敬也。」 无视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哑口无言的艾莉尔,法牡抓住裹在发丝上的头巾。 然后,那张从未在人前卸下过的头巾,被少女亲手扯下。 「看啊。」 显露而出的头发,是蓝色的。 宛如夏日的天空般鲜艳的蓝色,修芬见后深信不疑。 『苍眼蓝发!她果然是……!』 苍眼。海色的双眼。 蓝发。空色的发丝。 这,就是亚拉米斯王家的始祖圣祖女王的后裔所仅有的遗传特征。是人与神之间孕育出的一族代代相传的刻印。 也就是———王族的证明。 现在,少女用身体证明了自己是女王的亲属。她声色威严的向在场的所有人说: 「听着!法牡o卡斯特莉只是欺瞒世人的假身份。妾身正是亚拉米斯圣女王国第24代女王奥雷莉雅四世陛下的第七子,法莉亚莱牡o塞普塔米雅o亚拉米斯!」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可惜,对于绝大多数的少女来说吃惊并非是「居然会是这样!」,而是「喂喂,说出来好么?」。 这也难怪。 连新来的修芬都看穿了,何况同在一艘船上生活的少女们呢? 也就是说除了极个别的另类外,法牡是第七公主的事情早就已经暴露光了。 少女们不点破这一点,只是顾及了抱着偷渡的觉悟也要上船的法牡的心情而已。 可惜,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暴露的法牡完全误解了她们吃惊的原因,表情里浮现出寂寞与无奈: 「会惊讶也是无可奈何的。一直隐瞒到现在,妾身的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在逐渐冷场的气氛中,显然陶醉在自己的台词中的法牡继续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好想永~远都做大家的法牡o卡斯特莉……不过事态已经不允许了!」 苍瞳蓝发的少女大喝一声: 「作为女王陛下的代理人,从现在开始这艘船交由妾身指挥!妾身的命令就是女王的命令!」 法牡的宣言,使得少女们面面相觑。 听公主的?还是听代船长的? 该听从谁的命令的确是件微妙的事情。 「好了,妾身以女王之名下令!放开那些人!」 在威严的命令的压迫之下,端枪指着修芬他们的警卫员都向艾莉尔投去求救的目光。 「……」 艾莉尔无言地盯着法牡。 经过了宛如永久般的沉默之后——— 「说什么呢?」 「……恩哈?」 「蠢话就到此为止吧,卡斯特莉。像你这样没教养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是公主殿下。要说谎也要找点象样的借口。」 「哎?啊咧?喔咧咧?」 出乎意料的反应吹散了她的势头,法牡呆呆地站在原地。 从旁静观的罗宾抱着头呻吟: 「那个笨蛋……即便自己是真正的公主,对方不相信还是没用啊……」 艾莉尔的脑筋比钢筋更顽固。 在她的字典里,公主就是身着豪华洋装住在豪华宫殿里的另一个世界的人,想把那种人和偷乘护卫舰的某只老鼠般的小丫头划上等号,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所以深知此事的罗宾才会将这个计划排除在外。 可惜转不过弯来的法牡,还在暴跳如雷地强调自己的主张。 「没,没有说谎!看看这头蓝发!这头发就是王族的证明!」 「哼。的确是蓝的。怎么染的?」 「天生的!」 「来人啊,把军医带过来。卡斯特莉修业生发疯了。」 「不许胡说八道!妾身很正常!是真正的公主!很高贵的啊!」 「快点,她病的不轻呢。」 「汝这个……说不通的家伙!」 终于到达了忍耐的极限,法牡猛然扑向艾莉尔。 「你、你这家伙!是叛乱罪!」 「你才是大逆罪!」 两个女人之间突然爆发了战争,所有的人都愕然无语。 修芬搞不清状况而惊慌失措,罗宾和艾莲只得一个劲的叹气。连夏琪o佳穆茱都『啊』地张大了嘴巴华丽的冻住了。 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在甲板上翻滚,互相抓挠对方的脸,揪头发、咬脑袋、戳鼻孔、勒脖子…… 用双手将法牡的嘴向两边拉开,艾莉尔叫道: 「哎—、你这个蠢女孩!偷渡者!别以为有船长撑腰就可以得寸进尺了!」 「呜咿咿咿咿咿咿咿!」 「想指挥这艘船?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我为了得到现在的地位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么!我啊,用了五年时间才当上苍尉修业生!而你呢,只用了短短三个月!三个月!靠!」 「呼哈,呼呵、咳咳!」 「你也和那个女人一样!和那个比我更晚加入海军,明明比我小五岁却比我更早升官的赛内卡o拜特林格一样!就会讨上司欢心借着机会往上爬!明明努力的是我!明明刻苦的是我!明明———」 「嘎卟(咬)!」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小腿被紧紧咬住,艾莉雅痛苦地惨叫。骨碌骨碌地在地上打滚拼命挣扎,而法牡倒像只食人鱼一样死死不肯松口。 『咚』。 翻来滚去的两人似乎撞上了某样物体,停住了。 「真受不了。才小睡了一会儿就乱成这副德行?」 「「!」」 这一句话吓得两人停止了争执。 然后惶恐万分地……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 「真头疼。看来我还不能安心地上路呢。」 银丝般的秀发,随风飘舞。 Ⅶ 「船长!」 在场的全员一齐叫道。 站在眼前的,毫无疑问是赛内卡o拜特林格本人。 而从旁搀扶着她的,却是一位沉默的美少女。 「拉亚!?」 被点到名字的少女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只将视线转向了修芬。 法牡、罗宾以及艾莲也愕然无语。 不过当中最惊讶的莫过于艾莉尔o哥特代理舰长。 「船、船长……这,到底是……」 「我康复啦。都是托了这孩子的福。」 「可是……怎、怎么办到的?连军医都束手无策了呀……」 「药-」 拉亚轻声地说。大家顿时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估计这位神秘的少女民族美少女,将部落里秘传的灵药喂给了赛内卡。 而这味药,奇迹般地驱散了曾将赛内卡逼入弥留之地的毒药。 刺客们所用的,是极东地区里无药可医的剧毒。 可在世界的对面,却存在着治疗的方法。 「副长。」 赛内卡可笑地看着鼻孔里插着手指的艾莉尔,开口说道: 「听说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你很~尽责地担负着船长的职责呢?」 「身、身为副长,这是分内的事情。」 甩开缠着自己的法牡,艾莉尔答道。 她已经转回了平时的态度。毕竟,她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事实上,有所忌讳的反倒是赛内卡。 「说起来船长,能请您解释一下么?关于船上有男人涉足的事实,不知船长您是否知情呢?」 艾莉尔像夸耀着胜利似地问道。 可惜,换来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测。 「男人?」 赛内卡似乎非常惊讶似的向周围来回张望。 「哪儿有男人?」 「这、这不是就是嘛!」 艾莉雅指着修芬怒吼。 「装傻也没用!你明知道他是个男人还让他做船员!这种行为违反了少女舰队的条例!是重罪!即便是船长也不允许这么做!我要求你作出解释!」 听到这番话的赛内卡,用一种假到不能再假、任谁都能听出来她是在装傻的语气说道: 「副长,你不会看走眼了吧?那个,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标标准准的女孩子啊。」 「你、你在胡说什———」 「没错!她就是女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法牡。 「妾身我可以保证!妾身向圣祖女王陛下起誓,修是女生没错!」 紧接着,明白了她们的意思的罗宾也迅速跟腔: 「恩!没错!修就是女生!绝对是女生!无比热爱可爱女孩子的我可以打包票,绝对不会错的!」 「就是就是!像小修修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男生嘛!」 艾莲也跟着断言。连拉亚都小声地说:「女-孩-子-」。 「这、这帮家伙……!」 艾莉尔气地咬牙切齿,情势几乎已经一面倒了。 有船长撑腰,少女们围在修芬身边开始「女生!」「女生!」大合唱。见势不妙的夏琪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被围住的修芬也呆住了。 「闭嘴闭嘴闭嘴!这种荒唐的借口我不承认!」 艾莉尔跳下船尾甲板,拨开人群向修芬逼近。 「你这家伙,站在原地不许动!我现在就来扒掉你的衣———」 「够了,艾莉尔o哥特!不准你在我的船上继续撒野!」 赛内卡终于声色俱厉地斥责起来。 这一声令下,副长的行动戛然而止。她的眼前已经挤满了护住修芬的少女们的身姿。 「懂了吗?副长。」 赛内卡平静地用教诲的口吻说: 「你输了。」 Ⅷ 毕加丝霍斯的甲板上,停止的一切都开始运作起来。 大局已定,水平线上清晰可见敌人的身影。 艾莉尔气愤地咋了一下嘴,转向定住的少女们: 「发什么愣!准备战斗!不要磨磨蹭蹭的!」 像是被这声命令弹开似的,少女们纷纷向自己的岗位四散而归。 擦身而过之时,艾莉尔在赛内卡耳边低语: 「我可没打算就此罢休。」 「随你的便。」 当副长为了监督各部门的工作而消失在船内的时候,赛内卡这么说道。 而赛内卡,也为了接受进一步的治疗而被带向了船长室。 最后剩下的只有七班的成员。 「这……结果到底怎么样了?」 艾莲代表大家率先开了口,罗宾耸耸肩膀说: 「也就是说啦,修只是个女孩子,我们的罪行也既往不咎了。而法牡则精神错乱———」 「喂!妾身很正常啊!」 「是是是」 「是真的啦!」 「我说哎……」 罗宾用手指顶着法牡的胸口: 「就算你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有谁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呜……」 「还是说法牡,你想要别人承认你是公主吗?」 「没、没这回事!没这回事的……呜呜!」 做了公主就不得不和伙伴分别,否定的话就是精神错乱。 面对究极的选择,法牡气得咬住抓在手上的头巾『啪啪』直跺脚。 「比起这个,更让人吃惊的是拉亚呢。」 把错乱的仓鼠般的法牡搁在一边,罗宾看向沉默的美少女: 「喂,拉亚。用药救船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呀,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呢?」 「诱-饵-」 「诱饵?怎么回事?」 「拉亚,能向我解释一下么?」 艾莲说。拉亚听了点点头。 接着,修芬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拉亚的言语如怒涛般飞奔而出。 「哎?哎哎哎哎哎?」 「怎么了,修?」 「不,罗宾,就是……拉亚她说话了……」 「恩,是啊。那个孩子,平常很喜欢聊天的。」 「哈啊?」 「我没告诉过你吗?拉亚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会说。她还不熟悉亚拉米斯语啦。听的方面没什么问题,说和写的话只能列出些单词而已。不过嘛,本族的语言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说……那是特姆尼语?」 仔细听听,确实和亚拉米斯语不同。 「是啊。但是特姆尼语复杂难懂,连艾莲都几乎听不懂。所以只好靠着动作、手势加以辅助了,就像那样。」 拉亚一边啪嗒啪嗒地挥手,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 艾莲也啪嗒啪嗒地挥手听着,终于,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大致上理解了。」 说着,她将听来的事情简洁的概括: 「也就是说,拉亚为了顺利地潜入船长室而把我们当成了诱饵。」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怎么回事呀?」 「拉亚的目标,是想让副长离开船长室。」 明白了大概的罗宾如此说明。顺带一提,法牡仍在一边嘟嘟囔囔地烦恼着。 「就是,拉亚认为自己的药能救船长。可是,那个艾莉尔o哥特副长一直赖在她接受治疗的船长室里,就算我们全班人一起冲过去也一定会被拒之门外。所以拉亚制造了必定会让副长离开的局面。」 「什么叫做,必定会让副长离开的局面?」 「越狱,外加叛乱。听说船上要出这种骚动,论谁也会按耐不住吧?」 「那,副长会知道罗宾你们的计划也是……」 「拉亚告诉夏琪,再传到副长的耳朵里的。」 听了艾莲的话,拉亚也微微地点头。 罗宾却『受不了』似的摇头: 「只要将叛乱的犯罪现场逮个正着,就可以将看不顺眼的家伙以现行犯的身份全部除掉。而且不是为泄私愤,是为了船队所做的必要行为,不会为自己落下话柄……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副长别扭的性格以及秘藏的欲望,实属邪恶到极点的策略。再加上把同伴都拿去当诱饵……真是的,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才能想这么邪恶的点子?」 拉亚回答: 「烟-草-」 Ⅸ 眺望着上风处的一艘看似很小的船只,沃恩不禁露出笑意。 对手不过区区一只小型船舰,战力之差非常悬殊。 不过不能大意。 对手毕竟是亚拉米斯的军舰,而且,他也没有退路了。 杀掉修芬,将他的遗体和宝剑一起带回去,沃恩便能得到永恒的地位。 『以我的实力,与世界最强的亚拉米斯海军相比也毫不逊色。先干掉那艘船,而后终有一天,我的舰队会被冠上世界最强的威名。』 沃恩笑着说: 「今天,我会证明这一点。」 第五钟 欢呼! —Cheer!— Ⅰ 对修芬而言,海员的生活意味着连日的惊奇。 而其中最最惊讶的莫过于即将面临的战斗,以及事前的准备了。 首先,从遭遇敌人直至进入战斗的时间拖的非常非常久。 「照这样逆风航行的话应该能争取半天的时间吧。船体的修理还不充分,希望能拖延得久一些。而且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在那之后,愤愤不乐地爬起来的法牡拉着茫然无措的修芬来到下层甲板。也许是开战前的兴奋感,她的怪病没了踪影。 「准备?」 「先得打扮一番呀。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如她所言,少女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化妆和更衣。 下层甲板好像演剧舞台的后台一般混乱不堪,简直像是先一步进入了战斗似的大骚乱。 少女们都穿上了自己珍藏的衣服、梳理好头发、抹上口红,甚至还喷上了香水。 法牡也穿上了苍尉修业生的正装。 头上戴着标示军阶的头饰,腰间还配着军刀。也许是先前的缘故吧,蔚蓝的秀发公然地飘扬在众人面前。 罗宾打扮得很夸张,艾莲则比较娴淑。大家都穿着华丽的衣服,就连拉亚也将绚丽多彩的奇异民族服饰缠在身上,努力地点缀着自己。 「为、为什么要如此盛装呢?」 换着向大家借来的(准确地说是硬塞过来的)旧衣服,修芬郁闷地问道。 「当然是为了战斗啦!」 全员异口同声地回答。虽然觉得根本答非所问,不过就当是这么一回事儿吧。 船员的准备结束以后,就是船舰的准备了。 「全员准备战斗!」号令的同时鼓声响起。大家开始在各桅杆的战斗桅楼上架起火枪及回旋炮、研磨弯刀的刀刃、撤走分隔船仓的隔板、解开固定住炮台的绳索、在甲板上撒满沾了水的沙子防止打滑。 「解开炮口的封印!舰载艇全部放出舰外!谁敢磨磨蹭蹭的,我一脚踹到海里去!」 监督工作的艾莉尔副长手持皮鞭一声怒呵,少女们干活的速度又加快了。 头上拉开了防止摔落的横网、帆桁用锁链加固、弹药库的前面挂起了浸湿的帆布。吊床全部卷起整列在两舷,平时睡觉用的道具俨然变成了保护甲板抵御敌击的壁垒。后桅斜桁顶端挂上了亚拉米斯的海军旗,而蔷薇色的长旒旗也在主桅顶端傲然飘扬。 『烈马号』已经从少女们的家完全演变成了歼灭敌人的战斗机器。 『这……才是这艘船真正的姿态么……』 恐怖妖艳而又美丽的身影,看得修芬说不出话来。 分配给修芬的工作是搬运火药。 「趁现在教教汝该怎么做。战斗中可没这种闲工夫。」 说着,修芬被法牡带到了塞满了人和装备的炮列甲板内。 炮手已经在大炮边就位,甲板中央整列地摆放着消毒用的醋桶和白刃战用的武器箱。 法牡指着其中一门大炮说: 「这,就是汝负责的炮台了。把这个火药桶带到火药库去,装满火药以后再搬回来就是汝的工作。知道火药库在哪儿吗?」 「是最下层甲板船首部的那间小屋吧?」 修芬说着,接过了火药桶。就在此时罗宾喊道: 「修!船长找你!要你快去后桅的桅楼上!」 三根桅杆之中,位于最后的后桅高度也是最矮的。 「喔~,来啦来啦。」 当修芬来到后桅桅楼的正下方时,赛内卡从中央的洞穴里探出头来。 被称做桅楼升降口的这个洞穴,是为了方便普通人安全登桅而特意准备的。 真正的水手绝对不会使用。不过修芬毕竟算个新手,只好从这里登上看台。赛内卡也拉了他一把。 「很抱歉突然叫你过来。一定很忙吧?」 「不不。话说,您有事找我?」 「恩。想让你看看那个。」 赛内卡用下巴指了指下风处的舰队。 语气动作都很粗鲁,衣服却超群地华丽。 翻领上衣配上蕾丝边的裙子。紧身内衣将腰部缚得纤细,吊带袜贴在修长的双腿上。头饰两端还系着标示三级以下船长身份的银丝带,随风飘扬。 「想要你确认一下旗舰。能找出来么?」 「这个……」 修芬眯起眼睛向远方的舰队眺望。 打头阵的是一艘双桅的小型舰。接着是五艘三桅帆船编队,最后是一艘格外巨大的舰船。 「就是那艘,那艘最大的。你看主桅上挂着的旗帜,上面写的『帅』字就是主帅登舰的标志。」 「字?……居然能靠裸视看的那么清楚,你的眼力真不得了呢……」 顶着望远镜的赛内卡不禁地惊叹。 「嘛、不过,果然那艘才是旗舰呀。这下子想俘获他可得费一番苦工夫了。」 『俘获!?』 这次换修芬吃惊了。 所谓的俘获,是指逼迫敌人投降并夺取船只的意思。 也就是说,大获全胜。 『不是要逃走……而是想反击并取得胜利吗?』 敌舰有七艘,自己却只有仅仅的一艘。 而且光用敌方的旗舰与烈马号相比,战斗力就已经一面倒了。 根本不会有胜算。 「我说……船长」 「怎么了?」 「你真的,打算和那支舰队开战么?」 「应该说,不得不战吧。其他的六艘还好说,先头的那个可比我们还呢。一旦追上就会被拖住战斗,后续部队也会随后杀到,到那时候就是围攻了。想取胜的话只有先下手为强。」 「但是,我们只有一艘船———」 「不可能获胜的,对吧?」 心中的想法被一语道破,修芬显得很狼狈。 「没关系的啦。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哟~『必输无疑』呢。」 修芬慌忙低下头,赛内卡戳着他的脸蛋笑了起来。 接着,说道: 「我们其实很弱小的。」 「哎?」 修芬惊讶的抬起头。 赛内卡笑着说: 「这不是当然的吗?就像小孩子打不过大人一样,女性的力气无论如何也拼不过男性的。」 赛内卡把眼前的望远镜收叠起来。 眺望敌人的侧脸秘含着刀刃般锐利的气息。 「没错,我们的确很弱小。所以我们才坚强。知悲者,方能悟出佛之慈悲。同样道理,人只有在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时,才能迈出超越自我的第一步。」 伫立在海风之中的赛内卡,脸上却没有平日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表情吧。修芬心想。 「对于我们来说, 船、就是超越自我的工具。靠着杠杆和滑轮,可以填补力量上的不足。展开风帆,可以得到超越任何人的航速。架出炮台,可以击倒一切敌人。这艘『烈马号』、以及操船的水手们熟练的技术,就是我们亚拉米斯的船员历经了数百年所得到的答案。」 赛内卡怜爱地俯视着自己的船舰和部下。 视线里蕴涵的是———绝对的自信。 「因此,我国海军世界最强。海上绝对不会有人能与我们为敌。不,是不允许有。今天,我们会证明这一点。」 「……」 「嘛,话虽然说得很好听———」 炽蓝的瞳孔注视着敌舰,赛内卡微微一笑。 「其实真正的原因呀,是我和那个男人有点过节,想要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我也是。」 「恩?」 赛内卡讶异地反问,修芬又说: 「我,也有帐要和那个男人算。」 赛内卡微笑地来回摸了摸修芬的头发。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甲板的作战准备渐渐接近了尾声。 站在船尾甲板上监督工作的艾莉尔副长陆续收到准备完毕的报告。 「右舷炮列报告,1号至12号炮台的固定、封印解除完毕,全炮手战斗配置完毕,一切准备就绪!」 「物资仓库报告,资材和物资固定完毕!战斗准备就绪!」 「各桅杆的顶桅、天桅安装完毕!艉后拉索已经拉紧!」 「右舷及左舷的主锚固定完毕!锚链孔及锚链舱确认关闭!」 「前桅、主桅、后桅,所有战斗桅楼内的狙击手配置完毕!随时待命!」 「医护员,报告得太慢了!立刻汇报最下层甲板的情况!」 「非常抱歉!最下层甲板内,战时临时医务室已设置完毕!只缺伤兵!」 「船长!」 艾莉尔的声音从甲板方向飞来。 「包括破损部位的修理在内,准备工作全部就绪!请指示!」 「知道了。修,把手给我。要下去了。」 下到甲板上的赛内卡站到了掌舵的拉亚身边。 修芬离开了转为战斗指挥所的船尾甲板,来到法牡所在的炮列甲板。 「回来了。」 「恩。」 法牡的脸色比平时更加红润,这是因为开战前的兴奋感。她这次被任命为右舷炮列的指挥官,干劲比以往还要十足。顺道一提,左舷炮列的指挥官是艾莉尔副长,两人之间的竞争意识正在熊熊地燃烧。 赛内卡走到舵轮前面俯视着全员: 「副长,我有话想对大家说。让大家在原地听一下。」 「全体肃静!」 遵从副长的命令,全员放下手中的活注视着船长。 赛内卡满怀爱意地看了看少女们,缓缓地说道: 「各位姐妹。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掉转船头与敌人交战。」 听到这句话,修芬的周围却没有一个人露出畏惧的表情。 反倒像是期待已久的祭典将要开幕一般栩栩生辉。 「敌舰有七艘,是我们的七倍,不过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瞧瞧他们操帆的糟糕样,小孩子洗的衣服都比他们强上百倍。不是么?」 一阵善意的窃笑。 静待笑声过后,赛内卡接着说: 「要作战,就必须设立一个明确的目标。」 话语中饱含威严。 聆听训示的少女们,表情自然也紧张起来。 「本次战斗,我们要令所有的敌舰无法航行并俘获敌旗舰,完全剥夺敌舰队的战斗能力。单独作战中能击溃七艘编制的小型舰队,即使在享有『海神的眷恋』盛名的我亚拉米斯海军之中也是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打个漂亮的胜仗,让我们的威名流芳百世吧。以上!」 赛内卡的演说完毕时,艾莉尔立正并叫道: 「为我们的勇气三呼喝彩!」 「喔———!」 「喔———!」 「喔——————!」 沸腾的欢呼乘上海风、汇入大海、消失在波涛之中。 赛内卡命令全员安静之后, 「掉头准备!」 是转向的命令。 水手长哨的哨声响起,甲板员的少女们迅速地将转桁索握紧、拖拽,操纵着帆桁。 仅仅操作船舵是无法转动船只的。 只有当帆与舵的动作有机地融合成一体之时,转向才变为了可能。 转向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最能看出操船手水平的技术活。 「下风舵!」 「是」 拉亚调整船舵迎风行驶。船首猛地扎入强风之中,掀起了海浪,激起无数的泡沫。 「将前桅大帆和主帆的下端索、帆脚索松开透风!船尾帆迎风!……趁现在!主帆,转!前桅大帆,转!」 在水手长奥弥o哈莫尼的指示下,少女们来回操纵着帆桁。烈马号在海面上滑出了一个美丽的弧线。 满意地欣赏了最短时间、最小半径的完美转向以后,赛内卡下达了新的命令。 「正舵。向敌人直线前进。」 「正-舵-」 拉亚将舵拨回中央。 乘着斜后方吹来的风,『烈马号』从正面直冲向敌舰。 敌阵的先头船只,是比『烈马号』更小型的双桅护航舰。 火力虽不足为惧,机动性却很强。置之不理的话一会有苦果子吃。 得一击必杀。 赛内卡问向炮列甲板: 「托里斯林炮术长,炮弹准备好了么?」 「实心弹、杠弹、锁链弹、铁钉弹、葡萄弹、霰弹、圆筒霰弹。所有种类一应俱全,长官。」 穿着毛毡靴子的少女指着炮弹架夸张的鞠了一躬。为防止鞋底蹭出火花,在弹药库工作的炮员们都必须穿布制的鞋子。 「副长,装填三弹。实心弹和锁链弹交互装弹。」 「是,长官。」 艾莉尔随即下达指示,各炮台遵从命令装填了三发炮弹。 「锁链弹?」 为防炮声振破鼓膜,修芬堵上耳塞裹上头巾之后,向法牡问道。 「是一种将空心的铁球一分为二,再用锁链穿起来的炮弹。打破船帆、切断绳索方面有奇效。桅杆,只有靠着索具的支撑才能直立起来。所以只要切断了周围的索具,桅杆就会自己倒下去。根本用不着把柱子本身打断。」 慎重地调整好头饰的位置,法牡答道。右舷炮列此刻还很清闲。 「全炮,瞄准敌舰主桅!我们的目标是剥夺敌人续航的能力,打伤船体和船员毫无意义!」 赛内卡又一次严厉地重申。 『还没开始吗?』 站在炮台的后方,修芬的身体正在微微地颤抖。 他所处的位置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这份未知反而使他心生恐惧。 「快了」 法牡从炮门探出身体观察完海上的情况后说到,周围却因此一片寂静。 无比压抑地沉默。 只能听到船体激起的海浪声,以及掠过船帆的海风声。 修芬抱紧了火药桶,等待战争的开幕。 恐惧使他的双手震颤。忽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是法牡。 脸上稍稍泛着红光的她,用一双苍眼注视着修芬说: 「放心吧。妾身一定……妾身们一定会保护汝的。」 听到这句话,修芬终于发现了。 原来少女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大家都面露笑容,点着头鼓励着自己。 烈焰般的勇气在心中炽热的燃烧。 恐怖已在无意间化为灰烬了。 「敌舰位置,船首左舷前方50码!……40!……30!……20!马上进入射程!」 桅顶上的瞭望手平静地汇报着敌舰的位置——— 终于,这一刻到来了。 「炮门全开!把火炮推出去!」 赛内卡的命令响遍船内。 炮手们立刻迅速的行动起来,排列在左舷的10门大炮很快被推出舰外。 「最大仰角!各炮手长听从我的指示开炮!绝对不准打偏!」 艾莉尔命令道。坐镇炮台后方的炮手长们都将燧石点火装置的拉火绳牢牢攥在手里,紧紧地盯着金属瞄准镜。 敌舰进入了视线。 「预备!」 「开炮——!」 高昂的号令,十炮的轰鸣。 左舷炮几乎同时喷出火焰,迷失双眼的浓密硝烟顿时弥漫了炮列甲板。 炮声冲天,即使戴着耳塞,巨响依然振动着大脑深处。 炮击的反冲力将炮台推向后方,还使得船体大幅度倾斜。 此时敌舰也开炮了,更多的硝烟飘荡在两船之间。视野瞬间之内被完全遮蔽,无法确认炮击的效果。 终于,烟雾散尽,两艘舰船相互驶离。 烈马号和敌舰看上去似乎都没有损伤……至少,敌人的行动并没有停滞。 站在船尾甲板上握住舵轮的拉亚小声地问向身边的赛内卡: 「打-偏-了-?」 「不~」 赛内卡目视前方说道: 「差不多了吧。」 敌舰为了追赶烈马号而开始转向,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发出了巨木将要倒下的声音。 敌舰的桅杆大幅倾斜。接着『蹦、蹦』的巨响———支撑桅杆的支索断裂的声音。敌舰的桅杆失去平衡,渐渐地、缓缓地倒了下去,一片惨叫。巨大的柱子连帆带桁一起跌落海中,激起冲天的水柱。敌舰的行动完全停止,落入海中的桅杆转变成了制动器。同时,急刹车又导致另一根桅杆必须承受最大的风力,结果支撑不住也向前倒了下去。 此时此刻,敌舰完全丧失了航行能力。 「一~艘。」 对于已经无法动弹的敌人,赛内卡头也不回地喃喃自语。 「「喔——————!!」」 少女们为奇迹般的炮击而欢呼,可惜并未持续多久。 敌人,已经逼近了。 这次的船要比刚才的大上一圈,桅杆有三根,规格几乎和本舰不相上下。火炮已经全部推出,黑色钢牙般的炮口正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烈马号。 「前桅及主桅顶帆,升帆!」 少女们拉动升帆索,飘扬在桅杆顶端的白帆宛如王冠一般。 风力与刚才相比有所减弱,不过增加了新帆之后,烈马号整体速度得到了提升。船帆的接点处被拉到了极限,支撑桅杆的后支索也在痛苦的呻吟。 「抽泵组,向后支索紧急注水!把水泼到绳索上减缓张力!玛莉娜和阿莉娜登上高处去!奈梅莉亚、科琳,想办法搞定那堆缠起来的绳索!」 操持船舰的甲板员们忙的不可开交。罗宾在无数的绳索之间来回飞跃,为了使船只保持在最佳状态她已经累得焦头烂额了。 「右舷炮列!」 赛内卡冲着下方的法牡喊道。 「敌人就要过来了哦,小妾妾!准备好了么?」 「当然!一切包在妾身的身上!」 看着看着,敌舰已经逼近了眼前。终于,又到了交锋的时刻。 「各炮,瞄准船尾!擦身而过之后炸飞敌舰的船舵!」 赛内卡的命令几乎是在敌舰开火的同时下达的。 慢一步之后, 「开炮——!」 在法牡的指挥下,右舷炮列同时喷出火舌,装填的弹药全部飞向了敌舰的船尾。砸中了周围海面的炮弹,激起了高高的白色水柱。 赛内卡下达了新的指示: 「船工长,报告损伤状况!」 「本舰无伤!」 敌舰的炮弹全部打偏。炮击角度太高了。 反之,『烈马号』的十发炮弹却将敌舰的船尾破坏地一团糟。 失去了船舵而无法操纵的敌舰,就这样忽忽悠悠地顺风远去了。 脱离战线。看样子没个两、三小时是动不了的了。 「两~艘」 赛内卡轻声的自语声,乘着风飞向了天空。 船员们还来不及欢呼,后续部队又杀到了。 「这次是两艘么……」 看着并排冲向自己的敌人,赛内卡说: 「拉亚。将本舰驶入敌人的正中央。」 「正-中-」 机械地复述着命令,拉亚将舵轮稍稍向右拨动以后,使出浑身解数将舵轮全力左转。 舵轮宛如疾驰的马车车轮一般飞速旋转,烈马号的船首急速左转,向着两艘敌舰冲了过去。 当与敌舰相距300米时,敌舰的船首至船尾同时闪出了耀眼的光芒。 是炮击!可是——— 「打的太高啦,一帮蠢材。」 赛内卡嗤之以鼻。 虽然帆上破了几个洞,船体本身并没有损伤。 「缝帆手,快去补帆!慢慢吞吞的话船帆会从纵向完全裂开的!」 遵从罗宾的指示,将针线挂在脖子上的少女们登上侧支索。为了修补破损的风帆,开始攀登起桅杆。 此时,两艘敌舰正顺风而下向远处撤退。 是为了再次炮击而争取时间。 「不要放跑了!」 「是」 右转、左转,舵轮在拉亚手中简直像跳舞一般。 装满海风的船帆哗啦哗啦作响,船首锐利地切开海面。每当拉亚转动舵轮时甲板都会大幅倾斜。要说速度本舰有着绝对性的优势。船只每每越过海浪时都会发生纵摇,被海水冲刷的船首楼甲板向着敌舰突飞猛进——— 终于,船只完美地钻进了两艘敌舰的中间。 「正-中-」 拉亚将航向拨回正舵。 这简直是奇迹。敌舰就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放下了交叉的双臂,银发船长大声叫道: 「两舷,全炮射击!」 「开炮——!」 「开炮——!」 指挥炮阵的法牡和艾莉尔同时叫到。烈马号上所有的火炮一同喷出火焰。 追击用船首炮、迎击用船尾炮合计四门火炮也加入了攻击的行列,烈马号上齐射的24发炮弹狠狠地砸向了敌人。总重量超过150kg的铁球雨瞄准了敌人群起而落,四周立刻包围在剧烈的烟雾之中。 炮弹击碎了敌舰的舷侧和桅杆,无数白色的碎木片宛如雪花般飞舞。 炮声愈演愈烈,与浓烟一起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Ⅱ 「火药来了,借过一下!」 修芬双手提着火药桶,光着脚向炮列甲板飞奔。 为了避免在战斗中滑倒,多数的水手都会选择赤脚。 他的脚心已被火药染得漆黑。撒在地板上的砂粒与四处碎散的木屑,深深地刺痛着他。 推开人潮辛苦地到达了炮列甲板,可惜那里,已经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了。 除了烟雾什么也看不见。 「!!?咳咳!咳咳……!」 开炮时产生的硝烟完全遮蔽了视线,甚至连呼吸都要遮蔽了,修芬剧烈的咳嗽起来。 『开站前,法牡说过硝烟能让人窒息至死……还以为那是吓唬我的,没想到是真的呀……!』 「修!过来!」 心中所想的法牡,突然从烟雾之中出现在面前。 「哎呀,麻烦了麻烦了。刚才有颗炮弹打中了这里。有两个人被干掉了,人手不足呢。」 「她们牺牲了?」 「还活着。一个人被炮弹打断了无名指和小拇指,另一个人的头部与锁骨之间被碎木块刺中罢了。说到木头这东西,被炸成木片以后尖端都是锯齿,非常锋利呢。」 「这不是重伤么……」 「没伤到大动脉,死不了的。好了,别管搬运火药的工作了,快来帮忙。」 「我知道了!」 修芬拎着火药桶跟在法牡的后面。 来到了大炮的面前,站在那里的却是一位非常眼熟的红发少女。 是艾莲。 担当会计的她,战斗中却成了炮手长。看到了熟面孔的修芬本想上前打个招呼。 「艾莲……」 「这帮家伙!!区区这么点儿连续炮击就受不了了,就你们这样也配做至高无上的亚拉米斯海军的新兵吗!!」 艾……莲? 「真该死!开一炮居然要用一分半,平时的训练干什么去了!?玩弄下体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作为少女舰队的炮手,敌人打我一炮,我就得还他三炮。敌人开两炮,我就得还九炮!」 喂喂,这个算法很奇怪哎。 不对不对,最最奇怪的是艾莲本身。平时那个温柔的她已不复存在,淑女装也被脱得凌乱不堪,而且显露出来的肉体还非常有美感。甩动着红发斥责部下的她,简直就是一只鬼。一只红鬼。 红鬼的眼球左右扫视,终于、捕捉到了法牡。 「总算回来了啊,小矮子!你这家伙,不过去找个帮手而已、到底想花掉多少时间?战斗已经结束啦!真是的,简直是比老头子身上的手枪更没用的小屁孩!」 「什、什么!?艾莲,汝区区一介下级苍官居然敢这么跟苍尉修业生的妾身说话呜啊——!」 冷酷无情的飞拳,将法牡当场击倒在地。 「你这个大蠢蛋! 军阶什么的,上了战场以后有个屁用!有本事的话多杀一个敌人给我看看啊!哎呀小修修,你也来帮忙吗?谢谢啦。」 对着躲在甲板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修芬温柔地微笑,艾莲将手指抵在嘴唇边「恩~?」地思考。实在无法想象,现在的她和五秒钟前的她会是同一个人。 「恩……这样吧,能拜托小修修发炮么?」 「哎?可、可是我,连大炮都没有碰过一下……」 「很简单啦。只要拉这根点火绳就行了。好,就这么定了……喂,你们这群家伙!」 再次化身为恶鬼的艾莲,将一根细绳塞入修芬的手中之后,对着所有的部下包括法牡在内劈头盖脸的怒斥。模式切换过快的她着实令人害怕。 「偷什么懒呢!?这可是让极东的蛮族们见识一下我亚拉米斯少女舰队精湛炮术的好机会!把训练的成果拿出来,你们这群该死的母狗!」 「遵、遵命,长官!」 少女们立刻奔向大炮。只有法牡还在嘟囔着些什么,不过还是握住撬棍照做了。 「清空炮膛!」 把清洁用的棍棒伸进反退回来的火炮炮膛之中,将火药和填料的残渣扫出去。 「装弹!」 按照火药、炮弹、填料的顺序,利用捣药棒从炮口装炮膛内。 「推出炮门!」 「恩!」 法牡利用撬棍将炮身撬起来,一旁的少女借住滑轮拉动绳索将火炮推出炮门外。 「很好,开始瞄准!啊——,你太碍事啦!滚一边去慢性子!」 一脚踹飞了某个手脚缓慢的清膛手,艾莲搂着大炮瞄准敌人。只见她闭上一只眼,舌头顺溜地舔着嘴唇,准备狙击敌人的大炮。炮击的准备已经就绪,但仍未开炮。她在等待横摇到达顶点的绝佳时机。 「横摇仰角最大!」 「趁现在!开炮吧小修修!」 「遵,遵命!」 修芬抽动了拉火绳。 轰隆!! 似乎只能如此形容这声巨响了。同时,火炮也被反动力振退。 「哇!」 修芬险些被炮座碾伤,幸好艾莲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了他一把才勉强躲了过去。 「你还好吧!?小修修,受伤了没有?」 「没、没有。擦伤了一点皮而已……」 「啊,都红起来了呢!好可怜呀……很痛吧?我这就叫医护员过来。喂,那边的!才受这么点小伤就傻掉了!?不过断了一、两根骨头而已,喊什么喊!有工夫瞎叫的话,再装颗炮弹去,这窝臭虫!来吧小修修,医护员来了。快让她看看~」 「哦~,这炮打得漂亮。」 赛内卡的耳朵里传来金属剧烈撞击的声音。 八成是敌舰的炮台被我方的炮弹击中了。 紧接着的是爆炸声,惨叫声。毫无疑问,敌舰的炮列甲板上已然是一副地狱般的惨状。 「不过说起来,我们也是半斤八两、呢……」 两舷的炮台正在轰击敌人,同时,也遭受着敌人的正面攻击。 而且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就算敌人技术再差也不会失手的。舷侧被打的体无完肤,四处飞散的木片划伤了赛内卡的脸。 「船长!」 硝烟之中出现了一位攥着锤子浑身湿透的少女,声色惨厉的叫道。 「怎么了,海思塔船工长?」 「船体已经撑到极限了!两舷一齐炮击所造成的巨大反冲力将船身向中央挤压,船底开始纵向开裂了!浸水四英尺!再这样全力开火的话,船底撑不过五分钟就要裂成两半了!」 「好的。」 赛希尔o海思塔虽然个头很小、平时又爱唠叨,不过船匠的技术却很了得。有她这番话,是时候该收工了。 「炮击停止!哈莫尼水手长,从敌人的中间加速驶离!把能挂上的帆全部挂上!」 笛声再度响起,少女们又开始了过度地体力劳动。 辅助帆被展开,天帆也在顶帆之上高高飘扬。宛如一朵绽放的白玫瑰,烈马号达到了航速的顶点。 突然间,视野开阔了。 两侧的敌舰被甩开了。硝烟袅袅盘旋升空,烈马号却从灰色的烟雾之中一跃而出。 而另一方面,留在烟雾之中的两艘敌舰仍在激烈地相互炮击。 自相残杀。 漫天的硝烟,使得敌人连『烈马号』已然逃走的事实都浑然不知。 「大外行」 用手指抹去脸颊上的血液,赛内卡鄙视地哼了一声。 「敌舰挤入己方中间的时候应该控制炮火,这可是海战的常识。特别是在硝烟遮住视线的情况下。」 不多久,互相撕杀的敌舰上传来了桅杆倒下的声音,而倒落的桅杆却砸到了另一艘船上。 两艘敌舰亲亲密密,抱团儿停船了。 决定穿入敌舰之时,赛内卡就瞄准了这一刻。 「四艘了。」 可惜,她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从被甩掉的敌舰旁边又出现一艘新的船只。 「左满舵!」 「左-满-舵-」 拉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动着舵轮。船头偏转,向着横穿敌人航向的方向前进。 当船挡在敌舰前方时。 「正舵!」 「正-舵-」 没等舵完全拨回正中,赛内卡右手一挥: 「右舷炮列,齐射!」 「开炮——!」 伴随着船体剧烈的摇晃,十二发炮弹向敌舰正面飞去。炮弹猛烈地砸向了敌舰的船首,不过并未止住敌舰。 「轰烂它——!」 在取代了法牡称霸了右舷炮列的艾莲的叱责声下,各炮台的炮手们开始迅速地进行装弹工作。 「用葡萄弹!喂你这家伙,怎么拖拖拉拉的!不会带快吗小鬼!」 「谁在那边鬼叫!修,把那个白袋子拿过来!」 「是!」 装在袋中的无数小圆弹被打向了敌人的侧舷。 葡萄弹是在数十米方圆内散射的对舰o对人用杀伤性兵器。能将敌舰的外板打得千疮百孔并杀伤躲在后面的敌兵。 远距离狙击的精密炮击战已经结束,现在轮到大炮间的近距离搏斗了。 在这种情况下最具特效的当属盘踞炮列中央的重炮了。这是一种炮身很短的大口径炮,近距离时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赛内卡对着重炮下达命令: 「圆筒霰弹,装弹!」 命令立刻被执行。 炮手们将圆筒形状的特殊炮弹装进炮口内,瞄准了敌舰的中央开炮。猛烈的爆风瞬间席卷了敌舰的甲板。筒中包裹着的上千发小枪弹在极近的距离下四散飞射,身处中央的人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已经从人类变成了『曾经的人类』。 这场大屠杀消灭了敌方的操帆人员,敌舰失去了控制。 他们顺着海风离开战场。似乎完全丧失了战意。 从逃走的敌人身上撇开视线,赛内卡喃喃地说: 「还剩两艘。」 Ⅲ 「怎、怎么会这样……」 沃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七艘编制的舰队,居然会被区区一艘小型舰击溃。 简直像做了场噩梦一样。从战斗打响直到现在,那艘敌舰都有着明确的作战目标,以超越人类的速度执行着精准的行动。 而现在,正在尽情地蹂躏除本舰以外的最后一艘船只,没多久己方就陷入了无法战斗的境地。 「如此迅捷的行动……如此的强大……」 看到自己费尽半生心血才打造出的舰队瞬间就被消灭怠尽,沃恩茫然地感叹。他也只能感叹。 『那样的敌人,该如何与之抗衡呢……?』 即使连这艘旗舰上的船员们、他自认为是精英的男人们,也同样与之相距甚远。 面对着远远超乎想象的敌人,自己人已经狼狈不堪,完全乱了阵脚。 「阁、阁下……」 站在身后的副官,声色颤抖地报告说: 「六号舰已经向敌人投降了。现在除了本舰以外,全部……」 「不要慌!」 沃恩叫道。这句话其实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方,不过是艘小女孩们驾驶的船而已。更何况打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那样的对手有什么好怕的!?」 他拔出剑,将剑尖指向了烈马号。 「把船靠过去!我要亲手击沉她!」 Ⅳ 「敌旗舰,径直冲了过来!」 瞭望手的叫声遍布船内。 「总算来了。」 法牡兴奋的说。 她正和修芬一起用提桶盛起海水,冷却热到碰都不能碰的炮身。 海水『滋滋』的蒸发,留下了一股海边特有的海腥味。 顺带一提,直到刚才都和她们在一起的艾莲丢下了冷却炮身的命令以后径直离开,去找一门能保证她自己开炮的炮台了。 「可是法牡,敌人的旗舰要比我们大很多呀?」 「恩」 水蒸汽的对面,法牡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点头答道。 「炮台数比这里多一倍以上。水手数估计有三倍多吧,而且,这里的炮台又是这副惨样。再加上大家都累了。硬碰硬肯定赢不了。」 「那,该怎么办呀?」 「这个嘛」 被问道的法牡,明明已经陷入了危机却显得很轻松。 「拖得太久的话,被干掉的敌人重新杀回来的可能性很高。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确确实实地干掉对手。因此,能奏效的办法只有一种:白刃战以外别无他法。备好武器冲入敌舰,杀掉或逼迫敌方指挥官投降。想凭炮击是赢不了的。」 「原来如此……还有呢?」 「想对敌舰发起冲锋,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登上敌舰。如果从侧面硬接舷的话,会被敌人强上一倍的炮火当成活靶子。而且即使登上了敌舰,不事先削减敌人的数量也是赢不了的。」 「这乞不是走投无路了么……」 「不,有制胜的方法。」 「无法靠近吧?那该如何冲上敌舰呢?」 「简单。重点在于:把战斗带入敌方无法反击,只有本舰可以单方面炮击的局面。」 法牡自信满满的说。 「嘛,等着瞧吧。那个船长做得到的。绝对」 提到那个船长,她此刻正软弱无力地呆在船尾甲板上。 毕竟半天前她还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体是无法康复的。 「坐下来指挥如何?给您端椅子过来。」 「别说蠢话,副长。那种丢脸的样子成何体统。好了,你快下去准备吧。呆会儿就该你上阵了。」 「……是,长官。」 艾莉尔敬礼后离开。当她从视线中消失时,赛内卡抓住拉亚的肩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船长,准备转向么?」 哈莫尼水手长正握住水手长笛等待命令。 「想从敌舰正面划过攻击船首的话,是时候该转向了……」 「不」 赛内卡摇了摇头。 「航向把定!从敌舰身边穿过去!」 「!!……遵命,长官!航向把定!」 察觉到她的目的,船内立刻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 敌舰已经近在眼前。逆风行驶的巨舰虽然非常驽钝,却更增加了他的压迫感。 桅顶上传来瞭望手的叫声: 「与敌舰接触!」 「全员,躲避敌人的炮击!」 右舷与右舷交臂而过,敌人的单舷齐射向烈马号袭来。 暴虐的狂风般的炮击之中,赛内卡却在屹然地微笑。 她说: 「将军」 看到敌人只从本舰的身边擦身而过,沃恩傻了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开火?」 交互之时,烈马号没有开炮。 不过,他立刻悟出了其中的奥秘。 「阁下!请看那个……」 「什———!?」 烈马号紧紧地跟在本舰身后,右舷炮列已经对准了自己。 定睛凝望,敌舰的船尾上站着一位银发的美女。 只见她嫣然一笑,双手微微地掀起裙子的边缘,向这里优雅地敬了一个礼。 「难不成……!」 沃恩顿时面无血色。 随后,赛内卡手臂一挥,轰鸣声不绝于耳。 「对船尾的齐射……这才是你的目标吗!」 这是各种炮击战法中最具杀伤力的攻击。 空间紧缺的船首和船尾,最多只能各容纳两门火炮。 而且船尾没有装甲,将堪称船只的阿基里斯腱的舵板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 换句话说,船尾就是船只最大的弱点。 而这个弱点,正被敌舰必杀般的纵射轰击。 「被摆了一道……完全被她看穿了……」 想抓住航速占优势的敌人而奋起直追的沃恩,看到猎物主动向自己的怀抱扑来,脑筋都转不动了。 烈马号仍在持续炮击。 铁球弹穿过比薄纸更脆弱的船尾窗,将里面的船员像黄油一般砸得稀烂。毫无怜悯之心的炮弹径直穿入敌舰之中。 仅仅一发炮弹就能击倒数十人。 被打断的四肢从空中盘旋而落。 火光喷溅,血肉横飞,地板上瞬间便被涂成一片红色。 血水沿着排水口流出,染红了附近的海面。 「下风舵!绕到敌舰后面去!」 沃恩下了指示。可惜敌人在机动力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她就像咬住了猛兽的猎犬一样,无论怎么挣扎也甩不掉。 沃恩想让船帆顶上逆风紧急停船,诱使敌人冲到前方……可惜,这也是徒劳。 仅仅一次,那艘恐怖的船舰向后调整了自己的航向。 「将火炮推上船尾!瞄准目标反击———」 当沃恩向身边的副官下达命令时,他语塞了。 他最为信赖的部下已经被飞来的炮弹贯穿了胸膛,倒在血泊之中。 『如果不跟着我的话,应该会活得很久吧……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啊。』 两门船尾炮也被击碎。旗舰未能反击一炮,已经变成一口海上的活棺材。 而舵板早就被炸飞了。在这艘只能顺风漂流的旗舰上,沃恩突然发觉了某种异样。 「炮声……停止了?」 确实如此。 接着,经过了数秒令人生畏的寂静之后——— 少女们的脚步声和呐喊声,响彻船内。 白刃战。 Ⅴ 「突击————!」 艾莉尔o哥特副长率领着少女们,从敌旗舰的尾部炸开的窟窿处登船,向充满了硝烟的舰内冲锋。 第一队,由她所指挥的左舷炮手为主的70名船员组成。 第二队则是法牡指挥的右舷全员以及各部署召集来的水手共计100名。 「走喽!大家跟着妾身冲啊!」 「喔——!」 法牡、罗宾、艾莲、拉亚,大家都拿起武器从修芬前面经过。 原本上,修芬也想一起跟去的。 可是不知为何,赛内卡却命令他独自到船尾甲板上报到。 他想不出个缘由,就这样来到了位高一段的战斗指挥所上。 「哟,来啦。」 在那里,面色惨白的赛内卡正依偎着舵轮站着。 她显得十分疲惫。这种状态下没办法参与冲锋,才会顶替登舰的拉亚掌舵的吧。 「请问有什么事儿呢?」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诺可洛丝!」 「知道了知道了。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站在旁边,一~直」 少女满口抱怨地来到两人面前。修芬看到她手中的物体时,不禁惊出声来。 「这不是……!」 「没错,是小修的剑」 那是修芬寄存给赛内卡的『银燐』。 诺可洛丝熟练地将父亲所授的宝剑系在他的腰间。 「扣栓和腰带是附送的。」 赛内卡耸了耸肩膀,向着敌舰挥手说道: 「走吧。把欠的债讨回来!」 夏琪o佳穆茱将手中的短剑丢在一边,自己躲到暗处独自颤栗。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夏琪抱着头,身体蜷成一团瑟瑟发抖,恐惧与愤怒同时涌上了她的心头。 恐惧是因为战斗。而愤怒,则是冲着战斗的起因——那个东方来的死小鬼,以及庇护他的烈马号的船员们。 『那群笨蛋。干吗要帮那个家伙呀。看吧,就因为你们多事,才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其实并不想参与的,可是临阵脱逃必死无疑。 无奈之下只好先跟着大部队冲进来,直到战斗结束为止都躲在这里。 在这里被逼入绝境也好,船舰在港口遭遇袭击也好,将自己从『最想认做妹妹的女生』蝉联榜首的宝座上攻陷也好,全都是那个死人妖的错。一切一切,都是他的错。 为什么连这点儿道理,大家都不懂呢? 『可恶。大家都是大笨蛋!我受够了,去死吧!死光光算啦!』 此时,似乎有人站到了她的隐蔽处前。 「原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呀。」 「噫………!」 对方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琪想要转身逃跑,可惜力不从心。对方的力气太大了。 「嗨~夏琪。今早承蒙你关照啦。」 将她抓起来的并不是敌人,而是罗宾o阿克提卡。 不止罗宾一个人。 站在眼前的还有艾莲o圣特尔和拉亚o乌尔露芙两个人。 「嘿、嘿嘿嘿………!」 夏琪想将落在地上的短剑捡起来,艾莲却先她一步将之抓在手里。 随后又将刀刃抵在夏琪的喉咙边温柔地微笑: 「我说夏琪呀。虽然你也有不少难处,不过拜托你别再欺负小修修了,好么……如果,你还这样做的话———」 突然,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唰』地一变。 「我就把你这家伙的平胸上挂的两颗樱桃全部割下来,用糖腌过以后分给我们所有人品尝!不想乳头被挖掉的话,以后不准再碰小修修!懂了吗!?你这个发育不良的矮个子老女人!」 夏琪只得不住的点头。 三人满足的微笑。难能可贵的是拉亚居然也会露出笑容般的表情。当然了,夏琪也在笑,她觉得自己得救了。 可惜,她大错特错。 一直抓住夏琪手腕的罗宾,直接将她丢进了海里。 看着夏琪一边惨叫一边摔进海里,拉亚小声地说: 「惩-罚-」 艾莉尔o哥特正在最前线与敌人刀剑相交,可心情却很烦闷。 『为什么!为什么脑袋里尽是那家伙的影子……』 即使在与敌人交战之时,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姿依然会在脑海中浮现。 胸口也会闷得喘不过气来。 自己并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站在少年那一边呢? 「自作聪明!」 高举手中的武器面向眼前的敌人,艾莉尔叫道。她直指敌人的心脏将刀挥出。 可就在此刻,她的背后被人撞了一下。 这一撞偏斜了她的轨迹,剑没有刺进敌人的胸膛,而是扎进了腹部。 「糟了……!」 太大意了。剑刺得太深,卡在了肌肉之中。 腹部中剑的敌人气息尚存。用充满血丝的眼球瞪着艾莉尔,将手中的剑向艾莉尔挥下去。 艾莉尔松开那把抽不出的武器,向后退,准备拔出备用的剑。 不过,滚在地上的炮弹绊到脚底,她『咚』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敌人的剑向自己的头顶迫近。 『我,会死在这种地方么……』 这时,少年的身姿浮现在眼眸之中。 即使到了最后关头,自己也无法从少年的幻影之中获得自由,艾莉尔很茫然。可不知为何,心跳却很急速。 而当她发觉眼前的少年并不是幻影时,艾莉尔的心脏咚咚地剧动。 「你……」 眼前所站的确实是本人。 他手中那柄美丽的剑将逼近艾莉尔的敌人连手带武器一刀斩落,又在瞬间望了一眼坐倒在甲板上的她。 少年忽地一下转过身去,又开始赶路。 艾莉尔想向他的背影说些什么……不过喉咙热辣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怎、怎么回事……!?』 注视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艾莉尔o哥特被不明原因的激动所包围。 脸颊燥热。 眼眶湿润,炽热的物体正向上翻涌。 心脏此刻剧烈地都要蹦出胸膛一般,视线却死死地盯在少年的身后。 「怎、怎么了,这份感情……到、到底怎么了,我……」 明明还在战斗的正中,艾莉尔却两手捂住脸蛋,腰部无力地瘫坐在甲板上,在人群之中全力追寻着少年的身影。 少年终于消失了。 胸口像被撕裂般的痛苦。 此时此刻,26岁的她终于察觉到这份初次的青涩为何物。 「不、不可能……居然会对那种小孩……他、他只是个小孩子啊………可、可是…………」 拼命想否认这份感情,却徒增心中的悸动。 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的这份感情,只从旁人那里听说过的这份感情,只从小说里读到过的这份感情,艾莉尔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恋爱」 打从白刃战开始,法牡就一直身先士卒。 从船尾处的窟窿冲进炮列甲板,再向上方进军。多亏冲锋前的准备炮击,她们几乎没碰到什么抵抗。 「诸位!跟着妾身冲啊!」 举起武器的她高昂地叫着。冲上露天甲板以后就是真正的战斗了。 与叫声一同出现的,是全副武装的敌人大举的突进。 看到突然出现的敌人少女们停下了脚步,只有法牡一个人反而兴冲冲地嘲着敌人呐喊而去: 「呜呀——!」 发觉只有一位少女大吼着冲了过来,敌人着实吃了一惊,不过更吃惊的还是自己人。 「跟、跟着法牡冲啊!」 数秒之后,回过神来的少女们也跟着冲了上去。 可是法牡已经单独冲进了敌阵深处。老实说,只有她一个人被敌人重重包围了。 「哇呀!嘿呀!哎哎,这群不三不四的人!敢挡在妾身面前,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面对哇哇地吐着一些很有气势的言语还不停挥剑的少女,敌人似乎也心有余悸。明明四面八方已被团团围住,敌人楞是出不了手。 而另一方面,在她们的身后,敌舰的水手正和冲锋的少女们持续着激烈的冲突。 狭窄的侧舷通道上挤进了上百人,连挥剑的空间都没有了。 体格上具有明显劣势的少女们陆续被击退,就快被推下舱口了。 就在这时,三位少女从天而降。 先回到烈马号上,再登上自己的主桅,接着沿帆桁入侵敌舰的这三个人,飞到了胡闹过头有点儿筋皮力竭的法牡身边,接连用手中的武器将周围的敌人击倒。 「呀~法牡。久等了吧?」 「来得太晚啦罗宾!干什么去了!」 「惩罚」 「哈?说什么呢?」 「别在意。好了,冲吧?」 有了罗宾、拉亚、艾莲的参战,微妙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法牡周围的敌人四散而逃,后续的少女们趁此间隙将敌人挡了回去,遭到抵挡的敌人开始向船尾流动。 「前进!」 遇到增援而兴奋异常的法牡,用比刚才更加凶猛的气势向侧舷通道突进。 站在旁边的罗宾两手架住长矛纵横挥舞,拉亚只是淡漠地发射着从头部悬挂而下的大量单发式手枪。通常模式下的艾莲则慎重的挥动着手中涂满鲜血的弯刀。 冲破侧舷通道来到船尾甲板上,又出现了新的阻碍。 「突击!」 由法牡牵头,少女们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只要穿过这里,直到指挥官所在的船尾楼甲板都会畅通无阻,敌人势必会拼死抵抗。战况的惨烈无法与先前同日而语。 法牡大叫: 「手榴弹!」 「丢-」 拉亚将口袋中的手榴弹用手枪的燧石引燃,骨碌骨碌地向敌人脚下滚去。 集团作战时脚下才是最大的死角。圆圆的炸弹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沿着甲板翻滚,漂亮地在敌阵中央炸开了花。 「趁现在!冲锋!」 越过被击倒的敌人,法牡登上了连接船尾楼甲板的阶梯。 目标是敌方的指挥官。只要干掉他这场战役就结束了。 『一等战功是妾身的了!』 喜不自禁的她爬过阶梯,来到了宽阔的船尾楼甲板上。 有一位男人站在这里。 男人的身材高大,其位高权重也显而易见。收于鞘中的宝剑悬挂在腰间,正以一种超脱的表情眺望着战场。 「这家伙就是指挥官吗!乖乖投降吧!」 法牡叫了。男人,却笑了。 这个微笑令她不寒而栗。 「怎、怎么……?」 这份未知的感觉给了法牡片刻的踌躇。 慢下脚步的法牡身边,有几位少女穿过她向男人冲过去。 「啊,等一下!那个男人是妾身的猎物!」 急忙想从后面追赶的法牡,刚迈出了第一步,眼前就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男人的手有了动作,腰间的剑就要被拔出了。可就在下一瞬间,少女们手中所有的武器都被折断、斩断、击飞。 宛如一阵旋风。 手无寸铁的少女们茫然无措,接着被男人的拳脚击中,全员当场被打飞。 而那个男人,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静静地看着法牡。 后背顿时升起一股恶寒。此时法牡才注意到,男人的眼睛原来是蓝色的。 「……这个怪物!」 重新握紧武器,法牡向男人劈砍过去。 铛! 拼尽全力的一击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嘿呀!嚯!哇呀——!」 两击、三击、连续的攻击,却根本端不上台面。 『哎哎!太、太强了……!』 刀剑相交,绝望的阴云在法牡的心中扩散。 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微笑地说: 「怎么了,只有这点本事么?」 『这家伙,会说亚拉米斯语!?』 法牡惊住了,不过现状并没有给她惊愕的时间。勉强地架住了极速的斩击,手中的剑却被拦腰折断。 随后对手踢中了她的胸脯,防御的架势被打散了。 剑,向头顶逼来。 『完了———!』 敌人的剑即将砍下她的头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柄长矛从侧面窜出弹开了这一剑。 「欺负我家班长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是罗宾吗?」 不止她一个人。 「开-枪-」 拉亚也握住两柄手枪,将法牡护在身后与男人对侍。 「不行!两人快退———」 法牡的话还未说完,两人已经发动了攻击。 「哼」 男人微微一笑,首先,将拉亚发射的两发子弹以最微小的偏差轻松地闪躲过去。 紧接着,将罗宾挥出来的长矛用剑斩断,朝着失去了武器的她的腹部来了一记回旋踢将其振退,再一手抓住弹药用尽的拉亚的头部,举起整个人丢向罗宾,把她们砸到侧舷通道上。两人撞上甲板失去了意识。 看着这番景象,恐惧的艾莲表情随之巨变。 「你这家伙——!」 「闪一边去」 敌方的指挥官———沃恩o达茨将剑深深刺入了愤怒的艾莲的右肩。红发少女手中的弯刀掉落在地,她步履蹒跚地后退。沃恩趁势用脚尖对她的下巴来了一击上踢,艾莲当场昏厥。 瞬间打倒了罗宾、拉亚、艾莲的这个男人,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说道: 「真不够看的。我居然会输给这帮小丫头。」 「呜……」 法牡跪在地上心有不甘地呻吟。 寒颤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当发觉这一切皆因恐惧的时候,她愕然了。 『妾身……原来妾身,这么懦弱啊!?』 心有不甘,情有不愿,炽热的感情涌上眼底。可即使如此,颤抖依然无法停止。 蓝眼睛的恐怖,像恶鬼一般笑道: 「来吧,接下来该谁了?」 「本王!」 与声音一同出现在此处的人影,屹立在眼前护住法牡。 以前,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 法牡有着重见梦境的感觉,仰望着眼前的背影。 Ⅵ 「你是……」 沃恩先是楞了一下,可很快就悟出了眼前这位人物的身份。 随后嘲笑似地厥起嘴角,饱含杀气地说道: 「这不是修芬皇子嘛。这一次打扮成异国的女生啦?」 修芬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架住已拔出鞘的银燐说: 「想打听一件事。」 「请说」 「艾善巴尔斯和玛怎么样了?」 「玛,被我当场杀了。」 沃恩淡漠的答道。 「艾善巴尔斯在王宫的刑场内斩首。」 修芬听到这席话,仅在一瞬之间闭紧了双眼。 他的表情好象在哭泣,跪在甲板上注视着他的法牡这么觉得。那是一副非常悲伤的表情。 当双目再次睁开时,表情里悲伤消失了。 他说: 「杀了你」 「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沃恩用袖子细腻地擦拭了附着在刀刃上的血和油,而后摆起架势。 「来吧小子!决一胜负吧!」 「用不着你说!」 修芬的剑如雷光般迅速闪出,沃恩却先一手用自己的剑将之拨开,对着修芬反劈过去。 这一击修芬伏身于甲板上闪过,与对手保持了一定距离之后,他直起身子重新摆好架势。 「修芬皇子呀。无国无民无财无权一无所有的皇子呀。」 谨慎地迂回到修芬的侧面,沃恩说道: 「你已经无家可归,连宠爱你的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苟延残喘只会徒增空虚与悲伤。在这里被我杀掉反而比较幸福呀。」 「住嘴!」 修芬将跨在前方的右脚迅速的碎步前进,直刺沃恩的心脏而去。 沃恩用自己的剑身挡住了这一刺。 没给修芬喘息的机会,就朝向他的膝盖踢了过去。 这一踢,换成修芬用剑身挡住了。 「绝对不会死在你这种家伙的手中!」 迅速的撤身,修芬说道: 「本王的确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失去了爱母,失去了恩师,还失去了保护本王的家臣!」 修芬再次将剑刺出。 这一击的迅速连沃恩都为之怯弱。 「可是本王……不,是我。我得到了愿意接纳我的新国家!」 刺出的剑划出了十字型的轨迹,在沃恩的胸口留下了一道十字伤。 沃恩慌忙后撤,修芬却迅速果断而又大胆地追击前进。 「我有了接纳我的新伙伴!」 激战中的一瞬之间,修芬的视线落在了法牡身上。 「广阔的天空!湛蓝的大海!我得到了新的世界!」 沃恩的斩击切开了修芬的脸庞……不,看似如此、实则不然。这一斩被他以微毫之差闪了过去。 「母后为我而殒命!艾善巴尔斯和玛也为我而死!我的命是无数的牺牲换来的!而我……已经发誓不许再有人为我而牺牲!!」 修芬又向前跨出一步,逼近的两人几乎双脚相触了。 突刺、格挡、反斩。一场极限般的刀剑相交。 修芬的发丝被沃恩斩掉数缕。 沃恩的脚被修芬切裂。 生死边缘的攻防战互相撕裂着对手的肌肤,渗出的红色随风化作血雾。 「这个小鬼……与前一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能在短到不足两周的时间内成长到如此地步,少年令沃恩感到恐惧。 此刻,站在眼前的少年,已不是那个只会为了母亲的死而耍剑闹腾的小孩子了。 夜色下的海面般漆黑的瞳孔之中,蕴涵的是坚定的决心与深切的斗志———他,是与自己同等的剑士。 『不满15岁就能将剑用到如此境地……你才是怪物!』 将挥剑速度再度提升,沃恩大叫: 「那你去死吧!我要的只有你一个!只要你死了,她们谁都不会有事!死吧,快死吧!」 「不行!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们,我也绝对不能死!而且她们也不会!该死的只有你一个,沃恩o达茨!!」 铛!剑格与剑格相交,两人的动作止住了。 交错的剑刃。 重合的视线。 瞪着修芬的那对蓝眼睛,此时却泛出幽幽的狂气。 「……沃恩!?哼,那根本不是我的名字……」 剑格相交之下,男人对着修芬的耳边说道。 像似不屑的吐词。 又像轻声的自嘲。 「没错。那不是我的名字。那只是我呆在宫廷的时候,你们国家的人自说自话给我安上的名字。那么,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什么……?」 沃恩到底想说什么,修芬完全不能理解。 可是,修芬感到对手的力气逐渐增大,而他的愤怒也是。无尽的恶意正向少年压迫而来。 「没人问过我真名。没人在意我的真名。谁都当我是半吊子。流着两种血统的半吊子。长着蓝眼睛的废物!连父亲都这么叫我,蔑视我!」 沃恩的力气越发强大。 原本上,两人的体格就有天壤之别,修芬的失利显而易见。 「可没人愿意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没人!没有一个人!」 沃恩狂叫。终于,修芬被他甩了出去。 「呜……!」 后背摔在地板上,修芬顺势向后滚动,准备拉开距离后站起来。 他抬起头。 眼前却是沃恩的脚。 『得闪———』 不开了。 「呜哇……!」 脸被正面踢中,修芬像球一样在甲板上打滚。 脑袋摇摆不定,视线摇摆不定。就像泡在水中一样,连声音听起来都很迟钝。 「14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杀了人。」 这声音听起来像在梦中一样。 沃恩向修芬靠近: 「是我父亲。那个让母亲生下我,却连母亲和我一起抛弃的男人。我杀了那家伙,夺走他的一切。这也是应该的吧?谁让他夺走了我的名字呢。夺走了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的本名!」 向着想爬起来的修芬的腰部,沃恩狠狠地踢飞过去。 「可是,即使杀了父亲,我仍然没找回我的本名。」 对着修芬仰面朝上的腹部,沃恩踩了下去。 「在那个国家里越是飞黄腾达,越是功成名就,我就越是沃恩o达茨。惟独那个想找回的东西,却离我越来越远。」 面对颤抖、呻吟,可依然想站起身来的修芬,沃恩像是折磨他一样尽情地踢打,嘴上还在不停的念叨。 恐怕,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目标设在何处了。 不。 也许,是当这个失去一切的男人走到了破灭的深渊时,才找到了真正的目标。 「我是谁?」 沃恩将剑挥向准备爬起来的修芬。 「我是谁!?」 修芬狼狈的防御,沃恩继续用语言和剑击相加。 「我是谁!!!」 防住头顶上的剑击而被迫跪了下来的修芬,沃恩照着他踢过去。一阵踢踹、踩踏、蹂躏。 可修芬依然不肯松开手中的剑,试图站起来。 沃恩这次使出全身的力气向他的腹部猛踢进去。 被这一踢击飞,意识几乎完全被夺走,修芬就像一块破布一样瘫倒在甲板上。沃恩冲着他叫道: 「知道的话就说啊!你要杀的对手到底是谁,想杀我的话,报上名来!」 这时, 「汝——」 一个新的声音介入。 「是妾身的敌人!」 啪。 沃恩的背后被一个幼小的拳头击中。 出拳的是……苍眼蓝发的少女。 海色的眼眸之中不住地流着泪水,法牡用徒手向男人打去。 为什么会这么做,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双腿,仍在颤抖。 眼泪与鼻水弄花了整张面容。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向敌人反抗。 没有武器。 只有那幼嫩的拳头。 「小丫头……」 沃恩的视线从倒在地上的修芬身上移开,缓慢地转向法牡。 「你这么想死吗?」 「妾、妾身……!会保护修的,已、已、已经约好了!」 伸出的拳头也因恐惧而不停地发抖,法牡用苍蓝的眼睛瞪着敌人。 「来吧,放、放马过来!汝、汝、汝的对手……是、是妾身我!」 法牡的叫声,对沃恩而言毫无作用。 但是……让修芬重新振作起来是绰绰有余的。 「沃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子……!!」 沃恩急忙转身,准备迎击呼啸而来的修芬。 可惜……为时以晚。 沃恩顺着转身的势头而挥出的一闪,却被修芬连手臂一起斩断。 「这———」 失去右臂的沃恩惊呆了。 将挥出去的剑重新架住,修芬说: 「结束了。」 耀眼的剑光。 修芬的剑贯穿了沃恩的身体三次。 右肩、左脚以及右胸几乎同时被刺穿的沃恩,步履蹒跚、左摇右晃,向后径直倒在了甲板上。血液从三处伤口中喷出,衣服、甲板都被染成红色。 沃恩掉落在甲板上的剑,连同斩下来的手臂一起被修芬一脚踢飞。 接着,他缓缓地、慎重地来到自己的夙敌面前。 「………动手吧。然后亚拉米斯也好、地狱也好,爱到哪儿去随你的便……」 躺在甲板上仰面朝天的沃恩,用轻细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真心的接受你。你会为那个永远无法得到的安身之所而拼命追寻、痛苦、挣扎……终有一天,你会觉得死在这里才是最幸福的……」 「不会的」 这句话并不是修芬说的。 「绝对,不会的。」 而是法牡。 她站到修芬的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用那双仍残留着泪水的苍眼盯着沃恩。 沃恩,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淡淡地一笑。 这份笑容,并非否定她的话语,更像是羡慕。 修芬跪在倒下的男人身边,对着已经露出死色的脸问道: 「你的名字是?」 「……亚米尔」 曾经被叫做沃恩o达茨的男人,声色颤动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失去了一切,连生命都将逝去之时才取回的唯一的宝物,男人终于说了出来。 「亚米尔o沙赞」 「永别了,亚米尔o沙赞」 修芬的剑,刺进了男人的心脏。 终 钟苍海味 悲伤泪—The sea of tears— Ⅰ 指挥官阵亡的同时,敌舰投降了。 旗舰失利导致舰队覆灭,除了直接捕获的旗舰,其余船只全部四散而逃。 「不用追击。没必要,也没那个能力。」 赛内卡的这句话,宣布了战役的结束。 烈马号的损伤并非轻微,不过与战斗的规模及激烈程度相比实属罕见,获得了惊人的战果。 抓捕的敌方旗舰,在获取了必要的物资和资材之后点上了火。 根据帝国的习俗,死者必须与船只共同火葬。俘虏则乘上小艇,分予了必要的水与食物后全数释放了。 而这一天所发生的事迹,赛内卡o拜特林格船长只在航海日志中留下了这样一段记录: 『五月三日 (周四) 南风转偏西风 天气:晴 午后,遭遇海贼,交战后胜利。』 战斗后,跌落海中湿了个透、却毫发无伤的夏琪o佳穆茱出面澄清:对于修芬的一切检举都属于自己的误会。 是有人威胁了她?还是说,她觉得大势所驱、抵挡不住了呢?…… 罗宾的看法是:恐怕两者都有吧。 「提到那个孩子保身术呀,在大势方面的直觉可以算是天才级别的呢。而且呀———」 右肩裹着绷带的金发少女,煞有含义似的顿了一下: 「走到哪儿都有爱管闲事的家伙嘛。对吧?大家?」 听到她这句话,一旁的艾莲歪着头「说什么呢?」,拉亚的鼻子里则喷出了烟雾。 对修芬改变态度的,可不止夏琪一个人。 船只修理完毕后来到船长室报道的修芬,被坐着的赛内卡告知: 「副长呀,撤消了对小修的指控。」 「哎?」 「看到小修的表现后,她似乎有了新的看法。毕竟,小修不是在战斗中救了她吗?」 修芬对此事完全没有记忆。 因为当时船上实在太混乱了…… 「所以啦,小修无罪释放。好了,下去吧。」 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修芬敬了礼退了出去。 接着碰到了一位想都没想过的人物。 艾莉尔o哥特副长,正双手抱臂站在旁边。 「这个———」 「别误会啊。我,并不是为了你才撤消指控的,而且我也没有承认你。」 艾莉尔打断了修芬的话说道: 「而且,我也没认为你帮了我。摆出这种表情干什么?难不成,想要我声泪俱下的向你道谢吗?」 「……不是的」 修芬摇了摇头,微笑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该道谢的,其实是我。真的谢谢您了。愿意为了我而战。」 「笨……!」 遭到了天使的笑容攻击,艾莉雅从脸部一直红到了指尖。 「笨、笨蛋!不不不、不许戏弄大人!」 艾莉尔愤然地甩着肩膀走了。 修芬用感谢的视线目送她离开。 虽然有许多不快,可她还是和其他的同伴一起为了自己而赌命作战,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顺便说一下,此后的一周内,艾莉尔o哥特副长心情好的让人觉得恶心…… Ⅱ 与艾莉尔分别后,修芬独自登上了前桅。 不知为何,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此处远高于甲板。而三桅之中的前桅,海风最为强劲,同时景色也是最美的。 他坐在收起来的前桅上帆上,向大海眺望。 遥远的西方缓缓下沉的夕阳将自己的红色撒在蓝色上,天空与海洋染成了一片奇异的紫色。 连灵魂都会被夺走的美丽色彩。 船只越过波浪之时桅杆都会大幅摇摆,撑住腰部的帆桁也会随之晃动。虽然最初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习惯以后却别有一番乐趣。 越过了数次波浪之后, 「坐下来喽」 说着就在桅杆的另一边坐下的人,是法牡。 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那边,表情不悦地向水平线瞪去。 『可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在他想到原因之前,法牡就开口了: 「……那柄剑」 「哎?」 「汝的剑啦。是父亲的遗物吧,给他们好么?」 「是这件事儿啊……恩,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修芬将『银燐』托付给了俘虏,拜托他们交还给兄长。他认为自己并不适合拥有这样物品。 「那群家伙如果带着剑逃跑呢?」 「那也无所谓啦」 这只是一种诀别。既然决定要在别的世界生活下去。就该将真正的宝物以外全部舍弃。 而真正的宝物,其实并非有形的东西吧。 「是吗?」 「是啦。」 法牡『哼~』了一下,似乎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依旧表情不悦地瞪着水平线。 『是时候该说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 「海水为什么是咸的,你知道么?」 法牡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哎?」 原本计划要问出个究竟的修芬,只能莫名地重复着她的话: 「海水,为什么是咸的……吗?」 「恩。知道么?」 「不……」 「是眼泪。」 与海同色的眼睛看着修芬: 「大海,带走了陆地的悲伤。海浪洗炼心灵,海风将之拂净。海水的苍蓝,尘封着无数的哀伤。亚拉米斯的船员之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修芬不知为何,认同了这番话。 这并不是正不正确的问题。 这,一定是一条真理。 是背负着深切悲痛而前往海上的人们,用自己的经验所验证的真理。 「所以———」 法牡的脸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所以,汝的悲痛,到亚拉米斯之时一定会治愈……的说。应该吧……」 『啊啊……』 修芬终于明白了法牡的来意。 她,想安慰自己。 她的话笨拙而又生硬。 可是这份笨拙使得自己安心,生硬却能使自己欣慰。 ———咚。 似乎有东西在跳动。 本以为是船的颠簸,可事实并非如此。 剧烈跳动的,是修芬的心脏。 『啊、啊咧……?』 酷似被赛内卡咬耳朵时一样,却又明显不同的感觉支配了全身。 这种热病缠身般的症状,修芬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这、这这……莫非,和法牡一样……?』 无法直视法牡的脸,修芬急忙地转过头去。 张开干涩的嘴巴,他装做没事似的问道: 「说、说起来,这个……病症好点了没有?和我靠这么近……没事儿么?」 「恩……」 法牡的表情微妙地僵住了: 「病、病症嘛,比当初要好些了。至少像这样说话,没,什么问题。」 「拉亚的药呢?试过了么?」 「关于这一点。拉亚那家伙啊,根本不肯把药分给妾身。向她说明症状以后,她就说这是无药可治的病。莫名其妙。」 吐了吐舌头,法牡皱紧了眉头。 「所以,想治疗是没希望了。只能陪伴自己一生。」 「一生……」 愕然的同时,他仔细的琢磨着这个词的意思。 一生。 也就是,从今以后的人生。 『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办呀……』 某句话在心中复苏。 沃恩说过,我会遇到生不如死的痛苦。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接受。 这应该不是因为不服输或是诅咒而说的话,这一定是那个男人的亲身经历。 『……可是法牡她为我否定了』 她那句「不会的」在心中重现。 他确实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与温暖。 无论未来如何,只要有这一句话自己就一定能活下去。 「……为什么偷笑」 「哎!?」 急忙用手遮住脸。看来自己在不经意间笑出来了。 法牡的苍瞳眯成了一条线: 「嚯~看到妾身被病痛折磨就这么有趣吗?」 「不,没这回事………我说,法牡?为什么靠过来呢?靠、靠的太近的话,病症又要恶化了———」 「治好啦」 「说这种谎可不太好吧?哇、住、住手!别推我呀!」 「哼!从这里跳下去把汝救上来的是妾身!也就是说,妾身有权利再把汝推下去!」 「太过分啦!」 在翻腾的烈马背上嬉戏的少年与少女。 新的世界,在波涛的远方。 第二卷 序钟 暴君的约定 —Tyrant’s promise— 少女在那间屋内如暴君一般君临天下。 将王港提里安尽收眼底的某座小山上所筑成的兰滋芙瑞特宫殿。 在辉煌的王宫深处有一间孩子们的起居室,那儿就是她的领土。 大家族主义的亚拉米斯,有着对全族的孩子进行集体教育的传统。 特别是兰滋芙瑞特宫内的起居室,不止王家的成员,许多贵族子弟也被聚集于此,充当公主殿下的同学以及玩伴。 贵龄5岁的第七公主法莉亚莱牡o塞普塔米雅o亚拉米斯殿下,每天都忙着召集孩子们享受自己的新游戏。 而今天,法莉亚莱牡所想到的『虐待俘虏游戏』已经明显跨越了人伦的底线。 「还-不-快-把-秘-密-情-报-吐-出-来-!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垃-圾-!」 对绑在椅子上的俘虏吐着口齿不清而又不堪入耳的粗口,法莉亚莱牡的表情却很认真。 对于少女来说,这并非只是游戏。 与此前她所发明的『掠夺村庄游戏』『圆滑外交游戏』『民族净化游戏』等等一样,都是为了日后可能会碰到的现实而事先做的技术研究和准备。 「水-刑-!泼-水-!」 「遵-命-,殿-下-!」 副官之职的少女将一桶住着青蛙的水倒向了俘虏。湿了个透、身上还长满青蛙的俘虏男子哇哇地大哭起来。 可是,他就算哭也没有吐露半点情报。 「呜-呜-,嘴-还-挺-硬-的-嘛-!」 虽然法莉亚莱牡兴冲冲地嚷着「这个敌人真顽强啊!」,可是事情并非如此。他原本就没有情报,又谈何供词可言呢?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火-刑-。把-火-柴-拿-来-!」 当这句过分恐怖的发言吓呆了被当作俘虏的男孩子时『砰!』地一声巨响,门被打开了。一位美丽与威严并重的女性走了进来。 「母亲!」 法莉亚莱牡的脸上泛出激动的光辉,紧紧地搂住她的母亲———奥雷莉雅四世的腰部。 「母亲也来玩么!?工作已经结束了!?」 「塞普塔米雅啊。」 纤细的手指梳理着法莉亚莱牡光洁的蓝发,女王张开她的粉唇深情地说: 「妈妈并不是来玩的。听闻汝在欺凌男生,特来制止汝的行为。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呢?」 「可是母亲!塞普塔米雅没有错!」 法莉亚莱牡睁着大到快要掉下来似的海色的眼睛,看着母亲反驳道。 「男生动不动就会哭鼻子,和他们玩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但是他非要加入,不得已才让他做了俘虏的位置!俘虏的工作就是哭,对鼻涕虫来说,这个位置最适合不过了!想得很周到吧?很聪明吧?」 「……塞普塔米雅,我最末的爱的结晶呀,汝终究还是错了。」 「哎哎!?」 本以为会得到夸奖的法莉亚莱牡受到了这句话的打击。 女王声色威严的对法莉亚莱牡说: 「男生的确很弱。所以,才需要我们女性的呵护。塞普塔米雅哟,汝,如若遇见父亲被人欺凌的话又当如何呢?」 「欺负父亲!?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把他们打进十八层地狱!」 美丽温柔的父亲对于法莉亚莱牡而言,是与母亲同等重要的亲人。 『胆敢欺负父亲的人,大卸八块!』心中燃起如此怒火的法莉亚莱牡,此时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没错。男人是极其稀少而又孱弱的生物。 如果没有女性们坚强的守护,男人会死绝的……如此一来,国家就会灭亡! 啊……妾身居然犯了这么严重的过错!就连禽兽都知道:强者必须保护弱者,更何况是人呢?生于王室中的一员,贵为全国典范的人竟然会带头凌虐弱小的男生,简直荒谬绝伦,禽兽不如…… 「妾身懂了,母亲!」 法莉亚莱牡撅起小指勾住了自己最爱的母亲的小指,美丽的脸蛋上透露着幼小的决心: 「妾身在此约定!塞普塔米雅,从今以后会永远珍重男生!」 第一钟赤道祭 —The ceremony of crossing the equator— 亚拉米斯圣女王国海军少女舰队所属护卫舰『烈马号』上的新人水手修o澳珊的清晨来得很早。 「恩~……呼哇~……」 铛铛、铛铛、铛———早班的五响船钟(早晨6:30)敲醒了睡梦中的『她』,将身体从摇曳的帆布床上挪下。 「恩~~!」 伸了个大懒腰。 最近,屁股不用着地就可以顺利地走下床了呢。 『我也稍微有点水手的样子了吧?』 小小的满足了一下,修o澳珊环视自己的屋子。 她的小房间位于下层甲板的尾部。 被分隔开的这些独室,是水手长、主计长等准苍官以及副长的居所,换句话说只有船上的VIP才允许涉足的神圣之地,而她,却被安置在了这里。 破格的待遇。 以前的她和别的少女们一样,都挤在下层甲板的前部———水手居住区里,蜷缩在吊床之中。但由于种种的问题,才形成现在的局面。 『船首少女,船尾淑女』 亚拉米斯海军之中流传着这句俗语。 船尾,是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允许使用的场所。 宁静、安闲、整洁、舒适。 『而且……有点寂寞』 这间绝对称不上宽敞的屋子,对于体验过塞满了少女的水手居住区(毕竟人太多了,拥挤之下每张吊床所分得的空间只有仅仅的45厘米)的修o澳珊而言,宛如宫殿一般。 『法牡的睡相很糟糕,罗宾每晚都会潜进自己的床铺,艾莲睡迷糊后有时会性情大变,拉亚每天都要吸食寝烟……不过,和大家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呀』 虽然现在的她依然和同班的伙伴们同在一张桌上就餐,一天中的大半也会一起渡过。 可是,分开就寝总会带来些许莫名的疏远感。 『这样真的好么?只有我一个人呆在这里……』 老实说,修o澳珊的航海技术连半吊子都不如。 用行话说就是『门外汉』(sugar),与『能手』(salt)相距甚远。 她完全没有住在这里的资格,对船队也没有任何贡献。 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特殊的体态。 就是因为身体上比较特殊,她才会被隔离至此。 「……好了」 抹去心中悠悠的疏远感,她望向门口。 有一小堆布块摆放在那里。 「今天是这个么……」 摆在地上的,是服饰。 将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的衣服换上,就是她每天的任务之一……不过说起来,每天交给她的工作基本上也只有这一项。 顺带一提,所有的服饰都是下达这项特殊任务的船长的私藏品,从头到脚连一片内裤都不曾重复,名副其实的一日一换。 「到底收藏了多少东西呀,那个人……」 展开了衣服。今天的式样以前也穿过很多次。 「记得是叫『女-仆-装-』吧,听说还是某种制服……」 可是今天的『女-仆-装-』却多了一些奇怪的部分。 「……这是什么呀?」 她完全看不懂,不过根据附带的笔记里的说明,似乎应该戴在头部和臀部。 『某种生物的耳朵和……这、这是……尾巴?』 搞不懂。 虽然完全搞不懂……不过穿上去一定很丢脸,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不想穿啊……』 心灵的呐喊。 可惜这是命令,无法违抗。 「嘿……咻……」 修o澳珊为了换衣服,将一直穿在身上的睡衣脱下。 美丽地令人折腰的少女。 似初雪般白皙、如瓷器般艳丽的肌肤……同时,纤细的四肢、以及对14岁少女而言过于平坦的胸部显露了出来。 这种年龄段所特有的中性美正绽放着危险的光芒,突然。 「恩……?」 似乎有一缕强烈的视线正在注视着自己,已经放在内衣上的手停住了。 最近每天都会有这种感觉,好象被人从隔壁盯着一般。 『就像在偷窥我更衣似的……』 嘛,一定是错觉啦。 因为毕竟,隔壁住的是副长呀。 别人不好说,但船内最最讨厌修o澳珊的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钻洞偷窥这等事的。 调整好心绪后将内衣脱下,迅速换起今天的服装。 女生的服装穿起来依然很不习惯……可只要自己在这里呆上一天,就没有拒绝这种打扮的权利。 谁让这艘船上只能有女生呢? 「好……!」 将松弛的『女仆装』仔细穿好,最后将形状特殊的发圈戴在头上,修o澳珊振作了一下精神,将手伸向了门把。 Ⅱ 「呀哇伊伊伊伊伊伊伊——————————」 完美的将「呀~!」和「卡哇伊~!」几乎同时叫出的少女们,看到眼前的女仆少女,窒息了。 「喂喂,这算什么!?太具杀伤力了吧!?」「选这套衣服的是船长!?」「船长真是天才啊~!」「不愧是20岁就当上船长的人,眼光果然不同凡响!」 为了早班而聚集上露天甲板的少女们,都对船长的伟业、以及将这份伟业具化成现实的少女赞不绝口。 而那位被夸奖的少女,正红着脸、腼腆地低着头: 「别、别这样看人家啦…………喵~」 哎o哎o哎o哎o哎o哎o哎o哎o哎o哎o哎!! 再度沸腾的绝叫。 少女们仿佛吞了杀虫剂的羽虫,以『一打』为单位『咯咚咯咚』地击被倒(或者该说被萌倒)在甲板上。200多位少女一同抓挠胸口像离了水的鱼一样扑腾的样子,说实话,相当的雷人。 不过嘛,会有这种反映也是情有可原的。 女仆少女的出生与周围的西洋少女截然不同。她来自于不同的世界、地球的对面,也就是东方人。 神秘的黑发与眼睛、彬彬有礼的性格、堪称绝世美少女的样貌,简直是令亚拉米斯少女无比狂热的萌点的集合体,就像『萌』字长出了两条腿一样。 而这个活体『萌』还穿着女仆装,这种搭配,就算昏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加上眼前的这个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女仆。 而是,猫耳女仆。 这份可爱已经迈进神的领域……神域了。少女只不过稍稍地侧着脸,用含羞带泪的黑瞳微微望去一眼而已,周围的人就「哈~」「嚯~」「咻~」像顶了风的芦苇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去。 托此洪福,甲板上死尸累累。可以断言,就算遭到葡萄弹的单舷齐射也打不出这番惨状。 但是, 「怎、怎么会……」 已经化身最终兵器的少女本人,却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破坏力。 「不过戴了一对猫耳罢了,怎么会这样……」 她慌了神。 说到底,少女根本没想过人类的头上可以长出猫耳来。 因此也没想过自己的打扮很可爱,反倒像恶作剧一样。句尾处的「喵」也是出于笔记上的命令,并非她的刻意。 「大、大家没事吧?好象有点儿……不,是很不对劲哎?只、只不过是猫耳而已,用不着这么大的反映吧……」 就在这时, 「只不过是猫耳,而已————!!?」 从头上直落而下的大叫吹飞了少女的疑问。 这个声音是——— 「罗、罗宾!?」 「正是!」 金发碧眼的少女好似彗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少女的正上方———前桅桅楼上呐喊而下,却静静地落在露天甲板上,「嘿呀——!」地将猫耳女仆轻松地夹在腋下。 「放、放开我!」少女的呻吟被撇在了一边,因猫耳之神受到了亵渎而心头暴怒的金发少女锁定了被抱起的女仆的臀部。「哼!」的一声猛然举起另一只手。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胆敢亵渎神明的邪恶的猫耳女仆呀,必须接受惩罚!嘿——!」 啪—! 「喵、喵嗷嗷嗷嗷嗷!?」 突然被打了屁股,在疼痛与惊讶之下、精神混乱的少女居然发出了猫叫……顺道一说,这套服装在臀部追加了一根长长的尾巴,被打的同时好象有了生命一般栩栩地摆动。 「尝尝我的爱之鞭!这是调教!这不是体罚!」 「呀~!哇~!痛~!为、为什么会这样……喵嗷嗷嗷嗷嗷!?」 尾巴和双腿都在啪嗒啪嗒摆动,少女发出可爱的悲鸣。 『啪—!噗—!嗒—!』拍打着屁股的少女的情绪也随着悲鸣声急遽上升。 激动亢奋充满欲望的视线正以『加伦』为单位,疯狂地倾泻在少女幼小的臀部(和尾巴)上。调教、调教,还是调教。 「哎—!哈—!嘿—!胆敢愚弄猫耳之神的邪恶女仆!你这只坏心眼的小猫眯!而且居然,一拍下去尾巴还会可爱的摆动!你是在诱惑我吗!?是诱惑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这家伙的内裤归我啦————!」 「呀!不、不可以,罗宾!那里不行!内裤不行的!」 为了从金发女子手中保护自己的贞操,少女急忙用手死死地捂住裙子。 但是——— 「哼哼哼,我应该教过你的吧,修?疏忽了防御之时……就是输掉比赛之刻!」 「啊……!」 「秘技!『直脱胸罩之术』!」 沙沙沙沙———! 「呜、呜喵嗷嗷嗷嗷嗷……!」 终于,柔嫩的肌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瘫坐在甲板上的少女上半身被瞬间脱地精光,甚至连胸罩都被夺走了。 同时,将战利品的胸罩顶在头上欢呼「猫耳耶~!」的金发少女,与陆续送来「Godjob」「干的漂亮」「太感动啦」的喝彩的少女们举手击掌。 『好了,让我好好欣赏一下这个赤身裸体的猫耳女仆妹妹羞耻的表情吧……』她面向了少女。 「啊咧?你好象并不觉得丢脸吗?」 「当、当然的啦!下面的另当别论,脱了上面有什么好丢脸的!」 少女薄薄的胸脯袒露在外。 「因为,我是男的啊———!!!」 发自心底里的呐喊。 世界上,有一个叫做亚拉米斯的国家。 全称『亚拉米斯圣女王国』的这个国家位于西方世界的中心———斯雷德拉大陆的西端,是一个只拥有『亚拉米斯诸岛』为领土的小小的岛国。 她的人民自称『海神的眷恋』,是乘帆远航、纵横七海的世界最强的水手。 不过,亚拉米斯作为一个航海国家的同时,还有一个与他国不同的特性。 男人的数量极其稀少。 男女比率大约到了1:20的程度。也正因为如此,亚拉米斯与其他的人类社会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男女的分工完全颠倒。 男人都被养在深闺之中,相反,女人却在社会中展头露角。 在政治、军事、经济……种种要职均由女性担任的亚拉米斯里,军舰上的水手理所当然全都是女的。 而这艘『烈马号』的214个船员之中,男性也只有仅仅的一人。 这个男生,名叫修芬。 身为东方世界巨大帝国的第二皇子的他,由于政变而被迫逃离祖国,在偶然之下被烈马号所救。 ……这本是件好事,却遇上了大麻烦。 亚拉米斯海军,特别是『烈马号』所属的少女舰队有一条规定:禁止男性。 这害得修芬险些被处死,不过几经周折之后,他终于成功地被全船所接受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修芬的秘密,却仍然默许他生活在船上。 不过,规定就是规定。 特别是军规,意味着铁的纪律。 所以修芬只得以『修o澳珊』这个亚拉米斯韵味的名字在兵员名单上登记入册,做一个表面上的女孩子。 ……本该如此的。 「很明显,只有我的待遇最特殊……」 下层甲板的某张水兵餐桌前。 完成了早晨的工作,来到某张平时吊在屋顶上的桌子前,取回了被夺走的内衣的少女……不,是修芬说道。 「啊~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答话的,是坐在对面的金发少女。 她的名字是罗宾o阿克提卡。 在修芬的七班里的四位少女中,属于年长组的她是一个17岁的麻烦少女。 要说她的麻烦之处,就是看到了可爱的孩子便无论男女一律通吃,自从登上烈马号以来,修芬一直忍受着无数次形同犯罪般的骚扰。特别是在修芬的男儿身暴露之后,她像是觉醒了似的,动作的程度和频率都在急速上升。今早甚至还抢走了胸罩。 「对于亚拉米斯人而言,男生真的是很特别的生物,毕竟数量太少了。男生是一个大家族中最宝贵的财产,会被安置在深宅之中细心的抚养。啊对了,我有和你提过亚拉米斯的婚姻制度么?」 「没有吧?」 「基本上,家族和家族之间交换男性就是亚拉米斯的婚姻政策。所以万一家族中没有男性的话便无法结婚,最糟的情况,会导致整个家族的灭亡。而自己的家庭里如果生不出男孩的话,到死都不会有机会和父亲以外的男人亲密地交谈……就是这副惨样子。我们会珍惜男孩子的心情,你应该理解了吧?」 「这个嘛……有点儿」 说实话,完全不能理解。 修芬一直所处的社会,是男权社会。 强大的男性保护、拥有弱小的女性是常识中的常识。 男人很少这件事本身就令他不可思议,更何况男女的分工还完全对调,这种世界他想都不敢想。 「那,罗宾也没见过男人了?」 「不不不。我家呀,是超~级大家族啦。」 罗宾的老家,是由整个家族一同组成船队的商船世家。 拥有船只数十艘。船员全部为同族血脉,据说总数不下一千人。 「不过我这一辈倒没有男生。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和年纪相仿的男生走的这么近呢。而且基本上来说,我呀、比起男生更喜欢女生。」 最后竟然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不得了的话,太恐怖了就此过罢。 「所以,对于这艘船上的大多数女生而言,你是她们的第一个男性啦。说穿了就是没有抵抗力,会那么激烈也是再所难免的吧?」 「恩……可是———」 「怎么啦?大清早的脸色就不太好呢。」 「啊,艾莲……」 「贵安,小修修。今天也很可爱呢~」 带着装有早饭和餐具的木桶走来的是艾莲o圣特尔。 她是罗宾同年的青梅竹马,是一位管理着船内物资的会计之职的红发少女。平时不忘微笑的她还是大家『温柔的好姐姐』……可惜,在那张笑脸之下却隐藏着另一层人格。关键词是:炮击。 罗宾看了看艾莲摆在桌子上的桶: 「怎么又是腌肉和硬邦邦的干面包呀?好想尝尝红得带血的鲜肉啊……」 叹了口气。 艾莲的手指『嘟』地戳在罗宾的额头上。 「水兵可不准有奢求。真这么想吃的话去拜托一下副长如何?记得那个人的藏品里好象还有一头山羊吧?」 「山羊么……山羊肉很腥、又咬不动………喂、莲,说到底副长根本不可能把东西分给我们吧!」 罗宾扒在桌子上抱怨。『七班在船上最受副长的排挤』是全员共通的见解,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 附带一提,亚拉米斯海军规定:只要晋升到苍尉修业生以上,就允许将一部分私人贮藏品带入船内。 说具体点就是食物,其中也包含活生生的动物(最新鲜的贮存食品)。天气晴好的时候将存品带到甲板上晾晒已是军舰上屡见不鲜的风景了。 「那么,在说什么呢?」 面对坐在椅子上寻问的艾莲,罗宾答道: 「关于亚拉米斯人为什么会珍惜男生,我正和修解释呢。以我的家族作参考。」 「艾莲的家族里有男性么?」 「我的家庭里有一个大我很多的哥哥。相差了10岁呢。不过已经嫁人了。」 「嘿哎~……他果然也倍受宠爱吧?」 「那当然啦,称得上是娇生惯养、百般溺爱呢。我的家境比较富裕,母亲她们又想让哥哥嫁给贵族,所以照料的无微~不至。比蕾丝手帕重的东西碰都不让他碰,甚至连汤勺都没有拿过呢。饭也是由奶娘喂的。然后呀,直到十六岁生日之前都没迈出过家门一步的他,在同年的社交期所参加的第一场舞会上订婚,一个月后就顺利地成为了准男爵家的女婿。此后几乎没见过面。他很温柔,以前经常和我一起玩的。」 「呼。所以艾莲才会对男人有『免疫力』呀。」 「莲很习惯和男性相处喽?」 「……也不是这个意思啦。嘛、比起没有兄弟的孩子要好些吧。」 从和蔼的艾莲身上,的确感受到一些别的少女所没有的从容。 「话说,为什么会问到这个呢?」 「为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自己被优待了?」 「恩……」 修芬微微地点点头。 因为,刚刚的值班就是这样。 修芬本想帮忙打扫甲板,可是,「会弄伤肌肤的,不行!」。 想登上瞭望台而准备登桅时,「太危险了,不行!」 那么帮大家准备一些饮料之类的总可以了吧,结果:「男孩子做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行!」 说实话,有点火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到底该做些什么呀!?」 这个问题,反倒迎来了异口同声的回答: 「「什么都不用做!」」 ……… 「修只要呆在这里就足够了吧?」「恩恩」「被治愈了呢」「看到修就有精神」「『一定要努力』会有这种感觉呢。」「换句话说,打扮自己就是修的工作?」「啊~这话说的好~!」「美丽的打扮与满面的微笑就是小修修的工作!!」 两人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中欢笑。 结果,无事可做的修芬只能继续做一个庇荫下的猫耳女仆。男儿身的事情暴露以后,每天都是这副样子。 『算了、如果真的能令大家开心的话……』 他乖乖地露出了微笑,可心里仍有一个很大的心结。 『因为,我亏欠了大家。那份救命之恩……是用尽一生都还不清的……』 烈马号的少女们面对追杀修芬而袭来的小型舰队,仅用一艘船与之迎面抗衡。 她们根本没有战斗的理由。 而且就连海战外行的修芬都能看得出,这是一场只要有一步之差就会全军覆没的赌博。虽然没有死者出现,可少女之中却有人为此留下了一生都抹灭不去的伤痕。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却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快活……一定有哪里搞错了。我,想多为大家做一些事!」 这是修芬发自心底的愿望,是独自烦恼之后作出的表白。 可惜, 「是你多虑啦!」 「没错。想得太多啦。」 听到修芬的话,罗宾和艾莲却笑了。 「在那种局势下是不得不战的,并不是为了修。」 「那,是为了什么……?」 「受到挑衅而置之不理的话会给世界最强的招牌抹黑吧?如此一来不光在外交上,连贸易上都会受阻,我们不容许看到那种局面才会战斗的。所以你用不着有负担……而且我已经说过了吧?修会受到特别的照顾,只是我们想这么做罢了。」 「没错没错。早点认命乖乖接受我们的优待吧。」 「但、但是……」 修芬还想继续争辩下去,就在这时, 「啊——————————————!!」 震耳欲聋的声音。 像找到了什么重大发现似的叫声。 紧接着『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与快节奏的脚步一同出现的是飘扬的蓝发。 然后, 「小————猫————咪————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地飞到猫耳修芬身边的是: 「法、法牡!?」 「啊哈哈哈哈哈!猫咪猫咪!小猫咪说人话喽!喵~!!」 挽着修芬的头部爆笑,还一个劲地拍打猫耳的苍瞳蓝发的少女,名叫法牡o卡斯特莉。 她是七班的班长,也是船上仅有的五名苍尉修业生之一。 还是修芬的教导员,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本人声称是主人)。 不过,这一切都是欺瞒世人的假身份。 她真正的身份,正是现任亚拉米斯女王奥雷莉雅四世的末女:第七公主法莉亚莱牡o塞普塔米雅o亚拉米斯殿下。 虽然当事人坚持认为自己微妙地瞒过了众人的眼睛(也确实有一个头脑顽固的人坚决不信),可惜这已经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了。毕竟她那海色的眼睛与空色的头发,是继承了圣祖女王安牧珐洽琪血脉的王家所独有的刻印。 公主大人此刻正面对面地坐在修芬的膝盖上,用王族之证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私有物品。 「恩!今天也很可爱嘛。好乖好乖、来摸摸头。」 「法、法牡!拜托你离远点……靠、靠的太近了……!」 「恩?」 对着贴在身上的法牡抱怨。 「拒绝!」 「呜呜……!」 反而越靠越紧了。 「明、明明以前,一靠近她就会发怒的说……!」 法牡之前得了一种只要修芬接近就会不舒服的怪病。 也因此,烦恼的她曾经试图抱着炮弹投海自尽,可不知为何居然康复了,两人现在的立场已经完全对调。 无论如何粘着修芬,法牡都不会有任何异样。而法牡只要走近一点点,修芬就会觉得悸动、窒息、躁热。 仅仅沾染了她的气味,心脏就会剧烈的跳动,脸也滋滋地热了起来。 『传、传染给别人就能治好么……?』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 「好了,开饭吧!罗宾、艾莲,快做准备!」 「不行不行,拉亚还没来呢。」 为了公平起见,水手们有条规矩:人不到齐不分餐点。这似乎是自古以来的惯例。 罗宾指出了这一点后, 「说什么呢?拉亚的话,不就坐在那边么?」 「在-」 轻轻地一声,来自于拉亚o乌尔露芙。 一位面无表情,貌美脱俗的绝世美少女。 今天的她也抱着心爱的水烟,餐前仍不忘默默地吞云吐雾。 「哇,拉亚在呀?」「和平常一样安静呢。」「什、什么时候来的……」 吃惊的罗宾、艾莲、修芬,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 「全员到齐了!开饭啦开饭!」 法牡把桌子拍的乓乓响。 于是,众人开始享用稍晚了一点的早餐。 对修芬而言,吃饭的时间是一种折磨。 「来,张嘴。啊~~」 「…………啊——」 张开嘴巴将伸过来的勺子含住。 「如何?好吃么?嚼透了以后才可以咽哦。」 「啊木啊木……好、好好吃,呢……」 「是嘛!也来尝尝这个!还有那个!吃得多多长得棒棒的!」 摆在修芬面前的料理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是各班的女生送来的礼物。每一顿餐点,修芬都会收到少女们亲手制作的料理。 而这些礼物,会由坐在修芬右边的法牡亲手喂给他吃。 「喂,脸靠过来一点啦。再近一点,离那么远东西都洒掉啦。对对。来,张嘴。啊~~再张大些!很好很好。来,闭上嘴巴嚼一嚼。嚼透了吗?很好,现在可以咽下去了。来,打个嗝吧。嗝不出来?真没办法,帮汝拍拍背吧。」 宛如恋人一般享用着幸福的餐点……是开玩笑的。这种感觉更像是喂小鸟或是喂小宝宝。 这,就是修芬最痛苦的时光了。 他并非讨厌这种气氛。 不讨厌,但是——— 『…………好丢脸』 的说。 得知修芬的性别后,态度转变最大的是法牡。 「女人必须珍重男人!」 这是她的观点。而且似乎在法牡的概念中,「珍重」这个词就是处在『关爱动物』等行为的延长线上的某样东西。 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比别的少女更加『优待』修芬。 那,自己又是如何看待法牡的态度的呢? 『我……被法牡照顾时觉得开心………么……?』 的确,和她在一起很快乐。 虽然胸口的悸动与痛苦无法拭去,可如果被无视、被冷漠,胸口便会刺痛……更加难受。 总的来说,自己似乎挺中意现在的境遇…… 『可是……』 中意之外,仍有一些异样感。 『被关心时很高兴。被保护时很开心。可是,果然有哪里不对劲……吧。我,对法牡———』 就在这时, 舔~ 「呀哇!?」 脸颊突然被法牡舔了一下,修芬坐着跳了起来。 「做、做做做做做做,做什么呀……!?」 「脸上沾了些果酱,帮汝擦掉而已。」 「那、那麻烦你用布擦!」 「为什么?干吗生那么大的气?」 法牡『嚯哎?』地歪着脑袋。 『法牡不会觉得害羞吗?不、不会像我一样……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么?』 想着想着,突然———舔~ 「喵哇!?」 另一面的脸颊也被舔了,修芬急忙转过去,却看见拉亚毫无表情的翡翠般的眼睛。看来这次是她的杰作。 『怎么了?』用眼神向她问道。 「果-酱-」 得到了一句没头没尾的回答。 看样子也沾上了果酱。 「谢……谢谢,你了……」 连抗议的力气都没了,修芬只得道谢。 「拉亚呀」 坐在正对面的罗宾骨碌骨碌地吞下古劳戈酒。 也许是醉了的缘故吧,总觉得话里带着些找茬的味道。 「拉亚呀,好象喜欢修芬呢~?」 「哎……?」 拉亚?对自己?实在不敢想象,除了烟草以外她还会喜欢别的…… 「因为最近的她都坐在修芬的身边吧?修芬的右侧是法牡的专座,而左侧却几乎成拉亚的专座。以前明明一直呆在莲的身边的。」 『而且法牡也一直呆在我的身边……』罗宾还在喃喃自语。 她心中的理想,就是法牡、拉亚和修芬都能围在身边服侍自己。自己也想被卡哇伊的女生们(含男生一名)舔来舔去。 「说得也是呢。」 艾莲也表示同意:「有点寂寞吧?」。曾是拉亚的教导员的她,此刻的心境犹如孩子即将独立时的母亲一般。 「拉亚。喜欢小修修的哪一点呢?」 对于艾莲的提问,拉亚小声的回答: 「味-道-」 「「味道……?」」 包括修芬在内的全员都纳闷的歪着头,闻起味道来。 「……啊,是真的哎。好象真有一股香味呢。」 「密桃……那样的味道吧?甜甜的清香……」 「能刺激食欲的香味呀。」 「哎?哎哎哎哎哎……?」 鼻子丝丝地动着,法牡们将脸凑了过来。 贴近领口、袖口、衣摆,闻取修芬的体味。 「住、住手啦法牡……不可以的……腋下,那里……」 「吃起来一定很香。」「裙子里面也很棒呢~」「很-甜-」「对呀,很甜的。究竟吃了什么好东西才会散出这种香味呢?」「不……不要……」 察觉到这里的热闹,别的少女也凑了过来。 「咋了咋了?」「恩~?听说呀,修修身上的味道很香耶。」「真的假的~?」「啊,刚刚飘来了一阵香气!」「怎么可能嘛……靠,是真的哎!」「呼~,原来男生的身体这么香呀……」「谢天谢地感恩膜拜」「延年益寿啦。」「又酸又甜!酸酸甜甜喔喔喔喔喔!」 少女们的脸蛋陆续贴了上来。 「啊,大、大家住手……哇!不可以!脸伸进衣服里不……呀、呀啊! 闻那种地方……不行!哼哧哼哧的……不行!」 被包围的修芬已经手忙脚乱了。 『怎、怎么回事!?大家今天的情绪好象异常高涨呀……?』 正当修芬享受着被无数鼻子嗅闻体味的新型羞耻play时, 哒、哒、哒——— 伴随着整律的脚步声,有一位少女从中央舱口出现。 无论在场的人员有没有看到她, 「全体立正!」 口令一下,围住修芬的少女们立刻挺直了身板。惟独被落下的修芬仍不知所措、左顾右盼。总之,先照着大家的样子做吧。 「免礼。全员,请就地听一下。」 用视线和命令制止了准备敬礼的少女们的,是首席苍尉修业生伊希斯o瓦伦丁。出自名流瓦伦丁家族的她,在船内的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 伊希斯用理性的紫色眼睛环视周围后: 「刚刚进行了正午的天测,确认了现在的方位。」 沙沙…… 骚动如波浪一样散播开来。 又在一瞬间消失,四下鸦雀无声。 在异样的寂静之中,伊希斯秉持着威严的美貌淡淡地说: 「本舰现在的位置:东经76°24′17″。纬度是———」 伊希斯深吸了一口气: 「0°0′0″!赤道正中!」 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 非比寻常的欢呼声撼动了下层甲板。 大家都狂敲餐具、乱拍桌子,将自己的兴奋爆发出来。 「怎、怎么了!?为什么会高兴成这样!?」 正午的天测是每日的必修课。 在船上正午才是一天的开始,因此这也包含了报钟的意义。可对于水手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呀。 『是因为赤道正中?可是,为什么……?』 「今日午后直至明日午前,免除一切值班工作!各部署自行选举代表,全力做好『迎接』的准备!迎接的时间定在明日正午!另外,修业生等一下有场会议,请到中央居住区集合。完毕!」 说罢,伊希斯嗖地转过身向内部走去。不过修芬确实看到了:举止永远不失优雅的她也向前颠了一小步。 兴奋的绝不止伊希斯一人。 「糟了哎」「最终还是来了」「终于要迎接……」 这些话听起来就像亲人遇到了不幸一样,可少女们的表情却依然阳光。 这有点类似于战斗前的高昂感。 宛如期待已久的祭典即将开幕……那样的感觉。 「我说,法牡?到底迎接……哎,不见了!?」 本该坐在身边的法牡却忽然消失了。 「坐不住啦!」 罗宾窜了起来。眼睛里还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艾莲也「是呀!」地站起来,和罗宾一边商量着什么一边向下层走去。虽然隐约地听到了「司仪」「服装」之类的单词,不过也只有这么多了。 「啊……呃……」 茫然无措的修芬四下张望,可惜食堂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还有一个。 只有那个无语言无表情的特姆尼少女,依然坐在身边有规律地吐着烟雾。而那张绝非人类的美貌正面向此处,无言地注视着自己。 「……?」 怎么了?修芬也回敬了一个眼神。结果拉亚将一直含在口中的水烟吸嘴松开,向着这里递了过来。 要吸么? 翡翠般的眼睛正如此问道,似的。 「谢……谢谢……」 修芬战战兢兢地接过琥珀制的吸嘴,放入口中吸了一下喷出来的烟雾。 于是——— 「……咳咳、咳咳」 呛到了。 Ⅲ 「哈啊……」 独自回到寝室的修芬正蹲在衣物箱前。 思考的,仍是在船上受到优待的事情。 『这样下去可不行……』 虽然罗宾和艾莲都说「多虑啦!」、当即否定,不过还是会在意。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永远都是『乘客』。一个只能活在保护之中的……』 要想摆脱这种局面,就得先学会船上的工作。 只要能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船员,就能够回报大家的恩情。 『要想学会,就必须亲身参与工作。可是迄今为止,大家都只会把我晾在一边……』 这可如何是好呀? 想着想着, 『………恩?』 修芬从隔壁感受到了和今早相同的视线——— 有办法了。 ———同一时刻,隔壁房内。 艾莉尔o哥特副长的情绪非常糟糕。 『真是的,船上尽是些没用的废物!』 在自室内执行重要任务的艾莉尔,回忆起最近频频发生的可悲至极的违法行为,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一个个的全都是端不上台面的废物!不过多了一个男人而已,居然浮躁到这种地步!』 自从修芬的男儿身暴露以后,一周内所发生的违反军规的事件,竟然略微超过了『烈马号』去年一整年的总和。 其中包括——— 『偷窥138起,夜袭56起,偷盗内衣27起,赃物(内衣)有偿转让14起……』 共计:235起。 而且,全部都与修芬有关。 『这帮卑鄙无耻的家伙!至高无上的少女舰队的水手居然跑去偷窥、偷内衣!?真是太可悲了,一群垃圾!』 另外还有,翘班跑去写情书的,卖掉配发给个人的军用品换礼物的,争论『最适合小修的发型是马尾还是双马尾』以致于大打出手的。军舰上正常的秩序已经几乎无法维系了。 更要命的是,身为众人典范的船长反而率先对修芬进行骚扰、滥用职权,而且无论艾莉尔如何抗议都没有收敛的迹象。 忧船忧民的艾莉尔终于行使了副长的权力,将骚乱的根源彻底斩除。 修芬被移送至单人房。 门口还设立了岗哨,并且紧邻她的隔壁,除了脑筋秀逗和不知死活的家伙外没人敢靠近。事实上,违纪行为确实戛然而止了。 但是,仅仅如此并不能打消她的顾虑。 『说到底,哨兵也是些低能的雌性。会不会背叛谁也说不准……』 不过,在这艘腐败堕落的船上,仍有一个绝对可信的人。 那就是自己。 『即使全船的人都任纵自己,我、艾莉尔o哥特也绝对不会忘记亚拉米斯海军苍尉的本分!』 因此,艾莉亚决定用自己的眼睛盯紧修芬。 具体来说就是在墙壁上开个洞,经此注意隔壁的举动。 配应黑色的木纹凿出的这个小洞隐藏的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被隔壁的人发现。平时还用塞子堵住,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打开。 每当修芬回到寝室时,艾莉尔就会透过这个小孔孜孜不倦地监视着房内的一举一动,以免贼人闯入并做出不知廉耻的行为。 当然了,这可不是偷窥。 绝对绝对不是,不要混为一谈。这只是监视。是为了从那窝正直发情期的母崽子手里保护他的必然必须必要的措施。是有义务掌握全员状况的副长的分内职责之一,是极其正当的行为! 所以, 「修亲……」 她发出了苦闷的声音,口中还在『哈—哈—』地喘着粗气。这一切都源自于对工作的无比热衷,因此谁也没有资格责备她。 此刻,艾莉尔正处于任务之中。 『今、今天的修亲是……喵耳女噗…………』 酷似一只壁虎贴在隔板上,充血的眼球正向邻室张望。 晌午时分回来以后一直关在屋子里的修芬,正坐在专用的帆布床上蹬着小腿、若有所思。 最近时常可见这种表情。 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表情。 好可怜呀……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呢?艾莉尔的胸口顿时一阵刺痛。啊~好想立刻飞到身边安慰他……可是不行!不行的艾莉尔!这是绝密任务!而且——— 『忧郁的修亲……好o可o爱~』 气息愈加慌乱,身体陷地太深已经和隔板合为一体了。 目击到这番景象的人应该会喷出如下的指责: 你是个变态。 你这个变态。 可是这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因为,自己是真心的!这是真真切切的爱,和那帮小鬼的跟风胡闹完全不同。没错,这就是爱!这是爱的行为!即使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对我唾骂,我也要一个人承担下来!我,愿意成为爱的殉教者……! 「……喔,不好不好。情绪太激动,视线离开洞穴了。得回到岗位上去。」 回过神来的艾莉尔再次将眼睛顶在小孔上——— 「恩!?」 直到刚才还在的修芬,消失了。 『在、在哪儿!?修亲究竟跑哪去了?』 突如其来的大变活人魔术秀着实惊动了她,艾莉尔干脆将整个身体都往隔板上挤。 就在这时。 咚、咚……礼貌的敲门声。接着传来了: 『抱歉,副长。我是修o澳珊。能打扰您一下么?』 「什……!?」 艾莉尔愕然。 为、为什么修亲会来我的房间!?难不成偷………偷偷监视的事情暴露了!? 『我有事想和您谈一谈。不知可否,占用您一点点的时间呢?』 『呼……』 摸了摸胸口。看来偷窥……不,是监视。监视的事没有露馅呢。 但是, 『修、修亲要和我谈心!?』 究竟想谈些什么呢!?不不,更重要的是……修亲想进来!?两人同处一室!?开玩笑的吧!? 『请问、副长……?』 「稍、稍等片刻!!」 艾莉尔急忙站起来环视四周。 没问题的。不能外现的糟糕物已经收起来了。要冷静。没问题的。从船员那里没收来的修芬的内衣(使用过x 3)已经收在帆布床下面了。房间也打扫干净了。衣服……需要再性感一点么?还是算了吧。露的太多也会适得其反的。照照镜子检查发型和化妆。刘海处发布警报!呼,好险好险……若无其事般的将它划到右边。这下没问题了吧?不对,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决胜内衣!!换一套内衣比较好,对吧!?或者至少得把内裤换了,对吧!?男女独处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对吧对吧!? 呼,搞定。完美。Perfect。 「恩!恩咳……!」 艾莉尔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坐在椅子上翘起双腿,略微露出决胜内裤之后,朝着门口说: 「可以了!进来———」 忘记堵上那个洞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扰您了」 当修芬走进那间房时, 房间的主人,正以一种奇妙的姿势迎接他——— 凌空凳。 后背抵在隔板上,而身体就像坐在一张透明的椅子上一样。全身微颤的副长用暴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他。 「啊……」 这番景象超乎了想象,修芬不由得动摇了。 「这个……您……您好象有事,要忙……吧?」 「不对,这、这是……那个、就是……」 艾莉尔o哥特副长的视线漂移了大约两秒钟,接着摆出决然的表情断言: 「这是在……锻炼肌肉!」 「…………………?」 修芬的表情像是见到了火星人一样,而艾莉尔的话里却含有一点迁怒的味道: 「没错!我,正在锻炼下肢!是为了报剑术比赛上的一剑之仇!哇哈哈哈哈,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办法!我原本打算秘密修炼的!」 狗屁不通的借口。 听到这段话的修芬他——— 『真不愧是副长!休息时间都不忘苦炼钻研!』 打从心底里佩服。 天真无邪的他完全相信了副长糟糕的借口。尊敬与信赖化作无数光芒从纯洁的眼眸里撒向了某位26岁的单身女性。 『不止对他人严厉,对自己也很严格。果然值得尊敬啊。找她商量真是找对人了……!』 毫无保留的将她捧上了天。 另一边,那个值得尊敬的人,此刻的视线正在空无一物的角落里飘忽不定,身体宛如一只刚出生的小山羊一般颤抖不止。 「话……话说你到底想谈什么!?快、快说!」 「是。其实,我想和您谈的是———」 「等一下!」 「哈?」 「我很忙!说重点!说o重o点!直接说事就行了!快!」 「是、是,长官!我想增加工作量!请多给我、一些……正经的工作!」 「我……我知道了!」 艾莉尔用拳头捶闷了抖动的股二头肌: 「我会尽量安排你和船长见面的……呜!所、所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去去去————————!」 当夜,艾莉尔浸溺在了久别的醉意之中。 Ⅳ 「请您给我更多的工作。」 由船长勤务的诺可洛丝领进船长室的修芬,对着坐在打开的船尾窗的窗框上、向夜光下的海面垂钓的船长的身后说道。 今宵海风安定,可烈马号却抛下锚停船了。 虽说商船在夜间停船是常有的事,可不允许浪费分秒的军舰也会有这种举动实属罕见。 『该不会是为了夜钓而把船停下来的吧……』 修芬很想否定这个猜测,可惜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做得出来。 赛内卡o拜特林格船长。 是将被追杀的修芬藏匿在船上,为了避过禁止男性的规定而让他穿上女装的幕后黑手。 她并非天生的亚拉米斯人。移民出身的她是一位年仅21岁就已经指挥一艘军舰的优秀人物……可惜,平时却看不出半点优秀的样子。 打扮修芬以玩乐,戏弄副长以玩乐,耍弄部下以玩乐,一个只知道玩-玩-玩的『烈马号』上的绝对权利。 向着这位赛内卡, 「请您给我更多的工作。」 修芬又一次清晰的说出自己的请求。 但是,赛内卡没有任何反应。 披着银发的后背依然朝向修芬,她始终握住鱼杆不动。 「请问……船长?」 果然,还是没有反应。 『不可能听不见的。这么说……』 悟出了自己的『缺点』,修芬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只有句末改动了一点点。 「请您给我更多的工作………喵」 「嘿~想多做一些事呀,修喵很勤劳喵~?」 赛内卡忽地转过身,一脸淫笑地卷动渔轮将渔线收起来。 看来,今夜的垂钓已经结束了。 因为她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 「修~喵~」 渔线卷收完毕后,赛内卡将钓竿靠在墙边,满面笑容地对着修芬『过来过来~』似的招手。 「………」 觉悟了的修喵双手抓住群摆,蹑蹑地向她靠近。 做好了一旦对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自己转身就跑的戒备后——— 「哎~!」 「啊……」 被敏捷度瞬间暴增约30倍的赛内卡,轻而易举的捕获了。 「恩~猫耳女仆果然很合身!好萌好萌~修喵,卡哇伊~」 把修芬抱在腿上的她,脸颊还不住地蹭着头上的猫耳。 『呜哇……』 散发出的甜美幽香、贴上臀部的柔嫩的大腿、背后感受到的乳摇,都深深打动了修芬的心。 与法牡的悸动不同的是……这是一种温馨与恐惧参半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就像被猛兽玩弄一般……』 似乎立刻就会被她从头部开始吃个精光,那样的感觉。 修芬虽已有过无数次经验,可仍然无法适应。 他并不讨厌与赛内卡的亲密接触,就是有点……难过。好热。 「请、请问……船长。关于刚才,提到的那件事……」 「想要工作对吧?为什么呀~?现在这样不好么?」 「这、这个。其实———」 「啊,等一下啦。」 「哎?」 「这么招吧。」 赛内卡的脸上浮现出奸佞的笑容。 「如果修芬能原原本本的说清楚理由,我就答应你的要求。如果做不到的话,一切照旧。怎么样?」 「?」 就这么简单?修芬呆呆地歪着头。 嘛、总之先解释一下原因——— 「啊木」 「呀—!?」 耳根突然被人从身后咬住,修芬不由的一惊。 赛内卡摸着头上的猫耳发圈说: 「喔呀喔呀?小猫猫的耳朵不是这对喵~?为什么咬这里也会有感觉喵~?好奇怪喵?」 「呼哈……不、不可以………恩~!耳朵……那里……不行……」 「喂喂、怎么不说话了喵~?不说清楚的话,我也无法作出决定的喵~还是说,已经认输了喵~?恩~?」 「呜!才、才没有……呼、呼哈、哈啊啊啊啊———!」 瑟瑟!修芬好像猫一样翻着身子抽搐。 咬耳朵可是赛内卡的拿手好戏。 反之修芬却由于屡次遭受攻击,耳朵已经完全被『开发』,成了最大的弱点。纵使他有坚强的意志也没用,身体会下意识地起反应。 「好啦,耳朵很可爱、尾巴又如何喵~?从哪儿长出来的喵~?」 「不……拉扯尾巴的话,内裤会滑下来的……呜呜呜~!」 「恩~?啊咧咧咧?好奇怪喵~?不可思议喵~这只小猫咪,不仅后面长了尾巴……前面也有喵~?」 「那、那里不行!绝对不行!」 修芬急忙拨开赛内卡的手。 那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要说为什么不能嘛……是因为身体的本能在脑袋里拉响了警报。 「够、够袅拉!」 修芬从赛内卡的膝盖上九死一生般的逃了出来、摔倒在地,过度的冲击使他的行为略微退化到了幼儿水平。应该,是刺激到了曾经的创伤吧。 「再、再也……呜呜……勿球,传涨le!」 连话也说不清楚了,他大哭着向门外跑去。 对着他的背影: 「真的不要了喵~?」 赛内卡煞有介事的说。 「……?」 修芬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转身回望,赛内卡趁势追击。 「赤道祭,这个、听说过喵~?」 「……赤-道-祭-?」 「对,赤道祭。」 赛内卡改回了平常的语气: 「当船只通过赤道时,依照惯例而举行的一种仪式。对于船员们而言,嘛,算是一种祭典啦。赤道无风带……说这个你也听不懂啦。啊~总之就是,赤道附近的某些地区没有风,故而向海神大人祈祷、企求赐风所举行的祭祀。」 对于只能依赖风力航行的帆船,海风的有无关系到全员的死活。 所以水手们都对大自然抱有极其虔诚的心,甚至还被陆地上的人们嘲笑为傻瓜、老迷信。 「那……呜呜……那个赤道祭,又怎么了ma……」 修芬拭去泪水问道。他的话中仍有一些孩子气,其心灵的创伤可见一斑。 赛内卡慎重的向修芬悄悄逼近。 「此时此刻,我们正处于赤道线上哟,所以明天就会举行赤道祭了。今天从午后开始停船,也是为此在做准备。」 「啊,说起来好象要『迎接』什么的……」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 一边解说、一边趁势若无其事的混到修芬身边搂住他的腰部。 「赤道祭里,必须有一个人出演『海神大人』的职务。」 「海-神-大-人……?」 「恩,海神大人。赤道祭就是将海神大人迎接到船上并取悦他的仪式。换句话说海神就是祭典的主角,是非常重要的职务呢……『让修喵担任这个职务如何~』嘛,有听到这样的意见啦。从各处的船员口中。」 「我、我吗!?」 「对,就是你。不过嘛,这个角色非常重要,说他关系到祭典的成败也绝不为过。『把这么重要的职务交给修喵这样的超级新人好么……』这样的声音,也很强烈呢。」 「……」 「不过嘛,如果修喵非要做的话,开o个o特o例,由我直接举荐也可以啦……怎么样?想试试么?」 明显到极点的言行,换做平时一定会觉得很诡异。可惜焦急的修芬已经连这种最基本的东西都来不及思索了。 于是脱口而出: 「请让我做!」 「就这么定了~」 着了、她的道了。 Ⅴ 翌日正午、露天甲板上,赤道祭开幕了。 「各位——————!赤道祭,现在开始喽——————!」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司仪罗宾的鼓动下,露天甲板上聚集的200多位少女一齐爆发出呐喊般的娇声。 她的右手握住话筒,空无一物的左手划起圈圈、直指云霄: 「迎接的准备,万无一失了吗————!?」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化妆打扮,都做好了吗——————!?」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今天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呀————!?」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听到黄腔都会欢呼的少女们。 或许,对她们而言喊什么都不重要了。空前的盛况之下,从清早起就在船舰附近游动的鲸鱼也似乎兴奋起来,『噗—』地喷出了水柱。 『不对劲呀』修芬心想。 听了赛内卡的话而想到的赤道祭,与眼前的这番景象相比,明显有点、非常的、不同。丸-荃-不-童-啊-。 「艾莲……」 「哎?怎么了?」 站在身边的红发少女弯下腰回应。修芬被选为了『海神』,而同班的成员也成了他的『家臣』。 「赤道祭……不是向海神大人献上祈祷的仪式么……?」 「没错,是的呀。有什么问题吗?」 「与其说问题……」 不如说异常。 在场的少女们都穿上了各自唯一的礼服,打扮的无比华丽。简直像一场舞会。 这也就罢了。 问题是,情绪明显很异常。太嘈杂了。这毕竟是祭奉神灵的仪式,难道不该在更庄严的气氛中进行吗?至少……不会是现在这种半疯狂的状态。 不过,最异常的要属——— 「这身打扮!」 含着泪目喊道的修芬,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泳装。 无可争议的、泳装。 派发给祭典的主角———海神修芬的衣服,居然只有一件能突显身型曲线的紧身泳装。 这件藏青色的服装是少女舰队配发给每位水手的备品之一,胸口的位置还用白布黑字工整的写着『Hai Shen大人』。 「这、这算什么呀!?为什么只有我是泳装!?」 「很合身哟~」 「不是这个问题!这种打扮哪里像海神呀!?」 修芬坐在设置在舵轮边的『宝座』上,虽然头上戴着王冠、手里还攥着三叉戟,可整体看来明显少了几分『威严』,多了许多『可爱』。或者准确的说,这种打扮完全是在追求可爱。 「太奇怪了!太诡异了!这是性骚扰!把正经的衣服———」 给我! 修芬本想这么说的, 「哎呀呀?海神大人作何打扮,小修修见过吗?明明连一次都没有参加过的说。」 艾莲虽然面带微笑,可话里却带有几分凄厉。 「我、我当然……没有了……」 「对吧?所以这就是海神大人的正装。明白了么?」 『上当了……!』 事到如今才发觉自己受骗,修芬坐在宝座上扭扭捏捏的。 可爱的动作立刻点燃了少女们『喔哦~……』的欢呼(般的似是而非的某种声音)。 等待大家的兴奋散去,罗宾说道: 「好了。虽然大家都应该知道了……不过嘛,再跟着姐姐回顾一下赤道祭的历史吧!」 担任司仪的罗宾,确切的职务是海神的『管家』。 顺道一说,艾莲和拉亚是『侍女』,侍侯在王位附近。只有法牡不知何故不见踪影,这更加剧了修芬心中的不安。 「说到赤道祭,本意是为了取悦海神大人而举行的仪式。起初的做法是将宝石、货币、活祭等等祭品供奉给大海。」 少女们恩恩地点头。 修芬的兴趣也被勾起,不由得探出身体仔细聆听。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把美女作为活祭献给大海。将美女送往海底深处的海神神殿以讨海神大人的欢心,不过这样做实在太残酷了,于是就从『送往海神大人的神殿』演变成了『将海神大人迎接到船上』。」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迎接』呀。』 修芬也恩恩地点头。罗宾继续说明: 「要将海神大人迎接到船上,理所当然得有人扮成海神。如此一来,祭祀就变成了变装大会。于是乎从『仪式』变成『祭典』的赤道『祭』,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逐渐演变,终于形成了现在的模式,也就是最终形态啦。现代的赤道祭,就是———」 罗宾深吸一口气, 「就是,船内最可爱女生的选秀大会啦啊啊啊啊———————!」 修芬当场从宝座上跌了下来。演变过头啦。 「现在开始起,由各部署所选出的合计5位女生将轮番登上那里的『祭坛』。其中,会有一名被海神大人选中———」 「而那名有幸成为『活祭』的少女,可以在一夜之间尽情地享用海神大人,同时,作为谢礼、海神大人会向该部署的全员送去炽热之吻—————!!」 「等等!这、这些事情———」 『没听说过啊!』对于修芬的抗议,少女们以压倒性的欢呼刻意将之湮没了。 「好了,不多说了!让我们请出第一位参赛者,主计系炊事班所属的、『烹制蛋糕全舰第一,不过最可口最美味的还是……人o家o唷~』,丝塔洛贝莉~~~~o艾薇酱————!」 「您回来了,海神大人!」 「哇噢~!丝塔洛贝莉干劲十足呀,居然穿着女仆装登场!」 「嗨~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丝塔洛贝莉为了海神大人,可~努力了呢!哎嘿~」 祭坛……事实上已经变成了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亮相的是,单手拖着盘子、身着褶边迷你裙女仆装的身材丰满的美少女。 强调优美曲线的这套服装,所用的布料也极其稀少。 「那套衣服呀,是我们主计系全员的倾力之作唷~很可爱吧?」 「呵……」 站在身边的艾莲解释道。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司仪罗宾和丝塔洛贝莉之间仍在作答(「丝塔洛贝莉酱的三围是!?」「97o61o88~」「喜欢的类型是!?」「海神大人」),修芬仿佛做梦一般呆呆地看着她们。 『……嘛,只要我坐在这里就能带给大家欢乐的话,也不坏啦……』 于是,独自踏上了禅悟之地的旅程。 但是, 「现在到了自我展示的时间!丝塔洛贝莉所展露的是『今夜的点心oiso人家唷~』……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嗨~就~是~这~样~啦~☆」 宛如小恶魔般吐了吐舌头,丝塔洛贝莉突然『嘿呀~』一声将上衣连同胸罩一起剥下。 绽露而出的当然是两座尖挺的山峰———不对, 「哇噢—————————!这o不o就o是……甜点点点点点点——————!」 罗宾的咆哮也算是认同吧。 「丝、丝塔洛贝莉酱,竟然将自己的巨乳变成了蛋糕———!柔嫩的胸部上涂满的白色奶油简直就是在说『吃掉我啦~』!往届的赤道祭中、有过觉悟如此之高的人吗!?这份觉悟!这对胸部!毫无疑问会得到海神大人的高分———!!首发就能有这么高的水准——————!!惨啦惨啦,后面的参赛者可不妙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疯了……」 完全进入了禁忌领域的少女们第一次让修芬心生畏惧。这已经不是什么文化差异、气氛活跃所能解释的了。这根本就是疯狂。 「海神大人~。丝塔洛贝莉特制蛋糕来了,请您连下面的海绵一起舔啦~」 「咦……!」 刚刚还在祭坛上的丝塔洛贝莉,转眼间已经逼到了修芬的面前。 噗噜噗噜晃动的两座小山(山顶上还细心地点缀着两颗浸过糖的草莓)下部被盘子托住,向着修芬的眼前径直递过去。 「来嘛来嘛~ 丝塔洛贝莉的草莓蛋糕好难受呀,请您快o来o尝o尝o啦~ 恩~?」 步步紧逼的丝塔洛贝莉脸上,映着一种似乎她才是捕猎者的肉食系女子的表情。『吃了这个你就完了』……就是这种足以令修芬惊恐万分的样貌。到底谁才是祭品、已经看不明白了。 这时,司仪却插了进来。 「啊~不行不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碰到海神大人就算NG啦。不可以碰他。绝对不行。」 「哎~?那要如何请海神大人品尝呀~?」 将巨乳奶油托住的丝塔洛贝莉露出了怨恨的表情。 面向盘坐在修芬脚边吸食水烟的面无表情的同僚,罗宾说道: 「这种时候就轮到侍女出场啦。拉亚,用手指沾一些涂在丝塔洛贝莉身上的奶油给海神大人尝尝。」 接到工作的特姆尼族少女打从心底里厌恶似的站起来,在丝塔洛贝莉的下乳上胡乱地抹了抹。完全无视那声『啊~』的艳叫,拉亚将沾了奶油的手指伸到修芬嘴边、毫无表情的说了句: 「啊——」 「这、这个……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啊——」 「………啊——」 察觉到她坚决不会退让后,修芬将拉亚的手指含在嘴里。 罗宾立刻问道: 「怎么样,海神大人!?味道如何呀!?」 ……味道? 鬼才尝地出味道。 手指从口中抽走的修芬,语塞了。 「………」 一直默默地看着手指的拉亚,却徐徐地将自己的手指,那根刚刚含在修芬嘴里的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口中。经过大约10秒的沉默之后,说道: 「很-甜-」 「哇喔噢噢噢,这次的赤道祭真是盛况空前啊!虽然一开场就来了一名灰~常危险的女生,不过第二位也散发着绝不亚于前者的危险气息哦———!」 丰满的草莓蛋糕噗呦噗呦地纵摇,丝塔洛贝莉退场了。不过祭典才刚刚开幕,真正的狂欢正从现在开始。罗宾的司仪也逐渐进入状态,热乎到了过分的地步。 「接下来出场的祭品候补是!2号,船匠系所属的『最想认做妹妹的女生』原冠军,『我会被大家宠爱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我是最可爱的嘛~!』夏———琪———o佳穆茱—————!」 『夏、夏琪o佳穆茱!?』 看到舞台上出现的非常娇小的女生,修芬差点儿从宝座上跳起来。 「嗨~~~~~~~! 夏~~琪~~来~~~~~~~了!」 说完还「哎嘿~☆」一声,向周围献媚。是她没错了。 曾经想令修芬被处刑而告发其真身的罪魁祸首,就是夏琪o佳穆茱。 年满18岁的她体格却像个10岁的小孩子,散发出的可爱猛烈地刺激着旁人的保护欲,可幼嫩的身体里却包裹着一颗极度自我中心的灵魂。『把说我不可爱的家伙全部杀光光的话,我不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了?』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想的出,是个危险至极的女生。 『为、为什么会是夏琪?她不是讨厌我的吗……?』 修芬的疑问很客观,就连少女们之中、「为什么会是那个家伙?」的意见也占了绝大多数。 毕竟算计修芬的事实还没从大伙的记忆中抹去,不高兴也是很自然的。 而夏琪却, 「大家!请听我说……!」 一反刚才轻薄的媚态。 甚至以为她会在舞台上像祈祷一样握住双手——— 「我想,借此处向海神大人道歉!」 却突然发布了重大宣言。 哇啦哇啦……周围的人群动摇了。夏琪大的异常的眼睛里染满泪水,向着修芬(海神大人)难过地说: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最可爱的。虽然事实也是如此,可我却因此不愿意认同别人的可爱,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是指害修芬的事吧。 声色颤抖的夏琪努力地发出声音: 「可是,我错了!即便,他明明不如我可爱去一直独占着人气,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虽然我绝对是最可爱的,可是,他也有一定的可爱之处!所以、才会拜托船匠的大家,选我做代表!虽然正常的选举也必定非我莫属,但是我,我真的拼死向大家拜托呢!因为,我想像现在这样在大家的面前向海神大人道歉!!」 少女们的心愈加动摇了。 「那个,真的是夏琪?」「那孩子居然会这么坦率……」「吓了我一跳……」 像这样,把夏琪的话全部收进心中。罗宾和艾莲虽仍有所警戒,可同样也吃了一惊。而船匠们正在角落里『恩恩……』地点头。一副,感慨无限的样子。 「海神大人!不~,修!我不会强求你原谅我!可是至少……至少请你收下我谢罪的诚意!你愿意,接受么……?」 「当、当然愿意。」 修芬直点头。虽然被突兀的事态搞的迷茫,不过夏琪肯主动敞开心扉着实令人高兴。 「谢谢!我、满怀谢罪之情作了一首曲子!请允许我在此演奏!」 夏琪的脸上泛出光辉。她取出一支竖笛。 「请欣赏———『献给死人妖的镇魂曲』」 「!!?」 夏琪含住竖笛的那一瞬间前,修芬反射性的将身体下伏。是剑士的直觉让他这么做的,因为对方散发出了浓烈的杀气。 而下一瞬间,宝座的靠背上、就在修芬头部的位置钉上了一根有10公分长的巨针。 吹箭。 准确无误地瞄准了修芬的咽喉。 「切………闪人!」 夏琪丢下这句话,仿佛一阵清烟似的,从完全沉默的修芬以及少女们的面前消失了。 就这样,失去了资格。 「搞什么鬼夏琪!」「开什么玩笑啊矮冬瓜老太婆!」「丢了船匠们的脸!」 招了夏琪的道而选她做代表的船匠同僚们,得知自己被彻底欺骗后简直怒火焚身。操起干活用的锤子和锯子猛地窜起身来,大有一番只要抓到她就会碎尸万段的气势。 话说那个夏琪呀,早就已经遁入云雾、不知所踪,想抓也抓不到了。 虽然碰到了一些意外,不过在司仪的努力以及逐渐冲上头的酒兴的影响下,赤道祭仍在顺利的进行着。 甲板员的代表,双胞胎阿莉娜o基德与玛莉娜o基德表演的是『灵魂分离』『瞬间移动』之类的、当姐妹同时登场的时候就已经毫无秘密可言的魔术。炮手的代表温o斯普林克舍身表演的特技『人间炮弹』受到了观众们热烈的好评,也给海神大人留下了一些深刻的印象(烧焦了……) 「至此,甲板o主计o炮术o船匠四大部署的代表们已经全部表演完毕,终于轮到最后一位候补登场了!苍官及修业生的代表,当然就是这个孩子啦!」 罗宾的叫声,带给修芬无限恐怖的预感。 最终,预感变为了现实。 「参赛者第五位!仅用三个月就从一介偷渡客变身为苍尉修业生的Girl,傲慢不逊的公主型角色,『妾身之物是妾身的,汝之物也是妾身的,世上的一切都是妾身的!』法———牡o卡斯特莉————————!!」 「嚯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 尾巴拖地超长的大喊。 这一声大叫,与声音的主人一同从天而降。 「是鸟!」「是臼炮弹!」「不,是笨蛋!」 指着从主桅的桅顶横桁上一跃而下的苍眼蓝发的小公主,少女们发出悲鸣。 『危、危险!!』 看到法牡从15米高的地方跳下,修芬吓得都快休克了,而她却抓住了互相交错的防止摔落的绳索和支索,以人类无法想象的轻快动作,「嘿呀!」一声落在舞台上。 同时,罗宾也进行了解说: 「哇噢~这可真令人惊叹!看到小法牡这番压轴戏般的可爱、华丽的登场英姿,连海神大人的心都会扑咚扑咚乱跳吧!」 确实『扑咚扑咚』的。都快心脏麻痹了。 向着脸色铁青的修芬, 「好好看着,海神大人!迷倒在妾身的魅力之下吧!」 自信满满、站姿凛凛、大胆宣言的法牡,看上去确实比之前出场的少女们都要可爱。 她的衣着并不象其他的少女那样极其单薄甚至带上了一些微妙的艳色,而偏向于稳静。是正统派的。公主大人配上这样的打扮,总给人一种高贵的印象。 而且稍稍地,看上去比平时成熟了一点,似乎更有女生味了。 『怎、怎么回事呀……不过看着她而已,胸口、就会砰砰乱跳………好难受……』 修芬的左手捂住泳衣的胸部。脸色通红,无法直视法牡。而低下头的他却和脚边的拉亚四目相交,急忙又将视线撇了过去。『总觉得像在责备我似的』。 「那么,带着乐队上场的小法牡展示的是『舞』,也就是那个意思喽?是想表演舞蹈吧?」 「恩!为了今时今日,妾身一直在秘密地修炼!」 法牡望向不经意间已经站到身后的人们: 「诸位!准备好了吗!?」 「耶~!」 嗒嗒~ 赛内卡拨了一下吉他。 由伊希斯o瓦伦丁牵头的修业生们都拿着各式乐器准备就绪,就连艾莉尔副长也勉强地架起小提琴。 「开始喽!音乐,起!」 于是,『舞』开始了。 不愧是苦练过的成果,法牡的舞蹈非常美丽。再加上乐队的伴奏,很快便赢得了观客们的掌声。 『不过,对于法牡而言似乎太过稳重了吧……?』 想着想着,乐曲却在不经意之间变换了调子。 与刚刚的曲子截然不同,是一首含有些成人韵味的BGM。 同时,法牡的舞蹈也起了变化。要说变在哪里的话……该怎么说呢,有种粘粘糊糊的感觉。 『应该、绝对,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修芬的不安膨胀到了极限。就在这时, 「嘿~呀~!」 似乎有什么东西与声音一起飞了起来。 是裙子!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弄清事态的修芬,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愕然。 别的少女们也是如此,保持着鼓掌的姿势华丽地凝固了。不过也难怪。毕竟这是——— 「……脱衣舞啊……」 凝固住的某位少女喃喃地自语。 看到本国的公主大人竟然像娼妇一样疯狂热舞的观众席,冷了场。但是法牡气势十足的脱衣秀完全没有停下的势头。劲舞的同时解开衣钮和扣带,仿佛剥洋葱一般将衣服层层剥下。 好不容易从虚脱状态下恢复的修芬,向司仪罗宾求助。 「罗、罗宾!快点阻止她———」 是不可能的了。 比起一日三餐和水酒更喜欢可爱女生的金发少女,早就把司仪的工作抛到九霄云外、挤到最前排去了。丢出来的袜子被她攥在手里回来甩动,还一个劲地喊着「好哎~再来再来~」,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那个变态……!」 极其难得的,修芬对同伴骂出了脏话。 此时此刻,只剩下内衣和几件装饰品的法牡正像猫一样趴在地上、伸出爪子,摆出挑逗的姿势。为了挑逗客人而妖艳地扭动腰部、躺卧、劈腿。张开的双腿又相互交叉,还发出「安啊——」「喔恩——」之类的非常生硬的娇声。 可以打赌,她绝对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怕是听了谁的话:「这样做肯定受欢迎!」「真的一级棒哎!」。完全不明所以却受到吹捧的她,兴奋之下便信以为真了吧。 而这一切的元凶八成就是——— 「那个人了……!」 啦啦伦~ 赛内卡正堆着满面的笑容弹奏着吉他。毫无疑问,『说服』法牡的人就是她。 旋律愈加激烈,预示着高潮的临近。法牡的舞蹈也愈加激烈,观众们半绝望地拍手喝彩。修芬虽然用双手捂住眼睛「不、不可以看的!」,可最终还是选择了从指缝间窥视。究竟会做到哪一步?脱到什么程度才会住手?最前排的罗宾大叫「全部脱光———!!」,而法牡像是回应她似的将手指伸向了内裤。 就在这一瞬间,船体大幅地摇晃。 Ⅵ 「怎么回事!?」「敌袭吗!?」「搁浅了么!?」 因突变而乱做一团的露天甲板。 「大家冷静一点!」 将慌乱的少女们遏止的,是司仪罗宾。她手握抛出来的过膝袜,一本正经地说道: 「应该是鲸鱼吧。我想,它是被欢快的气氛吸引而靠得太近了。」 鲸鱼是很通人性的生物。 听到歌声时,时常会一起叫出声来,甚至会在船只的附近来回跳跃。 贴的太近而撞上船身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 「啥米嘛……」「原来是鲸鱼啊……」「吓了我一跳呢。」少女们浮现出安心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接着,准备重新开始祭典———时, 「安静!」 赛内卡突然下达命令,少女们再次僵住了。 『怎么了?』 修芬也坐在宝座上盯着赛内卡。 似乎,她正在倾听着什么。 于是跟着她一起聆听。 『……这是?』 的确,是有某种声响。哗啦哗啦的……仿佛瀑布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终于,当修芬察觉到声音源自脚下时,赛内卡已经睁开双眼大声叫道: 「船工长!」 而话音未落,赛希尔o海思塔船工长已经抓住洋装的裙摆向船内飞奔而去。 当她再次出现在露天甲板上的时候,从头到脚已经湿了个遍。 「船首舱浸水!水不断地灌进来!」 她的报告给了全员当头一棒,不过,她本身的样子却更有力地阐述了一个严重的事实。 船只正在下沉的事实。 「副长!」 赛内卡将上衣和吉他一起向诺可洛丝抛去。 「把链泵架在两舷上!哈莫尼水手长,立刻起锚!离底后暂时维持停船状态!」 「遵命,长官!好了各位,准备起锚喽!绞盘就位!」 水手长吹响了号笛。而艾莉尔副长,也早已带领一小队人马钻进了船舱。 祭典时的喧嚣已经不在。 少女们都穿着洋装在甲板上来回奔波。抱着绞盘棒的少女们将棒子插入圆桌状的绞盘的外沿,并用绳索固定。为了打号子,有一位少女跳上了桌面,开始吹响横笛。 「起锚准备,支撑索、起!」 「起锚滑车索、起!」 「支撑索、放!」 「起锚滑车索、放!」 「收锚滑车索、起!」 依照层层的指示,升帆作业开始了。 这当中, 『啊……厄………』 惟独修芬一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地坐在宝座上望着杀气腾腾的甲板。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留意修芬了。 大家都埋没在各自的工作中,拼死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有没有什么,我也能做的事情……?』 被少女们彻底遗忘的少年慌忙地左顾右盼,可惜能给出建议的人、周围一个都没有。 原本站在身边的罗宾和艾莲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站在附近的只剩下了拉亚。 而拉亚,也穿着侍女的衣服紧握舵轮。 虽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不过很明显的、她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船只的动向。这样的气氛下实在无法向她开口。 碰巧就在这时, 「闪开闪开!滑车来了!哎哎、挡到路啦!」 将巨大的大型单滑车扛在肩上的法牡,仅仅穿着一条内裤就从眼前跑过去了。 「法牡!」 修芬不禁从王位上站起来叫道。 「有没有……我也能做的事情吗!?」 法牡的话,心许会给自己一些工作的。 法牡的话,应该需要自己的。 怀着满心期待的他——— 「没有!太危险了,不准站起来!乖乖坐下!」 「……!」 被一口回绝。修芬的胸口感受到剧烈的痛楚。 长久以来的疏远感。 想做而做不了的焦躁感。 遭受数倍打击的修芬,恍惚地定立在了原地。 而法牡,也决然地将修芬抛在身后,扛着滑车继续向船首跑去。 简直像是在说:修芬是个不值一提、一事无成的废物。 『……不』 默默地坐回小道具的宝座上,修芬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事实上,我就是个废物……』 印在眼中的是,在各自的职场奋战的少女们的身影。 她们,才是与这幅名为『烈马号』的拼图完全匹配的碎片。而这盒拼图里,只有自己……毫无容身之地。 『至少……不能成为大家的累赘』 修芬低下头,膝盖上的双拳被攥地紧紧、紧紧。 「情况如何!?」 来到船首舱的赛内卡,一开口就这样叫道。 其实,现状已经问都不用问了。船首舱几乎完全浸没在水中,本该在此的船匠们也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在水下奋战,脱下来的洋装则如莲花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灰常糟糕!」 船工长从水底浮出后叫道。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像极了一只小型的海坊主。 「呼噗!上、上次破掉的地方,又重新裂成了大洞!呜噗!就、就是,出塞伦港时被敌人撞破的地方!咳咳!」 「堵得住么?」 「呵噗!破、破洞太大了……咳哈噗!而、而且位置也很蹩脚,哦噗,没办法完全堵住!说实话,啊咳咳,能、能不让洞口继续扩大就是极、极、极限了!咳噗,得进船坞。如果不行,至少也得找个地方倾船修理咳咳噗、咳咳咳噗…………」 「知道了!总之尽力抢修!」 赛内卡说罢,一边为船工长祈求平安、一边向上方走去。 下层甲板内,链泵的架设工作已经完毕,会计的少女们正在执行严酷的排水任务。 三班交替、轮流作业,转动链带将污水吐出船外。 『已经开始排水了么……这样一来船工长也会轻松一点吧。』 确认水泵运作无误,赛内卡当场「喔哈!大点声啦!」为部下打气,接着拍了拍抽泵的弥扎兹主计长、等她转身。 「咋了!?」 粗鲁地转过身的主计长身高有180cm多。 她是船上唯一高过赛内卡的人。不知何故,主计系的人发育的都很棒。 赛内卡压低了声音: 「……做好丢弃物资的准备。先从水开始,接着是食物。」 「……情况这么糟?」 「还不确定。先用防水帆布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啦。可能的话我也不想出此下策,不过火烧到眉毛,没办法了。」 「水就算了,连食物都仍不扯大了?这附近可没啥米可以补给的港口哎。」 「反正都得倾船修理。找个好一点的无人岛登陆,在岛上抓些海龟和鱼就行了。野外筹集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 「嘛、也是……」 「那么,拜托你啦。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是」 主计长微微地点头。察觉到两人密会的少女们,正用泛着好奇心的目光盯着她们。不过现在,还未到需要将真相告诉她们的地步。 将抽泵的会计们抛在身后,赛内卡向上层甲板走去。 途中行至楼梯附近时,忽然被人超了过去。 「火药,借过!」 带着神经质般的声音与气色糟糕的侧脸的是托里斯林炮术长。 在帆布制的围裙里将装火药的袋子塞到塞不下为止,她像工蚁一样拼命将火药从弹药库搬出。 『精确的判断』 弹药库位于最下层甲板的船首部,也就是船首舱的正上方。如果浸水还将继续的话,那里被淹没的可能性非常高。 而火药一旦沾了水,即使放在太阳下重新晾干,哑炮的概率也高的恐怖。带上战场根本就是一堆废渣。 『这家伙的工作看来用不着操心呢。』 没必要叫住她了,赛内卡继续向上方走去。 回到露天甲板时,起锚工作已经完毕,船只正保持暂时停船的状态。只要命令一出,立刻就能起航,类似于所谓的空转。 「船长」 水手长跑过来报告: 「本舰现在,船首帆、前桅中帆及上桅帆、主桅中帆、尾纵帆全部展开,主桅中帆逆帆、船舰完全停止。」 「做的好」 水手长啪地绽出笑容,低下头去脸涨的通红。 她醉心于赛内卡,被赛内卡赞许就是她无上的喜悦。或许有点女女的倾向吧。 而尽知一切的赛内卡,轻轻抚弄着水手长的卷发、贴近她的耳边细语。 「不好意思,希望你能再为我做一件事。去准备防水帆布。至于用处……你明白的吧?」 「是、是的,长官!没问题长官!超~乐意的说!」 嘭!脸蛋红到快要升天似的水手长喊道: 「罗宾!去帆具舱里把防水帆布拿来!现在立刻马上!10秒以内!敢多用一秒要你好看!?」 「是,大姐!玛莉娜、阿莉娜,还有科琳,跟我来!奈梅莉亚,这里就交给你了!」 在前桅桅楼上待命的罗宾沿着后支索滑下。 「罗宾o阿克提卡」 赛内卡抓住了着地的她的胳膊, 「……呆会儿到海图室来。尽快。」 罗宾无言的点了点头,向船舱内跑去。 把船首处的工作交给水手长后,赛内卡经由侧舷通道来到船尾甲板。 『喔~呀喔呀喔呀?』 船尾甲板上,是由手握舵轮的拉亚、双手抱臂监督工作的艾莉尔、以及坐在王位上的修芬组成的奇妙三人组。 「船长」 副长向前迈出一步的同时、敬礼。 「抽泵作业进展顺利。监督的工作已经交给主计长。」 「辛苦你了,我已经确认过情况。拉亚,舵打到什么位置了?」 「正-中-」 「转到下风舵。船首还在作业,暂时还动不了。」 「是-」 拉亚『咕噜咕噜』地将舵轮转向上风处。 「请问……」 「恩?怎么啦、修喵?」 听到唯唯诺诺的声音,赛内卡放松表情看向修芬。 一位坐在宝座上蜷缩着身体,不安地仰视着对方的绝世美少年。 仅仅存在就能消解船员们的不满、激发出其干劲的这位少年,对赛内卡而言是比等量的钻石更加贵重的宝物。 就拿现在的危机来说,少女们之所以会如此拼命,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不过更多的却是为了保护修芬吧。 一艘船,就是一个家族。 而保护家族中的男子,可谓是亚拉米斯人的本能。 『而且对象又是异国的王子,超卡哇伊、剑术也超群。『为了这孩子、死而无憾了』有这种想法的女孩可不只10个、20个而已……」 所以其实,他只需要坐在这里露出一副不安的表情『请保护我啦』,就已经足够了———但是, 「请问……有、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如果,船首的工作还需要人手的话———」 「是呢……」 赛内卡稍稍做出了思索的样子: 「接下来的工作有点儿复杂耶。能交给新人做的几乎没有啦。」 「是么……」 沮丧的、修芬。 『喔噢噢噢噢噢噢噢,太口爱鸟!?』 被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无穷魅力迷的心神荡漾,不过赛内卡并未因此而迷失了自己的判断力。 眼前的少年的确可爱。 可爱……但是,技术上却是个门外汉。是定员外的陆地之人。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他是不可能的。 『……不过嘛,也有别的用途呢』 赛内卡露温柔的微笑: 「不用那么失望啦。话说嘛,那个、抽泵的工作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是吧副长?」 「哎!?啊、是的。应该吧……」 和赛内卡一样神情恍惚的艾莉尔,猛地从梦中惊醒、慌忙地点头。 修芬的脸上立刻泛出了光辉。 「真的么!?真有我能做的工作么!?」 「恩。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活儿啦。不过对体力有点苛求。」 工作的内容和排浆帆船的划手性质相同。 跟着号子不停的转动操纵秆,如此而已。 不需要窍门、不需要技术,但是维持士气却异常的困难。时间一久,翘班者频出,是一件很令指挥者头痛的工作。 可修芬一旦加入的话,大家会为了表现自己而争相往前冲。这一点无庸置疑。 『让修喵为大家所不为,而有了修喵的带头,船员们也一定会心甘情愿地跟着做的……这可比用惩罚和鞭打威吓更加有效万倍呀。』 越发地觉得自己拣到了宝贝的赛内卡心满意足,而那个被拣到的宝贝,表情像似缠着主人的小狗狗: 「话说、船长。关于刚才提到的、船首的作业……」 「恩?啊~要用防水帆布、一种不会透水的帆布将船体包裹起来。有点类似于紧身衣吧,就像那样从外侧把破洞堵住。」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浸水就可以止住了呢!」 「应急措施罢了。好了———」 赛内卡看向艾莉尔: 「副长。你继续在这里指挥全舰。我要去海图室研究今后的动向。我会尽快回来的。」 「是,船长」 在副长的敬礼与修芬的视线及拉亚的面无表情的目送下,赛内卡由后舱口回到了船舱内。 海图室的门被推开,罗宾已经在此等候了。 「船长」 「不用多礼。来看海图吧。」 对着准备敬礼的罗宾这么说道,赛内卡指了指钉在桌上的海图。 「船只现在的位置是这里。这应该是连几海里的误差都不存在的精确数据。昨天还详细地做了天测、用航位推测法算出的结果进行了核对。而今天又是赤道祭、从昨晚开始就没动过一步了。」 「是的,船长」 「所以……啦。罗宾,把你叫过来、是期望能有个打破现状的提案。」 与同年代的苍官相比,赛内卡所参与的各种规模的战役都多得多。她也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冒险。 不过由于军人这个职业的特殊性,活动范围几乎被限制在了阿塔兰特海与大内海、以及北黎古德海内。 因为与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之间的战争,其主战场就是这些地区。 「所以我呀,对于极东海域的情形几乎一窍不通。相比之下,我认为跟着老家的商船队航海已久的你,应该能从同族的前人们那里听到些什么吧。我开门见山的问了,要在这附近倾船修理的话,哪里最适合?」 「爱卡崔亚尔岛」 当即作答。 「爱卡崔亚尔岛的北面。海图上虽然没有标注,不过听老家的曾祖母说,40年前她们曾在那个岛屿上倾船修理过,是座较大的火山岛。绝壁与暗礁密布,而北侧似乎有可供修理的沙滨。是无人岛、水和食物也很丰富,如果太太的……曾祖母的消息可靠的话,那座岛就在100海里以内。」 「太完美了」 离自身的距离很近,既能修理还能补充水和食物。 而且又是无人岛,完全不必担心蔓延在这块地区的食人族的侵扰。再加上暗礁横行,别国的船只也无从靠近。 罗宾熟练的操起海图规,将岛的大致方位、以及依照现在的风况要用多久时间才能抵达,完美的标注出来。 「允许我再提一次吧……」 赛内卡感慨万千地从海图前抬起头: 「想不想做苍尉修业生呢?以你的才能,苍尉任职考试可以轻松过关的,在现今的形势下,我想你很快就可以统领一舰的吧?」 「感谢您的好意……」 「果然还是,没有兴趣么」 其实赛内卡以前就和罗宾谈过一次。 不过罗宾以『兵役结束后想回老家的商船队』为由,拒绝了晋升的提议。 这次恐怕也会拿出相同的理由吧——— 「不是哦」 意外的,罗宾金色的头顶居然横向摆动。 「最近有点儿觉得,其实留在海军里也不错啦。不过嘛,不是以苍尉或者船长的身份……」 「以小妾妾的航海长或者水手长的身份,是么?」 「是的,长官!如果那孩子还留在海军……的话」 「呼~」 赛内卡有点扫兴似的耸了耸肩膀。 「嘛,如果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和我联络。我会尽量帮忙的。」 「谢啦~长官。」 于是,两人继续测算起航线。 目标,赤道线上的孤岛:爱卡崔亚尔。 全插图 第二钟欢迎光临无人岛 —Welcome to the desert island!— Ⅰ 发现那座岛屿的时候,差不多是船底破裂的两天之后了。 「那就是……爱卡崔亚尔……」 被没日没夜的抽泵工作耗的筋皮力竭的修芬,与同样被各自的工作耗的筋皮力竭的少女们一起,从侧舷向岛屿眺望。 「好多岛呀……还有海滩……森林……和山峦……」 修芬的声音会断断续续的,并非只是疲劳的缘故。 「……好漂亮啊……非常非常地……」 还含带了感慨。 位于下风处的那座岛屿简直称的上是『陆地上的乐园』,美得令人不禁失声。(PS:Fiddle's Green,水手的乐园) 「好棒呀。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登陆命令呢!?登陆命令还没下来吗!?」 艾莲看得出了神,法牡却显得很兴奋。拉亚似乎也被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住小岛、眼皮都不眨一下。 被防水帆布包裹住船体的『烈马号』,预定在岛屿的北侧、正好形成一座海湾的地方进行单锚停泊。 海湾的入口是陡峭的岸壁,两侧的海崖如门扉般威严耸立。 门扉之中,则是白皙的沙滩和郁郁葱葱的森林。 以及白色岩石的斜面裸露在外所形成的小山丘。岛屿周围的海面也惊人的清澈。 点缀在蓝水晶之海上的,洁白与碧绿的宝石。 那就是,爱卡崔亚尔。 于是——— 「诸位姐妹」 与罗宾一同搭乘舰长艇巡视完岛屿状况的赛内卡,在归舰的同时召集全员、宣布了今后的行动方针: 「从现在起,我们要登上那座岛」 喔喔~……激起了一阵无言的骚动。「住嘴!」在副长的警告之后,赛内卡继续说道: 「我相信,这两天里诸位姐妹已经倾尽了自己的全力,一定很累吧。不过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小会儿就行。本舰此刻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虽然防水帆布阻止了浸水的蔓延,可这毕竟只是应急措施。我们必须分秒必争地登上那座岛进行倾船修理。但是———」 此刻的银发船长并不象平时一般散漫,而是用面临战斗时的那种刀刃般锐利的眼神扫视周围。 「但是,在那座岛屿上……恐怖的敌人正等着我们!」 『敌人……?』 站在最前排的修芬听到这番话,紧张起来。 而周围的少女们,表情也同样蹦得紧紧。 「没错,敌人!这帮家伙正埋伏在那座岛、那片白色的沙滩之上!而我们的敌人,就是———」 赛内卡顿了一下,接着: 「就是………日晒!!」 握着拳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气氛降临了。 「…………日,晒……?」 修芬呆呆地重复着赛内卡的话。已经身心疲惫的他,此刻的表情仿佛在说『这算啥米呀』似的泄了气。 紧接着, 「傻瓜!」 「呀……!」 原以为赛内卡的手忽然闪了一下,可在下一瞬间,握在她手中的小瓶就射出了不明液体,修芬的脸蛋被黏液玷污了。 「这、这是什么……?白色的……好、好苦……」 恶……修芬用舌头将射进口中的液体舔了出来。带有黏性的白浊液体,沿着嘴角滴聚在手心之中。 近距离目击了这般冲击性景象的罗宾、兴奋地发出「呜喔!呜喔哦哦哦……!」的叫声。而赛内卡则指着岛屿义正言辞地说: 「不要小看日晒!好~好瞧瞧那座岛!白色的沙滩配上清澈透明的海水。还聚集了山丘反射来的阳光,整个海滩根本就是一张被放大镜聚焦的纸。不擦好防晒霜就贸然冲上去的话,肌肤会在瞬间内被烤成蛤蟆皮的!顺便说一下,我刚才喷在修喵脸上的白色液体就是主计系特制的防晒霜,人人有份。现在起两人一组,将身体无一余漏地涂抹干净吧~登陆作业就定在30分钟后开始。好了、主计长,开始分发防晒霜。」 「哦哦。小的们、给我站成一排。」 主计长将箱中的小瓶抛发给大家。 接到瓶子的少女们都各自找上要好的伙伴,为对方涂抹起身体。 脱掉衣服,把防晒霜挤在手心中、擦在对方的身上。 理所当然的,露天甲板上挤满了赤裸的少女。 『啊、啊哇……啊哇哇哇哇哇……』 修芬缩在露天甲板的角落里、低着红彤彤的脸。 虽然这艘船上的少女们经常会赤裸身体(毕竟一碰到雨天就会全裸),不过修芬仍有些不适应……再说,也没打算适应。 反观兴奋地涂抹着白色液体的少女们,仿佛在刻意地将自己的身体秀给修芬看似的。 而且顺利的话,还能亲手将白浊的液体擦在修芬柔嫩的肌肤上呢……但是, 「修!缩在角落里干什么!快过来!」 「啊……恩、是」 与修芬配对的、自然是法牡。 少女们露骨地「切……」了一声。没办法,只有这一点怎么都没辙。拣到修芬的就是法牡,而且人家还是公主。 「好—,先从汝开始!来来、快把衣服脱掉!举手万岁啦,万~岁~!」 「万、万岁~……」 转瞬间只剩下了一条内裤。雪白的肌肤反射着夏日阳光,光滑的皮肤宛如珍珠般闪亮。 在这肌肤上, 「嘿—呀!」 吧唧。 「哇……!好、好冰……」 「忍住!好了,要上喽!」 法牡吧嗒吧嗒地将防晒霜涂在修芬身上。 从前胸开始起,颈部、肩部、腋下、臂腕……白色的液体向着这些部位逐渐地蔓延。每当法牡细嫩的手指碰触到肚脐、侧腹等敏感部位时,都会冒出「呀~」「恩~……!」的声音。羞耻心染红了他的全身。 「啊~……!呼哎~……!呼、呼哈………布行……捏样……滑滑的、好多好多,擦、擦上来………!」 「说什么呢。不擦仔细的话会晒伤的。瞧,皮肤都红成这副样子了。这就是汝的皮肤经不住阳光的证据!」 「捏、捏个……不是阳光造成滴……捏是因微、孩羞………呀啊啊啊!」 「这个笨蛋呀!不要动不动就闹腾啦!啊、喂!不要背过去蜷成一团啦!属乌龟的吗,汝!」 发自法牡的呐喊。可突然,她哗啦一下脱掉了上衣。 接着、在自己薄薄的胸部上挤满了液体——— 「要上喽!嘿呀~!」 贴~。 「哎……?等、啊……咦、咦耶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从后背传来的触感、重量、以及柔嫩的感觉,令修芬愕然了。 法牡不是用手……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在为我擦吗!? 「不、不行!法牡!这、这样绝对不行!」 「为什么啊?这样做汝和妾身都可以一起涂啦!身体摩擦两倍速!革命性的新方法哎!」 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情的小公主,像在说「妾身的想法很厉害吧?」似的,用自豪的口吻断言道。 「比起这个,喂哎,快点转过来啊!只擦后背的话,一辈子都擦不完的啦!」 法牡的胸部在修芬的后背上滋滋地来回摩擦。而每一次摩擦,粘稠的液体都会发出『噗嗒……啪嗒……』的湿漉漉的声音。 做到这一步,周围的少女们也不由得哑然失声。除了咬着手指羡慕地望着、很明显自己也想加入的罗宾外,所有的人都觉得法牡的行为「太过分了」……显得很失望。 不过,视线仍钉在她俩的身上。 『好、好想死………要死了……!』 羞耻心、加上羞耻心、再加上羞耻心,再再加上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的感情,修芬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 『不过或许……也有点儿、非常的…………不错……吧』 而那个『非常不错吧』的行为,却突然被旁人打断了。 「这、这群笨蛋!竟然在神圣的甲板上做、做、做这种令人羡……丢脸的事!」 船尾甲板上飞奔而出的副长把法牡从修芬身上剥离,还满脸通红的命令:「穿衣服!快!两个人都给我穿上!」 法牡还小声地抱怨了几句,遵从了命令。 修芬却被安心与遗憾这两种矛盾的感情所困扰。不过还是松了口气,迅速地穿好衣服。 接着, 「对、对了法牡……关于船底的修理,那……该咋米做捏?」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而牵出些别的话题。可过度的刺激却导致他的话尾有些奇怪,而且还咬到了舌头。 法牡在自己的脸上涂好了防晒霜: 「恩?当然是倾船修理了。」 「倾-船-……修-理-?」 从两天前起就时不时听到的这个词汇,此时的修芬仍不明白它的意思。 从字面上理解的话,就是先推倒船、再进行修理…… 「但、但是,究竟要怎么做呢?漏洞是在船底吧?既然无法从内部堵上的话,那就只能从外部潜进海里了……」 「不。还有一个方法。」 「还有?」 「恩」 法牡的嘴角微微一撇,海蓝的眼睛闪耀着光辉: 「把船拖上岸。」 Ⅱ 登陆,会成为修芬的阅历中最严酷的一项工作。 不过这也没办法。 毕竟,少女们即将进行的作业是:『用人力将整艘船拉上沙滩并放倒』。 「开玩笑的吧!?」 「是真的」 即使又从赛内卡那里听说了一遍作业的流程,可他、仍然难以置信。 虽说『烈马号』是艘小型舰,却仍有570吨的重量。 「想把那样的庞然大物拉上岸去……究、究竟该怎么做?」 「200多的人力,加上潮汐的推力、配合杠杆和滑轮———啦。亚拉米斯海军没有办不到的事哟~」 赛内卡说罢,将船缓缓地驶向岛屿。 烈马号一边测算着海底的深度、一边谨慎地侵入港湾之内。门扉般的悬崖从两侧俯视着少女们。 清澈见底的海水,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非常浅。 海底的大部分都是白皙的沙滩,可仍有不少白化的珊瑚礁散布在各处。 说到珊瑚礁,很多人都会联想到美丽柔和的宝石,事实上并非如此。 特别是表面的珊瑚虫死绝后石灰化的那种,宛如利剑一般锋利。顷刻间就能将船底刺成筛子,危险度极高。 在这种地方搁浅的话一切都完了。正在悬挂着船首锚的吊锚架边站着的少女们做好了随时抛锚的准备、神情紧张地等待着命令。而站在船首投铅台上的罗宾也表情慎重的将铅锤投进海中。 「水深、七浔……水深、五浔…………水深、三浔半!水深、三浔!三浔了,船长!」 「好!停船!前桅中帆打上逆帆!左舷副锚,抛锚!」 赛内卡将船停住以后: 「副长,我带着船匠们先上岸。船上的指挥就交给你了。」 「是,长官」 于是,登陆作业开始了。 烈马号在港湾内抛锚后,将她拉上沙滩并倾倒,再对船底进行修理就是这项作业的最终目的……不过事实上,事前的准备工作也相当繁重。 首先,得减少船只的重量。 「炮术长,把火炮全部卸出去,配置在港湾的入口!」 「是,长官」 遵从副长的命令,炮术长带领着部下的炮手、协同驾驶着小船的甲板员们一起,将重量约为两吨/门的大炮全部运出船舰。 仅仅积载一门炮,六只舰载艇中除了大艇以外,每一只的吃水都漫到了船体的边缘。 少女们怀着对沉没的恐惧将大炮一门门地运上岛屿,依从炮术长的指示,架设在海湾入口处的陡峭的海崖上。 「这里摆两门,还有……那里也摆上一门。啊~很好很好。太棒了。这炮阵实在太美啦~好萌~」 炮术长确认过海湾的地形,依据自己的兴趣……不,是依据炮术专家的经验,布置出迎击敌人时最具效果的炮台阵。 这样的作业持续了24次、也就是大炮的门数之后,又将火药、炮弹和火枪等等全部运了出去。接着就轮到以主计系为主的船舱物资的搬运工作了。 「喂喂,臭小子们———!敢把桶弄湿的话,俺可饶不了你们———!」 主计长本人也背着40kg重的小麦袋,酷似一个奴隶监工,对部下的少女们连踢带打又带骂的。 而在这片沙滩上,有着阻碍她们工作的生物。 海豹。 显然没有习惯人类的这些生物们一见到人就躲的远远,同时又对眼前这些如从天降的双足生物们饶有兴趣。 鱼鳍似的前足啪嗒啪嗒的扑腾,看到对方正在卸货便急忙跑过去,在人类的脚下穿来穿去,头部还在蹭在腿上「呜呜、呜呜」地撒娇。 「「好可爱啊—————」」 这些很通人性的生物,少女们起初是非常欢迎的……不过很快就觉得讨厌了。 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还摆着一副央求的表情「来玩吗?」。我们都忙得快死了,你居然还在沙滩上倒头就睡,火大。 「而且臭的要命!」 暴脾气的主计长毫不留情地赏了缠在身边的海豹一顿暴踢,招来了喜爱动物的女生们的不满。 继物资之后,要搬运的是备用帆、桅杆等资材。 这些都是甲板员的工作。 「留心脚下———!」 在列队的部下面前,穿着夹了铁板的安全靴的水手长大叫。 「鞋带系紧,当心头顶!安全第一,速度为本!」 水手长单手拿着喇叭喊出号令。全长有300米、直径有30公分的锚链,以及重量不下5吨的备用锚等等,都依靠滑车装载到舰载艇上。 就在船上进行着各种搬运工作的同时,岸上也在赛内卡的指挥下,以船匠为主力、全力建造着船员们的住所。 「最少得一周,视情况也可能逗留上一个月。反正都得呆上一段时间,不如住得舒适一些吧?」 「一点儿都不错!」 完全赞同赛内卡观点的船工长利用岛上原生的椰树等木材,为苍官搭建帆布帐篷、为水手建造用椰树叶盖顶的小屋。 最后在周围安上栅栏,小型要塞般的住所就此完成。 「这还真不赖呢。就叫做『烈马圈』吧」 看到居所的落成而欣喜的赛内卡,提笔特书了一块牌子插在门口。 将已经从船上卸下的物资搬进居住区内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仿佛蚂蚁搬家似的,少女们成列的将物资从海岸边运送到居住区里。 于是,傍晚渐近。当大到惊人的红日向着西方倾斜之时, 「船长!」 在船上工作的副长朝向岸边叫道: 「物资全部卸载完毕!请问继续进行倾船作业么!?」 「就这么办、副长!海潮一旦改变事情就麻烦了,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内完成!」 工程,终于进入了高潮。 掏成空船减轻了上百吨重量的『烈马号』,桅杆上被安装了无数的滑轮及绳索,借助已经运上岸边的备用锚和绞盘、以及原生的巨木,将整个船体向沙滩上拖拽。 「给我拉!使劲地拉———!!」 「「Two,Six,Hea—————————ve!!」」 赛内卡带头拉拽绳索。近200位少女齐心协力、要将巨大的船体拖出水面,横倒在沙滩上。 一副异样的景象。 为了悬浮在海面上而制造出的物体,却被少女们亲手『登陆』了。 将停在浅滩的沙滨上的『烈马号』谨慎地、缓慢地倾倒,需要花费相当大的劳力和时间。所以当船工长率领船匠们用原木支撑侧倒的船体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 不过,工程仍未结束。 漫天闪烁的星斗、照亮大海的夜光虫、森林里飘荡的无数萤火虫,已经赠予了足够的光明。 「船长……船只的固定作业,顺利完工的说……累死人的说……」 「谢谢」 赛内卡对着疲惫不堪、连话也变少了的船工长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检查一下。副长,你也同行。」 「是,长官」 船长、副长与船工长一同乘着木筏绕着船体划动。而在她们确认完船体已被彻底固定好之前,留在沙滩上的少女们,只能茫然自失地呆望着。 登陆作业所用掉的时间,已经有20个小时了。 一分一秒毫无间断、持续工作着的少女们已经筋皮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辛苦大家了。作业至此已经全部结束。好好休息到明天中午吧。」 就在回到岸边的赛内卡宣布结束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在沙滩上瘫成了一个『大』字,连饥饿都抛在了脑后、倒头就睡。 Ⅲ 炎热的暑气将他唤醒。 「恩………好……热啊……」 缓缓睁开了眼睛,修芬发觉自己正躺在树阴之下。 昨晚应该睡在海边才对,看样子是有人在沉睡期间将自己带了过来。柔软的草坪宛如床铺一般。 看到太阳已经升起,他、又一次合上了眼睛。 『……昨天……好累呀………』 其实说真的,这三天一直都在透支体力。情况已经危急到不得不连修芬都用上了。 『不过……和大家一起工作,也很快乐呢……』 体味着这份曾经无法获得的满足感,修芬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可突然,有谁『咚』地一下骑在了他身上。 『法牡?还是罗宾……?』 是海豹。 「呜哇!」 慌忙地支起上半身。 而趴在胸口上的海豹,也骨碌骨碌地滚落到草地上。 这、还是一只小宝宝。前鳍啪啪地拍动,使出全力想再一次攀爬到修芬身上。 修芬噗嗤一笑,将翻滚在地的海豹双手抱起『飞呀~飞呀~』 「你,很好奇人类么?」 呜~ 「想和我一起玩?」 呜~ 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修芬的脸。柔软的胎毛像玩偶一样柔顺。 修芬把它紧紧抱住,高兴地将脸蛋蹭了上去。 『好可爱呀』 不过中午就快到了,可不能再在这里躺着。 「晚上再陪你玩吧。先忍耐一下,好么?」 说着,修芬将海豹留在树阴下径自向海边走去。 呜~寂寞的声音目送着他远去。 修芬可不会想到。 此时没将海豹一起带走……会成为之后一场大骚动的间接导火索。 纯白的沙滨,并没有想象中的酷热。 因为昨晚的工作而赤着脚的修芬缓步走在海边的沙滩上,打上岸来的波浪浸没了他的脚跟。透明的海水,将舒适的感觉带给了燥热的皮肤。 两侧的悬崖挡住了外侧的海流,港湾中的波浪非常平静。 钴蓝色的海面上拂来的海风妩弄着修芬的长发,海鸟们也颇有兴趣地向他靠近。 『好舒服的风呀……海水也很温和,很舒服呢』 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修芬沿着湿漉漉的沙滩向『烈马号』倾倒的方位走去。 于是, 「海神大人~!修大人~!这里这里~」 寻着嗲嗲的懒猫叫声转过头去,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只胸前吊着一对巨大诱饵的肉食性野兽。 是不可能的, 「丝、丝塔洛贝莉……」 「嗨~~」 『噗哟~啪哟~』胸部的脂肪(特大号)肆无忌惮地乱蹦,还不住地挥手的是在赤道祭上一举成名的丝塔洛贝莉·艾薇。 『说起来,赤道祭最后能不了了之………真是太幸运了』 「来嘛来嘛过来嘛~呐、我们快走吧?丝塔洛贝莉有一个非常棒的地方想带·你·去·呢」 说着说着、就跑到修芬身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夹在侧乳边,就这样拉着他前进。 「别、丝塔洛贝莉。我自己能走的……」 根本听不进去。「恩哼~哼~」哼着似乎有些跑调的小曲,蹦着步子将修芬带向某处的丝塔洛贝莉,简直就是只妖精。巨乳的妖精。 『真、真没办法……』 眼前的这号人物与赛内卡和罗宾完全不同,纯属天然系,是修芬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虽然方向性不同,却与法牡很类似。会以100%的善意为原点而把对方整的很惨,搞得修芬很被动。 「丝塔洛贝莉……究竟……想带我去哪儿呢?」 「这·里」 两人所抵达的地方是: 「……食堂?」 来着。 在备用的大帆所搭建成的帐篷底下,排列着许多由石头和木头所拼成的简易餐桌。 大帐篷的旁边还搭建了临时的灶台,数名忙碌的少女正在与锅和平底锅战斗。主计长的怒吼声、热油的噼啪声、以及某种烧烤的香味四处飘散。 「可是,昨天明明没有这些设施的呀……」 「是丝塔洛贝莉们呀~早早起床做出来的呢。赶在肚子空空的大家醒来之前~」 修芬羞红了脸。自己躺在树下休息时,主计系的少女们仍在片刻不停地辛苦工作。 「是么……对不起,我没来帮忙……」 「没关系的啦。这原本就是我们的工作嘛。」 这句话,是戴着三角巾、穿着围裙的艾莲说的。 「贵安、小修修。早餐已经做好喽~虽然呀,已经快到中午了。」 「贵安、艾莲。好香的味道呀。」 「很香吧?今天搜罗到很多新鲜的蛋,来尝尝满蛋全席吧。」 「蛋?什么蛋呀?」 艾莲指着沙滩的远方: 「沿着这个方向走小一段路程会有一处岩场,那里住着许多样子恶心的海鸟。是笨鸟(信天翁)来着。而它们的蛋呀,全部都堆在岩石上面、多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的场景呢。不过嘛、托它们的福用不着为食物发愁了。」 「太好了呢~」 『晃动~』着跟腔的丝塔洛贝莉。 照她们的话来看,这座岛应该就是『正解』了。 「而且,海里似乎也有不少鱼贝呢。所以怎么吃都没问题的。放开肚皮吃个够吧~」 「恩!我开动了!」 桌子上成排的鸟蛋料理接连的被修芬扫荡干净。昨晚什么东西都没吃,现在有多少都能吞的下去。 后来法牡和罗宾也来了,将准备好的料理如狼似虎地贪咽。 又将餐后端上来的松软的薄饼、配着从椰果里汲取的汁水喝下后,少女们揉了揉鼓鼓的肚皮离开了食堂。 工作,开始了。 「各班迅速到倾船场所集合!跑步前进!」 正午、准时准点,副长的号令传遍了海边。 「班长点名!报告!最慢的班级减扣自由时间!快!」 在『烈马号』的甲板接点处尽可能整齐地列队完毕后,副长向前迈出一步: 「船长。全员集合完毕。」 「很好、副长。继续继续~」 独自坐在遮阳伞下的赛内卡『咻咻~』地吮吸过由诺可洛丝准备的椰子汁后,快活地摆了摆手。泳装+草帽+凉鞋,她已经完全进入了渡假模式。 「……现在开始,宣布任务的分配。」 艾莉尔副长漂亮的额头上暴出了青筋。 「船匠系集中修补破洞,负责船体的修理工作。责任苍官是海思塔船工长」 「喔喔」 「主计系负责水和食料的筹集、以及晚餐的准备工作。责任苍官是史密瑟斯主计长」 「好滴」 「炮术系负责瞭望与警备。另外,抽出一队人马进行岛内的探索工作。警备的责任苍官是托里斯林炮术长,探索的责任苍官是瓦伦丁首席苍尉修业生。」 「包在我身上」「遵从您的命令」 「甲板员分成两班。第一班由船首楼要员与船尾甲板要员、及各桅楼手为中心组成,去森林里砍伐资材。责任苍官是哈莫尼水手长。」 『呜厄』……一声痛苦的呻吟。是罗宾发出来的。她是前桅桅楼班长,因此划在了第一组。 另外,舵手的拉亚也在这一组里。她依然摆着一副琢磨不透的表情,望着天空中扩散开来的积雨云。 「第二班以中央甲板要员为主,负责船底的清扫工作。责任苍官由我担任。以上。各部署立即散开执行任务!」 「遵命,长官。」 一齐敬礼之后,少女们四散而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其中,只有修芬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呆在船上已经快一个月了,仍没有固定配属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难不成,又会被说『不许你工作!』了吗……?』 修芬无地自容、尴尬的站着。就在这时,艾莉尔副长开口了: 「修·澳珊。你编到我的班上。」 「哎?」 「清扫船底。怎么、有意见吗?」 「啊……没、没有!我会努力的!」 修芬兴奋地敬礼。 『副长她,还记得我想要增加工作的事呢!』 多么好的人啊。 这个人果然很伟大———修芬抱以尊敬的目光。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却让副长的脸红了起来。 「哼!等、等一下就算你反悔也来不及了哦!」 丢下这句话之后,匆匆地向船舰的方向走去。 『……我做了什么令她生气的事么?』 修芬纳闷地歪着脑袋。不过很快就整理好思绪,向着倾船的场所奔跑。 身体与心灵,都像插了翅膀一般轻盈。 Ⅳ 横倒在岸边的烈马号,看上去比浮在海中的时候要大上许多。 就好像一只巨大的鱼类(金枪鱼什么的)被海浪打上了岸边。 船长和船工长站在上方的船体侧面上, 「备用的资材和铜板———」 「所需沥青的量———」 「最少也要十天———」 「嘛、慢慢来吧———」 讨论着破损的问题。 「好大……」 划着小筏从侧面瞻仰了『烈马号』掀起的船底,修芬不禁地感叹。 「好大………一坨污垢啊……」 真的,脏得吓人。 露出水面的船底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海藻和藤壶,甚至还附着了某种绿色的物质,有一股子海水和金属锈蚀的臭味。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把埋在阴湿场所的石头掀翻,底下粘满了蛞蝓、蚰蜒、西瓜虫那样……』 修芬的表情僵硬了。 说实在的,一点儿都不想靠近。 「把这个船底附着的垃圾一滴不剩的清理干净就是你们的工作。对于你们这帮垃圾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哈!」 副长说着,将铁凿子分发给了每一个人。 用这柄凿子把垃圾削掉———如是说。 「迅速、并且谨慎的工作!谁要是敢弄伤铜板、我绝饶不了她!维修费会从工资里扣除!」 虽然太过肮脏而看不清楚,不过听她的意思,『烈马号』的船底好象覆上了铜板。 『不许弄伤么。话虽如此、可是……』 面对高耸在眼前的由藤壶与裙带菜所筑成的壁垒,修芬束手无策。 究竟哪里才是污渍、哪里才是铜板,根本分不清楚。 别的少女也摆着相同的表情,相互自嘲了一句「抽到乌龟牌了呢~」,开始着手船底的清理工作。 分到这项任务的中央甲板要员,是在船内被贴上『新人』标签的那一部分少女。 虽说『烈马号』的水手们在船长的熏陶与副长的残酷训练之下,除了修芬以外、任何人都有熟练水手的技术,不过仍然会有一定的差距。 说透了,就是将最麻烦的工作推给吊车尾的人,而这其中也夹杂了在苍尉修业生中排行最后的法牡。 「为何!何故!何故连妾身都要来干这种下贱的工作!」 修芬身边的法牡愤怒地跺着脚。木筏剧烈的摇晃导致站在边缘的数名少女跌落海中,她却依然不知收敛。看来是气糊涂了。 「别说这种话啦……法牡,这是命令啊……」 「不听!拒绝!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小公主『哼~!』地扭过头,一屁股坐在木筏上。 法牡,想去探险。 想去丛林里打猎,想与食人部落大战,想找到海贼的秘密基地和宝藏。 她向探险队的队长伊希斯·瓦伦丁提出同行的申请,被对方以「请获得船长的批准」为由一脚踢开,和船长面谈又得到「去和副长说啦」,最后和副长商量「开什么玩笑!」。 因此,赌气的法牡罢工了,无奈的修芬只好独自开始工作——— 「恩……这个,怎么都弄不下来———哇啊!贝、贝壳掉到衣服里了……」 「……」 「啊咧?啊咧咧?这、这个,该不会是铜板吧?怎、怎么办呀……不小心挖下来了……」 「…………」 「呀~!裙、裙带菜!裙带菜缠到脸上了……!?」 「啊~够了!拿来!应该这么做!」 法牡从修芬手里将凿子一把夺过,「看好喽——!」、以猛烈的气势削除垃圾。 其惊人的速度,赢来了周围「哇喔……」「真厉害……」的赞赏。 最后还暴发出掌声,而修芬也顶着缠了裙带菜的脑袋、投以万分尊敬的目光。 「太、太厉害了!法牡简直是清扫船底的天才!」 「呜……当、当然啦!只要妾身动手,都是小菜一碟啦!哇哈、哇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呀,法牡」 修芬保持着尊敬模式, 「为什么船底要加装铜板呢?」 说出了最初便埋在心里的疑问。 而别的少女听到以后, 「啊,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呢」「真是个谜呀」「为什么为什么~?」 跟着说道。 「傻了吗,汝等。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提高航速。」 法牡说得好象理所当然似的,修芬却「呼哎?」地歪着头。 「那这样做,为什么就能提高航速呢?」 「恩?啊~这个那个、就是……」 法牡突然变得扭扭捏捏的。 她并不是想去厕所,而是根本不知道答案。可又不想承认,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说。 就在同一时刻,一边用非常生硬的口气低语「这附近特别的脏哎……」,一边缓缓地向修芬飘移的艾莉尔副长,脸上突然绽放出光辉:「那是因为———」 可惜, 「小妾妾,那不是船体构造学的基础吗?」 「啊,船长……」 抬头望去,先前一直和船工长一起站在船体上研讨破损问题的赛内卡,不知何时已经单手握住绳索、正向下降落。而副长则张着合不拢的嘴,宛如河蟹一般横向移动,消失在远处的角落里、自行河蟹了。 「不行哦、小妾妾~连这种问题都答不上来的话,苍尉任职考试会落榜的唷~……嘿~咻」 赛内卡松开绳索,站到了木筏上。 「收上去吧、诺可洛丝!去岸边准备一下凉席和太阳油!今天我要好~好晒个够!」 「知道啦知道啦……既然如此刚才就不该带我过来……准备席子和太阳油么,我了解了。」 留在船身上的诺可洛丝一边抱怨一边收回绳索。 然后,赛内卡不仅对着法牡和修芬,还对着所有在木筏上进行扫除的少女说道: 「嗨~大家,注意一下啦~!」 少女们停下手中的活,望向身着比基尼的赛内卡。 「……那么,来做个简单的讲义吧。题目就是:『为什么要在船底加装铜板呢?』明白了自己工作的意义,做起来会比较有干劲吧?」 察觉到少女们的视线已经集中在自己身上,银发船长竖起了右手的两根手指: 「船底加装铜板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为了维持航速』。另一个则是『保护船体不受船蛆的侵蚀』」 赛内卡指着『烈马号』的船底: 「如你们所见,长期浸泡在水里导致底部长满了藤壶和海藻。这些东西会增加水的阻力,是导致航速下降的主因。所以船只必须定期地进入船坞清洁船底———」 而大幅节省了这项工程所需要的劳动力的,就是铜板了。赛内卡如是说。 「长期浸泡在海水里的铜,表面会生成一层铜锈。而铜锈的特性,就是能像薄膜一样被剥落。看,稍微一凿就会碎掉、对吧?」 的确没错……少女们发出赞同的吁声。 铜绿的薄膜会带上表面的藤壶们一同消逝,现出被包裹住的光滑铜板……似乎是这种设计。「啊~原来那个是可以剥掉的呀……」修芬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接着说第二个理由:『保护船体不受船蛆的侵蚀』……小妾妾,船蛆是什么,你知道么?」 「别把人当傻瓜。」 法牡哼了一声: 「就是会啃蚀木板、在船底钻洞的虫子啦。」 「没~错。这东西的体型像蚯蚓一样细长,会啃凿并居住在木材内。颜色发白。个头大的能长到1英尺长呢。」 一英尺,约等于30厘米呀。30厘米长的白蚯蚓,想想都害怕。 「不用我说也该明白,照这样下去船底是撑不住的,会被蛀成莲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炮弹更加恐怖的敌人……不过嘛,就算船蛆也咬不动金属啦。」 也就是说,船底的铜板既能维持航速、又能抵御船蛆,一举两得。 「好了,这就是加装铜板的原因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请问……」 「说吧,修喵」 赛内卡的目光瞬间转向了将手微微举在胸前的修芬。 「用铁不行么?」 「太重了,而且不像铜那样易于剥离。另外锈蚀的速度也很快。」 「那其他的金属呢?」 「以前也用过铅。不过用那个的话、钉子什么的会遭到腐蚀。现今的主流就是铜。不过由于价格不菲,也有人会做成合金或者削减厚度。」 「「嘿哎~……」」 少女们由衷地佩服。「船长果然厉害」有人轻声地感叹。 赛内卡『啪啪』地拍拍手。 「因此嘛,大家的工作虽然单调乏味却意义重大。所以别偷懒,加油干!好了,继续工作吧!」 说完、就把草帽扣在修芬的脑袋上,自己却为了晒日光而向岸边游去。 望着只顾自己享乐的赛内卡,「……船长果然厉害」有人轻声地感叹。 工作,持续到了傍晚。 与昨天一样大到惊人的红日沉入水平线。这时,修芬一行人将自己粘满了贝壳、海藻和铜屑的身体用海水洗净,划着木筏收工上岸。 当脏兮兮团的成员走近『烈马圈』时, 「……恩?」 先头的法牡,鼻子忽然竖了起来。 「啊……好香的味道呀……」 修芬也嗅出了清风所带来的香气,是从食堂方向飘来的。而这种香味是…… 「「肉!?」」 本应疲惫不堪的少女们,眼中居然『叮!』地射出猛兽的凶光。 而从食堂前的沙滩上, 「没~错~哟~」 传来了极其娇柔的叫声。 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一个人:丝塔洛贝莉。身为炊事员的她正做着一副几乎与裸体围裙无异的打扮、迎接从倾船地点回来的修芬等人,手里还捧着盛有海量生肉的盘子。 「大家辛苦~啦~!今晚吃烧烤~唷~」 「「喔——————————————————————!!」」 爆出了和击沉敌舰时一样宏亮的欢呼声。究竟这般气力是打哪儿来的,少女们自己都闹不明白,总之趁着势头向肉扑去。 由法牡带队,清扫组的女生们一齐向食堂发起了迅猛的突击(被强推了麻烦的工作而心生的不满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将其他部署的女生捅开、踢飞,抢夺到自己的军粮。 而家教严明的修芬,却完全没跟上她们的节奏。 孤单地被排挤在圈子之外。察觉到的艾莲则特意地将肉端到了他的面前。 「来,多吃一些。这些已经烤好了哦~」 「啊,谢谢你、艾莲」 「我帮你吹一吹。来,趁热吃吧。」 修芬从红发的同伴手里接过了肉串,将温度恰倒好处的肉片含在嘴里。 「……好香!」 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 就是有一点点腥味……由于肚子饿得要命,这根肉串带给了修芬前所未有的美味。毕竟,饥饿就是最好的调味料嘛。 连话都顾不上说,一个劲地狼吞虎咽。一顿扑食之后,回过神来的修芬向身边的艾莲问道: 「谢谢你,真的太好吃了……不过,味道似乎有点怪怪的耶?是什么肉呀?」 「海豹肉。」 …………………哎? 「真的好讨厌哦,连血腥味都去不掉了。史密瑟斯前辈突然嚷道『吵死了,给我通通宰掉!』,结果一个下午都在削肉片。嘛,好在向南方航行时所需要的保暖衣物也可以一并解决了……南半球的季节与北方完全相反,现在可是冬天呢。对了对了,海豹的毛皮呀,是非~常暖和的唷~特别是幼崽的,柔软舒适、能做成最棒的衣服呢。我也帮小修修做上一件吧?」 「……………啊哈、哈……」 海豹……幼崽……毛皮……肉…………… 词语在脑袋中翁翁作响。那只海豹宝宝调皮可爱胖胖墩墩的、像小狗狗一样的脸在脑海中苏醒。环望沙滩,早上还在那一带酣睡的海豹们,现在连一只都看不到了。 要说它们去了哪儿……那当然是自己的胃中。 知道真相的修芬惊愕了。而别的少女知道自己吃的是海豹时, 「海豹肉真难吃!」 「一股子骚味!」 一阵哄笑之后,继续肆无忌惮的大口大口吃着。法牡她似乎非常饥饿,用手抓起没烤熟的肋骨肉排就往嘴里送。 『大家、大家都无所谓么?是我……太软弱了么……?』 肚子并不是很饱,不过还是吃不下去了。 「哎呀?怎么啦,小修修?」 艾莲发觉修芬的样子很奇怪,于是担心的问道, 「这肉不合你的口味么?虽然味道确实有点怪……那么来尝尝这个如何?用海豹的肾脏做的派———」 五十步,笑百步呀。 「不、不用了……谢谢你啊、艾莲。刚刚嘴被烫了一下……我想去那边喝点水……」 「是么?天黑了,路上可要小心哦~」 这样做虽然很对不起艾莲,不过修芬真的连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了。 他晃晃悠悠地向人群外飘去, 「……恩?」 有人正盘腿坐在沙滩上,将锅形的蒸馏器放在火上慢烤。 是拉亚。 独自离开人群的她,似乎正用蒸馏器加热着某种东西。只见她将瓶口喷出的液体用水壶盛下,接着骨碌骨碌地喝了下去。 修芬怯懦地向孤高的少女靠近: 「拉亚……在喝什么呢?」 「水-」 『简明』到极点的回答弄得修芬很纳闷。 「喏-」 拉亚将自己喝的水壶向修芬递过去。 尝尝看吧———看来是这个意思。 「……那我不客气了」 抱着一缕不安,修芬把水壶送到了嘴边。 紧接着,惊喜从舌尖传来。 「!!真好喝……」 清爽与香甜从口中扩散而开,能将体内的污垢残渣全部洗净般的舒爽滋润着喉咙。口感比以往喝过的任何饮品都要好上许多。 这——— 「可不是普通的水呀……煮的是什么呢?这个蒸馏器里的。」 拉亚无言的端出一颗扇形的植物。 「这是……?」 「仙-人-掌-」 「仙人……掌?」 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植物。 『说起来白天的时候拉亚去过森林呢。是在那里找到的么?』 他伸出手去,想摸一下这种植物——— 「不行」 「哎?」 「刺-刺-的-」 「啊……!」 痛楚从修芬的指尖传来,他急忙缩回伸出的手指。 由于天色太晚而没有察觉,其实这种植物的表面长满了细小的刺。 「好痛痛痛……不过居然会有表面长着针刺的植物,真是不可思议呢———」 将手缩回后、仔细观察仙人掌的修芬说道。 沙沙、沙沙……有人正从身后拉扯衣服。 「拉亚?怎么啦?」 「手-指-」 「恩?」 「血-」 「啊,没什么大碍啦。多亏了拉亚的警告。瞧———」 修芬将手指秀给拉亚看。结果,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啊木』 渗出血滴的手指,毫无征兆地被拉亚含在了嘴里。 「哎!?等,拉、拉亚……」 拉亚的舌头在伤口上蠢动,看来是想为伤口消毒。面无表情的她『咻……啾……』地来回舔吮着手指。 最后,就像含进嘴里时一样唐突地将手指拔出,用平常那般毫无变化的表情说道: 「好-苦-」 ……结果那一天,修芬几乎只靠仙人掌汁将肚子撑饱,而后回去就寝了。 『烈马圈』里也和船上一样,为修芬准备了专用的房间。 距水手们的大屋稍远的一间小型帆布帐篷就是他的居所了。 和前来帮忙的法牡一起准备着自己的床铺(可拆式床架)时,他聊到了拉亚所做的仙人掌汁。 「哼恩~……嘛、那个的确算得上是甘露啦。」 法牡无趣地应道,而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上一句: 「喝得太多会坏肚子的。」 「……哎?」 巧的是一听到这句话,修芬的腹部就『咕噜噜噜噜』地叫起来——— 当晚,修芬去了八趟厕所。 Ⅴ 『明显的,人少了很多……』 翌日清晨。 日出刚过就奔到清扫现场的修芬,环视四周后萌生了这个想法。 昨天明明还有30人以上,今天就减少到二十个左右了。都以各种理由转到别的部署或者直接请病假了。 法牡也得偿所愿地编入了探险队。 有传闻说,调动是由副长的强烈推动所致,虽然其真伪值得考究。 『是想把讨厌的家伙赶走吧?』 那两个人原本就水火不容,这个理由是说得通的。或者该说,八九不离十了。 回想起法牡一边叫着「期待妾身的礼物吧!」一边向森林中走去的样子,修芬打起精神开始清扫船底。 不过,肚子还是不太舒服,工作的效率怎么都提不起来。 『早餐也没怎么吃……』 今早还是海豹肉,因此修芬只吞了一颗水煮傻鸟蛋。即便如此,对于被吃坏了的肚子来说负担仍然很重。 而另一方面,他实在搞不懂拉亚长着什么样的肠胃,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而且还把平时一惯带在身边的水烟放在一边,似乎连工作中都在一个劲的喝着仙人掌汁。 『拉亚……总觉得她,不像人类……』 一想起那位非人般美丽的特姆尼族少女,修芬的脸就红了个透。就连昨夜手指被她吮舔时的感触也一并苏醒了。 就,在这时, 「咳、哼。」 「!!?」 背后有人的气息,他惊讶地转过身去。 站在身后的是副长,还摆着比平时更不高兴的严肃表情。不知是在生谁的气,她的脸颊略显红色。 「您、您好,长官!」 「恩。继续」 对于慌忙敬礼的修芬,艾莉尔副长生硬地说道。于是修芬放下举起的手臂,继续自己的清扫任务。 而艾莉尔就站在身后默默地监督着他。 『呜呜……好、好紧张啊……』 被锐利的视线刺中后背而继续工作的修芬,在过度的紧张之下小错频出。 而出错之时,背后感受到的压力也会随之剧增。 当修芬不小心划伤铜板时,终于,艾莉尔开口了: 「修·澳珊。你———」 『要、要被骂了……!』 修芬做好心理准备。被叱责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有这份工作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但是,从副长嘴里迸出的话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这个……对我……很头疼,是么……?」 「……哎?」 「我站在旁边……就会紧张对么?也就是说,你很讨厌我,不喜欢我呆在身边……」 修芬急忙否定: 「没、没有这回事!您能给我工作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我一直都将副长,这个,作为上司尊敬!」 「作为上司尊敬……」 艾莉尔陷入了深思的沉默之中, 「那么,也就是说……可以当作『喜欢』的意思了?」 脸颊比刚才更加红润的她说出了这番话。 虽然修芬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不过非要说个喜恶的话,果然还是喜欢吧。 「对。喜欢」 「是、是嘛!」 「?」 「呼呼、是嘛…………呼呼呼呼呼…………」 看来这个回答令副长非常满足。 『受到部下的爱戴,真的那么高兴么?』 不明事理的修芬,注视着一边念叨「……他说喜欢他说喜欢他说喜欢……」、一边像个梦游症患者一样向远方飘忽而去的副长的背影,「恩?」地歪着脑袋。 顺带一提,当天法牡抓回了一条难以置信的巨蛇,吓得同伴们意志消沉。 翌日,也就是登陆后的第四日。 清扫船底的人数再次锐减。 起初还有十五人。 可是,到了中午还能留在现场的,算上修芬也超不过五个人。 吃顿午饭一去不归,上躺厕所有去无回。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了。很典型的翘班。 『这下子……真的有点儿难办了……』 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修芬向着几乎没有什么起色的船底仰望。 工作开始已经第三天了,此刻的他积累了相当多的疲劳。 清扫船底必须仰面工作,会过度地使用平时所用不到的肌肉组织。 颈部、肩部、腰部都发出了惨叫,头顶上也不住地飘落碎屑迷失住他的双眼。 恶臭与高温,连意识都快被夺走了。 再加上修芬仍吃不下以海豹肉为主打的三餐,饿着肚子。这三天几乎是靠水和煮蛋混过来的。而且肠胃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也许和艾莲商量一下的话,她就会为自己做一份特制的菜单吧……然而不想给她多添麻烦,还是就此打住吧。 「呼………还差的远呐……」 实在太辛苦,连修芬都想翘班了。但是在副长的视线刺激下又重新振作起来。 『不!如果能连别人的份一并努力的话,就一定会被大家认同的!』 没错,这一定是对我的考验。想到这里,修芬靠着毅力克服了饥饿与疲劳,一直干到了天黑。 顺带一提,当天法牡找到了一只24磅炮弹大的西瓜虫,同行的伊希斯·瓦伦丁当场昏倒。 Ⅵ 「喂,那边的人妖。」 登陆后的第五天。 就在修芬默默工作的时候,头顶上飘来了某人的喊声。 这种特殊的高调而尖锐的声音是——— 「……夏琪?」 「没错唷……话说像我这么萝莉可爱的女生这里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吧?根本用不着确认嘛。」 在倾斜的船体上插着腰抖动着双腿向他俯视的,是修芬的仇敌:船匠夏琪·佳穆茱。 修芬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向她: 「找我有事么?」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事~」 夏琪用手指转动着手中的木捶: 「你,在干独活儿?」 「现在是这样啦。刚才的话还有副长在……」 向沙滩望去,他答道。 今早,来清扫现场报到的终于只剩下修芬一个人了。得知此事,就连一贯冷静的艾莉尔副长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独处、么?」 不知何故,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喜悦。 因此修芬与艾莉尔合作,开始了船底的清扫工作。可是今天副长的行迹却非常可疑,动作也很笨拙,甚至只是在工作中和修芬稍微碰擦了一下肩膀就夸张地向后退,结果『扑嗵』一声一头栽进了海里。「……我去换套衣服」最后丢下这句话向岸边走去。 「那夏琪呢?在这里和我聊天没关系么?」 「反正也没人看见。」 「也,就是说?」 「我也是一个人。」 夏琪的腮帮子「哼」地一下胀得鼓鼓的。 「……上一次,我最终还是被大家捉到,还被训斥得很惨。作为处罚,只有我一个人不许休息要一直劳动。明明今天大家都放假了都去玩了的说!啊~要死了。不,已经死了。过劳死。都是你害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你这么说……」 修芬也没辙吧。再说他也累得快死了。 而且说起来——— 「说起来,当时要被杀的应该是我吧?」 「我根本没想杀你。」 「那,是想做什么?」 「我只想你死。」 都是一个意思吧…… 这令他很失望。 「呐,一起翘班吧?」 脸上忽然闪出光辉,夏琪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哈啊?」 「我们两个互相作证啦。你去跟船匠组的大家说,我有在好好的工作。我也去和副长说,你有在好好的工作。这样一来不就皆大欢喜了?」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反正也没人管,你自己一个人翘班不就行了?」 「傻~瓜,是可信度的问题啦。我要是为自己打包票『我可没有偷懒』,你觉得会有人信么?」 听到这句话,修芬着实吃了一惊。 「没想到你居然能客观地认清自己……」 「这是当然的啦~旁人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吧?」 『原来如此。的确是夏琪式的思考方式。』 不经意地微微一笑。 像是被触怒似的,夏琪的语气越发地带有攻击性: 「话说你才是,干吗要这么认真的工作?反正没人管,翘班不就得了。快点闪人啦。呐,你明白自己的立场么?你可是被大家宠着惯着的呀!偷懒这点小事,只要稍微撒一下娇就可以解决了哟~!?让人贡奉、让人服侍、让人工作都可以随心所欲啊!换作我的话就是玩!拼命的玩!」 「可是,我只想工作。」 「简直难以置信。是笨蛋吗,你?」 「也许……是吧。」 修芬点点头。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我能为大家工作了。就算没人看见也无所谓。」 「真是无法理解!」 夏琪挥动手中的木锤敲击船体: 「当然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评价才会努力的吧?想受到大家的赞誉才会工作的吧?像你这样没人注意还要拼命地努力,完全没有意义嘛!这是伪善这是自我满足恶~心~死~了~啦!哈啊!够啦,你就一个人扮演你的好孩子去吧笨—蛋—!」 说完,夏琪就像来时一样唐突地消失了。 『……还是老样子,像清烟一样的女生呢。』 修芬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 从三天前起就一直重复着机械式的劳动。 现在的他已经抓到不少要领,效率提升了很多……不过仅凭一人之力的话,依然看不见尽头。 『自我满足,这一点无可否认呢。』 后背,忍受着五天以来最为炎热的阳光,修芬精神恍惚地思考着。 如果真想把工作完成的话,就应该召集更多的人手。有必要把翘班的伙伴们都找回来。虽然不知何故,副长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然而只要和赛内卡说一声就可以轻松解决了。 不过,修芬却不愿意这么做。 他不想打同伴的小报告。而更重要的是,她们如果来了,也许连自己的岗位都会失去。 讨厌变成那样。 像现在,他能拥有自己的容生之所。 能觉得自己被大家所需要。 『而且……』 而且,什么? 想要努力地回忆起那一瞬间的思绪,却像脱了手的鱼儿一样再也捉不回来了。 『唔……恩………?』 也许是想得太多了吧。 总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膝盖以下都失去了知觉,像是踏在云朵上一样。 『口……好渴呀……』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水壶,却怎么也找不到。 或者该说,看不到。 眼前,一片苍白。 『好刺眼……』 向着苍白的视线前方伸出手去——— 就这样,修芬握着凿子倒在了地上。 Ⅶ 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 「……?」 搞不清状况的修芬瞑了一下双眼,而后向四周环视。 看起来是在自己的帐篷内。 太阳已然沉下山去,兽油做的油灯闪烁着灯光。 身边,还有一位注视着自己脸庞的苍眼蓝发的少女。 在昏暗的灯光下映称出的海色眼眸显得比平时更加深邃,眼眶也被泪水湿润。 「……法牡?你哭了……?」 「!!」 得知修芬已醒,法牡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弯成了O型,紧接着表情『唰』地一变,双唇紧闭、横眉立目: 「这个……大蠢材!!」 「呜哈!」 胸口被用力一拍,修芬剧烈地咳嗽,法牡却依然毫无顾忌地继续『啪啪』猛拍。 「傻瓜!笨蛋!蠢材!在妾身、在妾身不在的地方随意倒下,这算何事!呜呜呜呜……」 「咳咳咳……我、我说,法牡?到底怎么了嘛?出、出了什么事呀?」 「呜呜呜!呜呜!汝、汝啊……汝啊……!」 「在工作中昏倒了哦」 代替哭成了泪人的法牡,旁边的艾莲说道。 「昏倒了?我么?」 「对」 将盛满泉水的杯子递给修芬后,艾莲解释道: 「据说在工作中昏倒的小修修被人带到了『烈马圈』门口,后来警卫发现了,就把军医叫了过来。法牡吓哭了、罗宾暴走了,简直一团糟呢……嘛,小修修没事就好了。」 「那我又是被谁……带过来的呢?」 「这一点很不可思议呢,居然没有人承认。你心里有数么?」 『当时在现场的,只有我和………夏琪?』 他想起了那位不欢而散的少女。 倒下的自己,是被那个夏琪送回来的么? 『不可能的……吧』 如果真是夏琪的话,凭着她的性格,一定会洋洋得意地大吹大擂,好让人亏欠她的人情。 『可是,知道我在那里的也只有她而已呀……』 「如何?有眉目了么?」 最终,修芬只能回答「没有……」,又喝下了一口水。 全身像铅块一样沉重,脑袋也在翁翁作响。 经过军医诊断,是疲劳过度、营养失调、中暑、脱水的四重奏,拖下去还会有生命危险,着实令他吓了一跳。 但是,吓着的可不止修芬一个人。 修芬倒下的消息带给少女们的冲击异常巨大,与之相比修芬本人的那点震惊根本算不上什么。 比方说室外的沙滩上, 「都赖你们这帮家伙,小修差点死掉啦!」 中央甲板要员的少女们低着头、连脖子都快埋进了地面,正在忍受着前辈们的制裁。 「所以才说你们没用!」「这帮大外行!」「切腹谢罪死了算啦、呆瓜!」 年长的少女们一边骂着一边使劲地锤打晚辈们的头部。铁拳制裁是亚拉米斯海军的传统。 就连平时温厚的罗宾似乎也憋了一肚子气: 「你们呀,真的明白自己是个多么卑劣的家伙吗?把工作全部推给一个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门外汉,自己却跑去享乐,到底想干什么呢?啊啊?」 表情非常严厉地斥责着晚辈。 在看似正式的船员训话里,还不时地夹杂着「屁眼小的贱人」「肥头大耳的母猪」这样不堪入耳的脏话。而中央甲板要员的少女们只能默默地忍受……其实她们自己也因为修芬的事而大受打击,沮丧地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PS:XX小有度量小、小心眼的意思) 不过,还有人比她们更加失落。 就是艾莉尔·哥特副长。 自己所监督的部署里出现了伤员,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负责人的失职。而更加苛责她内心的是,仅仅为了自己的欲望就害得修芬遭遇了不测。 只要人员减少就可以和修芬独处了。就因为这个想法,无论自己的部下以何种理由偷懒,知道实情的艾莉尔一律置之不理。 结果……让修芬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工作,劳累过度而倒下了。 听到军医说再晚一点就会有危险的时候,艾莉尔愕然了。这也是当然的。由于自己的过失而险些夺走了心爱之人的生命。啊啊!像我这样的人!居然会被欲望迷失了双眼而让真爱从眼中流逝……! 同时, 「你太令我失望了,副长。」 还有一个趁此天赐良机,以欺凌沮丧无比的艾莉尔为乐的赛内卡在, 「真是无聊至极,愚蠢透顶的失误。就算是个新人的修业生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反倒是苍官,而且还是少女舰队的苍官,居然会放纵部下的偷懒,还把留下来认真工作的部下累到昏倒。哎呀哎呀真是前所未闻啊。露了老底喽,副长?」 「……………是,长官」 「简直是难以置信的低级错误啊!听着副长,作为亚拉米斯海军的苍官,至少要懂得运用糖和鞭子(软硬兼施)嘛。不能被部下牵着鼻子走。然而,只会一味地紧逼也提升不了效率。圣祖女王陛下也说过『玩得开心,工作用心』。圣典里面就有记载的,虽然忘了是哪一节了———」 「是『教育篇』第二章第1203节……真是的,上周的礼拜不是刚读过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要我说的话这才是最难以置信的呢……恩恩」 「谢啦,诺可洛丝。也就是说从宗教的观点上来看,玩乐也是一种奖励。工作之余就该玩。这条教义不容违背。违背教义就是叛教者。在300年前是会被处以火刑的重罪。使不得,绝对使不得。工作、工作、还是工作,那种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式的只会追逐利益的无神论者们所干出的事情,居然会变成某个亚拉米斯海军苍官的奖励,你可犯下了弥天大罪哦、副长。都26了还区分不开这点小事吗?难怪婚期会告吹呢,你哎。」 「……………是,长官」 「总的来说,你对部下有点太过严格了。而对上司就更严格了。做事太草率、字迹不工整什么的,到最后居然还对我的服装横加指责。我穿什么衣服那是我的自由吧。又不是裸体。我和你不同,是个大美人哦,穿什么都漂亮的!身材又好!而且只有21岁!和26岁的某人可不一样!」 「……………是,长官」 「还有,你在钱的问题上太讲究了。比方说我从你这里借了一些钱,结果你就会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时不时就会催着我还,直到讨回最后一便士为止。甚至还会索要利息。悲哀……真让我感到悲哀。简直就是守财奴、铁公鸡,葛朗台。连一点儿淑女的样子都没有。给我记好了,如果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一直摆出这种态度的话,会在不远的将来导致亚拉米斯海军的崩溃!」 「……………是,长官」 「是、长官,是、长官,你真的听懂了吗?从刚才起听到什么都只会说:是、长官。那也「是、长官」,这也「是、长官」。你只会说这个吗?恩?你是那啥?长官星的人吗?恩~?」 「……………是,长官」 「我、我说……船长,差不多就行了……」 「说什么呢。好戏才刚刚开始———」 赛内卡边说边摆手。可当她发现和自己搭话的是被法牡和艾莲搀扶着的修芬时,语气一下子变了: 「原来是修喵呀。恩恩~不多休息一会儿是不行的哟~放心吧,副长她呀,就由我来好~好教导啦。干脆扣她些薪水也不错呢,扣下来的钱正好买点好吃的。」 「……不,船长」 修芬摇摇头。 「副长没有错。强烈要求工作的是我,而且没有调养好身体,责任也在于自己。如果非要惩罚的话,就请您惩罚我吧。」 修亲不仅可爱还很善良—————————!将心脏被糖果子弹射中的副长丢在一边, 「惩罚……么」 赛内卡露出扫兴的表情,「唔恩—」地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啪—』地打了一下响指。 「我知道了。那么,修喵以后永远不许工作。」 「……哎?」 预料之外的发言迸了出来,修芬傻了眼。 在周围注意着他们的女生们,也傻了眼。 作为惩罚加倍干活还有些道理,不许工作什么的听都没听过。 只有赛内卡摆出一副「这真是条好提议」的表情解释道: 「既然工作会令大家担心,那么作为补偿、不工作就是最好的办法吧?以眼还眼嘛~哎呀~我真是太聪明啦~」 「可、可是……」 「可是,什么?说要接受惩罚的可是修喵哟~」 「话是……没错,啦……」 「总之修喵禁止工作。就这么定了。」 「没错!汝什么都不用做!乖乖地呆着!」 依然含着些许泪珠的法牡扯着修芬的衣服喊道。 「恩。我也觉得修芬与其拼命劳动,不如开心地玩乐比较好。」 罗宾也随声应和。 「已经做的够多啦」「让翘班的那帮家伙加倍干活就行啦」「笨手笨脚地工作反而令大家担心呢」 少女们也笑着应和。 很明显,她们都是出于好意。 「可、可是……我真的……」 想为大家贡献一份力量。 我想偿还大家的恩情。 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可如果在这里被禁止的话……一切都会被打回原点! 所以——— 「不、不行!!」 修芬甩开法牡的手,奋力地喊叫。 「不行!我要工作!绝对不会休息的!」 「唆、唆虾米!?」 法牡被突来的宣言吓呆了。 但是,她的表情立刻就『啪』地一下蹦地很紧。 「这个蠢材!不准任性!想想汝倒下去后让大家操了多少的心!也稍微考虑一下妾身的心情———」 「那么法牡,你有考虑过我又是以何种心情面对大家的劳动么!?」 「啥……米——?」 「独自一人享受特殊待遇,单方面被宠爱、被保护却什么也做不了……而且还是被女生!这种痛苦你能明白吗!?这让我觉得自己多么地没用,这样的感情法牡你能明白吗!?和这个相比,工作中昏倒又算得了什么!」 「不、不准说蠢话!汝是男的吧!?男性就该被女性保护!乖乖地被保护就行了!」 「这太奇怪了!根本弄反了!」 「没反!在亚拉米斯里这就是真理!汝在记录上已经是亚拉米斯的国民,就该遵守亚拉米斯的习惯!」 「那在记录上我也是女的!」 「介个……!净、净说些蛮理……!」 法牡兴奋过度而面红耳赤、甚至还在发抖。 而别的少女,由于初次目击到修芬的暴走、惊讶过度而呆掉了。 修芬对着女生们大吼: 「我也是『烈马号』的一员!是大家的伙伴!请、请不要把我当成客人来对待!」 声音、伴着泪水一并迸了出来。 他知道这样很丢脸。也知道这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然而———却不能不说。 「请给我……请给我报答大家的机会……!!」 晶莹的泪珠沿着脸庞而下,修芬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面对这样的修芬, 「喂……喂………」 法牡惊慌失措了。 直到刚才为止的猛烈气焰已经消失殆尽,现在的她像是在碰触易碎的玻璃工艺品一般、慎重地窥视着修芬的脸。 「哭、哭了吗?」 「才没有哭呢……呜呜!」 「明、明明就是哭了嘛……」 「没有没有!……呜呜呜!」 「别、别哭了啦!唔唔……妾、妾身错了还不行么!妾身错了,所以……别、别再,哭了……好么……?」 法牡唯唯诺诺地请求修芬的原谅。 修芬无言的摇头。 『绝不原谅』,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相反。 法牡没有错。法牡用不着道歉。 是想说这个。可惜止不住泪水的他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无奈地摇着头。 看到这番样子,法牡更加六神无主了,而别的女生们也, 「我们也……」「这个……」「对、对不起啊……」 战战兢兢地说道。 少女们的每一声歉意,都会令修芬为自己的言语而感到羞耻。 他并不想得到大家的道歉。 更没有苛责大家的意思。 只是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自己,结果,却伤了少女们的心。 无地自容,泪流不止。 然而最让他感动的是,少女们依然温柔地接纳无地自容的自己,这份心意令他喜悦、愧疚……泪流不止。 一时间,四下无声。 而打破这片沉默的,则是一声叹息。 「哈啊……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想法呢……」 走出人群的罗宾挠着金色的脑袋,带着罕见的沮丧叹了口气。 而她, 「对不起了呀」 「……!」 将修芬从正面抱住。 这并非平时那般的调戏。 而是无比温柔的,能将修芬的身心及一切都包容其中的拥抱。 温柔地抚摸着怀抱中娇小的黑发,罗宾低声细语: 「……我们呀,都很喜爱修,从来没有把修当作过外人哦。也不可能会那么想吧。认识虽然还不足两个月,可你已经与我们一同经历过战斗,是最重要的伙伴呀」 「恩」「对呀」赞同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呢,对你特别优待也是个事实……你会觉得自己像个客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对不起了,我会反省的。」 「………」 「只是呀,你也要理解我们的心情……这么说也许有些傲慢吧,对于亚拉米斯来说男生真的很特别,是不能不保护的对象。所以事实上,我们不想让修遭遇危险和痛苦。特别是关系已经非常亲密的现在,就更不愿意了。」 罗宾的视线指向法牡, 「还有那个坐立不安的孩子也有着同样的心情,不会有恶意的。其实正好相反,是想保护修、一定要守护修,这种想法做过了头才会说出一些过分的话。」 「罗———」 「恩,我懂的。我说的这些修也明白的对吧?……只不过这些话,希望你千万不要忘记。」 「……恩」 修芬抹去泪水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你」,从罗宾的怀抱中离开。 接着正对向法牡, 「………真对不起。说了很多任性的话……」 深深地低下头。 而受到致歉的法牡, 「这个,呃……知道就好了。而且……妾身也有点儿,说地太过分了……」 「法牡」 「什、什么呀罗宾?」 「你很关心修,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是呀,与保护别人而令自己受伤相比,保护自己而令别人受伤,这种痛楚更加深刻百倍、千倍。法牡,你也明白的吧?」 「恩……」 「而这份痛楚,绝对不可以推给修。对不?」 虽然我也没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罗宾自嘲似的微微一笑。 法牡没有反驳,「恩……」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各让一步,相互扶持的才是真正的伙伴吧?」 艾莲也表示同意。 「就像握手,只有一方伸出手臂是不行的。必须互相握住对方的手心。」 「对对,就是那个意思。莲的比喻很恰当嘛……好了,事情就到此为止———」 罗宾转向赛内卡, 「船长,请您裁决。」 「恩」 船长和副长,以及水手长等『大人』们只是默默守望着女生们与修芬的一举一动。 如果自己介入的话,问题将得不到根本的解决。她们,深知此事。 也许她们,也曾经不借助『大人』之手而跨越过这样的难关。 「……嘛,一直不准工作的话也的确有点过分了呢。」 赛内卡松了松肩膀。 「那,在这座岛上滞留的期间内禁止工作吧。不,与其说是禁止不如说是养病吧?至于以后的工作问题嘛,就到时候再说吧」 「遵,遵命!」 作出的决定,修芬笑着接受了。 哭了、叫了,他觉得自己很丢脸。 简直像个女生一样,哭成了泪人。 然而,他觉得这些眼泪没有白流。 心与心的距离,会随着泪水的逝去而渐渐贴近——— 第三钟两周的休假 —Deux semaines de vacances— Ⅰ 『烈马号』登上爱卡崔亚尔岛的第六日早上。 也就是修芬倒下的第二天早晨。 「……………完了……」 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修芬不由地缩在床上捂住脑袋。 『我、我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 经过一夜的睡眠而冷静下来的他,此刻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当时的言语和冲动的行为。 不,其实他能理解的。能理解,也不曾后悔……只不过,就不能表现得更帅气一些么? 『那、那副样子,简直就像个歇斯底里的女生嘛!』 一想起来就想去死。 哭了、叫了,甚至还撒起了娇。 口口声声被女生们保护很没面子,自己的行为却最没出息。 『啊啊不行了!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连耳根子都被羞红的修芬将脸蛋深埋在毯子里:真想亲手宰掉昨天那个一定是被热射病烧坏了脑袋的自己啊。我又该以何种表情与大家继续相处呢?反正,自己是没有勇气迈出这个门槛了。 『…………嘛,好在今天一天都得在卧室里静养……』 收起膝盖坐在床铺上愁闷不已——— 「请问……小修修?你醒了么……?」 「!!恩、恩……」 室外传来清脆的寻问声,他不由地应了一句。 声音的主人是艾莲。身边似乎还有别的人在,估计是七班的全体成员吧。 「这个……我把早餐端过来了………我可以,进来么?」 被『最不想碰面的人』排行第一的成员这么一问,「我不在啊~!」、躲到床铺底下的念头瞬间从脑海里闪过。 「请、请进……」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修芬做好了觉悟应道。 遮住入口的帆布被撩开了, 「……早上好。」 艾莲、罗宾、拉亚三人尴尬地走了进来。牵头的艾莲手中还端着盛了早餐的盘子。 修芬很想挤出笑容———可惜失败了。 「早……早上、好……」 能挤出这么一句蚊子哼般的声音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理所当然的,他不敢直视大家的脸。 因此,大家也随之沉默了。 不过,这并非苦闷的沉默……而是有些彷徨般的,正互相摸索着与对方的距离似的温馨的气氛。 然而,这片温馨的氛围却被罗宾打破了。 「呔嘿—」 当察觉这种奇妙的声音居然是人类的笑声时,修芬已经花了数秒的工夫。 仔细一看,罗宾饱含期待的视线正一闪、一闪地洒向这里,身体还扭扭捏捏的。 举止可疑到了极点。 「总、总觉得吧……呔嘿嘿。有点儿,就是,害羞……对吧?呼嘻嘻嘻嘻……」 呼黑、唔呼、唔嘿嘿……呔嘿嘿嘿嘿……不住地扭动身体满脸通红的金发碧眼的少女……实在恶心到家了。 「该怎~么说呢,这就是那个吧?就是相互接受了对方的爱意之后,或是新婚初夜后的黎明时的那种气氛吧,呜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无言地后退)」 「啊、啊咧?怎么啦,修?现在应该轮到那个……呼嘻嘻!……稍稍带点儿矜持、含羞带涩地将纤细的身体倾倒在我的怀抱中的场面了吧?接着回想起昨夜的痴态,两人再次化作干柴烈火……的情节才对吧?所以快来啦,呐?不用害羞扑向我的怀抱吧……呐?咕呼、呼哈、呼吓嘿嘿嘿嘿嘿嘿哦噗!鼻、鼻血喷出来了………手帕手帕……」 这就是昨天那个温柔地抱住了自己的生物么?简直无法想象。 退到了床铺边缘的修芬,用眼神向艾莲询问「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该不会没救了吧。该不会飘到无法回头的境地了吧。 艾莲仿佛一位禅悟之人似的露出达观的表情: 「没关系的。只是有点兴奋罢了。」 「兴奋……」 「比起那个,来吃早餐吧。」 忽地端出盛着餐点的盘子。 「我从军医那里听说了哟~小修修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吧?那样当然会晕倒了。」 「呜……抱、抱歉……」 「嘛,原因我也能理解。海豹肉太刺激了对吧?所以今天的菜单就以鱼和水果为主。来,把嘴巴张开,喂你吃啦。」 「哎哎!?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吃的……」 「不~行。为了不让你剩下,我会一直监视到你吃完为止。拉亚,你来喂他好么?」 拉亚默默地点点头,攀上床铺,将切开的芒果丁送到修芬的面前,说了一句: 「啊—」 「都、都说了啦。我自己能吃的……」 「啊—」 「………(啊木啊木)」 乖乖地吃了下去。味道,很好。 忽然,觉察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说起来……法牡呢?」 法牡正来回踱着步子。 「唔………呜……唔…………」 就在修芬的小屋前。 她是和罗宾们一起来的,可关键时刻心生踌躇,便错失了进门的时机。 踌躇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昨晚发生的事。 「妾身……一直很珍惜身为男生的修……既不要他做事,又很细心的照料他……」 可结果,修芬竟然说他讨厌那样。 自己的好意被当场全盘否定。真的憋了一肚子气。 然而,修芬的泪水却将这团怒火迅速扑灭了。 后来受到罗宾的点拨,才认清自己的错误。 『而此事……妾身,还未向修道歉。』 这是不对的。犯错就要承认,知错必须改正。法牡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至今为止也都是这么做的。从未因此而犹豫过。 至今为止,都是这样的。 但是,这回却不同。完全不同。 只不过掀开门帘说句「对不起啦」而已,却连这个也做不到。她并非不想认错,而是害怕看见修芬的脸。 这种事从来都没碰到过。虽然类似的事情有点印象…… 『可是,那个应该已经治好了呀……而且,似乎也不太一样……』 最终,法牡做出了觉悟。 给自己打满了气,勉强地挤出笑容,做出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走进房内, 「修!身体如———」 华丽地凝固了。 法牡目击到的,是一只幸福地享用着早餐的修芬。 「…………………」 不知何故,猛烈的怒火油然而生。 法牡很没礼貌地冲进房内,踹飞鼻孔里塞着碎布的罗宾,挤开端着盘子的艾莲,将坐在修芬面前「啊—」地喂食的拉亚(这家伙最让人火大)一把拉开,抓住了修芬的手腕。 「………发母?」 「过来一下。」 「哎?」 「叫汝过来啊!别说些没用的快过来!」 「哇、哇、哇」 拽住惊讶的修芬的手腕,法牡迈出大步就向外走。 「等……法牡!究、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呀?」 手被牵着的修芬问道。他并没有抵抗,可这种对谁都很顺从的态度也让她憋气。不管对方是谁汝都愿意吗! 法牡气呼呼地叫道: 「海边啦!」 Ⅱ 「不要……这、这么粗……不行的……」 对着伸到眼前的某根黑黑长长的物体,修芬瞥过视线哀求道。 修芬跪在湿漉漉的沙滩上,而屹立在面前的法牡,正将表面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突起物的『那个』掏出,插了过去。 「呼呼呼。嘴上虽然那么说,其实很想要的吧?很好奇对吧?别怕,来,握住它试试。有什么感觉呀?」 「………」 『咕噜』,修芬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了『那个』。 轻轻地碰触两次,试探了它的反映之后,银鱼般纯洁的手、将那根恶俗丑陋的物体完全包裹住了。 「似、似乎……一颤一颤的呢………」 「被汝摸得兴奋啦。来,手上下动一动……如何?没什么好怕的吧?」 「恩……不过,好象有点……硬了呢………」 就在这时, 「给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一根黑色物体像长矛一样从侧面插过来。由于速度过快,那个黑色的硬物啪地一下顶在了修芬的脸蛋上。 「看啦看啦,修!如何!?还是我的厉害吧!?快呀!快用手摸摸呀!来吧来吧!」 「好痛!罗、罗宾!我知道了,别、别再插我的脸啦……!」 这根紧紧插在脸上的黑棒,修芬惊讶地用另一只手握住: 「好厉害……整、整只手都握不住呢,好粗………」 「哼哼哼,很强壮吧?很想要吧?法牡她的小东西根本不够看的……是吧?来,再用点力。」 「恩……」 听从她的吩咐,向握紧这两根又黑又粗的『那个』的手指上再加了一把力。这时, 噗咻!噗嘁————!噗咻———! 「呀~……!」 从顶端的洞穴里射出白色液体,将修芬的脸蛋直至胸口都玷污了。 「这、这是什么……?白白的,还有点儿腥味。喷,喷出来好多……」 看着惊慌的修芬,法牡和罗宾「啊哈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放心啦,无害的。」 「没错,那叫居维氏管。喷出来的只是内脏而已,这东西。」 「呜!你们两个都欺负我……」 沙滩上,一副女生坐姿的修芬脸颊哼地一下胀得鼓鼓。 罗宾将手中又黑又粗又长的『那个』———海参丢进了海里,用海水替修芬冲走白色的内脏。 「抱歉抱歉。话说回来呀……呼呼呼,身为男生居然这么适合被射,真不愧是修呀~我果然没看走眼……」 「被射?」 「是浪漫啦。」 「……?」 与不明原因却极其兴奋的罗宾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眼神太糟糕了……),修芬直起身子向四周看去。 蔚蓝的大海。 白皙的沙滩。 无边无际的蓝天与白云。 干爽的南国之风,散落的夏日阳光。 半裸的少女们欢快地在水中嬉戏。 海水浴———啊。 对修芬而言,能在沙滩边享受海水浴是他有生以来的初次体验。甚至连沙滩本身,都是登上这座岛以后才见到的。 「……如何?开心么?」 将海参丢进海里的法牡紧紧握住修芬的手,探询般的问道。 不知何故,她从今早起就一直不肯放开修芬。 「恩。该怎么说呢,感觉很新鲜吧。」 「是嘛!」 法牡的脸立刻闪出光辉。 在那之后,修芬被她换上泳装(海神祭时所穿的海神之衣),又被她硬拉着似的来到海边。接着罗宾们也来了,便形成了现在的海水浴的局面。 突然之间就被拉到海边、还被丢了一句「来,玩吧!」,修芬起初不知所措,好在很快便乐在了其中。不过——— 「不过法牡,那个……工作呢?」 「别担心。托你晕倒的福,假期大幅度延长了。而妾身嘛,哎嘿嘿~,也被任命为『娱乐项目策划执行担当责任苍官』!」 这似乎是一种「思考每天的娱乐活动的官职」。而任命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赛内卡了。 『烈马号』的少女们获得了每日轮休的批准。在纯白的沙滩上,近百名少女正身着设计精妙的泳装,纵情地享受着海水浴。 拉亚盘坐在由椰树叶做成的遮阳伞下,用夹在双腿间的器具吸食着久违的水烟。旁边的艾莲,也品味着在红酒中加入砂糖和果汁所制成的饮料,一脸「美味得不得了呢」的幸福表情。丝塔洛贝莉则肆意地晃动巨大的胸部,与同伴们一起享受着沙滩排球的乐趣。 站在海边、依然YY个不停的罗宾自然不用说,连站在修芬身边挺着胸膛的法牡也是。全体、全员,都穿着泳装。 「因此从今天开始,汝就要与妾身一起玩尽每一寸光阴!胆敢工作的话绝不饶恕,好好记住!」 「哈、哈啊……」 「而今天就是『海水娱乐日』!诸位,尽情地戏水吧!」 最后一句台词是对着海边所有女生说的。 喔——!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然后, 「谢谢呀!多亏了修,假期延长了呢!」 迸出了意外的声音。 面对有些惊讶的修芬,少女们编织起感谢的言语: 「对啊,都是修的功劳呢!」「小修是幸运女神呀!」「谢天谢地感恩膜拜」「延年益寿呢」「今天就是小修修纪念日!」 最后还迸出「为我们的小修三呼喝彩!」。在反复的「喔———!」的海啸中飘摇的修芬,被一种有些尴尬、又有些难为情的复杂感情所吞没。 「潜水啦!」 因为法牡的这句话,午后决定去离岸边稍远一些的海面上。 罗宾向水手长借来了工作艇,搭乘这个向港湾外驶去。 在微微越过海崖的地方停住小艇后,五人一齐跳入了海中。 被阳光照射进深处的海水之中,惊人地明亮。 『而且,比印象中要深上许多……!』 在船上的时候,水深看起来只有四米左右,等潜进去后才发觉至少都有十米以上。水质清澄而显得很浅。定睛而视,光线甚至能伸进约50米的深处。 离岛的距离越行越远,海底也越来越深邃。 在浅显的海域里,海藻如草坪般茂密丛生,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珊瑚宛如宝石一般闪耀其中。仿佛花坛一样。 而这片海底花坛之中,色彩极其艳丽的热带鱼群也在尽情游动。 这种陆地上无从得见的鲜艳色彩的奔流包蕴住修芬,忽而散开,又忽而接近。 「好棒啊!」 为了换气而浮出水面的修芬抓住小艇的边缘叫道,一同浮出海面的法牡也『哼哼~』一声骄傲地挺起胸膛,仿佛在说大海的美丽、天空的明艳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一般。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态度与这位少女却非常相配。 眼前的法牡,手里还攥着某样东西。 「拾到牡蛎了。来吃吧」 「牡蛎……?」 那不是冬季的食物么? 修芬歪着头。 「冬天吃的是真牡蛎。这种叫岩牡蛎,别名『夏牡蛎』。来,帮汝把壳子去掉。」 法牡用藏在口袋里的大折刀麻利地撬开牡蛎的外壳,将乳白色的肉汁递到修芬面前。 怀着谢意接过牡蛎,修芬将之一饮而尽——— 「……真好吃!」 口唇之中,爽滑的海之味迅速地扩散开来。法牡又自豪地「哼哼~」了一声后,开始为自己剥开另一个牡蛎。 摇曳在宁静的波浪之中回味着牡蛎浓郁的味道时,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只小船划入了他的视野。 「那是……船长?」 搭乘船长送迎艇的赛内卡,正和诺可洛丝一起从船缘向外探出身子,热心地将绳索状的物体丢入海中。 要说是钓鱼,也有些异样。 「我说法牡。船长她在做什么呀?」 「船长?船长在哪儿?」 「看呀,就在那里。那块岩石附近。」 「恩—?……啊,那是测深啦。」 「测-深-?」 「恩」 咻咻地将岩牡蛎一口吞下后,法牡开始说明: 「用绳索绑住一种叫做『测深铅锤』的、底部抹上兽脂的铅锤沉入海中,能在测量深度的同时勘探海底的状况。这种设计会让沾在底部的油脂吸附起海底的砂石与贝类,借此了解海底的生态。」 「嘿哎……」 说起来在『烈马号』侵入港湾内的时候,罗宾似乎也做了同样的事呢。 「不过,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举个例子喽,比方说那里,有一块两座岩石并生的海域对吧?」 「恩,是有呢。」 海峡的入口附近有两块黑漆漆的岩石,相隔约百米、划破海面而出。 「那样的岩石一般被称作『双子岩』。而其间的区域,极有可能隐藏着暗礁。」 所谓暗礁,就是指隐藏在海中看不见的岩石。 对于船员来说,这是最危险的地形了。 冒冒失失地行驶过去会导致搁浅而无法移动。运气不好的话,会撞穿船底而直接沉没。 「为了避免此类危险,就会像她那样通过测深确认暗礁的位置及深度,并将危险区域标注在海图上。如此一来,只要那张海图传播开来,不仅自己,连别的船员也会因此而减少触礁的危险、对吧?」 「这么说,船长是为了世人而无私奉献了?多么高洁的人啊……」 修芬用闪亮的眼睛注视着远方。 法牡却「哼」地嗤之以鼻。 「这家伙可不是那么伟大的女人,多半是冲着钱去的。能取得未知海域的记录的话,海军会出钱购买的。」 「啊啊……原来如此」 很能说服人的理由。 在那之后又做了很多次潜水。当巨大的太阳向西边倾斜之时, 「真有活力呢,那两个人呀……」 「……是啊……」 「是异常啦,那帮孩子……下巴底下一定长着鳃……」 艾莲、修芬、罗宾三人正拖着倦怠的表情坐在小艇之中。这是那种游泳过后所特有的倦怠感。 同时,法牡和拉亚两人却是一副完全没玩够的样子。 此刻,她们正模仿着海豚的跳跃,进行着跳高的竞赛。做着些不是人类能做的事。 「真的,活力无限呢。看拉亚平时爱不爱动的,还一个劲地吸烟,为什么会那么……哎呀,小修修怎么啦?想休息了?」 「不……」 朦胧地眺望着岛屿的修芬说出了忽然想起的话语: 「明明如此的美丽,为何会没有别的人在呢……我想」 「……说起来,的确如此呢。」 捂住脸颊歪着头,艾莲也表示同意。 温暖舒适、又有水源,食物也很丰富。 可这座岛上却完全没有人的气息。甚至连人类造访的痕迹都没有。 这一点,修芬总觉得有些异样。 「就算不能定居,至少也能作为登陆地点使用吧……」 「嘛,毕竟是个超小型的岛屿啦。」 呼哇~啊,打了个哈欠的罗宾说道: 「就连将这个岛告诉我的太太她,听说也是在遇难之时偶然漂流至此的……嘛、就是这么的鲜为人知啦~而且那啥,暗礁丛生非常危险呢。」 罗宾「恩~!」地伸直了身子。 「好了。太阳下山了肚子也空了,是时候该回去啦。修,去叫一下法牡和拉亚吧?」 「……恩!」 修芬努力地做出明朗的回应,将沉覆在心中的不安抹去。 不过在不远的将来,少女们将会亲身体会到:这、并非杞人忧天。 Ⅲ 一周的时光,转瞬即逝。 在这一周里,修芬和法牡只是尽情地嬉戏。 钓鱼、看海龟产卵、看傻鸟孵蛋。 新鲜的食物取之不尽,生活的水源用之不竭。每天还会有一场暴风,正好当作天然的淋浴。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玩累了倒在沙滩上就睡。每日都欢快无比、乐此不疲。 经过了一周如似宝物般的时光之后——— 「明天去探险!」 法牡作出这番宣言,是在爱卡崔亚尔岛登陆后的第十三个夜里。 跳进约五日前就擅自挂在修芬屋里的吊床上,法牡在摇曳的床铺中闪烁着眼睛: 「步行至岛的另一端。修,汝也同行。」 「知道了。那,我去叫罗宾她们———」 「不行!」 「哎?」 「只能两个人去!……要对其他人保密哦!绝对绝对保密哦!?」 「?哈、哈啊……」 于是乎翌日,两人在日出之前就偷偷地离开了『烈马圈』,向着岛的南面进发。 岛屿的南侧,是仍未有人涉足的秘境。 「小心啊。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法牡的身后背着火枪,手枪也准备了两把。手中紧握弯刀,望远镜和六分仪挂在腰间,全副武装。至于水和食物的背运,就是修芬的工作了。 「沿东海岸线行至对侧。在那里宿营一晚,测绘完海岸线之后,再沿着西海岸线走回来。」 「也就是饶岛屿一周了吧?」 「恩!」 走在前头的法牡满面喜色的说道: 「这可谓至今无人能为之的伟业啊!这次特许汝同行!高兴吧!」 虽然船长已经乘小艇环视过岛屿一周,不过陆路依然没有人完成。 这么看来法牡不肯带修芬以外的人同行,是想独占踏破未知区域的名誉(?)了。 不由得,修芬有些失望。 『要说作风的话,也的确是法牡的作风……』 借助海图及方位罗盘确认了位置之后,两人的探险小队避开中央的森林地区,向着海岸线进发。 海岸处的地形为悬崖绝壁,高得使人眩晕。 从如城似壁高高耸立的峭壁上向大海俯视,修芬喃喃地感叹: 「好高的悬崖啊……」 「别掉下去哦~掉下去的话妾身也没法救了。」 「这个,会延续到哪里呀?」 「根据海图上的记载,前面的路都是悬崖。除了北侧,也就是那里、妾身一行所登陆的入海口以外,全部都是悬崖。」 船长倾力所作的海图已经基本完成,岛屿大致的地形也明朗化了。 「由此情形看来,想从别的地方登陆是不可能的。船长一定是预先掌握到这些情报,才做出倾船修理的决定的。」 「……看上去很随性,其实那个人也做了不少的考量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继续进发。 爱卡崔亚尔岛的直径,大约4千米。 整体形状为东西轴较长的椭圆形。若沿海岸线行走,抵达南端时的行程约合10千米。 步行至中午时分,探险队稍适休息。 吃着午餐的鲔鱼三明治,修芬向法牡打听: 「还有多远呀?」 「啊木啊木……估计,还有二、三里路吧?」(PS:英里) 陆地上的里约合1.6千米。 比海上的里稍短了一些。算起来就是3~5千米的样子了。 『已经走了一半以上了呢。看来不出意外的话,傍晚就能抵达了。』 希望一切平安……修芬像在祈祷似的将水壶盖子盖上。到目前为止,探险还是很顺利的。 同时, 「好了,该出发了」 法牡直起身子,可就在这一瞬间。 万里晴空中的太阳之光似乎暗淡下来,修芬不由得抬起头。 「……是云么?」 当他念出这句话的时候,视野已经完全被遮敝了。 紧接着忽地,白云吞噬了整个天空,磅礴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 「暴风啊!!」 「呜哇!!呜哇哇哇哇哇!!」 这种热带地区特有的集中暴雨,与其说是降雨、不如说是瀑布更为贴切。淅沥哗啦噼里啪啦淅沥哗啦噼里啪啦!!伴随壮绝的雨声一同砸向地面的雨量,简直比得上顶着海涛前进时砸过来的浪花。 「有、有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抗着快将身体压趴的巨大水压,修芬努力撑开眼皮向四周环视。 再这样下去,会淹死在陆地上的。 『像、像那样蠢蔽了的死法实在———』 就在这时,视野的角落闪进了一个黑影。 「法牡!快、快看那儿!那块岩石的裂缝处……」 「干的漂亮!!」 两人跌跌爬爬地钻进了岩石的裂缝中。 「哈啊、哈啊……得、得救了……」 「差、差点儿死了……」 洞穴之中也不断有雨水灌入,不过只漫到脚踝而已。从猛烈的水压中解脱的两人,大口地呼吸着飘满霉味的空气。 「呜—……连内裤都湿透了……」 拧着头发里的雨水,法牡揪起湿漉漉的上衣。 夏装薄薄的布料紧紧贴住了白皙的肌肤。 胸部的位置,还隐约地现出粉红色的突起——— 『哇哇哇……!法牡,透、透出来了……!』 修芬急忙背过身体。法牡却「嚯哦?」地歪着脑袋。 好在……好在她是个迟钝的孩子……放心地摸了摸胸口的修芬,在转身的同时, 「恩?」 却发现了别的东西而更加惊愕。 「这、这里……还能往里走……?」 是一条漆黑的,向着内部延伸的走道。 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岩石裂缝——— 「这里……莫非,是个洞窟?」 「什么!?」 法牡一听,兴奋不已。 苍蓝的眼睛里闪着金光,还「呜噢,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地从鼻孔里喷出狂野的蒸汽。看来,她是被冒险之心点燃了。 『糟-鸟-』 直观地悟出即将发生的事情,修芬急忙: 「太、太危险了,法牡……还是在入口处等雨停吧———」 「说什么呢懦夫!这可是洞窟哎!?真真正正的洞窟哎!?不探险还探什么啊!」 「可、可是———」 「哎哎,说不通的家伙!还不快把灯拿出来!」 「危……!」 法牡把修芬扯地骨碌骨碌直转,将他的后背停在自己面前。取出包裹里的提灯,再用手枪的点火装置点上火。 若隐若现的灯光所照出的是——— 「是条单行道,的样子……」 洞窟,似乎向着更深邃的地方延续。 而且还微妙地向地下弯折。 「真,真的要去么……?」 「当然的啦。快点背好行李跟上来!」 「啊!等一下!别丢下我啦……!」 打从心底里不喜欢黑暗的修芬,只得唯唯诺诺地追上已经跑在了前面的法牡。 起初的情况正如法牡所言,是一条单行道。 脚下的道路好似阶梯一般。在暴雨的冲刷而形成的小河之中,两个人正蹑步向下挪动。 法牡看了看放在海图上的罗盘: 「恩恩……看样子,洞窟会延伸到岛屿的南侧。快看,罗盘正指向西南方!」 「也、也就是说……只要沿着路走下去,就能从南面出去了……?」 「假如有出口的话。」 「请、请不要吓唬人啦!!」 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向深处前进、前进——— 忽然,来到了一个明亮的场所。 「这…………这是什么呀!?」 这是什么呀……是什么呀……是什么呀……… 法牡宏亮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与其说是利用了天然的空洞———不如说,这明显是个由人工雕凿而成的空间。 深邃的洞穴中央引进了水路,洞穴顶部也被凿成了圆顶。 宽广得几乎装得下一整艘小型船只。 室内明亮的连提灯都用不上,因为此处直通外部。水面反射着夕阳,惊人般充足的光源照亮了整个洞穴。入口处还用草木进行了掩饰,从外部几乎无法发现。 「唔唔……这座岛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场所……!」 「法牡!看这个……!」 「唔唔!?」 洞窟深处一个像是货物堆放点的地方,在那里堆积着大量的木桶与木箱。 修芬读了读印刻在表面上的文字: 「这是……亚拉米斯语吧。这边的是……尤格多拉希尔合语!啊,这个是纳尔玛娜语哦!?连极东的物品都有……」 「唔唔唔唔唔……。!?」 除了修芬正在搜查的木桶和木箱以外,洞窟中还散乱地堆放着布料、绳索和木材。 法牡逐个儿拣起来查看后, 「……不会错的。这里是船坞」 说出了结论。 「传-误-?」 「就是收容船只,进行修理的场所。看吧。」 带着确信的口吻,指着周围说道: 「人为做成的水路,以及散乱在附近的资材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这里还能躲避热带地区常见的暴风和台风。多半是没错了。」 「可、可是法牡。这种高度的话,桅杆会撞上洞顶的吧……?」 「桅杆什么的拆掉就行了。」 像是在说这种事不值一提似的。 「拆卸桅杆,对于熟练的船员来说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完工了。再用小艇牵引船体……不,直接从船体上拉出大索绑到洞内的岩石上,用绞盘牵引的话……护卫舰一类的,完全可以收纳进来!」 「那、那这里……就是海贼的秘密基地了!?」 「『秘密基地』这个词形容的很恰当嘛。」 法牡嘴角一撇: 「不过嘛,是不是海贼就无从得知了……会被迫在这种地方建造基地之辈,究竟是敌国的军舰呢、私掠舰呢、还是汝之所言的海贼呢……嘛~至少,是我等的敌人这一点不会有错的。还有堆积在那里的物资,从印刻的文字上看、应该是从多国的船只上掠夺来的吧。」 「那……?」 该怎么办呢?面对修芬的提问,两只苍眼闪闪发光的法牡说道: 「回登陆地点去!要在住在这里的人回来之前,赶紧将消息报告给船长———!?」 向着洞窟的出口决然回首的法牡,却被映在视线里的某个白影止住了言语与脚步。 夕阳之下,在燃烧的红海与天空的夹缝中闪现的白影。 浮在水平线上的那个———除了船影,别无他物。 Ⅳ 当修芬一行开足马力顺着来时的道路奔回登陆地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不过仍有一些少女还未就寝,其中就包括了四处搜寻法牡和修芬的七班全员。 「啊!这个笨蛋!」 在『烈马圈』门口堵截两人的罗宾,窜起身子吼道。 「到底去哪儿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失踪,知道你让大家操了多少心———」 「有话呆会儿说!船长呢!?」 「哎?在、在帐篷里休息呢……」 被法牡的气势压倒,罗宾不由地让开了道。 接着, 「船长!敌人来了!」 接待了一边叫唤一边冲进帐篷的法牡和修芬的赛内卡,瞬间便明白了状况。 「很好。报告得很及时。诺可洛丝!」 让勤务员的少女为自己宽衣的同时,银发船长果断地下达命令: 「战斗部署!让苍官们来此处集合。」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天还没亮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战斗部署并召集苍官么,我了解了,船长。」 「小妾妾和修喵就留在这里。需要你们说明情况。」 『全员起床』的号令响起。紧接着,宣告『全员战斗部署』的小太鼓之声便响彻了海滨。 各作战部署的少女们迅速点名、列队。转变为临时指挥所的赛内卡的帐篷里,集结了副长及以下的所有干部。 「就在这里。这附近就是『敌人』的『秘密基地』」 在兽油灯照出的昏暗帐篷内,手指紧贴在海图上的法牡说道, 「是利用洞窟做成的船坞。而此处,离海岸约6海里的地方发现了船只。正向着这座岛逆风行驶。」 用锐利的视线盯住解说的法牡,副长问道: 「是军舰吗?」 「距离太远了、无法确认,看样子是护卫舰。船上也未悬挂旗帜,所以———」 「从状况来说就是敌人。或是类似的东西。」 赛内卡做出了判断。 在对方的身份还不明朗之前,假定为敌人而采取行动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现在,对方就是敌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船工长,修理的进度如何?」 面对银发船长的质问,船工长用『就等您这句话了』似的口吻答到: 「大致上完工了的说。尽管外板上还有少量的缝隙没填完的说,不过下水基本上没问题的说。」 「是么。水手长!」 「在!」 「抓紧时间让船下水。立即开始作业。除炮手以外,动用上所有部署的人都无所谓。在我和副长抵达之前总指挥权就交给你了。快去。」 「遵命,长官!」 水手长和主计长、船工长一起离开了帐篷。接着,赛内卡将视线移向了准苍官中唯一一个仍留在现场的炮术长的那副青白的脸孔上。 「托里斯林炮术长」 「长官?」 「我想你应该明白了,情势的变化非常快。因此直到船只入水、能够航行为止,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港内的安全。也就是说,不能将炮台撤掉。」 话至此处,赛内卡停顿了一小会儿, 「同时,想要击破敌人就必须将火炮载入船内。可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Of cause,长官!您是想逐门地将火炮进行转移吧?」 「……不。总之,先为炮台配上人手原地待命。等待后续的命令」 『喔呀……?』 赛内卡的话,使得修芬在心中歪起了脑袋。 『还以为会下令将所有的大炮立刻撤回海边呢……果然在这种状况下,连她都不得不做出慎重的判断吧?』 这种完全不像赛内卡作风的决定,似乎令其他三人也小吃了一惊。 炮术长默默地敬了一个礼,转身向外走去。 诺可洛丝碰巧与她擦肩而入,将赛内卡和艾莉尔的咖啡、法牡和修芬的煮傻鸟冷淡地蛋丢在桌子上。 「不过说起洞窟呀……」 斜着白瓷制的咖啡杯,赛内卡的话中含带了些许的自嘲, 「我以为没有别的登陆点而放松了警惕,却漏掉了这个盲点。看来呀,我也老喽。」 「那木限再……啊木啊木……增木办捏,船长?」 「当然,是用『烈马号』迎击了。」 面对啃着煮蛋提出质问的法牡,赛内卡当场断言。 「只要停在海湾内,我们就没有胜机,行动太受限制了。如果敌人堵住海湾的入口,就会把我们永远地封死在这里。没了机动性的护卫舰就像水上的活棺材一样一无是处。必须尽快出港,否则一切都完了。」 剥着蛋壳的修芬也问了一声: 「出击准备,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将船只拉起拖进海中,直到各桅杆及帆桁全部架装完毕为止,约要6个小时的样子。再算上装运火炮的话,最少也得10个小时。」 「十个小时……」 相当于半天之久。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那艘船抵达并环视整座岛屿了吧。 『万一,船只下海前就被敌人杀到,『烈马号』将无从还手而被破坏。即便成功入了水,没有大炮也是枉然。要规避这样的危险,就得设法加快作业的进程———』 想到这里,修芬忽然察觉到自己想法中的异样。 『加快作业的进程?不,还有其他的方法吧……?』 正当他想到些什么的时候,像是要打断他的思绪似的,艾莉尔·哥特副长张开了口: 「舰长。可否容我发表一下意见呢?」 「准许。说吧」 「应该在岛内伏击敌人。」 艾莉卡断言道,并将手指按在海图上。 「假定卡斯特莉修业生的报告正确的话———」 「不用假定,就是正确的!」 「闭嘴小丫头!……假定正确的话,敌舰的位置就在这里。综合风力与潮流的因素,接近岛屿最少也会在4个小时之后。就算船舰无法作战,这些时间也足够我们做好迎击的准备了。」 副长也停顿了一下,将视线从海图上移开后接着说: 「我们应该带上火炮,潜伏在深处的森林里。『烈马号』和小屋就放在这里当作诱饵,对引诱过来的敌人给予迎击并击退。船舰的下水等工作,等敌人撤退、确保安全之后再进行。」 「驳回」 赛内卡的话冷冰冰的。 艾莉卡的表情显得很不高兴: 「……可否请教您的理由?」 「是想守株待兔吧?等待不合我的兴趣。而且———」 赛内卡用丝带将银色的发丝系为一束。 「而且我国海军到了海上才是最强的,在陆地上特别弱小。特别是少女舰队,由于年龄的问题号称世界最弱也不足为过。毕竟一半以上都是不满17岁的女生呀。」 「只要借助地利发动奇袭的话———」 「对方盘踞此岛为根据地的可能性极高。这种情况下,地利算在对方那里比较妥当。」 「……」 「再说呀、副长,把『烈马号』当成诱饵,万一在混战中烧毁怎么办?去抢他们的船?讨厌啦~,我可不想把余生都葬送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还是说,想在这里建立国家?好在———」 公主殿下也在场……是想说这句话吧。赛内卡的视线微微地撇向法牡。而公主殿下,却「嚯?」地耷拉着脑袋。 赛内卡苦笑了一声,继续说: 「……嘛,虽然也有她的乐趣啦。不过男女比率比本国更失调的国家,至少此刻的我还没有想过。比率翻一个个儿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嘛、所以副长,你的意见不予以采纳。我们是『海神的眷恋』,善打海战,以船制船。」 「可是舰长!时间不够了!万一作业途中敌人出现了———」 「请问!」 修芬站起来说到: 「请问………时、时间不够的话,可不可以争取一些呢……?」 「「争取时间?」」 赛内卡、艾莉尔、法牡三人同时反问。 咕噜、吞下一口唾液后,修芬开始说明自己的设想: 「就是说,用小艇……载上少量的人员,由我们主动与敌人进行接触。如此一来,那个……至少可以争取一些收容小艇的时间。如果敌人麻痹大意的话———」 「还有机会占领敌人的船只,是吧?」 提问的是赛内卡。而修芬点头应答。 「「…………」」 苦闷的沉默支配着帐篷中的一切。 这是个用人命换取时间的手段。万一对方真是敌人,就意味着自己正在向火坑里跳。 令人悔恨的是———这的确是个行之有效的方法,这一点不容否认。 「……让我去吧」 艾莉尔说道。 但,当即便被修芬否定。 「不行的。这次计划,当敌人心存警戒的时候就会失败。所以副长您,那个……有点太……」 「太像军人了?」 「……」 赛内卡无言地肯定了修芬的意见。 艾莉尔有些失望。她并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太像军人」的评价。很可靠?这是褒义词吗? 「……那么,修·澳珊。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合适?」 副长的提问,修芬当即作答: 「最好是和亚拉米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比方说外国人。另外还年幼、体型娇小、看上去没有威胁,能令对手麻痹大意的……再加上剑技过硬的人。」 「「……!」」 修芬以外的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他指的究竟是谁,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修喵………很危险的啊?」 「我有觉悟」 「可是———」 「请让我去」 面对赛内卡的犹豫,修芬又重申了请求。 「的确,作为船员而言我还很不成熟。操船作业又总在拖大家的后退……清扫船底也做不好,是大家的累赘。可这次作战中,我能派上用场的。所以求求您……请让我去!拜托了!」 是从他的表情里感受到了深切的决意吧。 「……我了解了。那么———」 正当赛内卡发话,的时候, 「不准!绝对不准!」 「法牡……」 「是只身潜入啊!?自己就能做到!?开什么玩笑啊!说上去好听,其实又在想一些『要报答妾身们的救命之恩』什么的无聊想法了吧!?让汝一个人牺牲———」 「不是这样的……」 修芬带着困惑的表情: 「报恩、报答什么的,并不是这样的……不,也许的确有点类似的想法……不过,更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我想保护『烈马号』的大家……保护自己的伙伴!」 「……!」 不愿只被对方守护。 这份感情,反之便是守护对方。 至于原因……只是因为,她们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不能失去的人。 守护珍爱的人。 理由,终究如此单纯。 可这个单纯的理由,却又是世上最具说服力的。 「………」 法牡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无法否定修芬的意志。既然修芬承认是自己的伙伴,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做为条件——— 「………妾身也去。」 「!?法牡,这———」 「吵死了闭嘴!说了去就要去!」 「不,可是,法牡的……头发很特殊……」 「染了!」 「染了也……」 「唠唠叨叨的烦死啦,这个笨蛋!再说呀,就凭汝一人如何能到那艘船上!?明明连艘小艇都驾驶不了,还敢口出狂言!」 「一点都没错!!」 突然混入了新的声音。 忽现而出的来者,惊得修芬睁大了眼睛。 「罗宾!?等……为、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在做出航的准备呀……?」 「那点小事无关紧要啦!!」 究竟何时何地从何处而来、无从得知,可金发碧眼的少女的的确确就在帐篷之中,右手的拇指还指着自己: 「就凭你们是不可能的啦!如果没有像我这样超·优秀的甲板员的话!」 「哎呀?优秀的交涉人员和舵手也是必要的吧?对不,拉亚?」 「去-」 「艾莲!连拉亚也……」 修芬不由得地哽住了。想起了以前、她们也像这样为自己赌上性命,不由得哽住了。 可惜,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啦。」 赛内卡插了进来。 「拉亚得留下来。要在这座暗礁横行的岛屿周围驾驶『烈马号』,这孩子的技术是必不可少的啊。」 「可是船长,四个人实在———」 副长面露难色的话语被赛内卡挥手制止。 「重点是,不使对手起疑的人就好喽?长得可爱,表面上无害,又会演戏的?」 「恩、恩……」 修芬点点头。 赛内卡邪恶的微笑: 「我心里,倒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哦。」 当会议结束,修芬一行离开之后。 「…………」 独自留在帐篷内的赛内卡,凝视了海图好一会儿。 而后拿出纸和笔写下了些什么后,她叫来了在外面待命的诺可洛丝。 「知道了知道了,您叫我吗?」 「啊啊、诺可洛丝,帮忙准备一下早餐。海豹烤肉10盎司,要全熟的。汤汁里不要洋葱,蒜茸和胡椒份量要足,配菜除了海龟蛋和炸牡蛎以外我都不答应。另外,餐后如果没有一杯加入三勺以上糖份的咖啡,你就会被丢在这座岛上喽。而后会脱掉军装换上私服,所以也先做好准备。等一切都办妥了,你就跑上海崖把这张纸交给炮术长。」 第四钟 暗礁的彼方 —Beyond the reef— Ⅰ 「等船体上的绳索加装完毕后,就去准备小艇!再过30分钟潮流就会改变!谁敢磨磨蹭蹭的,我一脚踹进海里!」 「报告副长!副锚装载完毕!」 「很好!主计系即刻开始作业!抽得出身的人都去帮忙!快!」 海滩上,在艾莉尔副长的指挥下,出航准备正以迅猛的速度进行着。 打那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天空开始被白色所侵蚀。 200名少女分秒必争无休无止,为了让『烈马号』浮在海上而持续地工作着。 另一方面,修芬一行的『突击队』 已全员准备就绪,在支着桅杆的短艇前方排好队列。 「听好了,绝对不许逞强哦。」 除拉亚外的七班全员,再加上一位由赛内卡推荐的人物,组成了一个五人的小团队。 送行的,也是赛内卡。 「我已经重申了很多次,只要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依据实际情况就算逃到岛上也无所谓。总之无论如何,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明白么?」 赛内卡的身边还站着必定要被留下来的拉亚。在她没有表情的面容之中,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寂寞。 说到顶替她的那位成员——— 「……………为什么我非得来做这种事……」 摆着一张顶级臭脸列队在修芬旁边嘟嘟囔囔的,是船匠系的夏琪·佳穆茱。 因赛内卡的强烈推荐而加入的她,的确称得上最合适的人选。 外表只有十岁的样子,演技也超群。逃跑更是天下第一。 找遍全世界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合适的了吧。 『虽然,在团队默契方面是最差的人选……』 怀抱一缕不安,修芬一行跳上短艇向着岛屿的南面进发。 「看啊!就是那个!」 在离开海湾的两个小时后, 一帆风顺的短艇仿佛滑行似的在海面上疾驰。终于,目标船只进入了视线。 法牡摆动舵柄将小艇驶入岩石的遮蔽处,谨防敌人发现并仔细地观察对方。 「罗宾,你怎么看?」 「是诺尔玛娜……么?」 将望远镜的前端架在修芬的肩膀上,罗宾透过镜头勘察敌人, 「不会错的,是诺尔玛娜的护卫舰。那种老掉牙的外倾式船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用确信的语气断言道。 在修芬的眼里,对方是和『烈马号』几乎完全相同的同型护卫舰,不过罗宾却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还列举了众多的特征,对『船只是哪国造的,驾船的又是哪国的水手』进行了推测。 「诺尔玛娜是指……『诺尔玛娜贵族连合』吗?」 「恩。就是那堆青蛙。」 「青蛙?」 「会吃青蛙的哦,那个国家的人。」 艾莲给出了解释, 「是与亚拉米斯隔海相望的,斯雷德拉大陆最大的陆军国家……曾经的。六年前被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轻易地占领了,因此现在成了庞大帝国的一部分。大多数的贵族都在战争中或死或降,只有少数逃了出来,直到现在还有人为了复国而与尤格多拉希尔奋战。比方说退到暗黑大陆的蒙布兰将军等。像他们那样的正经人还好说点……」 「可如果不是呢?」 「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海盗喽。无家可归无政体可依附的家伙,轻易便会堕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变成不受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只会尽情撒野的最糟最烂的垃圾。」 艾莲愤愤地吐出话语, 「那么,法牡?准备怎么做?」 「正经的就谈判,垃圾的就镇压喽」 撤退回程、作战中止之类的选项,从一开始就没蹦进过她的大脑。 「决定了呢。那么,最后再来明确一下各自的分工吧?」 想和对方接触,装扮成遇难者是必要的手段。 所扮演的角色也要在事先决定好: 「罗宾是维吉尼亚水手,我是维吉尼亚的农场主,法牡和夏琪是我的女佣,修则是我买来的极东地区的女奴隶。明白了么?」 这个设定,是深谙世事擅长交涉的艾莲与赛内卡协商后决定的。 「维吉尼亚的农场主去东方旅行,在归途中遇上暴风而遇难……就是基本的设定。交涉部分由我负责,大家默不作声就行了。特别是法牡,你的语法很特殊一定要当心哦~不要多话,安安分分地呆着好么?」 「……知道了啦」 不以亚拉米斯人的身份、却装扮成维吉尼亚人,是因为以新大陆为领地的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对于任何国家都保持中立。 另外,维吉尼亚人中有六成都是亚拉米斯系的移民、主语亦为亚拉米斯语,这一点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说穿了,就是扮起来容易。 「法牡所用的宫廷式亚拉米斯语,与随便到无可救药的维吉尼亚式亚拉米斯语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换句话说只要一开口,亚拉米斯超上流阶级的身份就会当场暴露。」 诚如罗宾所言,在某种意义上本次作战最大的不安要素就是法牡了。 明艳华贵的外表还可以靠着假发和衣装勉强的瞒混过去,可本质却无法改变。更何况她还有着完全不会演戏的性格。 不过嘛,综合指挥能力和判断力、以及个人战斗能力等等进行考虑的话,将法牡排除在外并不明智……这是赛内卡的观点。 因此现在,法牡戴上了茶色的假发、穿上了女仆装,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还真有点儿在大户人家做工的女仆的样子。 同时,说到另一层不安要素的夏琪——— 「……真是的,设定什么的麻烦死了哎~」 正仰坐在船尾座席上吐着毒舌: 「话说呀,为什么我非得来做这种事不可?这明显就是个非常危险的作战耶?真的很麻烦耶?提案的是谁啊?是坐在那边的人妖吗?那你一个人去不就得了!」 「………对不起」 修芬不由地道了歉。 不过他觉得,夏琪的讨厌并不是真心的。 就算赛内卡推荐了她,也没有强迫她的意思。换句话说,只要夏琪不愿意随时都可以拒绝。 可她,却没有这么做。 『尽管嘴上不饶人,夏琪仍然为了大家而涉足险境。她,绝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把倒在热射病下的自己救起的一定也是夏琪,修芬此刻已深信不疑。 可惜,别的少女似乎并没有给她多高的评价。 像艾莲就苦着脸: 「我说夏琪,麻烦你认真一点好么?这可关系到全船的命运哦?别太自私了。」 「哎~可是我呀,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啦。说真的,别人会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啊~」 「……反正别拖大家的后腿。明白么?」 「嘿哎嘿哎~。知~道了啦~」 夏琪嘎吱嘎吱地咀着嚼烟,劈开大腿连连吐着「讨厌~」。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干劲。 『……这一定也是演技………是害羞的表现……我想……应该是………』 总之,少女们正依照各自的设定进行准备,专注于化装和行头的检查。 相比之下修芬可轻松得多,只要装做听不懂就行了。 而他的服装,则是那套被法牡所救、初次登上『烈马号』时的从祖国带来的衣服。玲珑的绢服,修长的裙摆。显然,这也是女装。 『穿惯了亚拉米斯的水兵制服———『水-手-服-』和『迷-你-裙-』后,对这种裙摆长的衣服很不适应……不过能令敌人放松警惕,也适合藏带武器。』 「而且呀,还非常可爱呢~!」 「呜哇!?」 简直像是掰开了头骨窥探到自己的想法似的,罗宾赶在超绝妙的时机赞许着修芬的打扮。 「啊啊~,你为何如此可爱!看着现在的你,就像看着一樽高贵的宝石啊!……嘛,不过要我说的话,再暴露一点会比较好呢。」 「不、不说那个了。这对胸部……」 修芬捂着自己的胸部说道。 塞了东西的这个部位,大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副样子,动起来很别扭呢……沉甸甸的、胸罩也歪掉了……这会不会太大了呀……?」 「哎~?就该这样吧?没这么大才奇怪呢~。」 「等等!罗、罗宾!别故意摸它……呀啊~~!」 「嘛,手感倒不怎么样。」 从背后抱住他的罗宾,正『噗嘟、噗嘟、噗嘟』地以生动的动作袭击着修芬的胸部。 「哼呵呵呵呵。平胸的修自然不用说,巨乳的修也很棒哦~破坏力巨大呢。不过是塞了些东西而已———」 「就此打住吧。好了,差不多该走啦。」 要不是艾莲的制止,塞进去的东西一定会被她挤出来的。 「了~解了~解。那么,出发喽」 罗宾拉起升帆索张开风帆,将绳索在系绳栓上卷了两道后亲自操起了舵柄。其他的成员一概不得出手。在这艘短艇上会驾船的只有罗宾一个人,起初就是这么安排的。 短艇得到动力后,绕过岩石向海上驶去。 对方此刻正抛下船锚停泊在海面上。 现在是退潮时分,想登陆是不可能的。再过一个小时潮流就会改变,应该是在等待那的时机吧。 修芬一行从短艇中站起身子,朝着船只全力叫唤: 「喂—————!那艘船———!喂———————!」 「在这里啊———————!救命啊———————!」 大声疾呼,将帆布的布块像旗帜般来回抖动。 接着,甲板上有了动静。 察觉到情况的船员纷纷向船侧聚集,指着接近的短艇嚷嚷着些什么。 乘着海风与水流,短艇迅速地向船只靠近。 『没问题……吧?』 呼喊的同时,修芬担心对方会不会起疑心。 只要他们愿意,像这样的小艇一炮就能轰个粉碎。 『是遇难者吗?』 靠到船只的正侧面时,有人用诺尔玛娜问道。 『没错。是维吉尼亚人。』 艾莲也用诺尔玛娜语应答,并用高压的态度命令对方放下吊板。她不用谦恭的语气,是为了便于后面的交涉吧。 顺带一提,诺尔玛娜语是西方世界的共通语言,只要受过一些高等教育的人都会说。在当前的组员中,罗宾和夏琪以外的人都懂。 吐着完美到令人厌恶的发音,艾莲用诺尔玛娜语催促着对方: 「快一点啊!连接待淑女的礼仪都不懂吗!?」 「知、知道啦。喂,快放吊板!」 对方仓惶地准备好工具。 罗宾以外的全员都被吊板拉到了船上。最初是艾莲、修芬紧随其后。坐在秋千似的吊板上,被拉向外倾式的船缘内。 『看上去,像艘普通的商船呢……』 降到甲板上的修芬低着头迅速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也许是极东人种很罕见的缘故吧。他知道充满了好奇心的眼神正注视着自己。不过,此时此刻还感受不到恶意,看来是不会被袭击了。 『说是商船的话水手又太多了,而且还有重武装……』 安置在舷侧的炮台,粗算一下单舷就有十二门之多。看得见的水手约为150名,再把船舱内的算上肯定有这个数的两倍。武装度比『烈马号』还高。 『那么就是军舰了?又或者———』 这时,视野的角落里映出了夏琪的身影。 和修芬一样被吊板载上甲板的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她遵守了艾莲的嘱咐,老老实实的呆着。 当她的脚底碰触到甲板的那一瞬间,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呀啊啊~~~~~~~~~~~~~!』 忽然喊出声来一屁股坐到甲板上,把全员的注意力都牢牢栓住。 『她、她想干什么!?』 不顾被超出计划的举动吓呆的修芬等人, 「呜咕!呜呜……!我、我还以为不行了……多亏了大哥哥们……救了我。真、真的……太谢谢了……」 夏琪大大的眼睛浮现出泪光,用亚拉米斯语表达着感谢之情。 你这么说他们也听不懂吧……修芬心想。但是, 『是吓着了吧……已经没关系了哦!』『多么勇敢呀!』『快来人啊!快给这孩子弄点喝的呀!』 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的诺尔玛娜人纷纷地说着安慰的话,态度也渐渐的温和了。 「淌眼泪比撒尿还要容易的多!」是她事后说出的名言之一。而这番特殊的才能,正被夏琪毫无保留的施展出来。 至此,对方一直保持着的或多或少的警戒心终于消失怠尽。现在他们关注的只有一点,就是安慰眼前这位柔弱的少女(幼女?)。强壮的海之男儿们正用尽各种办法让夏琪打起精神。 即使言语不通,人类也能互相理解。 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人萌生出这样远大的思想。大半数的男性都被夏琪牢牢控制在手心之中。赛内卡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我和想负责人谈谈。我是伊莉莎白·圣特蕾莉雅,是维吉尼亚的农场主。我要求淑女的待遇。」 极力保持住毅然的态度,艾莲说道。 而这句话,却得到了亚拉米斯语的回应: 「您可以说亚拉米斯语的,尊敬的小姐。」 人墙散开,一个穿得像孔雀的瘦瘦高高的男人出现了。 两侧的头发卷成圆柱状,脸上还化了淡妆。下半身是一条紧身裤,腿部还有隆起的托架。 明显不是普通人的打扮。 『这………又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呢……』 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只能在要员和变态中二选一,又很难断定到底是哪一个』的印象。好在周围的人都一同向他弯腰致敬,可见其为前者。 散发着浓烈到窒息的花草香水的气味,男人很有礼节地来到艾莲面前,将单脚撤向后方,弯下腰部,摆出鸟类威吓对手时的姿势深深地行了一礼。 保持着这种姿势,眼前的华丽男人说到: 「午安,小姐们。我是克里斯提·简·尼科拉·亚历山大·德·莫兰,荣耀的诺尔玛娜贵族……也是这艘私掠舰『风仙号』的船长」 Ⅱ 『私掠舰』(CORSAIR)是什么? 「我们与海盗和军舰皆有不同。」 将修芬一行迎入『风仙号』的克里斯提(中间略)德·莫兰船长,晃着像长矛一样尖挺的鼻子,操着诺尔玛娜口音的亚拉米斯语解释到: 「所谓的CORSAIR,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私掠舰,是指持有国家颁布的私掠许可证,即获得了捕获·攻击敌对国家舰船的正式许可证书的船只。在这一点上,和军舰非常相似……嘛,您可以理解成赏金猎人之类的。好了各位小姐,不用客气,请进吧。」 招待五人的地点,是位于船尾的船长室。 刚踏入屋子的那一瞬间, 「哎呀—……」 修芬便不由自主地用母语感叹。 这个房间,比起船上更应该存在于豪宅之中。它比『烈马号』的船长室宽广数倍,天顶也很高。豪华的家具与美术品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房间内还飘荡着不亚于屋主的浓烈的花草香水味。墙壁上刻画着以神话之类的为主题的神秘壁画,仔细瞧瞧、登场人物居然全都以德·莫兰为原形,还一副自我陶醉的摸样。真是能让人做噩梦的景象。他肯定会和那个爱在房间里挂上自己的肖像画并以此为悦的赛内卡船长合得来吧。另外天花板上还挂着一盏大吊灯。 当所有人都被这豪华的排场……其实是糟糕的品位惊得哑口无言时, 「好好好好好……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啊啊啊啊啊!」 反应最快的却是夏琪。 「像在城堡中一~样呢!呜哇~好厉害呀~船长船长!人家呀,一直梦想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呢~~~~~~~!」 「过奖过奖,区区寒舍不足挂齿。哈—哈—哈—」 德·莫兰船长的长鼻子骄傲地摇摆。显然,他是在说客套话。 这种蠢到爆的表演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但当修芬注意到一样摆放在角落的巨大物体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即使表面盖着布,也能够清楚地认出:那,就是船尾迎击炮。 『……这艘船拥有击沉『烈马号』的火力,这一点绝对不能忘。』 想着想着,他将松懈的神经和胸罩一起勒紧。 尽管受到了友好而又文明的接待,在对方的目的没有明朗之前仍不能放松警惕。 另一方面,受到夏琪的糖衣炮弹攻击而心情喜悦似的船长,微笑地敦促众人来到房间中央的一张长桌边。 「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嘱咐厨师长准备了一些小菜。也许会不合你们的胃口,还请多多见谅。」 摆上餐桌的,也都是些船上不该有的奢侈至极的料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们也入坐吧。」 遵从艾莲的指示,其他的少女也坐了下来。女佣、奴隶和主人同桌用餐原本是件无法想象的事,不过在遇难的特殊情势下,这点儿异样是可以蒙混过去的。 「能与女性共进一餐,已经是很多前年的事了。」 在上座(此处指的是船尾方向,也就是房间内侧的座位)的少女们正对面,德·莫兰也入座了。 不仅菜色,连侍应的阵容都很豪华。每一位少女都有一名水手作为专属的侍应。德·莫兰本人更是带了三个。 『好夸张的排场啊……』 装成饥饿的遇难者一般将饭菜一扫而光后,修芬仔细地观察起德·莫兰。 穿着虽然奇异,可就目前为止的行为来看,应该是个很明事理的人。 『表情被化装遮住看不清楚。不过总觉得他不像海盗更像个贵族。特别是那一头梳理得纤细柔顺的头发———』 修芬不禁称赞起德·莫兰的卷发。 「呼……话说今天还真热呢。恕我失礼了,各位小姐。」 德·莫兰说罢,不慌不忙地把手伸向头顶———将头发摘了下来。 假发!?是假发啊…… 修芬一行说不出话来,只得把视线从德·莫兰露出的头皮上挪开。 这一次,连夏琪都没本事奉承了。只得勉强挤出笑容,一边「介个介个……」地嘟囔着,一边尴尬地搜寻着台词。 「那么,尊敬的小姐。」 用餐告一段落,德·莫兰擦了擦放在桌上的毛巾,向艾莲问到: 「是时候谈一谈您的事情了吧?请别误会,我没有逼问的意思。倘若您愿意倾吐心声,心许我也能尽上一份绵薄之力呢。」 「感激之至,先生」 艾莲优雅地回礼, 「不过,海上的事情我可不懂,请您直接询问这位船员吧。罗吉娜,和莫兰先生解释一下。」 「嘿,大小姐。」 被称为罗吉娜的罗宾,操着一口地道的乡下船员的口音解释:一行人曾搭乘维吉尼亚的商船『多塞特号』,在距此岛约200海里的海域上遭到飓风的袭击,船只于一周前沉没。自己则从同僚那里打听到这座岛,为了筹集水和食物驾小艇至此。 「因此啦,船长老爷。您愿意救俺们,俺们真的很感谢。话说,如果方便的话,可否把俺们带到附近的港口去撒……」 「恩」 德·莫兰的头顶『叮』地闪亮: 「当然了,我也很想这么做的……不过由于自身的问题,不能随意进港呢。」 「我不会强求您立刻就去的,先生也有自己的难处吧。不是被卑鄙无耻的海盗,而是被先生您这样的绅士所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想奢求什么的话,天理都会不容的。」 艾莲平静地点点头, 「方便的话可以打听一下么?这艘船正向哪里航行呢?」 若无其事般地打探起情况。 「要问哪里……也没什么可说的吧。私掠舰的工作,就是毫无目标四处游荡啦。为了寻求猎物。」 「那,为什么……?」 对着歪着脑袋的艾莲,德·莫兰用一种像是在说今早的天气一般的轻松口吻表白到: 「那是因为呀,我们的真身就是卑鄙无耻的海盗哟」 霎时间,眼前的男人在说什么,少女们完全不能理解。 而当她们明白其中的含义,急忙想站起身子时,德·莫兰却举起单手制住她们。 「安静,这位小姐。别的小姐们,也请不要轻举妄动。我,可不想伤到自己的『战利品』呢」 同时,室内的七名侍应也亮出了藏在衣袖中的手枪。 行动被封住,艾莲用生硬的语气向他质问: 「……您在开玩笑么,先生?这样对待我,维吉尼亚政府可不会坐视不理———」 「到此为止吧,小姐。你们那拙劣的演技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 「演技?」 「没错」 德·莫兰用优雅的动作将毛巾重新戴上, 「比如说你,圣特蕾莉雅小姐。你自称是维吉尼亚的农场主,那手上的水泡又作何解释?那些像刺青一样的被焦油染成黑色的水泡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磨出来的。除非,是在船上长年累月拉拽绳索的人,啦。」 「……!」 艾莲急忙将放在桌上的手缩了回来。可惜这个动作却恰恰证明了:她,根本不是伊莉莎白。 「还有那位船员。叫罗吉娜,是吧?你的确是个水手,口音也很完美。」 「嘿,多谢……」 低下头的罗宾,表情也变得僵硬。 「可惜你,以水手而言太过完美了。操纵那艘随时可能沉没的小艇的驾船技术,连舰队旗舰的艇长都会佩服不已吧。至于你的漂流记……区区一个维吉尼亚的商船水手,还这么年轻,能驾小艇航行到200海里外的岛上?不可能的。倘若这段谎话里含有真实的成分,你只可能是亚拉米斯人,而且还是很有名气的船员一族,或是军舰的水手吧……而最具决定性的,则是坐在那边的女佣少女。」 德·莫兰的视线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法牡, 「就连我们诺尔玛娜人都知道,这对苍瞳是亚拉米斯女王的亲族以外绝对不会出现的遗传特征,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无论怎么变装,眼睛的颜色也改变不了的,对吧?殿下」 「………」 法牡依然不发一言,只是用海色的眼睛紧紧瞪着德·莫兰。能藏住头发就能瞒天过海,这种天真的想法对于眼前这个狡猾的海盗完全不起作用。 「我猜多半是,你们潜入船上造成我们混乱,本队再趁乱攻击……这样的战术吧。不过很遗憾小姐们,这都是我们用烂了的策略。谁叫我们是海盗呢。」 「……什么啊~从一开始就露馅了?真恶心~~~~~干吗不早说啊,你个秃驴!」 夏琪把先前的态度像没了味儿的嚼烟一样轻轻地吐掉。 坐在眼前的这个滑稽的男人,明知她们是破坏人员还故意将她们请入船内。少女们本想打探对方的情报,反被对方识破了真身。 只能说,德·莫兰的狡猾远胜她们一筹。 可惜, 「好了,接下来———」 德·莫兰却算错了一点。 在少女之中,混入了一位远远超乎他想象的战士。 「把藏在衣服中的武器交出来吧。连同衣服一起。」 德·莫兰一脸从容的笑容,站在少女们身后的部下也开始行动起来。就在这时, 修芬的手中闪出寒光。 「!?」 面对眼前的事态,德·莫兰终于动摇了。 一直乖乖坐着的、无敌巨乳的黑发东方少女如雷光般闪动,五个强壮的海盗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了地上。 短短两秒,修芬就让五个敌人丧失了战斗力。 将悄悄收集到手边的四支刀叉投掷出去、刺瞎了左右后方的敌人的眼睛。保持着坐姿,将右脚直接踢过头顶,把身后敌人的下巴给踢碎了。 紧接着,蹬起椅子跳到天花板的高度, 「躲到桌子下面!」 对少女们做出指示的同时,他拔出了藏在衣服中的小刀将顶部的吊灯砍落。 奢侈的吊灯爆出奢侈的声音,与桌面激烈的冲突。无数的碎片四处飞散,德·莫兰和他的部下被迫退到了入口附近。 趁着这个机会, 「呜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 躲在桌下的法牡们抬起100+kg的桌子当作盾牌向前冲锋,成功地把德·莫兰等人挤到了屋外。 而后用桌子堵住门,又搬来许多家具堆积起来、筑成壁垒。 「这么做也是徒劳的哟,小姐们!」 被推出房间的船长,却用从容的语气向屋内喊话, 「在你们缩在屋内的这段时间里,我等会进攻北面的海湾。啊啊,不用说我也猜的到,你们的母舰就停在那里!」 门外的德·莫兰那张抹了脂粉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那个海湾呀,是个章鱼罐哟」 用察觉到猎物被陷阱捕获时的猎人的口吻,放出这番话。 「对于损伤的船只而言,那里可是绝好的修理场所。在周边的海域中,我们还知道好几处这样的岛屿。我们会在岛屿间巡视,把钻进壶罐中的章鱼打捞起来。而你们的母舰嘛,我现在就要去捕捞了………不,似乎没那个必要了。」 德·莫兰与他的部下嘀咕了几句后, 「看来,你们的船已经出现了哟。连自己的把戏被看穿了都不知道!好了各位小姐,呆会儿见喽。祝你今日愉快!」 足音从门前渐渐远去。 听着远去的足音,修芬一行面面相觑。 「『烈马号』来了?」 「也就是说,出击准备完成了?可是……」 法牡猛地窜了过去, 默默地操起椅子砸碎了船尾窗,探出身子向北侧眺望。 远处的『烈马号』蹦进了她的视线———她惊叫起来: 「怎么可能!?太快啦!」 从『烈马号』着手出击的准备开始算起,才过了六、七个钟头而已。 这么点儿时间,即便能让船只航行,也绝对不够装载火炮的。 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烈马号』上……没有炮?」 修芬愕然地低语,另外四人也用沉默作为肯定。 Ⅲ 「船只确认—!」 从桅顶上飞下的这声报告,瞬间让全船笼罩在紧张之中。 「敌舰升帆!炮列对准我们!」 「船长!」 从敌人身上收回视线的艾莉尔·哥特,转向了用望远镜观察着敌舰的赛内卡, 「我们的行动被敌人察觉了!奇袭失败了!」 说罢,她不禁又想补上一句, 『如果这也能叫奇袭的话!』 真是卤莽到极点的行为。 把事先和修芬们商定好的计划搁在一边、突然冒出一句「不装炮了,直接出港」的赛内卡,过分之处远不止于此。水手人数还被她精减,此刻的『烈马号』上只搭乘了操船所必须的最低人数。 而赛内卡她,却对这些行为的用意只字未提。 她,把她认为该做的事情命令别人「做!」,不顾艾莉尔及部下们的反对、强令船只出海。 结果,落得个被敌人伏击的下场。 『说奇袭不管用的是你吧?被逼急了吗?可是———』 忽地……瞥了一下赛内卡的侧脸, 『没有一丝慌乱……反倒像是……理所当然似的?』 就在这时,敌舰的侧舷瞬间开满橘红色的火花。半拍之后、炮弹群与轰鸣声一同喷涌而出。 「敌舰,开炮!」 桅顶上的瞭望手,忠实地汇报了谁都已经明白的事实。 各处爆发出悲鸣之声,艾莉尔则冷静的应对: 「不要慌!是威吓炮击!站好自己的岗位!」 与敌舰的距离有2Km,仍在有效射程外。 几乎所有的炮弹都落入了『烈马号』前方的海域中,只有一枚运气不错的炮弹像石块一样打了三次水漂蹦到了露天甲板上。 是想把这枚炮弹带回老家做纪念吧。数名年少的女生从船首处飞奔过来,像小狗狗嬉戏一般开始争抢起来。 「一帮蠢货!给我回到岗位上去!」 艾莉尔一声呵斥,揉成一团的少女们只得放弃炮弹向船首逃去。 「真是的……!」 艾莉尔用脚内侧把随着船只的纵摇『咕噜……』『咕噜……』来回滚动的炮弹止住,两手将它搬起丢出船外。放之不管的话,会有撞烂船舷或是砸伤船员脚部的危险。 不经意间,赛内卡开口了: 「十二磅炮么?」 「应该是」 敌舰的炮数与己方相同,有24门,口径的大小也相同。可以看作同级的船舰。 『虽然,我们这里一门炮都没有!』 在身边一同眺望敌舰的赛内卡,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艾莉尔心中的讽刺。 将展开的望远镜迅速地收叠起来, 「差不多了呢。拉亚,让一让。」 「让-」 至此,一直单独掌控舵轮的拉亚向左侧移动,为赛内卡让出了一个身位。 『烈马号』的舵轮是鼓轮式的,最多可供四个人同时掌舵。 「好喽」 赛内卡忽忽地甩甩膀子、抓住舵轮的把手, 「准备掉抢!不过别干的太利索了!要装得像个被踢了屁股的老太婆一样慌慌张张的!」 甲板员们完美地执行了她的命令。 『烈马号』左摇右晃的,来了一次平时绝对无从想象的拙劣转向。 会这么做的可不是亚拉米斯军舰。 而是被忽现的敌人吓破了胆的商船。 『松弛的索具,脏兮兮的甲板,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是军舰的。完全伪装成了商船……』 一艘想耍小聪明搞偷袭,失败之后只能仓皇逃跑的无力愚蠢的商船。是好战的水手最蔑视的一类猎物。 『而最致命的……就是这身衣服!』 艾莉尔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服装。 私服。 甲板上的少女们、包括艾莉尔和赛内卡,没有一个人穿着亚拉米斯的军服。 全员都身着私服,穿得像商船水手那样不成体统。 当中最夸张的就属赛内卡了。 廉价而又有些妖艳的服装就不多说了,本该戴在头上的代表荣誉的船长用饰带居然换成了一对猫耳(虽然修亲戴起来更合适一百万亿倍!)(虽然这东西又像猫耳又像兔耳!) 『这副打扮究竟有何意义?想装成商船诱骗敌人吗?』 赛内卡的命令很彻底。 不准敬礼。不准说「是,长官」「遵命,长官」。不准悬挂长旒旗和军舰旗。尽量使用粗秽的词语。她本人就带头连喷了N句Fuck,还向甲板上吐了口痰。 这简直就是流氓,根本不是军人。头上还顶着猫耳朵。 『可是,就算骗到了敌人又能怎么样?没有炮台,也没有人手。更别谈俘获敌舰了。』 敌人是私掠舰,而且多半是诺尔玛娜贵族连合的船。 『那个国家有着能塞多少就塞多少人的习惯。依那艘船的等级来看300人肯定不止。纵使奇袭成功,想靠白刃战也是打不赢的……』 原本由女流之辈组成的亚拉米斯海军在肉搏方面就很不利。只有在精密的准备炮击削减了敌人的数量之后,才能获得胜利的契机。 可惜此刻,准备炮击已没有指望。 充足的冲锋队员更无从谈起。 回过头想想, 『这仗究竟该怎么打?』 就在这时,桅顶上又传来了报告: 「敌舰,转向!扬帆增帆向这里驶来!」 「上钩了吗!」 握住舵轮的赛内卡笑了。 看见她的表情,本能的恐惧令艾莉尔为之一怔。 明明没有撕碎猎物的獠牙……她的侧脸,却仿佛狼一样。 「别~开玩笑啦!」 在开始追击的『风仙号』的船长室里,飘荡着夏琪尖锐的声音。 「不装炮台,那要怎么打呀!?急急忙忙赶过来就弄出这副样子完全没有意义嘛!她是笨蛋吗,那个船长!?」 「笨的是你吧!喊那么大声不怕敌人听见啊!」 「烦死了闭嘴、你个女同!听见就听见了,反正大家都会死!各位敌人~!那艘船上呀~~,没有装~~———呜呜!?」 「麻烦你安静」 「呜—!呜呜——!」 艾莲用力堵住夏琪的嘴,夏琪则啪嗒啪嗒地挣扎。对着闹腾的夏琪, 「冷静点,夏琪」 法牡冷静地说道。 她的后背抵在门前的壁垒上,双手抱臂盘腿而坐,态度也异常沉着。此前一直静如空气般的她,此刻却显露出异常的存在感。 于是,修芬开口问道: 「可、可是法牡……夏琪说的没错呀。没有炮台就不能作战。船长为什么会这么做……?」 「呼哇!那当然是为了让自己逃走了!还把我们当做幌子!啊~~抽到乌龟啦~倒霉死了啦~!我就说让移民的DQN做船长准没好事!」(PS:DQN是网络上的贬义词) 「谁才是DQN啊!你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言论自由呀!」 「……真受不了,这个矮冬瓜老女人……!」 难得艾莲也会生气。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水火不容呀。 另一方面,法牡依然沉着如故。 「没这回事哦,夏琪。真想逃走的话,她就不会满不在乎地出现在这里。」 「……………这个嘛,说的也没错啦~……」 「嘛,汝会慌张也不无道理。不装炮台就发动战斗的人,只能叫做轻率到极点的笨蛋。」 「不过法牡,船长可不是笨蛋哦~」 罗宾的这句话,法牡点头赞同: 「没错,那个人可不愚钝,而是个极其狡猾的女人。她绝不会打没有胜算的仗。」 「哈?胜算?」 那素啥米?吃的吗?好吃吗?……把似乎还会继续喷话的夏琪完全撇在一边, 「恩……」 继续沉思的法牡。 「没有装炮……是时间不够,来不及装载?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假如是故意不装的呢?」 「法牡?」 修芬小声地唤了一声,不过法牡却没听见。 「故意不装的话会怎么样?改变的是……重量?恩恩,没装火炮自然会变轻。变轻的话———」 喃喃自语的法牡沉入了思考的海洋之中, 「对啦!是吃水!」 「「吃……水?」」 修芬等人歪着脑袋。 法牡的苍瞳宛如清澄的夏日之海般闪耀: 「现在,『烈马号』的吃水深度要比平时浅几英尺……这一次,它会代替火炮成为撕裂敌人的『獠牙』!」 「是时候,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 在船尾甲板上,艾莉尔向赛内卡寻问。 「喵喵喵~?」 喵~ 赛内卡摆出猫眯的姿势佯装不知。 感到自己额头上的毛细血管都爆裂了,艾莉尔耐住性子再次发问: 「……您究竟在想什么,才会在这种状态下奔赴战场。」 此刻,『烈马号』正向下风处航行。 航线指向己方所在的北侧海湾。 同时,与敌舰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这也是必然的,赛内卡一直用让敌人无从察觉的巧妙手法使风透过船帆,故意降下船的速度。 这简直就是在自杀。 「没有大炮,人员也精简到操船的极限。这仗究竟该怎么打?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可是,副长你不是也没反对嘛!」 「这,这个……」 艾莉尔「呜咕」一声,语塞了。 ……因为人家担心修亲嘛。 ……一分一秒都想早点见到他嘛。 恋爱中的二十六岁在心中撅起嘴唇。这番话可说不出口,说出来人生就完了。 「……我只是在服从命令。下官是您的部下,这是应该的。」 「你还是那么顽固呢~艾莉伦~」 「艾莉伦……请您不要岔开话题。还有,请别用那种令人生气的语气。实在让人火大。」 拼命压抑住想把赛内卡头上的猫耳扯掉的愤怒,艾莉尔只能放弃对她的追问、打算自己想出答案。 这时, 「提示1:吃水。」 「哎?」 突然的一句话,让艾莉尔愣了一下。 『吃水?的确,『烈马号』现在的吃水比较浅,可那又如何……?』 像是要让艾莉尔更加混乱似的,赛内卡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某样东西』。 「提示2就是———那个」 「那是……双子岩?」 航线前方,是她们生活了两周的那处海湾的入口。 而突起在附近的两块岩石,便是赛内卡所指的另一个提示。 「吃水深度……双子岩…………难不成!?」 悟出了赛内卡的计划,艾莉尔愕然地望向自己的上司。 赛内卡却「喵~」地露出满面笑容。 这份笑容,肯定了艾莉尔的回答。 『这可能吗!?……不,也许行得通。凭『烈马号』现在的吃水度,再加上……』 艾莉尔凝视着赛内卡的脸庞。 「可是,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可能吗!?」 听了法牡的解释,修芬惊讶地望着其他伙伴的脸。 「……理论上可以。不过———」 「太胡来了呢……」 罗宾和艾莲惊讶过度而表情呆滞。至于夏琪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有法牡。 「有没有可能先撇开不谈,船长她毫无疑问设下了圈套。妾身等人,只需要响应计策杀出去就行了。」 「杀出去……话虽如此,可那个……」 修芬的视线转向了入口处的壁垒。 想把家具筑成的防壁移开就得煞费一番苦心,外面又有敌人在等着自己。就连现在,几个人还在用斧子『咚咚』地叩着大门。 罗宾看了看摆在室内的船尾炮。 「要是这东西能用的话,就能连敌人带壁垒一起炸飞了……可惜,没有弹药———」 「有的」 「「哎!?」」 全员再度惊讶地看着她,于是苍眼蓝发的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弹药是有的。炮弹、填料、火药也一应俱全。只要将障碍物移开,想把门外的敌人轰飞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船长大人和班长殿下呀,都有胜算呢。」 罗宾微微一笑, 「可问题是,敌人他———」 「会看不透吗?」 德·莫兰站在船首上不懈地追击着敌舰。抖动着长鼻子的他露出了微笑。 对手身上有一股气味。在巧妙的掩饰之下,仍能随处感受到的『军舰的气味』。 比方说船员。 尽管都穿着随便的衣服,乍一看很像商船的水手,却多次下意识地敬礼。并且是『二指禅』那样特殊的军礼。 再来说操船。 表面上看,对方已经慌乱不安、正在全力逃跑,事实上却在故作驽钝。看来左摇右摆重心不稳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吧。 掩饰得虽然巧妙,对方的身份已经暴露无疑。 「那是军舰,而且是亚拉米斯的。」 用望远镜观察着『烈马号』的德·莫兰,综合各项证据得出了这个结论。 「以为能骗过我的眼睛吗?操船方面不如你们,骗术上我可胜之一筹。这点儿把戏不值一提。」 那,敌人的目的是? 就拿躲在船长室里的那群少女来说,明明是军舰还要耍出那种小伎俩,看来其中一定有无法正面应战的理由。 『估计,是船体破损吧。要不就是减员。暴风雨?还是传染病?总之,想靠正攻以外的方法取胜,这一点是不会错的………恩?那是———』 这时,他看到航线上的两座岩石,便理解了敌人的意图。 「原来如此。是那个呀。」 「那个就是您的目标吗?」 艾莉尔的双手背在腰后,目视前方,向身边的赛内卡确认。敌舰的船首炮发射出的炮弹,划出悠长的风声从上空呼啸而过。 「……」 赛内卡没有回答,只露出淡淡的笑容。 微笑的同时,手中仍不忘对舵轮的微调。很明显,她正在全神贯注地操控因吃水过浅而摇摆不定的船只。这一定比踩着高跟鞋在冰上走还要煞费神经。 「回答就不必了。最初就没指望您会回答。」 艾莉尔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作为副长我想提醒您一下……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想要穿越暗礁的作战?」 这是艾莉尔得出的结论。 即赛内卡『要让追来的敌人触礁』。 『双子岩之间有暗礁。赛内卡亲自测量过,已确认其存在。她应该也对暗礁的深度所把握吧。并且此刻,『烈马号』的吃水度要比它更浅……!』 赛内卡并非慌乱到来不及装炮。 而是故意不装的。 为了减轻船身的重量。 大炮和物资,甚至连水手都精简到极限后,『烈马号』的重量比平时少了近百吨。而减少吃水深度,从理论上让穿越暗礁变的可能。 反观对手,吃水度和平时的『烈马号』几乎完全相同。冲过去的话必定会触礁。 赛内卡的计策,就是让忘我地追击着『烈马号』的敌人在暗礁上搁浅。 『不过……』 就算轻装到极限、就算在满潮时分,『烈马号』的吃水也只比暗礁的深度少几十英寸而已。 「勉勉强强呀。」 勉强到一小波海浪就能拍掉这个数字。勉强到连『危险』这两个字都远不足以形容。 脑筋正常的船员根本想不到这种战术,就算想到了也绝对不会实施的。 不过,艾莉尔最担心的却是——— 「敌人没理由不知道暗礁的存在。」 是这一点。 想想也对。既然敌人盘踞在这座岛上,既然敌人同为水手,就不可能不对岛屿周边进行测深。 「如您所愿,敌人正对我们紧追不舍。可这会不会是,他们知道暗礁的存在却想逼着我们触礁呢?又或者看穿了我们的计策,却要将计就计趁火打劫呢?果真如此的话我们———」 「副长」 「哈?」 「来不及喽」 「……………」 的确如此。 『烈马号』已经冲到距双子岩仅有300米的位置,左手边便是生活了两周的那处海湾的入口。 现在的航速是6节,约合11km/h。不出两分钟就要抵达双子岩了。 「双子岩,距离200码!」 悲鸣似的绝叫从桅顶飞下。 「船长,转向……?」 转身望向船尾甲板,水手长握住号笛问道。 连对赛内卡抱有信仰崇拜之心的她都不得不生出疑问,在船员的心中、暗礁就是如此的恐怖。远比那艘逼近的敌舰要恐怖的多。 然而,赛内卡却一言不发。 「还有100码!」 桅顶上飞来的报告,几乎已经声泪交织。 「还有50码!要,要撞上了!」 「全员!抓紧了!」 艾莉尔大叫,同时自己也抓紧了栏杆。 伫立在船尾甲板上的赛内卡,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暗礁,而是看着更遥远的前方。暗礁的彼方。 向着两座仿佛刺穿海面的獠牙似的岩石中间,『烈马号』笔直地前进。 苍蓝清澄的大海之中,在肉眼可见的浅显之处横生着黑色的岩块,深度约有3米。由于光线的折射,浅得让人觉得唾手可得。 向着那里,『烈马号』冲了过去。 「紧急停船!船帆打上逆帆!」 距离双子岩还有100米的时候,德·莫兰叫道。 将展开的前桅及主桅的船帆转为逆帆,推进力被迅速地抵消。船首猛地栽进海中,『风仙号』停了下来。 向前突进的『烈马号』却没有减速,朝着暗礁冲了过去。 『我赢了!』 德·莫兰在心中大曰快哉。 这场赌局他赢定了。敌人想诱使『风仙号』撞上暗礁并趁机在最后关头避开,可惜为了追求成效越过了不能逾越的界限。此时的敌人,停船、转向都来不及了。等待她们的只有冲上暗礁,船底被岩石撞破而沉没,全员落入大海的命运。 但那一瞬间,德·莫兰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敌船,从暗礁上方穿过去了!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对方是和『风仙号』同级的护卫舰,吃水深度也应该一样。 「就算现在是满潮,穿越那座暗礁也———!?」 这时,他从敌舰的背影上察觉到一丝异样。 『怎么了?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奇怪———』 终于,他看出来了。 是浅到异样的吃水度。 船尾炮门之中,本该有的东西没了踪影。 一个结论闪过他的脑海: 『那帮家伙没装火炮!』 现在想想,对方的行动里有太多不自然的地方了。 无论我方怎么接近,船尾炮都没有响过。 明明可以掉转方向轰击我方的船首,也没有那么做。 德·莫兰一直以为,那是为了伪装成商船。为了装成商船诱使『风仙号』触礁。 事实上,只是『没有炮、开不了』罢了。 「我居然……被母狐们摆了一道!」 怎么不早点儿察觉呢。提示明明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船只摇晃也不是装出来的,是吃水太浅啊。 「好在,战局仍掌握在我的手中……」 不光大炮,估计对方连物资和人员都精简到了极限。 别说开战了,连逃跑都做不到。 况且连暗礁的计策都以失败告终,敌人已经无计可施了。 『没什么好慌张的。就算没看穿她的行动,我也没受到任何损伤。只要沉着追击,定能将之捕获』 德·莫兰对胜利确信无疑,暗子窃笑起来。 可惜——— 殊不知『风仙号』已经落入了一只龇出獠牙的猛兽口中。 一只名为赛内卡·拜特林格的巨大猛兽。 Ⅳ 「船舰转向,水手长!全速!」 穿过暗礁后,爆发出超乎常理的欢呼。像是要将之淹没般,赛内卡的命令传遍四下。 「准备迎风换抢!下风舵!各帆下角及帆脚索,升起!主桅帆,转向!前桅帆,转向!」 随着水手长的号令响起,『烈马号』一改之前的丑态全速开始掉转。 船首迎风。 船速降低。 抓住这个机会, 「全力转向,拉亚!」 「转-向-」 赛内卡和拉亚一起飞速地转动起舵轮。 重新受到风力的船帆推动着船舰,『烈马号』向着上风处迅速地驶去。 『什么!?她究竟想做什么!?』 艾莉尔完全不能理解这个行为的意图。 敌人已经识破了我方的计策,在暗礁的正前方停了下来。我们已经没有击破敌人的手段。应该没有了才对呀。 『难道说作战没有失败?又或者……赛内卡还藏着什么杀手茧?』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烈马号』依然以极限角度逆风航行。 当行驶到离敌舰1km的地点时,赛内卡再度下达命令: 「把前桅大帆的下端升起!前桅中帆打上逆帆!船舰停止!桅顶,敌人的动向呢!?」 「目前没有动静! 敌舰让船帆受风……啊!转向了!准备换抢了!」 「好,离这么远应该没关系了。」 说着,赛内卡转向在船尾待命的首席苍尉修业生伊希斯·瓦伦丁,将手高高举起: 「升起军舰旗!」 「军舰旗,升起!」 待命的伊希斯·瓦伦丁拉动升旗索,在后桅斜桁顶端挂上了亚拉米斯的军舰旗。 紧接着——— 「开炮——!」 赛内卡举起的手,向着敌人挥下。 『疯了吗!?』 艾莉尔混乱了。 开炮?开什么炮?『烈马号』上连一门炮都没有啊。 可就在这时,远雷般的炮声接连响起,不知从何而来的炮弹将敌舰的前桅上桅柱连同帆桁一起轰进了大海之中。 这是——— 「岸上来的炮击!?」 沿着声音寻求源头的艾莉尔,从侧舷探出身子向岛上张望。 找到了! 在宛如城壁般的海崖之上, 在滚滚的白烟之中,近20门大炮正以飞快的速度喷吐着铁球弹。 「命中!命中了!主上桅帆桁,掉到甲板上了!后桅也命中了!似乎能从根部彻底切断!啊,去了!要去了!再来~!来呀!来呀!不要停~!啊~!啊~!恩~!去了!去了~~………啊恩~!射出去了呢~ 后桅从根部断裂,被射落到船外!敌舰,无法航行!」 桅顶的瞭望手异常兴奋。在甲板上收听她的实况报道的少女们也异常兴奋。 这串炮击的真相,已经没必要考证了。 毕竟,她们就是本该收纳在『烈马号』炮列甲板上的那群人物。由于船长急切的,事实上早有预谋的命令,不得已而被留在岛上的那群人物。 没错,赛内卡急急忙忙地出海了。 把大多数船员及所有的炮台都留在了原地。 「是托里斯林炮术长!」 「完·全·正·确,喵~」 那正是遵从了赛内卡的命令,在岸上做好了炮击准备的爱蕾娜·托里斯林炮术长所指挥的精密炮击。 炮台从极高点,从可以比敌人射得更远的有利位置上,用猛烈的交叉炮火洗礼着敌人毫无防备的露天甲板。 『这才是赛内卡真正的目的……!挂起军舰旗是开火的信号,而『烈马号』向着双子岩前进也并非为了诱骗敌人触礁,是想把敌人困在炮台的射程内……』 艾莉尔一直以为触礁才是赛内卡的战术。 恐怕敌人也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大家都错了。 这只是赛内卡丢给敌人的『诱饵』罢了。 『……敌人一直沉浸在『自己正把『烈马号』往暗礁上驱赶,自己才是下套的人』的错觉之中,却没发现赛内卡真正的意图……就像我一样!』 最终,钻进了赛内卡的圈套、钻进了沿岸炮台的射程之中。 敌方、己方,今时今日,在场的500多号人———都被一个女人玩弄于了股掌之间。 『这个女人……』 赛内卡欣赏着敌舰的末路。呆呆地盯着她的侧脸,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将艾莉尔压垮。 『不在……一个层次上』 「NO!」 私掠舰『风仙号』的船尾甲板上,德·莫兰船长正对事态的发展喷吐着强烈的不满。 「NO!NO!NO!NO!NO—!」 倒塌的桅杆,扯断的索具。「左转!」「右转!」这样完全矛盾的命令同时爆出,把整艘船都推进了混乱的深渊。 从制高点上飞落的杀戮的流星雨贯穿了甲板,『风仙号』发出最后的悲鸣。 再这样下去的话,不出十分钟船只就会沉没。 『死也不会承认的!本大爷……居然会被那帮小丫头算计!』 部下们也铁青着脸,唯唯诺诺地说道: 「船长……已经不能再打了。投降吧……」 「NO!」 德·莫兰一个劲地摇头。 即使号称贵族私掠舰,他们的本质也是海盗。 卑鄙肮脏的事情可没少做,翻起旧帐总会有不光彩的地方,被抓去庭审的话必死无疑。投降什么的想都不能想。 「拿好武器跟我来!到船长室去!我们还有机会!」 拔出优雅的刺突剑,德·莫兰迅速地向船内跑去。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十个丧失了战意的部下。 没错,我还有机会。 就是关在船长室里的那群小丫头。 『要把她们五个绑为人质!特别是那个蓝眼的,肯定是亚拉米斯皇家的人!只要拿她做交换,我的命至少就能……!』 然而,当德·莫兰碰触到船长室的门把时——— 「!?」 激烈的轰鸣声与隔板一起喷了过来,他和他的部下都被飞来的隔板残骸推出了五米远。 『怎……怎么回事………?』 摔了个四脚朝天的他,勉强地撑起头部确认状况。 隔板的碎片散落了一地,部下们都倒在地板上痛苦地呻吟。 就像遭受了炮击一样。 『榴、榴弹……爆炸了……?』 鼻腔深处混杂着火药与血的味道,四肢没了知觉。假发恐怕也被吹跑了吧,头顶上凉飕飕的。 『是岸上……轰来的榴弹吗……?』 但是,支起了上半身的德·莫兰看到从硝烟之中走来的『什么』,否定了这个想法。 走来的,是被困在船长室里的五位少女。 还轱辘轱辘地推着一门——— 「船………船尾……迎击炮………!」 的说。 黄铜制的,优美的小型八磅长炮。 是放置在船长室内的两门火炮中的一门。 看样子,少女们是用它对准房门发射的。 在船内发射大炮本身就很荒唐,可德·莫兰却有一件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这,这不可能……船长室里……根本没有弹药……炮、炮弹和火药都没有……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 这时,摆着最傲慢的态度矗立在火炮旁的少女叫了起来。 看来,是对德·莫兰所说的「不可能」三个字非常恼火,赤红的头发宛如烈焰般燃烧。跺着重步,踏碎了散落在地上的木板残骸,向他步步逼近。 『她们当中有这样的女人吗!?』混乱的德·莫兰,胸口被红发少女一把揪起。接着摆出一张要吃人的脸喋喋不休起来: 「我亚拉米斯海军没有办不到的事,你们这群诺尔玛娜的蛙人!特别是炮术方面!你敢说没有弹药?哼!睁大你那双比青蛙卵还要垃圾的眼睛好好看着,混蛋海盗!」 红发少女说罢,又把德·莫兰仍回甲板上。 摔在地上的德·莫兰,发现了刺扎在部下身上的细碎的白色破片,惊叫起来: 「这是……陶瓷片!?还有……刀和叉子……!」 德·莫兰为陈列在眼前的创意的痕迹而瞪大了眼睛。 少女们,居然把餐具当成了霰弹。 用桌布把破碎的器皿和刀叉包住、塞进炮膛中,又把用桌布裹住的料理当作填料。 「看来你想通啦,老秃驴先生。至于火药嘛———就是这个!」 红发少女将魔爪伸向身边的黑发少女,在衣服中上下其手。无视「呀~~」这样可爱的叫声,从胸部掏出了一个圆圆的物体, 手榴弹。 「懂了吗?有了智慧与勇气,世上就没有办不到的事。给我记好了,垃圾的上流贵族混蛋们。你等也给我记住了!」 最后一句是冲着伙伴们喊的。她,究竟想鬼化到什么程度。 「嘛,因此,汝等已无胜算。」 有着空之发与海之瞳的少女,用脚踩住倒在地上的德·莫兰的胸口,把剑锋顶在他的喉咙上。 「投降吧,先生。妾身对男人很宽大的。」 傲然挺胸、进行劝降的苍眼蓝发的少女,在德·莫兰船长的眼中光辉绚丽。他微弱地点了点头。 「是……小姐………」 终钟世界如此美好—All right with the world— Ⅰ 「还在生气呀?」 『烈马号』的船长室里,赛内卡和艾莉尔正针对此次事件的善后进行议论。 「……不是生气,是诧异。」 两人在桌前照面而坐。一个人神情轻松,另一个则板着张脸。她们已经僵持了好几个小时了。 桌上摆着海豚香肠、海豹熏肉、海龟蛋花汤、鬼头刀鱼干,以及椰冻的什锦优格之类的手抓食品。全都是些从岛上搜罗来的东西。 被诺可洛丝挂在桅顶横桁上风冷的那些香槟,则是从德·莫兰的『秘密基地』里缴获来的。 而两人议论的重点,就围绕在这个德·莫兰身上。 因为赛内卡她,居然把所有的敌人都留在了岛上。 「前所未闻呀!」 艾莉尔的手指像啄木鸟一样『哚哚哚哚哚哚……』地敲着桌面。 「将俘虏、还是海盗,抓捕以后居然全数释放,这种事听都没听过!应该说,太不正常了!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嘛,他们持有的私掠许可证好像是真货耶~被俘虏的话就必须带回本国接受审吧~?讨厌啦,我可不想多载300个多余的人。而且还是男人。」 「可是———」 「再说呀,上了法庭也是死刑或者流放荒岛吧?所以没问题啦。留在那座岛上,也能算得上是十足的流放啦。还能省下押送到流放大陆的运费以及庭审费用,呐~?」 「……如果那帮家伙造出船只重操旧业,该怎么办?」 「这不可能吧?他们的船已经沉没,秘密基地也被炮术长炸了个片瓦不留。想生存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呢~」 「………」 赛内卡说的,其实有在理。 但明显违背了海军的服务章程。就算少女舰队禁止男性,也绝不表示她能够释放俘虏和罪犯。 「总而言之!我坚决反对你的处理方式!如果东窗事发,上了军事法庭我也不会帮你辩护一句的!!」 艾莉尔作出这番宣言,撇过脸去抓起香槟就往肚子里猛吞。 「哼~。啊,对了。」 赛内卡无趣似的说着,将手中的猫耳发圈(好象很中意)来回转动。忽然间换了个语气说到: 「说起来副长,关于你的寝室墙壁上的那个洞穴。」 香槟从艾莉尔的口中喷了出来。 她就像是没了油的胡桃夹子一样咯吱、咯吱、咯吱……地转过脸来。赛内卡浮现出最爽朗的笑容用愉快的口吻说道: 「那个洞呀,我打算告诉船工长,让她尽快填补一下呢。哎呀~能发现真是太好啦~开了那么大的洞,会被隔壁看得清清楚楚的~被偷窥可就糟糕了呢。像是更衣、还有更衣、以及更衣啦。」 艾莉尔一言不发,冷汗如瀑布般不住地流淌。 『别说更衣,偷窥我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做呢~~☆』总不能这样自爆吧,只好默默跟着对方的步调走。 「呐,副长……」 赛内卡把手中的猫耳戴在头上,炽青的双眸像猫一样眯成了缝隙: 「我们,互相保守秘密喵喵~~?」 「……………」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个女人…… 这个自从与眼前的上司相遇以来,已被经坚定坚定再坚定了几十万次的决意,艾莉尔·哥特又一次在心中坚定——— 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赛内卡·拜特林格船长只在航海日志中留下了这样一段记录: 『六月十八日(周一) 南风转北风 天气:晴午后,修理完毕离开岛屿 ———世界如此美好』 Ⅱ 修芬在『烈马号』的自室内,将湿透了的衣服换下。 「呜呜……连内裤都湿了……好难受……」 顺利地迫使『风仙号』投降之后,一切都杯具了。 因为,找不到能通知同伴的手段。 一般来说,投降时会把自己的旗帜降下,升起对方的旗帜表示服从。可惜当德·莫兰投降的时候,『风仙号』的桅杆已经全数折断,想挂也挂不起来了。 最终,修芬一行用帆布代替白旗向岸边挥舞,成功地传达了敌人投降的意愿,可是——— 『此刻,『风仙号』已经徘徊在了沉没的边缘……』 法牡控制住船上的混乱,将德·莫兰等俘虏分批推上小船,带到她们生活了两周的那个海湾上。 用枪和剑顶着想逃跑的海盗,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把他们弄上岸。 从炮阵来到沙滩上的炮术长一行也来帮她们把俘虏绑住。等到『烈马号』靠岸以后,又是一阵艰辛的忙碌。 把留下的物资和大炮重新装载到船上,再航行至岛屿南端让那个『秘密基地』回归尘土。 顺带一提,是由船上唯一知道『秘密基地』的地点及构造的修芬和法牡,为炮术长和她手下的工作部队引路。爆破准备完毕后,在点燃了导火索、跳上小艇向外划去的途中,由于炮术长弄错了导火索的长度和火药的份量,造成了意外的大爆炸。飞溅的岩石像臼炮弹一样直击小艇、砸穿了船底,大伙儿都差点淹死。 「………当时,真以为会死呢……」 修芬栽进海中全身湿透的时候,要不是罗宾她们急忙赶到,恐怕真的会被淹死吧。辛苦截获的物资也损失了大半,剩下的只有一些香槟而已。 『不过嘛,大家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脱下从祖国带来的最后一件物品:那套华丽的绢服,他将少女舰队的制服换上。 久违的衣装备感亲切,比祖国的服装都要惬意许多。 『不过,穿这个的时候……』 系起领结,纤细的小腿穿过裙子。就在这时, 『修,在吗?』 「法牡?」 听见室外的呼声,修芬提起裙子的手止住了。 「怎么啦?」 『有工作』 「……哎?」 『副长下令,要趁现在把所有的风暴用船帆晾干。以后越往南航行天气就会越糟糕。汝也快来!』 「稍、稍等一下啦,法牡!那个———」 『动作快!大家都在等汝啊!?』 「请、请你再等一会儿嘛!」 修芬慌忙地打开衣箱,没拿裙子,而是找了一条便于行动的短裤穿上。「让你久等了!」他跑出了房间。 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看到没穿裙子却穿了条短裤的修芬,法牡她, 「哈呜………!」 忽然捂住胸口蹲在了原地。 「你、你怎么啦!?」 修芬急忙跑了过去。 『哈啊、哈啊』地吐着苦闷的气息,强忍着痛苦般的法牡满面通红。修芬想摸摸她的后背——— 「不、不许碰!……别碰、没关系的。汝快、快把这个……这个猫耳戴上……!快、快戴上……拜托了……」 「哈?啊,这个,哈啊……」 尽管心有不甘,修芬还是把递过来的猫耳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戴、戴好了吗……?」 「是的」 「真、真的真的吗……?」 「是的」 「不、不许骗人哦……?」 「不会的……」 唯唯诺诺地抬起脸来的法牡,看见修芬头上的猫耳发圈,「呼……」地长吁了一口气。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似乎没关系了。 「究竟怎么啦?」 修芬歪着长出猫耳的脑袋向她寻问。法牡的脸上倒还残留着红晕: 「……发作了」 「罚-坐-……?」 「那个病又发作了啦!」 「哎哎哎!?」 一个远在预料之外的事实。 「可、可为什么呀?法牡你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天知道!这种事,妾身才想找个人问问呢!」 法牡双手抱臂,仿佛是对不可理喻的病情愤愤不以似的,「哼~!」地鼓起了腮帮子。 「……但是,从这次的经验中又学到了一点」 「是,什么?」 「这个病症呀,只要汝打扮得很可爱就能治好!因此,汝在妾身的面前必须一直穿成可爱的样子!这是命令!」 「哈?哈啊……」 无可奈何到了极点的修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法牡接触到我也不会发病就是在船长命令我更衣之后……』 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打扮的像个女生,法牡就会没事。不然的话……胸口就会很痛苦是吗?』 结果,这个病依然让人不清不楚。 虽然不清楚……不过,却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喂,快走啦!日落之前做不完的话,又要被副长训斥了。」 「好……好的」 修芬握住伸过来的手,和法牡一起奔向露天甲板。 青空之下,少女们手持白帆在甲板上铺展开来。 乘着从岛屿吹来的海风,『烈马号』向着南方航行而去。 回眸望过那座远去的岛屿,修芬走进了人群之中。 休假结束了。崭新的航海在此起程。 后记 白鳥士郎是也。 最近碰巧有机会参加了一场酒席,于是(冒昧地)作了自我介绍「我在写帆船小说」,结果反被道「有约翰·列侬等人有出场吗?」并且有好几个人这么问。回家的途中我想了半天才闹明白,估计是把「帆船」听成了「反战」。怎么回这样呢!还有一个人问道:「是职业摔角小说吗?」我说你呀,那是史坦漢森好不好!呜伊———!(空翻)(捏他高龄化) 嘛,再扯一件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我患上皮肤病了。 起初是颈部周围出现一些湿疹似的东西,这要是夏天的话我一定把它会当成痱子,可现在就不行了。不久之后它们又挥师南下,在右乳头附近抢下了一块殖民地。 这下子真的痒到家了。受不了了呢。特别是出汗的瞬间,痒得忍不住只好用手挠。最初是隔衣轻挠,渐渐就变得大胆了……最后干脆把手伸进衣服中………在抚摩自己的右乳中度过了每一天,竟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因为舒服过头而露出一副淫荡的表情。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质问了身份和职业。我,就要被逮捕了! 暗自告戒自己:这样不行的,我便去了医院就诊。给我看病的是个富有魅力的中年的白衣绅士。他在乳头附近仔细观察+轻轻触摸,又在「医、医生~……」「恩……」这样的交流中持续了五分钟后,中年男子忽然站了起来,哒哒地走到门边,用钥匙『喀嚓!』地上了锁。『究竟想要做什么?』正当我满心惶恐地警戒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时,中年男子突然说道:「把裤子脱下来吧?」 结果弄到最后,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湿疹有没有扩散到臀部周围,锁上房门也是为了保护我的隐私……啊啊~那时候我的脑子呀,真的,真~~的!一片空白呢。空白到听见他的话我就乖乖地把裤子脱掉了。 顺带一提这明明是皮肤病,但不光露了屁股、连抽血都做了还是查不出原因。用医生开给我的药涂在患处,瘙痒确实有所减轻,可那是透明的果冻状的外擦药。出浴后就往乳头上抹这种东西的话,我想想都觉得受不了,只好请它躺在冰箱里睡觉。只有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拿出来擦一下,凉丝丝的感觉真的很恩~的说。 这一次,我也要感谢事先阅读过我的原稿的诸位友人,感谢买了书甚至还给了我工作的尊敬的师傅,感谢一如既往「啊、恩、这样应该没问题」给他添了很多麻烦的责编小原先生,感谢愿意从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绘制插图的やすゆき老师。我这个不明病因的病人,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了。 而最得感谢的是,Y市S十字病院的M医生,我要把这本书和我的屁股献给您。被别人称赞「好漂亮的臀部呢」这种事,人家,还是第一次呢…… 好了,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帆船与女生与伪娘的传说第二弹,不知您是否满意呢?以『比上一卷更过激、更专业』为口号,士郎可~努力了。如果您认为方向有误,请写在问卷纸上朝着邮箱GO!也许还能获得一些小奖品呢(估计是神曲奏界的某些物品) 那么现在,按照惯例开始解说。说是惯例其实也才第二回罢了。其实呀,我就是为了写这些才会去写正文的说↓ 解说 [赤道祭] 是真实存在的祭祀活动。不过绝不是书中提到的那种选秀大赛。据说会往脸上泼水、会剃掉头发,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 [倾船修理] 这也是真实存在的,库克船长的航海日里就留下过这样的记录。库克船长的『奋进号』在澳大利亚东北部撞上了珊瑚礁后船底破损,于是在附近的河口进行修理。而昆士兰州的库克郡也是以这次事故命名的。你真行啊,库克。 顺便说一下,当时令库克船长苦不堪言的世界最大的珊瑚礁,现在却成了著名的观光景点。连船只都无法靠近的宛如堡垒(Barrier)般的暗礁(Reef)。没错,就是澳洲大堡礁(GreatBarrier Reef)。 [船内部署] 所谓的船员就是驾驶船只的人。但除了驾驶以外,船上其实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要做。本卷中,从事工作的人员们就被微妙的划分开了。 因此,我想把正文中没机会介绍的分工等问题趁着这个机会简单地解释一下。当然了,都是些架空的设定,仅供参考…… <甲板员> 船上比重最大的部署,基本的工作就是驾驶船只。是和外人眼中的船员形象最为接近的一类人。BOSS是水手长。 这其中,又细分为操纵帆和锚的『甲板』和操纵船舵的『操舵』两大类。另外,负责制作和修缮绳索的『制绳员』、负责修补船帆的『缝帆手』也在其列。 顺便说说罗宾所在的前桅桅楼班,那可是由甲板员中最有本领的少女们组成的名星小组(相当于棒球里的上位打线。前桅时常保持着展帆的状态) [主计系] 掌管船内的物资和金钱,负责全员伙食的部署。BOSS是主计长。 主要分为管理钱和物品的『会计』和烹饪伙食的『炊事』两大类。不过,诸如修理木桶之类的微妙工作却划分到了她们的范畴里。容器的管理也是。 工作种类异常繁杂。主计系的少女们个个发育得都很棒,原因是她们能偷吃食物……。有这样的设定。 另外,战斗时基本上没她们的事儿,所以会临时顶替炮手操作大炮。 [炮术系] 管理武器及火药,负责船内警戒的部署。BOSS是炮术长。 管理武器的是『炮手』,负责警戒的是『警卫』。分工虽然明确,实际上都是在兼差。上了战场就是炮手,下了战场就是警卫。算是船上最闲的一类人了。 由于要管理大炮及枪剑等武器,该部署还有一种职务叫做枪械制造维修员(Gunsmith,军械技师)。 另外,开战时很少对炮列进行指挥,而是在弹药库里把火药装袋,或是作为狙击手活跃于战斗桅楼及露天甲板上。(炮列的指挥是苍尉修业生等人的职责) [船匠系] 说白了就是修船的。是工匠活儿样样精通的专家。BOSS是船工长。 本作的帆船是木制结构的,自然也很脆弱。就算一修再修,船体也经常会出现损伤,所以船匠们一直很忙碌。也因此能磨练出人才。 而最让她们头痛的要属浸水了。与铁船不同,由一堆木板拼接而成的木制帆船,由于其自身的构造,板与板之间会出现缝隙,想完全防住浸水是不可能的。无论怎么堵塞缝隙,水压和木材的老化都无法抑制,时间一久缝隙又会裂开。 这时,就该轮到在船匠中独占一席之地的填缝员上场了。 她们是填合船体上出现的缝隙的部署,是为了将船舰从沉没的危机中解救出来而没日没夜拼命苦干的防水作业的专家,处理浸水方面问题的能手。我本想让她们在本卷中出出风头的,不过由于太过单调只好忍痛割爱了。 另外,用来填缝的是一种叫做槙皮的碎木料,以及煤焦油沥青(一种酷私沥青的物品)。沥青又臭又热,这份工作干起来非常辛苦呢。(PS:槙是扁柏、柳杉等树的总称,或罗汉松。) ……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工作,不过就先到此为止吧。 话说这一卷中,やすゆき老师的插画真是大放异彩呀。修芬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猫耳颜X泳装短裤,一个都没有少。被画得如此可爱,他本人也一定很开心吧。真的太感谢您了。我们的女主角……主人公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对了对了,我在GA Magazine上写了一集(Vol.3)用的短篇。虽然具体的内容不能透露,不过大致上说的是『如果在大海中央断水的话,大家就喝小修修的OOOO!』。想和『烈马号』的少女们一起品尝小修修的OOOO的朋友,强烈推荐您阅读。 那么下次再见吧。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第三卷 序钟 钢铁之淑女 —IRON LADY— 世人称她『钢铁之淑女』。 「来得正好,霍雷希亚女士」 前往兰滋芙瑞特宫殿内的女王执务室中请安,女王如是般接见了她。 自从就任公职以来,女王便不再亲切地称她为「米泽奴」。 而她,也只能称女王为「陛下」。 寂寞的同时,她也告戒自己只得如此。 女王说道: 「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请您明示。」 「冯?巴特歇尔有动静了。」 听到这个,她的右眼一阵刺痛。 不,这恐怕是错觉吧……毕竟,她的右眼已经不在了。 眼罩覆没在空洞的眼窝之上,她捂住眼睛等待女王的指示。 「根据报告,似乎已有三个港口遭到袭击了。他究竟如何突破我方的封锁线,目前还不得而知。」 亚拉米斯会用军舰封锁住敌对国家的各个港口。 组成舰队也冲破不了封锁线,更何况,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成功穿越呢。这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他的舰队袭击了我方港口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而此刻,也一定躲在阿塔兰特海的某处策划着下一场袭击。」 说到这里,女王将话锋收起: 「霍雷希亚女士」 「在」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命你率领少女舰队全部兵力,歼灭敌战力。这是勅命。」 「谨遵圣命。」 她低下头。 当头部再次抬起的时候,她向女王寻问: 「敢问陛下,敌人的名字是?」 「名字么」 亚拉米斯女王奥雷莉雅四世,用带着几分稚气的口吻答道: 「无形舰队」 第一钟 遭遇战 —Encounter— 「无-形?舰-队-?」 修芬复述着这句话,罗宾则手不停工地纠正道: 「错了错了,不是无形(Invisible)是无敌(Invincible)。无敌舰队。」 「无敌……舰队?」 「对,无敌舰队」 时间已是八月。 南半球的季节与北半球相反,此时正值冬末时分。 然而穿过南回归线以后,却是与春天无异的艳阳天。 一幕和平的景象。 沐浴着和熙的阳光,修芬在露天甲板上做着午前的工作。 桅杆之间拉满了晾衣的绳索,洗净的各式衣物迎风飘扬。舷侧通路上,山羊绵羊等动物(长期保存用食品)正在悠闲地午睡。 船尾甲板处的舵轮前,同班的拉亚?乌尔露芙也睁着眼睛左摇右摆。看来是在打盹儿呢。 『天气真好呀……』 刚刚享用过迟来的早餐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连工作中的修芬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在他的脚边,刚满月的小猫咪们蜷成了一团团巨大的毛球儿。 「喂喂,别犯迷糊啦。」 为了吹散他的睡意,罗宾开口了: 「和你说说距今大约200年前,人称名君的女王艾克塞尔二世时代的事迹吧。」 丢出这句引言,她说了这样一段故事: ……当时,亚拉米斯还未建立完备的海军国家体制。 资源匮乏的岛国亚拉米斯,只能从别国的船只上强行索取物资———简单地说,就是靠海盗行为支撑国家经济。而这种行为,自然会触怒各个国家。 各国达成共识,组建了一支拥有上百艘军舰的庞大舰队。 为了蹂躏亚拉米斯,能将大海都淹没的舰队浩浩荡荡地进发了…… 「那就是无敌舰队?」 「对呀。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当时的女王艾克塞尔二世,面对规模如此庞大的舰队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她给了最为信赖的船员、同时又是挚友的弗朗西斯?格雷克提督十六艘军舰,命她歼灭无敌舰队。 格雷克奉命歼灭规模高达六倍以上的舰队,同时开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条件…… 「修,她开了什么条件,你猜得到么?」 「恩……会是什么呢?想要增援……之类的?」 「正好相反。她说:十六艘太多,十艘足矣。」 「哎!?」 ……格雷克率领十艘舰队出击,当发现无敌舰队后,既不接近也不撤退、保持距离观察着对方动向。 而无敌舰队方面,却认为亚拉米斯舰队畏惧着自己的实力而不敢接近,麻痹大意。 毕竟双方的战力相差了十倍,发动攻击只能是以卵击石。骄横的无敌舰队毫无戒心地悠然航行,夜间还密集地停泊在海洋之上…… 「那么问题来了。格雷克提督确确实实地将这个舰队消灭了,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限五秒内作答。答不上来的话,今天一整天都要光屁屁喽~好,回答开始。」 「哎!?等、等等啦———」 「五~、四、三二一结束~。很遗憾!那么,按照约定小裤裤就让我脱了哦?」 「做梦!」 「偷摸胸部」 「禁止!袭胸禁止!别、别做傻事了,快点告诉我啦!」 「恩哼哼哼。作为品尝了修依旧平坦的胸部的谢礼,我就告诉你正确答案吧。」 说着,罗宾就要求修芬「把手伸过来吧?」。在他警戒着伸过来的手心之中,罗宾用手指写了一个字。 她写的是———『火』。 「格雷克提督用油和稻草把除旗舰外的九艘船只全部点燃,向敌方舰队冲了过去。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呢。这就是所谓的『火战船法』」 「火……战船?」 「对,火战船。众所周知,帆船的材料是易燃的木材和布料。于是乎烈焰四散,迅速地吞没了无敌舰队。」 「原来如此,是火攻啊……」 在水上使用火攻的想法,修芬觉得很新鲜。用船冲撞敌人的战法也很特别,令他颇感兴趣。 「至于,那位格雷克提督打败无敌舰队的纪念日嘛,就是今天了。」 「今天?」 「恩」 罗宾微笑着: 「所以今天的工作量减半,午后还会有蛋糕和白兰地的加餐。莲和丝塔洛贝莉从一早就开始做蛋糕了呢。」 「啊~,难怪看不到她们呢……」 同班的艾莲,忙得连早餐都没来吃。 一直很好奇她究竟在做什么,原来是指这个。 休假和餐点,真令人期待呀。 『最近,过得很悲惨呢……』 他回忆起了自两个月前,从那座赤道正中的无人岛出发后的航海历程。 那真是杯具。 离开无人岛的第一周就钻进了赤道无风带,『烈马号』被迫在酷暑中抛锚,还碰上了断水的窘境。所幸雨水很快便从天而降,一切都相安无事,可当时掀起的骚乱却成了他再也不愿翻开的黑历史。 起风之后顺风南下,却赶上了南半球的寒冬。 越往南下气温就降得越厉害,天候恶化、浮冰流动,在常年处于狂风之中的『咆哮西风带』(Roaring forties)里,『烈马号』数次面临了沉没的危机。 话说修芬因无人岛的事件而正式成为甲板员的下级水手,可船员的技术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险些跌入海中、陷些被冻伤等等,修芬已经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一遭。 他因此学会了不少东西,并且没在过程中丢掉性命也是个奇迹。 而于两周前穿越了号称世界最大难关的激怒角的『烈马号』,现在正将航线指向祖国,沿阿塔兰特海北上中。 少女们脱掉了用无人岛上搜刮来的海豹毛皮制成的外套,把为了抵御高纬度的恶劣天气而拆掉的顶桅柱和上桅柱重新装上,此刻正做着安装各帆桁的准备。 「话说……」 趴在帆布上工作的修芬看着粘在手上的物体,叹了叹气。 「这,可真是粘嗒嗒的呢……还有一股子怪味儿……」 修芬的手上……确切的说是全身都发黄,还沾着白色的粘稠物。 是油。 此时,修芬等人在船舰中央的开阔场地上进行的,是一项名为『涂脂』的作业。 这项工作需要将某种油脂涂抹在船帆上。帆布被平坦地铺设在甲板表面,少女们都趴跪在上面,用手舀取装在木桶中的油脂拍在布上,在不能划伤帆布的前提下,谨慎而均匀地涂抹开来。 理所当然的,干这活儿的人浑身都是油。 为了防止制服弄脏,现场的全员都穿上了泳装。 修芬自然也不例外。身着可爱的粉色褶边式泳装的修芬,无疑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可爱。 但是,绝对不能被他欺骗了。 虽然连比基尼式的胸罩都穿上了,可这些都只是欺瞒世人的假象。修芬是个真真正正、纯品的男生,而且还是皇子殿下。 拥有极东地区的巨大帝国———红帝国的第二皇子这样耀眼的身份,却在西洋世界里的一艘军舰上做一名小小的兵卒,甚至还得打扮成女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亚拉米斯。 一个位于斯雷德拉大陆西方,以渺小的群岛为领土的世界最强的海军国家。一个女性成灾的国度。 不知为何女性的出生率远高于男性的这个国家,目前的男女比率已经达到1:20。社会以女性为中心,男人伦为了女人的附属品,成了一群只能在女人的庇护下生存的孱弱生物。 而亚拉米斯海军,在经过了几百年的钻研后定下一项铁的纪律。 那就是『禁止男性』。 在号称『海上监狱』的军舰里过着禁欲生活的船员之中,混入异性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军规严苛到就算碰到男性的遇难者也绝不施救的地步。 然而修芬,却被其中一艘偶然地救起。 而更偶然的是,救起修芬的那艘军舰的船长与他的家庭教师是旧识,修芬侥幸地躲过了一劫、不用再被踹回海中。可规定毕竟是规定,绝不能随意打破。 最终想出的苦肉之策,便是『女装』了。 所以,他并不是因为兴趣而穿的女装。 『真是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我的事了,根本没必要再扮女生了嘛!』 啪嗒~!把油用力地拍在帆布上,修芬愤愤不已。 『再说这个,这套泳装又算什么!?这样式真粗俗!像这种粉色的,还镶满褶边的泳装,一点儿情调都没有啦!粉色+褶边就等于可爱吗!?应该更朴素一些,更能体现身体的曲线才对呀!特别是胸部和臀部,不能微妙地突显出身材可不行…………不对不对!我我我、我究竟在想什么呀,我!?』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修芬急忙拼命地摇头。愤怒的方向从根本上就错了。怎么能对女装如此执着呢!? 「对、对了罗宾」 「怎么了?」 「这个作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嘛,意义倒是有不少呢……总的来说,就是让帆更耐用吧?」 「让帆……更耐用?」 「海风、海水,日光、雨水,都会迅速地腐蚀船帆。如果弄上一层油膜涂层的话,就能用得很久。而帆上的布纹也会被堵住,受风的效率会更高,布料本身也会变得更柔软,不易破损哟。」 「原来如此……」 修芬点点头。涂了这么多油上去,配上火战船也会更具效果吧。 「说起来,这是什么油啊?」 「哎?是黄油哦」 「……黄油?」 「恩。变了质的」 这个答案不禁带给他一丝不详的预感。 「哇~!?」 有谁在自己的屁股上轻轻地抚摸,修芬当场跳了起来。 「别、别闹了啦,罗宾!住手———」 「我什么也没做啊?」 「哎……?那、那,那现在在摸我屁股的是谁……?」 那,是饲养在船上的动物们。 「咦……!!」 不知不觉间,在露天甲板上享受日光的动物们已经聚集到了修芬的身边。 山羊、绵羊、猪猪、猫咪,哺乳动物们都被牛乳制成的黄油吸引了过来。 「哎………怎、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靠过来呢……?」 啪嗒~ 动物们围住了帆布上的修芬,把他……推倒了。 接着一齐伸出舌头———享受着他沾满了黄油的身体! 「不!不、不要~!不要舔啦………呀~~~~~~!!」 向着动物们,他苦苦地哀求。可惜,对方毕竟只是禽兽。 只要有黄油就要舔舔舔。舔啊舔啊,舔了还要舔。 无数舌头『咻咻地』在已经被黄油弄得很糟糕的身体上来回舔动。不要啊~!好难受呀~!他拼死抵抗,却使得因美食的芳香而兴奋不已的动物们更加兴奋了。 「呀啊~~~~~!好、好难受~~~~~!」 被动物的气息和舌头凌辱着全身,修芬发出绝望的惨叫。 连自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他照料的小猫咪们,也对着自己的恩人露出了獠牙……不对,是舌头。『咪~咪~喵~喵~』一边欢叫,一边吮舔着他被弄湿的白皙的肌肤。或许是把他和母猫给弄混了,有些小猫咪还在他的胸部附近『咻咻~』地吮吸。 「住、住手!你们住手啦!我、我不是……呀~!你、你们的食物啦!不、不可以舔那里的……呀啊~~~~~~~~!!」 他拼死抵抗着,可四肢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不要……好、好屈辱……!居然被动物们……凌辱了…………!』 继女装之后,修芬感到又有一项身为人类的尊严被剥夺了。 就在这时, 「快救修!」 罗宾抱着水管赶来了。她把管口对准了动物们,朝着船内大叫: 「尝尝这个吧,畜生们!趁现在,开动水泵!」 「「了解!」」 噗噗噗噗噗噗噗!!水泵抽起了海水,从水管中喷出的高压水流把动物们全数驱散。 瓢泼的水势,名副其实地冲走了『一切』。 「呜哈……得、得救了………」 「你没事吧,修!?」 「恩、恩……」 喷水停止了,倒在甲板上的修芬站了起来。虽然喝了些水,可比起被动物们凌辱要好上许多。 「我还好。黄油也被冲干净了,很清爽呢。谢谢你们了」 向抱着水管的罗宾和操着水泵的少女们表达了谢意。 而被感谢的那一方却——— 「嚯、嚯~……被冲干净了……」「的确……很清爽呢……」「光溜溜耶……」「谢天谢地感恩膜拜」「延年益寿呢」「好、好棒呀,小修修……哈啊哈啊~……」 「??」 好奇怪。 大家的眼睛正爆满了异样的血丝,视线也集中在修芬身体的某一点上……下腹部位的。 他也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一丝不挂。 「呀~~~~~~~~~!不、不要看啦~~~~~~~~~~~~~~~~!!」 高昂的悲鸣,响彻方圆十海里。 Ⅱ 午后,便是为期半日的休假。 「「嘿呀—!」」 将涂脂完毕的船帆安装在上桅帆桁和顶桅帆桁上,并在各桅杆处固定完毕后,为了洗净身上的油渍,少女们纷纷跳入海中。 这番景象,修芬却坐在桅杆边、带着一脸疲惫的表情远远地眺望。 是一种已经对人生绝望了的心灰意冷的表情,是本不该出现在十四岁少年脸上的神情。他的瞳孔暗淡,双目无光。 「好啦小修修,振作一点啦~」 「………………………艾莲」 虚无焦点的视线转了过去。一位把盛了蛋糕的盘子和装着白兰地的马克杯端在手中的少女,正露出担心的笑容注视着他。 仰视着送来蛋糕和白兰地的红发同僚: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等……你、你还好吧!?」 「啊—…………………」 想止住欲出的泪水而仰望天空的修芬,在桅杆顶上发现了一头熟悉的蓝发。 「法牡她………一直都呆在上面?」 「是呀。似乎又熬了通宵呢。」 热衷是件好事,可像她这样……艾莲叹了叹气。 最近一段时间,七班班长法牡?卡斯特莉每天都要把大多数的时间耗在桅杆顶上。 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会爬下来,连吃饭睡觉都得在上面,做得非常彻底。 她会如此执着,是想搜寻一个目标———敌人。 「我说,艾莲……」 仰望着桅杆的顶端,修芬向红发的同僚问道: 「为什么法牡,她要一直那么做呢……?」 「因为,那孩子是公主殿下呀。」 这已经是船上公开的秘密了,法牡?卡斯特莉的本名是法莉亚莱牡?塞普塔米雅?亚拉米斯。 她的真实身份,正是亚拉米斯的第七公主。 「还有她那完美的苍瞳与蓝发。听说上层人士呀,一直想让那孩子当大神殿的圣女。说什么做军人太浪费了,呢」 「可是,她明明那么喜欢大海的……」 「对呀。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不过……」 「………」 稍稍的,他理解了她的感受。 其实修芬也是一样的,自己的生存方式无法由自己决定。身为第二皇子,他一直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将来是由周围的人所决定的。 虽然有时也会觉得这很无奈,可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直到登上这艘船为止。 「听说迎来了她十四岁的生日后,就要送进神殿里进行圣女的修行。连报纸上都有这样的报导。结果,那孩子气的逃走了。或许偷渡上军舰也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周围的人都认同她吧。」 「煮成熟饭……?」 「能证明自己适合做海军的话,高官们也许就会改变她们的想法吧?」 「啊……」 此时此刻,修芬终于明白了。 法牡靠着自己的实力当上了苍蔚修业生却仍不满足,一定是想获得更大的功绩、凯旋而归。 所以,才会拼命地搜寻敌人。 为了能和大家在一起。 「说起来,艾莲。究竟要取得多大的功绩才行呢?」 「老实说……我觉得些许的功勋是不行的。除非,能做出拯救国家之类的壮举呢。」 「拯救国家……」 修芬的表情变得灰暗。 『这么一艘微不足道的船,做得到么……?』 为了安慰消沉的修芬,艾莲急忙挤出开朗的声音: 「不、不过啊,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啦!在海军任职的王族比比皆是,现今的少女舰队总司令也是———」 「艾莲」 「哎?」 「我去给法牡送些蛋糕和白兰地」 修芬站了起来: 「方便的话,再借我一支望远镜。」 修芬登上了桅杆。 抓住主桅的侧支索,蹬着梯绳敏捷地向上方攀爬。经过三个月船员生活的磨练,如今的他已经完全适应了高处。用小猴般灵活的身手突破一道道难关,最终抵达桅顶横杆———距离甲板约20米的高空处。 而她,就在那里。 「法牡,配餐来了。」 「恩」 在平台状的桅顶横杆上盘腿而坐、眼睛盯着望远镜的少女,语气生硬地点点头,从修芬那里拿过蛋糕咯木咯木地咀嚼之后,用白兰地灌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她的视线都没有从望远镜上离开。 座位被抢走的瞭望手挤在角落里嘟囔「那里,是我的位置……」,显得很拮据。 「抱歉,再往里挤一挤吧」 「啊呜……」 向少女表示了歉意,修芬在法牡的身边坐了下来。仅仅如此,他的心跳就有一些加速,脸颊也热了起来。 对于修芬,法牡是特别的。 不仅在修芬遇难时救起了他,还在他即将被处刑时,宁可公开自己的秘密也要挺身保护他。在那之后,也一直细心地照顾着修芬。 『所以这次,换成我来为她做些什么了。』 「我也来帮忙」 「恩」 修芬展开从艾莲那里借来的望远镜,向镜片里看去。 苍蓝的海洋遍布着周围360度,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只看得见远方的水平线,理应存在于更远处的陆地却被藏在了它们的身后。水平线描绘出平缓的曲线,让人真实地感受到:地球,是圆的。 哈,一下子就中标了: 「法牡!船,是船!我看见船了!」 「!!在哪!?」 「看!就在那边!那个白色的三角!」 法牡沿着修芬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叹了一口气。 「笨蛋,那是岩石。」 「岩石……?」 『这怎么可能?』怀着疑惑,他又一次仔细地观察了那个影子, 「…………啊,是真的……」 离得越近,看得就越清晰。 的确是岩石。是只有陡峭的三角形尖部从海中突出的,岩礁。体积巨大,光滑的表面反射着阳光,因此显出了白色。 修芬的脸羞得通红,法牡也在安慰他似的: 「别放在心上。刚开始谁都会弄错的。」 说罢,又加上了一句: 「妾身们,把那个叫做『留言板』」 「留-言……板-?」 「仔细看啦。那块岩石表面,瞧,不是写着文字吗?」 「文字……?」 板状的岩石表面,确实被人用黑漆写下了如下的大字: 『1801年5月3日。停留一周。9日出发。在下一个地点等待。杰妮?欧安』 算准了修芬读完的时机,法牡接着解释道: 「那样的场所,多被当作『会合点』使用。」 「会-合-点-?」 「比方说,有两艘船共同航海。在漫长的航程中,因种种原因而失散的情况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就会把此类场所作为指定的会合地点。」 「可这样的话,比起在海上等、直接进港不是更方便么?」 「一般来说是的。不过,也有那种无法在港口里、只能在海上会合的船只呀。例如捕鲸船和私掠舰。这类船只,都会把此类标志选为会合点。除此以外,如果周边只有敌国港口的话也会如此。」 「嘿哎……」 「嘛不过,这些话和单独行动的『烈马号』是无缘的。」 说罢,话题就此打住。法牡继续集中精神搜索敌人。 谈话结束难免让人有些寂寞,修芬也只能再次将望远镜对准了眼睛。 紧接着,视野里又出现了一个白影。 『是船帆?不不,搞不好又是岩石……』 他不愿再次当众出糗,便谨慎地审视起目标。 「恩—……」 「怎么了?」 法牡问道。修芬用暧昧的口吻回答: 「没,只是有个值得注意的影子……」 「在哪儿?」 「就是那个……恐怕也是岩石吧———」 『我想』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 「这个大笨蛋!那是船呀!」 法牡乓地敲了修芬的脑袋,对下面怒吼道: 「甲板!发现船影!!全员准备战斗!!」 Ⅲ 「给船长开道!」 警卫员的声音传遍整艘船舰。 鼓声连绵,在少女们匆忙的奔波之中,一位女性飘舞着银色的秀发走步于船内。 「船长!」「贵安,船长!」「早上好,船长!」 「贵安,诸位姐妹。今天会是漫长的一天呢。」 举起单手回应着船员们的问安,银发船长向上方走去。 紧随其后的勤务员诺可洛丝,一边走,一边将上衣、头带、军刀着装在主人的身上。 「是军舰吗?」 上到船尾甲板的这位女性———赛内卡?拜特林格船长,向站在舵轮侧面待命的艾莉尔?哥特副长寻问。这一位则是在制服、发型、表情上均无可挑剔的模范女军人。 艾莉尔副长严肃地敬礼: 「是的,长官。旗帜是亚拉米斯的。」 「勿信旗帜」 用古语回应了副长,赛内卡从诺可洛丝手中接过望远镜,将其展开向对方望去。 处于上风处的那艘船,是一只三桅的小型护卫舰。规格比『烈马号』略小一些,炮数在20门左右。是一艘很陌生的船只。 「哼~……我可没见过那艘船呢」 「船名识别表里也没有记载。是新造的……或是捕获来的船舰吧?」 「毕竟,离开本国也有一年了呀。发布秘密信号。」 「遵命,长官。瓦伦丁首席苍尉修业生,发布秘密信号!」 遵命艾莉尔的命令,在信号旗索下待命的伊希斯?瓦伦丁将秘密信号高高升起。 『烈马号』的船尾上,数枚信号旗随风飘扬。 回应这个举动,对方的船尾也升起了数枚信号旗。 「收到回信」 伊希斯确认了手中的秘密信号表: 「内容正确。是己方」 「嘛,就是这样了。要解除警戒么?」 「不,等一下艾莉伦」 哔啪……对着青筋迸出的副长,赛内卡重申了一次: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所以那个,是敌人。」 「哈?」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为什么啊!?」 「所以说呀,没什么为什么啦。该怎么解释呢?是直觉?之类的吧?」 「可、可是船长!请您看仔细了,那艘船上全都是女性啊!」 双方的距离越缩越短,此刻已经看得见对方的脸了。 以女性为主体进行航海的国家,除了亚拉米斯、以及由亚拉米斯人移民并建国的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以外别无其二。 而维吉尼亚对于任何国家都保持中立,因此就算那艘船是维吉尼亚的,双方之间也没有开战的理由。 可就是这样一艘无害的船只,赛内卡居然认定为『敌人』并发动攻击,真是难以置信的暴行。艾莉尔的脸瞬时变得煞白。 「那怎么看都是自己人才对!船员都是女的!还穿着亚拉米斯的军装———」 「别计较那些小事儿啦!」 赛内卡的右手豪爽地挥起, 「打开炮门!左舷炮列,准备炮击!」 「你这个蠢蠢蠢蠢货货货货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莉尔狂叫起来,一把抓住赛内卡。眼睛里还有点儿充血。 「哇!?住、住手呀副长!别碍事啊!」 「该住手的是你这家伙!想攻击己方船只!?你是在违反条约!要押上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再轻也会落个开除军籍!我好不容熬到这一步,到头来被你害得一场空,鬼才受得了!我还没攒够结婚的资金啊!」 「关我什么事呀~」 「闭嘴!我结不了婚你要怎么赔我!?再来三个月我就满27了啊!?你想让我做一辈子的处女吗!?你这么想打,自己一个人游过去打个痛快!!」 「我都说了,那是敌人啦」 「骗鬼啊!!那怎么看都是己方———」 「报告甲板!」 桅顶上的瞭望手大声呼报: 「对方,炮门全开!」 「什……!?」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赛内卡甩开颜面苍白的艾莉尔: 「前桅及主桅上帆,展帆!」 待命的桅楼手们解开了束帆索。随着『忽』地声音,风帆展开。 「系紧帆脚索!」 下端被固定住,船帆愈加膨胀。 获得安定风力的『烈马号』,像抽了鞭子的马一样猛地窜起了速度。船首拍上了浪花,整艘船只发生了剧烈的纵摇。 为防滑倒,拉着侧支索的赛内卡怒吼出命令: 「准备掉抢!转桁索就位!拉亚,左满舵!」 「满-舵-!」 掌持舵轮的拉亚,用和她的言语截然相反的猛烈、转动起舵轮。 敌人准备绕到我方的身后。而这个运动轨迹,便是想反抢到敌人的身后。甲板大幅倾斜,船首撕开了波浪、开始向下风处转动。担任操船作业的数十名少女,在指挥官的命令下一同开始行动。 而少女们之中,就有修芬的身影。 配置是后部甲板要员,工作是拉拽后桅帆桁的转桁索以调节帆的角度。 说简单点就是遵从指示拉动绳索而已。不过在敌人的炮弹不知何时就会飞过来的状况下,能站在露天甲板上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拉—! 拉—!」随着众人的号子,绳索也在滑轮中『嘎吱!嘎吱!』地滑动。 哪怕一秒也好,谁都为抢在敌人的前面而拼命努力。谁都明白,无论如何都要抢在敌人的前面完成转向。来不及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赛内卡叫了起来: 「趴下!全员趴下!」 「哎?」 「趴下啊!」 愣住的修芬,被赛内卡『咚!』地按了过去。 「呜咕……!」 丰满的胸部快要将他押碎,两人一同倒在了甲板上。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被炸开了。 转向终究慢了一点儿,『烈马号』遭到了从左后方袭来的炮击。 船尾甲板被炸了个稀烂,从船尾窗飞进去的炮弹蹂躏着船内,钢铁的风暴席卷了一切。 「啊啊,船长室啊……我的房间啊……装修花了我多少钱啊……」 『这种时候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押在自己身上的赛内卡的抱怨,修芬愕然无语。这是勇敢还是少根筋呢?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随着惯性,『烈马号』就这样离开了敌人。 『得、得救了……吗……?』 睁开眼睛环视尾甲板的修芬,在中央处看见了一番难以置信的景象。 「……拉亚?」 拉亚?乌尔露芙,仰面倒在了粉碎的舵轮旁边。 「拉亚!你还好吧!?拉亚!」 修芬从赛内卡的身下爬了出来,奔到被震倒的拉亚身边。 「拉亚!你醒醒呀!!」 将无言无表情的特姆尼族少女抱起。晃她喊她都没有反映,不过还有呼吸。太好了,她还活着! 同时,站起来的赛内卡也将一口带着血的吐沫呸在了地上,看来是嘴里被咬破了。 看见粉碎的舵轮,她咋着嘴叫道:、 「伊希斯!叫船工长过来!」 「是!」 下到舱内的伊希斯?瓦伦丁,仅用了三十秒就把娇小的船工长给带来了。 「您好……呜哎,这可真够惨的呢!」 我们明明受到了损伤,可不知为何,她却满面生辉。 赛内卡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如你所见,船工长。已经没时间修理舵轮了。麻烦你下去调整一下应急操舵装置。」 「明白!」 船工长卷起袖子就向船内走去。目送着她的背影, 「修喵,拉亚怎么样了?」 「……没有外伤。多半,只是昏过去了。」 抱着瘫倒的拉亚,修芬答道。 赛内卡稍稍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撞到头的话不要移动她比较好……修喵就在这里照看拉亚吧。来人啊!快把医护员叫来!」 既然舵轮损坏,拉亚也就无事可做了。至于修芬嘛,原本就没把他算在战员之内吧。 虽然无奈,却也有些不甘心。 「别摆出那副脸来啦。有工作交给你做的。」 「哎?」 「那边不是有根传声筒吗?」 「传声筒……?」 修芬不安地四下张望。 结果在很近的地方,发现了一根盖着盖子的管道。 「是这个吗?」 「没错没错。想让你负责那个。我想船工长她,会从下面汇报情况的。」 「遵、遵命,长官!」 「很好。那么拜托你喽?」 说着,赛内卡直起身子: 「好,开始反击!嘛,话虽如此……船舵失灵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呢。哈莫尼水手长!」 「船长?」 「总之先顺风撤退吧。把能挂的帆全部挂———」 就在她准备下达命令的时候, 「「!!?」」 在赛内卡和水手长的鼻尖之前,有一样物体飞速地窜了过去。 那是敌人的船首炮所喷出的炮弹。在200米的距离上发射的两枚炮弹,有一枚打得很偏,而另一枚,则从照面而对的赛内卡和水手长之间掠过,正中背后的后桅。 「……………开玩笑的吧,喂」 看着深深嵌入桅杆的炮弹,赛内卡喃喃自语。刚才的自信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惊愕迫使她露出无奈的半笑。 旁边的水手长也摆着同样的表情,脸色铁青的叫起来: 「要要要倒倒倒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随后,就如同她喊的一样。 桅杆上的桅楼手和狙击手们,像熟透了的果子一样卟嘟卟嘟地掉了下来。四处响起了支撑后桅的绳索撕裂的声音,桅杆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缓缓地、缓缓地倾倒下去。 最终,和盛大的水声一起落入海中。 「混帐!」 将拘束的制服扯掉,赛内卡飞奔到断裂的桅杆边。丢掉的衣物即将滑出甲板的时候,被诺可洛丝滑身抓住。 『怎么会……』 给拉亚做膝枕的修芬,只能呆呆地望着这一连串的事件。 事态的急变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战斗打响仅数分钟时间,『烈马号』便被逼入了完全不能行动的境地。船舵失灵,折断的桅杆也成了船只的制动器。 然而在此期间,敌舰依然对准我方的侧面,进行着多次猛烈的单舷射击。 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分钟就要报废了。 「把桅杆砍掉!拿斧子来!斧子!」 屹立在倒下的桅杆边上,赛内卡大声喊道。 命令还未下完,抱着斧子的罗宾就已经带着部下从船首赶了过来,立刻着手后桅的分离工作。 「奈梅莉亚和科琳去砍断索具!阿莉娜和玛莉娜跟着我一起用撬棍把桅杆撬到海里去!莎里尤莉,去把中央甲板要员和后部甲板要员给带过来!伊莎贝拉、希玛,把伤者从桅杆底下救出来带到临时医务室去!快!」 由于罗宾们的奋斗,后桅终于被切离了船体。 『烈马号』再度恢复了航行的能力。 『甲板!请回答!』 几乎同一时刻,传声筒里也传来了船工长的声音。 『应急操舵装置已经调整完毕!随时可以启动!』 「了解!」 修芬从传声筒前转过脸来, 「船长!刚收到船工长的报告!应急操舵装置调整完毕!请决定航向!」 然而,赛内卡却没有回应。 「……船长?」 反击的准备已经就绪,她却不下达任何命令,只是盯着敌人而已。 本该在炮列甲板上指挥的艾莉尔和法牡也跑了过来,露出同样严肃的表情。 『究竟怎么了?』 此时,修芬终于觉察到:弥盖了视线的硝烟没有丝毫的动静。 「风……?」 停了。 不,还是有的。 虽然有,不过……非常轻微。 「风向改变了…………得到了上风处的有利位置固然很好,可这点儿风力……!」 艾莉尔咬紧了嘴唇。照理说,应该趁势将炮列转向敌人才对,然而在微弱的风力下是行不通的。 「好,长浆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改变本舰的方———」 「左舷炮列,开炮!」 一声突然的命令,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闷了。 下令炮击的赛内卡,遭到艾莉尔的反对: 「可、可是船长!我们还不能确保射击的角度!现在就开炮的话———」 「打不中也没关系」 「哈?」 「开炮之后,喷出去的是炮弹和什么?」 「……?」 谁都猜不透赛内卡的意图,只得面面相觑。『紧要关头了还在说些什么呀?这个人』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当中,只有修芬一个人在认真地揣摩其中的奥秘。 『开炮当然会喷出炮弹。除此之外的是…………啊!』 灵光闪过脑海,他不禁脱口而出。 「……硝烟?」 「答对~了」 赛内卡会心一笑,摸了摸修芬的脑袋: 「轮到修喵出场喽?」 Ⅳ 「冲锋队,全员登上大艇和短艇! 别忘了在右臂上系上丝带!」 在艾莉尔副长锐利而低沉的命令下,装备着弯刀和手枪的少女们陆续乘上了浮在海面的小艇之中。 扎着辨识敌我的丝带的修芬,也抱着弯刀向舷门走去。 虽然外表华奢,修芬却是一名卓越的剑客。 他勘称天才的技艺,连舰队剑术冠军的艾莉尔副长都能像孩提一般耍弄。会被编入冲锋队也理所当然的。 「修?澳珊,你这家伙是短艇的先头兵。去打头阵」 「是,长官!」 修芬点点头,准备跳上短艇。 他的手臂,却被副长拉住,「等一下」。 修芬转过头来,艾莉尔将自己的佩剑塞到了他的手中。 「借给你了。带上吧」 「哎……?」 「别、别误会啊!?你那把钝刀万一在冲锋的过程中折断了,会给我的指挥添麻烦的!所以、这个、就是…………就、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啦!听懂了,就给我走!」 「是,是的,长官。还有…………谢谢你,长官……」 迷惑的修芬,就这样跳进了小艇。虽然搞不清状况,不过能用上好武器真的很幸运。 「全员,听好了」 从舷门探出身子,银发船长说明了自己的作战。 她的作战,概括起来就是『趁着硝烟向敌人冲锋』。 「你们也看到了,视野已经完全被炮击的硝烟所遮蔽。在这种风力微弱的场合特别明显。」 此刻,风正从『烈马号』的方向向着敌舰吹动。 是无法吹散硝烟的,极其微弱的海风。 「你们要躲在硝烟之中,分大艇和小艇两组冲入敌舰,将敌人抓捕。很单纯吧?」 不过毕竟是赛内卡的计划。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搭乘大艇的有五十人。混在硝烟中贴近敌人的船首,齐声呐喊冲入敌舰。指挥权就交给副长了。对方足有两百人、正轻视着我们,她们绝对看不透我方的人数。要活用奇袭的效果压制住敌人。」 五十名冲锋队员一齐点头。 然而,这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目标,却是搭乘短艇的那十个人。这十人会算好时间差冲上敌舰,将船尾甲板镇压,杀死或捕获敌方的指挥官。 也就是所谓的,声东击西。 「抵御船首的袭击,船尾的戒备就会随之松懈。抓住那个时机,胜负就在一瞬之间。要确确实实地压制住敌方指挥官,绝不给她们反击的机会。出发!」 「出击!」 在赛内卡的目送下,两艘小艇在硝烟中向敌人划去。 能见度几乎为零,能依赖的只有罗盘。『烈马号』为了支援大家,正不断地放着空炮。 「视线好差……」 用袖子遮住眼睛,修芬在短艇中抱住佩剑。 缓缓飘动的硝烟以及过度的紧张,让他呼吸困难。眼泪与鼻水流淌不止。 时不时的,敌舰轰出的炮弹会从头顶上呼啸而过。划浆前进的小艇轻装到了极限,一炮就能将它粉碎,全员都会被甩进海中。 『希望别被发现……』 宛如祈祷一般,他的双臂将军刀抱得紧紧。 「没事儿吧?」 忽然,坐在旁边的少女开口了。 是法牡。 强烈要求加入的法牡,成了短艇的指挥。 「还、还好。只是,眼睛……」 「闭上吧。到了叫汝」 「……好的」 修芬听从她的话,合上了双眼。 随后,法牡抓紧了他的手。勇气不可思议般涌出的同时,心也悸动起来……这究竟是奔赴战场时的紧张呢,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呢?他不得而知。 突然,法牡的视线转到了修芬手中的军刀上: 「……这是啥米?」 「这个吗?这是副长借给我的。是位很亲切的人呢,对吧?」 「………」 『噗啾~』一把揪起了他的脸颊。 「发~木~,号~通~呀~,发木~」 「吵死了,闭嘴。会被敌人听到的。」 终于,短艇靠上了敌舰的船尾。 法牡用视线指示浆手『停!』。冲锋的时间定在大艇之后,在那之前,只能在默默地潜伏在此处。 『……还没到吗?』 将军刀配在腰间,修芬在船尾梯的正下方待命。这里就是敌人的脚下,随时都会被发现。此刻的他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已。 难以忍受的紧张笼罩着四下。就在这时, 「『烈马号』!!」 船首处响起了呐喊声。 『副长她们冲上去了!』 修芬转头望向法牡,法牡则摇头示意『再等等』。修芬虽点头允诺,却心急如焚。 敌舰上出现了异变。 准备迎击的号令响起,『哒哒哒哒』在甲板上奔跑的脚步声传遍四周。船首处不断地传来刃器互击时的金属声和手枪发射时的爆破声。 法牡满满地吸了一口气———吼道: 「上啊!冲锋!」 「「喔——————————!!」」 一跃而起,修芬蹦向敌舰的侧舷。蹬着梯子,一瞬之间便跳上了船尾甲板。拔出军刀,搜索起敌人的指挥官。 『找到了!』 在舵轮的附近有一位下达命令的少女。身着的华丽军装是亚拉米斯海军苍尉的制服,可臂膀上却没有丝带。 是敌人。 「你就是指挥官!?」 「敌人冲上来了!防卫!」 修芬的疑问被撇在了一边,少女拔出佩剑劈了过来。 『厉害……!』 一记迅猛地强劈。 沿斜肩向下劈斩的刀身,修芬只一个侧身便闪了过去。 「躲开了!?」 在流丽而敏捷的动作面前,少女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 当动摇的对手想再度架起剑锋的时候,修芬一脚踢开了少女的手制止了攻击。 随后一口气缩短了距离,将剑锋抵在了她白色的咽喉上。 「船长在哪?」 少女默默地看着船首。 把放下了佩剑表示投降的少女交给别的伙伴,修芬离开船尾甲板,径直向船首跑去。 法牡则留在身后镇压船尾甲板。「把敌人封到船内!把舱门堵住!」之类的命令传入了耳中。 用区区60人捕获将近200人的护卫舰,想想都觉得胡闹,可实施起来却意外地顺利。 『这就是奇袭的效果么……?』 敌人很脆弱。脆弱地连象样的反击都做不到。 是没想到被逼入了绝境的修芬一行,会反过来积极地发动冲锋吧。两面夹击破坏了敌人的指挥系统,敌人陷入了不知该如何作战的窘境。混乱不堪,失去了统帅。 然而, 「!?那是———!?」 抵达船舰中部的修芬,在那里、遇上了一位少女被四个敌人围住的险境。 船首冲锋队中的一人与同伴失散,已被敌人团团包围。这个无敌巨乳的少女抱着一把大到无法当作武器的斧子,显得战战兢兢的。 『呜!赶得上吗……!?』 修芬全力冲刺———来不及了。 四个操着凶恶武器的敌人一齐扑向了少女——— 全部,被一击秒杀了。 「哎……………?」 『当』地一下,修芬不由得楞住了。 他看到了不用亲眼所见就无法相信的景象。抓着巨斧的少女宛如龙卷风一般旋转。敌人伸出来的武器像小树枝似的被敲得粉碎,敌人本身也粉身碎骨。巨大的胸部还『忽噜噜~~!』地打着时间差,跟着斧子一起摇动。 那对巨无霸胸部的主人是——— 「丝塔洛贝莉!?」 「…………修大人?」 丝塔洛贝莉?艾薇的眼睛眨了好几下。 「呜哇~~~~~~~~~!好可怕啊~~~~~~~~~~~!!」 「唔唔……!等等、丝塔洛贝莉!喘、喘不过气来了……快放手……!」 「哇~~~~~!呜~~~~~!呜哇~~~~~~~~~!」 『麻、麻烦了……』 恐慌的丝塔洛贝莉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把修芬的脸死死按在双峰之间。好大的劲儿啊,逃都逃不了! 就在这时,视线的角落里窜出了一个举着手枪的敌人。 「糟了!?」 「哇啊~~~~~~~~~!不要啦~~~~~~~~~~~~!!」 丝塔洛贝莉一把将斧头丢了出去。 划出『忽忽』的夸张的声音在空中飞翔的斧子,把想开枪的敌人头部砸了个希巴烂。『啪哒!』爆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当场死亡。 「呜哇……好可怕呀~~~~~~~~~……」 可怕的是你吧…… 『呜咕、呜咕』 看得一边呜咽、一边将沾满鲜血的斧子回收的丝塔洛贝莉,修芬茫然无语。这样的战斗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界限,是战神啊。 『主计系里,都是些这样的家伙吗……?』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碰到大炮、性格就会剧变的同僚。那个叫做不得了,这个叫做了不得。 满身鲜血加上一把斧头,简直成了一副活生生的山姥画卷。视线极力地避开巨乳的少女,修芬问道: 「……话说,丝塔洛贝莉。船首的情况怎样了?」 「呜呜!船、船首呀~已经被副长控制住了哦~可、可是呀~呜咕!领、领导人还没找到~……」 『船尾和船首都没有?』 也就是说——— 「……在下面!」 这可不妙。 虽然露天甲板已被全面控制,可舱内还憋着近百号的敌人。万一他们重整旗鼓企图反击的话,很有可能会扳回败局。真后悔和丝塔洛贝莉纠缠而浪费掉的时间! 「丝塔洛贝莉,去通知法牡和副长!叫她们立刻向舱内冲锋,快!」 「那、那修大人您呢~?」 「我先下去!」 用袖口拭净刀身,修芬从中央舱口跳进了舱内。 在那儿,却看见了地狱。 「…………………这、这、这……是……?」 他呆滞地站在原地。 船内一片血海,不仅地板上、连内壁、天顶都被染成了红色,喷涌的鲜血沿着排水道流成了一条小河。 在血海的中央,有一个武装集团正固执地将人类切裂。 起内讧了?他完全看不懂这番状况。 「呜……!」 跟着修芬冲进来的少女之中,有一人忍受不住这般惨不忍睹的景象,逃回甲板上呕吐起来。 回过神来的修芬,连军刀都忘了举起就大声喊道: 「住手!已经够了!」 这一声,才让对方察觉到修芬的存在。 虐杀集团的行动停止了, 「哈罗~,亚拉米斯的小姐」 正面而立的血之少女,用惊人般轻松的口吻向他打起了招呼。脸上也染满了鲜血,只有双目和牙齿显出异样的洁白。 居然还笑得出来,在这种情况下! 压抑住快要爆发的恐怖与厌恶,修芬又问: 「什、什么人,你们是!?为什么,要这样———」 「密吗?密是艾米莉?萨满。是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的人喔~」 对着倒下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自称艾米莉的女人又说: 「是被这帮杂碎们烧了船还被绑成俘虏的,可怜的商船主与她的伙伴们!」 第二钟 我们结婚吧! —Shall we get married?— 「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呀,简单的说,就是由众多国家的移民聚集到西方的新大陆后建立起的平等的国度。」 将撕裂的索具重新拼接起来的罗宾说道。 战斗结束已经过了4个小时。 损伤严重的『烈马号』正进行着抢修作业。 不过因为疲劳的缘故,进度不容乐观。「反正都到傍晚了,就撑到天黑吧!」弥漫着这样的情绪。 在罗宾旁边将碎绳拧合的修芬又问: 「平等的国度?也就是说,没有身份的贵贱吗?」 「表面上是啦。实际上阶级的差异是有的,奴隶也在制度上被认可。我反倒觉得更野蛮呢。一群恶心的家伙。」 「你好象不太喜欢维吉尼亚呢?」 「说实话,非常讨厌。」 似乎有些隐情,罗宾的话很不客气。 「那帮家伙,鬼才会喜欢呢。尽是些下流的暴发户……那个国家的女人,一点儿都不懂礼貌!」 「………」 如此没有说服力的评论也实属罕见了。修芬想归想,嘴上却没说。 「……而且啊,就算船被烧了、同伴被杀了,你觉得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望着那艘牵引着的俘获舰,罗宾问道。 驾驶这艘船的敌人,真实的身份是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的海军。 尤格多拉希尔, 支配着斯雷德拉大陆,并妄图征服亚拉米斯的超级大国。 虽然海上的优势目前仍掌握在亚拉米斯的手中,然而从战场上的表现可以看出:这些对手,绝不容小觑。 原名『瓦尔基莉亚』的敌舰,也被冠上了一个亚拉米斯式的名字:『瓦格雷』。她的修理已经结束,随时可以起航。等决定了船员之后,就会先行返回亚拉米斯吧。 先前的战斗中,共阵亡46人。 全都是尤格多拉希尔的,其中被维吉尼亚人杀死的竟高达43人。 『的确,太过分了……』 回想起冲进船舱时见到的地狱,修芬的怒火油然而生。 「那么,再问一下……亚拉米斯和维吉尼亚的关系是?」 「中立呢。虽然有过数次的小摩擦……不过,目前还没有敌对的迹象哦」 「翻脸的话可不得了呢」 修芬表情严肃地点点头。真走到那一步的话,亚拉米斯将在阿塔兰特海的东西部腹背受敌,被孤立起来。 然而,罗宾的表情却很爽朗。 「恩~我觉得没必要想得那么复杂啦。维吉尼亚人中的七成都是亚拉米斯的移民及其子孙,通用语也是亚拉米斯语。应该不会有人想和自己的故乡开战吧?」 「啊~所以才都是女的呀。」 被救起的萨满的同伴共有30人,全员都是女性。 这种一般来说十分异样的状况,如果有了亚拉米斯人的祖先的话,反倒变得很正常。 「在维吉尼亚里,那样的集团意外地多。船上要是有男人的话,时常会成为纷争的火种呢。」 「这一点深有体会……」 修芬撇过头去, 「那,尤格多拉希尔的水手也都是女生,这又是为什么呢?」 俘获舰上的船员全都是女性,使得亚拉米斯少女们很震惊。 俘虏约有130名,加上被萨满杀死的人,全员都是女性。 而更震惊的是,她们几乎都是十多岁的少女。 这简直…… 「简直就是少女舰队嘛」 「就是说呀!」 平时一贯女同的罗宾,一扯上女生的话题就会咬住不放。像只鲨鱼一样。 「俘获以后,看到那些俘虏的脸我都吓了一跳呢。个顶个的都是A级的可爱MM啊!想杀了我吗!?是想闷杀我吗!?」 这算哪门子的死法,怕怕。 「……呐、修,有传言说呀,尤格多拉希尔海军正———」 罗宾压低了声音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从后舱口探出脸来的艾莲却先她一步向修芬喊道: 「小修修,船长点名叫你哦~!请你去船长室一趟~!」 同一时刻,船长室内。 「为何!为何那艘船的指挥官,并非妾身而是副长!?」 「不是说了很多遍了吗?这是惯例啦。」 面对顶撞不休的法牡,赛内卡也不耐烦地解释道: 「俘获敌舰时,俘获的船舰交由副长指挥。另外,能将船舰安全送回本国的话,就会把该船赏赐给她。这是亚拉米斯海军的惯例,都持续了200年了呢。」 「可是船长!发现那艘船的是妾身,率领冲锋队占领船尾甲板的也是妾身的部队!最高战功是妾身的呀!所以所以,把那艘船交给妾身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说真的哎,我也不想把她交给副长啦,那样会增加我的工作量的。不过不行的,惯例就是惯例。我也无能为力呢。」 「总有例外吧!」 「也许吧。至少本次事件还够不上特例。非常遗憾,欢迎您下周再来~」 「可恶——!!」 法牡激烈地抗议,赛内卡却爱理不理的。始终表示「已经决定了」。 另一方面,艾莉尔副长则在房间的角落里保持着沉默。无论法牡如何叫唤,自己的指挥权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她,很清楚这一点。 「够了!再也不求汝了!汝这个……臭粑粑白毛女!」 法牡呼哧呼哧地跑出了船长室。 几乎在同一时刻,修芬与她擦肩而入。艾莉尔的表情显出了微妙的僵硬,然而谁也没有察觉。 「请问……您叫我吗?」 「对呀~」 赛内卡微微地一笑。 「嘛~嘛~过来过来。诺可洛丝,那份文件呢?」 「来了来了。已经准备好了哎。」 「很~好」 将生硬地递过来的文件接到手中,赛内卡又把它和笔一起递给了修芬。 「在这儿,我想让你签个字。」 「只要签上名字就行了吧?」 「恩恩。快写吧。」 文件的标题是『衣类等配给申请书』,看来是和衣服有关的申请报告。 正当他准备随意地签上名字的时候, 「……恩?」 忽然发现,在文件的署名栏处被挖去了一块方形的小洞。 『这是……双层的……?』 于是他掀开第一页,确认起下一页的内容。 跳出来的文件是——— 『婚姻登记表』 吓了他一大跳。 「这……!这是啥米呀!?」 「哎嘿~露馅鸟~」 赛内卡吐着舌头,咚地敲了下脑袋。她的姿态像个恶作剧被发现时的少女,然而她的行为已经远远超越了恶作剧的范畴。 「我说船长!这、这不是申请衣物的文件,对不对!?这是登记结婚的表格,对不对!?」 「别在意那些小事儿啦!」 「一点儿都不小!问题很严重!我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拍着桌子大叫起来的修芬。 要是刚才没发觉,就会在『夫』那一栏里填上自己的名字了。『妻』那一栏自然不用说,已经赫然地写上了赛内卡的大名。换句话说,下笔的那一瞬间,这张证书就完成了。 『也、也就是说……我同意和船长的婚事!』 恐怖的真相吓得他面色铁青。欺诈也要有个限度啊!! 然而赛内卡的表情,却忽然「唰—!」地一下绷得紧紧。 「听着、修喵,我要和你说个很严肃的话题。」 「……您,是想说?」 「现在,亚拉米斯正处于高度的战争状态。理所当然的,为了警戒间谍和破坏人员,外国人的入境变得异常困难……说真的,就算把修喵带回去,依现状来看,别说取得公民权了,就连入境都不可能呢。」 「哎……也、也就是说,我无法进入亚拉米斯……?」 「没~错。依现状来看,啦」 赛内卡刻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和我结婚的话就不同了。和亚拉米斯人结婚的人,会自动享有亚拉米斯的国籍。入境也几乎畅通无阻。只要你在这张纸片上签字,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来吧来吧,现在立刻马上就签上你的名字!」 「不,可是……等、等一下———」 「啊,顺便说一下,亚拉米斯海军的船长作为女王陛下的代理人,有资格让婚姻正式成立。需要在有关部门办理的一切手续都可以全部免除。只要你签上了名字,就会立刻由我受理、由我审批、由我通过。很方便吧?」 「请你等一下!!」 这次叫起来的是副长,而且声音基本上都哑掉了。 「就、就就、就因为这种理由结婚,实在太胡闹了!这是违法!这是犯罪!天理都会不———」 「那么副长,修喵不能入国,只能做个难民你就高兴了?」 「呜…………」 「再说就算结婚,也不是真的要做夫妇啦。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修喵会很麻烦的。只是图个方便罢了。」 随后,赛内卡的视线转向了修芬: 「还是说修喵,你和我结婚……会不快乐?」 「哎……?」 被寂寞的表情注视着,修芬他、动摇了。 「如果修喵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的。好么?就算骗我的也好,你都不愿意么?」 「这、这个———」 「你……讨厌我么?」 「……………………呜」 将手中的文件攥得紧紧,修芬不知所措了。 Ⅱ 「请容我考虑一下」修芬留下这句话,退了出去。 「…………………究竟有几分是真心的?」 艾莉尔瞪着眼睛问道。为了准备晚膳,诺可洛丝去了厨房,此时的房里只剩下赛内卡和艾莉尔两个人。 「真心?你指什么?」 「当然是那个啦!就是……结、结婚的事情!」 「啊啊,是那个啊。」 赛内卡瘫靠在椅子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修喵就回不去了嘛」 「理、理是这个理儿啦!」 艾莉尔苦涩地点着头, 「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绝不认同!」 「怎么了嘛,副长。你从刚才起就有些不满的情绪哎?」 「所以说啊!就是轻、轻言结婚的事啊!明明不是真心的———」 「也就是说,是真心的就没关系了吧。」 「哎?」 「是嘛~是嘛~。恩恩,那就没问题了。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哦。」 「哎? 哎?」 「哎呀~,连你都赞成这门婚事,我很欣慰呀。我和修喵都没有亲人了,就拜托你做媒人吧~?啊,该想想致辞了呢~?」 「啊……呜……可是,那、那个……!」 艾莉尔明白自己踩中了陷阱,想出言辩驳。可惜混乱之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赛内卡愉快地享受着她不知所措的表情。片刻之后, 「比起这个,副长。」 她的语气忽然带上了认真, 「现在,我们最该搞清楚的问题,不是修喵的事,而是『那艘船究竟怎么回事?』。明白我的意思么?」 「!!……为什么只有女性,是么?」 「恩。嘛,我也找了些健康的俘虏问了话,可一个个都不肯说。战斗手法的老练也好,只字不提的缄默也罢,她们分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家伙。至少,不会是普通的水手。」 「所以,那个传言果然……」 「对,是真的。」 带着罕见的严肃,赛内卡点点头。 两人所说的『传言』就是——— 「对亚拉米斯特工部队。果然真实存在呢。」 这支部队的存在,从很久以前就有所耳闻了。 招集和亚拉米斯人容貌相近的少女,训练并投放到海上。 虽然听起来很容易——— 「可是船长,只靠无力的少女们操纵船舰需要高超的技巧。亚拉米斯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培养出来,我不认为这是一朝一夕就能模仿得了的。」 「不过,做到的话就是一项非常有效的战术。仅凭船员全是女性这一点,断定她是亚拉米斯的船也不足为奇。就像副长你刚才那样。」 「…………」 「可以肆意袭击亚拉米斯本国或盟国的船只。而为了严守机密,把被俘船只的水手屠戮殆尽也印证了这一点……话说回来,如此棘手的部队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可惜能问出情报的指挥官们都被维吉尼亚人杀光了———」 「还有一人生还」 「啊啊,你是说船长还活着吧?」 「不过已经奄奄一息了。似乎一开始就被击中了头部,被掩埋在别的尸体下面才逃过一劫。全名是尼娜?冯?休特贝尔加中佐。在制服的口袋里有任命书。」 「有意识了么?」 「目前仍昏迷不醒。据军医讲,她的头盖骨破裂、脑组织损伤严重。」 「希望渺茫呢……该死,都怪那群荡妇!」(PS:Pussy……不解释) 赛内卡显出露骨的厌恶。 顺便解释一下,『荡妇』是对亚拉米斯系维吉尼亚人的蔑称。『在亚拉米斯找不到男人,就跑到新大陆去的不要脸的女人』,有这样的意思。 「船长,那些维吉尼亚水手该如何处置?」 「把她们全部推上『瓦格雷』,早点带回亚拉米斯算了。那艘船以及俘虏的事情必须尽早通知海军最高统帅部才行。而她们,也算是被敌国的特殊部队俘虏过的宝贵的情报来源,打包送回去比较好。接下去的,就交给上层人士自行解决吧?」 「但是……」 艾莉尔还想说些什么, 「船长,打扰了。」 「是炮术长啊。怎么了?」 看到毫无征兆便闯进船长室内的托里斯林炮术长,赛内卡有些不安。 负责警戒工作的炮术长会特意跑来船长室,多半没有什么好事。 而此刻,也不例外。 「报告船长。刚才,维吉尼亚水手们袭击了病房。」 「袭击?」 「是的。是想杀了看护中的尤格多拉希尔船长。」 「怎么会这样……」 脸色铁青的艾莉尔沉吟着。想击杀俘虏、而且还是意识不清的伤员,不仅违反国际法、更违背了人道。 赛内卡则催促着: 「……那,结果呢?」 「在危急关头被成功制止,船长安全了。维吉尼亚人的武器全数收缴,人被分成三组监控起来。」 「做的好,炮术长。继续监视俘虏和维吉尼亚人的一举一动。要严密地。」 「是,长官。」 炮术长礼毕,迅步退了出去。 门扉合上后,艾莉尔清了清嗓子: 「船长,关于刚才的话题———」 「早走早好啦。维吉尼亚的家伙全部作为『瓦格雷』的船员登舰,总能起点儿作用吧。」 赛内卡又顿了一下, 「另外,除伤员外的所有俘虏都送上那艘船。」 「可是船长!刚才的报告您也听见了吧!?让维吉尼亚人和俘虏同乘一艘船,立刻就会打起来的!」 「有行动能力的俘虏是不会轻易被杀死的,毕竟人数上她们较多。而更实际的问题是:这艘船也容纳不了多出来的130人。」 「可是……」 「那么,拜托你啦」 赛内卡说罢,挥着手敦促她离开。 「…………」 艾莉尔紧咬嘴唇、敬礼之后退出了船长室。 带着下定了决心般的表情。 Ⅲ 「「结婚!?」」 「声音太大啦,恩恩」 诺可洛丝「嘘——!」地提醒她们。 眼眶湿润的法牡跑出了船长室,修芬拿着婚姻登记证憋进了房内,留在水手居住区的七班成员则从诺可洛丝的口中打听出了重大情报。 压抑着声音,罗宾向她确认: 「……真的吗?船长她,真的逼修结婚?」 「真的真的,是真的啦,恩恩。虽然找了一堆的理由,不过看她的样子,只要签了字就一定会出手的。咬咬耳朵什么的已经满足不了她了,肯定没错。」 诺可洛丝如此断言。艾莲则「哈啊……」地叹了叹气: 「嘛,依她的性格来看,至今为止都没有出手反倒是个奇迹呢……」 「好-色-」 从病房回来的拉亚也补上了一句。虽然医生告戒她要多多静养,不过病房内禁烟,就擅自跑了出来。把最爱的水烟抱在双腿之间,她噗嘟噗嘟地吐起烟雾来。 「那、那么,修的反应呢?」 「果然还是保留呢。说要再考虑一下,回房间里去了。恩恩」 诺可洛丝又补上一句「他似乎很困惑呢」。 「……谢谢了。有需要再找你。」 「好的好的。多谢惠顾。」 从艾莲那里接过小费,诺可洛丝为了准备船长的晚餐,向厨房走去。 「没想到,会用这一手攻……」 罗宾带着『被摆了一道』的表情挠挠头。 「这违反规则了吧?明显过分了吧?」 艾莲也皱起了眉头。 原本上,亚拉米斯人就是海贼的后裔。 她们的祖先曾经在斯雷德拉大陆北部的沿岸恣意肆虐,掠夺财宝和男人。 最终,夺走了特姆尼族世世代代和平居住的群岛,才建立了现在的国家。 在亚拉米斯的文化中,至今都残留着当时浓烈的习气。掠夺的或是在海上发现的物品,所有权均归实际获得的人所有。 换句话说,修芬就是法牡的。迄今为止,少女们虽然和他关系亲密(有些许的过激行为),却没有以恋爱的前提与他交往,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既然赛内卡摆出了偷跑的架势,事儿就另当别论了。漫不经心的话修芬会被夺走的。 罗宾双手抱臂: 「必须尽快,把修从好色船长的魔爪中救出来……」 「可怎么做呢?只要在这艘船上一天,就无法反抗船长的命令。就算她说『从今天起,人家就要和修喵一起睡了!』,你也无可奈何吧?」 军舰之上,船长的权威是绝对的。 作为女王陛下的代理人,船长掌握着所有船员的生杀大权。胆敢忤逆,绝不饶恕。 即使,那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命令。 「而且,小修修会在入境审查上遇到麻烦也是事实呀。和亚拉米斯人结婚就可以解决了。」 「那也没必要和船长结婚呀?我也行的……」 「等等罗宾!连你都想偷跑!?」 「没、没这回事啦!没这回事的,不过……」 这时法牡来了,目光还僵直地盯着这里。 罗宾急忙岔开话题: 「我说,你去哪儿了呀?有非常重要的话要———」 「嚯~……真巧啊」 把罗宾等人扫视了一遍后,目光依旧僵直的法牡说道: 「妾身也有话要说,都来听听。」 半夜。 修芬在卧室里裹着毛毯,心事重重。 烦恼的,当然是和赛内卡的婚事。 『结-婚-……船长,和我么……』 抱着偷跑进来了小猫咪,修芬苦苦沉思。 修芬,并不讨厌赛内卡。 她是最先知道修芬的秘密,知道后还帮助了他的救命恩人。而后也一直关照着他。 『是个美人,很有风度,又很可靠……就是,有点儿……色色的……』 仔细想想,在这件事上赛内卡根本得不到一丁点好处。 即使曾经贵为皇子,现在的修芬也不过是个没有地位、没有名分、没有财产的,单纯的孤儿。 『就算到了亚拉米斯,也无人可以依靠……』 想到这里,修芬愕然了。 『我……完全没有考虑过到了亚拉米斯之后的事情……』 是啊。 这段旅程,在抵达亚拉米斯之时就会结束。一切都将结束。 永远永远,他都无法再踏上『烈马号』了。 修芬毕竟是男儿身,少女舰队容不下他。 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再和现在一样。 无论怎么挣扎,都不得不与大家分别。 『我……』 这时,门被敲响了。 艾莉尔?哥特副长,在修芬的卧室前做了一次深呼吸。 时间已是深夜。『瓦格雷』的起航准备已经就绪,日出之时,就会先行返回亚拉米斯。 『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心中抱定了决心,艾莉尔站到了修芬的门前。 原本上,艾莉尔并不是那种没有事情就会去造访别人的人。 更何况是进入心仪男生的房间呢?光是想想就能令她昏倒。 然而此刻的她,却有着充分的借口。 就是佩剑。 『哼哼哼……就猜到会有这种事,当时把佩剑交给他算是给对了……』 白天作战时借给修芬的佩剑,艾莉尔故意借放在了他的手中。而此刻,便能以索要为借口踏入眼前的圣域。真是令人恐惧的深谋远虑啊。这就是恋爱的智慧。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会被自己的天才所折服。 「……噗噗噗!」 兴奋过头,血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不过站在房门前而已,艾莉尔的心脏就蹦到了极限。门缝间飘来的美少年酸酸甜甜的体味,惹得恋爱中的二十六岁妄想爆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修亲修亲修亲亲亲亲亲亲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嗅嗅嗅! 嗅嗅嗅!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好香啊…… 嗅嗅! 恩啊! 修亲的黑发好想闻啊闻闻闻闻!啊啊! 不对! 是想摸! 摸摸摸摸! 摸摸摸摸! 发发摸摸! 滑滑顺顺蓬蓬松松……亲亲亲!! 赤道祭的修亲好可爱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哇伊!……… 不要哇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修、修亲他…… 要 和 赛 内 卡 结 婚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 畜生! 不干了! 海军什么的不干……了……哎!? 在看……我?门那边的修亲在看我? 门那边的修亲在看我! 修亲在看着我! 脑中的修亲跟我说话了! 太好了……看来我还远没到要放弃这个世界的地步! 呀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还有修亲在!』 「我成功了海神大人! 即使是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到的!」 口中念着意味不明的话语,艾莉尔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房内一片黑暗。这也难怪。都已是深夜了,不用当班的修芬也该休息了吧。一定是在角落的吊床中安详地休息吧。 好机会。 「和、和我,和我结婚吧!!」 叫喊着,艾莉尔副长扑进了吊床之中。 没错。修芬根本没必要和赛内卡结婚,只要是亚拉米斯人就行。所以和我结婚就可以了。得出此番结论的艾莉尔终于狠下了心,要用力量让修芬成为自己的东西。 「修、修亲的……初夜……哈啊哈啊」 把修芬的头部挤抱在胸间、用脸蹭着他的头发。艾莉尔尽情地与对方唇齿相交。 「啊恩……修亲的KISS……好?好?味」 闭着眼睛,艾莉尔又两次、三次地贪慕着他的芳唇。对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咻咻地伸出了舌头。真积极啊!不光嘴唇、整个脸蛋都被舔了个遍。艾莉尔因为意外的进展而兴奋不已。 (※此插画太过河蟹,凝视会损害您的健康) ……就是有股子动物的骚味儿,似乎还长着浓密的胡须。不过艾莉尔没有接吻的经验,还以为「都是这样的吧」。谁让她是处女呢。 「恩……哈啊哈啊……修亲,和我结婚……吧,好……吗?」 「咩—」 「…………咩—?」 不可思议的感觉,让她睁开了眼睛。 被白毛覆盖住的细长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 「山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莉尔?哥特,二十六岁又九个月。 初吻被山羊夺走的夜晚。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瓦格雷』的主桅桅楼上,法牡放声大笑。 「见识到了吗,呆瓜船长!不肯乖乖地把指挥权交给妾身,就会落到这种下场!活该少年白!臭———粑———粑——————!!」 对着远去的『烈马号』吐着完全没有公主风度的脏话。看来她积蓄了相当的愤怒呢。 相反,修芬却在甲板上提心吊胆的。 「做、做这种事……真的没关系么……?」 「没关系的吧?」 这句随随便便的回答是艾莲的。罗宾和拉亚也摆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会有办法的」「办-法-」。 当时,敲响修芬房门的是七班的全体成员。 她们二话不说就将修芬抱起,把山羊塞进吊床里作好伪装,趁着夜幕登上了『瓦格雷』。 随后便起航了。 「嘛,就说碰上事故好了。船长和副长也不会把部下私拿船舰的事向上汇报的,会被追究管理上的失职呢。虽然日后免不了一顿大骂,骂完也就没事儿吧?」 罗宾说道。拉亚和艾莲也直点头。 「可、可是……」 修芬低着头,将最大的心结表明出来: 「就算到了亚拉米斯,我……」 「也可能入不了国……是么?」 艾莲却抢先说了出来,罗宾则愤愤地抱怨道: 「那也不用和船长结婚吧,开什么玩笑啊!」 「!!你怎么会知道!?」 「「这 点 小 事 无 关 紧 要 !!」」 「噫……!对、对不起……」 「真是的!因为小修修无知就想趁机据为己有,真的要多卑鄙有多卑鄙呢,那个船长!好一只不得了的狐狸精!小修修你也是的,为何不第一时间和我们商量呢!?」 「你呀,总是因为『船长说了』就什么都言听计从的,做得太过头啦!说脱就脱又穿女装戴了猫儿还穿了女仆装,你的杀必死精神究竟有多旺盛啊!?搞到这次还想结婚!?适可而止啦!!」 哈啊……哈啊……两人震着肩膀喘着粗气。修芬只能战战兢兢地问道: 「可是……入、入境审查呢……?」 「……嘛,关于这一点,我想你可以放心的」 艾莲整理好蓬乱的头发, 「修芬是外国人不假,可你是男生吧?在亚拉米斯里,男性入境比女性要容易的多呢。而且我家是做生意的,和很多部门都很熟。想得到市民权应该不用等很久的。」 接着艾莲的话,罗宾也开口了: 「在审批结束前,到停在港口边的我家的船上等就行了。只要不上陆的话都没有问题。就算有个万一,审批没有通过的话———」 「来-,我-家-」 掌持舵轮的拉亚轻轻地说。 「你家……是指特姆尼族的岛?」 「对-」 「可是,会给你添麻烦的……」 「欢-迎-」 拉亚嘟地竖起了大拇指。 特姆尼族居住的岛屿虽归属于亚拉米斯,却享有高度的自治权。入境审批似乎也没有亚拉米斯那么严格。 「大、大家……!」 同伴们的好意,不禁使他热泪盈眶。可惜被泪水朦胧的眼睛,看不清艾莲和罗宾的笑容中还夹杂着几分「很顺利……」「和计划中的一样……」的邪恶。 突然, 「喔哦哦哦哦哦哦!?这、这、这算啥米啊啊啊————————!?」 有人从后舱口窜了出来。 看见这位向着远去的『烈马号』咆哮的娇小少女,罗宾「喔呀?」一声歪下了脑袋。 「是夏琪啊。做什么了你,在这种地方?」 「说什么船舵不灵,要连夜修理!大家都睡了就留下我一个人!简直是欺负人嘛!」 「还没被原谅么……」 修芬讶异地喃喃自语。 这个名为夏琪?佳穆茱的船匠少女曾经毁了赤道祭,作为惩罚让她加班工作。看来当时的惩罚到现在还有效呢。 「别说这个了!」 夏琪忽忽地挥起木锤, 「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会起航了!?另外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啊!?」 「嘛,一言难尽。」 沿后支索降到甲板上的法牡说道, 「这艘船由妾身指挥。留在这里的话,就要听从妾身的指示。」 「哈?在说什么呢、这个小矮子?俘获的船只由副长指挥是惯例哦?」 「……有意见的话游回去不就好了。」 艾莲小声地吐槽,还摆出露骨的厌恶。 不过话都被夏琪完完整整地听见了: 「喂喂喂喂,那边的红毛。你刚刚说了什么?恶心死了啊,喂哎?」 「没呀?我什么都没说哎」 「不对你说了!我说你,从以前就当我是个傻瓜对吧?还叫我『矮个子老女人』」 「这不是事实嘛」 「才不是捏!像人家这么可爱伶俐的萝莉怎么能叫老女人呢!至少也该叫合法萝莉吧!」 「讨厌啦。自己称自己是萝莉的女人,不觉得很惨么?对吧,小修修?」 『希望你别把话题推给我……』 被夹在艾莲和夏琪中间的修芬,迷惑地蜷缩起身体。 同时, 「呼哎哎~~~~~?为、为什么起航了~~~~~~~~?」 这次是从前舱口里,走出来一只巨乳的生物。 谁都露出微妙的表情『呜哇~又多了一个麻烦的主~』,只有脸上写着「算了算了」的罗宾开口问道: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里的?」 「丝、丝塔洛贝莉呢~在船舱里照顾俘虏们哦。那个……从今早起就一直在工作,所以有点儿累了~……所以……就……稍、稍稍地呢?真的只是稍稍的哟?呜呜……休、休息了一下下……所以所以,醒、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都在睡觉,是吧。 「说起来,这艘船上载着俘虏呢。」 法牡「恩」地点点头: 「去确认一下。丝塔洛贝莉,把俘虏的代表带到船长室来。」 俘虏的代表自称爱尔萨?赫瑟中尉。 年芳17,金发碧眼,是位品质相当的美少女。 「你……」 看到她,修芬着实吃了一惊。或许是偶然吧,在先前的战斗中最先与修芬交战的就是这个爱尔萨。 对方似乎也记得修芬,微微冲他点点头。 不过,立刻又将视线撇了过去。 『看来被她记恨了呢……』 虽在情理之中,却也有些寂寞。 她拒绝说亚拉米斯语,因此由懂得尤格多拉希尔语的修芬担当翻译。 「少尉的话,就是苍官喽。肯做俘虏宣誓的话,就可以从船舱里放出来哦?」 修芬翻译了法牡的发言,爱尔萨听后却摇了摇头。 「拒绝宣誓。帝国的士兵不允许成为俘虏。」 淡漠地回应之后,爱尔萨被丝塔洛贝莉押回了俘虏们所在的船舱内。 法牡沉沉地坐到船长的椅子上: 「哎哎,真是个不好沟通的女人……所以才不喜欢尤格多拉希尔。」 「只要宣个誓就能轻松的说,好一个顽固的人呢」 艾莲也「难以置信」地耸了耸肩膀。 解释一下,俘虏宣誓是指主张身为俘虏的权利,同时放弃越狱和抵抗的宣誓行为。 因此拒绝宣誓,也就等同于宣布「我一定会越狱的」。 「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先做宣誓再伺机逃跑……像她那样的,也算得上是耿直了吧。」 「至少比骗子要好的多呢……」 曾与她刀剑相交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修芬不由得站到了她那边。 而始终保持沉默的罗宾,却带着沉重的表情喃喃自语。 「……好奇怪。」 「怎么了罗宾?发现什么问题么?」 「恩啊……」 「真的?是什么呀?」 「为什么……」 「「为什么……?」」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大家的心头都涌出一些紧张与不安。 终于,罗宾『唰!』地抬起头咆哮起来: 「为什么,我的『可爱MM探测机』会没有一丁点反应啊!!」 「「……………」」 全员彻底沉默。只有罗宾还「好奇怪」「太异常了」,一个劲地扭着脖子。 「外表明明那么可爱……绝对有蹊跷!那些衣服下面一定隐藏着惊天的秘密!有必要脱光光,从头到尾一处不落地做一次全身检查!由我亲手来!」 「奇怪的究竟是谁啊!」 按耐不住的修芬终于吐槽了。 「说的好听,其实你只是觉得爱尔萨很可爱,所以想……做、做一些色色的事情对吧!?说到底,那个『可爱MM探测机』究竟是什么啊!?」 「具体说来就是———」 「够了!不用具体解释了!对心脏不好!」 「首先,先从乳头———」 「住口!!」 「……别管她了」 法牡疲惫地摇摇头。 「修,负责照料俘虏。毕竟这群人之中懂得尤格多拉希尔语的只有汝。艾莲和丝塔洛贝莉从旁协助。」 「……遵命,长官。」 「啊,我也要我也要。我也想照看俘虏~」 「汝是甲板的负责人吧。」 当场堵住罗宾的发言,法牡在桌子上摊开了海图。 「比起那个,该讨论一下今后的航路了。总之先向北———」 「这件事,也让密参上一脚吧?」 忽然有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定睛一看,有一位笑容坦率的女性正站在那里。 年龄在20岁前后。是个拥有标志身材的开朗美人。 「……是谁啊、汝?」 「艾米莉?萨满哦。就叫密艾米莉吧!」 『啊!这个人……就是当时的维吉尼亚人!?』 看着眼前这位竖起拇眨着眼睛的女性,修芬惊呆了。 她给人的感觉,和当初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根本是只凶恶的杀人鬼……』 现在倒完全感受不到了。 「密等,作为临时船员被配属在了这艘船上捏。有三十人,都是熟练水手。还请多多指教喽~」 艾米莉带着友好的笑容,坦率地走了过来。 「不过吓了一跳呢。睡得正香的时候船就动了。起航不是定在明早么?」 「……一言难尽啦。」 罗宾答道。还带着不屑的口吻。 她的态度让艾米莉有点儿吃惊: 「哼恩~。那么?谁是船长?」 「妾身。」 「哇喔!好可爱的船长捏!」 看到法牡,艾米莉大喜过望。走过去、抱起来,像把玩玩偶一般用脸蹭着,还不住地抚摸她的头顶。 「恩~抱起来好舒服捏!好想带回家喔!」 「唔……喂、喂哎……」 法牡虽然有些迷惑,无奈本性上喜欢被人宠爱、夸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 真正的不满倒从别的地方冒了出来。 「我说你啊,太失礼了吧!」 「啊……」 从艾米莉的手中抢回法牡的,是罗宾。 「『这』可是我的!请你别随意碰她好不好!?」 说着,也把法牡抱得紧紧。 被抱紧的法牡连声抗议「喂喂喂!妾身什么时候变成汝的了!」。可惜抗议,被罗宾默杀了。 『……怎么回事?』 修芬觉得不可思议。 艾米莉,虽然年龄上稍稍超出了罗宾的狩猎范围,可毕竟是个极品的美人呀。应该很对她的喜好的。 面对如此的美人,罗宾居然会反感到这种地步。当中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说起来,罗宾似乎很讨厌维吉尼亚人呢。换句、话说,就因为艾米莉是维吉尼亚人……?』 室内飘散着冷场的气氛。 罗宾松开了法牡: 「……我去甲板上看看。」 说罢,走了出去。 「怎么了,那家伙?」 法牡却歪着脑袋。 看艾莲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她选择了沉默。修芬,也沉默了。 『或许过不了多久,罗宾就会亲口说出来吧……』 正当他思索着, 「喔喔!上帝啊!!」 发现了修芬的艾米莉发出迷一般的娇声,一下子将他抱住了。 「神了!这份可爱简直神了!」 「呜咿……」 「这肌肤的触感!柔滑水润!绢丝!这是绢丝!还有这头黑发!柔顺乌黑的长发!这黑玉髓般的双瞳!此乃极东的神秘!好、想、带、回、家、啊~~~~~~~~~~~~~~~~~~!」 比对待法牡的时候还要激烈数倍,艾米莉来回把玩着修芬。 「停下,你———」 表情抽搐的艾莲想出面制止, 「喂哎——————————————————!!」 法牡却先她一步,把修芬掰了回来。 「这是妾身的!不准汝随意碰他!」 『哎……』 一只小鹿在修芬的心口四处乱撞。讨厌啦~法牡她……好帅…… 「喔哦~抱歉了捏」 艾米莉笑淫淫的: 「那个孩子,是船长的奴隶?可以的话就卖给我吧!」 「笨蛋!亚拉米斯从很久以前就废除了奴隶制度!别把她和维吉尼亚那样的落后国家混为一谈!」 「说起来好象是这样捏」 「哼。野蛮人……」 把心有遗憾的艾米莉撇在一边,法牡切回到刚才的正题: 「好了,关于今后的方针……准备直接北上,沿直线返回亚拉米斯。乘贸易风(信风)到达赤道附近,之后就碰碰运气吧,这个时期的风还是可以期待的。」 听完这番话,艾莲有些不安: 「食物方面,有点儿勉强呢。160多人,三个月就见底了……」 「放心吧,艾莲。」 法牡平静地点点头: 「足够了。依现在的风力,不出两个月就能抵达亚拉米斯。」 「恩~,恐怕,比较难哦?」 指着挂在角落里的气压计,艾米莉说道: 「气压,异常低下捏。狂风就要来喽。」 第三钟暴风雨之中—In the Storm— 艾米莉的预言应验了。 猛烈的狂风,迅速席卷而来。 「召集所有的人!把不当班的也叫起来!」 在那之后,风力逐渐增强。 从软风上升至轻风时,少女们欢呼雀跃。 从轻风上升至微风也是如此。从微风到和风、和风到劲风、劲风到强风时,少女们都欣喜不已。(1~6级) 可是,当强风变为疾风(7级)时,少女们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对船员而言,风越大越值得庆幸。 帆船的动力是风。 因此风速越高,航速越快。 然而凡事都有个限度,此刻的风已经略微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随后,又跳过大风、烈风、狂风的阶段,直接化做了暴风。(7~11级) 急剧的变化使所有人都促不急防,『瓦格雷』前桅及主桅的中帆转眼间便被狂风带走。同时,这股从后方袭来的强大力量也将船尾掀起,把船头推进了海中。当船头再次浮出海面之时,第二斜桅及船首斜桅垂木已经从船首斜桅上折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宾!放弃船首三角帆!去救前桅中帆!」 「了解!艾米莉,带着部下去把前桅上帆展开!修去帆具舱里把替换的中帆拿过来!快!」 风力已经介于暴风与飓风之间。为了时刻调整风帆,少女们正拼命地奔波。 展帆过大,帆会被暴风掀走。展帆过小,船又会被身后追来的海浪打沉。 用防水布裹着身体的少女们冒着被狂风刮走的危险登上了桅杆,不分昼夜地从事着精密的作业。 桅杆上的作业困难至极。 原本就艰难重重的工作,加上了怒涛、狂风,以及砸到人睁不开眼睛的暴雨之后,难度更勘比登天。 天空已被乌云染得漆黑,云中还闪耀着连绵的雷光。 雨势非比寻常,『瓦格雷』用正尽全力喷吐着海水。 「浸水五英尺!目前的排水量根本不够用!」 「想发言留到日志上去、夏琪!把备用泵架上!立刻开始排水!」 抽泵作业当即开始。 抽泵是船上最最辛苦的机械劳动。连续抽泵数小时、换班、吃饭、休息之后,还得接着抽。 无限重复没有尽头的循环。 直到最后,连对时间的感觉都会稀薄。 可惜,雨水却不会与时间一同停止。船只颤动还将外板间的填料逐渐振落,海水甚至直接从外体渗了进来。 货舱成了座游泳池。进行防水作业的矮冬瓜夏琪被逼进了连头顶淹在水中的窘境。 「呜咕咕咕咕……。噗哇!这、这种工作谁干得了!我要危险津贴呜咕咕咕咕咕……!」 夏琪感叹自己的不幸,但俘虏们却比她更不幸。 她们的存在被完全淡忘。不过就算记得,优先度也会排在最低吧。节节上升的水位令她们恐惧,可能做的,也只有相互依偎汲取微弱的暖意、向着神明祈祷而已。 各个舱口,都被密封到了极限。 大炮和舰载艇的加固比平时强了三倍,锚链孔也用袋子塞住,船尾窗还打上了遮板。已经用辅助的支索支撑住后桅支索、法牡仍心有顾虑,又命令众人用略细的大索加固住前桅。 「拉亚,船舵交由汝负责!全力保护船舰!」 「是-」 除拉亚外,还有三名艾米莉的部下协助操舵。 四个人是必须的。一个人的话根本控制不住,瞬间就会被飞转的舵轮甩出船外。 当然,为防止人员意外落水,露天甲板上已经张满了安全索。 可这样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事实上,维吉尼亚人中最年轻的船员就跌了出去,转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艾米莉,气压计呢?」 「Very Very下降哟,船长小姐!刻度降了三个半捏!看样子,还会降的更More呢!」 「罗宾!通知夏琪,叫她准备应急操舵装置!」 一直呆在甲板上的法牡用绳索将身体绑在支柱上。她的体重很轻,动不动就会被风吹跑了。 风暴、太猛烈了。 如此的风暴,即使在『咆哮四十度』、『狂暴五十度』海域也非常罕见。 不过,好在『瓦格雷』上都是些『风暴少女』。 所谓的『风暴少女』,是指那些只要暴风雨临近就会毫无缘由有了精神的人。这当中,症状特别严重的要属法牡和拉亚了。 「嘻嘻、呼嘻嘻嘻嘻嘻嘻……!是风暴啊!风暴来啦!呀———嚯———————!」 「嚯—」 气压越降,法牡的苍眼就越发得炯炯有神。吐着怪叫,像得了狂犬病的松鼠什么的在露天甲板上躁动。拉亚就更严重了,她面无表情地把持着舵轮、徐徐地唱起了歌曲……而且还是同一首歌的同一小段。无休无止地、如机械般精准地。 风暴暂时趋于平静。船员们终于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全员,趁现在互相交班摄取些食物!允许发放酒类!」 「来来~,大家~,到这边来哟~!」 「别抢啦!人人都有份的!」 法牡开放船长室作为临时的休息室。 只要去了那里,随时都可以享用到上等的饼干、奶酪、鱼肉香肠和古劳戈酒,可以在铺满地面的垫子上稍事休息。已经想尽了所有的办法营造出暴风雨中的最佳环境。剧烈晃动的船舱里是支不了吊床的,明火也不能用、做不出温热的食品来。 准备这一切的是艾莲和丝塔洛贝莉。也许此刻,她们才是世界上最忙碌的人呢。 其余所有的人都忙着操船和抽泵,只剩下了她们俩。既要准备船员和俘虏们的食物、又要负责伤员们的救护工作。 伤员的数量太多了,多得有些非同寻常。 尽管全员都称得上熟练水手、所以重伤的人并不多,不过但凡走出去的人,都像是有着某种义务似的必定会带着新伤再度归来。 「又有伤员了!?绷带和药品都用光了啊!?」 「呜哎~~!大家太不小心了喔~!安全第一哟~~~~~~!」 两人的悲鸣,被暴风所吞噬。 而后,气压计开始回升。风暴终于迎来了它的高峰。 『瓦格雷』却偏偏遇上了两个重大的危机。 一是安置在海图室内的时辰仪损坏了。 所谓的时辰仪是一种「超精确的座钟」,时刻标示着标准时间、在测量经度上是必不可少的仪器。为了上发条而来到海图室的罗宾,发现它已然摔坏在了地上。 不过,这一点虽然严重却不足以致命。 毕竟船只已经进入了距亚拉米斯1500海里的海域内,只要往东航行就一定能靠上斯雷德拉大陆西岸。况且艾米莉还带着比较精确的怀表。 「有60海里以内的误差,可以测定现在的方位哟!」 也得到了她的应证。 然而,致命的却是另一点。 给出这个报告的是在货舱里作业的夏琪。只见她抓着安全索蹒跚地爬到船尾甲板上,对着正在争论「照目前的情况,前桅中帆还能撑多久」的罗宾、艾米莉、法牡三个人嚷道: 「船底开了个洞!」 三人还在争吵。呼啸的风声把夏琪的声音淹没了。 「船底! 开了个! 大洞啊!」 三人终于注意到夏琪。 随即便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扛起东倒西歪的夏琪就往货舱里奔。 「呜喔!这算啥米呀!?」 看到货舱里的惨状,法牡惊叫起来。 几乎全都泡在了水中。而且还在节节上升。 「喂、夏琪!怎么会搞成这样!?」 「不是我的错啦!要么是和『烈马号』交战时被轰破的,要么原本就很脆弱……我也搞不清楚,总之先得排水啊!再多分些人手抽泵呀!」 「分人手分人手的,哪儿有人手给你分?原本就很紧张了,根本没那个条件嘛。」 罗宾一刀就将夏琪的意见斩成了两断。 「我倒觉得、法牡,我们应该立即抛弃物资。离亚拉米斯已经不远了,大炮应该用不着了吧?锚也抛掉算了,还有食物。」 「根本来不及的啦!」 夏琪当即反驳,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打了一下手心。 「对啦!有俘虏在啊!让那帮家伙抽泵就行了嘛!如此一来,操船的人手也不用愁了吧?一箭双雕呀!」 「胡说八道什么,伪幼女!万一俘虏们抢船该怎么办!」 「气!你不就是咪咪大了点么,拽什么拽死女同!现在只剩这个办法啦!」 两人吵了起来。 默不作声的法牡扭头向身后的维吉尼亚人问道: 「艾米莉,汝为何意?」 「用俘虏比较好噢。」 「……根据呢?」 「是个Very Easy的算术问题捏。丢弃物资也需要人手噢,But,现在连那点人数都抽不出来捏?」 「…………」 「而且,就这么把俘虏丢在货舱里迟早也会淹死捏?嘛、密倒是一点都无所谓噢,反倒巴不得她们早点死捏~」 艾米莉嘿嘿直笑。 明明已经陷入了绝境,她却有些事不关己似的。 「法牡,来一下」 罗宾挽住法牡的臂膀,小声地劝说: 「别让她骗了、法牡!那家伙,是想等俘虏走出货舱以后亲手杀了她们!」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所以才叫你抛弃物资啊!气压都回升了,我们已经度过难关、暴风雨就快过去了。不用释放俘虏也没问题的呀!」 「就算回升了,也不能保证风暴立刻就会过去吧。」 事实上气压刚开始回升的时候风暴会更加激烈,这是船员们众所周知的常识。 「另外,人手不足也是事实。」 「那么释放俘虏的同时,把维吉尼亚人都拘禁起来!还有还有———」 「刚刚这番话,就当作没听见了」 法牡甩开罗宾的手臂: 「把修叫来。指挥俘虏们进行抽泵作业!」 Ⅱ 『再确认一次,爱尔萨。你能保证释放后绝不夺取船舰吗?能发誓当暴风雨散去后,无条件回到货舱里吗?』 『我保证!我发誓!快点放我们出去!大家都要淹死了!』 当俘虏被释放的时候、海水已经漫到了她们的颈部,事实上三个身材较矮的人已经溺水了。 多出了100多双手,抽泵作业的效率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排水量逐渐战胜了浸水量,修芬终于能从这项永无止尽的工作中解放了。 船底的破洞也被补上,情况一下子得到了改善。 不过风暴仍未失去它的狂暴,『瓦格雷』依然处于危险之中。 「肚、肚子……好饿……」 负责监督俘虏的修芬为了找点食物吃,推开了被当成临时休息室的船长室的大门。 睡成了一团。 夜间四度遭到紧急集合的20人,处在落差有30米高的惊人纵摇之中居然毫无感觉、睡得像群死猪一样。 房间的角落里有着罗宾的身影。 她坐在离大家较远的地方,啃着蘸了郎姆酒的饼干。 看到修芬时,她微微举了酒杯: 「呀、修。我分你些饼干,来这边坐吧?」 「……恩」 看到她有些醉意的样子,修芬不禁忐忑不安。可惜饥饿战胜了一切。 修芬坐到了她的旁边,接过饼干嘎吱嘎吱地啃了起来。 「罗宾,你什么时候来的?」 「恩?啊、我也是刚到哦。先去海图室办了点儿事呢。」 「海图室?是想测算现在的方位么?」 「没错」 「船冲得好快呀……我一直都以为碰上了暴风雨,船只要抛下锚静静地呆着就行了……」 「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会这么想也不足为奇的。」 罗宾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事实上,也只有在外海才能像这样乘风破浪。在陆地附近徘徊的话,会撞上下风处的海岸成了大海中的藻屑呢。」 「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没事儿喽?现在离陆地还很远吧?」 「话是没错,可别的危险还多了去呢。」 罗宾咕噜地咽下朗姆酒后,压低了声音: 「最可怕的呀,要属展开的前桅中帆被风刮走呢」 「被刮走的话会怎么样?」 「船速就会下降,船尾会被追来的海浪打歪、横向偏转。接着再从侧面吃上一记大浪、直接翻船。The End。海浪咆哮之时,无人生还。」 「什么……」 「……嘛,不过应该不要紧的。」 也许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吓人了吧,罗宾的语气变得温和: 「前桅已经拉上了辅助的支索和大索,帆桁也用锁链加固好了。况且就算它被吹走了,还有船首的风暴三角帆在呢。所以,更让人担心的反倒是……」 不用她说,修芬也能明白。 就是从货舱里放出来的俘虏们。 「罗宾……你好象因为俘虏的事和法牡闹的很不愉快呢……」 「要说是的话……也的确没错啦,恩」 罗宾有些寂寞似的: 「我呀,就算再不情愿、也能明白现在只能靠俘虏了。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想靠不足40个人的小队打拼,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就罢了,不过……」 「不过?」 「我看不惯的,与其说是俘虏、不如说是艾米莉啊」 「哎……?」 『直到目前为止,艾米莉她们都很努力呀』 她们的确做了很过分的事。可作为船被烧毁、伙伴们被杀死的被害者,会有这样的行为也很正常的。 『换作是我,要是『烈马号』的伙伴们遭遇了不测,我也会不顾一切为她们报仇的吧……』 戒心并未消除,不过修芬开始觉得:她们是值得信赖的船员伙伴。 「从以前就想问了……罗宾你怎么会那么……」 「讨厌维吉尼亚人吗?」 「恩……」 「都是些往事了。都是四年前,我那段失去的初恋……」 「初……恋?」 「是啊。那是我十二岁、还未进入海军时候的事了。」 望着远方,罗宾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我跟着老家的商船前往维吉尼亚的港口。在那里,我邂逅了一位女性……坠入了爱河。」 『……初恋的对象居然就是同性,这槽想吐都不知道该怎么吐了。』 修芬只好默默地催促她继续。 「她是个有点儿坏坏的船匠,比我大五岁,17。是她向我搭讪的,和我一起用餐……就在那一天,我们成了恋人。她那经验丰富的技术让我不能自拔,我爱的死去活来呢。」 「这就更搞不懂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又会讨厌维吉尼亚人呢?」 「那是因为……」 「因为?」 罗宾深吸一口气: 「她居然劈腿了!!!」 ……无非是这点儿破事。 透顶的无趣把修芬的兴致都浇灭了。尽管原本就猜了大概,可实际听到的时候还真够无聊的。 「你能相信么!?那个死女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居然还和别的女人OOO!?打那以后,我就下决心再也不相信维吉尼亚的母猪了!!」 「哼~恩。真惨噢。罗宾好可怜噢。」 修芬肯着小饼干,随便应付了几句。 「安慰我啊!!」 「啊!喂喂……!」 罗宾突然抱住了他。 「我好寂寞哟~我要温暖啦~」 「喂!住、住手……」 吐着酒气,罗宾从背后将修芬抱住。胸形美妙的大胸部不断在后背上挤压,修芬的脸顿时烧的通红。 而且不知何时,罗宾的手还伸进了修芬的上衣之中。 「你、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为什么总爱摸我的胸部啊!?」 「这是因为啊,贫乳属性具有稀有的价值嘛。」 「我、我是男的!贫乳……大不起来才正常啊!」 「喔呀喔呀?修,你的胸部是不是变大了呢?」 「啊呃!!……不、不可能……大、的……啊呜呀!」 「是吗?可是哦,头部有点硬硬的耶?」 「辣、辣素因位……罗宾拟………啊恩~……」 「恩?我?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才让修的咪咪变得硬硬~的呢?恩~?」 「介、介个………太、太铥莲鸟,所不粗口…………!」 「杜鹃不言,我使其言!」 罗宾执拗地、直接地用手在胸部的中心部位揉摸。还用手指夹住两个突起部位,来回地、紧紧地刺激着。 「不…………辣里……不……布行…………!」 修芬双手捂住胀红的脸『不行不行』地摇头,罗宾却毫无顾忌地尽情玩弄他。完升级成了怪蜀黍。 「不要怕嘛不要怕嘛。我是法牡的教导员(海之母),法牡是你的教导员,所以修就是我的孙子了嘛。疼爱孙子是天经地义的吧?是义务对吧?啊~~~~好口奈呐~~~~~好口奈呐~~~~~被治愈了呐~~~~~~」 「够、够了啊!」 咚!借着猛烈的纵摇从罗宾的拘禁中挣脱出来的修芬,捂着凌乱的衣服叫道。眼眶里还含着泪珠。 「太过分啦!人、人家担心你会失落才来安慰你的,你居然戏弄人家!太差劲了!畜生!好色大魔人!」 「我可没有戏弄你哦。我一直都是认真的呀~」 那更恐怖! 「总、总之!这种事情以后再也布须……不对,是不许做了!太不厚道了!」 「袭胸~~」 「住手!再说,现在根本没时间让你胡闹———」 「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前桅现在很安全,用不着担心了。你就安心地和我亲热吧~来来,你很喜欢被人舔这里的,对吧?恩?」 咻~,罗宾舔了舔他的耳朵。 敏感部位受到刺激,修芬嘟地起了反映。 「啊恩~!真、真的……没、没关系……么?」 「你的很爱乱操心呢。不过,如果前桅被雷劈中、船舰中央被陨石砸中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还有呢?」 「还有的话……对了,要是大炮挣开了束缚在甲板上乱窜的话也很危险呢。」 「就像那样?」 修芬无心地指着甲板。 定睛一看,有一门大炮扯断了固定的绳索,开始在甲板上滑动。 「撬棍!吊床!」 顿时被吓的铁青的罗宾嚎叫起来,修芬也拖着褴褛的衣衫慌忙跑到下层甲板,抱来了裹起的吊床跑到现场。 「罗宾!给你吊床!」 「谢了,修!」 「莲!丝塔洛贝莉!不要乱动!听我的口令!」 拿着撬棍的艾莲和丝塔洛贝莉已经从左右两侧将大炮围住,那架势就像是要制住暴牛的斗牛士一样。 位于正面的罗宾,则测算着大炮飘忽而微妙的走位,欠着身子与两吨重的黑色怪物对峙。 「……听好了大家,我会把吊床仍出去抵住它的移动,等停住了你们就全力把它放倒。懂了么?」 「了解!」「知道了!」「哎,哎哎哎~~~~~……」 随后,陷入波谷的船只又掀起了纵摇,带着车轮的炮台载着大炮『骨碌骨碌』地开始向船首方向滑去。 「给我、停下啊———!」 罗宾把吊床仍在了大炮的前进方向上,吊床夹在了炮台和甲板的中间。 炮台终于停住,翻倒它的机会降临了。 「好!趁现在———哎,啊咧咧?」 罗宾刚准备下达指令,船却突然横向摇动。 同时,止住的大炮也开始向侧面翻倒下去。 站在侧面的修芬急忙想要逃跑———可惜来不及了。 『啊,这就是死亡么……』 就在这时, 「修!危险啊!!」 咚! 有人从侧面撞开修芬,保护了他。 是罗宾。 她推开了修芬,自己却在下一个瞬间与倒下的大炮撞在一起,被弹到了船舷边上。 「罗宾!!」 修芬爬起来,急忙想向她跑去。 不过,艾莲却先一步将她抱起: 「罗宾交给我!小修修快去对付大炮!」 「我、我知道了!」 此刻,大炮已然静止。从艾莲那里接过撬棍,修芬和丝塔洛贝莉一起把大炮掀倒在地。 迅速地捆绑好倒下的大炮后,他急忙问道: 「艾莲!罗宾呢!?」 「还好。只是撞到头昏过去罢了,连骨折都没有呢。」 「太好了……」 正当他捂着胸口松了松气的时候,露天甲板上又传来了法牡的咆哮: 「全员!全员!全员!!到甲板上集合!事态紧急———!」 修芬一行来到法牡那里。此时已是深夜、暴雨还在咆哮,可甲板却显得异常明亮。 『又没有月亮的说,怎么会这么亮……?』 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个中的缘由。 前桅,烧起来了。 「这……?」 「是修吗!?落雷把前桅———」 已经无须多问了。 前桅遭到了雷击,帆布被点燃了。 罗宾的那句玩笑话,居然应验了。 「把风暴三角帆升起来!艾米莉,负责升帆索!听到信号立刻就拉!艾莲和丝塔洛贝莉去把前中桅砍掉!修———」 「我去船首斜桅上把束帆索砍断!」 修芬用手摸摸腰间、确认折刀还在之后,径直向船首楼跑去。 法牡还在背后叫唤「喂!等等啊!」———直接无视。 前桅中帆被完全烧毁,船舰已然失去了控制。脚下感受得到不稳的震动,很明显、船舵也失灵了。船首开始飘飘忽忽地向上风处转动。一切,都是死亡的征兆。 『快!!不想死的话要快!!』 修芬登上了船首斜桅。 这是一种从船首部位直伸出去的桅杆。在平时、人可以沿着它正常行走,可在这种天气里还会那么做的只有白痴。只见他像猫咪一样伏在地上,向收纳着风暴三角帆的地点一步步爬了过去。 『在哪!?它在哪?』 他用手艰难地摸索着。 可惜,本该在此的束帆索却怎么都找不到。 『没有!没有!没有!该死!为什么啊!?』 没有。哪儿也没有。 手指还在触探着虚无的索具。不把绳索解开、风暴三角帆就升不起来。 即使如此,宝贵的时间也在无情地流逝。焦躁、压抑不住的焦躁正吞噬着他的全身。快啊!下一波大浪就可能把船打偏,船就要沉没了。如果自己找不到束帆索,140人就会因此丧命。 咚!又是一阵冲击,船首栽进了波谷中。 修芬也被这股力量甩向了前方,险些滑出顶端掉进海中。与船首斜桅前部相连的第二斜桅、先前折断后便一直无暇修理。 忽然,指尖碰触到了某样坚硬的物体。 是束帆索。 「找到了!」 「危险啊!」 突如其来的叫声使他抬起了头。从正侧面,有一阵大浪———仿佛灰色悬崖般的大浪———逼近了眼前。 太大意了。此刻,就算他察觉到危险也来不及应对了。 在修芬被甩出船首斜桅,就要掉进海中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一道闪电刺进了附近的海面,刹那之间照出了对方的面容。 『法牡吗?』 是艾米莉。 她用单手抓住一根支索、整个身体都快从船首斜桅伸了出去,还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修芬。 「抓紧了!撑住!别松手!」 艾米莉用单手支撑着两个人的体重,她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来救助修芬。握住索具的手渗出了鲜血,与雨水一起滴在了修芬的脸上。 「放轻松!来,加油!去抓住那根绳索!Hurry!」 艾米莉带着一贯的笑容鼓励着修芬。 借着她的力,修芬再次攀上了船首斜桅。 幸好,船只还能支撑得住、束帆索也还在刚才的位置。这都是奇迹。 拔出腰间的小刀,修芬把所有的束帆索都砍断了。 随后对着船尾呐喊: 「拉!!升帆索,拉————————!!」 白色的三角帆沿着支索升起,『瓦格雷』再度起航。 Ⅲ 「俘虏醒了?」 收到报告而来到病房的赛内卡,向军医拉米寻问。 终于修理完毕的『烈马号』于『瓦格雷』出发的三日后,乘着稳定的海风向北起航。 「啊,是的,船长。是那位头部遭到重击而昏迷的患者。」 「那个差点被杀掉的尤格多拉希尔船长?那个啥,是叫休特贝尔加来着?」 「是的。有鼾声,可意识不清。原以为会虚弱而死的,现在总算有点儿反应了。」 哎呀,人体真奇妙呢……军医独自感叹。赛内卡又问: 「能说话了么?」 「这恐怕很难……嘛,只是见个面的话应该没问题」 位于最下层甲板船尾部的病房,被厚厚的帆布划分成了几个小隔间。 两人踏入了其中一间病室,来到最精致的吊床边: 『好呀船长,身体好些了么?』 赛内卡用尤格多拉希尔语作了问候。回应她的,则是一个俘虏喃喃的梦语。 「……睡着了嘛」 「啊,这个,叫她的时候的确会有反应的。偶尔也会有意识、不过很短暂。其余的时间都像现在这样,一直说着梦话。」 「哼~恩。那么,等她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叫我吧。」 说完就想离开的赛内卡,忽然被某种异样感止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也无法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把耳朵凑到了俘虏的嘴边。 「住手…………我的船……………我……………烧……………」 「?」 尽是些意味不明的言语,可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异样呢? 『意味不明的言语…………语言? 啊!』 这一瞬间,赛内卡终于明白了: 『这个俘虏,说的是亚拉米斯语!』 「全员!去甲板上紧急集合!!」 冲出病房的赛内卡,一边沿阶梯向上走、一边叫道: 「立即起帆!全速航行!追上小妾妾们!快!!」 「结束……了………」 「结束了……呢………」 暴风雨过后,留下的是梦幻般的晴天。倒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法牡和修芬两人轻轻地松了口气。 在不远处,还有倒在地上的艾莲的身影。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挤了出来,连爬回船舱的余力也没有了。 『瓦格雷』的情况也惨不忍睹。 前桅上半部分被烧落,主桅除了大帆以外、一张不剩。 炮台有三门倒下,维吉尼亚人有两个落海未归,罗宾也处在昏迷之中。 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现在,先休息好了再说。 「船长,浸水只有三英寸。基本上排干净了。」 「是么……辛苦了艾米莉。做得很好……」 维吉尼亚船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法牡却只能伏在甲板上慰劳她。 支起了上半身,修芬也表示感谢: 「谢谢你,艾米莉。当时要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掉进海里了……船,也会沉没吧。」 「恩。汝释放俘虏之意见甚为妥当。助妾身们脱离了危机,可以安全返回亚拉米斯。」 艾米莉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话说,这可不行呢,现在。」 「……哈?」 「爱尔萨?赫瑟少尉」 「在!」 不知不觉间,艾米莉的身后站满了拿着武器的俘虏。 面对这些俘虏,艾米莉的语气和态度居然出奇的沉着: 「把小姐们请到货舱去,注意礼貌!」 「了解,船长!」 在爱尔萨回应的同时,俘虏们也一齐行动起来。 徒手、并且已经筋皮力竭的修芬毫无抵抗之力便被拿下。身旁的法牡,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究、究竟怎么回事,艾米莉!?为什么俘虏们会听从你的———」 「喔呀喔呀,还不明白吗?」 俯视着被按倒在甲板上的修芬,艾米莉?萨满非常非常愉快地说道: 「我才是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海军的尼娜?冯?休特贝尔加中校,这艘『瓦格雷』真正的船长喔」 第四钟 机密文件—Confidential papers— Ⅰ 「来来,别客气。想必会合你们的口味的。」 「……(咕噜)」 看着眼前温热的料理,法牡的胃液翻涌、连胃部都绞痛起来。 肚子好饿,饿得没边了。 可是——— 「怎么了?趁着菜还没冷掉,来,请用。」 「……在这之前,先解释一下吧」 法牡的视线移向了桌子对面的女人。面对这个顶替了自己成为船长室新主人的女性,她的表情严肃: 「汝乃何人?有何用意?」 「不要摆出这么吓人的表情啦。我只是想和你们走得近一点而已,法牡?卡斯特莉船长……」 艾米莉煞有介事地眯着眼睛: 「又或者,该叫您『亚拉米斯王家第七公主法莉亚莱牡?塞普塔米雅?亚拉米斯』比较好呢?」 「!!」 「很惊讶是么?我们的情报部可是非常优秀的喔。生性活泼的第七公主已经离宫出走、公主殿下还登上了『烈马号』的情报,我们早就已经了如指掌了。再说———」 「……再说?」 「就算没有这些情报,只要看见您的相貌,任谁都会想到亚拉米斯王家吧。」 「…………」 看来装蒜也没有用了,法牡只得沉默。 「先前已经介绍过了,我是尤格多拉希尔海军中校、帝国骑士尼娜?冯?休特贝尔加。艾米莉?萨满不过是个用来欺骗你们的假名。和我一起装成维吉尼亚水手的,也都是些精通亚拉米斯语的尤格多拉希尔军人。」 「俘虏也好、维吉尼亚人也罢,都乃汝之部下么……」 「正是」 艾米莉她,不、是休特贝尔加她恭敬地低下头。装成艾米莉?萨满时的轻浮感,已经完全从她的态度中剥落了。 「话虽如此,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玄机。只是把部分的事实篡改一下罢了,很简单的。」 「那么,在本舰被『烈马号』俘获时,汝杀掉的那些人是?」 「是迄今为止我们抓到的亚拉米斯军人和维吉尼亚商人。原计划把这些拥有有益的情报和技术的人才进行再教育,令她们誓死效忠皇帝陛的。」 「把那些人当成自己的替死鬼杀了,再假扮成她们么?这么说,躺在『烈马号』里的那个敌方船长———」 「她才是真正的萨满船长,我只不过擅自借用了她的名字罢了。虽然,她没死掉这一点在我的计划之外。」 「所以才要杀了她?」 「是的」 休特贝尔加笑容可拘地点着头: 「现在回过来想想,正因为有那场骚动,你们才会坚信不疑的吧?『这家伙想把俘虏杀个精光』」 的确,就在那次事件之后,『烈马号』上所有的人都认为:艾米莉和俘虏是敌对的关系。 可谁又能想到,她才是俘虏们的首领…… 「打坏时辰仪的也是汝吧?」 「殿下英明。这场风暴打乱了我计划的同时,也是一种幸运。本想离开『烈马号』足够的距离后就立即抢船的,没曾想风暴先至。不过嘛,我也因此可以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把被扣成俘虏的部下们解救出来,还能自由地改变船只的航向。更重要的是,我又得到了可以抢回船只的契机。」 「那浸水的事———」 「也是我喔,恩恩。那个可爱的船匠技术是不错,就是缺乏干劲。想钻空子易如反掌。」 凿穿船底,造成不得不派上俘虏的局面。 而在那一刻,休特贝尔加的胜利就已经被奠定了。 「要说有什么失算的话,就是风暴太大了吧?正如先前所言,我是想尽快夺回船舰的。结果却必须借助你们的技术。真不愧是少女舰队呀,每个人都很优秀呢。仅凭我的部下,恐怕撑不过这场风暴吧。」 「哼……」 越被称赞,就越为自己的糊涂感到憋气。 「……妾身们,会怎样?」 「殿下您,会和我一起受到陛下的接见。当然是以贵宾的身份。其他成员会送进俘虏看守所。不过请放心,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的。我向您保证会将她们较早送回亚拉米斯的」 「哼,别信口雌黄了。是想让她们在看守所里做苦工做到死吧。」 「不,会放她们回去的。以新帝国臣民的身份。」 「……什么?」 「皇帝陛下近日就会进攻亚拉米斯。在两国相连的海峡的大陆侧已经集结了25000名士兵,建造了大小800艘运兵用的平底船。准备就绪之时,就会向亚拉米斯本岛发动大规模进攻。」 「皇帝他……!?」 法牡的声音中寄宿着本能的恐惧。 篡位皇帝尼达刚格?恩赫里亚。 在亚拉米斯人的心中,这个名号甚至比食人鬼还要令人憎恶和恐惧。 这个将斯雷德拉大陆各路名门王族悉数灭亡、从一介士兵做到巨大帝国的支配者的男人,只要大名一出,就会把孩子吓得不敢哭泣、连大人都会缩起身体瑟瑟发抖。 「海、海峡舰队,会把他们全部歼灭的……」 「海峡舰队?啊啊,您是指那些能飘在海上就得暗自庆幸的、沾满了青苔的烂木块吗?把那种东西叫做舰队是您的自由啦,对我们是构不成威胁的。」 「…………」 法牡沉默了。她不得不沉默。 休特贝尔加的话基本都是事实。这支舰队,不过是为了安抚畏惧尤格多拉希尔的本国子民们所做的摆设。别说抵抗敌人的炮击了,自己来一次单舷齐射都会当场散架。连炮台的反冲力都抗不住。 「……即使海峡舰队构不成威胁,亚拉米斯把大陆港口全部封锁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想到这一点,法牡的声音里有了底气。 「想解开封锁就得有海上的战力。不是运兵船,而是真正的舰队。没有如此规模的舰队还想———」 「有的哟」 「什么?」 「舰队是存在的。是一支您意想不到的,强大舰队。」 「信口开河!」 「没有的事」 休特贝尔加的表情带着自信,可法牡却急了。 「哼、哼!即便果真如此,这支舰队能逃得过亚拉米斯海军的追捕吗?」 「我等的舰队绝不会被发现。没错,只要贵国还盯着舰队的话,就绝对不会。」 『有舰队,还不会被发现?只要盯着舰队就找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不可思议?」 休特贝尔加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殿下,秘密呢、就记录在这份机密文件中。需要参阅一下么?」 「想看」 「很遗憾,不行」 「…………!」 「您该不会真以为我会给您看吧?」 「受够了!妾身没工夫听汝做无聊的炫耀了!」 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法牡,休特贝尔加的表情显得很意外: 「可是殿下,您连餐点都还没有享用呢。」 「不吃!才不接受敌人的施舍呢!」 「真的不用么?如果您身姿消瘦地出现在陛下面前,我会被追究看护的责任呢。」 「多事!」 「我明白了。那么,这就带您去寝室———」 「免了!回货舱去!妾身不会放着部下不管,自己一个人快活。」 「……那好吧。安娜,送殿下回船仓。」 休特贝尔加耸耸肩膀,叫来了在门外待命的侍应。 修芬被隔开,单独幽禁在苍官用的船室内。 这间架着大型掉床的屋子,似乎是为休特贝尔加准备的。 『究竟想怎样?只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 房间里除了修芬,还有爱尔萨?赫瑟少尉在,是负责监视他的吧。修芬曾多次开口,都只得到「闭嘴」两个字。她似乎很不高兴,明显带着敌意。 相对的,桌子上却摆放着豪华的餐点和衣物。 然而,修芬碰都没碰。 『不早点儿从这里出去,和大家汇合的话……!』 『嘎吱』一声,休特贝尔加推开门走了进来。爱尔萨当即立正敬礼。修芬也不由得提防起来。 「讨厌流行服饰么?」 看着放在桌上的衣物,休特贝尔加问道。 修芬装作没听见: 「……究竟有何用意,艾米莉……不,休特贝尔加中校。为什么,只把我一个人隔离在此?」 休特贝尔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向守在身边的少女下达了命令: 「爱尔萨?赫瑟少尉」 「在!」 「脱!」 爱尔萨的脸上泛出微微的红光。她用嘴叼住上衣的下摆,然后……把外裤和内裤一起脱了下来。 「……!?」 爱尔萨裸露出的下半身,看得修芬愕然了。 在某个位置,有着一根不该有的物体。 「男…………男、生……?」 「没错——!」 休特贝尔加点着头: 「懂了吧?我等都是这样的啊!这就是我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海军为了迷惑亚拉米斯而创造出的『伪娘部队』!我们帝国的技术世界第一一一一一—————!」 「……………………」 举全国的技术才研究出女装,这还真够可悲的。 不对、等一下,事情正朝着恐怖的方向发展。 既然休特贝尔加是男人,把修芬隔开的意图就很明了了。 『是、是把我当成了女孩子……想、想侵犯我么!?』 想到这里,修芬掀起上衣露出了平坦的胸部: 「很遗憾!看清楚了!我也是男的!」 「吧啦嘣————————————————————!!」 「!?」 「像你这么可爱的人不可能没有『小弟弟』的!!」 女装癖外加BL! 事情的进展完全超出了想象。休特贝尔加欣喜若狂向混乱的修芬逼近: 「果真如此!我果然没有看错!」 「!?难不成,你看出来了……!?」 「当然了!」 休特贝尔加紧紧抓住修芬的双腕,还把脸凑了过来: 「你也可以感受得到的!同为伪娘的共感!」 「那是啥米啊!?」 「我们都是特别的!是从『性别』这个陈腐的概念中解放出来的,神圣的战士!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女人!有伪娘足矣!与亚拉米斯的战争不单单是国家之间的纷争!而是人类革新的圣战,不,是『性战』啊!」 「等等……你、你还好吧?脑袋没毛病吧……?」 「为何你就是不明白呢!?在女权主义的亚拉米斯里,你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吧!?女人们只是想利用你的可爱,为何你就是不明白呢!?来吧,我的同志!」 「不要!」 「你也是伪娘的话就来聆听我的教诲吧!」 「听你个头啊!!你这个变态!!」 「!!我、我是……变态……!?」 受到这句话的打击,休特贝尔加蹒跚地向后退去。看来触碰到了他曾经的创伤。爱尔萨急忙搀扶住自己的上司,盯着修芬的视线里流露出露骨的敌意。而敌意中,还含着鲜明的嫉妒。 修芬慌忙逃到房间的角落,宛如一只穷途末路的小兔兔似的瑟瑟发抖: 「不、不许你再靠近我了!再靠近的话,我、我就咬舌自尽!快带把我带到大家那里去!」 「……呼,好吧」 休特贝尔加总算冷静下来,表情里又找回了自信。 「爱尔萨,带他去货舱……等回到本国,他的想法就会改变吧。」 Ⅱ 「「男的?」」 听到修芬的陈述,少女们都难以置信。 从昏迷状态复活过来的罗宾懊悔地锤着膝盖: 「是这样啊!难怪我的『可爱MM探测机』会没有反应!失算啊!当初要是好好地验明正身,就不会搞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我想重点不在这里……』 想吐槽,不过看在罗宾真的很懊悔的份上,忍吧。 另一边,法牡则「恩……」地叉着双臂: 「其实,妾身也从休特贝尔加的口中得到了重要的情报」 丢出这句前置后,法牡说出的内容, 「「皇帝!?」」 给了少女们更大的冲击。 「……这下子,被卷进了不得了的事件中呢。」 「恩。无论如何都要夺回船只,把这个情报汇报给亚拉米斯」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呢。」 艾莲显得很兴奋。 的确,能把如此重大的情报带回本国的话,法牡也许就能以救国英雄的身份留在海军了,私用军舰的罪责也会被免于追究吧。 喜上眉梢的罗宾摩拳擦掌: 「看来运气倒向我们这边了嘛。有了这样的功勋,搞不好连修都可以破格获得市民权呢。奖金也值得期待,啊啊,好想早点回到亚拉米斯,一起去潇洒一把呀!」 「话虽如此,既没道具又没武器的,该如何脱困呢……」 修芬看着紧锁的货舱大门,叹了叹气。 少女们的表情也变得低沉,只有蜷坐在角落里的拉亚发出轻微地声音: 「liu-」 「哎……?」 「liu-」 「liu…………六?啊,是真的哎!这里只有六个人!」 修芬随即确认。的确,房中的人数只有六个。 从『烈马号』上来的船员,应该有七人才对。 也就是说,少了一个。 「少的那个……是谁来着?」「是她,就是她啦。郁闷,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想起来了……」「这个~,唔~~~~~恩……」「想不起来好讨厌呢」「我懂我懂,我呀,想不起前一艘船上伙伴的名字时也是———」 就在这时, 「等一下等一下!都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呢!」 咕咚一声,货舱的地板被掀开了。 露出脸来的是…… 「是我啦、我!夏琪?佳穆茱啦!」 「夏琪?佳穆茱!」「……那,是谁来着?」 「火大!」 「玩笑玩笑。一开始就明白的。」 罗宾说罢,其他全员(除拉亚外)也笑着点头。 不过夏琪的登场着实令大家吃了一惊。罗宾随即开口: 「我说你呀,至尽为止都到哪儿去了?」 「货舱底下呀,有一个叫做污水池的类似于水槽的部位。是为了贮存漫进船内的污水而设计的,再用水泵把积存的水清除出去———」 一般人是躲不进去的,只有像夏琪这样身材特别娇小的人才能办得到吧。 也正因为她对船只的构造了然于胸,才能想出这种脱身之策吧。 如沟鼠般湿了个透的夏琪,看得法牡瞥过头去: 「汝……身上的臭味好重啊。」 「我说你哎,说这种话好么?我可是那个哎~是你们最后的救星喔?惹怒我可要倒大霉的哟。」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 能从敌人手上逃脱吗?罗宾的问题问得夏琪得意洋洋: 「我在货舱工作的时候就觉得俘虏们的样子有些蹊跷呢。毕竟我太聪明了,基本上只相信自己一个人啦。所以,一感觉气氛不对我就躲到下面去了。呐,很伟大吧?我很伟大对吧?」 「原来如此。」 艾莲冰冷的视线刺向夏琪: 「也就是说你抛弃了别人,只顾自己的安危了……吧」 「很像夏琪的作风呢。」 「好阴险呀~」 「垃-圾-」 「喂喂喂喂,我知道你们是在嫉妒我的才能啦,不过刻薄的话还是少说喔。再说我就不救你们喽?」 「你打算救我们!?」 修芬惊讶了。不,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夏琪会去帮助别人,这种事听都没听过。 「毕竟嘛,我虽然不喜欢你们……特别是那边的死人妖,到现在都恨不得他死无全尸……但就这样被带到尤格多拉希尔去我可受不了」 夏琪耸了耸肩膀,表情仿佛一只恶作剧的仓鼠。 「然后呢?该怎么做?」 Ⅲ 尼娜?冯?休特贝尔加中校暴跳如雷。 『还没找到吗,那只臭老鼠?』 『非、非常抱歉,船长。属下尽力了,可对手的动作太过迅速……』 『区区一个小丫头就让帝国军人束手无策,成何体统!快去!』 『是!』 爱尔萨?赫瑟少尉毕敬地行礼之后,飞奔出船长室。 『混蛋……!还以为一个小丫头不足为具,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夺回船舰时少了一个亚拉米斯俘虏,以及少掉的究竟是谁,休特贝尔加的心里都有数。就是那个发育不良的船匠。 那个毫无斗志的小丫头想什么时候收拾都行。 有着这样的想法,她才会优先进行船只的修理工作。没想到居然失算了。 能像老鼠一样在船上四处乱窜的这个小丫头,真的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老鼠、把船上搞得一塌糊涂。船底开了洞、淡水被倒掉、炮弹在甲板上乱滚、索具也被切断了。各种危害像鼠疫一样蔓延,以惊人的速度腐蚀着船舰。 门被推开,又送来了新的报告: 『非常抱歉,这次是铰盘被破坏。船舰暂时停止,正对破损处进行修复———』 『停船!?谁让你自作主张了!任何行动都必须经过我的许可!』 对部下劈头盖脸的骂道。在下达完新的指令后把他赶了出去。 火大。那只在船上胡作非为的亚拉米斯鼠娘让人火大。这些给自己的完美计划添上不协调音律的无能部下,更让人火大。 休特贝尔加站了起来,盯住铺在办公桌上的海图。 确认着当前的方位,他低声自语: 「……不要慌。本舰就快抵达『那个地点』了。如此一来———」 咣当!船只的行动突然变得异常。 『怎、怎么了!?』 『不好了船长!操舵索不知道被什么人砍断了!船舵失灵!』 『快给我修!最优先处理!』 然而,噩耗却呈加速度的趋势频频传来。 『小型火器的火药,全部浸水!报废了!』 『水泵的链条断裂!无法排水!』 『两门船首炮全部爆炸!船首一片混乱!』 『船长!这次是厨房发生火灾!』 呈上最后一项报告的是爱尔萨。休特贝尔加冲着她怒吼: 『快去灭火!这点小事不用我说你就该处理好的!』 『可、可是,任何行动都要经过您的许可……』 『切……够了!跟我来!』 休特贝尔加在爱尔萨的陪伴下离开船长室,为了制住混乱而来到露天甲板上。 在那里,她却看见了奇妙的东西: 『……什么呀,那个?』 她看见的是———一只抱着斧子的巨乳。 仿佛在爬山的途中迷路的步行者般,怯懦地站在那里。 怎么会有武装的敌人出现在这里?休特贝尔加瞬间得出了结论: 『看来货舱被打开了……』 『非、非常抱歉,船长。属下这就去处理———』 『不用惊慌』 休特贝尔加迅速找回了镇定。 『这帮家伙的人数只有7个。再怎么逃也不会增加的』 没错,对方只有七人。即使全员越狱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比起单独逃窜,让她们集合起来反而更容易制服。就用这个巨乳做诱饵,把她们全部引诱过来吧。 『抓住她。给我抓活的!』 服从上司的命令,士兵们向巨乳靠近。 紧接着——— 啪嗒! 一名部下与清脆的声音一起,飞向了天空。 在高尔夫球场上一定会有人叫『好秆!』,不过飞出去的不是球、是人。不幸的士兵飞出侧舷,直接掉进海中。 『…………………哎』 休特贝尔加倒吸了一口冷气: 『都给我上!杀了也无妨!!』 当举着武器的士兵们一齐扑向猎物时———巨乳摇动了。 「呀啊啊啊啊啊~~~~~~~~~~~~~~~~~~~~~!!」 噗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巨大的乳房与斧子一起肆无忌惮的摇动,将成群的士兵层层击飞。 「不要啦~~~~~~~~~~~~~!好可怕怕怕怕怕怕~~~~~~~~~~~~!不要靠过来啦~~~~~~~~~~~~~~!!」 和她的话正好相反,被巨乳追得四处逃窜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化作了凶恶之斧的饵料。山姥再现,太恐怖了! 『给我!』 休特贝尔加从站在身边的爱尔萨身上夺过二连发手枪,看准暴走的巨乳露出后背的瞬间,扣响了扳机。 火药炸响了,火焰硝烟铅弹一齐从枪口迸出。 「咦咿咿咿~~~~~~~~~~~哎哎哎哎~~~~~~~~~!」 几乎同一时刻———不、是先它一步,巨乳转过身来挥出大斧。 叮!橙色的火花与尖锐的声音一起、消逝在虚空之中。 转身的同时,她将子弹击落了。 『不…………不可能……』 「吓了一跳吧?」 『!?』 这一声的主人,并非巨乳。 「形势逆转了呢,休特贝尔加!」 领着一支用枪和弯刀全副武装的小部队的法牡,从前舱口纵身跳上了甲板,朝着惊愕的休特贝尔加架起了武器。 趁丝塔洛贝莉牵制住敌人的时候,她们袭击了军火库。夏琪用搜刮来的弹药塞满了口袋,装弹完毕的手枪从她的颈部垂下。 相对的,尤格多拉希尔的水兵们弹药为零。 休特贝尔加心有不甘的咬住嘴唇: 「……原来如此。没想到会让一个部下潜伏在船内……这些都是计划好的吧?」 不不不,都是偶然……不过也没必要和敌人挑明,「哼嘿嘿……」法牡饶有意味地嗤笑。 「好了,放下武器。就算人数上有优势,也没办法和配齐了枪械的妾身们抗衡的。这点常识汝还是有的吧?」 「……的确,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呢。」 「对吧?明白的话就立即投降———」 「但是,我拒绝!」 休特贝尔加当即断言。 「请看!远处那支庞大的舰队!」 「「!?」」 沿着休特贝尔加所指的方向看去,法牡大惊失色。 海面上,桅杆林立。 乍一数都不止20艘。距离用目测约为10km,依现在的风力不足一小时就能汇合。 死死盯着远方的船影,法牡沉吟: 「那就是……汝所言之舰队,么……。?」 「依照推算,也该到了能与之接触的时机了。」 休特贝尔加用做作的姿态指着那支舰队: 「请尽情地欣赏!然后尽情地绝望吧!那就是我尤格多拉希尔合众帝国海军,为了拧灭亚拉米斯的残息而召集的最强的舰队!」 尤格多拉希尔的水兵们也向着舰队高声欢呼。 「好了,投降吧。即使你们现在抢走了船舰,迟早也会被我们再夺回来的。」 「唔……!」 法牡咬紧了嘴唇。 就算是她,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七个人就能打败由二十多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 「………………好吧。投降———」 「投降就完喽。」 「哎……?」 在法牡准备将武器丢到甲板上的时候,有人出手制止了她。 是罗宾。 「放下武器就完了。那不是尤格多拉希尔的舰队,她根本就搞错了。」 「说什么蠢话呢。我的航海术是完美的!」 「是啊。或许的确如此呢。」 面对嗤着鼻子的休特贝尔加,罗宾继续说道: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敢断定那不是尤格多拉希尔的舰队!」 「……?」 『船、船长!』 面色铁青的爱尔萨抓住休特贝尔加的手臂叫道: 「请看那个!领队的船舰上挂着的那枚旗帜!」 「旗、帜?」 休特贝尔加讶异地重复着她的话,反应过来的修芬则立刻向远方凝视。 飞舞在天空之中的旗帜,没有一面是尤格多拉希尔的。 主桅冠上悬挂着识别旗。 白底红十字,示意其为海军最高统帅部直属的本国舰队。 玫瑰色的长旒旗飘扬在前桅之上。 意味着玫瑰色舰队的中将正搭乘此舰。 而更具决定性的,是悬挂在船尾上的军舰旗。 点缀着北极星的那面舰旗,是修芬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熟知的旗帜。 「那是———!」 踩在船舷边上想率先跳海逃生的夏琪,也向着水平线举起了拳头: 「『圣女领袖』!是少女舰队的旗舰『圣女领袖』啊!还有很多别的船!是大型舰队啊!」 Ⅳ 被海风拂起的亚拉米斯军舰旗映入了视线,休特贝尔加显得狼狈不堪。 「怎么可能!我的航海术是完美的!究竟为什么,我会找不到自己的舰队!?」 「少女舰队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清楚啦,不过你们的舰队不在我倒是能解释。」 罗宾缓了缓肩膀,道出了个中缘由: 「是表啦。」 「表……?那又怎么了?」 「真迟钝呢。像你这种人,只以为别人会上你的当,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招了别人的道,反应迟钝也是理所当然的。」 「别饶弯子了!」 「那我就告诉你吧。就像你砸坏了我们的时辰仪一样,我也拨了你的表啦。」 休特贝尔加楞住了: 「你说……什么?」 「真不小心呢。谁让你在暴风雨来临之际,一直把它丢在海图室里呢。」 听到这里,修芬恍然大悟: 「啊!难道是那个时候……?」 「答对了」 罗宾点点头: 「俘虏被放出来后,我就去了海图室,把中校殿下引以为傲的某只表调快了一点点。不过这点小动作,就足以造成几百海里的误差呢。」 「为什么!?你这么做的话,连你们自己都会被拖下水、搞不清楚现在的方位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讨厌」 「…………………哈?」 「没听见么,是因为讨厌啦。讨厌你装扮成的维吉尼亚人。讨厌到连坐标什么的都能无所谓的地步。」 「怎么……会……」 休特贝尔加的眼睛瞪得斗大,他用单手托住自己的脑袋。 仿佛烂醉似地吭哧着: 「为这么个低俗的理由……我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低俗?真没礼貌耶,对我来说可是个大问题呢。」 罗宾「哈啊……」地长叹一口气: 「嘛,我也知道错了喔~本来只是想搞个恶作剧的,结果『一时控制不住』来着。所以我也打算和你说清楚的,等暴风雨过去之后。谁知道你却先一步发难,白白让这个机会流走了。我只好现在跟你道声歉喽,对不起啦~」 「…………!」 耷拉着脑袋,休特贝尔加的拳头也在颤抖。 罗宾带着邪恶的笑容继续说道: 「你的航海术非常完美。因此,你才会把船带到错误的地点啦。照着错误的数据算出来的结果,会有错很正常吧?太好了呢,你的本领是货真价实的。来庆祝一下吧?」 「混蛋……!」 休特贝尔加朝着罗宾举起了枪口,与之相应的,拉亚和艾莲也举起了枪。 随即,在场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武器。 一触即发。 两国的士兵怒目相对。 「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休特贝尔加。倘若汝不破坏时辰仪的话,此刻就不会撞上少女舰队,而是和本国海军汇合了吧。」 法牡走了出来: 「投降吧,不会加害于汝」 「闭……闭嘴小鬼!怎么会被你们这帮———」 休特贝尔加的话音被『圣女领袖』的炮声吞没了。 号炮。 是向周围的伙伴送去集合的信号。 回应她的号召,各方位陆续反响起轰鸣的炮声。散布在周围的少女舰队全舰艇陆续集结起来。 尤格多拉希尔的少女们慌了神,就连忠心耿耿的爱尔萨?赫瑟少尉也不禁流露出不安的表情: 『船、船长……敌舰……』 『慌什么,蠢货!我们还有胜算!』 休特贝尔加指着法牡: 『就是她!就是那个蓝头发的小丫头!只要把她扣做人质,少女舰队就不敢出手!给我抓住她!』 『这可不行』 用尤格多拉希尔回应的是修芬。 他架好剑,挡在了法牡的面前。 『放下武器。就凭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旁边,还站着一只抓着斧子「呜呜~……」的丝塔洛贝莉。 尤格多拉希尔水兵们不由得直往后退。 就在这时, 「啊咧……?感觉,旗舰的头部好象冒烟了……」 还踩在船舷上夏琪纳闷地嘟囔着。 噗,『圣女领袖』的船首喷出了烟雾。大约六秒之后, 轰!远雷般的巨响撼动了少女们的耳膜。 「不是信号弹!是实弹!大家趴下!」 罗宾大叫。全员立刻趴了下来。 『圣女领袖』的船首炮———两门黄铜制的24磅长炮喷出的铁弹无情地命中『瓦格雷』的主桅,击穿上桅帆桁掉在了甲板上。可怜的尤格多拉希尔水兵们成了它的肉垫,发出凄惨的哀鸣。 抱住头蹲在甲板上的夏琪吼道: 「是旗子!挂着尤格多拉希尔的旗子才被她们当成敌人的!」 「喂!快点投降啊!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可恶!喂,你们给我顶住!」 说罢,休特贝尔加跑向了船尾。爱尔萨一行再度发起袭击的时机几乎与『圣女领袖』再度开炮的时机完全重合。 「击退她们!」 在法牡的命令下,修芬一行正面迎击扑来的敌人。 先前的卧倒让她们没有时间使用枪支。 不出一会儿就演变成了混战。少女把枪身当作棍棒、举起又抡下,用枪拖砸、用枪口戳,想起来再开上一枪。飞来的两发24磅炮弹击穿了侧舷,甲板大幅倾斜。 「别碍事!闪开!」 法牡想追捕逃向船内的休特贝尔加,却被众多的敌人挡住了去路。 「来呀来呀来呀!坏孩子在哪儿呀!」 蹲在地上的夏琪,凭着独特的嗅觉闻出伙伴们正处于优势,便迅速混入了战斗。 「啊,你是敌人对吧?不快逃的话,就用这个木锤敲烂你的脑袋哦!」 『救命!救命!(bitte)』 「什么比特比特的!给我说亚拉米斯语!」 夏琪举起的木锤,把跪在眼前求饶的敌人击倒了。 「啊哈哈哈哈!你在干什么?该不是在求饶吧?是在求饶对吧?呜哇,好逊哎!再说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嘛!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强者献媚、弱者凌虐———这,就是夏琪?佳穆茱。一般人(受道德约束)绝不会做的事都敢随意去做。 「她就是这一点使人憧憬令人陶醉呢……当然是假的。」 「卑鄙到单纯的孩子呢」 「坏到骨子里去了呢~」 「鬼-」 罗宾、艾莲、丝塔洛贝莉、拉亚四人给了夏琪的奋斗(?)一记冷眼后,沿对边的舷侧向船尾的升旗索冲锋而去。挡在途中的敌人,逐个被她们用滑膛枪的枪托重击、用散落在地上的索具绊倒,以种种方式排除出局。不过人数毕竟摆在这里,众人前行困难。 与此同时,修芬正在船舰中央与爱尔萨?赫瑟对侍。 『投降吧、爱尔萨!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做梦!一度成为阶下囚的帝国军人,就算回到本国也会被判处死刑!』 『愚蠢……全力战斗后的降伏并不可耻!』 『你们才是,该明白忤逆皇帝陛下是多么的愚昧!……呜哇!?』 轰咚!甲板再度摇晃,『瓦格雷』的侧腹被『圣女领袖』的两发24磅炮弹准确地命中,在吃水线下开了个巨大的窟窿。 海水猛灌进来,船只开始下沉。 以非常危险的速度。 「这下子肯定要沉了。」 「恩,不能再为战斗浪费时间了。」 艾莲和罗宾互使了眼色。敌人似乎也心生质疑,显得慌张不已。 『圣女领袖』的船首炮再次喷出火焰。而这,就成了信号。 「快去短艇!弃船!」 『守住大艇!撤退!』 罗宾和爱尔萨同时叫起来。 敌我双方精确地分向了船舷的两侧,各自忙于放下自己的舰载艇。已经没有人再把战斗放在心上了。 不,还有一个。 「法牡!你想去哪!?」 「船长室!得把那家伙的机密文件弄到手!」 「笨蛋!等你去取的时候船就已经沉了!」 罗宾想用叫声制止她,法牡却充耳不闻。 站在舷门边上的修芬握紧了佩剑: 「罗宾!带大家先走!我去追法牡!」 「先走……」 「必要的时候会跳海的,你看见的话就拉我们一把!」 「啊,等等———」 罗宾想要留住他的话语,被短艇入水的声音冲淡了。 Ⅴ 「快投降!只要把机密文件交出来,就将汝之名记在俘虏交换名单的最前排!」 「您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殿下。我国不会和敌国交换俘虏,甚至连俘虏都不被承认。」 面对冲进船长室的法牡,休特贝尔加以这番回答迎接了她。似乎刚喝完葡萄酒,她的嘴角边还残留着殷红的液体。 此刻,船只的大半已经浸泡在水中,这间屋子的沉没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剩余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了吧,没工夫磨蹭了。 「那就流亡到亚拉米斯来。去和情报部交涉一下,能给汝终生的俸禄和一户带有庭院的别墅。」 「很具魅力的提议,不过恕我拒绝。我也有尊严的。」 「什么尊严。区区下人、妄自尊大。」 「那么被下人夺走船只的,又是哪一位大人呢?」 「不是又夺回来了么。总之最后———」 「正义必胜,您是想说这个吗?」 「错。妾身必胜!」 枪口对准了法牡,休特贝尔加吼道: 「别得寸进尺了、小丫头啊啊啊啊!」 「便宜货嘛」 法牡说着,先关上房门、躲在了门后。 听见子弹打在了门上,她再次冲进房内。休特贝尔加把没了子弹的手枪仍到地上,拔出了挂在墙上的长剑。 『你个狂妄的亚拉米斯小鬼!这群专抢男人的妓女们!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剁成碎肉丢到海里!剥了皮仍去喂鲨鱼!』 「说什么呢,听都听不懂」 『死吧!』 「这句听懂了」 面对休特贝尔加的斩击,她并未格挡而是以些微的偏差闪了过去。 法牡将剑架在半身,剑尖与对手的喉部平齐。是刺突的架势。 『死吧————!』 「你,只会,说,这,一句吗!」 休特贝尔加挥出的剑,法牡又再三、再四的勉强躲过。她在找寻突刺的时机。 当对手举起的剑刺在了低矮的船长室的天花板上时,时机终于成熟了。剑锋利地刺入了他的右肩。 「如何!」 『还没完呢!』 休特贝尔加用左手拔出钉在顶上的剑,用更猛烈的态势疯狂地挥舞。 「太难缠了!」 拨开休特贝尔加的斩击,法牡顺势劈去。 清脆的声音之后,休特贝尔加的剑、折断了。 而那截断裂的刀身———向着休特贝尔加的胸口,深深地刺了进去。 「糟了……!」 休特贝尔加吐着血向后倒了下去,法牡慌忙奔到她的身边。 果然是致命伤,大动脉被割破了。她很快就会失血而死。 「喂!!不许死啊!妾身还有话要问汝啊!」 从上方盯着休特贝尔加虚无焦点的双眸,法牡急呼: 「说!文件究竟在哪!」 「……在这里」 「什么?」 「……都说了,在?这?里。」 摸着自己的肚皮,休特贝尔加得意地笑了。 法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 「没错。被我喝了唷!和红酒一起呢!好遗憾呢!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笑声越来越小…… 最终,尼娜?冯?休特贝尔加的呼吸停止了。 「法牡!」 修芬冲进室内的时候,法牡正跪在休特贝尔加的尸体边默不作声。 「法牡!你还好吧!」 「……放心。都结束了」 「那机密文件呢?」 「喝了」 「哎?」 这下换修芬呆掉了。法牡吭哧吭哧地向里走去,「恩」地一下操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向船尾窗砸去。 「哗啦!」随着巨大的声响,船窗破裂。和熙的海风与混着泡沫的海浪涌进了室内。 紧接着,又回到休特贝尔加的尸体边,用绳子绑住衣摆、缓缓地托起他的上半身。 「喂,修。别傻站着,快帮忙抬啊。」 「……哈?」 「一个人抬不动,叫汝来帮忙。」 看到法牡扶住两肋将她的上半身抱起的样子,修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该、该不会……是想把这具尸体带回去吧!?」 「当然了。要把她喝下去的机密文件取出来啊。」 休特贝尔加喝下机密文件后,很快就死了。 人一死,胃液的分泌就会停止。无论何国的海军,重要文件都会使用经过防水处理的特殊纸张。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拿出来……这些,是法牡的主张。 「不,可是,这个……」 「别磨磨蹭蹭的!来,快把腿抬起来!船就要沉了!」 「好、好的!」 修芬急忙抓起尸体的双腿。 和法牡一起像螃蟹一样横步至窗边: 「「一、二、三———」」 利用反动力,把休特贝尔加的尸体抛到海中。 「好了,弃船。汝先走。」 「遵命,长官。」 修芬抓着剑跳入海中。 「妾身去去就来!不准把尸体看丢了!」 「是」 「那么……」 法牡就地解下腰带,把军刀的刀鞘随手仍掉。踢掉了鞋子,连衣服裤子也脱了,只留下贴身的内衣。 随后,又仔仔细细把办公桌的所有抽屉都翻了一遍。果然没有可疑的文件,看来真的被休特贝尔加喝下去了。 「好了,走吧。」 准备就绪的法牡向船尾的窟窿走去。 然而,又在途中停顿了一下脚步。她转身望向残破不堪的船长室: 「……对不起,不能将汝送回亚拉米斯了。『瓦格雷』,妾身不会忘记汝的。」 对着自己最初的船舰,她献上了军礼: 「永别了。」 说罢,跳入了海中。 嘛,说是跳、其实落差也就30cm的样子。船只几乎全部淹在了水中。 「修,在哪呢?」 「在这儿!」 把休特贝尔加的尸体当作救生气囊,修芬撑着它划了过来。由于衣摆被绳索扎紧,内部贮存了大量的空气。 「呼……快走。会被船只沉没时的水流吸进去的。」 「是!」 两人从两侧抓紧尸体,全速游离『瓦格雷』护卫舰。 船只卟嘟卟嘟地吐出大量气泡,以恢弘的气势不断下沉。此刻,整艘船都已潜进了海中,只有一根前桅还勉强地支撑在海面上。 海上卷起了旋涡,想带走周围的一切与之陪葬。她们使尽了气力才逃了出来。 而后,两人(及尸体一具)默默守望着主桅的桅冠消逝在浩瀚的海洋之中。 「沉没了……」 「是啊……」 不由得,忧伤的感情占据了她们的心灵。船上的回忆虽然痛苦……可还是会寂寞吧。 「好了,罗宾她们在…………恩?」 环视四周的法牡,忽然表情不悦地盯住放在尸体上的长剑。 逃离的时候精神太过集中、因此没有注意。这似乎是修芬的私物。 「喂、修。这把剑是汝的吧?」 「啊,对的。是借来的东西,丢掉了可不太好呢。」 「借来……的?」 法牡的苍眼眯成了细线,声音仿佛北冰洋的海水般冰凉。 然而,迟钝的修芬却没有察觉: 「恩恩,从副长那里。还记得么,我在白刃战的时候不就借来了么?结果一直带在身上。」 「…………」 「先前被敌人抢走了,夏琪又帮我找了回来……我说法牡,你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海水呛到鼻子了吗?」 法牡握住了尸体上的剑, 「嘿」 地一声,丢进了海中。 「啊啊—————————!等……你你你、你究竟在做什么呀!?」 修芬咆哮起来。 伸出手去想抓住迅速下沉的佩剑。可惜,只能是徒劳。 「怎、怎么办呀!?这可是借来的东西啊!?」 「哼!大惊小怪什么!那种东西,想要多少妾身都能买给汝!」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从今以后,不是妾身买的东西汝都不准穿!脱!这件衣服也得脱!」 「哇……不、住手……呀啊啊啊啊————————————————!」 五分钟后,半裸的修芬和满面通红的法牡,同休特贝尔加的尸体一起登上了罗宾们所乘的短艇。 第五钟无形舰队—The Invisible Armada— Ⅰ 少女舰队旗舰『圣女领袖』号。 这艘混装了120门加农与重炮的三层甲板舰、是少女舰队司令官的乘用舰。昭示其军衔的玫瑰色提督旗在前桅的桅冠之上傲然飘扬。 算上参谋、司令部要员和陆战队员,人员总数实计950名。涂料与金箔粉饰出的船体、仿佛忘记了身为军舰的本分一般,金碧辉煌、俨然一座海上的宫殿。 「那就是,少女舰队的旗舰……」 与法牡和休特贝尔加(的尸体)一起被拽上短艇的修芬,在迫近的『圣女领袖』的威容面前折服。 坐在尾座上的罗宾笑着说道: 「说起来,修还没见过战列舰吧?」 「战列……舰?」 「由多艘舰船排成行列作战而得名,是超大型的战斗用船舰哟。海战的主角呢。」 的确,这样的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曾经,为了抹杀修芬而来的沃恩?达茨的船只也很巨大,可那毕竟只是商船改造出来的。 相对的,『圣女领袖』明显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纯粹的军舰。巨舰全长八十余米,其身材却堪称苗条。转向时的熟练与灵活,令少女们赞叹不已。 「哇噢……看到了没~?简直和护卫舰一样哦~」 「不愧是旗舰啊。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呢……」 「压舱做得很好,船首和船尾的平衡也恰倒好处,才会这么稳定的。船上一定有非常杰出的航海长和水手长,不会错的。」 「…………」 这种时候,插不上嘴的修芬总会觉得很拮据。 『圣女领袖』并非单独行动,她率领着舰队。其身后跟着多艘战列舰。 「远处那艘较白的是84门的『白雪公主』。那边那艘是夏洛尔?埃辛顿船长的74门战列舰『冒险家』。在她旁边的是『不死雷依』的82门战列舰『不死号』。『北斗七星』和『大胆号』也在。那艘刻着红线的,是97年时从诺尔玛娜手里俘获来的『高洁号』。」 站起身子眺望着舰队的罗宾说道。她一眼就能把船名认出个大半。 「共计战列舰23艘。几乎是少女舰队全部的战力呢。可是,舰队主力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确认了舰数的艾莲有些不解,罗宾则松了松肩膀: 「过去就知道啦。拉亚,把舵转向『圣女领袖』。」 「是-」 「另外、修,告诉尤格多拉希尔的家伙们『不想死的跟上来』」 「好的」 修芬将罗宾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达给了大艇。 以爱尔萨为首的尤格多拉希尔少女………少年们已经丧失了斗志。抵挡毫无胜算,逃跑也是自取灭亡。只好乖乖顺从了他的指示。 短艇领着大艇,一边摇着亚拉米斯的军舰旗、一边向『圣女领袖』靠近。 「…………(坐立不安)」 「怎么了,法牡?不舒服么?」 「恩……不……没什么…………」 「?」 越靠近旗舰就愈加紧张的法牡,看得修芬很纳闷。这副样子,就像恶作剧被主人发现时的小狗狗一样。 距离进一步缩近。终于,甲板上传来了呼声: 「是亚拉米斯人吗?」 「是的!」 法牡不知为何垂着脑袋,由罗宾替她作了回答。 固定舰艇的绳索和攀爬用的梯子从甲板上放了下来。坐在船首附近的夏琪率先爬了上去。 丝塔洛贝莉、艾莲、拉亚过后,便轮到修芬上船了。 「抓紧梯子,双手贴紧胸口。千万不要向下看喔。」 「恩、恩……」 由罗宾扶住后背,修芬开始蹬上梯子。 三层甲板战舰的舷侧高度约为12米。几乎是座垂直的悬崖。 抓住摇曳的梯子努力地攀登。从打开的炮门里探出身子的众多少女们也在「加油啊~」「小心哦~」为他打气。 『哈—哈—』地喘着粗气,他终于爬近了甲板的边缘。 「抓紧了,小姐。」 上方伸出一只硕大的手。 就这样,用单手一把将他拉了上来。而后又惊讶地睁着眼睛: 「这可真是稀客呢。极东人士?」 她似乎很吃惊,而修芬、也很吃惊。 将自己拉上来的,居然是位无比高大的女性。 身高近2米,有着不似女性的宽阔肩背。左耳上白银的耳坠闪闪发光,身着的制服如血一般鲜红。 『这种制服是……陆战队?』 记忆中,这是一支号称『海上陆军』的团体。 继修芬之后,罗宾也出现在了甲板上。巨人的视线转向了她: 「不得了不得了。这不是罗宾?阿克提卡么。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想探寻自我?」 「好久不见,加伍德少校。你还是老样子,肉都长到没用的地方去了呢。十海里开外都能认出你来喽。」 「少挖苦我了。话说,你就是指挥官?」 「不。指挥官是这位。」 罗宾让开一步。躲在身后的法牡被「啊呜……」地一把拉到前面。 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脸,法牡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作了报告: 「……少校,请准备吊板。短艇上有具尸体要拉上来。另外,大艇上的是尤格多拉希尔的俘虏。也需要处置……」 「这些都没问题……不过你,是不是在哪儿———」 『见过呢?』加伍德少校本想这么说,可话没到嘴边就石化了。 就算湿了个透、还穿着内衣低着头,这套亚拉米斯的宫廷术语、以及只有皇家血统才能拥有的苍蓝之发是藏不住的。 「莫、莫非…………您是法莉亚莱牡?塞普塔米雅殿下?」 「错、错了。不是的。认错人了。」 「错什么了。」 这句话,出自新来的人物。 修芬寻声望去。看见的,是一位身着可爱制服之人的身姿。 右眼覆着眼罩的这位女性傲然屹立在众人面前,用单眼的视线盯着法牡。 「『钢铁淑女』……!」 「少女舰队司令长官,本人……?」 罗宾和艾莲的低语中渗透着战栗。 加伍德少校保持立正的姿势: 「皇家海军陆战队!举枪!」 一声令下,部下们无片刻迟疑、立即就位。 不光陆战队。甲板上所有的人都一同敬上了最高的军礼。 没反应的只有法牡和修芬两个人……修芬是搞不清楚状况,而法牡、却是太清楚状况了。 「好久不见了,塞普塔米雅。我亲爱的妹妹呀。」 「姐…………姐、大………………大……」 『是她姐姐!?』 修芬讶异的比照着这两个人。 说实话,真不太像。 眼睛与发色上、法牡都要鲜艳许多,年龄看上去也相差了10岁以上。 氛围更是天差地别了。 或许是带了眼罩的缘故吧,女性的表情里没有丝毫破绽。 从她青锈色的发丝与瞳孔中联想到的,是高温淬炼出的精钢。『钢铁淑女』,能用这个词汇形容得如此贴切的人物,修芬从来都没见过。 『她真的是……法牡的姐姐?』 不过从法牡那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看来,是事实了。 忽地、单眼的女性盯住了修芬: 「是修芬皇子吧?」 「!?您、您怎么会……?」 「亚拉米斯圣女王国王太女、海军玫瑰色中将霍雷希亚?米泽奴?亚拉米斯,见过皇子。」 「啊……我是、修芬……」 「话说塞普塔米雅」 霍雷希亚用单手一把按住想要逃跑的法牡的头顶: 「是时候、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姐姐解释清楚了吧……包括成为少女舰队一员的事。」 「先、先别说这个,姐姐!有、有一件必须陈述的报告!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报告!」 对着啪嗒啪嗒甩着手臂的法牡,霍雷希亚投去冰冷的视线: 「塞普塔米雅……想用这样的借口从姐姐面前蒙混过去也———」 「不、不是的!是有关尤格多拉希尔舰队的情报!很紧急的说!」 「你说,舰队?」 霍雷希亚一改刚才的表情: 「莫非塞普塔米雅,你、掌握到了『无形舰队』的情报!?」 面对霍雷希亚骤变的脸色,这一次、换成法牡歪下脑袋了: 「无、无形……什么?」 「是我们搜寻的尤格多拉希尔舰队。投入了少女舰队的总兵力,依然无法发现……其存在却有确凿的证据……」 「无法发现?…………原来如此,所以那家伙才……」 法牡直视姐姐的脸庞: 「姐姐。妾身所言之舰队,应该与姐姐所指的无形舰队同为一物……请问姐姐,这艘船上有外科医生么?」 「这当然有了……莫、莫非塞普塔米雅,你受伤了!?」 「不、不是的!是获取敌舰队情报的必要手段!」 法牡指着被运上甲板的休特贝尔加的尸体: 「线索,就在那具尸体的腹中!」 Ⅱ 法牡将事情的经过,向姐姐扼要地作了解释。 在休特贝尔加的尸体被解剖的期间: 「共进晚餐吧」 遵从霍雷希亚的吩咐,少女们被请入了船长室。 「唔哇……」「这……」「厉害……」 这间大到不象话的屋子,『烈马号』的船长室根本无法与之同日而语。它甚至比少女们平时生活的整个水手居住区都要大上许多。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丝塔洛贝莉更是「嚯哎哎~~……」张大了嘴巴,就像个傻孩子一样。房间中央有张豪华的餐桌,而摆在上面的无数料理、却显得更加豪华。 不过,让少女们最无语的倒是别的物品。 充溢在整个屋中的『妹妹物品』。 墙壁自然不用说,天花板、窗户、房门、地板……都画满了法牡的样子。法牡的玩偶、娃娃、抱枕等等也紧凑地挨在一起。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法牡、法牡、法牡。 「……喜欢妹妹喜欢得过头了吧……」 夏琪愣愣地低语。难得的,大伙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法牡的脸因为羞耻过度而臊得通红,也这算得上一大奇观吧。 少女们忍受着巨大的压力,依照侍应的安排入了席座。 然而,却没有法牡的席位。 「妾身的椅子呢?」 「在这里」 霍雷希亚抱起法牡,安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姐、姐姐……!」 「不许反抗」 将脸蛋红透的法牡搂住,王太女用单手流利地切开料理。 「姐姐喂你吃。来,把嘴张开。」 「塞、塞普塔米雅不是孩子了!自己会吃的!」 「…………」 「自……自己……会吃………………唔唔~!」 迫于姐姐无形的压力,法牡含着泪珠张开了嘴。霍雷希亚也表情荡漾,欢喜地将切开的鱼肉送入妹妹的口中。照这种势头下去,搞不好会用嘴直接喂呢。 『原来如此。法牡爱照顾人的个性,原点就在这里啊……』 被这番微笑、更有些溺爱过度的景象所吸引,修芬在心中找到了答案。 晚餐告一段落,红茶和蛋糕被摆上了桌面。 霍雷希亚品着红茶: 「塞普塔米雅私自出海的事暂且不论」 说着、看了看在座的少女们, 「能找到你们这样的友人,我很欣慰。希望今后也能与妹妹和睦相处。」 「我们才是,能遇见法牡……法莉亚莱牡殿下是我们的荣幸。」 给出这番圆滑的回答的,是艾莲。 「在这次的航海中,殿下英明的指挥曾数次挽救了我等的性命。殿下虽然年幼,将来必定会是一位受国民景仰的大人物。」 「哦,是吗?」 霍雷希亚的表情如冰雪一般「羞」地融化了: 「陛下公务繁忙,只好由我这个做姐姐的代为管教……可作为亲人、我有些太过严格了,我也时常为此自省。或许,因此才害得她年纪小小却过于老沉吧。」 搞反了吧……不过『想归想,说不出口』的智商,在座的听众还是有的。 法牡扯住姐姐的袖子: 「别、别说这个了,姐姐!姐姐是如何知道修的,能说明一下缘由么?」 霍雷希亚顿时换回了原来的表情: 「亚拉米斯称霸了世界的海洋。也就是说,拥有着世界最大且最高速的情报网络。各国要员的信息都了如指掌。」 水路的流通速度是陆路的三倍,军舰更能以商船的两倍速移动。 如此算来,霍雷希亚的话并没有半点的夸张。 「何况,还是统御东方的巨大帝国的第二皇子,会知道不足为奇……嘛、话虽如此,事实上直到某项计划实施为止,我也不清楚修芬皇子的事呢。」 「某项……计划?」 「塞普塔米雅。『烈马号』前往红帝国的目的是?」 「派遣亲善大使吧?」 「正是。『烈马号』的目的,是将亲善大使护送至红帝国……表象上」 「表象……?」 罗宾探出了身子。 霍雷希亚点点头: 「没错。派遣特使不过是场表面文章,为了欺瞒他国的眼线。真正的理由不在于此。」 「姐姐,是什么理由呀!?快说嘛!」 「别急,塞普塔米雅。在这之前,你得先说一声『姐姐大大爱死你了~!』」 「姐姐大大爱死你了~!」 「唔咕……!海、海军最高统帅委员会对赛内卡?拜特林格下达的真正使命,是从红帝国里将某位重要人物接回亚拉米斯……」 「某位重要人物?」 「没错」 霍雷希亚点着头: 「那位人物的名字就是修芬,红帝国的第二皇子。」 「我……?」 修芬呆掉了。 毕竟,这番说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可、可是哦~,为什么要把修大人送到亚拉米斯~~?」 嚯哎?嚯哎哎~?丝塔洛贝莉不解的歪着脑袋。 「这个……为了观光?或是什么的?」 「为了结婚」 「「………………哈?」」 都傻了眼。 「有什么好惊讶的?政治婚姻是外交的基础,血缘之亲胜得过一切同盟。将修芬皇子作为我的伴侣迎入亚拉米斯皇室,以此在两国之间缔结坚固的军事同盟……派遣特使不过是给这件事套上个名义,采用『烈马号』也是出于将皇子尽早接送回国的考虑,所选用的最高速的军舰。」 搂着自己的爱妹,霍雷希亚声色俱厉地说道: 「这场同盟,是挫败那个可恨的篡位皇帝之野心的最妙一手棋局。从地球东西两面对斯雷德拉大陆进行夹击,完全切断其海上补给线。如此一来,就算他再暴虐也只能掀起杯中风浪。」 「请、请等一下!」 按耐不住的修芬站了起来: 「结、结婚什么的,我、我听都没听过———」 「鉴于其重要性,此项计划设定为极度机密。知道计划来龙去脉的,含我在内也只有寥寥数人。就连赛内卡?拜特林格本人也不清楚护送皇子回国的真正原因。此事之所以未告知皇子殿下,是怕有个万一,皇子落入了敌人之手。」 「不,可是……」 「要理解,皇子。自古以来,王族的婚姻都是这样的。」 话语至此,霍雷希亚的表情和蔼了许多: 「不过,让你换上女装扮成水手嘛,赛内卡?拜特林格还真想得出来呢。考虑到皇子的相貌,这样的处置方式的确恰倒好处呀。」 「不,可是……这个……」 话不投机到使人绝望,修芬有些畏缩了。 也许,是想安抚他吧, 「放心吧,皇子。」 「来到陌生的异国他乡难免有些不安,我作为妻子,会竭尽所能照顾你的。婚礼的准备已经就绪,兰滋芙瑞特宫殿里也安置了皇子的寝室。想必会适应的。」 「介个……」 「话说回来,你真的很适合女装呢!」 感慨万千的霍雷希亚也对着妹妹说道: 「事实上塞普塔米雅,你偷渡上『烈马号』的事我等早已知晓。航程中与『烈马号』接触过的船只已经把你的目击报告汇报上来了。故此,看见和你一起的东方人,我才会知道他就是修芬皇子。倘若没有那些情报,我也猜不到眼前的美少女就是皇子吧。」 「哈哈哈」霍雷希亚爽朗地笑起来。 而其他的人,自然是一副副尴尬的表情、沉默不语。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恕我冒昧,王太女殿下……」 修芬露出有口难开的表情: 「其实,有一件事难以启齿……」 「怎么了?」 「我,已经不是皇子了」 「……哈?」 三十分钟后。 「……………………这可闯下……大祸了呢……」 修芬一行将事情的原委作了解释。霍雷希亚的脸色变得苍白: 「藏匿废皇子,还将追兵击破!?赛内卡?拜特林格究竟在想些什么!?别说同盟了,这根本就是在宣战啊!?」 「啊、姐姐!请冷静一下!」 「还能冷静的下来么!」 咚地一声,拳头猛砸向桌面。 而法牡,却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姐姐: 「姐姐!倘若、倘若想把修送还给红帝国的话———」 「……不会的,真的。」 「哈啊~……」 霍雷希亚长叹了一口气: 「当然,结婚的计划不得不回归白纸……我想陛下也会是这个意见。问题是议会和舆论的动向……」 她忽地瞄了一眼修芬: 「……反倒会要求保护起来吧。只要看见他的容貌。」 「是、是吗?」 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修芬说。 可爱就是正义,似乎是这样了。 「那、姐姐?修又会如何呢?」 「总之,还是和先前一样把皇子当成女生对待。现阶段就将真相公诸于世的话只会让事情一团糟。塞普塔米雅,你要负起责任保护好皇子。」 「当然了!」 「您的恩德,没齿难忘。王太女殿下。」 修芬真心言之。他没想过要做回皇子,他更希望的就是能和大家在一起。 至此,一个问题就告一段落了。 「……不过,还有一个更大、更紧急的问题等待解决呢。塞普塔米雅」 「唔唔?」 「没工夫悠闲地享用蛋糕了。啊~来来,嘴角上都是奶油呢……………呼呼,小心肝……」 「恩~」 『哈—哈—』喘着粗气擦拭着妹妹嘴角的姐姐、配上幸福地享受着姐姐宠爱的妹妹。两人的身边形成了障壁,名为傻瓜的障壁。 拭净妹妹的嘴角后,傻姐姐把话题牵了回来: 「塞普塔米雅。被那个死人吞下去的机密文件里记载着无形舰队的真相,你是这么看的吧?」 「正是。估计———」 就在这时, 「对不起,打扰了」 房门被敲响,一位身着苍尉制服的女性走了进来。 「司令长官殿下。我们从敌人的尸体中成功取出了机密文件。」 Ⅲ 看见这位女性,修芬的心脏都差点儿停止了跳动。 不光修芬,法牡、罗宾、还有等等的少女,都仿佛见到死人从墓穴里爬出来一般惊讶不已。 毕竟眼前的女性,和那个已经被她们杀掉的男人太过相似了。 「初次见面,法莉亚莱牡殿下。在下是安?沙赞中尉,担任本舰的副长。」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讶异: 「请问……我的脸,是不是很奇怪?」 「不不不!没有、没有的事……对吧?」 罗宾急忙挥挥手,修芬也来帮腔: 「对,对呀!只不过,那个……您和一个旧识……有点像而已……」 「?」 沙赞副长掂了下脑袋,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安?沙赞……我记得,沃恩的原名也是亚米尔?沙赞……』 一定是他的家人吧。是那个曾经想要杀掉修芬的刺客、沃恩?达茨的。 『听他说母亲的亲人住在亚拉米斯……』 原本想说明一下沃恩的事情,可想想还是放弃了。有机会的话,选个更恰当的时机再说吧。 法牡润了润嗓子: 「辛苦了。那,上面写了什么?」 「是。请看」 沙赞副长把纸片放在桌子上。就是那份从休特贝尔加腹中取出的机密文件。 上面所记录的内容是——— 『05214128?05315445?06213367?08234022』 「……只有这些吗?」 「是的,殿下。回收的文件都在这里。且如您所见,受到胃液和血液的腐蚀也很轻微,可以推测这就是所有的内容。」 「简直像是暗号呢……」 罗宾摇摇头,一副『没辙了』的样子。艾莲和丝塔洛贝莉也不解的低着头。拉亚和夏琪起初就对这个话题没有一丁点儿兴趣。 「事实上,就是暗号吧。」 单眼锁定在文件上,霍雷希亚问向副长: 「那么,参谋们呢?」 「现在,正在全力破译……由于内容过于简短、使用的文字量也很稀少,结果不容乐观。」 沙赞副长摇摇头,法牡则「恩」了一声。 「姐姐。那个无形舰队的情况能说得再详细一些么?或许会有解开这个暗号的线索也说不定。」 「详细……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 霍雷希亚轻轻叹气: 「第一次目击那个舰队是在5月27日,亚尔诺雷思岛上一个名为圣特雷利雅的港口被袭击的时候。一支超过40艘船只的舰队突然出现,把港口烧个精光。8天后,小阿塔兰特岛的威明顿港也遭到袭击。6月27日,马德雷岛也被烧毁。」 「一个月内,三座港口都被……」 「我奉陛下的命令率领少女舰队出动是在7月10日,正好是半个月前。此外还派遣了小型舰艇近百艘进行拉网布控,可上网的都是些单独行动的敌舰,连舰队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过殿下……40艘以上的舰队是相当庞大的呀?」 罗宾委稳地提出意见: 「即使编成两列纵队,单列长度也有近两海里。况且袭击点附近还有商船在徘徊,不可能没人目击———」 「没有。完全没有」 霍雷希亚语气坚肯地说道。声音里还透露着疲惫与焦急。 「简直好象消失了一样,接着又突然出现。就这样反反复复。『无形舰队』是陛下取的名字……说真的,非常形象啊。」 『消失了……?』 这个词,让修芬想到了些什么。 『突然出现、消失……舰队…………』 可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刚才的话以及机密文件上的数字,似乎都在诉说着什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话说,这串数字呀……」 看着机密文件,罗宾也在叹气。 「有想法没!?什么都行,有意见但说无妨!」 在法牡的催促下,众人只好勉强发表了看法: 「恩—……嘛、提到数字,首先想到的就某种数据的计量了呢。像士兵的数量、船舰的数量等等。」 「编号也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吧?」 「距- 离-」 「介~个~……恩~~~~~恩……体、体重?」 『不对……都不对!』 听到大家的发言,修芬觉得很恼火。 就好象一张拼图即将完成,可偏偏缺了一小块儿,答案死活蹦不出来。这种感觉让人挫败而焦急。 当众人的意见陈述完毕的时候,罗宾看了看墙壁上的日历,感叹了一声: 「还要说的话,就是……日期、坐标什么的了……」 「啊!!」 修芬惊叫起来。遗失的最后一块碎片终于合在了拼图上。 「是会合点!」 随即,修芬转向霍雷希亚: 「王太女殿下!」 「恩?怎么了皇子?」 「请把受到袭击的港口的坐标和日期告诉我!还有海图和可以写字的东西!」 「知、知道了。稍等一下」 被修芬的气势怔住,霍雷希亚敲响了桌上的响铃,叫来了在邻室待命的秘书。 秘书把要求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后,修芬翻开记录上的文件,与机密文件上的数字互相比对起来。 『果然!』 推测变为了确信。 「怎、怎么了修?究竟怎么———」 「是会合点喔,会合点!」 修芬急忙展开海图: 「看,不就是法牡教给我的嘛!这个数字,指示的就是敌人的集结地点!」 「集结……?」 「请看!首先从这个数字开始———」 说着,他指向秘密文件上最初的一串数字: 『05214128』 「把这个数……像这样」 修芬在海图的北纬41度、西经28度处画了一个X,在上方注明『5月21日』。 「先头的四个数字『5月21日』是日期,紧接着的『41』是纬度,最后2个数『28』是经度。」 换句话说,这个X就是把『05214128』换算到地图上的位置。 接着,又在紧挨着的地方画了一个X。 是最先受到袭击的港口的位置。 「北纬43度,西经24度。5月27日,亚尔诺雷思岛圣特雷利雅港。」 以下,相同的作业还在继续: 『05315445』 北纬54度、西经45度,『X』。标记『5月31日』。 「北纬53度、西经45度。6月3日,小阿塔兰特岛威明顿港。」 『06213367』 北纬33度、西经67度,『X』。标记『6月21日』。 「北纬33度、西经69度。6月27日,马德雷岛新南葛连拿港」 都与被袭击的港口非常接近,并且都指示着袭击的前日。 「「啊………!」」 理解的喜色如波澜一般,在众人的脸上荡漾开来。 记录在机密文件里的数字的意义。 『只要盯着舰队,就绝对找不到舰队』 休特贝尔加这句话的意义。 『无形舰队』之所以无形的理由。 戏法的根源。 那就是——— 「哎? 什么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 夏琪啃着蛋糕问道。修芬作了解释: 「也就是说,敌人并没有以舰队为整体行动。平时互相分散,只在必要的时候才集结起来。等袭击结束后,又四散而行。」 搞清了葫芦里的药后,也没什么好希奇的。 但是,敢以兵家大忌『分散兵力』为切入点,如此手法虽单纯至极、却行之有效。 「……原来如此。紧盯舰队也会无济于事呀」 霍雷希亚一声叹息: 「而且如此一来,突破我方的封锁也绝非不可能之事。舰队虽然无法突围,单舰想要脱困却很容易。」 说到底,封锁海面实乃攻不下港口时的无奈之举。 在港湾的入口处、要塞炮台的射程之外布下战列舰,目的是封住敌人并监视其动向。 也因此,任务的时期漫长、还无法获得任何休假。如果在退潮的时候封锁线出现数小时的破绽的话,一切努力都会化做泡影。 必须无时无刻监视敌人的船员们疲劳度非同寻常,也难免会有些疏漏。 所以趁着夜黑风高之夜钻出包围圈也并非不可能。何况,遇上暴风雨时根本无法封锁。 「就这样慢慢逃离的船只,最终在海上集结组成大型舰队。然而我们收到的报告,依然是『只有少数敌人逃离港口』。将这些情报整合起来应该是我的工作,不能全怪情报部门呢。」 霍雷希亚苦笑着,可内心的自责却清楚明了。 「而,这最后的数字是……」 修芬指着机密文件上最后的数列: 『08234022』 「依照先前的方法,换成8月23日,北纬40度、西经22度的话……」 这个数字,偶然到令所有人哑口无言。 毕竟数列所指的、是当前位置以东不到50公里处的地方。 「有这么近吗!?」 「不、法牡,没什么好奇怪的哦!」 罗宾兴奋地插上了嘴: 「休特贝尔加是想和自己的舰队汇合的,结果把少女舰队错当成了他们。因为我稍稍拨快了他的表……换句话说,航线就是往西偏喽?那么敌人就在我们东边!这个位置没有错!」 「可、可是呀~在这样的大海中央集合,又能袭击哪里呢~」 提问的,是丝塔洛贝莉。 的确,迄今为止敌人的集合地点和袭击地点都非常接近。 看着地图,夏琪又嚷嚷道: 「就是啊就是啊。要说离这里最近的地方,那就是亚拉米斯本土了耶。再怎么说,也不会干出直接攻击亚拉米斯本土的蠢————」 说到这里,夏琪石化了。 敌人不会袭击本土的理由,一个都找不出来。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敌人所有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进攻本土而准备的。她、终于明白了。 反过来说——— 「「至尽为止,都是佯攻?」」 「……好一个调虎离山啊」 「哈!」冲着天,霍雷希亚一声笑。 她只能无奈的笑着。她、完完全全地被人摆布了。 「作为本国舰队、负责亚拉米斯本土防卫的少女舰队,一离开本土出击就搞成这副惨样。剩下的都是些民间的武装商船和海峡舰队。就算把最近的地方舰队抽调回来都来不及了。」 「……休特贝尔加说过,皇帝在海峡的大陆侧集结了2万5千名陆军。建造了大小800艘运兵用的平底船。还有……足以歼灭海峡舰队的庞大舰队。」 分隔亚拉米斯和大陆之间的海峡,最短距离只有近30公里。 一旦无形舰队歼灭了海峡舰队,不出几小时,皇帝指挥的2万5千名陆军就会登上亚拉米斯本土。 能抵抗住这番进攻的陆军,在海军特化的亚拉米斯里是不存在的。 如果海峡舰队被消灭了,就算之后无形舰队与少女舰队或别的地方舰队交战、并被一只不留地干掉,她们也抵不住皇帝的獠牙了吧。只要短短几个小时,皇帝只要称霸海峡几个小时,他就能当上亚拉米斯的霸主。 铁青着脸,艾莲开口了: 「今天是8月25日吧?集合的时间是在两天前。已经向亚拉米斯进发了吧……」 「但是,想在指定的日期里集合所有的兵力是不可能的!」 法牡说着,拳头猛砸向海图: 「船必须依靠风力,而且近海很容易遇上风暴。在该地点被迫停留几日的可能性非常高!姐姐!现在立刻追上去,还来得及!」 这个意见,罗宾也很赞同: 「敌舰队有我方的两倍,加紧速度也许能找到。」 「就算找不到,知道目的地就能抄在前面」 霍雷希亚的视线离开了海图: 「沙赞副长,对全舰艇发布信号。命令航向改回亚拉米斯。另外,舰长全员都到旗舰集合,公布今后的行动方针。」 「是,长官!」 副长飞奔出房间。 送走她远去的背影,法牡寻问姐姐: 「那,关于敌人还知道什么呢?敌人的司令官是?」 「敌舰队中确认了『罗威号』的存在。我们的敌人是冯?巴特歇尔。」 「「桶中的铁人……!」」 少女们动摇了。 「是什么呢,那个?」 修芬的问题,得到了法牡的解答: 「俄罗斯拉?冯?巴特歇尔。六年前,拉巴尔海战时与亚拉米斯海军对抗,一直奋战到最后的最后,最终击退我少女舰队的尤格多拉希尔海军的猛将。」 法牡的说明之后,罗宾又进行了补充: 「战斗刚打响30分钟,他的双臂就被实心弹砸断、却依然毫无畏惧屹立在甲板上。接着30分钟后,又被锁链弹扯裂了双腿,他被抬入桶中一直指挥到最后。此后但凡战斗之际,他必定会在桶中指挥着全局,『桶中的铁人』也因此得名……就是这样了」 「而且,还是夺走我这只眼睛的男人。」 轻抚着覆在右眼上的眼罩,霍雷希亚接过话来: 「战斗开始前,我方舰队就像这样抢占了敌方的上风处———」 霍雷希亚把桌子上的盐罐比作敌舰,把散落在桌上的碎面包比作自舰,突然开始了讲座: 「然而,在即将与敌人接触的紧要关头风向突然变了,我们失去了上风的优势。也因此,舰队的行动大受限制———」 「请问」 「恩?」 「上风的优势是什么呀?」 在场所有的人都仿佛发现了用双脚走路的狗狗一般,惊奇地看着修芬。 霍雷希亚轻轻的咳了咳嗓子: 「……从基本上说,帆船与风相逆就无法行驶。这点你明白吧?」 「是的」 「以此为前提不难想到,处于上风的船只可自由行动的范围、要比下风处的船只大上许多。这个差别就是上风的优势。」 接过霍雷希亚的话,这次换成罗宾解说了: 「比方说『A』船处于上风处,『B』船处于下风吧。如果用概念来说明的话,占据上风的『A』船可以看作占据了陆地上的『制高点』。往上爬总不如往下跑来的轻松吧,有一股子冲劲在里面。」 「可是……这样的话,『B』一直往下风处逃跑不就行了么?」 「皇子说的没错,但必须有两个条件。」 霍雷希亚竖起右手的两根手指: 「一是,『B』的航速必须比『A』快。另一个是,下风处不能有海岸或暗礁。」 「下风就是海岸的话,想都别想直接撞上岸边完蛋。我们船员不喜欢贴岸航行,就是这个道理。」 罗宾说道, 「……当然了,修的话也没有错。比方说给运输船作护卫的时候,积极占据下风处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战术。」 「这小姑娘说对,当两个条件都满足的时候,下风的『B』就能成功逃走。但是,如果不打算逃跑想正面迎战的话,其不利是显而易见的。当然了,风较强的时候,处于上风的船舰的下层炮甲板将不容易打开。船只会向下风处、也就是敌舰的方向倾斜。可反过来,当浪高的时候,下风的船只受到海浪的影响,下层炮列同样也无法使用。毕竟,波浪是从上风飘往下风处的。」 「因此」 把所有的说明综合起来,法牡作了总结: 「处于下风的船只,可做的选择会比上风处的少。而且处于下风的话,大炮喷出的硝烟会吹回给自己。所以,与其说是『上风有利』,不如说『下风不利』比较恰当。是这样吧?姐姐?」 「啊啊,塞普塔米雅……有你这么聪慧的妹妹,姐姐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姐姐~」 ……搞什么啊,这对姐妹有够恶心的。 满座投来了鄙夷的视线,两人却毫不介意依旧卿卿我我。 看到这番景象,修芬的心情有些凄凉。 『法牡…………撒娇成那样,对我就不会……』 胸口闷闷的。 为什么会难受,自己也不清楚。 虽然不清楚,虽说是姐妹,可看到法牡和自己以外的人亲热的样子、就觉得很不开心。看不下去了。 「好了,有关上风优势的问题就讲到这里吧———」 霍雷希亚再次把话题牵回正途: 「拉巴尔海战中,我们失去了上风的优势。因此,起初的『从上风接近敌人』的计划不得不被迫变更。」 除修芬外,全员都是一脸难过的表情。或许同为船员,失去了上风之利的痛苦让她们产生了共鸣吧……说真的,他搞不太懂。 「于是我当即下命发布『全舰转向』的信号,可『圣女领袖』上负责发信的苍尉修业生却打错了信号旗,把全舰带入了混战……说到这儿,塞普塔米雅、你知道那个修业生是谁吗?」 「是妾身认识的人物么?」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法牡思考片刻之后: 「赛内卡?拜特林格」 「正确」 霍雷希亚撇嘴一笑: 「那个银发的小丫头为了打错信号旗的事,哭着喊着向我谢罪。可我到现在都坚信,那个小丫头是故?意?的。」 恩恩,少女们一同点头。 那个人做得出来。不不,是绝对会做。 「我的命令决非下策,不过赛内卡发布的『进行近身作战』才是当时当刻的上上之策。结果,我军虽然没能占领拉巴尔海域,却成功给予了敌舰队毁灭性的打击,奠定了亚拉米斯对尤格多拉希尔海军的优势,然而———」 『取得胜利的同时,也得到了令人畏惧的敌人。』 这句欲言又止的后话,修芬深刻地理解了。 四肢尽失,而永不衰竭的斗志。 这究竟是何等的意志,无可想象。 「这次所有的事件,一定也是那个男人策划的吧。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之上、只能听天由命的海洋之上集结超过40艘的舰只,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连想都不敢去想。」 霍雷希亚感慨万千,她的单眼看向修芬: 「不过,能看穿这一切的皇子更另人惊讶呢。如此美丽而聪颖,想必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吧。无法与你成婚,实属遗憾呢。」 「没有的事……」 这不是客套,是他的真心话。 修芬之所以能识破敌人的意图,仅仅因为他是个海上的门外汉。 专家往往会被常识所束缚,思考会趋于局限。 修芬,是将自己匮乏的知识与自由的想象力结合在一起,才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偶然,不、应该是奇迹。 真正值得佩服的是,身为专家却有着发散性的思维的那位桶中铁人。修芬诚恳地述说了自己的想法。 碰巧就在此刻,上去的沙赞副长带着报告回来了: 「司令长官殿下,全舰长已经登舰,正在下方的会议室等候殿下。」 Ⅳ 霍雷希亚离开了提督室,晚餐结束了。 修芬独自登上夜晚的甲板。 船上虽为客人准备了专属的寝室,他却不想睡在那里。 夏天的夜晚又闷又热,而且不知为何,今晚他只想在甲板上休息。 『事情的变化,太快了吧……?』 在甲板的角落裹上毛毯,躺了下去。 像这样露天休息,在夏天的海上并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周围也有不少相同的少女。 『幸好是夜晚呀……』 今夜,天空中没有月亮。 四下黑漆漆的,因此没人注意到修芬。换做是白天的话,一定又是一阵骚动吧。 仰望星空,他恍惚地回忆起近来的琐事。 赛内卡的婚姻都仿佛成了遥远的过去。明明才10天前的事情。 『总觉得,走了很远很远呢。』 想着想着,自离开故乡以来的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半年前,自己根本无法想到会去亚拉米斯。可现在,却当上了亚拉米斯的船员,还作为一名亚拉米斯的水兵、为了国家的命运而奔赴战场。这样的巨变又是怎么了? 不过最令人吃惊的,还要属结婚。 虽说计划已然告吹,可倘若真和王太女成亲了,自己就是未来的女王之夫。 如果自己还是皇子,这样的未来或许可以想象。现在嘛,充其量也只是个玩笑而已。 另外,赛内卡的行动也令人捉摸不透。 她的任务是把修芬带回亚拉米斯。 然而,她却在修芬登舰之前就离开了红帝国。这就意味着,她认定修芬已经失去了送回亚拉米斯的价值。 可是后来,当修芬被偶然救起时,她又心甘情愿地将他藏匿起来。 『究竟,为了什么……?』 修芬曾带着送给她父亲的书信,莫非这就是原因? 那么,赛内卡或许不是为了任务、而是想作为自己的客人将他护送回亚拉米斯。 如此一来,『为了入境而结婚』什么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毕竟是她,单单因为有趣而搞出这么一出也并非不可能……总觉得,事儿太多……』 想起来都嫌麻烦,睡吧睡吧。可就在这时, 「躲在这里呐」 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 「法牡……你不是参加会议去了么?」 「姐姐好烦,跑出来了。」 霍雷希亚如果听见,没准伤心过度当场自刎呢。说着,法牡把修芬往边上挤了挤,自己也躺在了毛毯上。 就这样,一同仰望起星空。 肩并着肩,近的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心跳……不止……』 法牡靠在身边本是常事,相互碰触也是家常便饭,可就是这样,胸口仍燃起难以忍受的炽热。 极力隐藏住砰砰的心跳声,修芬张开了口: 「不、不过,很惊讶呢?我居然会和法牡的姐姐,结婚什么的……」 「良缘嘛。」 「哎?」 修芬惊呆了,看着法牡。 法牡,也看着修芬: 「怎么?不满意?」 「不满意,也不是的……」 修芬的语气含糊: 「那法牡……我和你姐姐,和霍雷希亚殿下,介个……结、结婚的话,你也无所谓么……?」 「不介意」 法牡当即肯定。 修芬还来不及受到打击,法牡又抢先问了出来。 还带着有些伤心的表情: 「汝,不想结婚么?」 「我……」 修芬,语塞了。 这种感觉和赛内卡的时候一样。不是讨厌,是觉得配不上她。 不过…… 「我,对结婚什么的还不太懂……可如果,要选出一位愿意一生与之相伴的人的话……我想对我来说,那个人,一定是———」 说到这里,修芬停住了。 因为,身边响起了可爱的丝丝鼻息。 看来,法牡睡着了。 『……真像法牡的作风呢。』 修芬苦笑着,再度凝视起星空。 「好美啊……」 他情不自禁地感叹。繁星点点,闪耀天空。 船员,会给星星们起名。通过观测其运行的轨迹来确定现在的方位。 依靠它们,船只能够驶向数万公里的远方。 有了星星之火,就能引领无尽海洋的旅程。 『真不可思议……』 至少自己,是做不到的吧。 『这个迄今为止,只会随波逐流的自己……』 手,伸向星空。 零星的微光从指缝中洒落。 手,握紧五指。 繁星满天,却连一颗也抓不住。 就像自己的未来一样。 第六钟见敌必杀—Search &Destroy— Ⅰ 1801年8月26日,午前4时20分。 修芬一行被『圣女领袖』救起的约半日之后。 「发现敌舰队!」 报告,在『圣女领袖』上传播开来。 「敌人!?」「真的假的!?」「喂!别推呀!」 发现的时机比想象中的早。 修芬们也一跃而起,钻开能把人挤死的人群,从侧舷向海上眺望。 「在哪儿?」 「是那个吧。」 罗宾指着昏暗依旧的海面上的一点。 星火般的微光若隐若现,排成了行列。 是敌方舰队的船尾灯。 最终,火光染红了东方的水平线,敌人的轮廓清晰起来。 「……好美…………」 人们不仅感叹。 朝阳之中,白帆连绵。 张开的无数风帆沐浴着朝阳,光彩夺目。 这宛如渡海的候鸟之群,美得少女们连敌人的事都忘掉了。 「全员准备战斗!全员准备战斗!」 从发现敌人的第一时刻起,船上就为了战斗忙开了。 全员召集令一下,战斗准备便迅速开始。 居住区被全部拆除,『圣女领袖』正悄然地从海上的宫殿转变成残虐的杀戮机器。 修芬一行获准登上尾甲板,在不妨碍他人的位置上观望敌舰队。 桅顶上传来的报告代替了解说: 「敌舰队中央处发现总旗舰『罗威号』!挂着海军元帅旗!确认司令官为『桶中的铁人』!舰艇总数仅战列舰就有45艘!护卫舰、护航舰、补给舰、辅助舰不计其数!」 收到报告,法牡给出了慎重的评价: 「势均力敌呐」 修芬怔住了: 「势均力敌!?有两倍之多啊!?」 「对亚拉米斯海军而言,两倍的敌人就是旗鼓相当」 修芬以为是说笑,法牡却显得很认真。 不光法牡,其他人都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看法。罗宾最后还加上了一句注释:「船的两侧都有炮的」。 看来真打算歼灭两倍之多的敌人。 『……现在想想,还真是个乱来的民族呢,亚拉米斯人……』 修芬被搞得连脾气都没了。 或许把修芬的呆滞当成了不安吧,法牡挺起了小小的胸膛: 「不用担心!我们有『亚拉米斯风格』!」 「鸭-辣-米-丝……疯哥?」 没等他揣摩清楚意思, 「遇见敌人,杀了不就好了。」 乱来民族的下任老大出现了! 亚拉米斯王太女兼少女舰队司令长官霍雷希亚?米泽奴?亚拉米斯身着辉煌的战衣,作出杀戮的宣言。 所见之敌,必置于死地。 即,『见敌必杀』。 「这就是我亚拉米斯海军能成为世界最强的唯一理由。只有将来犯之敌悉数尽灭才能成为世界最强的话,眼前的敌人也不会例外。击沉、烧毁、俘虏,手段不问、必须一只不留全部歼灭!」 「姐姐!」 朝着这个一大清早就言语渗人的长女,法牡跑了过去: 「姐姐!妾身也要!妾身也要参加战斗!」 「不可以!不可以的塞普塔米雅!你将来会成为大圣女背负起亚拉米斯的宗教界!决不能让战争玷污了你那尊贵的躯体!」 「如果答应的话,下次就和您一起入浴!」 「呼呼呼……真拿你没办法。下不为例喔?可不许告诉母亲哦~」 「姐姐~」 「乖乖~。沐浴乳就让我来挑选吧……」 『把国家交给这种人不会出问题吗?』。可惜,民众鄙疑的视线被名为『傻姐姐』的最强光环全部反弹,霍雷希亚没受到伤害。 忽的,她的单眼指向了修芬: 「皇子,昨晚休息的可好?」 「啊……很、很舒适!多谢殿下费心……」 「喜欢就好。接下来是早餐时间,不嫌弃的话一起来吧。」 转眼间准备就绪,船尾楼甲板上开起了早餐会。 ……可现场的状况,根本就不适合安然地享用膳食。 敌方舰队已经开始零星的炮击。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下是没有食欲的。例外的只有拉亚和霍雷希亚,一个是饭后一口烟、一个是饭后一杯茶,悠然自得。 终于,关键时刻到来了。 敌人发射的炮弹刺进了桌子中央,顺带还把霍雷希亚手中的杯子砸得粉碎。以几千万分之一的几率。 惊讶之余,四周鸦雀无声: 「恩」 霍雷希亚优雅地将手中的茶杯把丢进海中,转向身边的秘书命令道: 「记下航海日志。『早班五响钟(午前6时30分),与敌舰队交战』」 秘书颤抖地记录下了主人的话语。而这一瞬间,就是后世所著称的『光荣的八月二十六日海战』的漫长战役的开始。 光荣,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 这,就要等结束后才能知道了。 Ⅱ 「对全舰发布信号。『在旗舰后方组成战列。』」 遵从霍雷希亚的指示,负责发信的修业生对全舰打出了信号旗。 信号立刻被各舰相继传播。沿事先制定好的顺序,少女舰队排成了单纵列队型。 单纵列。 海战中最上乘的战斗阵型。 为了最有效地发挥出炮列能力而组成的这种阵型,也渐渐成了『战列舰』这个词的语源。 敌舰队也重新编队,组成了漫长而厚重的纵列。 风向为偏南风,两支单纵列都向北方并排而行。敌人零星的炮击还在继续,而少女舰队则一炮未发。 当双方的距离逼近700米的时候,霍雷希亚大手一挥: 「开炮!」 『圣女领袖』的右舷一齐闪出火光。 120门战列舰,每一次单弦齐射都能向敌人喷出1吨的物质。反冲力把甲板推得大幅倾斜,冲击波在海面上留下了无数弹痕。 继旗舰之后,少女舰队所有舰只都开始炮击。 齐射的炮声,已经不能用『声音』来形容了。振颤直接钻进五脏六腑,刚咽下去不久的食物也在胃里剧烈翻滚,修芬差点儿当场吐了出来。 总质量超过20吨的物质被喷出去,随后成倍的物质又被吐了回来。 铁屑、硝烟、轰鸣声以未曾有过的密度充溢着战场,船体以未曾有过的态势被迅速破坏,人也以未曾有过的速度被大量地杀害。 保持着一定距离,双方舰队还在持续炮击。 少女舰队虽然发炮速度、精确程度都远胜对手一筹,但在远距离炮击的时候还是拼不过数量上的差距。 密度极高的敌方战列,终于渐渐地将少女舰队压制住了。 『再这样下去……』当所有人的内心都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 「风向转西!占到上风了!」 看到硝烟开始向敌人飘去,法牡仰视着姐姐喊到: 「姐姐!」 「天佑我也!」 战斗打响的一小时后,午前7时30分。 霍雷希亚,终于下达了决定性的命令: 「发布信号。『分断!』」 『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分断!』 二十三个桅顶上升起了同样的旗帜——— 少女舰队全舰只,向着敌方战列杀去。 「满舵,向敌人直线前进。」 全舰艇紧急转向,划出巨大的弧线向敌人发起突击。 故意放弃最完美的单纵列与敌舰肉搏,切断敌战列使其混乱,强行把规模作战拉进单舰混战,在集中战力的同时可以活用上两舷的炮火,依靠压倒性的操船技术将敌人蹂躏至死。这,确实是只有『海神的眷恋』才能完成的究极舰队行动。 「这就是『亚拉米斯风格』!」 法牡自信满满的说明,却引来了修芬最最质朴的疑问: 「介个,说简单点……不就是单纯的博命么……?」 「没错!」 『这种时候,求求你否定啦!』 怅然作答的法牡,愕然无语的修芬。不安之情顿时从心中升起,可事到如今也无济于事了。 『跟我冲!』的信号旗挂上了『圣女领袖』的桅杆,她率先冲向了敌舰。 当然,敌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对着大军压境的少女舰队送去了猛烈的齐射。 『圣女领袖』的周围窜起无数水柱,飞舞的水沫降成了大雨。船首也遭到3发32磅炮弹的攻击,右舷的船首炮被炸成了铁屑。 但是,少女舰队有海风的保佑。 下风处的敌人被迫吞下自己的硝烟,在视线不明的情况下进行炮击。 自然,命中率很低。 没受到太大的伤害,『圣女领袖』就插进了敌方战列的中间。 「轰飞他们!」 霍雷希亚大手一挥,全炮一齐开火: 「两舷全部开炮,不准停、给我轰!」 混战开始了。 成功切断敌战列的『圣女领袖』运用两舷所有的炮台,穿梭于混乱的敌阵中央。悠然地划越两艘敌舰之间,对着船首和船尾猛烈地扫射。这样的必杀攻击一次可以杀伤数百人。 「给我汇报战况」 「切入敌阵的作战似乎成功了!」 桅顶上的报告,赢来甲板上的欢呼。 「不过硝烟太浓,具体状况无法确认!」 随后, 「左舷前方出现新的敌人!」修业生对照了舰名识别表后说道「是98门的『沙罗曼蒂尔』!」 「准备接舷。陆战队作好出击准备!」 霍雷希亚瞥了一眼靠过来的『沙罗曼蒂尔』: 「把船抢过来!」 Ⅲ 「皇家海军陆战队,准备接舷作战!」 号令一出,列队在船舰中央的陆战队员们都把枪剑武装于身。 陆战队是重点强化白刃战的纯粹的战斗集团。 平均身高超过170公分。登陆强袭、攻略要塞、接舷战斗等等,只要枪剑在手、一切游刃有余的海军中最坚强的硬汉子。鲜红的制服,在敌我双方都意味着绝对的恐怖。 「冲锋队,准备突击!以下一次齐射为信号、冲上去!」 霍雷希亚的命令被传达下来。 从『圣女领袖』上冲入『沙罗曼蒂尔』的,是由副长安?沙赞苍尉率领的134名水手,以及陆战队队长瑞贝卡?加伍德少校以下156名陆战队员,共计290人。 而冲锋队的后面, 「妾身们也要上喽!」 「是的,长官!」 法牡指挥的『烈马号』上的七个人也掺了进去。 虽说卷入战争纯属偶然,可少女们却士气高昂。谁都为能参加这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历史之战而自豪不已,澎湃的心情早已化作高昂的斗志。 除了某个人。 「人家才不要呢!别把人家和你们这些战争狂混为一谈!人家属于战事时躲在安全的地方享受,结束了再和大家一起分享喜悦的类型啦!」 「别这么见外啦!」 想要逃跑的夏琪被满面笑容的罗宾一把架住: 「我们不是同在一条船上相互扶持、同甘共苦的伙伴嘛。和我们一起来吧?呐?」 「不嘛不嘛我不嘛!放开我啦笨蛋!女同!想打的话自己去打啦!人家绝~~~~对,要留在这艘穿上啦!」 「哎呀哎呀,真不听话……拉亚,你准备怎么办?」 「绑-了-」 「救———命———啊!」 最终,『圣女领袖』的左舷靠上了『沙罗曼蒂尔』的船首。 几千吨重的木块互相挤压,异常的晃动颠覆着甲板。 「小子们听好了!」 转身面向部下的加伍德少校,把军刀担在肩上吼道。身高197的她,是亚拉米斯海军中第一的巨无霸。 「只要在这里抢下敌舰,战局就会对我们有利!这可是卖水兵们一个人情的好机会!说,你们是什么!?」 「「陆战队!」」 「说的好!陆战队———」 「「世界最强~!!」」 「错!听好了!陆战队———宇宙最强!!!!」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爆出一阵只有脑袋不做主的人才会发出的吼声。居然还有人感动的掉下了眼泪。 「一群脑残」 「……」 法牡这句质朴过头的感想,修芬居然无法反驳。 『圣女领袖』的左舷喷出葡萄弹,扫清了敌舰的船首楼甲板。 是突击的信号。 冲锋队的总指挥沙赞副长叫道: 「冲啊!突击!」 「皇家海军陆战队,预备———前进!」 陆战队开始进军。 仿佛屹立在平坦的大地上一般,陆战队傲然挺胸稳步于甲板之上。在整齐的鲜红壁垒的保护下,水兵们也开始登上敌舰。 甲板上血水与瓦硕堆积如山,随处可见攥着手枪和弯刀的人赶来防守。 「前排,蹲下!举枪———射击!」 两排鲜红的横列一齐开动滑膛枪,将正面的敌人打的粉碎。 敌人冲锋的势头有所减弱,加伍德少校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迅速地窜出队列,用架在肩膀上的军刀砍下了敌人的头颅,咆哮起来: 「杀啊!」 于是,杀戮拉开了帷幕。 在咆哮的指挥官的带领下,陆战队向敌人发动了侵袭。那如同被放开的猎犬一般凶猛、有组织而又有效率的进攻方式,与水兵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她们,是名副其实的杀戮专家。 「别掉队了!冲啊!」 「「喔———!」」 在法牡的带领下,『烈马号』的七人小队也发起了突击。牵头的是法牡和修芬,罗宾和拉亚拖着不情不愿的夏琪紧随其后,变身前的艾莲和抱着斧子的丝塔洛贝莉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 沙赞副长率领的『圣女领袖』组员加入战斗,不多久就发展到全面混战的局面。 然而最贡献最突出的,还要属修芬。 斩、挥、刺、挑。作出高跳的假动作,却以非常低的姿势攻击脚踝。 他那修长的黑发,他那不只用剑、还用上拳、掌、肘、膝、脚等各个部位进攻的身姿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是小型的黑色飓风。谁敢靠近,都会被死神的气息全部掀倒。 「好强—……」 「强的一塌糊涂呢……」 战争还在激烈的持续,罗宾和法牡却看得面色呆滞,可见其战斗能力之强。就连一旁的夏琪都铁青着脸:「我,我惹的是那样的怪物吗……?」。顺带一提,不被逼到绝境就发挥不了实力的丝塔洛贝莉,和同样碰不到大炮就凶暴不起来的艾莲一起,正完美地做着己方坚强的精神后盾。 面对逐渐溃散的敌人,陆战队给上了致命的一击: 「开火———突击!」 硝烟之中,只闻加伍德少校的声音,不见其人。 突然,船尾掀起热烈的欢呼声。接着,加伍德少校抱着敌方船长的配剑从硝烟中走了出来。 「殿下,本舰已被我军俘获。请下达今后的指令。」 「由妾身来?」 法牡有些吃惊, 「可是,沙赞苍尉她———」 「副长已经战死。」 「死了……?」 「是的,殿下。头部中了一发子弹,很遗憾。」 听见她们的对话,修芬错愕了: 『死……牺牲,了……?』 短短10分钟的战斗,安?沙赞就失去了生命。 连同修芬将事情说明的机会一起,永远的。 「那加伍德,汝———」 「我等是陆战队,不是水手,没有能力指挥船舰。想把别的苍官调过来也不可能,『圣女领袖』已经在混战中离开了。」 加伍德说的没错,渴求新的敌人的『圣女领袖』已经跑到了百米开外,而且距离还在拉远。 「因此现在,军衔最高的船员就是您了,殿下」 「…………」 法牡低下头,肩膀不住地震颤。 不过,她既不是为了沙赞副长的死而悲痛,也不是因为指挥权突然落到身上而狼狈。 是兴奋。 「……首先得控制船舰。加伍德,挂上军舰旗,把夺舰成功的事情示意给旗舰。俘虏都塞进货舱,门口架上火炮装上葡萄弹。」 「妥善的处置。」 「艾莲,负责炮列。罗宾负责操帆。丝塔洛贝莉负责伤员的治疗,夏琪负责船的应急修理。舵轮交给拉亚。修站在妾身旁边作传令。以上,快!」 「遵命,长官!」 Ⅳ 「战局,还没有定数……么」 法莉亚莱牡?塞普塔米雅?亚拉米斯在修芬的陪伴下登上后桅的桅楼,从远处眺望着战场。 现在,她们正在作战海域外临时避难,在安全区域进行船只的修理。 耗时漫长的大海战中,像这样紧急修理的情况是很常见的。 不过对法牡而言,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决战,指挥战列舰更是前所未有的经验。 有些不安也是再所难免的。只不过,兴奋之情更胜一筹。 「法牡!」甲板上传来了罗宾的叫唤。「应急处置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返回战场喽!」 法牡正准备沿后支索滑到尾甲板上。 就在这时, 「法牡!快看那个!」 「唔恩……?」 顺着修芬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与主战场相反的西南方位上出现了几艘接近中的船影。 那是——— 「敌人的增援!?」 「不妙呀……」 法牡泯着嘴唇。 那些一定是没赶上汇合时机的敌方战列舰。数量有四艘,正顺风向着主战场驶去。 『万一,他们也参战的话……』 战局还不稳定。 混战仍在继续,究竟哪一方有利目前还没有定数。 『数量原本就差了一倍。就算是姐姐,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碰到新的增援,对战局也是致命的……!』 留下,还是前进。 决断的时间很短,非常短: 「在敌方增援汇合之前截住他们!迎风行驶!」 「了解!迎风行驶!」 『就等这句话了』的罗宾吹响了号笛。露天甲板上的少女们也一齐爆发出欢呼声。转桁索被拉拽,各帆桁都被转到逆风的极限角度。 回到船尾甲板上的法牡对掌控着舵轮的拉亚下达了指示: 「拉亚!航向变更,西南微南!」 「是-」 拉亚将舵轮大幅转动。 战列舰的双层舵盘直接超过180公分,仅凭一人之力无法驾驭,所以由3名强壮的陆战队从旁协助。 「西-南-微-南-」 当航向稳定后,拉亚把舵轮拨回中央: 「正-舵-」 从帝国战列舰『沙罗曼蒂尔』更名为俘获舰『沙罗曼蛇』的98门炮舰脱离了主战场,朝着从南方逼近的新敌人,沿极限角度逆风驶去。 『……直到主战场决出胜负为止,把这些敌人拖住就是妾身的工作』 眺望着越来越清晰的敌舰,法牡明确了自己的作战目标。 『就算妾身被四艘敌舰包围,最终葬身海底也无所谓!』 排成单纵列前进的四艘敌舰。 从正面迎击的『沙罗曼蛇』。 从情形上说,与东方杀手们的那场战斗很相似。 在那场战斗中,赛内卡以明确的作战目标把数以7倍的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现在,法牡眼前的敌人有4倍之多。考虑到对方也是西洋人,并占据了上风的话,或许比那场战斗还要不利吧。 『最重要的是,妾身的指挥能与她相比么……?』 不安涌上心头。 「……?」 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是修芬。 就像自己以前所做的那样,修芬也握住自己颤抖的手。他努力压抑住不安的情绪,露出坚强的笑容。 『……想一想,缘分真是不可思议啊』 自己救上来的东方少年。 或许会成为一家人的少年。 法牡,并不相信命运。 她坚信人生需要靠自己的手去开拓。 可又觉得自己和这位少年之间有着一种命运般的联系。即使被迫分离,也终将重聚的命运。无论未来如何,他都必定会陪伴在身边的命运。 而且———想一直牵着他的手。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想一直一直守护着他。 复杂交错的感情使法牡自然地说出了口: 「如果还能活着回到祖国———」 「?」 「就娶汝!」 「哎哎!?」 握紧心跳不止、红透了脸的修芬的手,法牡下达了命令。敌人已经进入着弹圈内。 「转向!挡在敌人前面!左舷炮列,准备炮击!」 「给我瞄准了!逃跑的家伙是敌人!不逃跑的家伙是训练有素的敌人!」 负责炮列指挥的艾莲已经转变为另一人格。 「你们这些臭虫什么都不用想,对和敌人喷就行了,神会把奇迹塞进你们屁眼的!懂了吗,母猪崽们!?听懂了给我回答!」 「「是,长官!」」 「想死啊!大声点!」 「「是,长官!!」」 拉亚转动船舵,罗宾操纵风帆,『沙罗曼蛇』在敌人头舰的400米前方掉转了航向。 当敌舰进入射程的瞬间: 「用炮弹把劣等民族统统净化!!开炮!!」 随着艾莲的怒号,各炮台连续放着排炮轰击敌人的船首。 船首帆被打得破洞百出,在船首甲板上奔波的敌兵,就像玩具兵似的被成片轰倒。炮弹从船首冲入内部,笔直贯穿了敌舰。 这次排炮至少杀伤了敌兵上百人。 然而,敌人却毫不畏惧地继续前进。 『好样的……!』 对着航向丝毫不变的敌人,法牡打从心眼里佩服。 敌人也和自己一样,是为了明确的作战目标而行动,把与舰队汇合的任务摆在了第一位。即使船舰被击沉,也绝对不会转向。 「那就轰到沉没为止!右舷炮列,准备炮击!」 「「喔喔——————!」」 操纵『沙罗曼蛇』的约有三百人,其中分当炮手的有200人。 区区两百号人,连单侧的炮台都操作不完、就更别谈整艘船了。炮手们一边欢呼、一边奔走于两舷之间,将事先准备好的大炮逐个击发出去。 「轰轰轰!轰到粉碎!轰回石器时代!」 艾莲的叱咤不绝于耳。 『沙罗曼蛇』紧急转向,开始沿顺风与敌人同向航行。 可同时,一直保持满帆状态的敌人在航速上远胜过她们。 不出一会儿,两船的间距就逼近到了危险的地步。 「要撞上了!」修芬叫道。 「拉亚!」「是-」 领会到法牡的用意,拉亚把舵打向左边晃过了敌人,随后又转向右边与敌人并排而行。 「小心敌人的炮击!」 话音刚落,敌舰的齐射就向『沙罗曼蛇』席卷而来。 「唔……!」 这股暴风般的炮击造成的人员伤亡却很少,射击角度太高了。 这么说敌人的目标是——— 「帆!!」 一番精准的射击把『沙罗曼蛇』的船帆打得破烂不堪。 锁链弹扯断了索具,帆桁和滑轮都掉到了甲板上,船速明显下降。 想用机动性制住敌人已经没有可能了。 「……没办法了!」 承认敌人更胜一筹的法牡暗自说道。 事到如今,只有打击敌人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即使阻止不了舰队的汇合,也必须尽可能多地杀伤他们。 「灭掉敌人的指挥官麻痹他们的指挥系统!加伍德,找出船长狙击!艾莲,瞄准尾甲板扫射!」 「细菌都来消毒啊~~~~~~!」 艾莲迅速回应。圆筒霰弹的齐射,在敌人的尾甲板上来了一次完美的『消毒』。 「看到了吗,狗屎蛮族!大陆来的屎壳郎自以为是的往海上跑就会落得这种下场!滚回田里种你的芋头耕你的破地,自生自灭去吧蛆虫!死掉的尤格多拉希尔人才是合格的尤格多拉希尔人啊!」 「「喔喔————————————!」」 少女们的欢呼,被随后而来的炮声淹没了。 「是敌人的二号舰!」 「迎战!」 敌方一号舰从侧面通过后,二号舰也进入了射程之内。 当毫发无伤的敌舰行驶到『沙罗曼射』的正侧面时,送来了一拨猛烈的扫射。这次可不是冲着帆去的,是狙击船体和人员的杀伤弹。 俗称『地狱』的炮列甲板中部,已然是一幕名副其实的惨像。 战列舰,比起船来更像是海上的移动炮台。 主武器的32磅炮弹约重1.5kg。是能从3千米外把1米厚的橡木板击穿的要塞用炮台。从2米长的炮管里喷出的实心球弹,别说直接命中了、就连着弹时的气浪都能把人震散架。如果打中船体的话,装甲板都会像薄纸一般被轻易戳破。炮弹所携带的巨大动能,还会把船体的木板砸碎、化作无数飞屑。 如果被这些锋利无比的木片刺中的话,性命都会保不住。 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先杀掉敌人。 「磨蹭个头啊,你们这群蛞蝓!」 在『地狱』中央指挥着战斗的艾莲被硝烟和己方的鲜血染成了红黑色。这只恶鬼叫唤着: 「这世界上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开一炮要花上一分钟的废物!给我轰给我轰给我轰!就你们这样,炮弹还没打中人战斗就结束了,蠢货!」 不过诡异的是,她本人却毫发无伤。炮弹简直象在刻意回避着她似的。 接着,三号舰也通过了。在垫底的四号舰到来之前,『沙罗曼蛇』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马上就要来了!赶紧把尸体和垃圾清掉,作好炮击准备!」 就在这时,敌人突然有了动静。 Ⅴ 看到敌舰偏离了单纵列,修芬叫起来: 「敌方四号舰转舵!想抢到我们的船尾!」 「放弃汇合的任务,想和妾身交战是吗……?」 「正好,把他轰成渣。」 艾莲迫不及待的想开始炮击。看来一碰到大炮,她真的会性情大变呢。 但是,别的少女却明显都在害怕。 四号舰和『沙罗曼蛇』一样,都有三层炮甲板。炮台也有90门以上。 规格虽与『沙罗曼蛇』相同,可对方的船员数却有成倍之多。相比之下,少女们因先前的战斗已经疲惫不堪,还有减员的问题,能同时操纵的炮台甚至不足30门。船帆也七凌八落的,船舰行动迟缓。 不过,『沙罗曼蛇』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敌人渴望战斗,就只能正面应战。 察觉到部下们动摇后,法牡高呼: 「诸位,不要畏惧!难不成想把篡位之人称做陛下吗!?」 「「不——!」」 「想被男人们支配吗!?」 「「不——!」」 「想怀上敌人的孩子吗!?」 「「不——!」」 「左舷炮列,准备炮击!歼灭敌四号舰!」 「「喔喔———————————!!」」 在激励下取回了斗志的少女们,欢呼着奔向了各自的岗位。 修芬也到架在船尾甲板上的一门重炮前就位,因为炮手只剩三个人了。 「左满舵!」 「左-满-舵-」 『沙罗曼蛇』向左大幅回旋,用左舷顶在逼近的四号舰的船首前方。 「趁现在!开炮!」 从敌舰右前方轰出的炮弹,宛如长矛一般贯穿了船体。 穿入敌舰的炮弹少说都杀伤了几十人。当然了,离致命伤还相距甚远。 继续转向的敌人用侧面对准了『沙罗曼蛇』,一阵齐射。 吃了一通满贯的『沙罗曼蛇』受到交战以来最大的一次伤害。遭到集中火力的船首成了名副其实的蜂窝,操控船舰必不可少的船首帆也被扯的一张都不剩,机动力显著下降。 嘎吱嘎吱嘎吱……驽钝的声音、吓得修芬面色苍白: 「前桅……!」 「船匠!快想想办法!」 「不用你说也会做的啦!」 硝烟之中,隐约可见为了修理断裂的桅杆而向船首跑去的夏琪。 随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修芬的脸颊上擦了过去。 是敌人的狙击。 「桅楼有情况!下士,把那些狙击手统统干掉!看着碍眼!」 在加伍德的怒号下,陆战队员操起回旋炮,用散弹把敌人的狙击手撕裂。 敌我的距离还在接近。 此刻,已经近到连对方的脸都看得清楚,丢个东西都能砸中对方的地步。开炮时一同喷出的火花,使得双方的船只火灾频出。 「抽泵组,磨蹭什么呢!快灭火啊!快快快!」 在甲板的中央,罗宾顶着暴风骤雨般的炮击、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现场指挥。 「夏琪,别管前桅了,快修船首帆!莲去安排6号炮台的人员!还有那边的你,把斧子拿过来!快!」 要是没有她这个既能把握四周、自己也不闲着的前线指挥准确无误的决策的话,『沙罗曼蛇』恐怕早就投降了吧。 近身距离的炮击战还在持续。 无数的铁弹在两舰之间交错,撕裂船帆、撕破船身、无情地夺走船员们的生命。防止摔落的网上尽是些滑轮和帆桁的碎片,索具被扯的四分五裂随意地耷拉着。想抽出足够的人手修补已经是一种奢望。甲板上早已是鲜血与瓦砾堆积成的死亡庭园。 『沙罗曼蛇』失去了大半数的风帆,达不到舵效航速只能随波逐流。 于是, 「敌舰迅速接近!船首靠上来了!」 嘎吱嘎吱嘎吱! 随着惊人的巨响,四号舰与自舰的船首挤在了一起。 「全员拿起武器!准备白刃战迎击!陆战队,跟我冲啊!」 加伍德一边高喊,一边带头向船首发动突击。 「妾身们也去!」 「是!」 法牡和修芬拔出剑,向船首跑去。 当两人抵达船首楼甲板的时候,激战已经开始了。 和剑术什么的已经没有关系了,这纯粹就是在互相推挤。被狂热所支配的两军士兵们用武器、用徒手、用全身互相推挤着。 哪一方想要推进,另一方就会拼命挤回来。 甚至有人因为窒息、内脏被挤破而死去。 「少校!敌人不断冲上来了!」 「全力击退!」 加伍德少校叱责着陆战队员,自己也威风凛凛地屹立在船舷上,把冲上来的敌人举起来丢进海里。 同时,罗宾们使出吃奶的劲,想利用桅杆上掉下来的帆桁把敌舰撑开: 「推出去!使劲推!把这大家伙推到外边去!」 然而,重达几千吨的船只仅凭少女们之力是无法撼动的。 而就在这时,风、站到了她们这一边。 吹起的阵风,把升着风帆的敌舰向前推了一把。 两舰之间出现了空隙,准备登舰的敌人失足落海,已经登舰的敌人也被少女人击落海中。两舰相隔的海面,瞬间便被人体所掩埋。 「欢呼吧!」 「「呜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声欢呼近乎野兽的咆哮,连船只和大气都为之震颤。 不光在船首楼甲板上直接参战的少女们,连侧舷通道上准备参战的人也都敲响了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这时敌人的炮弹飞了过来。脚下的甲板被炸开,侧舷通道连同上面的人们一起被掀到了5米的高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欢呼顿时变成了哀号。 从白刃战改为炮击的敌人超到动弹不得的『沙罗曼蛇』的前方,右转之后把侧面对准了本舰的船首,从近身距离来了一次纵射。 「应战!」 虽然法牡下了命令,可船只积蓄的伤害已经超过了极限。 就算想应战,还能射击的炮台也不过寥寥几门而已。 「站起来!少女舰队的水手,没有批准不许死亡!」 艾莲奔走于炮台之间,把还活着的炮手重新分排在还能使用的炮台上。可惜,这只是绝望的挣扎。健在的炮手,实在太少了。 陆战队也是如此。 开战前还有150人以上,现在被打的连一半都不到了。找不到一个完好无伤的人员,连指挥官加伍德少校都是满身创痍。 左手捂着被鲜血染红的胸口,加伍德少校高呼: 「殿下!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糟!干脆赌一把,接舷突击———」 可下一个瞬间,她的手和胸口就化作了肉泥。加伍德,死了。 夺走她性命的是敌人的铁球弹。受到32磅炮弹直击的加伍德,残骸就这样掉进了海中,附近的法牡和修芬也如同小石子一样被冲击波掀出好远。 「呜……!你、你还好吧,法牡!?」 「唔、唔恩……」 修芬将法牡扶起。也就在此刻,她们终于有机会冷静地看一看甲板了。 一片废墟。 前桅断了半截,能用的帆一张不剩,能用的炮也找不出来了。死伤者遍地,被鲜血硝烟与眼泪弄花了脸的丝塔洛贝莉抱着伤员,拼命地呼喊着。是想说「不要死」吧。真是徒劳的愿望。因为,她已经死了。 「已经……」 『打不下去了』这句话还是被修芬咽了回去。能作出决定的,不是自己。 咬着嘴唇,法牡开口了: 「罗宾……」 「恩?」 「投降了。降旗吧。」 「……………了解」 罗宾跑到船尾,亲手将军舰旗降了下来。 谁都压抑住内心的苦痛,表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切。 『不过,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人牺牲了……』 比起自己,修芬更为伙伴们的安危而欣慰。 然而, 「不好!卧倒!!」 罗宾号叫起来。随后,敌舰的齐射冲击了船体。 趴在甲板上抱着头,丝塔洛贝莉哭着喊道: 「为、为什么哇~~~~~!?不是都投降了哇~~~~~~~~~~~~!?」 「……杀红了眼么」 修芬紧咬嘴唇。 看来,被复仇之心吞噬的敌人不将我们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冲过来的。 「货舱里还有俘虏……明明还有自己的同伴的说……」 「贱人……!」 法牡愤怒地爆着粗口。可惜,在暴力面前语言是无力的。没有任何意义。 少女们抱住头准备忍受下一次炮击。 但是,敌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想做什么?」 看着从硝烟的对面缓缓接近的敌人,法牡喃喃地说。 炮口对准了这里,可船舰本身却保持着令人恐惧的沉默。 领悟到对手意图的罗宾绝叫起来: 「畜生!想靠过来用葡萄弹把我们都轰成肉酱!」 「所以才说不要的!所以才说不要的!为什么人家非得死在这里不可呀!」 「闭嘴臭小鬼!小心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马桶用!!」 哭着喊着就要跳海的夏琪被艾莲按住了。 葡萄弹,是在数十平方米内喷洒炮弹的对舰?对人用面杀伤兵器。可不是游泳就能逃的了的。 找不出抵抗的手段。 找不到逃跑的方法。 只能接受死亡。 当少女们有了死的觉悟,就在这一瞬间, 「「喔喔——————————!」」 熟悉的呐喊声不绝于耳,似乎有什么物体窜入了两艘船的中间。 接着下一刹那,硝烟之中闪出了火光。 这艘突如其来的船,对准炮门大开毫无戒备的敌舰来了一次近距离扫射,把炮弹喷进了船内。 火炮的轰鸣之后,跟着的是敌人凄厉的惨叫。 现场的景象无从得见。想必是敌方的炮手们,被顿开的炮门外飞来的无数小铁弹无情地撕碎了吧。连反击的余力也没有。 凝视着这艘从硝烟中突现的船只,修芬惊叫起来: 「是己方的战列舰吗!?」 「……不」 法牡茫然而又确信的说道: 「战列舰不可能那么小的。」 那,的确是一艘很小的船只。 船身高度只有战列舰的一半,长度也相差甚远。 简直就像护卫舰一样。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呀。 自己、甚至连敌人当中,都没有一艘护卫舰才对呀。 可眼前的这个的的确确就是护卫舰。救下少女们的这艘船以超常的技术和无比的勇猛为武器,与巨大无比的战列舰相互抗衡。第二轮、第三轮,她竟然用炮击压制住了能以炮火取胜的敌人。 超乎现实,宛如梦境般的光景。 与三层甲板战舰对恃还能占据上风,这怎么想都不是护卫舰可以做得到的。 不, 能泰然自若地干出这种破天荒之事的护卫舰,修芬只认识一艘: 「法牡…………难不成……难不成,那是———」 「唔恩。」 修芬、法牡、罗宾、拉亚还有艾莲,她们都认识这艘船,可谁都没有说出来。 生怕一脱口,眼前的奇迹就会如梦境一样消逝的无影无踪。 海风拂过,滚滚的黑烟盘旋升空。 烟雾,散去了。 视野,明朗了。 已经,不会再看错了。 「『烈马号』!!」 修芬呼唤出她的名字。 呼唤出只有受到千载难寻的幸运与万载难逢的奇迹的指引,才会现身于此的这艘船的名字。呼唤出他唯一的家庭的名字。 「「喔喔喔喔喔喔喔——————————————!」」 欢呼雀跃。少女们对着自己的船舰、对着自己的伙伴不住地挥手。 像是在回应她们的声援似的,『烈马号』用更猛烈的炮火洗礼着敌舰。 敌舰调转了方向。 「敌人逃走了!」 「活该,混蛋们!谁叫你们对人家动刀子的,笨~蛋笨~蛋!」 对着见势不妙仓皇逃走的敌人,夏琪又开始骂上了。 「法牡!『烈马号』向这边靠过来了!」 正如修芬所言,『烈马号』紧急转向、对准逃跑的敌人尾部作了最后一次单舷齐射后,悠然地改变航向,向『沙罗曼蛇』靠拢。 当两艘船接上舷的时候,欢呼声又一次撼动了天地。 『烈马号』的露天甲板上已然成了喧嚣的祭典。帆桁上挤满了少女,挥舞头巾连呼万岁。兴奋的炮手甚至放出空炮。从侧舷探出身子的艾莉尔副长正表情严肃地盯着修芬。一想到自己把她的佩剑弄丢了,修芬不由得有些畏缩。 看到伫立在尾甲板上的银发船长,法牡拭去眼眶中的泪花, 「怎么这么晚才来!」 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她只好逞强地说道。 仰望着这些离家出走的女儿们,赛内卡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女主角总是最后才登场的嘛。」 第七钟光荣的八月二十六日—The glorious twenty-six of August— Ⅰ 从登上『沙罗曼蛇』的赛内卡口中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修芬们再一次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 「没工夫一一说明了。总之,和小妾妾们分开不久,我就发现那个叫萨满的是个骗子。」 随即全速北上追赶『瓦尔基莉亚』的『烈马号』,却在途中碰上了尤格多拉希尔的战列舰。 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赛内卡「有情况」,便决定追踪那艘船。 「就这样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最后偶然来到了这里。」 她追踪的,就是和『沙罗曼蛇』交战的那四艘战列舰。 用望远镜扫视了战场的赛内卡顿时明白了状况,挂上敌方的军舰旗便冲了上来。敌人麻痹大意破绽大开,赛内卡一阵穷追猛打、终于将三层甲板战舰的强敌成功击退。 法牡惊呆了: 「简直是奇迹……」 「这可是我想说的耶。回国途中居然会遇上海战,连想都没想过呢。而且离家出走的孩子竟然还在被自己救下来的船上。嘛,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平时的善举吧?」 赛内卡笑容可掬。 「那么,战况如何了?」 「不容乐观」 法牡表情失落。 『沙罗曼蛇』的战斗虽然英勇,可从战略角度上讲是彻底失败的。她没能阻止敌人的行动。 「敌人有两倍以上,持续下去可能会输。不想想什么办法的话……」 「原来如此」 赛内卡点点头: 「瞭望手!汇报敌人的动向!」 「敌人以旗舰为中心重新编组战列! 战场中央还在激战,由于目前风势较弱,战斗处于停滞状态!」 敌方旗舰『罗威号』携少量护卫的战舰,从海战开始起就一直滞留在战场外。是想从远处纵观大局、把握战况,进行最准确的指挥吧。 同时,一定还有温存兵力的意图。 想在最后的最后,亲手攫取胜利的果实。 事实上,以『罗威号』为中心,敌人正在组织一队10艘规模的战列线。 其中的四艘,就是刚刚汇合过去的增援。 如果连这支部队都加入战斗,失败就会成为定局。 「也就是说,必须阻止那些预备兵力……如果还能顺便对付一下旗舰就更好了。」 赛内卡「唔~恩」了一会儿,突然打起了响指: 「小妾妾,这艘船上还剩多少火药?」 「恩?这样啊……大炮用的有点儿猛,还有10t的样子吧……」 「炮术长,我们火药库里的库存呢?」 「两吨以上。」 「合起来12吨吗…………恩,有这么多的话,应该没问题了。」 「能行能行」赛内卡自顾自地点着头。修芬有些纳闷: 「请问……船长?应该没问题……是指什么呀?」 「啊,就是那个啦。应该能取胜的意思」 「可是,究竟该怎么做……?」 这种绝望的状况,就靠一艘随时可能沉没的战列舰和一艘渺小的护卫舰,要如何挽回呢? 赛内卡微笑着,说出了她的方法: 「把这艘船炸飞啦。」 Ⅱ 之后的约两个小时,工程以飞快的速度进行着。 「炮术系和主计系加紧火药的搬运!水手长,把船首帆的支索拉到主桅上去!没时间管前桅了!俘虏全部举上白旗转到舰载艇上,赶下船去!喂!导火索还没准备好吗!?」 在『沙罗曼蛇』的甲板上,艾莉尔副长正紧张地指挥着作业的进行。 担心修芬安危的她五天以来没合过眼睛,她的指挥却完美到看不出一丝疲劳。在被所爱之人平安的幸福感填满的她面前,没有办不到的事。 在这两个小时里,风是完全静止的。 主战场的炮击还在持续。不过体积巨大的战列舰,是无法和护卫舰一样使出用桨划、用舰载艇拖拽的怪招的。 战斗进入了胶着状态,敌人的预备兵力也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 而这段时间里,赛内卡的准备工作仍在进行。 赛内卡选择的计策,就是——— 「「火战船……!」」 了。 面对在『烈马号』上疗伤的修芬等人,赛内卡扼要地解释了作战计划: 「在无人的船上装满火药,冲着敌人撞过去。火药用一根超长的导火索连着,时间一到就会自动引爆。」 「也就是说,把『沙罗曼蛇』作成定时炸弹?」 包括法牡在内,少女们都倾心于这场壮烈的作战,同时都为实行时的困难而面露难色: 「可是,无人舰操控不了吧?即使把舵轮绑住,船也只能径直前进……倘若敌人无视的话一切就完了。到时候又该如何?」 「根据先前的行动分析,『桶中的铁人』性格非常谨慎。即使船被打残了,一位敢于单挑四艘战列舰的优?秀?指?挥?官所指挥的三层战舰又一次冲了过来,还能眼睁睁地置之不理,这不太靠谱的。对吧?」 赛内卡的手轻轻的放在她天蓝的头发上。法牡极力地想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可鼻子却抽动个不停。她,很喜欢被人夸奖呢。 「不过嘛,这的确是一场豪赌。果然还是罢手比较好?」 赛内卡挑衅地说道。 作为一行人的代表,修芬回答: 「不。比起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后悔来说,试过再后悔更符合我们的性格。」 「决定了呢。」 风,再度升起。 「准备完毕!」 「好!砍断锚链!」 滞停状态的『沙罗曼蛇』在赛内卡的示意下启动了。 逆帆重新孕育起海风,束缚被解开的三层甲板战舰缓缓地踏上征程。 水手长等几名留到最后的船员纷纷从侧面跳入海中。接应的短艇将她们扶上来、载回了『烈马号』。 空无一人的『沙罗曼蛇』,向着敌人笔直地前进。 「瞭望手!敌人的动向呢!?」 「有反应了!航线改向『沙罗曼蛇』!」 「「上勾了!」」 全帆收起、在远处观察情况的『烈马号』,甲板上洋溢出少女们的欢呼。 第一阶段,成功。 『……问题是,究竟能接近到什么程度。』 从侧舷探出身体,修芬远远地眺望着『沙罗曼蛇』号。 满目创痍,到处都是『应急处置』留下的痕迹。 立着的桅杆只剩两根,船帆全是补丁,船体残破不堪,还能浮着本身就是个奇迹。回头想想,自己居然能那种状态下奋战至今。这副样子,恐怕会给敌人带来僵尸般的恐惧吧。 为了护住旗舰,敌人在前方组成战列迎击『沙罗曼蛇』号。 『沙罗曼蛇』的船首遭到了密集炮火的洗礼,却毫不介意的继续前进。这也是当然的,谁叫船上没人呢,不过不明真相的群众恐怕会表示:压力很大吧。 敌方战列散开了。 是防止被冲过来的『沙罗曼蛇』撞上的避让行为。 「通往旗舰的路敞开了!」 「好样的!前进前进前进!」 在少女们的声援下,『沙罗曼蛇』朝着『罗威号』踉踉跄跄地冲过去。像是在挤出最后一口气似的。 散开的敌舰,正包围般的逼近她进行着炮击。 而『沙罗曼蛇』也像在反抗似的,喷出零星的炮火。 利用导火索下套,还能搞出这么精细的小动作,不得不说「真不愧是赛内卡」吧。开炮时机恰倒好处更是个奇迹。 『但是,敌人终究会发现的……』 虽然露天甲板上撑着披了备用军装的稻草人,不过想一直欺骗下去也是不可能的吧。越接近敌人,被识破的危险就越大。 事实上,这个瞬间很快就到来了。 「报告甲板!敌人从『沙罗曼蛇』旁边散开了!」 「发现了么…………可惜,太迟了。」 眺望着敌人仓促逃散的样子,赛内卡平静地自语。 确认了时间的伊希斯?瓦伦丁报告: 「离起爆不足30秒!」 「全员,卧倒!嘴巴张开捂住耳朵!!」 修芬用双手堵住耳朵,张开口趴在甲板上。 别的少女们也陆续做出同样的动作。法牡趴到修芬身上掩护着他,艾莉尔副长则趁势趴到修芬旁边。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 带着耳塞、盯住手心中有秒针的怀表的赛内卡,表情像个眼看火焰就要升起来的纵火狂一样,紧握的左手像含苞的花朵一样张开。 「砰!」 这个瞬间,火柱从海上腾空而起。 剧烈的爆炸,让『沙罗曼蛇』化身成为真正的火龙。 窜腾到三百米高空的炽焰之柱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压迫、灼烧、尽情地破坏。地狱的黑烟弥漫着海面,船只的碎沫如同冰雹一样劈砸在卧倒的少女们的后背上。连距离起爆点两公里外的她们都受到了影响。爆炸产生的热浪也在几秒之后袭来,使得船身剧烈摇晃。 『这、这是…………』 船只稳定后,修芬抬起了头。世界,却变得很宁静。 『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呢……?』 因为耳朵被震聋了。「 !」「 !?」「 !!」谁都指着爆炸的中心呼喊着什么,可内容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等听觉恢复过来的时候,现场的情况终于明朗了。 『沙罗曼蛇』完全消失。 只有那些浮在海面上的焦碳,还在勉强地证明着他的存在。 周围的船只也元气大伤。 最近两艘船的桅杆被全部炸飞,其中一艘还着了火。明显无法战斗了。 不过、然而, 「健在!『罗威号』健在!船体损伤轻微!作战失败了!」 正如艾莉尔的报告,旗舰『罗威号』的损伤并无大碍。他在最后关头被自己的船舰保护住了。 看到这个,赛内卡却静静地摇摇头: 「不,副长。作战非常成功。」 「哈?」 「看好了,敌人的船帆呢?」 「帆……?」 就在这时,少女们才醒悟了。 『沙罗曼蛇』附近所有战列舰的船帆,都被连帆带桁一起掀地无影无踪。 当然,『罗威号』也不例外。 修芬瞠目结舌。 『这才是船长真正的目的!炸掉船不是为了点燃敌舰,而是想用烈焰风暴带走所有的船帆!!』 帆船的动力是风。 只有让帆受到风力的推动,船才能前进。 所以如果帆被拆了个精光,船就一动都不能动了。 也就是说,敌人现在完全不能行动。 「失去了机动性的军舰就是一樽水面上的活棺材。根本不足为惧。」 这是赛内卡常常挂在嘴边的,海战的要领。 在所有人都为前所未闻的奇谋带来的成果雀跃不已的时候,唯一料到这个结果的银发船长高呼: 「出发!不在敌人换好新帆之前抢下旗舰,我们就输了!」 「展、展帆!」 反应最快的艾莉尔,立即对着部下呵斥: 「全帆展开!!全速航行!全速!能挂的帆全部给我挂上去!」 「「是,长官!!」」 少女们登上侧支索,操纵转桁索,拉起升帆索。 解开束帆索、放下帆耳、系紧帆角索、架上辅助帆桁,还在帆桁上挂上全新的辅助帆。 『烈马号』宛如一朵盛开的白玫瑰,全帆乘风、开始起程。 屹立在船尾甲板上的赛内卡,指着『罗威号』高呼: 「别管什么计划了!照着旗舰冲过去!!」(Never mindmanoeuvres, go straight at 'em) 「是-」 在拉亚天才级的操舵之下,『烈马号』如入无人之境。穿过动弹不得的战舰群,绕过浮在海面上的残骸,乘风破浪、向着旗舰发动突击。 察觉到己方的意图,几艘敌舰喷出散乱的威吓炮火。战列舰就算动不了,也还是海上的炮台。 但是,『烈马号』却毫不畏惧地径直前进。只管前进。 最后,终于进入了旗舰的着弹圈内。 「好大啊!」「好大一驮肥肥的大便啊。」 战栗的罗宾,爆着粗口的艾莲。 旗舰『罗威(狮子)号』。 拥有144门炮台的威严的三层甲板战舰。与『烈马号』的高度差至少也有10米以上,想从侧面发起冲锋是不可能的。 「把重炮全部移到船首!装上铁钉弹!」 「立刻就办,长官!」 遵从赛内卡的命令,炮术长把两舷的重炮全部聚集到一处。 其间,『烈马号』紧急转向,谨慎地与『罗威号』保持安全距离航行到对方的船尾,并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帆耳,起!前桅上帆打成逆帆!减速,在船尾接舷!」 「不是自找麻烦嘛,副长。」 艾莉尔副长慎重接舷的命令被赛内卡撤消了: 「就这样一头扎进去!全员,耐住冲击!」 「您是认真的吗!?」 「放心啦,副长。最初都会觉得『不行~进不去的~!』,真等插进去的时候却非常轻松呢。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你在说虾米呐!?」 「直到三百年前,人们不还在用冲撞进行海战么?没问题的吧。」 「当然有问题了!船会沉的啊!?」 「到那个时候嘛,再说到时候的话啦。」 瞭望台上传来了悲鸣: 「要撞上了!」 「都抓紧了!」 赛内卡叫道。紧接着,『烈马号』就撞上了敌舰。 船首斜桅冲破了船尾窗,深深地刺了进去,船首把『罗威号』的舵板撞地粉碎,正好卡在了船尾的弯曲部位上。受到的冲击也比想象中的小,估计是船首斜桅起了缓冲的作用。 『烈马号』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船首楼甲板,几乎正好连上了敌人的中层炮列甲板。对于白刃战来说是绝妙的情形,感觉很好。 「好痛痛痛……喂~大家,还活着吗?修喵,你还好吧?」 「哈啊……算是吧……」 被赛内卡搀着,修芬拍掉身上的瓦砾,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别的少女们也一个个开始爬起来。似乎没有重伤的。 掸掉衣服上的木屑,赛内卡命令道: 「炮术长,聚集在船首的炮还能用吗?」 「可以的」 「开炮」 冲入敌舰的船首炮和重炮一齐喷出了火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悲鸣四起的同时,船尾的一切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可以突入了!」 「了解,副长」 赛内卡把凌乱的制服整好后: 「好~,大家,想不想去散散步?」 热烈的欢呼沸腾而起。 水手长和主计长把装着枪和弯刀的箱子抬甲板,少女们也依次拿齐了武器。再留在船上也没什么意义了,全员一齐冲锋。 赛内卡把诺可洛丝递过来的佩剑拔出: 「听好了!目标只有装在桶里的大叔一个人!其他家伙管都不用管!」 「遵命,长官!」 拔出的军刀指着硝烟的彼方,赛内卡发出咆哮: 「突击————————————!!」 Ⅲ 嘛,冲锋的势头是很猛。 可『罗威号』中层甲板上的敌人,几乎都已经瘫在了地上。 少女们居然会让船直接撞上来,他们怕是连想都没想到吧。没常识也该有个限度的说。遭到铁钉弹攻击的他们早已是千疮百孔,丧失了斗志。 少女们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就悠然的登上了敌舰。这难免有些扫兴。 「什么嘛,亏我们还兴致勃勃的,连个出来迎接的都没有么」 赛内卡用佩剑顶着一个倒在地上的敌人: 『喂,冯?巴特歇尔在哪?』 『在、在提督室……』 「好~,总之先往上走。小妾妾,先锋由你来当。把『沙罗曼蛇』的人也带上。副长殿后———」 不过、不愧是旗舰,容不得小觑。 「有敌人!」 看到男人们从船首的方向跑来,伊希斯?瓦伦丁随即喊道。 赛内卡当机立断的做出指示: 「迎击!抢占楼梯!」 「「喔喔——————————!」」 白刃战,开始了。 由赛内卡带队,少女们团结在一起与敌人交锋。 事先越有准备的一方,战斗就越有利。火枪一阵扫射震慑住敌人,接着发动突击冲散敌阵,一路前进到楼梯边上。确保了向上前进的道路。 不过,敌人的攻势也很猛烈。 虽说露天甲板被爆炸的冲击波扫荡的干干净净,船尾也在铁钉弹的洗礼下成了流血的地狱,但毕竟还没受到致命的损失。 敌人一个又一个的被击倒,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小妾妾!」 在最前线挥舞着军刀的赛内卡高呼, 「这些交给我!快走!」 法牡大叫「知道了!」,带着从『沙罗曼蛇』上转移过来的人员们跑上了楼梯。 目送她们离去后,赛内卡再度面向敌人。 说实话,她并不擅长剑术。而且最近还疏于训练,技术下降的很明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援手赶来相助: 「欠我一个人情哦?」 「真不愧是艾莉伦。爱上你了哟。」 「请别说一些令人恶心的话!」 「好萌~」 「这个女人……!」 瞄了瞄气得直哆嗦的艾莉尔,赛内卡迅速重整好身形,摆出死守阶梯的态势。 以站在阶梯上的姿态望着聚集过来的敌人: 「有300人吧?」 「太夸张了。最多也就100号人吧。」 「那,我来解决其中的99个,剩下的一个就交给艾莉伦喽?」 「您真会开玩笑。下官负责99个,请船长您挑一个最弱的。」 「真敢说呢。」 「你才是」 两人照着面苦笑了一声,开始迎击冲上来的敌人。 上层炮列甲板上,突然冒出了大批敌人。 面对这些眼睛和刀刃都闪着寒光的敌人,法牡毫不吝啬地派出最强兵力。 「陆战队,进攻!」 「「宇宙最强————————!!」」 失去了指挥官、失去了半数以上的同伴,陆战队员的士气却丝毫未减。以『只有外星人才配当对手』般的气势,用敌人的鲜血把深红的制服染地更加鲜艳。 勇猛的气势,连法牡都不禁汗颜。 「看这势头,还真想征服宇宙呐」 「可以呢,真的。凭她们的话」 修芬也坚定地说道。 作战目标的船长室在船尾甲板的深部。比这里还要高一层。 把船首冲过来的敌人交给陆战队后,修芬一行继续向上层突击。 虽然三层甲板战舰体型巨大,舱口的阶梯却很窄。 在这种比起数量更注重质量的战场上,修芬的剑术所向披靡。 「闪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罕见的咆哮,将来犯之敌逐个解决。法牡护在侧面、罗宾持矛顶在背后提供支援。 越过敌人重重的尸体,一行人终于抵达船尾甲板。 从舱口跳出的法牡,挥着武器高喊: 「菱形阵型!」 以舱口为中心,少女们背靠背组成了密集的队形。 与护卫舰不同的是,战列舰的尾甲板带有顶棚,不用担心被桅顶狙击。 一面护送自己人向上层前进,一面迎击蜂拥而至的敌人。 大家、早就熬过了身体的极限,差点儿都死了一次。疲劳地连意识都模糊,全凭一口志气在奋战。体格不如对手的白刃战,考验着少女们的韧性。 「罗宾!」 「来了!」 法牡只是叫了一声,罗宾马上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殿后就交给我们了!大家,组成人墙!」 从『沙罗曼蛇』上跟来的少女们,和她一起朝着船首方向排成了横排。筑成一道堵阻挡敌人的墙壁。 把自己的身后交给她们,法牡向船尾发动了突击。一起去的,还有修芬、拉亚、艾莲和丝塔洛贝莉4个人。夏琪觉得和法牡她们一起行动会比较轻松,也准备混进去的,结果被罗一把拽了回来。 『就快到了!』 砍翻舵轮附近的几个人,修芬转向正面。 提督室的大门就在眼前。 厚重的门前,是死守的护卫。 冲着大门,法牡叫道: 「炸飞它!」 「哈哈———!」「哎哎哎~~~~~~~~!」 艾莲和丝塔洛贝莉抱着回旋炮,对着门一通猛击。这玩意儿可不该是抱着使用的东东,也正因为如此,效果超群。 深厚的橡木门,连同护卫一起被炸得粉碎。 跨过尸体和瓦砾,修芬率先踏入提督室。 『找到了!』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樽放得下人类的木桶。 装在里面的,就是敌人的指挥官么。 修芬准备冲过去,一个男人却挡在他的面前。 『闪开!』 『我拒绝。』 男人拔出配剑,直劈了过来。 从华美的服饰中可以看出其身份的高贵。至少会是船长,或是更高级的人物吧。 修芬瞬间用剑挡住对手的攻势。这是一击重击,修芬的手都被震麻痹了。他只能勉强地顶住。 『……好强!』 一剑、又一剑的交锋。在体格差异等因素下,修芬渐渐处于了下风。而周围,法牡她们正在和别的敌人交战。想求救是无望的。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修芬的剑从根部断开。在先前的战斗中饱受刀伤的剑身,终于支撑不住了。 男人把剑高高举起: 『结束了。』 「还没呢!」 丢掉折断的武器,修芬扑到敌人的身前。 『!!?』 男人被空手冲过来的修芬怔住,想把剑挥下的手愣了一下。 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躲进对手怀中的修芬,用全力的重拳打进对方的侧腹。 小小的拳头打断了男人的肋骨,伤到了内脏。被剧痛折磨的男人,手中的武器滑落、蹲在了原地。 拾起男人掉落的佩剑,修芬跳上了木桶的边缘,用剑尖指着应该在里面的敌方将领: 『投降吧!俄罗斯拉?冯?巴特歇尔!』 可是,修芬却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不, 反倒该说,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 是空的。 木桶之中,什么都没有。 空洞洞的木桶摆在那里。只此而已。 「……如你所见,亚拉米斯的女人唷」 被修芬击碎肋骨的男人,背靠墙壁支撑起身体、用亚拉米斯语说道, 「那樽木桶中……谁也……没有……」 「那,冯?巴特歇尔人呢?去哪了?说!」 法牡语气粗暴地用军刀指着男人。她们,也已经让其他的男人统统投降了。 「阁下他———」 男人一下子哽咽了, 「阁下他,已经去逝了……在六年前」 「怎么会……!」 冲击性的事实令所有人哑口无言。 六年前,就是拉巴尔海战的那一年。 『当年……他失去了四肢的当年,就已经死了?那……我们究竟又是和谁在战斗呢……?』 对着愕然的少女们,男人继续说道: 「……阁下去世之前,留下了打倒亚拉米斯海军的计策。这次战争,我等不过是照单实施罢了。而阁下他死前最后的命令,就是把自己的死隐藏起来,并把这樽木桶安置在『罗威号』上。」 法牡逼近男人,架住军刀问道: 「汝之名?」 「我是克劳斯?冯?休丁德大将。作为阁下的代理指挥本舰队。」 「那么,冯?休丁德。再次对汝进行降伏劝告。」 「……我明白了。」 本以为他会抵抗,没想到休丁德却意外地爽快接受了。 对着一名绑住的部下传达了投降的意思,为了降旗而离开房间。拉亚跟在后面进行监视。 『总算结束了……』 修芬觉得膝盖都快散架了。稍不注意,就会一头栽倒似的。用手中的剑顶住甲板,靠在剑上支撑住身体。 「我在此宣布投降。但是,有句话要说在前面。」 休丁德缓步后退,靠在了墙上, 「只要你们这帮家伙还飘在海上一天,阁下他、『桶中的铁人』他,就会无数次重生。因为,没有人能证明阁下之死。你们的未来,将永远活在无形之敌的恐惧之中。只要不甘愿被你们这些傲慢女人支配的人存在于世上一天,阁下和他的舰队就被永远的传承下去,成为神话。」 「那么,只要让汝给这个神话划上句号就行了」 法牡疲惫不堪地说道, 「和这樽木桶一起押回亚拉米斯去。在军事法庭上将事实公诸于世。」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 没等法牡皱起眉头,休丁德的手就从制服中掏出了一支手枪: 「下地狱去吧,魔女们」 「!! 住手!!」 法牡咆哮起来。可惜,太迟了。 「先走一步」 休丁德提督举起枪口顶住太阳穴,击穿了自己的头部。 1801年8月26日,午后3时32分。 持续了近九个小时的这场战斗,最终由『烈马号』俘虏旗舰『罗威号』,谢下了帷幕。 这场在亚拉米斯本岛西南约400km处发生的海战,少女舰队最终投入的兵力为:旗舰『圣女领袖』率领的战列舰23艘,护卫舰一艘。同时,尤格多拉希尔的舰队为:旗舰『罗威号』率领的战列舰49艘。死亡人数,亚拉米斯1346对尤格多拉希尔3283人。 失去旗舰的尤格多拉希尔舰队放弃继续作战的念头,当即撤退。 这场胜利,使亚拉米斯成功防止了海峡舰队的全灭和皇帝的本土袭击计划,回避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场死斗,后世称之为: 『光荣的八月二十六日海战』 光荣,与少女们同在。 终钟 少女们的凯旋—The happy return— 『烈马号』回到王港的日期,是在海战的10天后,九月五日。 「是故乡啊!」 罗宾在桅顶上的这一嗓子,若得全员都飞奔上了甲板。 「故乡……!」「有一年没回来了呢……!」 少女们争先恐后地从船舷挤出身子,贪婪地眺望着渐近的陆地。 尽管进行了应急修理,『烈马号』依然满目创痍。 曾经的迅速已然不在,大量的海水从压扁的船首猛灌进来。抽泵作业还在全力地持续着。 船舰勉强达到了舵效航速,却害苦了拉亚。她使出浑身解数维持住航向。 拒绝掉旗舰的拖航,纯粹是在逞强。 全员都伤痕累累,特别是一直在敌阵中心奋战至最后的副长,到现在都没法独力从病房的吊床上爬起来(和她一起的船长倒是轻伤)。 不过,没有出现一名死者。 尽管疲惫不堪、还挂着彩,214名船员都活着回到了故乡。这几乎是个奇迹。 是指挥官的素质太好了,还是运气太好了呢。 恐怕,两者都有吧。 「这就是,王港提里安……」 远望着渐近的港口,修芬情不自禁地感叹。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而又生气勃勃的港口。 在船挤船的广阔海港的远处,是更加广阔的街区和一座小山丘。山丘上坐落着辉煌的宫殿和一个拱形的建筑。听说,是天文台来着。 母港,提里安。 孕育出世界最强的海洋国家的,女王之港。 而这座王港,现在,正聚集着不计其数的人。 无数小船划出港口,把准备进港的『烈马号』围住。有小贩船、渡船,还有私人的游艇。 不是想兜售商品,而是在欢迎她们。 「旗舰已经入港了。胜利的消息也传开了吧。」 「大家很闲呢。」 站在修芬两边一同眺望岸边的法牡和艾莲说道。由于过度疲劳,两人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码头上,军乐队奏响了军歌、港湾司令部放着喜炮、国民欢声震天,还看得见正规欢迎团队打扮的人物的身影。 「看这排场,一定是高官们出来迎接了。毕竟嘛,我们是捕获了『罗威号』、取得胜利的关键人物呢。」 桅顶上的罗宾笑嘻嘻地猜想着欢迎队背后的大人物。她,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了, 「照这个阵势来看,港湾司令官肯定来了。再来的话,就是海军最高统帅部第一海军卿……不不不,搞不好首相阁下都会亲自迎接呢……」 然而等在岸上的,却是远远超出她们想象的人物。 「母—————」 看到这位出迎的人物,法牡顿时傻掉了: 「母、亲…………大大……?」 「好久不见了,塞普塔米雅」 第二十四代女王、圣祖女王陛下的末裔、亚拉米斯人与特姆尼族之母、占星者、王港守护者、海军大元帅兼海军最高统帅部长官、大亚拉米斯联邦首长、神之恩宠的奥雷莉雅四世,携盛装的近卫骑兵队,等待着末女的归来。 声音与表情,却很僵硬。 很明显,是在暴怒。 女王的侧面,还站着提前回国的霍雷希亚。和母亲一样,她也摆着严肃的表情。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强忍见到妹妹的喜悦,因为,脸颊抽搐个不停。 「全员,敬礼!」 全身绷带的艾莉尔急忙喊出口令,『烈马号』的成员一齐做出最高的礼仪。 『介个……这样做对吗?』 修芬困惑地模仿起别人的动作。由于搞不清楚状况,他比起别的少女要沉着一些。 同样很沉着的,还有赛内卡和拉亚两个人。 赛内卡原本就不是亚拉米斯的人,对女王并没有什么敬意。拉亚信仰的对象从本质上不同,特姆尼族崇奉的是千年的古树。 「诸位,免礼」 女王说道。这是一声平静而又洪亮的奇特声音。 修芬抬起头,却看到法牡如同罪人一般被近卫骑兵架住双臂,带到了女王的面前。 「塞普塔米雅,我的孽子呀。有申辩之词速速道来。我姑且听之。」 「母、母亲大大……那个、塞普塔米雅……这个……」 「没有吗?好,这就简单了。」 女王转身对近卫骑士们说道: 「队长,把这个愚昧之人幽禁在兰滋芙瑞特宫殿的起居室!为了避免她再胡闹,必须好好管教一番!」 「不要嘛、不要嘛!惩罚什么的最讨厌了!」 「住嘴,孽子!你知道自己害得家人有多担心吗,知道自己给人添了多大麻烦吗!?父亲忧心地都卧病不起了,侍从长还差点儿在宫殿的阳台上自缢!哎哎,气死我了!」 越说,气就越不打出一处来。 女王一把抓住法牡: 「就在这里好好地教训你!觉悟吧!」 「噫噫!求求您原谅我吧!求求您原谅我吧!」 「绝不!」 乓!乓!女王抱起小女儿,对着她娇小的屁股,用单手拍了下去。传说中的公开虐臀调教。面对女王与公主之间神圣的打屁屁,哑然的少女们只能默默地守望。 『法、法牡!不帮帮她的话……』 修芬慌慌张张地扫视四周。有没有能阻止女王的人!? 『对了!霍雷希亚殿下……!』 可惜,她一动也不动。 不仅如此,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现场,嘴里「哈啊哈啊」地喘着粗气。 她在萌遭到惩罚的妹妹。 『这个人……没救了……』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姐姐。 「呀啊啊啊!喵啊啊啊!谁、谁来、谁来救救我!罗宾!艾莲!拉亚!救命啊!」 「抱歉,免谈。」 「加油!喔喔~!」 「拜-拜-」 「薄情寡义的家伙们!!」 「法牡!」 修芬不由自主地跳了出来。 拍打法牡屁股的手停住了,在场所有的眼睛都盯向了修芬。 女王蔑视般地看了看修芬: 「把那个人带上来。」 「「是,陛下!」」 两个强壮的近卫骑士架住了修芬的双臂: 「哎?我、我说……这个……」 被迅步带到女王面前的修芬,得以从正面瞻仰奥雷莉雅四世。 不愧是母子,和法牡真像。 发色与瞳孔的颜色虽然不同,整体氛围却颇为相似。等法牡经过岁月的洗礼,将威严集于一身的时候,便会是这种感觉吧。 女王,突然开口了: 「是修芬皇子吧?」 「!!」 「不用惊慌,我已经收到霍雷希亚女士的报告了。塞普塔米雅……女儿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由衷地表示歉意。」 女王居然低下头,搞得修芬倒不知所措了,只迸出一句傻到极点的答复「哈啊……」。 「并且,再一次感谢你。由于皇子的功劳,亚拉米斯才得以获救」 「您、您太客气了!其实,我才是被『烈马号』的成员……被亚拉米斯人拯救的一方。」 「『烈马号』用213名成员救起了皇子。而皇子你,只身一人就为亚拉米斯而战。孰轻孰重,自有公断」 修芬直觉地认为:这是不对的。 可究竟什么地方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只能默默地聆听女王的话语。 「皇子,作为对孽子行为的补偿,以及对你的行动表示的感谢,亚拉米斯将保证你今后的一切生活。将来还会得到爵位与领地,但目前最好先住在兰滋芙瑞特宫内。除此以外有何愿望,切勿多礼、只管道来」 「愿望……」 修芬喃喃地自问。 『我的愿望……我想做的事,我想做的人,那就是……』 那就是,他至今为止一直在思考的事。 一直想一直想,都得不出结果的事。 不过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居然就近在身边。 「陛下」 「何事?」 「听闻少女舰队的舰艇禁止男性登船。男性胆敢涉足,必处死刑……」 「如若担心刑罚之事,此乃杞人忧天。」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修芬跪在了原地: 「如果您首肯我的愿望的话,我只有一个请求:请将我继续留在少女舰队……留在『烈马号』上。」 女王瞪大了眼睛: 「你是想说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争,还要继续做船员吗?」 「是的」 「是想说比起奢侈安逸的地上生活,更愿意选择艰辛危险的海洋吗?」 「是的」 「皇子……三思呀。」 这一句话,似乎包含着恳求。 「往后,战争将会愈演愈烈。此次虽侥幸取胜,未来仍不得而知。皇子并非亚拉米斯之人,无须涉足如此险境。」 「即使这样———」 修芬,看了看靠在码头上的护卫舰。 这艘伤痕累累、残破不堪的船舰,依然温柔地注视着他。 「即使这样,那艘船———『烈马号』也是我的家。而那里还有213位家人。我离不开她们。」 女王话中的异样感,修芬终于明白了。 她,把修芬和『烈马号』、和亚拉米斯区别对待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这并不正确。 修芬,早已是她们中的一员了。 「妾、妾身也要!」 法牡敲打着女王闹腾起来, 「母亲!妾身也……请允许塞普塔米雅也留在海军!妾身再也不会任性了!生日礼物也好、海神祭的礼物也好、每月的零用钱也好,都不要了!所以、所以……!」 面对跪在面前的两人,女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 她的表情里似乎有着困惑,又有着喜悦。 突然,她唐突地开口了: 「看来,是本女王看错了啊。」 「「哎……?」 女王窃窃一笑,用洪亮的声音宣布: 「在这里的既非皇子亦非吾之女。乃是少女舰队的下级水手修?澳珊和苍尉修业生法牡?卡斯特莉。诸位也铭记在心。」 「「是,陛下!」」 近卫骑士连队和『烈马号』的全员一齐回应。女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法牡和修芬,倒还是一副傻样。 对着行跪礼的赛内卡,女王说道: 「拜特林格船长」 「在」 「『烈马号』与贵官的丰功伟绩,将择日在兰滋芙瑞特宫进行表彰。我很期待与你的再会。祝你愉快!」 说罢,女王有些惋惜似的与霍雷希亚一起乘上十二匹马拉的辉煌马车,转眼间便从码头消失了。近卫骑兵连队整齐地紧跟其后。 望着扑扑地烟尘,修芬张开了嘴巴: 「介个……究竟,怎么了呢?」 「什么怎么了———」 一起歪着脑袋的修芬和法牡被罗宾从两侧抱起, 「饶恕你们啦!你们从今以后都能和我们在一起,是女王亲口批准的啦!」 哇!欢声四起。 「而且,大家还会一起去王宫接受嘉奖喔!」 「好棒呢~~~~~」 艾莲和丝塔洛贝莉面对着面、恍惚地微笑着。对少女们而言,只能从街上瞻仰的兰滋芙瑞特宫殿是梦寐以求的憧憬。 「太好了呢,修喵。陛下也成全了一桩好事呢。」 「船长……」 「嘛、不过呀,没能把修喵娶到手、的确有点儿可惜耶?」 「船、船长!你还在说这种疯话———」 把自己的情况完全抛在了脑后,艾莉尔当场跳了起来。 不过,声音太大有可能会使伤口恶化。结果话刚说到一半就变成了「啊呀!」的惨叫了。 「看吧看吧不是提醒过你吗,来」,诺可洛丝从背后搀扶住她。 「对了对了,说到这一点啊」 罗宾突然若有所思似的, 「好可惜呢,修。难得能和王太女殿下结婚的说,结果黄了。」 「这、这种事么……再说,我———」 「修由妾身迎娶!」 突如其来的劲爆宣言惹得周围「哇!!」声一片。 「当然,想立刻迎娶是不可能的。会产生很多政治问题。但是,母亲似乎很中意修,姐姐也对和修的婚事心存遗恋。只要设法得到其他姐姐和议会的理解,把修推上王太女夫君的位置并非不可能。」 「哎!修亲要结婚了啊!」「好失望耶……」「不过嘛,皇室里的人身不由己啦」「也是呢」「这么说来,我们是和未来的国父共乘一船喽……」「谢天谢地感恩膜拜」「延年益寿呢」 哈哈~,少女们开始膜拜起修芬。他一面觉得困惑,一面又将刚刚话题中的矛盾指了出来: 「但、但是法牡……王太女夫君,指的不是霍雷希亚殿下的丈夫么?我、我我我、可……可以的话、是想和法牡,的说……」 「说什么呢?和姐姐结婚、做我的丈夫,不都是一回事么。」 「哎?可是可是,和霍雷希亚殿下结婚的话,就不能和法牡结婚了吧?」 「?」 「介个、就是说,法牡想娶我的话,我就不能和霍雷希亚殿下结婚的说……」 「???」 法牡一个劲地歪着脑袋『嚯哎~?』 「啊,对了!」 罗宾『啪』地敲了一下手心, 「修,还不知道我?们?的?婚?姻?是怎么回事呢。」 『一直生活在亚拉米斯,把自己的观念当成了常识,一不小心就忘说了』罗宾一边念叨着,一边说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真相: 「在亚拉米斯里,姐妹是共享一个丈夫的。」 「………………啥?」 修芬的眼睛都傻成圆球了, 「工乡……涨幅……?」 「也就是女权主义下的一夫多妻制吧,毕竟男人太少了。一家里能有几十口女人呢,不这样做的话,国家就要灭亡了。」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这番将常识打得粉碎的发言,连同他的脑袋一起打闷了。 但是, 『那、那么法牡她……一直都打算和我结婚的喽……?』 称自己和姐姐的婚姻是「良缘」,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呀。 脸上不禁浮出自然的微笑。 心里也暖滋滋的。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她以外还有六位妻子!? 『这、这这这,不会出问题吗!?不过亚拉米斯人觉得正常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事吧…………不过可是、但是……果然还是……』 「好~喽,奖金也拿到手了,去喝一杯吧!」 赛内卡看准时机放出了这句话,于是又爆出一阵欢呼。 夏琪当即来了精神,眼睛闪出金光: 「船长!人家想去那种有很多很多可爱男生的店子,可以吗!?」 「去哪儿都行,尽~管开口。」 「可、可是呀!?妾身虽然只是听说,不过那种店应该比普通的店贵很多不是吗?所以,还是找间普通的店比较好吧?」 难得法牡提出保守的意见,反倒招来了全班的白眼: 「法牡……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说你两句了。你明明是个公主,却总在小东西上斤斤计较。」 「好小气呢」 「吝-啬-」 「谁、谁吝啬啦!这叫节约!」 「放心吧,大家!因为今天呀———」 赛内卡啪地拍了一下艾莉尔, 「是副长请客啦!」 「我!?等、等等啊船长!这种时候不都是船长带头———」 「走喽,大家!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给我站住,赛内卡!你那做作的台词算什么啊!?别随便把话掐断啊!」 「宇宙最强~~!」 「强你个头啊,白痴!给我回来!好好解释清楚!话说你这家伙,从很久以前就喜欢这样整我———」 望着一边闹腾、一边向市区走去的赛内卡一行。修芬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满足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这个选择将会带来的后果。他,微微地叹了叹气。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样有点儿早。 『不过、总之先……』 被法牡牵着手,被伙伴们熙攘着后背,修芬迈出了脚步。 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