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魔姬不可能是正道大师兄
作者：梓夏猫
简介：
简介：大婚之夜。
　　黑化的新娘魔姬——前逍遥派大师兄顾长歌，忽然奇迹般恢复清醒。
　　可惜一切已经晚了，她手上早已沾满故友的鲜血，誓言守护的门派被她亲手踏平，人间生灵涂炭，有六分她的功劳。
　　自责，愧疚，羞怒……
　　该如何是好呢？这样扭曲堕落、罪孽深重的自己，真的还有资格自称大师兄，与师妹师娘相认吗？
　　算了，权当大师兄已经死了吧，现在的顾长歌，只是一个幡然悔悟、决心赎罪的妖女。
　　可就在她把亲朋都救出去后。
　　另一个“顾长歌”，堂堂登场。
　　？？！
　　魔姬绷不住了，所以我到底是谁啊！

📖 第一卷 📖

第一章 阴姬
　　阴姬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竹林摇曳，清泉流响，拂面的微风吹醒小石潭内淘气的七彩鲤鱼。
　　潭前有一道观，正是她生活的地方，虽然简朴，五脏却也俱全，观中每个人，都亲切叫她，“大师兄”。
　　二师妹是个面冷心热的哑女，喜欢坐在听海石上削竹制剑，将蕴含一丝剑意的竹剑丢给刚上山的师弟。
　　三师弟是个霉比，整天揪着人赌钱，然后眼盯输到一干二净的红薯干嘀咕：不对啊，不该这样啊。
　　四师弟很茶，最爱穿漂亮裙子，玩弄纯情少男。
　　五师妹整天都在修炼，狂言迟早有一天要打败自己，让自己入赘大齐皇室做驸马。
　　老六、老七是一对姐弟冤家，姐姐没头脑，弟弟不高兴，俩人一个呆得纯天然，一个愣得无公害，给道观贡献了起码七成的笑料。
　　山上还有很多人，冷面的师父，慈爱的师娘，烧锅炉的大叔，玩音乐的厨子，众多第三代弟子……
　　形形色色，三教九流，道观中的生活，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以及幸福。
　　直到。
　　天意城出现了。
　　魔军现世，世道倾轧，被视为最后希望的自己孤入敌营，站在被誉为魔尊的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帐前。
　　那个背影有些熟悉的男人，缓缓转过了头。
　　“啪”，她手中长剑坠地，颜色大变，失声娇喊出：“夫君？”
　　整个梦境都开始崩塌、破裂，所有画面都碎成一片一片，随风消散，露出背后幽邃冰冷的黑暗。
　　阴姬浑噩梦醒，她迷茫睁眼，入目，却是熟悉的荷花灯，风铃，赤色房梁——这分明是她居住多年的凤鸾宫无异。
　　可为什么？周围环境忽然这么陌生？这么令她害怕？
　　“夫人。”
　　玫红色的屏风外，侍女恭恭敬敬问候，提醒道：
　　“该试嫁衣了。”
　　再度恍惚，强烈的错位感，直到此时此刻，阴姬才想起，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她要嫁给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她亲手辅佐横扫六合的绝世枭雄——她的主人，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
　　自己该高兴吧？
　　毕竟，阴姬最喜欢主人了，主人是世界上最棒的，超喜欢像小猫一样，趴在主人脚边，蹭来蹭去，享受主人的抚摸。
　　不……不对……不应该这样……
　　阴姬忽然头痛，强烈的不适感涌上来，她疯狂摇头，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竭力呐喊。
　　她跌跌撞撞爬下床，冲到镜子前，注视镜中倒映出的，娇媚少女容颜。
　　秋颦巧目，宛转蛾眉。
　　白似银雪的酥胸上，隐约透出那种羞耻又暧昧的亵渎纹路。
　　阴姬错愕伸手，不断揉捏自己的脸，心底涌出强烈诡异的迷惘。
　　——自己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镜中之人，真的是自己吗？
　　“夫人。”
　　空灵的女声自背后响起。
　　阴姬猛然回头，一瞬间做出拔剑的姿势，直到看清侍女的相貌，才骤然松懈。
　　“臭小环。”她轻拍饱满的酥胸，失笑嗔怪，“不要吓我好吗？”
　　“奴婢知错了……”
　　小环怯弱点头，扶阴姬端坐，手捧其及腰的青丝，用木梳仔细梳理，编成漂亮的随云髻。
　　她关心问：“夫人最近总是很惊惶的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道。”阴姬恍惚摇头，“这几日都怪怪的。”
　　“是因为那把剑？”小环好奇。
　　“剑……？”阴姬露出迷惑。
　　眼看自家夫人如此健忘，小环忍不住叹气，“夫人您又忘了，明明夫人之前嘱咐过奴婢，那是很重要的事来着。”
　　阴姬一边穿戴繁琐的霞衣凤冠，缀上各种罕见珠宝制成的步摇、首饰，一边撒娇似的央求：
　　“小环，你最好了，快点告诉我嘛~”
　　“好吧。”小环深吸口气，“好教夫人知道，就是半月前……”
　　她瞪大眼，“逍遥派余孽押回天意城那日，忽然飞入夫人寝宫的那把剑。”
　　“沧海一笑。”
　　沧……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阴姬头痛欲裂，霎时间，仿佛有千万道雷霆在她脑海中狂轰滥炸。
　　无数无数记忆，无数无数画面，无数无数情感，一股脑皆涌上来，令她几乎昏厥栽倒。
　　所幸，她撑下来了。
　　她痛恨这种意志力。
　　此时此刻，她宁愿自己晕过去，不要面对那些回忆，也不要面对这荒诞凄惨的现状。
　　“夫人，您还好吗？”小环错愕。
　　“我没事，还好。”阴姬面色苍白，“师……逍遥派余孽，现在如何了？”
　　想起牢狱中那些不知好歹的狂士，小环忍不住冷笑，“还能怎样？夫人恩德，不仅不对他们用刑，还好吃好喝供着，结果他们仍旧天天骂夫人。”
　　“那个最小的，整天用污言秽语羞辱夫人您，要夫人您还他姐姐命来，还叫嚣什么……如果他们大师兄仍在，一定轮不到咱们放肆。”
　　“切，谁不知道，他们大师兄早就败给城主了嘛，连那把佩剑沧海一笑，都已经弃暗投明，飞到夫人您手上。”
　　“他们根本就是痴……”
　　阴姬挥手制止丫鬟继续说下去，她面色愈发苍白，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传命刑狱司，继续予其甲等待遇，不要用刑，怀柔为主，以示……天、天意城恩德。”
　　仿佛耗尽全身力气，她才艰难吐出，那最后五个字。
　　小环泄气，“还怀柔啊。”
　　她欠身行礼，“得嘞，天大地大，夫人最大，奴婢这就给您跑腿去。”
　　小姑娘风风火火走了。
　　偌大的凤鸾宫，只剩下霞衣凤冠、全身作出嫁新娘打扮的天意城魔姬，兀自发呆，尤若笼中金丝雀。
　　阴姬失魂落魄地走到床前，打开床板下的暗格，内里，正静静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以及一幅水墨画。
　　画中共有七人，三男四女，姿态服饰各异，皆栩栩如生。
　　为首之人，剑眉星目，如玉无双，鲜衣怒马，意气轩昂。
　　阴姬捧起画，忽然泪水滚落。
　　明珠似的泪滴坠入画中，沾湿了画纸，令那为首男子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她慌忙想把泪擦净，可此举反而稀释掉颜料，将最前头那个人，擦得越发浑浊不清了。
　　阴姬呆呆的，痴怔很久。
　　最后，她想把画放回去，却惊愕发现，暗格中，到处是她用血写下的：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
　　“娘子。”
　　低沉的男声，忽鬼魅般出现。
　　阴姬犹如炸了毛的猫般跳起来，迅速藏画关格掩饰一气呵成，她回头，看到那个邪异英俊的高大男人，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是城主。
　　是她即将要嫁的“夫君”。
　　归海无名。
　　阴姬暗暗祈祷，希望这个死变态不要发现自己藏的东西，更不要发现自己已经清醒了。
　　她偏开头，下意识面色红润。
　　“我听说，你最近格外照顾，那些逍遥派的囚徒。”
　　城主自说自话，慢慢走近，每踏一步，那脚步声便仿佛攥住阴姬绷紧的心房，轻轻敲一下。
　　每说一个字，那音调便仿佛一个老辣的琴师，在拨动自己爱琴的心弦。
　　阴姬惊恐发现，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了，心也在怦怦直跳，一种桃色且暧昧的反应，在迅速接管她燥热扭动的雌躯，和迷醉其中的灵魂。
　　心中喷涌出强烈的爱慕，渴望被眼前这个依恋崇拜的男人拥抱、亲近，甚至……更过分许多。
　　男人环腰抱过来，在她耳边呼气。
　　她几乎炸毛，却又浑身酥软，根本挣扎不开。
　　“今晚，我会把你变成我的人，彻彻底底。”归海无名低声道。
　　阴姬浑身轻颤一下，她内心呐喊着，不要，不要，可还是控制不住，那汹涌而来、冲刷理性的，“爱”、“期待”、“渴望”。
　　强烈的恍惚。
　　回过神，阴姬摇晃昏沉的头，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不过，管他呢，一定不重要吧。
　　感受腰间那熟悉、温暖的大手，她咯咯媚笑，直接柔弱仰倒，依偎在男人怀里。
　　隔着肋骨，另一颗心也是在怦怦跳动的，带给她无比甜蜜的温暖。
　　“夫君若是讨厌，奴妾以后，亲自刑审他们就是了。”
　　阴姬开口，声音依旧清媚，脸色也依旧柔婉，语气却多出几分开朗、刻薄。
　　归海无名轻轻掐了掐她左腰，“做你想做的。”
　　想做的？
　　阴姬迷惑，自己除了想和城主大人亲热，也没什么想做的啊？
　　算了……估计是让自己给逍遥派余孽一点教训的意思吧。
　　她脸红起来，扭捏求道：“做好的话，奴妾想要，奖励。”
　　“什么？”
　　阴姬附在城主耳边，说了一堆令人面红耳赤血脉偾张的私房话。
　　归海无名抚摸阴姬脊背的手顿住，然后，轻轻拍了她后腰一下，笑骂道：“真是只爱吃腥的色猫。”
　　良久，在怀中猫儿楚楚可怜又期待的目光下，他心软道，“准了。”
　　阴姬脸愈红，眸中那幸福与媚色，浓到几乎要溢出来。
　　城主与她温存一小会儿，便再度离去。
　　没多久，宫外又传来轻灵的脚步声，正是传命归来的小环。
　　“夫人，您的吩咐，奴婢已经传下去了。”她毕恭毕敬，侍立在屏风外。
　　阴姬左手玩弄瓶中凋零的残花，拈起一片，又揉碎，右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
　　“做得不错，不过，本宫好像下错令了。”
　　“诶？”
　　“再传令刑狱司，做好迎接宫驾的准备，这次……”阴姬晃晃头，把忽然涌起的一些奇怪情感甩净，回神，她阴冷道：“本宫要亲自用刑，逼问其余逍遥七子的下落。”

第二章 审问
　　阴冷，潮湿。
　　张清扬从沉睡中苏醒，入目却是狱卒送来，香味扑鼻的饭菜。
　　红烧鱼翅、桂花鸭、烧四宝、凤尾鱼……虽然很丢脸，但不得不说，比在逍遥派时，生活水平高多了。
　　张清扬愤愤将食盒拎起，砸到监栏外的墙上。
　　“妖女！别以为假惺惺施舍点好处！我们就会背叛外面的弟兄！”
　　暴躁的怒吼也将其余囚徒惊醒，同一监牢下，面目严肃的逍遥派掌门——余落秋，轻拍张清扬的肩膀，半抚慰，半劝道：
　　“小七，不要急躁，长歌虽然生死不明，但你二师姐，三师兄，尚且逃亡在外，他们两个加起来不比长歌差。”
　　“师父，我……”张清扬目中流露悲怆。
　　昔日名震山河的逍遥七子，如今三个被俘，两个生死不明，剩下两个，也如丧户之犬般逃去边疆。
　　这般惨状，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何况，他的亲姐姐，也是他最仰慕大师兄的未婚妻，更被那妖女亲手抓住，送给归海妖人，如今也不知在遭受怎样的侮辱虐待……
　　“清扬。”
　　见张清扬不肯听，余落秋语气加重几分，严厉训斥：
　　“忍耐，蛰伏，不要被情绪左右，为今之计，养好身体，等待大平和芷璇营救，里应外合，才是正途。”
　　“……谢师父赐教。”
　　张清扬低下头，用力咬唇。
　　余落秋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根本沉不住气，忍不住摇头微叹。
　　再看其他弟子，老四苏沫在闷头扒饭，生怕吃了这顿就没下顿；
　　老五姜艳华缩在囚室角落，抱着腿，失魂不语，显然是无法接受，齐国和逍遥派灭亡这接连的打击。
　　不多时，门外忽传来骚动，一群狱卒冲进来，给几人套上枷锁。
　　张清扬奋力挣扎，但被封住修为的他只是个矮小少年，反遭狱卒一顿殴打。
　　虽然不疼，可其中羞辱意味，令他目眦欲裂，恨不得与这群狱卒同归于尽。
　　五人被驱赶到一间刑室，在那里，一个他们异常熟悉的人，早已在此等候。
　　云鬓花颜金步摇，芍药笼烟骋眉妆。
　　台上的魔姬，身着西秦皇室女子出嫁时才会穿的凤冠、华服，隐去几分邪异，平添几分妖媚。
　　她端详余落秋等人，轻轻笑着，那笑容落进余落秋眼里，却令他心底“咯噔”一声。
　　因为这副情态，与前几日，阴姬来探访时脸上的复杂与悲悯不同，是种彻彻底底的冷漠与玩味。
　　——那个指挥妖军，亲手踏平逍遥派的残忍魔姬，又回来了！
　　“卿几位，全都辜负了本宫，难得的一番好意啊。”
　　突兀、冰冷的戏谑，响在每个人耳畔。
　　阴姬缓缓起身，她走到台下，在最冲动、也是嘴巴最不严的张清扬身边打转。
　　她伸手拔掉张清扬的口封，果然张清扬立马咆哮起来：
　　“妖女！我姐姐呢！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想知道？”阴姬伸出玉指，恶作剧似的戳弄张清扬左脸，嬉笑道，“拿你二师姐的消息来换呀，换我就告诉你。”
　　“做梦！”张清扬猛偏头。
　　“还挺硬气的嘛。”阴姬欣赏地打量，悠然刺道，“想当初，你姐姐也是一样硬气，可花了本宫好一番功夫，才把她调校成百依百顺的样子，不知你能撑几个月？”
　　“你！你个贱人！”张清扬气到青筋暴露，浑身血气直往脑门儿上涌，他拼命挣扎，却连枷锁都挣不开。
　　“杀了你！如果大师兄还在！绝对会杀了你！你竟然敢那样侮辱我姐！”他悲愤吼。
　　“别急，马上就轮到侮辱你了。”
　　阴姬捏着张清扬的脸，犹如逗猫一般戏弄，声音时而冷漠，时而诱惑。
　　“这么想念你姐的话，不如，本宫送你去和她团聚？”
　　张清扬浑身剧震，“你什么意思？”
　　“吃下这枚丹药，你姐姐经历的事，本宫会在你身上复现一遍，若你能坚持到最后，自然，就能与你那个好姐姐团聚。”
　　她戏谑，“怎样，是姐弟情深，接受呢，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张清扬的脸色时青时红，余落秋顿时暗道一声不好，这傻徒弟，竟然真的在考虑，也不想想，这妖女为何要多此一举？
　　只怕，“姐弟团聚”是假，伺机攻破清扬心防，挖出大平和芷璇的下落，才是真。
　　“我吃……”张清扬咬牙答应。
　　余落秋心中一声长叹。
　　而那妖女，此刻笑得花枝乱颤，都高兴到拍起了手，头顶步摇叮铃脆响。
　　“有趣，好有趣，本宫越来越喜欢你了，来，啊~~”
　　张清扬不情愿张嘴，唇间立即便被塞进一颗丹药，那药入口即化，根本来不及动心思，药力便化满全身。
　　痛！剧痛！
　　他头顶渗出冷汗，狼狈瘫倒在地上，浑身骨骼肌肉都在快速溶解缩小。
　　张清扬大口大口喘息着，忽察觉自己呼吸声逐渐变得娇媚，轻柔，如女子般婉转尖细，身体某些地方也彻底改变了。
　　原本的他，被药力强行扭转成了“她”。
　　阴姬捏住这个全新“七师妹”的脸，粗暴勾起，饶有兴致端详着，还作出点评：
　　“不错嘛，与你那个姐姐有七分相似，果然有几分姿色。夫君一定会喜欢本宫为他准备的姐弟花呢。”
　　可惜张清扬始终是张清扬，即便是用娇媚的女子声音，她也依然恨恨吼出：“妖女，你不得好死！”
　　阴姬却不再管她，信步走到下一个人面前，看着犹如丢了三魂七魄的逍遥七子老五，她嗤笑声，“死人就该丢进棺材，还绑回来做什么？”
　　她居高临下，抱胸冷视，刻薄道：
　　“丢了自己男人，丢了自己国家，甚至丢了自己师门，这种废物，活着也与死了无异，杀你反而是助你解脱，本宫偏不杀你，你就好好活着吧。”
　　姜艳华无神的双眼流下两行清泪。
　　到天意城里，她却是连寻死的自由，都彻底没了。
　　阴姬经过苏沫，故意轻“哼”一声，吓得对方胆颤。她却不作审判，先到那逍遥派掌门夫妻——余落秋和余夫人面前。
　　她拔去二人口封，幽然道：
　　“本宫听说，逍遥派掌门与掌门夫人，素来有‘琴剑双子’的美名。”
　　“余先生持剑，性沉稳，常三思而后动，是逍遥派的定海神针。”
　　“余夫人持琴，性忠贞，对余先生护爱有加，乃是逍遥派的贤内助。”
　　“如若……本宫以天意城秘法，令余先生变得轻浮好色，余夫人变得放浪形骸，不知二位，将作何感想呢？”

第三章 折磨
　　刑室内，面对妖女的威胁，余落秋却是不慌不忙，坦然应对道：
　　“宫主若是想从我这儿得知，我那两个徒弟的去处，恐怕要失望了，我那两个徒弟向来性子独，他们去哪儿，是不会与我们说的。”
　　“你可是他们掌门，连个信物都没？”
　　“逍遥门人，修身，修性，修苍生，游子远去，山水引相逢，长辈不必牵挂。”
　　阴姬脸上流露一丝不耐，她阴冷地运起一丝魔气，“余掌门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宫主请便。”余落秋的表情依旧坦然，丝毫不把阴姬的威胁放在心上。
　　被落了面子的阴姬也不再废话，直接将运好的两缕魔气打入余落秋夫妇体内。
　　这玄奥魔功，“嫁衣功”是夫君赐予她的，不仅继承了夫君功法的七成威力，也具备有绝大部分夫君魔功的性质。
　　她与夫君的魔气可以轻易引动人欲望，扭曲情绪，悄然改变对方秉性，引诱其堕落。
　　对于余落秋，她引动的是七情六欲中的“爱欲”，至于余夫人，自然是“肉.欲”。
　　被放大儿女私情的丈夫眼睁睁看自己妻子一步步遭欲火吞噬。
　　她倒想看看，这个嘴硬的男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还剩一个……”
　　阴姬转向逍遥七子的老四。
　　她嘴角微微勾起，引得对方惊悚后退。
　　拔去口封，苏沫重重咽了口唾沫，不等阴姬发问，他便大义凛然道：
　　“妖女！就算你给我吃变成女子的药，找十几个大汉欺侮我，把我弄到瓷堕，我也不会说的！”
　　阴姬幽幽问：“你为什么听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
　　“咳……”苏沫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这妖女，为什么跟大师兄一样，瞬间就看穿他本质了？
　　寻常男子，面对他穿上女裙的逗弄，要么愤怒，要么害羞。
　　但无论是谁，都会控制不住产生些许好奇，毕竟如他这般的“女子”绝对世上罕见。
　　然而苏沫始终忘不了，那个大师兄，在听到他无缝切换的男声后，露出了满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哦……女装大佬啊……”
　　“无聊。”
　　苏沫当时就绷不住了。
　　什么叫无聊啊！
　　我穿裙子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但大师兄半点都不惯着他，而且莫名其妙地，似乎也很了解他这种人的心思，导致他一直都有点怕大师兄……
　　而如今，这种瑟瑟发抖的感觉，他又在阴姬身上感受到了。
　　——该不会阴姬就是大师兄吧？
　　——战败瓷堕诶，这也太刺激了。
　　——算了，只是想想，怎么可能，况且大师兄可是极境，论修为跟天意城城主不相上下，哪有那么容易被迷魂。
　　苏沫自己都被这个脑洞逗乐，忍不住幻想起，假如阴姬是瓷堕的大师兄，回过头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一团乱麻的糟心事，会是什么表情。
　　以大师兄的性格，绝对会崩溃吧？
　　好爽。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忽然听到，阴姬轻飘飘地威胁：
　　“如你这种人，本宫若是羞辱你，怕是反而会令你享受。一般的酷刑，对你都像挠痒痒。所以啊，本宫得另想个法子。”
　　“决定了——就把你改造成秃头肥胖显老满脸油光的怪大叔吧！”
　　苏沫听到秃头就已经崩溃，立马开始求饶，“不要啊！我什么都说！”
　　你是魔鬼吗？
　　你的思路为什么跟大师兄一模一样！
　　“赵大平和寒芷璇，这二人逃到了何处？”阴姬眯起眼。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
　　苏沫虽然表面上破防，但背地里其实还留了心思，故意引导阴姬往错误的方向思考。
　　果然，阴姬有些中计，她若有所思。
　　“如此承诺……说明他们蛰伏在附近……”
　　随即她又问：
　　“其他门派，可还有暗中反抗我天意城的逆党？”
　　卖起那些人，苏沫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最重要的是也不好隐瞒，某些猪队友，反抗旗号甚至是打在明面上的，他不说也能查到。
　　“有，御龙坛，夫子宫，血犼教，都曾联络过师父。”
　　他故意挑了三个跟逍遥派关系最差、也最闹腾的，坦白出去。
　　怕阴姬不信任，他还特意补充说：
　　“御龙坛背后起事者是前朝贵族，纣家，主要指纣家老二纣雄和他的侄子纣羽，据说纣羽天生圣体，神力无双，有六鲲六狰之勇，可诛归海妖人！”
　　“嗯——？”
　　“咳，口误，口误，是可对归海大人不利。”苏沫近乎谄媚道。
　　阴姬并未在称呼上多纠缠，她继续问：“夫子宫，血犼教，也都是前朝余孽？”
　　“对。”
　　拿到想要的信息，阴姬满意点头，令苏沫微微松了口气。
　　“不错，很听话么，本宫最喜欢听话的孩子，就奖励你……和你师娘关在一起吧~”
　　临走前，她还不忘用暧昧的语气，笑着“加油”、“鼓劲儿”：
　　“师娘的侍奉，要好好享受哦~”
　　苏沫整个人都愣住。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心中呐喊：魔鬼！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就是魔鬼！
　　可惜阴姬刚走，立马便有狱卒将他们押回去，关进城中暗无天日的死牢，苏沫和师娘独处一室，老五和师父独处一室。
　　至于老七，似乎是阴姬另有吩咐，被押出地牢，紧随妖姬仪仗而去。
　　看不到一束光的地下。
　　众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压抑。
　　师娘修为最差，才约莫半刻的功夫，体内魔气就已发作，开始面色潮红，目光迷离，口中发出若无若无的媚声，看得苏沫头皮发麻。
　　“师父！师父！”
　　他连忙向师父求救，却发现师父状态也不对，正原地打坐，默念逍遥问清诀。
　　左脸清气，右脸魔气，时而狰狞冷笑，时而肃穆幽叹，变脸之迅速，令人毛骨悚然。
　　至于五师妹，在经历大师兄失踪、齐国覆灭、皇室尽诛后，她就一蹶不振，始终是那副鬼样子，更帮不上忙。
　　苏沫忽然顿悟，为什么阴姬不折磨他了。
　　——因为这就是最大的折磨啊焯！
　　他必须眼睁睁看着，师娘入魔，把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推倒，然后师父大受震撼，不自觉倒向魔念，对五师妹不伦。
　　这么一遭下来，他、五师妹、师父、师娘，谁还有脸活呢？
　　苏沫，彻底陷入绝望。

第四章 清醒
　　阴姬回到凤鸾宫，并未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城主大人。
　　她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城主要借这大婚的机会，安抚部下，施恩展威，消化天意城横扫六合掠夺来的权柄……定然忙得不可开交。
　　自己作为城主钦定的夫人，更应该识大体才对。
　　安抚好自己，阴姬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就连望向张清扬时，眉间都多了几分柔和。
　　“你以后，也是要侍奉夫君的人，就像那飞燕奴儿一样，叫本宫姐姐吧。”
　　“呸！”张清扬红着脸唾骂，“叫个屁姐姐！凭你也配？”
　　阴姬失笑，却也没生气，“你可比飞燕奴儿泼辣多了。她才像个淑女，就是老不说话。”
　　“我姐姐到底在哪儿？”
　　“不知呢。”阴姬坐在绣床上，繁复的裙摆如牡丹艳绽，花瓣间的玉腿若隐若现。
　　她无所谓道：“反正，把调校好的飞燕奴儿送给夫君后，本宫就再没管过了。”
　　“你！”张清扬气到头顶冒烟。
　　那可是她珍视的姐姐、是她最崇拜大师兄未过门的老婆、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结果，不仅被这妖女侮辱，还送给那归海妖人，不知去向……
　　“别急嘛。”妖女还假惺惺“安慰”她，“等把你调校好，也送给夫君，你们不就团聚了？夫君他，最喜欢这种一对一对的东西。”
　　张清扬几乎咬碎银牙，指掐肉中。
　　愤怒到极致，她反而冷静下来，紧紧盯着面前作恶多端的魔女，心中骤生定计。
　　师父、师娘、师姐……在这天牢中，需要人照拂。
　　只要能爬到更高的位置，就算委屈自己，吃苦受辱，也不算什么。
　　最起码，撑到二师姐、三师兄营救。
　　抑或……大师兄出现。
　　张清扬一直坚信大师兄没有死，一定还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甚至，可能就藏在天意城，伺机刺杀归海妖人。
　　这不仅仅是盲目崇拜，还包含理性，她甚至能讲出，不少细枝末节的证据。
　　——大师兄损坏的本命佩剑，流落青山，被她机缘巧合捡到。被押入天意城时，那把剑仿佛有所感应，飞去了天意城某个地方。
　　——大师兄留给她的一缕剑意，也没有消失，安安稳稳存在着。
　　——约战归海妖人前，大师兄留给她姐姐的定情信物，内藏大师兄一滴精血，如今，那滴精血依然旺盛，不像本尊已经死去。
　　这些证据不足以证明那个顶天立地的大师兄还活着，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六年了，他始终杳无音信。
　　可也足矣，在这个昔日对大师兄一脸崇拜的“少年”心中，留下些许幻想。
　　然后这点幻想，又在绝境催化下，变成她心中救命的稻草。
　　“等大师兄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清扬低垂头，小声喃喃。
　　阴姬听完，只觉得好笑，“你为什么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
　　捏住少女红扑扑的脸颊，阴姬语气逐渐变得讥讽、不屑，“就算他活着，也只是夫君手下败将罢了，或许用不到夫君，本宫都能把他给摁死。”
　　“你个妖女，你懂什么，大师兄可是这世上，最惊才绝艳之人！”
　　“哈？惊才绝艳，然后被夫君随便杀掉？”
　　“怎么可能随便！归海妖人那次足足三年没有出战！肯定是被大师兄重创！在偷偷养伤！”
　　见心中偶像遭受侮辱，张清扬急了，像小孩子一样跟阴姬犟嘴争辩。
　　结果，阴姬反应比她还大。
　　“哼！你少痴心妄想！没人能伤到夫君的！没有人！本宫就没见过，夫君受伤的样子！他……”
　　强烈的恍惚感，阴姬扶着额，蓦然顿住。
　　莫名地，她脑中闪过一幕画面，那是夫君，持剑撑地，跪在她面前，捂着血淋淋的胸口，满脸震惊和讶异。
　　不！不可能！
　　阴姬猛摇头，试图将这些糟糕的画面、糟糕的记忆、糟糕的情绪，全都甩脱出去。
　　夫君大人怎么可能受伤？自己怎么可能会攻击夫君大人？太荒谬了，假的！全都是假的！
　　再抬头，她俏脸冰寒：
　　“你竟然敢侮辱夫君，我要罚你，六欲攻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
　　不等张清扬骂出声，阴姬已掏出数枚丹药，强行喂进去。
　　做完这事，阴姬嘴角弯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她静静等张清扬药效发作，静静等张清扬抖若筛糠，静静等张清扬如疯婆子般滚在地上撕扯头发，哀嚎呻.吟。
　　哪怕张清扬彻底撑不住，向她哀求解药，她也乐呵呵地，彻底毁灭张清扬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放弃吧，没有解药的，这是用来惩罚罪人的手段。”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坚持四五天，你大概就恢复了，前提是，你还活着，意识还完好，呵呵~~”
　　话虽如此，不管的话，目前还没人能在这种痛苦下撑一天。
　　一天后就算救回来，也已经疯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就是要弄死这个臭女人，她就是要折磨她，谁让她贬低自己夫君？谁让她，引导自己，想起那个……
　　诶——
　　想起那个什么？
　　又是恍惚，这一次，很强烈，很势猛，犹如巨锤砸在心口，整个人都在晕眩和震撼。
　　突然，阴姬猛地环顾周围，脸上露出犹如受惊小兔子般的神情。
　　这里是哪儿？
　　哦……这里是凤鸾宫。
　　凤鸾宫是哪儿？
　　哦……好像是我的家。
　　家。
　　家？
　　我的家，不是逍遥观么？
　　阴姬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犹如大坝裂开缝隙，滔天洪水泄涌出来。
　　画面，声音，情绪……很多，很乱，细细碎碎，只能勉强拼出一幅杂图。
　　而那幅杂图所描绘出来的人物像，正是张清扬口中，那个顶天立地，代表正道最后希望的，逍遥派大师兄——顾长歌。
　　“我是……顾长歌？”
　　阴姬迷茫。
　　片刻，她又悚极，“我是顾长歌？？？”
　　迷茫的女人慌乱打开记忆中暗格，将早已黯淡锈坏的佩剑沧海一笑握在手中，然后，令她惊恐又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过往每一次，都沉寂无波的本命佩剑，开始对她产生反应。
　　剑灵正缓慢苏醒，锈壳也蜕皮般掉落，她甚至能感觉到，从焕然一新的剑身中，传递来一种亲切、雀跃。
　　这是本命剑在庆祝自己找回主人。
　　“我……真是废物……”
　　她颤抖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那滑嫩、细腻的触感，根本不是一张男人的面庞。
　　懊悔，自责，愤怒，绝望……无数无数的情绪，令阴姬内心无法平静。
　　不止辜负大家的期望，败给那个男人，还被迷魂改造，魔堕成他的宠姬，做出无数难以想象的恶事。
　　对昔日伙伴痛下杀手，致使人间生灵涂炭，邀功的时候，乖顺依偎在他脚边，像听话的小猫一样，任由他抚弄青丝，摇尾乞幸，不要脸地蹭。
　　甚至，还有无数无数次，与那个混蛋深夜亲热、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忘情失魂，令人作呕的画面。
　　她想吐。
　　可又吐不出来。
　　阴姬……不，顾长歌开始悔恨，自己真的还有资格活下去吗？
　　明月没有回答。
　　只有镜中鲜艳美丽的嫁衣，随风轻摇。

第五章 照拂
　　地上七师弟……如今应该说七师妹的哀嚎，很快惊醒了阴姬。
　　看到师妹痛苦的样子，她慌忙想用逍遥引功法，帮师妹祛除体内毒素。
　　可伸出纤手，阴姬愣住了。
　　逍遥引……怎么用来着？
　　不对，自己体内真力呢？
　　甚至不仅是真力，就连修行数十年的经络、丹田、气海，她都感应不到了，浑身只有城主用魔功给她构筑的奇异经脉，以及赐予她的嫁衣功。
　　那身位列正道魁首的至清修为，仿佛被她遗忘，彻底沉寂在身体的某个角落。
　　而她找不到那个角落。
　　她“忘”了。
　　阴姬忽然意识到，自己记忆不完整，缺了很多东西。
　　她试图整理，发现不仅是功法，就连当初她用出玉石俱焚那一剑、重创归海城主，后续长达三年的记忆，也是空白的。
　　直到作为阴姬重生，她才开始有记忆。
　　阴姬暗忖：
　　那三年……一定就是关键……
　　她从男人变成女人，从大师兄变成魔姬，以及，一见到城主，就忍不住产生的那些依恋、饥渴、爱慕……绝对跟那三年有关。
　　或许，正是那三年里，归海城主对自己做了什么，迷魂改造手段尽出，才导致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解开那三年的记忆，大概率就能解开归海城主对自己的控制。
　　不过……
　　阴姬低下头，自责抱住痛苦万分的师妹，当务之急，还是先帮师妹挺过去……至少保下她的命。
　　就算嫁衣功会污染人心，导致魔堕，阴姬也顾不得了。
　　她贴住张清扬后背，用手抵住她小腹，徐徐输入魔气，净化她体内的毒药。
　　张清扬神色终于平静下来，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可惜好景不长，魔气很快开始污染她的身体、侵蚀她的意识，她再度拼命挣扎。
　　偏偏阴姬还不能停止，因为六欲摧心丹的药力无比霸道，她的魔功不如逍遥玄功，只有至皇境界，不足以一口气将药力全部净化。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师妹被这套霸道魔功扭曲、侵蚀，逐渐向不可知的深渊堕去。
　　“啊……妖女……妖女……我杀了你……”
　　张清扬在半梦半醒中轻叫。
　　但这轻叫，很快变为绝望的求救。
　　“呜……好难受……小清好难受……大师兄……救我……”
　　阴姬几乎落泪，她抿唇，加速输入魔气，缩短张清扬所受的痛苦，这也是她唯一能为七师妹做的事了。
　　“啊！！！”
　　张清扬尖叫起来，她的气息开始变化，面色时而恐慌，时而狰狞，越来越多代表魔堕的亵渎纹路从她裸露的皮肤上滋生。
　　终于，她陡然睁开眼，眸中紫色魔纹一闪而过。
　　药力彻底净化，阴姬长松口气，可也为师妹的魔堕忧心不已。
　　“师……”
　　开口又噎住。
　　阴姬反复拷问内心，真的要坦白吗？
　　把这么残酷、灰暗的事实，袒露出来，告诉师妹师弟，他们可靠的大师兄变成天意城魔姬，还亲手毁了逍遥派？
　　他们愿意相信么？
　　或者说，自己真的有资格，以大师兄身份出现吗？
　　不，自己不配，阴姬犯下的错罄竹难书，城主夫人的恶名无人不知。顾长歌救过多少人，天意城的歹毒魔姬，就害过多少人。
　　——权当大师兄已经死了吧？
　　——事到如今，她不过是个幡然悔悟，决心赎罪的妖女。
　　如此逃避的想法令阴姬稍微舒服了一点，但她出神间，并没有注意到，魔堕后的张清扬眸中闪过讥诮神色。
　　她那小白兔似的纯朴懵懂眼神消失了，转而叛逆、且带刺地盯着阴姬。
　　“城主夫人……”
　　张清扬悄无声息靠近，她幽幽地，语气谦卑，行动却进攻性十足，一把将阴姬推倒在地。
　　很快，张清扬骑在阴姬腰上，捏起对方下巴，欣赏这位敌人妻子愕然又惊慌的神色。
　　宽衣解带间，她玩味问：
　　“不是说要教我侍奉城主吗？怎么还不开始呢？”
　　阴姬被闹得羞红了脸，作为大师兄，被自己变成师妹的师弟捉弄调戏，未免也太羞人了。
　　她笨拙翻身，将腰上的张清扬推开，有些慌张地爬起，拍净身上灰尘。
　　一边拍，阴姬一边想：
　　【魔堕……还真可怕……】
　　【老七像变了个人一样……】
　　【嗯……？】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阴姬忽然僵住，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她瞬间牙床打颤，手脚冰冷。
　　师……师父！！！
　　！
　　还有师娘！！！
　　妈呀！！！
　　顾不得管张清扬，阴姬脱掉碍事的外裙，运起轻功，冒失冲向牢房。
　　……
　　数刻钟前。
　　死牢。
　　可怜的苏沫，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已经被师娘扒起了裤子。
　　“对不起……四郎……师娘对不起你……”
　　尽管美艳**口中不停在忏悔道歉，但那双灼灼美目下浓郁到溢出的春色，还是暴露她内心真正渴求的事。
　　苏沫绝望了，他崩溃大喊：
　　“师娘不要啊！我对女孩子没有兴趣的啊！”
　　另一边，余落秋面庞的魔气也逐渐占据上风，他听着不远处妻子妩媚到滴水的嗓音，发出森森冷笑。
　　“咻——”
　　蓦地，一颗石子从暗处射来，直接点中师娘穴道。
　　苏沫大喜，还以为是二师姐来劫狱了，可他刚转头，看到黑暗中浮现出的身影，便又怔住。
　　雁翎服，幂篱帽，腰系银牌……这身打扮苏沫最熟悉不过，因为这是天意城的精英死士，无常令使。
　　苏沫心怀一丝微弱的希望，抱拳试探：“敢问兄台是哪路好汉，能否帮在下解开封……”
　　那令使冷笑，“天意城。”
　　“……”
　　苏沫噎住，得，求救求到精英怪身上去了。
　　却不想，令使在报明身份后，又扔过来一枚玉瓶，苏沫认出，这正是解除魔气感染的丹药。
　　“阁下这是何意？”苏沫迟疑。
　　“别误会，奉主人之命，照拂几位一下罢了。”
　　“那请问阁下主人是……”
　　“无可奉告。”
　　无常令使冷冷打断，阻止苏沫继续追问，随后，他隐去身形，又回到阴影之中。
　　苏沫只觉得自己满头雾水，用大师兄的话说，就是不停有人在自己脑门儿上狂点信号。
　　主人？能指挥动无常令使，被其称作主人的，整个天意城，也就那么七八个。
　　城主，左相，右相，夜王，医圣，罗刹，战鬼……哦，还要再加个最近添上去的职位，城主夫人。
　　可这些人，无一不是天意城的高官，逍遥派的死敌。
　　谁会“照拂”他们呢？
　　难道……
　　苏沫心怦怦直跳，他忽然产生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这天意城高层里，其实潜伏有我们正道的内鬼？

第六章 重逢
　　阴姬来到死牢时，四师弟和师父正在讨论逍遥问清诀，见大家都安然无恙，阴姬沉甸甸的心这才终于放下。
　　“怎么？宫主这是见我们都没入魔，也没乱作一团，深感失望么？”
　　讥诮的男声轻飘飘传来。
　　阴姬循音，是四师弟。
　　说起来，她与四师弟苏沫的关系，比起师兄弟，更像调皮的小孩子和家里管事的大人。
　　四师弟经常做出格的事，以玩弄老实男弟子的心为乐，但那点青涩的茶艺，自然逃不过上辈子久经互联网熏陶自己的火眼金睛。
　　每每见到，自己总要想办法破坏，再狠狠训斥苏沫一顿，久而久之，他见了自己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但即便如此，他也一直敬爱信任着自己。
　　“老四，你好歹也是这么多人的师叔了，为什么就不能稳重点呢？”
　　记忆中，碧帔罗裙的俊美阴柔少年，抱紧酒坛，对自己莞尔一笑。
　　“嗝~~反正，有大师兄在，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去顶，对嘛？”
　　——可如今，师弟那张信任依赖她的脸，对她只有鄙夷和仇怨，哪怕屈服于权威，也只会露出那种虚伪到敷衍的谄媚笑容。
　　久别重逢的激动被硬生生咽回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无处安放的悲哀。
　　她辜负了信任，也辜负了依赖，所有的关系都被她亲手毁去。
　　这一世的亲人当面却无法相认，她更恐惧于一旦暴露身份，又该如何在他们面前自处。
　　阴姬强忍住内心动摇，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谨小慎微，甚至旁敲侧击地，去偷偷关心。
　　“你们，成功抵御魔气了吗？”
　　“托宫主洪福，我师父师娘差点月缺花残，宫主的好心肠，哥几个可真是领会到了。”
　　苏沫阴阳怪气，哪怕道德底线灵活如他，此时对这个歹毒魔姬也圆滑不起来。
　　反正宁折不弯是受苦，能屈能伸也是受苦，干脆直接一点喽？想骂就骂，大不了弄死他，十八年后，他苏某人依然是一条好……咳，好女孩！
　　“意思是没有？那大家，为什么会没事？”
　　阴姬一怔，她本意是担心那两缕魔气。
　　可落在苏沫等人耳朵里，就变成赤裸裸的审问，和风凉话。
　　余落秋忍不住接腔：“不劳阴夫人费心，我和沈娘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自然有点老东西的手段。”
　　阴姬默然点头，师父的态度，她岂会听不明白。
　　就连师父这么庄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在讽刺挖苦她。
　　她真的把他们伤到了。
　　不敢对视，不敢说话，阴姬唤来狱卒，柔声吩咐：“牙官，这牢房太湿太黑，把逍遥门人，全都关回原来的地方。”
　　“诺！”
　　“茶酒，菜饭也依照旧……老先生喜鱼，可以多做上些。”
　　“喏！”
　　吩咐完，阴姬尽可能木起脸，掩饰心中失落，转身离去。
　　可走到门前，她又听到，四师弟用很小的声音，自顾自唧哝道：
　　“切，假惺惺。”
　　“反反复复，喜怒无常的，这奸毒阴邪魔女，是把咱个当乐子了吗？”
　　“早晚被天打雷劈！”
　　阴姬香肩微颤，她面上平静，待独自走到天牢外，才蓦然崩溃。
　　亲情、爱情、过去……
　　师父师娘的谆谆教诲、逍遥观里的欢声笑语、昔日豪言壮语的吹嘘与理想……
　　记忆不再是流水，而是如同毒药般倒灌而来，撕心裂肺，刮骨剖髓。阴姬伏在空无一人的石地上，恸却无声，泪水婆娑而流。
　　花有开，叶有生，可她却没救了。
　　世上还有哪里是她的容身之所吗？
　　她又能和谁倾诉，这种无法言说的孤独？
　　惘惚着、惘惚着……
　　吉时。
　　到了。
　　焦头烂额的侍女总算找到她们失踪已久的夫人。
　　阴姬虽然不愿，但为了不暴露，不让归海无名发现自己已经清醒，还是任由侍女伺候着，做好一个新娘的准备。
　　重施粉黛，妆点朱唇。
　　之前的嫁衣有些沾灰，又换成另一套，金缕纹凤，愈加正式。
　　纳名，祭庙，受册……
　　隆重的仪式，她却像具行尸走肉，麻木地接受安排，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伤悲，脸上只有一成不变的平静。
　　一直到，她坐上朝见的仪驾，往那片新修的奢华宫殿行去。
　　阴姬撩起车窗帘幕，她看到空荡荡的大路旁是连绵的宫室，手持笏板的城官跪在墙边，如两排猪肉般延伸到看不清的远方。
　　十多年来，天意城扩建数次，从数里，到数十里，最后变成如今的数百里之巨，不知多少民夫在徭役中丧命，也不知多少家庭因赋税而毁灭。
　　集七国之物力，汇四海之财赋，筑造如此坚城，使一妖邪魔君，凌驾于缥缈云端，众生之上……这难道就是天意？
　　她自嘲，忽然想：是不是天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七国和七国的修行者也都覆灭了，兵连祸结，马踏江湖，最终的胜利者，是天意城。
　　而她，是天意城的帮凶。
　　再次见到归海无名，阴姬的心依然不自觉怦怦跳动，脸上也泛起红润羞意，哪怕只是遥遥相望。
　　她厌憎且耻辱于身体这种不要脸的反应，可根本控制不住，甚至意识都受到影响，总是不自觉、下意识地，就去关注那个男人。
　　即便已经拿到世间最大的权柄，归海无名看上去也依然没什么架子，姿态表情十分随意，甚至亲自出来迎亲。
　　这倒苦了百官，城主离殿，他们哪敢继续待在殿内，只好随城主一起在绵绵细雨中苦等，某些没修为的连腿都冻打颤了。
　　阴姬心底莫名好笑之余，又产生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可惜，这种欣慰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仪驾很快便把她送到。而那个混蛋城主，眨眼消失在原地。
　　阴姬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被人揽腰抱住。
　　“你……”
　　她大惊，下意识挣扎，挣脱到一半又僵住，生怕被归海无名察觉不对劲。
　　幸好归海无名脸色并未有异，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揽起她腿，把她从车内抱出来。
　　无数道目光汇聚，阴姬感觉自己快炸毛了，喘息越来越快，浑身紧张酥麻到没有力气，强烈的羞耻令她浑身都泛起红潮。
　　身体又产生那种不要脸的下流反应，像在渴望什么，期待什么，对这个大仇人也根本恨不出来。那些源自“魔姬”的情绪蠢蠢欲动，她差点就又失去意识，把自己身份忘掉。
　　阴姬死咬舌尖，拼命保持清醒，最终，才没有又沉沦到，那种强烈的爱慕、与迷醉的幸福中，丢掉大师兄的一切，满脑子只剩城主大人……
　　可城主一说话，她的理性就开始动摇。
　　“娘子，该受贺了。”
　　“是♡~……唔？？？”

第七章 投降
　　那个“是”字一出口，阴姬就赶忙闭嘴，内心大受震撼。
　　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声音吗？
　　我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媚得简直……像水漫金山一样，真不要脸！
　　发生这一遭事，阴姬突然慌了。
　　再待下去，自己不会又变回百依百顺的小宠物吧？
　　反反复复左右横跳，就算别人不累死，她自己也得先累死！
　　不行，得想个办法，必须想个办法……
　　嗯……
　　话说回来——城主身上味道好好闻呀，香香的，好想再靠近一点嗅……
　　这个念头刚起，阴姬就已经下意识，凑近男人胸口，贪婪深嗅着，雄性荷尔蒙的气味直入鼻腔。
　　腰一下子麻得有点痒，阴姬又开始恍惚了，好棒，被夫君抱着好幸福，什么大师兄？什么逍遥派？人家不知道呢，阴姬最喜欢夫君大人了~
　　——呸呸呸！狗屁夫君！狗屁喜欢！闭嘴你个小碧池！
　　阴姬蓦然又惊醒，羞怒唾骂刚才的自己。
　　她恐惧回忆前一刻泛起的感觉，发现那种变化过渡得无比自然，她根本阻止不了，甚至难以察觉。
　　城主……太可怕了。
　　阴姬只能默念一段清心诀，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抵御内心泛起的糟糕情绪。
　　所幸，可能是这次清醒更为彻底，亦有可能是这种爱欲攻心的感觉，她逐渐习惯了。
　　尽管心房已然失守，也尽管意识几乎都被那种依赖驯服的爱慕情感填满，她依旧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清醒”。
　　最起码，她还记得自己是顾长歌。
　　【不行……要清醒点……要救大家……不要沉沦下去……】
　　这个执拗的念头在迷乱的欲海中不断指引她。
　　归海无名抱住阴姬后，便一个闪身，再度消失在原地，当众官反应过来，这位霸道又任性的皇帝已然踏入正殿。
　　凌霄殿内，归海无名端坐龙床，那出嫁的魔姬如只猫儿般坐在他腿上，依偎他胸前，羞涩搂紧他脖颈。
　　归海无名那只沾满血腥的右手，此刻也温柔得不似握过刀戟，轻缓抚过魔姬曲线妖娆的脊背。
　　见此一幕，台下不少新加入者都腹诽：如此荒淫无礼，真不似明君。
　　那些跟随归海无名南征北战的老人倒是习以为常，倒不如说，整个天意城本来就是这个调调。
　　臣服者分钱、分粮、分女人。
　　不臣者剥皮、凌迟、诛九族。
　　规矩倒是也有，但基本都是“我强我有理”，“你弱你活该”一类的规矩，武德充沛到有些过剩。
　　若非如此，天意城怎么会被称之为魔教呢？
　　依据西秦礼数，台下左相开始唱贺、宣诏。一堆乌七八糟的庄严仪式后，很快便到受贺这一重头戏。
　　因由城主夫人也要接受朝见的缘故，那归海色狼总算舍得把自家快羞晕过去的夫人放下，扶其端坐自己左边。
　　阴姬不动声色往外挪了挪，停止亲密接触，那种糟糕的感觉迅速变淡下来，她也恢复了绝大部分理性。
　　果然，只要离妖人远一点就好了。
　　可那种感觉真的好舒服……
　　嗯？？？你在想什么？不许想！不许去感觉！
　　顾长歌啊顾长歌！你可是个男人！猛男！直的！半点弧度都没！
　　别忘了你那失踪的老婆！
　　“参见城主，城主夫人！”
　　一道洪亮的雄浑男声，忽然打断阴姬的自我督促。
　　阴姬循音望去，台下之人，虎背熊腰，个子略矮，体型却极为壮硕。
　　她细看，发现还是个熟人，是楚国的国君，当初，她受邀去挑战归海无名，这些国君还给她摆过宴，送过行，敬过一杯结义酒。
　　结果天意城妖军一打来，他反倒献城投降了，呵呵……当然自己也没资格说他就是。
　　毕竟领兵的是自己。
　　“罪臣纣蒙，代南境七万万士民，恭贺二位尊上缔成良缘。微表薄礼，祝城主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万岁无疆。祝夫人凤体康泰，福禄万全，百世好合，吉祥如意。”
　　与此同时，殿外侍官唱礼，“前朝罪臣纣蒙，赠金百万、玉器千件、玄功七本、宝兵十四套……”
　　漫长的礼单，说了足足有半刻钟，几乎将这一位降君彻底掏光。
　　阴姬本以为自己就是听个过场，心不在焉出神着，却不想，礼单唱完，归海无名忽然抓住她的手，含笑问她：
　　“夫人觉得如何？”
　　这是在问自己的意见吗？
　　阴姬微愕，想缩回手，又不敢，她很快平静，收起多余心思，专心应付。
　　毕竟跟楚国皇室没什么过节，于是她随口道：
　　“纣先生有心了。”
　　纣蒙吓一跳，忙跪地连拜，慌乱请罪，“罪臣不敢当！罪臣有错！请城主陛下、皇后娘娘恕罪！”
　　阴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称呼过于尊重，反而惹得对方以为是阴阳怪气，准备诛族的前兆。
　　“起来吧。”归海无名随意挥了挥手，抬眉，语气意味深长：“夫人回礼而已，我天意城可不像你们，没那么多陈规滥俗。”
　　天意城的老城民都起哄欢呼起来，拍打手中兵器为奏，肆意嘲笑那纣蒙的虚伪软弱。
　　宝殿乱作一团，简直群魔乱舞。
　　但归海无名只是变了个眼神，便令这些桀骜不驯的邪道高手全部安静下来，看得旁人心惊胆战。
　　“下去吧。”他随意道。
　　纣蒙如临大赦，连忙拜谢，一步一跪地退去。
　　接下来的几十个人，都是七国的降君、降将，以及大大小小投降门派的主事。
　　每次礼单唱罢，归海无名都会问阴姬是否满意。
　　逍遥派大师兄向来与人为善，也不喜招惹是非，自然尽可能往好处敷衍。
　　唯独两派人令她无法淡定。
　　一个是齐国降“君”，说是“君”，其实不过个冒牌货。实际的齐国皇室，也就是五师妹的亲人……早已因刺杀她和不降而被城主下令诛族。
　　如今这群人，是一伙因告发背叛齐国皇室有功，被冠上皇室虚名的姜姓降将。
　　虽然知道责任少不了自己一份，虽然也知道，他们不过是求活，可阴姬依然很生气，控制不住生气。
　　她委婉表示礼单不满意，发回去重备，至于什么时候满意，那就要看五师妹什么时候振作了。
　　小小任性一把。
　　如果说这群人只是令阴姬生出点小脾气，那另一伙人，则简直令阴姬无比愤怒，气到发抖红温。
　　因为。
　　他们是逍遥派。
　　没错——在逍遥七子被抓的被抓，逃命的逃命，失踪的失踪，门派骨干全军覆没后。
　　不到两周，剩下那群流亡弟子，赶走内部坚定主战派，来到天意城。
　　降了。

第八章 逆徒
　　代表逍遥派来送贺的人阴姬认识，名叫正彦，是三代弟子中颇具名望、之前也颇受她器重的人，并且，是她教出来的徒弟。
　　可如今，正彦却变成投降的叛徒。
　　阴姬内心的愤怒不只源自正彦辜负他们这些长辈的期待，其实连她自己都清楚，这份愤恨，更源于她对自己厌憎情绪的投射。
　　她在迁怒。
　　顾长歌啊顾长歌，你看看你教的人，你再看看你——都是些什么糟烂货色？
　　正轻抖着，归海无名忽然捏住她的手，安慰似地揉搓，阴姬陡然一惊，慌忙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参见城主，城主夫人。”
　　正彦声音还算洪亮，态度适如其分，却隐含一丝若有若无的谄媚。
　　“罪臣正彦，代逍遥派全门上下四百七十位弟子，恭贺二位尊上……”
　　阴姬再也忍不住，冷冷打断，“四百七十位？若无纰缪，逍遥派死伤之后，总共也才四百七十位弟子，你难道能叫你师父、师叔、师祖出来，一起恭贺本宫吗？”
　　正彦目瞪口呆，良久，尴尬应：“不能……”
　　“既然不能，那为何称降？恕本宫不受！”阴姬恨铁不成钢痛斥。
　　朝中立时哗然，因为城主夫人这番问罪，不仅毫无道理，吹毛求疵，甚至达到了“莫须有”的程度。
　　逍遥派有不降之人，这不很正常吗？哪个派没有？哪国皇室没有分出去暗流涌动、做两手准备的“逆徒”？
　　真要这么算，都别活了，挨个清理吧。
　　面对名声素来冷酷叛逆的魔姬，正彦面生慌乱，头垂得更低，磕头求饶道：
　　“请夫人息怒！逍遥派向来是家师主事，师叔师祖一直少染俗务。只是六年前，家师失踪，内部有奸人作乱，才不慎与城主大人作对。”
　　“倘若家师还在，逍遥派是绝对不敢触怒城主与夫人您的啊！”
　　听到自己被这不孝徒子搬出来，为他的投降正名，阴姬心底那叫一个暴躁，差点就叠满五层血怒。声音越说越冷，犹如混着冰渣子。
　　“你是说，顾长歌会选择投降？？”
　　正彦丝毫没察觉到魔姬语气中的危险，他忙点头，“罪臣绝无虚言！家师仍在时，常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不正是赞赏城主顺乎天命？家师还曾说，甭管正道魔道，为天下计就是好道，这难道不是明言仰慕城主？”
　　阴姬气得热血上涌，自己随口说的话，被曲解成这种意思，还是从“爱徒”口中说出来，进献给归海妖人求取荣华富贵。
　　她怒指正彦，语气既愤懑又痛心：
　　“你、你胡言乱语……谁不知道顾长歌顺天下之命，约战城主在绝巅比剑！他怎么可能赞赏仰慕城主！”
　　正彦反问：“求教夫人，既然是比剑，城主如此仁德，会对家师痛下杀手吗？”
　　阴姬蓦地噎住。
　　倒是耳边，传来城主忍俊不禁的回答：
　　“自然是不会的。”
　　与此同时，熟悉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顺青丝而落，一路滑至脊背、后腰，在她臀上划了个圈。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师兄猛然挺直，如坐针毡，浑身狂起鸡皮疙瘩，又逐渐腰麻体酥，脸上泛起羞耻的红晕。
　　听到城主接话，正彦如蒙大赦，狂喜谄媚道：“正是如此！既然城主未杀家师，那为何家师一直不曾出面呢？”
　　“想必，一定是感怀于城主恩德，仰慕于天意城威名。或退出江湖，隐居于天意城；或投靠城主，改头换面，为城主效鞍马之劳！”
　　“此非罪臣一人所想！天下人，乃至罪臣同门，都如此猜测啊！”
　　阴姬如遭雷击。
　　她心神崩溃，恍惚呢喃：原来，天下人，一直都这样想我吗？
　　原来，就连徒子徒侄，甚至……师弟师妹他们，都觉得我投靠了天意城？
　　关键这是真的。
　　谎言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刹那间，她犹如被抽干魂魄，空剩皮囊，隐隐有一个意识、或者说想法，在欢呼雀跃，诱导她劝：
　　【何苦继续挣扎呢？】
　　【反正大家都这样觉得，不如让流言变成事实。】
　　【你都做过那么多事啦，害了那么多人，真以为自己还有回头路么？】
　　【城主哪里待你不好？就算他魔堕你，不也是为你好吗？想想那个时候的你，多幸福。】
　　【所以——】
　　阴姬目光逐渐迷离起来，内心破防、空门大开的她，几乎又陷进去、沉沦魔姬的思绪。
　　就在这时。
　　“噗呵呵……”
　　归海无名忽然笑起来。
　　正彦大喜，刚想继续美言，就听到天雷灌顶般的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顾长歌乃是天下唯二英雄，你个软骨头烂脚虾，也配去揣测他？”归海无名轻蔑讥讽，“一群土鸡瓦狗的废物，本事没多少，倒是嚼舌根挺熟练。”
　　他冲左相挥手，“传下去，昔日比剑，是我说得不清，差点辱没了英雄气概。那顾长歌修为不及我，但以自创天人九衰秘法，用出一招神妙无比的剑式，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可惜出剑后，他也被秘法反噬，身死道消，形魂俱灭，世间再无此人雄。”
　　左相温润点头，“诺。”
　　阴姬从浑噩中苏醒，满脸震惊望向归海无名，完全不懂，对方为何要替自己撒谎、掩盖。
　　明明，她确实背叛了正道，投靠了天意城，甚至变成城主小宠物一样的存在……哪怕魔堕属于被动的，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从理性上讲，放任顾长歌被污蔑，也能打击残余反天意城势力的锐气。
　　可偏偏，归海无名帮她撒谎、掩盖了……
　　到底为什么……
　　越想越乱，想不通，阴姬正迷惑，却又听归海无名对她道：
　　“我懒得判罚，此人，就交给夫人处置吧，要杀要剐，随夫人心意。”
　　阴姬莫名有些悸动，她望向正彦，此时那逆徒抖若筛糠，不停磕头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有心把这逆徒一刀捅了，可犹豫许久，她终究心软，没舍得，叹息道：
　　“罚他废去修为，发配边疆吧。”
　　没人应。
　　归海无名冷冷唤了句：“右相。”
　　一名殿侧侍立的老者踏前，拱手而拜，中气十足道：“诺。”

第九章 怀疑
　　正彦被拉走，同时也代表这些投降势力、外系势力，表忠心的戏码结束。
　　接下来送贺的，是天意城内部。
　　气氛立时活跃喜庆许多，天意城的老城官，虽敬畏城主，但也不会如外人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夜王送了三千搜刮来的童男童女，全是资质容貌俱佳之辈，尽调校成死士，只待为城主效命。
　　医圣送了新研制的丹药，可以迅速提升修为，但是会在半个时辰后爆体而亡，特别适合让死士去放烟花。
　　罗刹送了百颗人头，全是城主下令，一定要杀掉的。
　　千奇百怪，啼笑皆非，放在这种场合，略微有些儿戏。
　　但阴姬早已习惯，一方面，天意城本就没什么礼道，另一方面，这群人根本瞧不起如她这种私人爱奴般的姬妾。
　　城主娶个夫人，很重要吗？他们天天娶夫人，甚至叫自己夫人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强则为主，弱则为奴，这就是天意城的规矩。
　　所谓城主夫人，在天意城城民眼底，也不过是城主从自己魔姬中选一个最听话的，替他管理俗务罢了。
　　即便名义上城主夫人可以代行城主的一切权力，城官们也并不当回事。
　　城主的私奴也是私奴。
　　私奴想骑在主人头上？做梦。
　　这种风气，城主夫人将来不管想做什么事，一旦离了城主亲谕，肯定困难重重。
　　阴姬懒得去头疼，相比这种烂事，她有更紧迫要头疼的。远一点，怎么找到飞燕？怎么把亲朋都送出天意城？近一点，万一待会儿要入洞房，自己该怎么办？
　　真在这种状态下被撅一顿，百分百会出问题吧？
　　可惜，尽管有千般不愿，在剩下的流程结束，并随归海无名糊弄过晚宴后。
　　还是到了那个阴姬最不想面对的时刻。
　　洞房花烛夜。
　　她被送到城主居住的长秋宫，换上轻透诱人的纱裙，披着红盖，瑟瑟发抖，疯狂思考待会儿该怎样逃过一劫。
　　理论上讲，她不能表现得太不像“过去的阴姬”，以免归海妖人怀疑。但如果是“过去的阴姬”，现在恐怕已经高高兴兴把自己身上所有洞都洗好了。
　　所以这个问题就很抽象，她如果选择模仿“过去的阴姬”，那大概率会以高铁般的速度迅速堕落回去。
　　除非她变成石女。
　　想来想去，阴姬也只琢磨出一个更抽象的办法，并决定试一试。
　　“小环。”
　　她轻唤外面守夜的侍女。
　　“夫人，小环在的。”
　　“叫厨房送些酒菜来，越多越好，还有点心，另外，再帮我拿副象棋，拿副围棋，拿副兵棋，再找几本诗书小说，要厚的……”
　　“哇夫人，”小环咂舌，“您是要跟城主大人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么？”
　　“怎么，不行么？”
　　“没……”
　　小环默默低头，她只是太过惊讶。
　　毕竟她印象中的夫人，那可是欲.望的化身、行走的魅.魔，对其他东西毫无兴趣，满脑子只有各种姿势跟城主大人涩涩。
　　……等等？涩涩？
　　小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她好像知道夫人是要什么书了。
　　“夫人您等着，马上就给您办好！”
　　两刻钟后，小环如约把东西送来，表情十分娇羞。
　　阴姬也没检查，她长松口气，现在就差归海妖人驾到，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毁灭一切暧昧气氛，全力拖到天亮。
　　都天亮了，总不能还挂念要撅自己吧？你这城主不上朝的？
　　又不是什么第一次，像上次……唔~
　　羞人的画面，阴姬赶紧忘掉，但脸上还是泛起红晕，小腹也有些不对劲。
　　很快。
　　归海手提一壶烈酒，姗姗而来。
　　看到桌上酒菜，和手持酒壶努力端起人妻架子的新娘，他差点笑出声。
　　这一笑，阴姬心里更没底，小心翼翼试探：“城主大人，要不要喝……诶！”
　　鬼魅般的速度，下一秒已出现在身后，环腰搂抱。
　　“今时今日，今宵今夜，还叫城主吗？”
　　滚烫的呼吸吐在耳后，强烈的气味与暖热，令身体迅速升温。
　　大脑又开始模糊了，意识又烧成一团浆糊，粘稠到能拉丝。情感如海浪般层层叠叠袭来，理性就像浪头惊险抛起的细舟。
　　“夫……不！”
　　阴姬迷朦半瞬，陡然惊醒，慌忙挣脱出去。
　　她捂住小嘴，总觉刚才要是叫出来，她就又不是顾长歌了。
　　归海无名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他没什么腔调，徐徐道：“娘子今晚，好像很冷淡啊。”
　　阴姬知晓，自己一再反常的态度，已然引起归海妖人怀疑，为了打消疑虑，她勉强媚笑，撒娇道：
　　“还不是怪城主大人嘛~成婚而已，搞那么大排场，我都有些发怵。”
　　归海无名点头，竟然相信如此稀烂的借口，他又凑近，这次阴姬不敢躲，于是某身经百战的清纯小白兔大师兄便听到，自己早上丢出去的羞耻回旋镖，怒扎回来。
　　“娘子还记不记得，早上你曾求我，奖励你……”
　　坏男人把早晨魔姬说那些——面红耳赤血脉偾张的私房话，以及耻度爆表玩法，全都在她耳边重复一遍。
　　阴姬听傻了，表情恍惚复杂，既十分害怕，又隐隐有些好奇和神往……她一个激灵，猛摇头。
　　“不！不行！”
　　归海无名把玩怀中美人裙摆：“为何不行？”
　　“反、反正就是不行！”阴姬脸愈来愈红，刚才那些不要脸的词句，像针一样扎在她灵魂上，根本忘不掉。
　　毕竟是“她”想出的play，肯定也最符合她的xp系统，对于她而言，威力绝对属于王炸级别……
　　“城主大人！我们来做点绿色！风雅！健康的事情！好么？比如一起读书！”她赶紧抓起一本书，展示给归海无名。
　　“拿反了。”归海无名提醒。
　　“哦。”阴姬迅速转过来，然后便听到，归海无名缓慢读出封面上的文字。
　　“银萍梅——我与魔尊的堕落生……”
　　阴姬赶紧把书扔出窗外，脸色愈加绯红，混蛋小环，怎么给这种书？她又拿起一本，《艳词合集》，再拿一本，《春宵十七刻》。
　　“啪。”
　　把书拍回桌面，阴姬绝望了，她扶着额头，逐渐戴上痛苦面具。
　　“娘子……是不想和为夫洞房么？”归海无名冷不丁，忽然前进几步，平静无波问。
　　阴姬心一惊。

第十章 洞房
　　归海妖人显然已心生疑虑。
　　毕竟阴姬和过去那副百依百顺样子，区别实在是有些大。
　　抗拒、排斥、抵触……
　　哪有私奴对主人是这副样子的？
　　阴姬也陷入两难，如果她继续逃避洞房，导致归海妖人怀疑，那必然万劫不复。
　　可如果她不去逃避，主动献身……那第二天醒来的阴姬，真的还是她吗？
　　“城主，我，我有些累了。”
　　阴姬抿唇犹豫，吞吞吐吐说出借口。
　　她悄然运转丹田魔气，做好一旦归海妖人发难，就立刻逃跑的准备。
　　当然，她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如若逃跑失败，大抵会像那些城主失去兴趣的魔姬一样，抹杀意识，丢垃圾似的赏给手下，浑浑噩噩，痴痴傻傻，直到耗尽性命。
　　“为何累？”归海妖人直勾勾盯她双目。
　　“因为……成婚……事情很多……心情也很烦躁……过度紧张……”阴姬不敢对视，越说越流冷汗，生怕下一秒对方便暴起出手。
　　“与为夫成婚，娘子不开心？”冷不丁的质询传来。
　　阴姬方寸大乱，慌忙掩饰：“不……我只是……我只是……心情有些差……”
　　“过来。”归海无名忽然道。
　　阴姬拼命摇头，她不敢，更不愿意靠近城主，谁知靠近后迎接她的是什么？新的迷魂？还是直接一掌？她本能后退，寻找逃走的契机。
　　可下一秒，阴姬惊恐发现，她的魔功开始自行运转，那些城主赐功时构建的经络，迅速接管她肉体，令她不由自主朝城主走去。
　　完了！
　　这狗比“嫁衣功”果然有坑！
　　阴姬绝望闭眼，要死了吗？没想到连第一天都瞒不过去，既没能救出师门，也没找到飞燕她，我真是失败……
　　绷紧的身子忽然被男人搂住。
　　粗糙的大手抚过她脊背，停在腰线，又往里一按，把她推进温暖宽厚的胸膛。
　　阴姬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既不是迷魂，也不是攻击，而是如恋人般的紧密相拥。
　　“好些了吗？”归海无名问她，声音并无寒冷，显得格外温柔。
　　阴姬伏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浑身燥热酥麻，像是要融化似的，那些源自魔姬的情感不断涌上来，令她声音不自觉泛媚。
　　“什么……什么好些……？”
　　“心情。”
　　“哦……嗯……多……多谢城主大人……”
　　阴姬乖怯低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好不好，她只知道，很乱，非常乱。
　　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令她差点没喘过气，既觉心有余悸，又感到无比梦幻。
　　真神奇——原来归海妖人这么信任自己的吗？
　　“既然娘子没兴致，今晚就算了罢。”归海无名松开怀中轻颤的少女，端起桌上酒樽，随意饮尽。
　　而阴姬竟莫名有些留恋，仿佛刚才是种享受似的，意识到这点，她脸腾地红透。
　　男人扫她一眼，玩味笑，“反正，早就是老夫老妻了，不差这几次，对么？”
　　“老夫老妻”四个字撩得阴姬两腿发软，忍不住回想起某些香艳画面，呼吸下意识急促。
　　“娘子。”
　　归海无名轻唤。
　　“又……干嘛……”
　　阴姬娇嗔低吟，羞耻偏头。
　　她小腹好像有一团火，偷偷摸摸烧着，才半会儿没注意，就已经烧遍全身，搅得她心神不宁。
　　“陪为夫去绝巅转转吧。”
　　归海无名不由分说，拉起阴姬便离开宫室。
　　天意城依托万雁群山而建，深宫背后，是群山的触角，连绵的低矮丘陵。
　　万雁山脉的最高峰——奇劫峰，被江湖称之为天意绝巅，是西秦之地的盛景。
　　于绝巅俯瞰，云遮雾绕，一览众山小，但想攀上这处险壁，对人轻功修为是种巨大考验，因此绝巅也变成高手决斗的好去处。
　　咳……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师兄，就折戟在此。
　　观摩自己之前留下来的剑痕，阴姬有些恍惚，她身为顾长歌的记忆，正断裂在此处。
　　她一剑重伤归海妖人……然后呢？
　　然后她怎么活的？天人九衰加身，她理应绝无活路才对。
　　之后自己又被做了什么？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
　　很多疑问，似乎只有归海无名知道，可这个迷雾重重的男人，此刻却像夫子宫里那些附庸风雅的游士一样，坐在峭壁悬崖边，对景自斟自饮。
　　“来，与小娘子共醉。”
　　他回头，举杯邀笑。
　　阴姬犹豫走近，默默坐到归海无名身畔，心不在焉接酒。
　　山风吹拂，月色轻柔如绸缎，披落人背。
　　场面沉静许久，直至风声远去，阴姬才听到，归海无名似有深意问：
　　“日升日落，云起云散，你说这天意之下，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阴姬想了想，她轻声道：“死……？”
　　“这个答案不错，可未免也太丧气了。”归海无名失笑，他摇摇头，“为夫还以为你会说，时间。”
　　“时间不是一直在变吗？”阴姬迷惑。
　　“非也，变的是人，是万物，他们活在冷冰冰的时间里，因此有了结束和开始。但时间本身是不会变的，永远存在，也永远寂寞。”
　　阴姬没听懂归海无名在暗示什么，她低下头，绞尽脑汁思考，最终无奈放弃。
　　她耸肩：
　　“好吧，我没在夫子宫读过经，我是丈育，城主不用埋汰我了。”
　　归海无名被逗乐，“几句碎话而已，跟夫子宫的经扯不上关系，真论学识，还是娘子更胜一筹，像什么银萍梅，为夫听都没听说过。”
　　——啊啊啊啊不要提这件事！
　　阴姬快窒息了，为什么丫鬟拿来的会是那种书啊？你们天意城的女人到底都在想什么？
　　脸绯红，风一吹，又有些粉。阴姬羞耻动摇，身子轻晃，差点跌落下去。
　　手忙脚乱间，她下意识抓住某个硬邦邦的东西，才总算把平衡稳住。
　　松口气，阴姬扭头望去。
　　“……”
　　“……”
　　惊恐缩手，阴姬又羞又怕，忙心慌告退，“我！我要回去了，我突然想起衣服没收……”
　　“没下雨。”
　　“好吧！其实是我猫没喂……”
　　“你没猫。”
　　阴姬快急哭了，她沮丧脸，继续编造离谱的借口：“我说真的，我其实养的是猫娘，你信么？”
　　“稀奇。”归海无名一把将阴姬搂进怀里，扣住她双手，“我养的猫儿，竟然养了另一只猫儿？”
　　“别、别吃我……”阴姬自知山穷水尽，为了不被撅，只好低头求饶，声音细若蚊吟。
　　身为男人和大师兄的尊严在这种场景下寸寸破碎。
　　归海无名摇头。
　　“我可不是食言的人。”
　　“不过，你今晚做了我娘子，既不许我碰，也没什么表示，真的好吗？”
　　他捏捏阴姬的小手，又在脸颊轻掐两下，步步紧逼问。
　　阴姬面露犹豫，她歪着头，内心天人交战。
　　归海无名见起到成效，干脆又逼一把，“不愿意的话，为夫就只好自取喽。”他微笑着，伸手假意去捉地上的娇小玉足。
　　“别！”
　　阴姬忙缩腿，她脸迅速绯红起来，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才小声吐出，那两个仿佛来自深渊的符号。
　　“夫、夫君……”
　　ps：求收藏求追读呀，唉，改书名后收藏都不涨了

第十一章 马甲
　　烈日灼心。
　　刺眼的阳光穿过云雾，透入眼睑中，令这个在自家男人怀里熟睡半天的新婚少妇，恍惚睁开媚眼。
　　直到下了山，阴姬脚都是软的，一点劲儿使不上。
　　狗男人非常过分，不仅逼迫她叫了大半夜“夫君”，还总是突然袭击她的脚，搞得她用压迫脚筋的防备姿势坐了整晚。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倦得不行，倒头睡去。
　　昏沉中，似乎归海无名一直在玩耍她长发。因为还怪舒服的，她就没有管，结果第二天上午……
　　“？”
　　“为什么把我头发打了这么多结呀！！”
　　阴姬抓狂地拆解发结，她双目含泪，总感觉自己被欺负了，话说，你堂堂天意城城主，难道是小学生吗？
　　“咳。”归海无名掩饰尴尬，“我在研究一种新发型。”
　　“新发型呢？”
　　“研究失败了。”他摊手。
　　阴姬彻底无语，恶作剧就恶作剧吧，还找这种拙劣借口，真是的，听上去更像小学生了。
　　她晃晃头，总感觉自己经过昨晚，彻底失去了什么。
　　嗯，是什么呢？唉……一定是身为大师兄的节操吧。
　　回到凤鸾宫，归海妖人并未跟来，阴姬凝望大殿中央独自盘坐的入魔七师妹，昨夜刚飘起的心又骤然落地。
　　……得快点把大家救出去。
　　师父，师娘，师妹，撑不住多久的。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又会犯迷糊，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还有六师妹，飞燕，也要尽快找到她的去向。
　　阴姬心情渐渐沉重，若论她最对不起的人，无疑是六师妹。明明答应好要保护她，明明答应好，等赢了归海无名就回来完婚。
　　结果……
　　她这个“好男人”，先是让师妹苦等四年，之后更是亲手把师妹捉住，施展百般手段，欺辱调校。
　　六师妹无疑是极为坚强的女子，可正因为这份坚强，她在自己苦等的“未婚夫”手中，受尽了折磨。
　　阴姬幽幽叹，她觉得，渣男都不足以形容自己了，哪天六师妹把自己千刀万剐，那也是自己活该。
　　她不奢求大家的原谅，只希望大家都能远离纷争、平安无事。
　　至于她——孤身一人在这座地狱里烂掉、死掉，就是最圆满的结果。
　　回凤鸾宫取出易容用的道具，阴姬又独自出门。
　　在右相府前蹲守许久，总算等到府中侍女外出，她背后跟踪，等到偏僻处，出手将这个三空修为的侍女打晕。
　　三空修为扔到外面也是罕见的一方高手，但在天意城却随处可见，私奴、宠姬，一抓一大把，不知多少门派的侠女受了祸害。
　　阴姬易容成这名侍女，模仿其架子，又下到天牢。
　　右相的招牌，在天牢无往不利。
　　来到陈设颇讲究的甲字层，阴姬本想直接进去，以假身份和师父碰面，装作“暗中相助的故人”。
　　一方面给师父留个底，让他稳住四师弟，不要因为心急，坏了大事。
　　另一方面，也是给师父张底牌，遇到危险，可以通知自己，想办法周旋两下。
　　但在靠近牢房的时候，阴姬忽然察觉到，隐藏在阴影中的无常令使。
　　她顿足。
　　无常令使并不管刑狱之事，直隶于左相手下，只有各部头领能够调动……为什么会在这儿？
　　专门盯着逍遥派？是谁？有什么目的？
　　阴姬心生疑惑，但她还没傻到跟无常令使碰面，琢磨几秒，她取出那种医圣进献的丹药，寻到只野狗，塞了它满满一嘴。
　　野狗迅速被霸道的药力给提升到破限，狂暴的力量憋得它吱哇乱叫，两腿一蹬就猛冲出去，在附近引起巨大骚乱。
　　感知中，那个比她修为差一线的无常令使，也被异状吸引，追逐出去。
　　阴姬顶着侍女的身份踏入监牢。
　　初看上去，师父他们的状态都还很稳定，并没有营养不良，亦或者精神萎靡，似乎也没受太多苦。
　　不过看上去稍有些丧气，阴姬猜测，这几天他们应该已经尝试不少越狱办法，只是都没什么效果。
　　天意城这破地方，哪有那么好逃出去。
　　吩咐过狱卒，她要隐秘提审余落秋和苏沫，很快，师父和四师弟被灰溜溜送来，看到台上坐的不是“妖女”，两人都有些吃惊。
　　不待二人发问，狱卒一走，阴姬立刻凑上前去，以魔功转化出一道纯净真力，治好余落秋被围剿时所受的暗伤。
　　“你……”余落秋吃惊。
　　“长话短说，”阴姬换了副清冷嗓音，尽可能装作另一个人，“有人请我救你们，我需要诸位配合。”
　　苏沫和余落秋面面相觑，但因为之前无常令使赠药的事，两人都没怎么惊讶。
　　“您是令使口中那位主人？”苏沫很没城府地问了出来。
　　“主人？”阴姬迷惑。
　　“咳，就是……”苏沫还想说什么，被余落秋一个眼神阻止。
　　余落秋抱拳，躬身道：“多谢女侠好意，敢问女侠师承是？”
　　苏沫低头想：这要是再冒出一个天意城，可就好玩儿了。
　　“小门小派，估计讲了余先生也不认识，只是侥幸曾得逍遥派一位恩人指教，听闻恩人门派落难，来还他大恩。”
　　阴姬面色不变，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卷，那画是之前某次清醒时，她循记忆画的，逍遥七子游泰山图。
　　画卷一展，苏沫瞬间激动，余落秋也瞪大眼。
　　“是大师兄的真迹！”
　　“这个场景！这棵树这条河！外人不可能知道！”
　　苏沫确认完，余落秋眼神立马炽热，显出与他性格有些不相符的感性，他猛抬头，怀着一丝紧张问：
　　“你那恩人……还活着吗？”
　　阴姬眼神渐黯，她在感伤自己明明就在师父面前，却没脸与师父相认。
　　但这神态，落在面前的师徒二人眼底，无疑是一记重锤。
　　“……死了？”余落秋不敢置信。
　　阴姬索性点头：“是，现在整个天意城都在传，城主亲口承认，顾长歌已形魂俱灭，身死道消。”
　　余落秋身子一软，有些恍惚，即便早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得到肯定的消息，他还是感到，不愿相信，不愿接受。
　　那个青衣抹额、年纪稚嫩，寻上门来大言不惭讲要做剑仙的少年……一眨眼，就死了？
　　多少年了啊，算起来很长，回忆起来却又很仓促。
　　一年年春，一年年冬，余落秋多曾幻想自己死后葬礼长歌会如何主持，可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为这个最优秀的徒弟，白发人送黑发人。
　　余落秋肉眼可见萎靡下去，就好像支撑他的什么，正被迅速掏空。
　　倒是苏沫古灵精怪：“归海魔头一面之词而已，说不定大师兄‘rua’一下，丢复活币秽土转生了呢？”
　　“老四，谨言。”余落秋罕见有些发火，摁了摁苏沫跳脱的性子。
　　他抬头，拱了拱拳，有气无力的样子，问道：
　　“女侠有什么计划？”
　　阴姬将内心想法和盘托出。
　　“城主大婚，天意城正是最戒严之时，各部头领都在宅邸待命。短期内救你们走，不太可能。”
　　“我猜也是。”余落秋深感欣慰，还好这女侠跟老四老七不大一样，是个带脑子的。
　　“想救你们出去，”阴姬稍顿一下，认真道，“必须要等两个天时，一个地利，一个人和。”

第十二章 计划
　　“请女侠详解。”余落秋装作一头雾水，想听听对方想法跟自己是否相符。
　　阴姬轻点头，“第一个天时，是城主出远门，并且暂时回不到天意城。否则极境出手，想抓住任何一个人，都在须臾之间。”
　　想了想，阴姬循记忆推测，“等他走很容易，他也待不住。但他速度太快，手段太多，想让他顾不到天意城，需要用足够强的高手，或者他足够重视的事，拖住他。”
　　“第二个天时呢？”余落秋问。
　　“自然是四年一度的献衣大会……”阴姬脸色微微发红，“……前夕。”
　　余落秋错愕，献衣大会是臭名昭著的天意城恶典，堪称污秽无耻，灭绝人性。
　　因为这恶典比的不是谁武功更高、修为更强，而是比谁教出的私奴更乖巧、更有魅力！
　　邪道人士趋之若鹜，正道人士既恨又没办法，不知多少名扬天下的侠女因此惨遭毒手，变成会上供人亵赏的一朵残花，铸就天意城四海魔窟之名。
　　但……
　　“献衣大会期间，城主以及其他头领，不是都会在城内游赏吗？”余落秋疑惑。
　　想破坏献衣大会的正道志士可从来不少，只是没人成功过，毕竟天意城不傻，知道这段时间敌人来势最凶猛。
　　“对，”阴姬深吸一口气，徐徐解释，“大会开始一个月前，左相会带罗刹及其手下护城卫对整个天意城进行彻查，揪出各方间谍，医圣会在城中施丹，稳定穷人与野奴。而在外的右相和战鬼，也会接到调令，迅速解决战事，赶赴城中。”
　　一瞬间，余落秋听懂了，他面露诧异和惊喜。
　　听起来守备森严，不可能脱逃，但其中有个很细微的漏洞，或者说时间差，那就是天意城如今已扩建到上百里之巨。
　　左相，罗刹，医圣，在城市外圈的时间会大大延长，如果此时右相等人又遭遇阻挠，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守备皇宫与此处的，只有夜王。
　　“我会想办法蒙蔽夜王和影卫视线，让脱逃变得更容易。”阴姬幽幽道。
　　余落秋眯起眼，能对天意城调令了解这么清楚，还敢打包票蒙蔽一位头领的，地位显然不可能低。
　　他猜测，对方恐怕是左相或者右相身边的实权红人。
　　抑或经常帮城主做事的那几个魔姬。
　　不过后者可能性很小，魔姬背叛城主，太梦幻了，这种事从来没有过，大伙儿也不敢想。
　　“地利与人和呢？”
　　“地利是指每年夏末入秋后，因暴雨连日，信江倒灌，整个护城河与内河都会暴涨，城中必须开地下洪道放水，这个洪道是短暂关不了的，而且守备少，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
　　“至于人和，天意城扩建后，早已鱼龙混杂，老城民和外来者的矛盾、七国不同民族的矛盾、甚至穷者与富者的矛盾，积怨甚久，假如利用起来，能将天意城彻底拖入混乱。”
　　——只要自己运用好城主夫人这个身份的话。
　　阴姬默默想。
　　这样无疑是背叛天意城，背叛归海无名的信任，彻彻底底那种，不过她无所谓，只要能把大家救出去，哪怕事后像破抹布一样被丢掉，她也不在乎。
　　倒不如说，破抹布，才是最适合她的结局。
　　“明白了。”余落秋沉思，“我们该怎么配合你？”
　　“暂时不需要……你们先拿上这个。”
　　阴姬将一块不起眼的玉佩塞到余落秋手中。
　　这玩意儿是“过去阴姬”买的，本质是一种玩具，只要摩擦玉佩，另一边的某物就会震动起来……咳。
　　她俏脸微红，“如果遇到急事，摩擦玉身，大部分时候，我会知道。”
　　余落秋没多想，感激道：“多谢。”
　　倒是苏沫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玩意儿，和他偷偷在奇物贩子手底买的，“天意城特产”，莫名相似。
　　而且看花纹，像是传说中的至尊特制版，据说必须在天意城珍宝阁消费十万两，才有定制的资格。
　　是错觉……吧？
　　大概。
　　“女侠可以帮我们留意下七师弟的消息吗？”临走前，阴姬听到苏沫忍不住央求。“额，现在她变成了七师妹。”
　　她脚步一顿，“我会的。”轻轻撂下句。
　　倩影消失，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很快，便被一群狱卒押送回牢房。
　　阴姬回到被打晕侍女的藏身处，交换双方衣服，又取下易容面具，撤掉魔功对身形的改变，不消片刻，天意城的恶毒夫人，再度出现在午后的淑华苑中。
　　她叫醒侍女，侍女眼中闪过疑惑。
　　但下一秒，阴姬便掐出奇特的手势，在侍女眼前规律地舞动，与此同时，她释放藏在左袋中的熏香。
　　侍女双目很快迷茫起来，呆呆的，像是没睡醒发癔症的样子。
　　“看我……”阴姬缓缓道。
　　妩媚的声音，蕴含一丝魔气，刺透耳膜，在侍女脑中缥缈回荡。
　　侍女只觉得这声音好好听，好温暖，下意识便想要信任，想要记住，最好能刮开骨头用力刻进去。
　　“我是谁？”阴姬轻启朱唇，魅惑问道。
　　“您是城主夫人……”侍女呆滞回答。
　　“不，我不是，我是你。”缥缈的声音开始引导，一点点地，模糊这名女孩的意识，“你今天去了地牢，提审了逍遥余孽，他们很戒备，你没问出什么东西。”
　　侍女脑中渐渐浮起许多画面，天牢内，她坐在简陋的行刑台上，和逍遥派那老狐狸百般斗智。
　　“是的……他们……很狡猾……”侍女怔怔开口。
　　“你冲动了，待在那儿太久，差点延误右相交代的任务，不行，你得瞒过去，不然会被右相打死。”
　　侍女忽然紧张起来，脚背绷直，脸色煞白，显然是坠入某种噩梦般的幻想。
　　阴姬见状，在她耳边轻轻道：“快去吧。”随后一打响指。
　　侍女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如同只刚落水底的猫咪。
　　她茫然环顾四周，那些在被阴姬诱导过程中，大脑自动编造的虚假记忆，不断涌上来，逐渐打消她的迷茫。
　　她紧了紧衣服，匆匆向远处走去。
　　园林深处。
　　阴姬坐在一条茁壮的树枝上，浑身隐入茂密的绿叶中。
　　她凝望侍女的背影，回想刚才自己熟练施展的迷魂术，表情阴晴不定。

第十三章 绝技
　　天意城有三大绝技，这也是它立足于江湖、横扫天下的资本，虽然被称为“邪术”、“妖术”，但在争斗中，确实无往不利。
　　第一种，是迷魂术，针对人的意识。
　　惘惑、暗示、致幻、甚至构造一个全新人格……这些都是迷魂术的拿手好戏。
　　被迷魂之人，陷入迷茫，不知记忆真假，也不知真我是谁，意识被迷魂者随意拿捏。
　　迷魂者一个响指，受害者便以为自己是对方贞良妻子，跟仇人恩爱有加；再下一个响指，受害者就又自以为是青楼花魁，满脑子招揽客人。
　　阴姬猜测，自己很可能就是被迷魂了，而城主也的确精于此道。
　　甚至可以说……全天下最精于此道。
　　在城主和头领的酒宴上，阴姬曾听过一句话：夜王是城主迷魂术的徒弟，而全天下的迷魂术修行者，都是夜王的徒弟。
　　天意城的第二大绝技比迷魂术还要恶心，一言蔽之，就是“血肉控制”。
　　他们喂俘虏某种丹药，变异出三头六臂、两心四肺、拥有巨人般身高且悍不畏死的怪物，作为炮灰军团，掩护高手攻阵。
　　他们治绝症，但从来不治好，患者余生几乎都在为了药钱卖命奔波。
　　他们还修炼各种禁忌药体毒体。有的变成人型天灾，走到何处都会传播瘟疫；有的志愿做天下第一采花贼，只要与其欢好过的女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异常的感觉，被其所操纵。
　　归海无名也精于肉体，阴姬清晰记得，绝巅那一战，对方变成了一个四米多高肌肉盘虬的怪物，模样不像个人。
　　而且他身上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令这副女子躯体不自觉心火燥热，小腹酥麻；记忆中与他欢好的感觉也不对劲，难以用语言描述，反正总挂念……
　　诸多迹象表明，城主一定修炼有某种邪恶的药体，只是具体效果不甚明了。
　　至于说“魔功”——天意城的第三大绝技，相比之下反而没那么变态。
　　正道功法，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中正平和。魔道功法，专注一个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天意城就不一样了，他们讲究“百无禁忌”，“不择手段”。
　　吸别人功力的、控制人的、附体夺舍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反正就是怎么快怎么来，怎么取巧怎么来。
　　据说，许多诡异魔功的发明灵感，以及实现方式，都是归海无名偶然传下的思路。
　　他就像一道阴影，一片瀚无边际的暗幕，随意又骇人地笼罩整个世界。
　　在教育上，归海无名对阴姬并不吝啬。
　　或许是觉得她很能干的缘故。
　　迷魂术、血肉控制、魔功，阴姬都获得过“恩赐”。
　　归海无名亲授，也让她的水平，比寻常城官要强不少。
　　“但这种邪道手段……我应该教给师父他们吗？”
　　坐在树上，阴姬神色迟疑，有些举棋不定。
　　一方面她想趁这个机会，把迷魂术和血肉控制传授出去，增加几分师门逃生时的胜算。
　　可另一方面，她又怕这种邪门歪道，会害了师父他们。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活着才有善恶，死了那叫尸体。”
　　阴姬低头嘀咕，暗自决定，以后尽可能抽出时间，传授师父他们迷魂术和血肉控制。
　　可惜嫁衣功修为不能转移，否则转移给门中可靠凡人，自己这具残身，才算是物尽其用。
　　等事情结束，自己承受完城主雷霆大怒，安心当破抹布就好。
　　想到那些惹怒城主魔姬的下场，阴姬心惊胆战，她鼓起勇气，将回忆场景中，所有受难的主角换成自己，强烈的释然和解脱感沁入灵魂。
　　——躺上刑床，或许就不用愧疚了吧？
　　她轻呢喃。
　　大婚的喜庆绵延了足足七日，这七日里，阴姬不得不每天都穿上碍事的华服，陪城主一起祭祀、围狩、宴请。
　　上午一套，下午一套，晚上一套。
　　祭祀要穿素的，不能对神灵不敬；宴请要穿艳的，不能丢城主脸；狩猎要穿窄裙，否则不方便跟城主同乘。
　　幸好有侍女伺候，那些衣服不用自己换，否则阴姬绝对会被逼疯掉。
　　阴姬不耐烦的态度，令小环有些迷惑：
　　“夫人不是最喜欢换漂亮衣服了吗？”
　　面对贴身之人的探问，阴姬唯有苦笑，她只能敷衍两句，说自己最近有些累。
　　累——真是个万用借口。
　　她也确实太累了。
　　私下时，她整理出一个名单，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纸，足足有七页。
　　上面都是她对不起的人，有活着的，也有死了的，她想在变成破抹布之前，尽量去弥补。
　　变成师妹又魔堕的张清扬一直被她藏在凤鸾宫里，名义上是调校，实际上是教育。
　　若是再实际一点，不嘴硬的话，应该说是在“被欺负”。
　　“夫人就是用这种下作的胸部去侍奉城主的吗？”
　　月色下，黑发紫眸的少女与凹凸有致的少妇紧紧抱在一起，被窝在打闹中乱成狗窝。
　　少女熟练无比地袭击着，笑容邪恶又玩味，调戏这名美貌又仇深似海的少妇带给她飘飘欲仙的快乐。
　　而少妇嘴硬心软，对她表面挣扎实则根本奈何不了、逆来顺受的小模样，也大大满足了她那逐渐逝去的雄性征服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阴狠狡诈的天意城魔姬会变成这副样子，但……管她呢！先欺负够再说！
　　“停！清扬，你入魔了，你、你要忍住呀，不要被欲望控制……”
　　“啰嗦！”张清扬忽然用力，捏得阴姬轻声喘叫。
　　她恼羞成怒，语气逐渐变得冰冷、薄凉，像极了曾经的阴姬。
　　“你以为这要怪谁？你以为是谁把我变成这副样子？”
　　“宫主啊宫主，你不是信誓旦旦，要调校我吗？我来了，怎么现在，变成我欺负你了呢？”
　　张清扬阴恻恻凑过去，忽觉眼前少妇通红的耳垂是如此可爱，忍不住动情吸住。
　　阴姬惊叫，她慌乱挣脱，这次总算敢用点修为。
　　强烈的煞风吹拂，张清扬被风甩到墙上，阴姬错愕，懊悔去扶，然而对方一把攘开她关心的手臂。
　　“滚！贱人！”张清样怒不可遏，紫眸中满是愤恨和暴戾。
　　“清扬……”
　　阴姬在心底默默道着“对不起、对不起”，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窗外，雨声大作。

第十四章 魔姬
　　阴姬伏在地板沉沉睡去。
　　雨打芭蕉的声音，滴滴答答，始终回荡在耳边，像某种酸涩的歌。
　　她又做一个梦，梦里，她受千夫所指，师父骂她是叛徒，飞燕骂她是叛徒，所有人都厉声指责她的罪名。
　　就连这几日一直温柔到令她心颤的城主，也怒不可遏，如同处置其他犯下重错的魔姬那般，拆掉了她的四肢，冻结了她的丹田，将她挂在城门上，一辈子沉沦在对城主的渴求和思念中，供城外乞丐享用……
　　再醒来，脸很痒，伸手一抹，全都是泪花。
　　天刚蒙蒙亮，七师妹仍未醒，四周万籁俱寂，枯叶无声。
　　一瞬间，强烈的孤独感如冰冷长枪，彻底贯穿了她。
　　“我不要……”
　　阴姬哽咽开口，泪水再次坠落。
　　不要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是背叛，也许是死掉，再也许，是被依赖寄托之人抛弃……
　　待张清扬苏醒时，阴姬已经平复好心绪，叫小环送来香气扑鼻的早饭，坐在窗前，一丝不苟画画。
　　张清扬靠近，发现纸上是一个没脸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些清瘦，胸膛远不如归海无名宽阔，体型也远不如归海无名高大，脸型更是瓜子脸，虽然俊逸，却有几分阴柔。
　　她如同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一把将画抢过来，嘴上揶揄：
　　“好呀！原来我们忠心耿耿的城主夫人变心了！喜欢上了一个小白脸！怪不得这几天你表现这么诡异！”
　　“快还给我！”阴姬惊慌去抢。
　　可惜张清扬并不愿意撒手，阴姬也不敢用修为，怕伤到她，最终只能像个笨拙的少妇那样去够。
　　张清扬越看越觉得画中人眼熟，只是怎都想不起来，毕竟没画脸，最重要的辨识特征给隐去了。
　　“奇怪……”
　　她迷惑。
　　随手抢过画笔，张清扬依照某种直觉，在纸上点出鼻子和双眼，那眉目显得愈发熟悉。
　　她注视画，脑海骤然闪过某张面庞，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
　　大师兄！？
　　“你……为什么要画这个人？？？”张清扬目光灼灼逼问。
　　阴姬心一惊，七师妹这样子明显是猜到了什么，身为天意城魔姬，私下画天意城死敌，显然不合逻辑，除非是自画像……
　　难道——自己要暴露了吗？
　　“怪不得，怪不得你最近跟变了个人一样……”张清扬不敢置信摇头，失神喃喃，“对我好得简直像献殷勤，也装起纯，卖起乖，不欺负师父他们了，原来……”
　　阴姬越听越脸红，完了，七师妹好像真认出来了，我这个被城主玩烂的婊.子，就是她寄予厚望的顾长歌……不行好丢脸。
　　该怎么办？该怎么解释？她还愿意认我这个亲人吗？
　　“原来你暗恋我家大师兄！”
　　阴姬脸一僵，还行，高估清扬了。
　　看来，就算变成女孩子，就算魔堕一遍，她依然是那个愣了吧唧的小七。
　　“别瞎说。”阴姬趁其不备夺过画纸，随手几下撕碎，“脸是你自己填的，要说暗恋，也是你自己暗恋才对。”
　　“呵呵，夫人，你也不想被城主知道，自己私底下画别的男人吧？”张清扬悄悄靠近，语气突然小日子了起来。
　　“你！”
　　阴姬声音一滞。
　　她还真怕张清扬宣扬出去，传到城主那儿，毕竟城主很聪明，也知道她之前是顾长歌，依靠此事，很容易就能猜出“她已经清醒”的真相。
　　“张清扬，不要逼我教训你。”阴姬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努力端出大师兄的威严。
　　张清扬注视阴姬蚕丝睡裙下若隐若现的酥峰，妖女一挺腰，那两对儿立马蹦跶起来，圆润抖动的形状，像内里藏了两只胖乎乎的白兔子。
　　失去的幻肢又在虚空充血，张清扬暗骂一句妖女真会勾引，不愧是天意城里给归海无名卖的。
　　偏开头，她脸有些红润，不客气应：“教训吧，我求之不得。”
　　在凤鸾宫吃住太好，张清扬总有种负罪感，跟自己背叛了师父一样，尤其是想到师父他们住在阴暗狭窄的牢房里，自己却在后宫中享福。
　　不仅没师兄管，晚上还有个归海魔头钦定的绝色美人抱着睡觉，任欺任摸不还手，什么神仙日子？
　　还是教训吧，再不吃点苦，她真要被这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不准说出去，否则罚你把《齐史》抄一百遍。”阴姬气鼓鼓威胁。
　　张清扬愣了一下，抄《齐史》，惩罚就这？还不如大师兄严厉呢。恍惚中，仿佛又回到逍遥观的日子。
　　可惜当初跟大师兄学字的书房已经被烧成灰了……张清扬晃晃头，相当倔强，“我不，我就要说。”
　　“你！”
　　阴姬快窒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臭小子？你在背刺队友啊！
　　见阴姬气到不说话，张清扬这才反应过来，咦——妖女竟然这么怕？那自己岂不是逮住个了不得的把柄？
　　她忽又想起，江湖中一个可怖的传言。
　　据说天意城失宠的魔姬，会因为得不到城主滋润，欲望日渐膨胀，却又无法被城主之外的人所满足，最终烧坏脑子，变成无法思考只知道哀叫城主名字求欢的废人。
　　如妖女这般，肯定很畏惧自己失宠，丢掉如今的地位。
　　她嬉笑，“夫人啊夫人，想要我不说出去，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阴姬幽幽打断。
　　张清扬一愣，霎觉脊背发凉。
　　她差点忘了，对方可是杀孽深重、丝毫没有道德可言的天意城妖女！
　　阴姬叹气，“张清扬，我不愿为难你，但你也别太过分，我最多，只能答应你一个很小的要求。”
　　张清扬沉默一会儿，干涩道：“我想知道我姐的消息。”
　　“可以。”
　　这本就是阴姬下一步打算做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用过早饭，大雨刚好停歇，阴姬唤来仪驾，准备趁天晴的这段时机去后山看看。
　　后山的宫群住着城主其他魔姬，从理论上讲，飞燕献给城主后，也会被送到这个地方——除非城主实在驯服不了，一怒之下杀了。
　　在天意城体系里，魔姬并不是职位，而是一种称呼，用来指代被城主所制、堕入魔道的女人。
　　实际意义，跟城主的专属私奴差不多。
　　但其中有不少如“过去阴姬”这般，彻底驯服，被城主委以重任，对昔日亲友恋人重拳出击的……
　　这才导致“魔姬”二字，多了几分肃杀和悲苦的意味，令江湖人闻之色变。

第十五章 后宫
　　魔姬的修为都很高。
　　个中原因，说来好笑，其实是归海无名对儿女情长没兴趣，因此绝大部分魔姬，都是那些来围剿他的正道侠女。
　　他觉得样貌好看、杀了可惜的，就用魔功污染，诱其堕落，关在天意城里，省得后患无穷。
　　敢去围剿归海无名的女人，自然没一个泛泛之辈。
　　也正因如此，自六年前，归海无名击败“顾长歌”后，魔姬的数量，就再没增加过。
　　毕竟再蠢的女人，等顾长歌落败，也会产生一丝逼数。
　　——就连逍遥七子之首、当世剑仙、惊艳一个时代的顾长歌都打不过，还上去送？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喜欢看自己战败CG？
　　踏入后山，玲珑相耀的楼阁沉醉在雾气里，顺溪水望去，山中桃花满目，落英缤纷，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
　　然而这样美的地方，却是个无间地狱，藏在仙气袅袅的深山中，张牙舞爪、暗中吃人。
　　一路上，阴姬不知见到多少，曾经的熟面孔。
　　夫子宫艺冠群芳的“女君子”，薛白梦，本是个端庄高傲的人，曾拒绝过无数才子豪侠的追求，自称：“不觅知音，不披嫁衣”。
　　可如今，她却身穿路边娼.妇才会穿的轻薄暴露裙子，倚在门口，翘首企盼城主的宠幸。
　　她亲手杀了如同养父般的授业恩师，只因那是城主的命令。
　　在顾长歌记忆里，她俏容冰冷，气质出尘，拒人于千里之外；在阴姬记忆里……就属她跟自己抢牛牛抢得最欢。
　　还有天策府的“断魂枪”柳含烟，曾经是个多霸气的女将军啊，身披银甲，铁枪勾魂，一双丹凤眼英气勃勃。
　　可现在，她脱掉了盔甲，穿上了长裙，主动用隆胸药物涨起来的下作酥峰香艳又堕落，英气的面庞总是妩媚含春。
　　她不愿意帮城主对付天策府，除此之外，满足城主的一切要求，包括色.诱自己的亲哥哥……而这已经是，魔姬中相当有底线的了。
　　更多魔姬，早已屈服在魔堕后的极情极欲下，无法控制对城主的渴求和爱意，彻底失去自尊和操守。
　　就好像……曾经的阴姬。
　　路过薛白梦，这位裸.露雪白大腿的“女君子”略一思忖，主动拦住阴姬，欠身行礼，娇媚道：“拜见城主夫人~~”
　　“什么事？”阴姬态度冷淡。
　　不知为什么，对这个人，阴姬总有股不爽，细察之下，似乎是自己以前总打不过她，总被她抢走牛牛的怨念。
　　惊才艳艳的“女君子”……早已经半步地仙境。
　　如果不是栽在城主手上，沉迷侍奉，荒废了修行，或许夫子宫会再多一位口含天宪的陆地仙人。
　　注视薛白梦身上绮丽香艳的魔纹，阴姬心中长叹，为魔姬们深感可惜。
　　然而，下一秒，对方就说出了让她血压拉满的话：
　　“城主夫人一个人独享主人的恩宠，吃得消嘛？白梦记得，夫人以前明明半个时辰就能晕过去。”
　　薛白梦一脸无邪天真，语中深意，却是暗讽阴姬“不行”，抱怨自己许久没见到城主。
　　“你！”
　　阴姬又气又羞恼，别的不谈，薛白梦等于是在不断揭露她那段痛苦难堪的记忆，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在忘了！
　　薛白梦一说，她又忍不住想起，跟城主的那些荒唐夜晚……
　　有两个人的，有三个人的，甚至还有七八个人的。
　　薛白梦见阴姬发怒，忙伏低身子，媚笑宽慰：
　　“夫人莫急嘛，白梦早就服了，没有挑衅夫人的意思。白梦只是说……姐妹们已经好久没睡个好觉了，夫人如今做了姐姐，该体恤下妹妹们才是。”
　　联想到动情处，她下意识舔了舔绛唇，堕落的情态哪还有一丝“女君子”的清高气质？
　　阴姬先恼，回想起以前，又很伤悲，薛白梦就像照镜子一样，不停映出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知道了……”她深吸气，悲悯道，“我会叫城主过来的。”
　　作别薛白梦，阴姬来到桃林深处。
　　这一片的宫殿都有些年头了，用料并不奢侈，甚至略显贫穷，据说，是建在天意城兴起之初。
　　内里住着的，大都是城主失去兴趣的“旧人”。
　　在过去的顾长歌眼底，归海无名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他没有爱，只有性，更不会负责。
　　明明知道，堕落后对他献出身体的魔姬，只要长时间得不到滋润，就会被持续增长的思念渴望烧坏脑子，但他从不顾及。
　　想远游就远游，想闭关就闭关，魔姬失去兴致了就丢进冷宫，犹如把破抹布丢进垃圾篓。
　　用归海无名的话说：敌人对他出手那一刻，便已经死刑了。
　　无论是嫌丑，切成八块踩爆，还是怜姑娘生得好看，抓回来当魔姬，都是死刑的延伸。
　　【难道夫子宫或天策府赢了，就会放过我吗？哈哈。】
　　这句话堵得阴姬无法反驳。
　　不死不休，正道和天意城之间，的确是这样的关系。
　　穿行在雨雾朦胧的石径，四周静得有些妖异，拨开杂草，探到远方，阴姬总算望见此行的目标。
　　花宫。
　　这是陈置后宫档案的地方，魔姬的调动、名册、评估记录……均放在此处。
　　如果飞燕曾到过后宫，档案中一定会记载她的名字，也记载她的去向。
　　无论是死了、疯了、残了，都一定会有。
　　答案近在眼前，阴姬却开始迟疑。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
　　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阴姬在害怕。
　　这些年她几乎没听过飞燕的消息，说明飞燕并没有变成魔姬，至少没有屈服给魔堕带来的极欲。
　　城主没能把她驯服，会不会已经杀了她？
　　膝盖发抖，小腿僵得几乎抬不动，矮小的石阶犹若天堑。
　　就在阴姬迟疑时，忽然窜出来一名女子，跌跌撞撞扑倒她。
　　“城主的味道……嘶哈……城主……城主……您饶了奴妾吧……”
　　女子双目毫无光泽，看上去已经瞎了，嘴里不停呢喃些短促的词句，距离发疯只剩一步之遥。
　　阴姬竟然认得她的名字——洛熙，不过，这份记忆却是来自顾长歌的。
　　四十多年前，逍遥派籍籍无名，她也刚达到三空的时候。为了成就宗师，圆满自身剑道，她在江湖中四处挑战历练。
　　洛熙是一个修行世家的大小姐，说来好笑，顾长歌随机挑战，结果一路挑翻了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外加她的未婚夫。
　　这何尝不是种神奇的缘分。
　　洛熙怒不可遏，扬言要亲自出手，阉了顾长歌。然后这位连品都没破的弱女子，被摸不着头脑的顾长歌一剑斩断绶带。
　　她哭了，要顾长歌赔。
　　现在想起来满满的都是心机和套路。
　　可惜，那一年的顾长歌比枪头都刚，比枪杆都直。满脑子都是“我要当剑仙”、“我要御剑飞行”的她，甚至比四师弟都对女人没兴趣。
　　和洛熙的同行并没能擦出什么火花，暧昧的感情也无疾而终。
　　直到现在，阴姬都觉得洛熙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是她怀念的朋友。
　　“另一个阴姬”也这么觉得。
　　毕竟被打入冷宫的洛熙不会跟她抢牛牛。

第十六章 自残
　　“你……还好吗？”
　　阴姬一脸复杂地将洛熙扶起。
　　可惜，对方痴呆的目光中只剩混乱和情.欲，她早已认不得顾长歌，顾长歌也早已不再是她知道的那个“他”。
　　阴姬把洛熙安置回寝宫，随后，像是借到某种勇气，她步履如飞，朝着花宫走去。
　　百步的距离，须臾而至。
　　看守花宫的是个老妪，和如今阴姬的魔功修为不相上下，阴姬并没有把握潜行进去，只能硬着头皮问安。
　　“玉枝婆婆。”
　　“晚辈初为新妇，唯恐辜负了夫君信任，想查些名簿，对姐妹宫制有个大概，可否行次方便？”
　　“稀奇。”玉枝躺在竹席上，摇着蒲扇，眼睛不睁，啧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
　　阴姬赔笑：“之前多有得罪。”
　　“是城主的命令吗？”玉枝问。
　　“不是……”
　　“那不行。”
　　毫不留情的拒绝，阴姬微怔，也不纠缠，利落道别离去。
　　四周再次静寂下来。
　　玉枝依旧惬意躺在竹席上，手中蒲扇轻摇，哼着不知名的戏曲，林风微动，枯叶沙沙，她忽然凌空往高处一指，一道霸道无匹的劲气朝花宫屋檐点去。
　　潜袭者现出身形，正是阴姬，徐徐落地，她脸色有些难看。
　　“夫人一定要找我这个老东西的麻烦，来逞威风吗？”玉枝老气横秋问道。
　　事已至此，阴姬自然清楚，已经没得谈了，更别指望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依旧礼貌，欠身行礼。
　　“晚辈对婆婆没恶意，之前也多有得罪，但是……”阴姬抬起头，灼灼美目流露坚定，“这名册，晚辈今天必须要看！”
　　玉枝摇头，“真是犟驴。”她收起蒲扇，缓缓起身，“事报上去，城主估计懒得理会，既然这样，咱俩就按天意城规矩来吧。”
　　阴姬默默提运真力。
　　天意城规矩，她自然晓得。
　　“强为主，弱为奴；物相竞，天意择。”似乎是怕阴姬忘记，玉枝徐徐复述，“乱世无情，食利者智昏，以血脉家族为尊贵，以纲理伦常奴天下，终铸成七国之乱。”
　　“七国乱局结束在即，夫人，可千万别因为一时意气，坏了天意城的大好规矩啊。”玉枝深深望了面前娇媚性感的城主夫人一眼。
　　阴姬有些莫名，半欠身，敷衍道：“晚辈晓得。”
　　结果不等她抬头，一股凌厉的劲气就强攻而来，把阴姬吓了一跳。
　　但以记忆中顾长歌鏖战多年的经验，阴姬并未慌乱，从容侧身后退，险险避开玉枝偷袭的一棍。
　　旧力已断，新力未继，本该是空门大开的破绽，玉枝却硬生生在半空中转过身形，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变招，朝阴姬横扫过去。
　　阴姬被迫以掌去接棍影，刹那间，二人互换四招，最后以阴姬真力流转难续，借棍风后退，小吃一个闷亏结束。
　　在青石上站定，阴姬束裙收手，脸色难看。
　　这老婆婆……她好像真打不过。
　　逍遥修为沉寂无踪，而城主赐予的“嫁衣功”她又不适应，其中绝大部分招数过于阴毒，用起来有心理阴影。
　　修为不够，只能依靠外物。
　　阴姬决定赌一把，赌城主对自己还没失去兴趣，赌城主还没撅腻她，不会眼睁睁看她死。
　　她掏出大婚时医圣进献的丹药，第一次以自己为试验品，吞服口中。
　　入胃刹那，强烈的疼痛和灼烧感，在小腹处迸裂。她能感觉到有生生不息的真力，流淌在那特殊的经脉内。
　　而这是羽化登仙后，连通天地的表现。
　　确实很有效。
　　就是肚子疼得快炸了。
　　阴姬不敢拖延，她心念一动，远处的恢弘宫殿中，突兀飞来道淡青色的流光，转瞬间她手中多了柄三尺长剑。
　　剑刃在新制的铁鞘里震动，发出悦耳的金鸣声，剑灵躁动，亦兴奋，虽然看不见主人模样，但至少感应到了那熟悉的魂魄。
　　阴姬“嗖”地拔出青剑，素白的手腕轻转，刃如游龙，破风刺出，绽起的剑芒如惊雷飞掠草地，与阴姬青色窈窕的身影交融成画。
　　玉枝瞪眼，她只觉自己一瞬间被某种意志锁定，呼吸堵塞，真力流转困难，周围的青草与水泊皆散发那种肃杀的敌意，就连毫无干系的空气，都仿佛要杀她。
　　能躲却无法躲，能逃却无法逃，这是仙人才有的手段——代天诛贼！
　　剑光瞬息而至，玉枝只能强行用出神通，挪开内脏，令这必中的剑伤不要致命。
　　一击未效，剑刃转刺为扫，竟是打算借这机会，把她拦胸斩成两半。
　　玉枝狼狈后退，付出半个胸膛被划烂的代价才捡回一条命，可本该旧力熄竭的剑影，却再度追袭而来。
　　这种气力生生不息的打法令玉枝彻底确定，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小仙人”。
　　她彻底无招，只能眼睁睁看那剑影照面门刺近，然而，青色的剑尖却并未将她脑袋捅烂，仅仅悬停她瞳前三寸处，旋舞美丽的剑花。
　　玉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目光跟随剑尖而动，半秒后，她亡魂大冒，可此时已经晚了。
　　熟悉的熏香，从阴姬那边飘出，钻入鼻腔。
　　而回荡在耳畔的女声，也是那么地缥缈，那么地动听，令她如痴如醉。
　　“你……败了。”
　　“强为主，弱为奴，城主夫人，现在是你第二个主人。”
　　摄人心魄的妩媚魔音不断撩拨着心绪。
　　玉枝很快沉浸进去，双目失焦，身体僵硬，仅存的抗拒，在感应到那熟悉的城主大人魔气后，便彻底湮灭。
　　“忘掉这一切，自己疗伤，花宫没有人来过，你也看不到我，半个时辰后，自己去整理被风弄乱的典籍。”魔音下令。
　　玉枝麻木点头，伴随阴姬轻打响指，她浑身一抖，蓦然惊醒，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
　　明明阴姬就近在她眼前，甚至正因为肚子的绞痛而脸色苍白，发出痛吟，玉枝却好像瞎了一样，完全看不到。
　　最后，这个老婆婆有些迷惑地摸摸下巴，低骂自己一句真是人老不中用，又犯痴呆病，独自盘坐竹席上，若无其事疗伤。
　　阴姬捂紧下腹，推开花宫的门。
　　在几万本又厚又密的《魔姬行居注》中，她总算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六师妹被送入后宫的记录。

第十七章 下场
　　“飞燕……飞燕……”
　　阴姬强忍剧痛，仔细翻阅所有关于“张飞燕”的文字。
　　书上说，城主笑纳这份“薄礼”后，六师妹确实被送到了后宫。
　　令阴姬松口气的是，兴许是归海无名太忙了，又兴许是归海无名对飞燕那两只A-没兴趣，他并没有对飞燕进行下一步驯服，甚至从未招去宠幸。
　　飞燕一直住在后山的冷宫里，过着根本没人管的日子。
　　整天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三个月胖了五斤。
　　内官抱怨她太能吃的碎碎念，记了足足有两大页。
　　后来呢？所以后来呢？
　　剧痛忽然蔓延，整个腰椎都像绞住一样，骨头似乎在往外顶，阴姬觉得自己像个过度充气的气球一样，从内往外的痛苦，在不断向全身扩散。
　　她冷汗涔涔流了一地，用力拧紧软肋，以痛对抗痛。
　　效果不算很好，但好歹，勉强能继续看下去。
　　然而——后面的内容，却令阴姬无比错愕，整个人感到迷惑，甚至怀疑内官写错了。
　　【三月十七，张飞燕求见城主，城主不允。】
　　【三月二八，张飞燕胡言乱语，以绝食相逼，城主允其密谈。】
　　【三月二九，张飞燕甘愿为城主效忠，城主许其官职，赐名……惑邪。】
　　【三月三十，张飞燕离宫赴任。】
　　后面便再没了六师妹的记录。
　　阴姬捏紧纸张，脸色因疼而煞白，她陷入迷茫，飞燕显然是没变成魔姬的，魔姬也不会有官职，记录中，飞燕并没有被迷魂或控制的迹象。
　　可……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为天意城效命？城主为什么会相信她愿意为天意城效命？
　　阴姬只觉这里面充满巨大的矛盾，怎都想不通，要么，有某种她不知道的内情，再要么，记载压根就是谎言。
　　放下书，阴姬迅速离开花宫。
　　临走前不忘用一颗石子打醒玉枝婆婆，让她回去整理，好清扫留下的线索。
　　做完这些善后，阴姬立刻来到薛白梦的住处，二话不说，揪她打了一架。
　　薛白梦是个卡在天人关的半步地仙，阴姬服用丹药后，也勉强跟她有一战之力，这仗打得仓促，但破坏性极强，新建的宫殿被二人引动的天象弄塌六座。
　　但让薛白梦憋屈的是，她刚打出火气，阴姬就忽然脸色一变，捂紧腹部，跌在地上晕倒过去。
　　她状态很怪，似乎修为已经失控，不断有逸散的力量在冲击经络，乃至令血肉都发生变化。
　　毕竟是城主刚娶的夫人，薛白梦不敢怠慢，立刻以天象为信，通知长秋宫中坐镇的城主。
　　通知发出不到十秒，城主便瞬息而至。
　　落地后，归海无名先是查探过阴姬的脉象，随后皱紧眉，立刻为其输入大量魔气，化解掉那些引爆肉体的药力。
　　阴姬幽幽醒转。
　　第一感觉，热，好热，脑中不断涌出强烈病态的欲.望，似乎有某股力量在扭曲她的意识。
　　无数诡异又疯狂的想法逾越理智，犹如脱缰的骏马，在脑海中践踏奔腾。
　　她只觉得：好想吃，好想睡，好想不顾一切，跟喜欢的城主大做特做，做完了再一刀捅死他，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别想，随心所欲，当个没心没肺的妖女就挺好的。
　　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数秒，就伴随嫁衣功的自动运转而消散。
　　阴姬微怔，她狐疑检查自己，发现除去嫁衣功中魔气壮大几分，以及身上多了道亵渎香艳的魔纹外，好像没什么变化？
　　奇怪，刚才的感觉明明像是魔堕……
　　不——不对，不可能。自己早魔堕了，否则“阴姬”哪来的呢？
　　阴姬换了个猜测，应该是城主的魔气，会与她身上嫁衣功产生某种反应，刺激她身为“魔姬”的意识，间接导致她刚才的异状。
　　不管怎样，她赌赢了，归海无名确实救了她。果然自己对城主还是有点吸引力的嘛……阴姬莫名美滋滋想。
　　或许……还可以对城主……更撒娇更能作一点……
　　呸呸呸！又在想什么？不许想！
　　“夫人，之前发生了什么？”
　　阴姬刚爬起来，就听到归海无名低沉的嗓音响起。
　　她轻颤下，心底略有些慌乱，但也并未失措。迄今为止，一切都尚还在她计划之内。
　　“回城主大人，我急于求成，盯上了医圣大人的丹药，想取巧突破，结果……”
　　“结果走火入魔了？”归海无名眼神微妙。
　　“是……”
　　阴姬低头回应，装出懵懂后悔的模样，城主没说话，她心一喜，看来城主也挺好糊弄的？
　　“呵呵。”
　　笑声响起，阴姬心一颤，她忽觉得这个笑声饱含深意，就好像……城主已经看透了她。
　　该死，自己会被丢给手下玩弄吗？还是会被削掉四肢示众呢？
　　这是之前两个对城主撒谎、欺骗主人魔姬的结局。
　　她们也只是隐瞒了，因为吃醋，闹出的一点小小矛盾。而自己，却欺骗了这么大的事。
　　阴姬觉得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完蛋了。
　　绝对会受满十大酷刑那种。
　　可出乎她预料，城主并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这个随意的动作却令她心底涌起强烈的满足，幸福到几乎晕过去。
　　“城主我……”
　　脸色迅速红润起来，动作变得扭捏，丝毫没有修行者该有的利索。
　　“娘子没事就好，医圣的丹药，都是些破烂货，以后就别吃了，想用什么，过来叫一声夫君就是。”
　　戏谑的声音入耳，听到逗自己那句，阴姬忐忑抬头，迎上城主颇为温柔的目光。一瞬间她有些不敢对视，又低垂头，小声道：
　　“多谢城主……”
　　即便明知归海无名是个超级无敌绝世大渣男，玩完了根本不负责，也根本不把魔姬当人，只当某种玩具、宠物。
　　可对方在尚怀兴趣时表现出来的温柔，依然充满迷惑性。
　　阴姬很清醒，她知道这种温柔是短暂的，先不说一个男人能对女人维持多久兴趣……五年？十年？
　　等她救出师父师妹、背叛天意城的时候，迎接她的，必定只有城主雷霆震怒的追杀。
　　她不会沉进去。
　　因为那就不是她能恣意淫游的河。
　　“只是一句话就谢过了吗？”归海无名又开始调戏她，插科打诨，“娘子好无情啊，为夫可是刚救了你的命。”
　　“起码，不得给为夫揉揉肩，让为夫捏捏脚？”

第十八章 沐浴
　　真是变态！
　　怎么老惦记别人脚啊！
　　阴姬默默吐槽，却不由得想起洞房那晚，脸越来越红。她避开视线，婉言拒绝，声音隐约透着媚意。
　　“不了……最近城主大人总跟我在一起……今天……就发发善心……照顾一下妹妹们吧……”
　　话音未落，阴姬便被归海无名拉过去，揽腰强搂进怀中。
　　“娘子是真心的？”男人的手在她下腹划圈。
　　粗糙的指腹，摁在刚刚无比剧痛、好不容易才解脱的地方，隔着一层绸丝，带来种暖乎乎的感觉。
　　热量不断向下传递，甚至汇聚，阴姬觉得自己又发蒙了，脑袋钝钝的，思维越发迟缓、昏昧。
　　“奴妾……是认真的……”她痴怔着，又软了，没骨头似的倚在男人胸膛。
　　“说实话。”
　　归海无名在阴姬耻骨某个穴位一摁，输入真力，霎时间，某种难以想象的酥麻触电感，在她小腹深处爆炸。
　　“实话……实话……”
　　阴姬腿彻底没劲，全凭归海无名搂着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脸颊红得吓人，眼神已经恍惚迷乱。
　　那些理应不属于她的羞耻念头又在脑海里暴走，仅剩的理智拼命压抑，却被内心对幸福的渴望，轻易击破。
　　城主大人好棒♡……最喜欢城主大人了♡……
　　——呸呸呸，喜欢个屁！不准喜欢！他可是你的仇人！
　　对哦……不过，仇人又怎样？飞燕不也在为仇人效命吗？就算是仇人，也好想被城主大人狠狠地欺负♡……
　　——清醒点啊混蛋！你清醒点！再这样会掉进了不得的深渊的！
　　我不管……我就要掉……就要……
　　“实话是什么？”归海无名又变为划圈，他低头，在阴姬耳边吐气。
　　“奴妾想要一个人伺候夫君睡觉……唔！”阴姬忽然清醒过来，慌忙捂嘴。
　　她偷看眼归海无名，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立马矢口否认，“我的意思是，为了世界和平跟后宫和谐，城主今天还是找别的妹妹吧。”
　　“确定？”还是那个地方，又轻轻摁了下。
　　阴姬浑身娇颤，内心有股强烈想忘记一切，彻底臣服的冲动。
　　但想到大家，想到自己变成那副样子后……可能会做的烂事。她还是强忍住，那种想要被眼前男人狠狠抚慰的饥渴。
　　“确定……”
　　怀抱松开了，阴姬忽然有些冷。
　　城主没有再看她一眼，有些冷淡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去。
　　阴姬莫名害怕起来，又很难过，就像被装进纸箱子、扔到街角的小猫，看着主人一步步远去。
　　她几乎无法控制那股想要扑上去抱紧城主的欲.望。
　　“我……”
　　绛唇轻启。
　　“嗯？”城主回头。
　　幸好，在彻底失控前，阴姬又一次收敛住冲动，压制住欲.望，强作镇定。
　　她咬牙道：
　　“洛熙妹妹快不行了……请主人照顾下她……”
　　归海无名不耐烦挥挥手，表示答应，独自向后山的温泉走去。
　　背影一消失，阴姬如同被某种凶猛的野兽盯上，又逃出生天似的，整个人瘫软在地，脊背遭流出的冷汗浸透。
　　和归海无名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刚才她要是有半秒意志不坚定，现在恐怕……
　　晃晃头，阴姬突然发现，薛白梦正一脸复杂望自己。
　　“你竟然会拒绝城主……不可思议。”
　　“你真的不是被谁夺舍了吗？”
　　薛白梦忍不住问。
　　阴姬没应，默默整理裙子，她心中叹气，并没有鄙夷或是嘲笑薛白梦的念头，甚至有些可怜对方。
　　原本拥有大好前途的侠女，落进这地狱般的陷阱里，变成这副鬼样子。
　　视仇人为主人；视伺候讨好仇人为生命唯一目标；视与仇人欢爱为今生最幸福的奖励……唉。
　　只能说，在不当人这个领域，归海无名一向是最不当人的。
　　“你不过去吗？”
　　遥望那些追逐城主而去，打扮花枝招展，使劲浑身解数诱惑，恨不得把自己全家都打包塞到城主床上的娇艳魔姬。
　　薛白梦停在原地，关心自己的行为，令阴姬觉得十分诧异。
　　“我要是过去，我就跟她们一样笨了。”薛白梦嘟嘴，轻蔑笑，“城主正因为夫人心情不好，这时候最想看到的是夫人过去道歉，而不是莺莺燕燕的呱噪。”
　　“……”
　　“夫人呢？夫人又为什么这样子闹别扭呢？又是找我打架，又是疏离城主，难道夫人觉得自己当了夫人，就可以胡作非为，反奴为主？”薛白梦忽然诛心。
　　阴姬当然不会透露，她找薛白梦打架是为了闹出动静，引城主救治，顺便掩盖她调查花宫的痕迹……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薛白梦怒目而视，气鼓鼓撅嘴。
　　“噗~夫人真可爱。”薛白梦柔笑，“听妹妹多嘴一句吧，夫人最好还是过去道个歉，主人也等着呢。”
　　“凭什么？”
　　“夫人这么关心那个洛熙，就不怕城主迁怒她？”
　　阴姬神情一滞，别说，还真有可能，毕竟归海无名是个没底线的大魔头，万一因为她的疏远，归海无名看到洛熙就生厌，直接把她赏给手下。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艰难答应。
　　随薛白梦走到山顶，桃林后，有池十分熟悉的清潭。
　　听到水声，阴姬下意识夹紧腿。记忆中，“她”经常与城主在此共浴，然后嬉闹着嬉闹着，就……
　　咳，太丢脸了，不能想。
　　阴姬赶紧打断回忆，朝水潭望去。
　　归海无名正泡在清澈的池水中沐浴，在他周围，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十数个姿容绝色争奇斗艳的美貌魔姬，脱去大部分衣物，绞尽脑汁用自己曼妙绰约的身体取悦正中心的城主，眸中满是动情和甜蜜。
　　洛熙依偎在城主怀里，温柔给他擦拭身子，动人的红晕在她脸上绽放，模样跟之前那团疯癫的烂肉有天壤之别，显然已被滋润过。
　　——所以，他哪有什么发火的样子？
　　——这不正在享受男人的极乐吗？
　　阴姬瞬间觉得，自己被骗了，生气，好生气。
　　可仅仅是因为被骗而生气吗？心颤着，她不敢深想，因为哪怕囫囵吞咽，尽可能不去咀嚼那些情绪，她也能品尝出，许多吃醋的酸味儿。
　　“城主大人，我把夫人给您骗过来啦~”
　　薛白梦戏谑的笑声轻响，随后阴姬身子一轻，愕然发现自己被薛白梦推进水中，泡了一身湿。
　　“我%￥@#￥”
　　阴姬想要骂人，但很快，来不及咒骂薛白梦，更大的危机出现在她背后。

第十九章 扪心
　　湿透的纱裙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惊险的曲线。
　　阴姬个子高挑，雪瓜大小的酥乳缀在胸前也并不显夸张，反而愈衬得腰细腿长，臀部丰满。
　　以她当了几十年男人的眼光评价，即便在一众魔姬中，她的样貌身材也最为出众，这或许是城主娶她做夫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又能干，又乖巧，又漂亮……谁不喜欢这样的老婆呢？
　　——但这“老婆”要变成自己可就惨了。
　　伴随城主游近，阴姬仿佛预感到什么，浑身绷紧，又怕又期待，本能和理智矛盾得要死。
　　可下一秒，城主并没有把她抱住，而是停在她背后。
　　害怕消失了，强烈的期待，又转为强烈的失望，冲刷她的心绪。
　　“水温很烫？”归海无名突然问道。
　　“不……”她背对着，使劲摇头，“还好……不烫……”
　　“那娘子的耳根怎么红了？”明知故问，果然，话音刚落，魔头又“恍”然大悟，“哦，是娘子很烫。”
　　这话并没有说错，因为伴随琼鼻闻到城主的气味，之前累积的情绪在一点点挣脱束缚。
　　她的身体不自觉燥热且潮红，早已濒临危险的边缘，为了能继续压抑着，她选择闭上双眼，不去看水面倒映出城主的样子。
　　火……被水点燃了。
　　太多太多水中荒唐的回忆，令阴姬根本无法平静，理性还在吗？大概吧，可这一切，早已经摇摇欲坠。
　　为了不在水的撩拨下，又变回那个“阴姬”，她只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去质问，去挑衅，并将怨念伪装成恭贺，强调那些黑暗罪状，以及，控诉自己的不义。
　　“夫子宫、御龙坛、天策府、百花谷……城主大人的后宫，真是把整个江湖和庙堂，都一网打尽了呀。”她半真半假感叹。
　　“娘子在吃醋？”归海无名发笑。
　　“不是。”阴姬赶紧摇头，“只不过，回想城主大人，横扫七国，威服八派，夺尽天下权柄，坐享齐人之福，突然深深感慨，我们……帮了城主大人好多。”
　　她望向薛白梦，没有讥讽，没有嘲弄，只有一种认真的悲悯。
　　“亲手杀死视若养父的恩师，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薛白梦一愣，看了眼城主，又看回阴姬，有些莫名其妙。
　　“感觉……当然很难过啊，师父他老人家死了诶。不过，毕竟是主人的命令嘛，服从主人才是白梦最渴望的事。”
　　“从背后刺伤师父，师父扭回头的时候，那副不敢置信又失望的表情，真的难受疯了，现在回忆起来，也好想大哭一场……”
　　薛白梦声音渐渐低落，泪水也在她眼眶中凝聚，但下一秒——她又发自内心昂扬起来，破涕为笑：
　　“不过，主人奖励得实在太多啦，连续三天，都能泡在主人身边，被主人宠爱，所以一提到杀师父，就下意识回想起主人赐予的快乐，恨不得……再杀一次。”
　　其他魔姬听到“奖励”、“足足三天”，也都流露出超级羡慕的神色。
　　阴姬静静倾听着，她突然想：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或许早就变成这样了，只是，归海无名“仁慈”地，抹掉了她作为顾长歌的记忆，令她不必那么难受。
　　“色诱亲哥哥是什么感觉呢？”阴姬转过头，又冲柳含烟问道。
　　语气，依然悲悯，只是无人察觉。
　　柳含烟痴痴笑起来，眉目风流妖荡，“臭夫人，故意叫妹妹在主人面前丢脸是吧？感觉当然是恶心死了，为了主人的任务，还得装成甜死人的样子，乖乖陪他调情。”
　　“事后知道被骗，他还很恶心地叫我清醒一点，我明明就很清醒嘛，忘掉主人才是不清醒。就算为主人跳进深渊，那也是幸福的深渊。”
　　“女人是不能没有主人的，烟儿以前没有主人，只会陷入无自觉的寂寞，还缺乏安全感，拼命用刺保护自己。被主人征服后，烟儿才明白作为女人的幸福，可以柔弱，可以害怕，可以全身心地去依赖，还可以……冲主人犯贱。”
　　说到最后，她脸红扑扑地，偷偷望向城主。
　　阴姬心底叹息。
　　接下来，不用阴姬自己问了，魔姬们开始自己炫耀为城主的付出，拿她们亲手掠取的，家人的性命、朋友的贞洁、师门的存续……作为自己功绩。
　　这里面充斥的背叛、扭曲、以及另一群人的绝望，恍如地狱里的罗生门。
　　归海无名在一旁冷眼目睹这一切，既无羞愧，也无自豪，仿佛魔姬们的悲喜完全与他无关。
　　阴姬对这个魔头冷血程度的认知更上一层楼。
　　“城主大人，”她笑眯眯开口，明夸暗讽，“你有我们这么一群死心塌地的魔姬，应该感到高兴啊。”
　　“我为什么要高兴呢？”
　　归海无名反问。
　　“日升日落，云起云散，昨日她们心狠意绝，联合起来要杀我，今日屈服于我手段，才为我做事，明日呢？会不会明日手段失效，她们又要取我性命？”
　　“即便她们忠心不变，至多千年，命劫降下，也依然是一具枯骨，动心是情殇，结情是义债，我谈何高兴？”
　　阴姬错愕，她没想到归海无名会冷漠到这种地步，魔姬为他献出了全部，可他呢？却挑挑拣拣，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也是……义债么？”她喃喃。
　　归海无名自觉失言，上前抚慰，伸手碰肩，却被阴姬挣落。
　　“城主大人，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阴姬背对告别，出奇地，那些原本只要城主一靠近，就会自动涌遍全身的害羞、动情、饥渴……全部都消失了。
　　就好像熊熊燃烧的恋爱脑，忽然被一盆冷水浇灭。
　　奇怪……药体和迷魂术效果不应该是永续的吗？阴姬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她懒得多想，回到凤鸾宫后，她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尽快救出师父师妹，然后堂堂正正解决归海无名、洗刷耻辱罪孽的决心。
　　正邪不两立。
　　归海无名淫人妻女，破坏安宁，放纵门下豺狼虎豹掳掠，灭山门，覆社稷，祸乱天下，罪状罄竹难书。
　　上一次，她输在太自负了，当世剑仙、天眷长歌、时代的宠儿……太多赞誉令她不自觉翘起尾巴，乃至大家说：“西秦出了魔头，归海无名，横扫当世仙人”时。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若狂，心想总算有了个对手，能痛快比一场剑。
　　然后，痛快是痛快了，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她甚至还很庆幸，自己变成阴姬后极境修为尽失，否则天意城两个极境，世间根本就不会有人存在反抗的欲望。

第二十章 演员
　　之后数日，城主没有去找他的夫人，城主夫人也没去找她的城主，两人仿佛在闹冷战——可把薛白梦高兴坏了。
　　不过只有阴姬知道，她其实是在忙另一件事。
　　游荡在天意城“永安区”的大街上，车香满路，楼台并倚，笑语盈盈的美人四处展露风情，一到酉时，耳边便隐约听到高阁中传来的靡靡之音。
　　七国的覆灭铸就此处无与伦比的繁华，但在繁华光环之下，生而邪恶的浓疮，于奶白色的皮肤上滋生。
　　阴姬易容成了个姿色平平的女人，饱满的两团用布带裹住，柔艳的身材也藏进宽大的裙服内。
　　不过即便如此，短短一上午，她还是遇到了两次不怀好意的“袭击”。
　　前个以为她是那种傻白甜，想用蹩脚的迷魂术控制她，被她随手反制回去，催.眠成人型流浪狗去翻垃圾了。
　　后个想给她下药，但那难闻的药味儿酒水根本压不住，动动小拇指都知道用的什么劣质配方。她甚至懒得戳破，当面饮尽，在下药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扬长而去。
　　之后连续数日，阴姬都并未遇到“袭击”。
　　她猜测，前两拨应该都是城中某些团体势力，见她这个生面孔发出的试探，在她展示出一个老天意城人的基本素质后，对方便知难而退。
　　每天一大早，阴姬都会易容跑到外城区，闲逛到黄昏。
　　从这家酒楼逛到另一家酒楼，从那家茶馆走到另一家茶馆，每次都点半壶佳饮，四道菜，叫一个弹琵琶的清倌人，隐在角落里默默观察。
　　这样“游手好闲”到第五日，总算有条小鱼被她发现了。
　　那个女人隐藏很好，左佩城民令牌，腰系皮鞭，神情高傲冷漠，身穿几乎是男装形制的深灰大氅。好似她真是一个天意城里的普通女城民，家养三个男宠三个女宠那种。
　　但她的眼神，在阴姬细致观察下，还是暴露了真相。
　　当这个冷美人看到，有城民牵着自家娇艳乖顺的私奴上街，甚至当街欺辱戏弄时，会一瞬间流露出憎恨嫌恶的神色——这绝不是天意城女人会有的神情。
　　天意城的女人，要么同流合污，对此只有欣赏和跃跃欲试；要么是谁家的奴隶，眼中只有憧憬和羡慕；哪怕极少数，如此刻阴姬这般，两边都不沾的，也早已对此麻木。
　　她的愤恨，恰恰暴露了她是一个“外人”。
　　外人假借城民身份潜入，这是打算干什么？救人呗，阴姬用屁股想都能猜到。
　　天意城凶威赫赫，不知多少侠女圣女遭了毒手，有抓自然有救，有邪自然有正。
　　哪怕归海无名如今君临天下，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光明正大联络江湖，搞什么伏魔大会、诛邪联盟，但暗戳戳的营救行动，每天都在发生。
　　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负责城防与刑务的“罗刹”，整日忙得焦头烂额。
　　阴姬默默饮着酒水，时而不经意间，瞟向那潜入者的方向。
　　那人一走，阴姬立刻跟随，悄然尾行其后，直到探明潜入者居住的客栈，她才隐到暗中，又换了幅容貌。
　　这次，她参考二师妹六师妹和四师弟，捏了张清纯懵懂的脸，胸前的束带彻底松开，挺拔的酥胸在宽大裙袍下偷偷引人注目。
　　阴姬一进客栈，立马便感应到好几道，相当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假装来寻找姐姐的外地武者，故意装嫩，浑身上下透着那股初入江湖，莽撞不懂事的稚嫩，在天意城人眼中，这就和自己送上门儿的肉差不多。
　　果然，一夜还没住完，阴姬就又遇到了那种拙劣的诡计。
　　“呜……呜嘤……”
　　窗外传来小女孩儿的哭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听上去可怜至极。听位置，似乎正是外面的马房。
　　阴姬冷笑，她故意没管，果然没过多久，窗外又传来凄厉的哭叫，和店掌柜的咒骂。
　　“呜呜……”
　　“赔钱货！还敢告密？弄死你个不要脸的！白喂你好粥好饭了！”
　　“呜……掌柜的我没有……别打了……我没告诉她……呜求你别打了……”
　　“没有？没告诉她，她怎么住下了？臭不要脸的还撒谎！我今天就打死你！”
　　“掌柜饶命……饶命呀……啊——”
　　不大不小的争吵“刚好”能穿过柴房，被三楼这个表面实力刚破品的女侠“隐约”听到。
　　阴姬甚至还听到沉闷的殴打声，棍与皮肉相撞的重响，听得出是真打，不禁感慨这天意城是真够狠。
　　等了几秒，她自觉时机已到，装出愤怒焦躁的神情，施展轻功破窗而出，冲到马房那个即将被打死的女孩跟前。
　　“贼子住手！”
　　那掌柜见到她，吓得一抖，立马丢下棍子求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只是在教训家奴啊！”
　　“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说，告密？”阴姬视线扫过二人。
　　掌柜不说话了，眉头微跳，仿佛他真隐藏了什么秘密。
　　小女孩深深低下头，喉咙嗫嚅着，眼神战战兢兢，一手欲擒故纵用得出神入化。
　　阴姬自然配合他们的表演，拿出丝绢、草药，温柔地给女孩疗伤，伴随女孩背部血肉模糊的伤口逐渐愈合，女孩眼神出现一丝软化。
　　“姐姐……我……”她欲言又止。
　　“臭婊.子！住嘴！”掌柜暴怒。
　　阴姬不耐烦点中掌柜哑穴，加速一下骗局的进度，果然，女孩见状，以为火候已到，拽了拽她胳膊，凑她耳边说：
　　“姐姐……你可以带我走吗……带我走……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好。”
　　她假意心疼地答应，把女孩抱回房。
　　女孩关上门，又封紧窗户，随后开始跟阴姬讲述，什么什么时候，看到过她那个不存在的姐姐，以及什么什么时候，偷听到掌柜的秘密谈话。
　　这个故事编得细节详实，引人入胜，如果是真丢了姐姐的懵懂女侠，恐怕此刻已经被女孩话绕进去，深信不疑。
　　但阴姬根本没有姐姐，一切都是假的，她能清晰感觉出，伴随女孩的讲述，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正从女孩身上逸散出来，钻入她鼻腔。
　　从归海魔头那边学过大部分“妖术”的阴姬再了解不过——这是常见迷魂术的前置，一种让人思维变缓，更容易信任外界声音的香薰。

第二十一章 大平
　　迷魂术的核心，其实就是借用药物、迷香、功法等外部手段，令人陷入思维迟钝，容易接纳且信任外界信息的特殊状态。
　　再辅以语言、动作、触感、幻觉等内部刺激，引导人的潜意识，设下诸多暗示，扭曲人深埋心中的根本观念，从而达到自内向外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目的。
　　武者在达到“空物我，空欲虑，空神灵”的三空境界之前，对迷魂术基本没有抗性。
　　三空之后，大部分普通迷魂术会失效，只有精于此道的高手，才有办法绕过三空心境的净神凝意，继续操纵别人意识。
　　即便只算嫁衣功的舶来修为，阴姬依然比三空高两个大境界。
　　这种层次的迷魂术，对阴姬自然是无用的，她甚至还得竭力装出“被控制”的模样，把戏好好演下去。
　　很快。
　　在女孩眼中，大姐姐神色恍惚起来，表情逐渐呆滞，回应也越来越迟钝。
　　女孩心中窃喜，讲述的语气、声调，逐渐开始暗含某种规律，并偷偷调动真力，融入到音波中，使声音足够撩动人心。
　　“姐姐，很想要找到重要的姐姐，对吧？”
　　“是……”
　　“玉儿知道她的线索，玉儿能帮姐姐找到她，所以姐姐为了姐姐，必须要听玉儿的话，必须要服从玉儿的命令。”
　　“服从……命令……？”
　　“对，这是为了找到姐姐嘛，姐姐难道不想要见到最后的亲人了么？”
　　“我想……”
　　“那就对了，从现在开始，姐姐是玉儿的奴隶了。身为奴隶，姐姐只需要相信玉儿，听从玉儿，爱慕玉儿，臣服玉儿，信仰玉儿……”
　　相信，听从，爱慕，臣服，信仰。
　　越来越深刻、也越来越卑微的动词，构成直达深渊的台阶。
　　似乎每说一个词语，面前女人的明眸就浑浊一分，而她的表情，也伴随面前十一二岁少女的魅音，层次丰富地变化。
　　从亲切，到崇拜，再到依赖，又到敬畏，最后，变成对于心目中神灵的狂热。
　　女孩忽然一拍掌。“月姝听令。”
　　“是。”阴姬顺从地回答。
　　女孩大喜，再也掩饰不住兴奋，她激动大喊，“成了！主人我成了！主人快来呀！玉奴把她控制住了！”
　　话音刚落，刚还对女侠低三下四的掌柜冲入门内，先揉了揉女孩的头，同样掩饰不住喜色。
　　“干得漂亮！破了品的武者，还是极品巨.乳，等献给陈管事，又能换两颗长寿丹了。”
　　那尚且稚嫩的幼.女在掌柜手背蹭了蹭，一脸满足依恋神色，好似品尝到零食的幼猫。
　　“倒霉丫头，你就和你那姐姐，一起在献衣大会上团聚吧……”掌柜向阴姬伸出脏手。
　　恰在此刻，异变突起。
　　一道极细极小的破风声传到掌柜耳中，他微微发怔，有些莫名其妙，但下一刻，他手腕开始剧痛。
　　掌柜抬起手，这时他才惊惧发现，黝黑的腕关节处，有个极为细小的血洞，并且以血洞为圆心，犹如盛开牡丹般的青色花纹正不断向四周蔓延。
　　“百花谷……”他打了个冷颤。
　　世人皆知，天意城的“医圣”，是个吃化阳丹变作男子的百花谷医仙。
　　也是“医圣”让世人知道，百花谷不止擅长救人，更擅长杀人。
　　相隔最少一堵石墙，把半根银针打过来，针尖还比风声先至，这等深厚内力，最少也是宗师。
　　掌柜当即做出一个合格淫.贼的反应。
　　溜！
　　他连奴隶都懒得带，一眨眼就消失在原地，其姿势之熟练反应之迅速，不知已经干过多少次。
　　玉奴刚想蹭，就发现主人不见了，溜得干干净净，她立马傻眼。
　　很快，一熟一少两个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
　　“婉儿，你又冲动了。”
　　“师父莫劝我，徒儿心底自有计较，见死不救这种事，徒儿做不出来！”
　　“唉，你沉稳些吧，别害了你赵大哥。”
　　风铃轻响，阴姬白日跟踪那名深灰大氅的冷艳少女，带着一名娴雅丰满的熟.妇，推门而入。
　　少女伸手在阴姬眼前晃了晃，发现没反应，忍不住叹气，“可怜，再这样下去，干脆女子不到三空，都别出门了。”
　　“三空也不安全。”熟.妇忧虑道，“……算了，别说女子，男子都不安全。”
　　“狗日的天意城，狗日的归海无名。”少女咬牙切齿。
　　归海无名和他那狗日天意城出现之前，江湖多和平？多安宁？
　　比武点到为止，从不伤人性命，哪怕深仇大恨，也有武林名宿劝解，大家一起坐在几万两银子修建的清雅小筑里，吃着洞禾湖畔春天第一网红鲤烧出来的金粉鱼腩。
　　“婉儿少说两句吧。”熟.妇嗔怪，“先想想，这两个小姑娘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又解不了迷魂术。先把她们带出去，到时问问赵大哥和普心大师，谁有空喽。”
　　“会不会……”熟女面露难色。
　　少女当然知道自家师父想说什么，千言万语，不就是怕她引狼入室吗？但一来，她对自己伪装有自信，二来，她对自己功夫也有自信。
　　“不会的不会的，师父你多虑啦。大不了，咱们不带她回营地，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等赵大哥到。”
　　熟.妇想了想，觉得这处理还算妥当，也答应下少女的任性。
　　很快，二人租赁一辆马车，把装呆都快装睡过去的阴姬，以及大哭大闹的玉奴，全部送出城外，藏在一座草庐内等候。
　　等了足足半天，才总算等到少女口中的“赵大哥”。
　　“婉凝姑娘，淑莹姐，是这两个人吗？”
　　一个异常熟悉的男声自草庐外响起。
　　阴姬忽然激动。
　　“是啊，大平哥，我和师父刚救回来的，还热乎呢，嘿嘿。”
　　少女话音刚落，男人推门而入，闯进阴姬的眼眸内。
　　当年轻浮好赌的三师弟，如今已被生活重压成了父辈的样子，蓄了须，眉宇间多出几分成熟，几分沧桑。他腰间还佩着那个自己送给他的酒壶，只是没有酒味儿，全换成了提神醒脑的药茶。
　　“定邪破障，去！”
　　赵大平口念不知名心决，末尾朝阴姬眉心一指。
　　阴姬迅速装出从迷魂术中“清醒”的样子，懵懂眨眼，开口想和三师弟搭话。
　　“大……”
　　噗刺——
　　赵大平冷不丁抽剑，转瞬捅进阴姬心脏。
　　回头，他若无其事收剑归鞘，没有看阴姬一眼，只对身后目瞪口呆的二女解释：
　　“假的，是间谍，我随便念几句话做个手势，她自己就醒了。”

第二十二章 回忆
　　阴姬手捂心口，她胸部被刺穿，大量鲜血，从被剑气震碎的心脏中喷涌流出。
　　真力被三师弟留下的剑意所阻碍，无法修复心脏，反而在应激的自动运转中，逐步带走她仅剩的生机。
　　要死了吗？
　　最少也得把师父他们救出去才能死吧，这样子退场，真不甘心。
　　意识飞快消逝，思维越来越冻结，恍惚中，她甚至开始人生的走马灯，回忆从小到大那一幕幕画面。
　　高楼，西餐厅。
　　“彩礼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我不在乎钱，我只是想要个态度，看看你爱不爱我。”
　　模模糊糊的画面，一个瞧不清脸的女人在与她说话。
　　她试图去辨认，可下一秒，画面又破碎，转眼到了海边，手边放着一本癌症病历单。
　　她听到自己低声喃喃。
　　“鱼活着的意义就是不停吃饭、睡觉、长大，然后等**期到了，和异**配造个娃，让自己的娃代替自己无限循环。”
　　“我与这海中的鱼，到底有什么区别？”
　　悲怆袭来。
　　又一眨眼。
　　她来到这个世界，得知武夫、内功、真力、快意恩仇的江湖。
　　至今她仍记得，在发现自己有习武资质的瞬间，死气沉沉的她，好像一下子，又活过来了。
　　宛若新生。
　　“我要当剑仙！”
　　“我要御剑飞行！”
　　她重新确立心中了不得的目标，然后全力以赴努力着。
　　学剑简单，当剑仙却很难，世间那些陆地仙人，无一不是大气运大天赋集一身者，哪有那么容易？
　　她以刀耕火种般的毅力拼命习武，从一品到九品，艰苦破限，然后跑到苦寒绝地悟三空，三空一到，立马仗剑天涯，挑了一百三十三个人，把半个江湖得罪个遍，才终于成就武宗师。
　　更难的是通玄。开奇脉，修玄术，太唯心了，对她这种唯物主义者简直是种折磨。万幸她最终摸到一点尾巴，后续开灵台，凝皇念也很顺利。
　　可至皇境与仙境有天壤之别。
　　无数英豪卡死在那道天人关上。
　　她教出六个天才后辈，把逍遥派从无名小宗，养成威震天下的名门大宗，甚至敢与夫子宫一争大齐国教的地位，才汇集到足够气运。
　　两次重修，斩了六道心魔尸，苦尽甘来，才终于破开天人关，羽化登仙，一窥仙门。
　　仙门外是无数闪亮的繁星，似远似近，交连成阵，沐浴在光辉中，她的肉体迅速脱胎换骨。
　　她隐约明白了，群星就是生灵精气、与天地元气的根源。
　　光芒，以太力，引力……
　　后来身为顾长歌的她，一直在尝试，将星辰之力完美化用到自身。
　　她似乎成功了。
　　她不确定，因为从未有人开辟过，她只知道掌控星辰力量的自己很强，有其他仙人用不出的奥妙手段。
　　直到归海无名扬威天下，她才得知，对方将这个状态，称之为“极境”。
　　登峰造极，超凡入圣。
　　是为“极境”
　　之后——八大派终于醒悟，归海无名并不是普通仙人，是比仙人更可怕的东西，理论上，只有同样碾压其他仙人的逍遥派大师兄，才有和对方的一战之力。
　　而当时，她刚与六师妹修成正果，策划成亲，可为了这天下，为了扛在肩膀上的“责任”，也为了满足江湖与庙堂的期待。
　　她不得不放下私事，去挑战归海无名。
　　归海无名亦在绝巅应允。
　　然而交手后，她惊悚发现：自己飘了，自己把这一战想得过于轻松，自己根本就不是归海无名的对手。
　　归海无名对于极境的了解远比她要深刻，而更可怕的是……对方不仅修为通天，甚至还有强悍的迷魂术、血肉控制术，而对方后两者的成就，一点都不比武道低。
　　半是倔强、傲慢、不服输；半是不想辜负师妹和故人的期待。
　　她选择了以命换命的打法。
　　秘法：天人九衰——谢花冠，垢仙衣，尸秽臭，腐汗生……献祭仙人躯体的一切，换得诛戮仙人的力量。
　　剑技：无我无念——斩故我，斩情丝，斩宿慧，斩苦执……只有能斩断自我的剑，才能斩灭同为极境的归海无名。
　　秘法加身，一剑刺出，身体与魂灵都寸寸崩溃，她的记忆也中断于此处。
　　后来……
　　阴姬忽然头部剧痛。
　　并非是伤口，而更像是，灵魂被撕裂的那种生疼。
　　疼之后，就像蚂蚁在伤口爬似的，意识滋生难以忍耐的麻痒。
　　她几乎要难受叫出声。
　　伴随痛痒，好几幕诡异画面突兀浮现。
　　……
　　“你是白痴么？我明明是男人！？”
　　“是吗？可是长歌啊长歌，你这气到乃子一颤一颤的样子，真的很缺乏说服力啊。”
　　……
　　“宫廷玉液酒？奇变偶不变？天王盖地虎？”
　　“傻毕。”
　　……
　　“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呜，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非要让我痛苦？我活下去就是个错误！我恨你！我、唔——”
　　突兀地深吻，嘴唇湿湿的。
　　“闹够了吗？”
　　……
　　一点，一滴，一寸，一缕的记忆。
　　涌出的画面很少，可寥寥几幅，也足矣在阴姬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那是自己被归海魔头调校前的记忆吗？
　　奇变偶不变，他竟然在跟自己……对暗号？
　　所以，他也是穿越者？可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为什么在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来自现代社会的痕迹？
　　——说真的，就连四师弟这个土生土长的土著，都比归海无名像穿越者。
　　好歹苏沫跟自己学得满嘴骚话。
　　想不通，越想越懵逼，阴姬思绪飞快运转，而伴随她大脑逐渐清醒，她的身体，似乎又能感觉到了。
　　完整的四肢，完整的头颅，乃至……完整的心脏。
　　我这是，复活？
　　阴姬手捂头，缓缓坐起，感觉脑子好乱。
　　为什么会复活？是城主留在她身上的暗招吗？还是她忘记了，自己曾修过某种秘法？
　　此刻，赵大平和二女正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距离慧眼如炬赵官人捅死“间谍”，才过了半分钟。
　　那对百花谷师徒看到重新坐起来的阴姬，吓得亡魂大冒。
　　“鬼啊——！！！”
　　赵大平猛然回头，脚底陡升一丝凉气。
　　“不可能，你凭什么还活着？”
　　天人化生？
　　不对！他也是天人！他的剑气能压制天人！更何况天人化生又不是起死回生，只能在死亡前恢复伤口！
　　那妖女刚刚明明死透了才对！
　　总不能……
　　真是鬼？？
　　赵大平是个不信邪的人，他又拔出剑，准备多捅几下，积极试验，深度验证。
　　“停！”
　　阴姬猛然伸手。
　　片刻，手又缩，她苦笑：
　　“大平兄，你都不问问是敌是友，就直接杀的吗？”

第二十三章 赌圣
　　赵大平持剑横指，但并未刺出，显然，对方起死回生这一幕，带给他强烈的忌惮。
　　最起码，他不再把这个女人，当成一个普通的至皇境。
　　“姑娘从天意城中来，还装作被迷魂的少女，欺骗婉凝姑娘和淑莹姐，想混进我们内部。难不成，还能是友非敌吗？”赵大平出言相讥。
　　阴姬轻拍脑门，苦笑道：“是我孟浪了， 我怕你们不能接受我，所以想用这么个取巧的办法……”
　　赵大平一点都不信，剑指向脸，“如果姑娘根底清白，我们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何须用这种寒心手段？”
　　“我……”阴姬噎住。
　　这确实是最大的漏洞。
　　毕竟她不可能直说：我是城主夫人，心里很慌，怕自己假身份说服力不够，想谋求个“受害者”背景，令诸位更加信任我，同时满足自己一丢丢安全感。
　　那可太蠢了。
　　苦思冥想。
　　数秒后，阴姬幽幽道：
　　“如果……我根底不清白呢？”
　　不等赵大平回应，她继续自说自话，语出惊人，宛如彻底放弃治疗：
　　“对，我是天意城里被玩烂的婊.子，我是在主人控制下做了好多坏事，可现在，我，我悟了，也清醒了，我只想为过去自己犯的错赎罪。”
　　她抬头，眼中氤氲泪花，强作出开心的笑容：“算了，你们不接受我，我也能理解，杀掉我，或者扔我再回去就是，反正……我就是个婊.子命。”
　　赵大平皱紧眉头，深深注视着眼前流泪伤心的女子。
　　“从刚才起，我就有点奇怪，为什么我总看你觉得眼熟？”他冷不丁问，“我确定，绝对不是错觉，你的眼睛像我二师姐，你的鼻子和嘴像我六师妹，你的下巴和眉毛，像我四师弟。”
　　“唔……”
　　赵大平冷笑：“你的脸，是易容的吧？你见过我六师妹，二师姐，四师弟，这三个人，说明你地位不低。张口悔悟，闭口清醒，结果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叫我们怎么敢相信你？”
　　阴姬知道，这是对方要求她露出真面目，坦明身份了。
　　但坦明是不可能坦明的，以阴姬的名声，和过去做过的恶事，只要露出真面目，三师弟一定拼尽全力弄死自己。
　　她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复活第二次。
　　甭管是城主的后招，还是某种秘法，都一定有次数限制。
　　不过幸好，阴姬对此早有准备。
　　她走到梳妆镜前，用清水洗脸，浅层的易容洗净后，所露出的，是另一副虚假面庞。
　　从一开始，她就易容了两层。
　　“你是？”
　　赵大平面露异色，他总觉这张脸有几分熟悉。
　　“我叫洛熙，南凉洛家的人，之前被城主捉住，成了魔姬。我是你大师兄的朋友，以前还抱过你……在你九岁的时候。”阴姬感慨缅怀过去。
　　“怎么证明？”
　　“三十九年前，我去拜访逍遥派，留了不少东西，后山那座地神庙还是我出钱修的。你去石像下边挖，应该能找到我当年留下的金子。”
　　“我是说，你怎么证明，你清醒了。”赵大平捏紧剑茎，并未有一丝放松。
　　阴姬摇摇头，“没办法证明。”她平静道。
　　气氛再度下降到冰点。
　　赵大平提气架势，仙人真力在剑尖凝聚，“得罪了。”他决绝道，“你死后，我会代大师兄替你立墓。”
　　阴姬仿佛没看到那剑锋上的寒芒，她欣慰笑起来，温柔的目光没有一丝留恋。
　　“大平，你做得很对，没想到你能成长这么多，果断，冷静，也改掉了轻浮贪玩的毛病……这样我就放心了。”
　　——想必，就算我死掉，你和芷璇也一定能扛起大梁，救出大家吧？
　　这句话藏在心底，她没有说出去。
　　“你不怕死？”
　　赵大平皱眉。
　　“为什么要怕呢？对我这种人来说，死掉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如果不是还有放不下的事，我早就去死了。”
　　阴姬微笑回答，她的语气并没有难过，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
　　可惜这段话并不能打动赵大平，三师弟的剑还是冷酷刺来，恍惚中，她想起两人刚见面的那条人牙子巷。
　　“……真惨，两贯钱就被爹爹卖了，赌博害人不浅啊。”
　　将夜的街道，顾长歌把男童高高举到光下，借着夕阳，仔细观察小孩的骨骼、经络。
　　片刻后，他放下男童，中肯评价：“不错，是个好苗子。”
　　男孩警惕望向顾长歌，六岁这个年纪已经能懂得许多事情，他不知道什么是人贩子，也不知道什么是卖身契。
　　但他知道村里黄员外买了四十多个“干儿子”，都是养来打架，或者做重活的。黄员外暴虐，“干儿子”天天挨打，每天只有两碗稀粥。
　　他还知道，那个把他关禁闭的“牙头”，就是专门卖“干儿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大平。”
　　“想学功夫吗？”
　　男孩摇摇头，顾长歌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不想学功夫。
　　“为什么？”
　　“学了功夫……要……要打架，我不想打架……”
　　“还是个和平主义者。”顾长歌啧啧称奇，“那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赌！”一提这个，男孩就不困了，大大的眼睛闪闪发光，“我爹说了！只要学成逢赌必赢的赌圣！就能有花不完的银子！”
　　顾长歌果断给牙头扔了五贯钱，“就他了。”回头，他郑重按住男孩肩膀，“不行，你必须跟我学武！”
　　“为什么！”
　　“因为不能让赌博残害下一代青少年儿童。”
　　就这样。
　　逍遥派多了个不情不愿的豆芽菜弟子，和整天拿内力炸蚂蚁窝的小哑巴一起，被顾长歌并称为“卧龙凤雏”。
　　很多年后，赵大平依然没放弃他的赌圣理想，可惜就跟他那输了老婆又输了儿子的爹一样，他手气霉得要死，几乎没赢过。
　　犹如一种宿命。
　　回忆中断，已经过去两个眨眼的工夫，可熟悉的穿胸剧痛并没有袭来。
　　阴姬疑惑相望，发现是那个叫“婉凝”的百花谷少女，拉住了赵大平胳膊。
　　“大平哥，我们就给她一次机会吧，你看她怪可怜的。”
　　少女楚楚动人哀求。
　　——很好笑，她没能打动三师弟，但她打动了一个陌生女人。

第二十四章 投名状
　　这百花谷女修显然与赵大平关系暧昧，在对待“婉凝姑娘”时，赵大平连对阴姬百分之一的狠劲儿都拿不出来。
　　两个人开始拉拉扯扯，纠缠在一起争吵。
　　“婉凝松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可是魔姬，是被归海魔头调校过的女人！！”
　　“那又怎么了……不也是被迷魂术控制的可怜人吗？”
　　“归海魔头的手段怎么能跟普通迷魂术相提并论？只要被那个魔头驯服过，这辈子都没回头路！木婉凝你理智点！世上没有清醒的魔姬，也不可能有！”
　　“可万一，这个姐姐就是第一个呢？如果搞明白这个姐姐清醒的原因，或许，就能救回我娘亲……”
　　名叫木婉凝的少女声音越来越小，她神色悲怆，仿佛想到什么无比绝望的画面。
　　赵大平一愣。
　　木婉凝擦干净泪，红着眼道歉，“大平哥我错了，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不想娘亲继续在那个男人床上犯贱，不想爹爹九泉之下无法瞑目。”
　　“可大平哥，万一呢？万一这是个机会呢？”
　　她干脆挡在阴姬跟前，用微微隆起的酥胸去接抵剑尖。
　　赵大平长叹，木婉凝这副作态，他当然不可能继续杀戮，唯有收剑归鞘，撂下句：
　　“罢了……等你见过被归海魔头抛弃的魔姬，你就会明白，她们的下场，没有救赎，只有万劫不复。”
　　木婉凝破涕为笑，柔柔撒娇，“谢谢大平哥~”
　　说罢，她转向阴姬，俏容骤冷。
　　“洛熙姑娘，虽然我叫大平哥留你一命，但你得明白，暂时我们还无法对你完全信任。”
　　“我能理解。”阴姬平静点头。
　　接着，木婉凝又道：“我们会请你帮忙，做一些事，但不会告诉你计划的全貌，更不会带你见义军的其他人，这一切，都是出于自我保护，你能接受吗？”
　　“当然能。”
　　倒不如说，木婉凝没有那么傻白甜，对自己保留戒心，这点令阴姬感到欣慰。
　　靠谱的三师弟，和也挺靠谱的弟媳妇……这对组合，不比自己这个不稳定炸弹有前途？
　　“你想纳投名状，正好，明晚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赵大平忽然道。
　　“什么？”
　　“明日亥时开始，子时之前，拖住罗刹，直到看见信号。”赵大平很冷淡地说出任务。
　　木婉凝一愣，她猛回头，忍不住惊疑发问：“大平哥！你确定？”
　　罗刹是天意城的禁军头领，修为不仅是地仙境，而且还是赵大平这种远超常人、手段繁多的地仙。
　　让“洛熙”一个至皇境去拖住罗刹，约等于叫她去死。
　　赵大平冷淡解释：“她是魔姬，死不了的，那群走狗还没胆子杀归海魔头的宠物。”
　　“可就算这样……”
　　“没关系，我去。”
　　阴姬打断木婉凝的话，她望向赵大平，目光温柔，好似母亲在凝视出息的孩子。
　　“大平，我有点事想对你说。”
　　“请讲。”
　　“掌门夫妇和老四老五关在甲字层天牢，暂且无事，老七……被城主夫人阴姬带走了，服了化阴丹，也中了魔气，不过暂且只是魔堕，还未被归海城主调校过。”
　　“你如果想救他们，我有一点点思路，可以作为参考……”
　　阴姬把自己想的，两个“天时、一个地利、一个人和”的机会，毫无保留，全部详尽告诉赵大平。
　　赵大平一言不发听着，末了点点头，“多谢。”
　　说罢，他没管阴姬，转去救另一位带来的迷魂术受害者，那个小女孩，“玉奴”。
　　兴许是觉得赵大平过于无情，因此对“洛熙”含有几分歉意，木婉凝偷偷把阴姬拉到草庐外，塞给她一堆丹药。
　　“大平哥人就这样，铁面无私。你……尽力吧，也不用太为难自己，哪怕跑了也不影响什么，毕竟你本来就是个意外因素。”
　　“他现在还赌钱么？”阴姬突然问。
　　“啊？”木婉凝一愣，“大平哥还赌钱？”
　　阴姬眉头舒展，美眸温柔似水，笑得越发欣慰，“不赌就好，这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
　　木婉凝无语。
　　这奇妙的老母亲即视感。
　　次日。
　　作别小环，又发令将七师妹关回天牢，阴姬独自来到约定好的伏击地点，在附近随意找了个酒家，点半壶烈酒，二斤牛肉，旁若无人豪饮，与周围精致的食客格格不入。
　　她并没有再易容成洛熙，而是易容成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只不过，即便她将胸部束起来，身材依然过于性感窈窕，一看便是女扮男装。
　　亥时刚到，远处便传来爆炸声，随后火光冲天，熊熊的烈火将西方白昼照亮，阴姬饮酒饮得更快了。
　　天空似有两道黑影，一闪而过，阴姬陡然掷出手中铁筷。
　　二人身形皆顿，其中一人堪堪避过，颇为诧异，而另一人，随手便将掷来的“暗器”捏住，他望向阴姬的位置。
　　饮下最后半碗酒，阴姬用袖子擦净嘴，缓缓提起搭在腿边的长剑，这是她最痛快的一刻。
　　烈酒，剑刃，血锈，恩仇……昔日的感觉，好像全都回来了。
　　半空中，罗刹拍拍身边女子后腰，随口命令：
　　“月奴，那人与你修为相当，去拦住她，别让她坏我事。”
　　“是~主人~”
　　只穿一层纱衣、衣裙不整裸.露出大片肌肤的少女娇滴滴应。
　　罗刹向远处又飞了几息，蓦地，又是一根暗器射来，他不耐烦握住，定睛细看，却是他多年床宠头顶的发簪。
　　“有意思。”
　　他咧嘴笑，回头，果然是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娘们儿。
　　只是她的气息已经提到半仙境界。
　　“你一个人就敢拦我？不怕死么。”罗刹饶有兴致。
　　对方扔掉手中不省人事的月奴，抬起头，轻浅一笑，眸中含有股执拗的决绝和自信，“怕什么？皇境杀地仙，我又不是没做过。”
　　“好大的口气！”
　　罗刹越来越喜欢这个不知名的女子，虽然还未见过真容，但光这股子战斗堆砌起来的自信和狠劲就足够有魅力了。
　　容貌在天意城反而不重要，毕竟这里最不缺给女子整容的手段。
　　哪怕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能在一千两的预算内，改造成娇艳美貌的伺奴。
　　“不错，再给我来点惊喜。”罗刹沙哑赞誉，“若你能撑过十招，我会考虑，让你来做我的大夫人。”

第二十五章 良配
　　城郊。
　　木婉凝撕掉脸上伪装，将马车内昏睡的女子抱出，没多久，林中便有人来接应。
　　“成了？”接头者惊喜，“不愧是你们，逍遥七子，果真个个都是人杰。”
　　“侥幸而已，还好天意城不重视，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木婉凝将怀中女子送出，迟疑几秒，又问道：“话说回来，这个姐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你们这么在意？”
　　接头者也不隐瞒，“她是天意城初代设计者偃师的女儿，机缘巧合才沦落至此，这点连天意城都不知道。找到她爹，天意城内城所有机关暗道，尽在掌握。”
　　“原来如此……”木婉凝喃喃。
　　“赵先生呢？”接头者又问。
　　“之前爆炸惊动了战鬼，大平哥把他引走了。”
　　“赵先生一个人对付战鬼和罗刹？”接头者惊奇。
　　木婉凝更惊，“罗刹不是你们负责的吗？”
　　“没有，我们没见到人，等到信号就撤了。”接头者否认。
　　“……”
　　“……”
　　“赵先生不会出问题吧？”对方尴尬。
　　木婉凝扶着额，摇头道，“没什么，大平哥没问题，有问题是另一个……嗯，朋友。”
　　“也是人杰。”接头者赞誉。
　　送那群人离开后，木婉凝又在原地等了半个多时辰，这才遥遥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大平哥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朝这边飞来。
　　瞧那“洛熙姐姐”在大平哥怀里安睡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她鼻子有点酸，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点酸溜溜。
　　“大平哥好贴心啊。”她飞过去，撅起嘴，“昨天还对人家洛熙姐喊打喊杀的。”
　　赵大平皱眉，“别说怪话了，过来看看，她状态不对劲。”
　　木婉凝不情不愿把脉，刚验半秒，眉头立刻皱住，“咦？这是……”
　　“怎么？”
　　“她应该活不过几天了，伤口和断掉的骨头都是其次，关键她经络里有股极其霸道的药力，在竭泽而渔地拿生机换修为，就算大平哥你用逍遥真力压住，稳住她不自爆，她也迟早会被药力抽死。”
　　木婉凝想了想，不确定道：“感觉……像是四师公的风格……”
　　她那天纵之才的“四师公”——如今天意城鼎鼎大名的医圣，最喜欢搞这种透支生机潜力的丹药，欣赏江湖人同归于尽的盛况。
　　用四师公的话说：毒药只能杀一人，是小道；补药却能杀两人，是大道；而真正的圣道，当属“补天残地缺”。
　　以救世之名，却可杀尽黎民苍生。
　　木婉凝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以慈悲为怀著称的百花谷，会出四师公这么个魔头人物，而且听师父说，在遇到归海无名之前，四师公她明明挺正常的……
　　——妈.的，都怪那狗日的归海无名。
　　日常骂一遍城主，木婉凝顿觉心情舒畅，就连躺在大平哥怀里的“洛熙”，都显得不是那么碍眼了。
　　“我试试吧。”她叹气，“至少，多吊住她几天命……”
　　赵大平默默点头，目光在扫过“洛熙”时，闪过一丝异色。
　　夜幕落。
　　天色明昧。
　　阴姬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辆颠簸的马车上，身上有浓郁的药味儿。
　　她伸出手，望着布满痂痕的胳膊，有些感慨，也有些失望。
　　……竟然没死吗？
　　……算了，或许是老天暗示自己，要帮三师弟再多做点事。
　　阴姬摸了摸脸，发现易容还在，赵大平这个正人君子果然没趁她之危，曝她的马甲。
　　身体又变成破破烂烂的样子，状态很不容乐观，不过，这种“破破烂烂”，比之前另一种意义上的“破破烂烂”要舒服多了，她不禁缅怀起，以前为成就宗师，四处挑战的日子。
　　当初也是这样，整天浑身是伤，可又过得很充实、很幸福，一点都不疼。
　　活在深宫中，做男人的宠物，哪有翱翔天地，做只自由自在的雄鹰快乐呢？
　　况且，她又不是真的了无牵挂、孑然一身。
　　掀开赤色珠帘，阴姬探出头，前面并肩骑马，挨很紧的二人，立刻停止窃窃私语。
　　赵大平默默回头，眸光有些复杂，倒是那木婉凝，活泼打了个招呼。
　　“洛姐姐！你醒啦！是不是太颠屁股了？要不我们慢点儿？”
　　“我们这是去哪里？”阴姬四顾后问道。
　　“哦，我们去找普心大师，和其他大齐义军兄弟，我跟你讲，别看大平哥还是不说话，但他已经承认你了，不然也不会带你唔唔唔~~~”
　　赵大平抄起酒壶塞木婉凝嘴里，无视对方幽怨的支支吾吾，轻描淡写道：“别听她瞎说，姑娘的伤，我们治不好，但或许普心大师能有办法。”
　　末罢，又画蛇添足解释句：“我并没有认为姑娘可信，魔姬不可能有清醒的。我只是不想让帮义军的人，弃尸荒野，寒大家心而已。”
　　“太好了。”阴姬开心道，“我可以多帮大平你做几件事了。”
　　赵大平一怔，没作任何回应。
　　马车径直驶入关内某座偏城，最终停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客栈前，客栈很小，连伙计都没几个。
　　阴姬伤重，无法自己烧水洗澡，只能由木婉凝照顾，偏偏这主又是个娇生惯养、不会照顾人的，那手法，疼得阴姬龇牙咧嘴。
　　第二天，稍微能下地，阴姬立马严词拒绝木婉凝的“照顾”。
　　“诶，大平哥，你看洛姐姐恢复这么快，是不是说明我照顾得还挺好的？”
　　赵大平无语点头，阴姬在后面苦笑。
　　“那大平哥，下次你受伤，不如就让我……”
　　“别！不用！”赵大平吓得一勒马，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赶紧宽慰，“没什么，我是说，我自己来就行。”
　　木婉凝也不是傻子，立马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小声嘀咕，“切……”
　　后座上，阴姬支起脑袋，轻轻笑着，她越看越觉得婉凝和三师弟是对良配，将来成了婚，肯定又甜又恩爱。
　　如果……如果能以长辈的名义，为他们主婚就好了……
　　可惜那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她这辈子都没资格以顾长歌的名义出现，更甭说相认。
　　他们心中的大师兄，是干净、正义、毫无瑕疵的。如奶玉一般清澈洁白，泛着温雅暖洋洋的清光。
　　而她，早已臭不可言，只剩下恶的残渣。

第二十六章 疑云
　　大抵是出于对“洛熙”的警惕，赵大平并未带“洛熙”见太多义军头目，只是在这座小客栈里，招来了最擅长治疗的普心和南海神尼。
　　二人皆是大齐义军高层，地位超然。
　　普心修为不高，但极擅长解迷魂术，就连夜王迷魂的女子，他也能助其清醒，只是颇为麻烦。
　　诊断时，普心很快便检查出阴姬身上的病症。
　　“姑娘，你神魂深处有一大片禁制，只是绝大部分解开了，若贫僧没猜错，你应该曾经记忆被人封印，最近刚刚恢复吧？”
　　阴姬瞳孔瞬间扩大，震撼于这人对于神魂意识之道的造诣，她肃然起敬，当即回应：
　　“大师猜得没错，我确实刚刚恢复记忆，但有三年的记忆一直无法恢复，其他记忆也细细碎碎的，似是而非。”
　　说罢，又小心翼翼追问：
　　“大师有办法彻底解开禁制吗？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
　　或许，恢复那三年的记忆，她就能彻底摆脱归海无名的控制，不再变回那个糟糕的“阴姬”……
　　普心摇摇头，“做不到，那禁制很牢固，贫僧佛念无法动摇其分毫，想来，只有贫僧师父才能与这设禁者斗一斗。”
　　“您师父是……？”
　　普心呵呵一笑，“无名之辈，不足为人道尔。”明显是不想说。
　　阴姬再度失望，她叹气，转念又想：反正自己没几天好活了，那三年忘了就忘了吧，横竖也不会是什么好回忆。
　　多半是被归海无名各种调校、历尽玩弄和羞辱的桥段。
　　“洛熙姑娘。”普心忽然警示，“这禁制设得牢固，破开更难，不可能是你自己冲破的，你恢复记忆，一定是有人先帮你松动了禁制。”
　　阴姬越发迷惑，“可天意城中，谁会帮我呢……？”
　　普心端起木案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悠悠道：
　　“在贫僧印象中，能解开这禁制的，世上只有五个人。第一个是贫僧的师父；第二个是八百年前的瑶池仙子；第三个是迷魂术的发明者，妫素心；第四个是夜王；至于第五个……你可以当做不存在，因为正是给你设下禁制的人，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
　　阴姬第一个怀疑起夜王，但又觉得不对劲，因为夜王没理由这么做，不然，他图什么？给城主添不痛快？
　　八百年前的仙子，估计早就遭遇命中横劫，身死魂灭了，也可以pass掉。
　　是普心师父的可能性也不大。
　　迷魂术发明者……这个人大概率是在天意城的，毕竟天意城迷魂术发展最鼎盛。阴姬猜测，估计就是他在动手，想通过自己达成什么目的。
　　至于城主，直接pass，自己设的禁制，自己再解开？有毛病？
　　“我的清醒，竟然大概率是别人设的局，真不敢置信……”阴姬苦笑。
　　普心为阴姬倒了一杯茶，也轻叹，“芸芸众生，谁不在局中呢？”
　　送别普心，接下来是南海神尼。
　　阴姬上次听说这个人时，尚还是逍遥派大师兄，只知对方是前前时代的高手、曾横行百年的一代魔女，后来大彻大悟，遁入空门，开始吃斋念佛，施医行善。
　　按年代推算，对方应该至少六百岁，可样貌上依然是个唇艳肤白的水嫩女子，及腰长的青丝绾成云髻，走路时，丰臀一扭一摆，娜娜婷婷，摇曳生姿。
　　仙人不朽，却并非不死，尽管身体永葆青春，但伴随年龄渐长，失去天命眷宠，气运散尽，会遭遇愈来愈多的“横祸”，直至身死道消。
　　大部分仙人都在六百余岁丧命，几乎没有仙人能活过千年。
　　神尼给阴姬把脉，只探了两下，就骤然抬头，目光微妙，直直盯着阴姬，半晌，她柔声道：“姑娘的伤势……”
　　“有救吗有救吗有救吗？神尼奶奶姐姐她有救吗？”木婉凝蹦蹦跳跳询问，活泼的样子娇憨可爱。
　　神尼眼色一寒，似乎对那声奶奶颇为不喜，这令阴姬感到有些古怪，六百岁的女人……还会在乎年龄吗？
　　“难。”却见神尼平静摇头，“药力不祛，病根是除不掉的。”
　　“怎么才能祛尽药力？”
　　“以极其高深的真力，硬逼出去，或者吞尽化掉。但这个‘极其高深’要求太高了，贫尼只能想到两个人。”
　　阴姬叹气，“并且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对么？”
　　神尼点头。
　　一旁的赵大平秒懂其意思，倒是木婉凝仍呆呆的，和古灵精怪的外表不同，似乎不大聪明。
　　“除此以外呢？还有什么办法？”
　　“还有啊……解铃仍需系铃人，更精妙的办法，或许就只有这药的发明者知道了。”
　　发明者，医圣。
　　还是天意城。
　　“我不会回去的。”阴姬摇头坚定，“我宁愿死在为大平做事的路上，也不想回去，浑浑噩噩地苟延残喘。”
　　神尼面色古怪，“你这种魔姬……贫尼还是第一次见。”
　　话说，魔姬这种生物，不应该整天满脑子想着城主，做梦都在呢喃“城主大人焯我”，然后趴在归海无名脚边撅屁股献媚吗？
　　看不懂，是真看不懂。
　　作别神尼，客栈房间里，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如果不回到天意城的话，“洛熙”就要死了，面对这个事实，三人反应各异，互不相同。
　　阴姬是豁达解脱，毕竟，从意识到三师弟长大了，已经可以替她救出师父师妹，扛起大梁的那一刻起……她就始终有轻生的念头。
　　犯下错太多，既无力弥补，也羞愧难当，死亡是最逃避的办法，可也是最合适的办法。
　　木婉凝的表情是难过，她不希望阴姬死，也不希望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死。当然，除了“狗日的归海无名”。
　　至于，赵大平。
　　他心情最复杂，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洛熙”在故意求死。
　　身为魔姬，费这么大的劲，甚至不惜丢掉那条“属于城主大人”的性命，要么，她真清醒了，再要么，就是所图巨大。
　　原本天平偏向右边，可在阴姬的赴死表现下，哪怕不愿，赵大平也不得不承认，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在下意识逐渐信任“洛熙”。
　　他的理智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马车的轮辙兜兜转转。
　　日升月又明。
　　第三日，赵大平接待了另一批人，而去见他们之前，他忽然意有所指，对木婉凝说：
　　“你想看看被归海魔头抛弃的魔姬吗？”
　　木婉凝一愣，点头。
　　“嗯。”

第二十七章 内鬼
　　赵大平带木婉凝去见了一个女“人”——假如这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她的皮肤被自己撕烂了，浑身上下没有半块好肉，十根指甲，全部光秃秃的，鲜血不断从指尖流淌落地，直到此时，她嘴里都痛吟着难以辨认的音节，疯狂撕扯自己的胸部。
　　“哇！”木婉凝惊恐失措，“她！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她？”说罢，便想上前阻止血人自残。
　　赵大平却将她拦住，戚戚然道，“没用的，不要过去。”
　　“为什么？”
　　“因为，”阴姬回想起许多记忆，微微叹，主动站出来解释，“一旦被归海无名驯服，就不能受冷落太久，否则心中的思念和身体上的饥渴会不断积累，那种愈来愈强的庞大空虚抑郁感觉，会逐渐把人逼疯。”
　　木婉凝毛骨悚然，“可……那也应该阻止她伤害自己才对。”
　　“疼会让身体舒服一点，都这样了，让她过几天不那么难受的日子吧。”阴姬望向已经不成人形的“少女”，又叹气，“况且，你觉得她现在还能感觉到疼吗？”
　　木婉凝彻底不说话，开始消化这堪称恐怖的一幕，和背后扭曲阴暗的现实。
　　她喃喃，“所以……一旦变成魔姬，就只有不断堕落下去，取悦那个男人，犯贱争宠。怪不得大平哥说，魔姬下场只有万劫不复。”
　　“屈服给归海魔头后，身体和灵魂双重被诱惑，怀念那种足以令一切追求失去意义的极致幸福感；而且只要忤逆反抗归海魔头，就会煎熬痛苦，面临难以想象的负面情绪，直至发自内心地顺从他……这是从前辈嘴里，说出来至关重要的，身为魔姬的感觉。”
　　赵大平熟练为房间点上一柱熏香，这香气具有安神的效果，他回头，望向“洛熙”，淡淡道：“所以我很难相信，竟然会有魔姬能摆脱那种枷锁，表露出……清醒。”
　　“我的情况好像并没有那么严重。”阴姬摇头。
　　细细想来，她的症状的确比其他魔姬轻很多，只是单纯地思念城主，依赖城主，以及一靠近对方，就忍不住产生那种，小绒.布球的本能反应。
　　就像被男朋友调校开发透的恋爱脑小女生一样……
　　“这个理由太烂了。”赵大平忍不住吐槽。
　　阴姬自己也笑，“的确。”
　　顿了顿，她睁大湿润的眸子，认真道：
　　“大平，我确实有可能还不清醒，我的清醒说不定只是我以为我清醒了……你千万不要相信我，如果我有异常，立刻动手把我杀掉。”
　　赵大平假装没听见最后那句。
　　救出偃师女儿，似乎只是义军的初步计划，在关内边地休息了四五天，大平就又驱车又返回天意城南郊，只是这次，附近多了许多其他营帐。
　　将夜，赵大平独自找到“洛熙”，神色凝重道：
　　“洛熙小姐，这次依然需要你帮忙，同样，也依然是上次的规则。你只需要像其他诱饵一样，在兴平区制造足够多混乱，吸引城卫的注意力。”
　　“好。”
　　阴姬点头。
　　意料之中的任务，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就算她叛变了，也不会造成多大损失。
　　大平的安排，并未受感情所碍，天衣无缝，这令阴姬深感欣慰。
　　只是……
　　注意到大平酒壶中装满药酒，腰间系着药味扑鼻的香囊，阴姬瞬间明白，这次大平的任务，一定是最危险的。
　　或许，这一次后，他们就再没机会相见了。
　　“大平……”
　　阴姬神色复杂呢喃，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摸三师弟的脸。
　　可惜，她并没能成功，探出的手半途就被三师弟捏住，赵大平第一次露出迷惑，“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阴姬抽出手，低头黯然，轻声道，“不管怎样，大平，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谢你吉言。”
　　赵大平木头似道谢，说罢，他风风火火离去，走到门口，却忽然回身。
　　“说起来很怪，你刚才令我想起一个人。”
　　“谁？”阴姬心一紧，强装笑意，半掩饰半试探，“把你拉扯大的大师兄吗？”
　　“不，你像我娘。”赵大平语气古怪。
　　“……”
　　“她被我爹卖给牙头的时候，也是这么看着我，还想摸我脸。”赵大平微微皱眉，揉了揉阴姬和老母不约而同想碰的地方，寻思手感也不咋滴。
　　“噗哈哈哈~”阴姬被逗笑。
　　她这一笑，赵大平脸色有些挂不住，尴尬道，“下次别了，不吉利，就好像你马上要永远离开我们一样。”
　　“知道啦~我的小祖宗~”阴姬难得心情好到开玩笑。
　　……
　　入夜。
　　阴姬按照三师弟的安排就位，信号一起，她便开始找无人的铺子放火，顺便打劫路过的城卫。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
　　来管她的人，太弱了，连个皇境都没有，就好像天意城提前知道虚实，早已把人调到真正主攻的方向。
　　阴姬心一沉……计划暴露了，三师弟会不会有危险？
　　本就是抓心理盲区，趁罗刹和战鬼外出追凶，取巧的偷袭攻击，一旦敌人有所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义军的力量，和天意城正面对上，不亚于以卵击石。
　　心怀强烈的忧虑和担心，阴姬朝城中所有闹出动静的位置搜索而去。得亏她运气好，第二个就撞上主战场，不然等找到，黄花菜都凉了。
　　定睛一看，果然，潜入的义军已经被罗刹战鬼带人包了个圆乎，最糟糕的是，三师弟还不在此处，只有一个南海神尼在跟罗刹过招，剩余的人苦苦支撑，被战鬼锁住逃路。
　　事急从权，也顾不得暴露身份，阴姬直接唤醒本命剑，“嫁衣功”全力运转，半空抓住青剑朝战鬼猛攻过去。
　　“走！”
　　喝斥一声提醒义军溃众，她已抱上必死的决心，以命抢攻下，短暂拦住战鬼的动作，令木婉凝师徒等少数高手趁机突出包围圈。
　　可剩下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逃命时被一一斩杀当场。
　　战鬼也反应过来，虎目一亮，忍不住称赞：“好功夫！好内力！”
　　似乎是见猎心喜，他并未直接用修为碾压，而是以同境真力，拿阴姬试起了招。
　　这种猫戏老鼠的态度令阴姬深感耻辱，偏偏又毫无办法，只得勉力应对。
　　她能感觉到，罗刹那边真力波动已然停息下来，估计是与神尼分出了胜负。
　　焦急之下，她不免露出几个破绽，被战鬼敏锐抓住，一掌打伤在地上。
　　阴姬正想艰难起身，战鬼也正想追击，此时，却听罗刹幽幽的声音响：
　　“城主夫人，玩得还开心吗？”
　　阴姬心一惊，下意识掩饰：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刹流露一丝无奈，“夫人，没必要装了，这里没外人。”
　　什么？没外人？
　　同样留下来断后的神尼死了吗？
　　阴姬愕然朝罗刹望去，却看到，刚与罗刹“打得火热”的南海神尼，静静站立在罗刹身后。
　　刹那间，阴姬血压拉满
　　她全明白了！

第二十八章 施威
　　六百岁的女人不会在意年龄——可恋爱中的女人在意。
　　从最开始，他们就在等一个机会，放走那些高手，好开启下一步将计就计，所以阴姬得手才那么轻松。
　　义军对天意城是透明的，天意城压根就是在拿大齐义军钓鱼，钓出更多反抗势力，一举歼灭。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赵大平信任的“好前辈”——神尼奶奶。
　　阴姬欲哭无泪，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抿唇。
　　罗刹挪开视线，有些尴尬，“那天你扮男人，和你交手两招，我就发现了，那套魔功太特殊，除了城主，就只有被嫁接功力的你有。”
　　所以……当初她才能“侥幸”在罗刹手下留一命……
　　阴姬越发感觉，自己被人看穿像筛子一样。
　　“诶！原来她真是城主夫人吗？”战鬼后知后觉惊呼，挠了挠头，“夫人，没想到你还挺强的，改天再一起打架！”
　　“……”
　　“……”
　　突兀的沉默。
　　秋风袭来，一叶花瓣打在阴姬脸上，阴姬愕然拈住，猛地想起什么，朝风吹拂的方向扭头。
　　漫天残花凋落成雨，露水折射彩幻月光，浮离灯火下，一个阴柔纤瘦的男人闲庭信步，踏花走来。
　　他腰间和木婉凝相似，系有一个针匣，既是医具，也是机关武器。仅剩十步的时候，阴姬闻到一股清淡的药香味，神色逐渐开始恍惚。
　　“参见城主夫人。”
　　好听的儒雅声音将阴姬惊醒。
　　医圣拱手，弯腰行了个半礼，他打量的目光很礼貌，比罗刹要守规矩。
　　阴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罗刹，医圣，战鬼，神尼，这么多仙人凑在一起，难道……
　　“接下来，就是等那逍遥老三赴约而至，合力一起捕杀了。”
　　神尼微冷的声音，确定了阴姬的猜测。
　　罗刹合扇，点头道：“的确。不过城主有令，逍遥门人，一律尽量活捉，否则也用不到这么多布置。”
　　话毕，罗刹忽然望向阴姬，“话说回来，这令，还是夫人手持皇天一念，代城主传的。”
　　阴姬表情茫然，她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不过，本身她记忆就不完整，忘掉什么也很正常。
　　让她不太敢置信的是……皇天一念是归海无名的爱枪，也是城主信物，平时都放在祭庙里，宝贵得很。
　　她竟然敢去偷皇天一念，假传城主口谕，只能说，胆儿挺肥。
　　这要被发现，肯定要遭“教训”得，没半个月别想下床……
　　唉，三师弟啊三师弟。
　　师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正忧虑着，忽然长秋宫的方向，烧起了熊熊火焰。
　　医圣等人皆脸色剧变。
　　罗刹一把抓住神尼，气急败坏：“你不是说他来偷玉玺，偷完就找你会和吗？”
　　神尼愣了会儿，低头喃喃：“他竟然连我都不相信……”
　　阴姬也微怔，随后反应过来，心中狂喜，三师弟果然没让她失望，把内鬼耍了个遍。
　　可很快，她笑容僵住了。
　　因为她突然明白，早已戒酒的三师弟，走时突然带一壶酒的用意。
　　三师弟知道，自己真正可能会对上的是归海无名，而面对归海无名，他没有丝毫胜算，只能在死前喝一壶酒，了却心愿。
　　这是他的浪漫，也是赌徒的决绝。
　　盘旋升天的木灰揪紧每一个人的心。
　　不知谁先开始的，反正每个人，都在朝长秋宫拼命赶路。
　　罗刹先到，看见已成废墟的长秋宫，顿时心凉了半截儿，再看到远处被砸开的城主府库，剩下半截儿也降至冰点。
　　医圣放出一只青鸟，那青鸟绕府库盘旋一圈，又回到医圣肩膀，在他耳边吱吱喳喳叫。
　　听完鸟语，医圣忍俊不禁，“还好，丢的东西不多。”
　　罗刹长松口气。
　　“——但每件都够诛你九族。”
　　“噶。”罗刹眼一黑，差点抽抽过去，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准备好相亲相爱一家人集体去阎王殿报道吧。
　　这时，阴姬姗姗来迟，罗刹一看见阴姬，仿佛看到救命的稻草。
　　“城主夫人，恳请您在城主面前帮忙求情几句，微臣日后必有重谢！”
　　医圣笑了笑，也来凑热闹：“还有本公子，烦请夫人美言几句。”
　　阴姬表情复杂，有事“城主夫人”，没事“那个婊.子”，这群人，真是……
　　她才懒得帮这群人求情，况且再说了，她求情有用吗？她算什么呀，一个城主眼中的玩物罢了。
　　罗刹忽然跌倒在地，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腿软成两根面条，阴姬朝罗刹那凸鱼眼盯着的方向望去，原来不知何时——长秋宫的废墟前，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负手而立，似在观赏这漫天飘舞的烟灰。
　　他转身，眼中看不出悲喜，也近乎没有表情，只有目光落在阴姬上时，眸间才蕴起一丝温度。
　　“城主大人恕罪！”
　　罗刹硬着头皮冲过去跪地磕头。
　　“微臣以为，内城有城主您坐镇，他们不敢的啊！”
　　“所以？”归海无名声音并不冷，只是平淡得令人发慌。
　　罗刹瞬间面无血色，声颤道：“臣……臣知错了！恳请城主再给臣个机会！”
　　归海无名闻言，微微叹息，眼中闪过失望，他自言自语：“如果连我都得亲自捉贼，那要你这个城尉，到底有什么用呢？”
　　罗刹身一抖，忽然发疯般朝远处逃遁，可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像被戳了个小洞的气球似的，迅速干瘪下去。
　　几乎无重量的人皮缓缓飘落，这诡异的一幕看得阴姬毛骨悚然。
　　“左相。”归海无名轻唤。
　　“诺！”阴影中传出苍老的人声。
　　“换个罗刹。”
　　“是！”
　　罗刹的人皮被自己影子吞没，犹如沉进深海，彻底消失无踪。
　　阴姬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随后，归海无名望向她，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去摸胳膊，确定自己没变成一张人皮。
　　“傻丫头，又跑去哪儿野了？”归海无名仿佛没看到阴姬的害怕。
　　医圣在一旁笑起来，调侃道：“夫人最近兴致大起，混在义军里玩扮演游戏呢。”
　　“还是一样调皮。”归海无名摇摇头，转身走向后山。
　　这时阴姬忽然惊恐发现，她身体又失去控制，自动跟在魔头身后。
　　待到桃林深处，归海无名忽然驻足，阴姬也一瞬间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她下意识想逃，可归海无名下一句话，令她手脚僵定。
　　“那姓赵的蟊贼的确有几分狠劲，把罗刹耍弄在鼓掌间，就连义军主力都是他的诱饵。”归海无名回头，笑意盈盈，“你猜，他现在如何了？”

第二十九章 替身
　　“他……死了吗？”
　　浓烈的悲伤感，恐慌感，怅然若失，就像被刺骨的冰水淹没。
　　死亡，这是最可能的结局，罗刹在归海无名面前连一招都走不出，如果换成与罗刹不相上下的三师弟呢？
　　想不出一点点活命的可能性。
　　正邪不两立，旷日已久的对抗，逝去了那么多人，竖起了那么多墓碑……为什么，我这个早该入土的人，还不去死？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欲望，强烈想要坦白的欲望。
　　不再伪装，也不再矛盾，取回那个名字，横眉冷对这命中注定的宿敌，然后，如三师弟一般，以卵击石。
　　——可就在她握紧剑的时候，归海无名下一句话，又把她心情过山车似的推到高点。
　　“赵大平很狡猾，来去非常果断，我连他影子都没摸到。”
　　“呼……”
　　绷紧的肌肉骤然放松，阴姬心中涌起强烈喜悦的情绪。
　　可刚才那股——玉石俱焚的莽劲儿，又一下子泄了，收不回来。
　　归海无名孤身走进药园，似在药丛中翻找什么，嘴上道：“不过，我借助他偷去的某样东西，给他施了咒毒，他现在肯定生不如死。”
　　“……”
　　“给。”
　　归海无名刨出一根奇形怪状的植物，转身递向阴姬。
　　“这是？”阴姬迷惑，下意识接住。
　　结果城主冷不丁的话令她浑身一颤，失手将怪植摔落。
　　“这是咒毒的解药，找医圣去炼，我懒得开炉。”归海无名用若无其事的表情说着最惊人的话。
　　阴姬俯身弯腰去捡，用动作掩饰慌乱，她心中紧张，也惊疑不定，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
　　“城主……是要我拿解药去威胁赵大平吗？”
　　“随你。”归海无名甩掉手上的泥土，又去泉水边洗了遍手，“扮演也好，逗他们也罢，娘子玩得开心就是。”
　　“谢、谢谢。”阴姬心乱如麻，她越来越感觉，归海无名不对劲，无论是对她的态度，还是对逍遥派的态度，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归海无名杀罗刹，只用了一个眼神，或许，他这番举动其实压根就没什么意义，仅仅只是单纯的……蔑视。
　　他可以随手让敌人生不如死。
　　也可以随手治好敌人。
　　叛逆也好，反抗也罢，归海无名都不在乎，反正他的实力可以压服世间一切，这一点，他早已用天意城君临天下证明过。
　　——那他内心到底在乎什么？
　　阴姬忽然有些好奇。
　　“天要热了。”归海无名遥望日头，微微出神，“估计今年，能是个雨水充沛的丰年。”
　　阴姬讶异，“城主还关心地里刨食的农民？”
　　“什么话。”归海无名失笑，“难道娘子更想看到民间年年遭灾，饿殍满地，世间只剩下一群孤苦伶仃的仙人，在绝巅上乱斗吗？”
　　“不，我只是……”
　　只是惊奇你这个大魔王竟然还有哀民生多艰的时候。
　　阴姬吐吐舌，故意没说下半句话，惹得归海无名伸手笑打。
　　“娘子越来越调皮了。”他眉眼弯弯，神态轻松。
　　……
　　应付完归海无名，阴姬手捧那株珍贵的药植，来到医圣府邸。
　　出乎意料，医圣的园林中并未种满药草，反而养了各种各样的小宠物，三条腿的金蝉，长尾巴的兔子，长恶魔翅膀的人……嗯？？？
　　等等，人？？
　　阴姬吓得后退一步，果然医圣又在研究奇奇怪怪的东西。
　　听见侍女禀报，医圣匆忙来迎接，手中还抓着只幼猫，在强行给猫咪喂丹。
　　那丹药一入口，幼猫痛苦“喵呜”一声，随后身体迅速膨胀，浑身鼓起磐石般坚硬粗犷的肌肉，伸爪就把假山打碎，赫然已达到破限实力，成为一只功夫狸花。
　　一时间，阴姬满肚子的槽，不知从何吐起。
　　她压了压跳脱的心绪，把药植递上，努力令声音正经说：“医圣大人，城主命我找你炼一炉消解咒毒的丹药。”
　　“小事，等我半个时辰。”医圣毫不拖沓，接过药植就转身回房。
　　走到行廊时，他忽然回头：“乾儿，如果城主夫人觉得无趣，就带她去药房看看，兴许有能用上的。”
　　“是，主人~”那叫乾儿的侍女俏皮笑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听闻这话，阴姬也有些好奇，药房都摆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物。
　　于是医圣一走，阴姬立刻便表示，想去药房看看，乾儿张口应允，随后将阴姬引到一个面积广阔却又十分逼仄的堂屋内。
　　逼仄是因为屋内摆满了陈设台，每个陈设台上都展示有一种独特的丹药。
　　“这些都是主人呕心沥血的作品~”乾儿娇憨可爱地叉腰得意。
　　“作品？这么多？”阴姬惊讶。
　　但惊讶之余，她也有些好奇，为什么绝大部分丹药听都没听过？
　　她随手拿起一瓶紫色丹药，看到介绍，忽然秒懂，为什么这些“作品”都藉藉无名了。
　　【十牛之力丹：长出十根伸缩变幻自如的牛牛，但是每根牛牛都有自己的雷点和性.癖。】
　　“……”
　　绷不住了，吃下去以后牛牛打架是吧？
　　什么奇葩丹药。
　　她向前几步，又捡起另一瓶，果然，这瓶更奇葩。
　　【神尾丹：长出一根对战斗颇有助益的小尾巴，但是尾巴会暴露服丹者的潜意识想法。】
　　“尾巴对战斗能有什么助益，明明是长出个弱点好吗？”阴姬忍不住吐槽。
　　“是指那种‘战斗’。”背后的乾儿幽幽补充。
　　“……”阴姬无语。
　　她继续在展示台间寻找，期待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并卵，这里的丹药，基本都是【十牛之力丹】这种调调。
　　一个没什么卵用的效果，搭配一个十分严重的副作用。
　　很难想象，城主在收到医圣“作品”，然后绞尽脑汁从中挑选有用丹药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医圣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
　　蓦地，阴姬在某个展示台前驻足，她阅读效果说明的双眸先是迷惑，而后瞪大，嘴唇也开始发紫，仿佛联想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替身丹：与目标媒介一起服用后，外表、神魂、意识，皆可变成目标，受丹者会认为自己是目标本身，并拥有目标的记忆。】
　　“这药……”阴姬右手微微发抖。
　　乾儿见状，捂嘴笑着解释：“夫人想多啦，这个才是最鸡肋的，因为媒介需要目标三魂七魄中任意一灵的碎片，都能拿到这个了，何须还用替身隔靴搔痒呢？直接迷魂目标不是更好吗？”
　　“受丹者没有自我辨认的办法吗？”阴姬强忍住内心动摇，佯装自然问。
　　“当然有，这也是替身丹最大的漏洞。”乾儿叹气，“记忆、外表能变幻，但修为可没法变，说到底也只能创造一个酷似白月光的床.宠罢了。”
　　“如果大梦醒来，觉得自己是仙人，却没有仙境修为，想必再笨的人也会意识到不对劲吧？”

第三十章 义军
　　替身，替身。
　　阴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其实不是顾长歌呢？
　　会不会，她只是被人用“替身丹”类似的手段，塞进了顾长歌的记忆，以及顾长歌的神魂波动，作为针对城主的一颗棋子……
　　如果她不是顾长歌，很多问题反而解释得清了。
　　为什么城主从不怀疑她已经清醒？因为在城主眼底，她根本没别的身份，一直就是阴姬——那个深深爱上城主，心甘情愿做他爱奴的失忆少女。
　　魔堕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城主对她和对别的魔姬不一样。
　　她没学过逍遥功法，甚至没练过武，修为全靠城主赐功，所以才会连逍遥引都记不得，连经络都找不到。
　　“头好痛……”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有关神魂记忆的禁制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普心弄错了，那根本不是封印记忆的禁制，而是……嫁接记忆手段留下的痕迹？
　　阴姬越来越搞不明白。
　　她不敢深想，更不敢细细推敲，“我是谁”这个问题就像某种漩涡，不断吞噬她的理性和动力。
　　拿到咒毒解药，阴姬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儿。
　　但捱不过医圣孜孜不倦推销他那些被城主毙掉、根本没用的破丹药。
　　她只好随意拿了一点作为敷衍，之后便紧赶慢赶，朝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追去。
　　到达之后，果然人去楼空，早就撤退了，而且根本没人给她留个信。
　　即便心中早有预料，也能理解三师弟对自己的戒备，但她还是有些失望。
　　沮丧的情绪，在心底不断滋生。
　　要放弃吗……？
　　可仅凭自己一个人，或者三师弟一个人，肯定救不出师父他们。
　　更何况，三师弟现在中了咒毒，肯定生不如死。
　　阴姬忽然想到一个找到三师弟他们的办法，但这个办法一想出来她就感到无语。
　　假内鬼，还要靠真内鬼，才能找到组织什么的，这可真是……
　　虽然很丢脸，但也只有这一条思路。她找到南海神尼，叙说想回到义军中，神尼虽然答应，但表情敷衍中透着一丝不耐烦，就好像打发调皮捣蛋的小孩。
　　“夫人贪玩不要紧，但务必别干扰贫尼的正事。”
　　阴姬忙点头。
　　数日后，神尼带阴姬来到她所知道的接头地点，似乎经过上次的事，义军警惕许多，拐了七八道坎才找到核心驻地。
　　看到三师弟的时候，阴姬心疼得差点哭出来，这何止是生不如死，已经没有人样了好吗？城主那个混蛋……
　　“坐。”
　　赵大平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冷静，可那张肿胀且布满浓疮的脸，凄惨非常，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潇洒。
　　当着神尼面，阴姬不好拿出解药，只得沉默坐着，听那老叛徒和三师弟对话。
　　“……丢下你们，并非我本意，只是半途中忽然醒悟，天意城早有察觉，所以我临时换成了第二套计划。”
　　“太多义士死了，我也差点折在那儿，早知如此，就应该更谨慎点行事。”神尼假惺惺感伤。
　　“无妨，目的已经达到，四块玉玺在我们手中，短时间内，归海无名聚不了那天下气运，复国仍有希望。”
　　“赵师侄应该不只拿到了玉玺吧？”
　　神尼眯起眼试探。
　　“的确，我还拿到了罗盘，本想用它找前往极境的路，可惜……极境似乎比你我想象中复杂。所以我换了个思路，用它来找二师姐，以及大师兄。”
　　“啊？”
　　“诶？”
　　神尼愕然，一旁装闷葫芦的阴姬也惊讶叫出声。
　　“我活不了多久。”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大平语气很平静，“大齐义军需要主心骨，夫子宫青黄不接，那几个新君子都不够格，能替我的，只有二师姐和大师兄。”
　　“顾长歌还活着？”神尼眼神诧异。
　　“嗯，指针会动，不可能指的是尸体，那自然是活着的。”提起这件事，赵大平身体渐渐放松，就好像什么沉重的担子，终于可以从他的肩膀卸下。
　　“大师兄既然还在，那以后的事，不用我担心什么。”他低下头，用袖子擦净嘴角刚流出的血。
　　神尼依然费解，“可，顾长歌既然活着，事态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为何他还不出面？”
　　“不知道，应该是在暗中研究打败归海无名的办法吧。”
　　……确实研究了，不过战场在床上，然后还频频惨败，被狂暴的征服者灌成泡芙。
　　回想那些三师弟觉得大师兄正励精图治的时光，实际她在被城主透得喵喵叫……莫名的羞愧感。
　　“你怎么了？”赵大平注意到阴姬的异样。
　　阴姬苦笑扶额，“没……有点头疼。”她暗骂自己无聊，怎么老想那种事，真是欠…了。
　　何况……自己真的是顾长歌吗？
　　又开始纠结，无用且病态地纠结，阴姬强行压下那些烦躁思绪，试图说服自己：我不是顾长歌还能是谁呢？
　　就算不是，现在也只能是……
　　神尼与三师弟寒暄几句，便以去帮其他人治伤的名义，起身告退。
　　房间里，只留下阴姬和赵大平独处。
　　神尼一走，阴姬立刻取出解咒毒的丹药，摆到三师弟面前，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
　　“这是什么？”赵大平问。
　　“解药……解你身上咒毒的。”阴姬低垂着头，面色有些发红。
　　她想了很多借口，可每个借口都很羞耻。
　　“归海无名下的毒，应该只有归海无名能解吧？”赵大平满腹狐疑，“你怎么弄到的解药。”
　　“他给的……”
　　“他为什么愿意给你？”
　　“因为那混蛋想摸我腿，故意让我抱个东西没法阻止……”阴姬面色潮红，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她又气又羞，眉宇间旖旎媚色几乎掩盖不住。
　　赵大平若有所思。
　　他取出丹药，直接仰头咽下，霎时，他身上的毒疮全部一扫而空，肿胀也渐渐消退。
　　“竟然是真药？”赵大平不敢置信喃喃。
　　他望向阴姬，心底越发搞不懂，眼前这个女人的来路和目的。
　　阴姬见赵大平已恢复最佳状态，也顾不得突兀，赶紧扯神尼底裤：
　　“大平！你一定要相信我！神尼这个人有问题！她就是内奸啊！”
　　赵大平表情依然平淡，他静静望着阴姬，一丝不苟，一动不动。
　　良久，他幽幽道：
　　“洛姑娘还记得，你是跟着谁来的吗？”
　　阴姬语塞。
　　“如果她是内鬼，那么，能说动她心甘情愿带你来到这里，还让她笃定绝无被揭发风险的你，又是什么身份？”

第三十一章 撮合
　　赵大平怀疑其实没错，哪怕阴姬自己站在赵大平的位置上，都一定会怀疑自己。
　　可她还是委屈，有种很矫情的委屈，忍辱负重，为三师弟搞来丹药，连一句好话都没，换了据点，甚至都没人告诉她。
　　“你不信我，那就算了，大不了，我一个人去救他们……”阴姬委屈巴巴起身，抿紧下唇，独自站在窗边生闷气。
　　“你想救谁？”赵大平疑惑。
　　“顾长歌的师父、师娘，逍遥派那些人，还有关在天牢里的江湖义士，我都想救，不行吗？我没资格救他们吗？”阴姬有些埋怨道。
　　“你口气倒不小。”赵大平失笑，“竟然想把整个天牢一锅端了，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底气。”
　　“要你管。”
　　微嗔的小女儿娇态，看得赵大平微微出神。
　　可惜……这是魔姬，是归海魔头的女人。
　　他收回视线，想了想，沉吟道：“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怀疑之前出力颇多的人。不过，多谢提醒，我会警惕的。”
　　“你！”
　　阴姬急得要死，她红着眼，“你如果实在信不过我，把我们两个都当内鬼抓起来不行吗？”
　　“没有由头和证据就胡乱抓人，会让下边人人自危，也会让功臣寒心的。”
　　“赵大平！你看我！”阴姬忽然轻喝，待吸引来赵大平目光，她缓缓解去腰间绦带，水似的青纱襦裙从两肩滑下。
　　惊鸿一瞥间，赵大平只看到妖艳魔纹点缀的大片雪白肌肤，和意料之外颇为保守的内衣，他第一次神色惊慌，脸红扭开头。
　　“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他心脏狂跳。
　　阴姬的脸也像火烧似的，但她被逼到没办法了，只好出此下策。此刻，唯有硬着头皮，继续自辩：
　　“如果我在骗你，如果我没有清醒，我不可能在城主以外的人面前脱掉外衣。既然你了解，就应该明白，魔姬不可能做这种事……”
　　赵大平忽然沉默，良久，他叹气，“是。”
　　“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相信。”
　　“神尼真的有问题，快点拿下她吧，希望，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阴姬语气有些不确定，她并不知道天意城具体的计划，也许这条鱼还要再钓一会儿，再也许，此刻已经是收网的时候。
　　赵大平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我会准备的，但洛姑娘——您能先把衣服穿好么？”
　　阴姬微怔，她低头，脸迅速泛红，装作若无其事“哦”了声，然后窸窸窣窣穿回外衣。
　　不过就在她系绦带的时候，大门被“嘭”一下撞开，满面笑容的木婉凝提着食盒走入。
　　进门后，木婉凝怔住，她看了看阴姬凌乱还未彻底穿好的衣裙，又看了看赵大平咒毒祛除、此刻有些发红的脸颊。
　　顿时，她感觉自己头顶好青，好绿，颜色是辣么地健康。
　　“你……你们……是在双.修治病吗……？”她喉咙僵硬。
　　阴姬率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衣服整平，走过去轻轻抓住木婉凝，想解释清楚。
　　“木姑娘，你听我说，其实，我只是在向大平兄证明我不是内奸。”
　　“证明的方法就是陪大平哥睡觉？”木婉凝一脸崩溃动摇。
　　“没有，我只是脱了外衣……”
　　“你都脱衣服了，一会儿你们要干嘛我简直不敢想。”木婉凝越想越脸红，下意识脑补“洛熙”和大平哥抱在一起的画面，莫名地——还有点刺激。
　　“不是，我……”眼看越解释越乱，肉眼可见要把这弟媳妇儿弄没，阴姬也急了，下意识开口：“我对男人不可能有兴趣的，你别误会……”
　　这句话一出，木婉凝和赵大平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木婉凝更是打个激灵，吓得挣脱开阴姬的手。
　　场面再度尴尬，就在这时，赵大平咳了咳，十分平静说道：
　　“婉凝姑娘，不要误会，我跟洛姑娘没有那种关系。”
　　“跟你也没有。”
　　——这一句话简直比阴姬十句虎狼之词带给木婉凝的打击都要重，木婉凝如遭雷击，明亮的杏眸逐渐泛起水光。
　　食盒脱手坠地，她抽泣着离去。
　　阴姬呆了，“你干嘛啊。”
　　“什么干嘛？”
　　“你媳妇没了。”
　　“哦。”
　　“我刚祝你们百年好合！”
　　阴姬此刻的心情就像那撮合失败的媒婆长辈，三分抱怨，三分恨铁不成钢，以及四分不理解。
　　她复杂凝望赵大平，忽然又想起，大平这孩子从小就直，每天除了练功，就是琢磨当赌圣，这情感阅历……唉算了，不能指望他。
　　虽然她也不多吧，但她好歹也是差点就有老婆、并且当过别人老婆的人了。
　　怎么着也比这个三师弟强。
　　“大平，你给我透个底，你对木姑娘到底是什么看法？”阴姬还是不想看到二人彼此错过。
　　赵大平奇怪盯了阴姬一眼，或许是疑惑，一个外人为什么对自己和婉凝姑娘的情感生活这么上心。
　　迟疑几秒，他还是诚实答：
　　“婉凝是个天真的好姑娘，而我注定会与归海魔头斗到死，我不想她跟着我，一起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你傻呀，”阴姬痛心疾首，“这种自我感动式的拒绝，最后只能害人害己。出来习武走江湖的人，谁不想快意恩仇？有谁是图安安稳稳的？”
　　“再说了，她都已经搭上你这贼船了，难道还能再下去吗？”
　　赵大平脸上露出一丝局促，“话虽如此，可木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你小子。”见他这样，阴姬忽然明悟，“该不会是你小处男对亲密关系有种本能的畏惧心理，所以躺在舒适区，不敢更进一步吧？”
　　“啊？什么意思？”赵大平心想这个洛姑娘怎么跟大师兄说话一个调调。
　　总讲些令人云里雾里的词。
　　“不行，我今天非得把你们撮合了，尽一尽长辈的职责！”阴姬一咬牙，心想今天就是拼着尊严不要，也得把三师弟这个媳妇儿给说回来。
　　“？”
　　赵大平突然感到一丝不妙。
　　等等，你到底想干嘛？还有什么长辈？
　　可惜他刚升起阻止的念头，阴姬就重重拍住他肩膀，双目闪烁老妈子的光辉，语气毋容置疑道：“你别管，神尼交给你，婉凝交给我，咱俩一人一个，各施所长！”
　　说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窗而出，朝木婉凝泪奔的方向追去。
　　赵大平无语凝视被“洛姑娘”撞出的破洞。
　　怎么连这点也跟大师兄一样，激动起来就不喜欢走门。
　　要不你俩结婚吧？

第三十二章 诈胡
　　木婉凝坐在石台边，身后是涓涓流淌的小溪，水流声悦耳——可惜溪水是淡绿的，溪边有芬芳的小花——可惜花草也是绿的。
　　就连黄蜂采蜜这颇有意境的一幕，在木婉凝心底也变成见异思迁的渣男昆虫在耍流氓，少女鸟语花香的内心，仿佛一下子灰暗起来。
　　喜欢是一种很甜蜜的情绪，甜蜜到如剧毒一般会令人失魂落魄。
　　很小时候，师祖就劝告她，不要动心，不要去喜欢，因为在师祖眼中，那个从小乖乖女的“四师公”就是爱上了天意城皇帝，才被他影响，堕落至此。
　　师祖对此痛心疾首，觉得男人简直就是女人的毒药。
　　每个男人都是上天派来引诱女人堕落的恶魔。
　　可木婉凝却觉得，不是这样的，至少大平哥不是，大平哥心中总是充满“大义”，做事向来井井有条。
　　他的眼睛很少关注儿女私情，即便自己刻意在他面前展露魅力，他也只会认真直视自己的眼眸。
　　他是个完美的男人，完美符合木婉凝对“丈夫”这一角色的幻想，正直、强大、理性、禁欲、彬彬有礼。
　　就好像男人喜欢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处女，姑娘们当然也有“圣人”情节。
　　可大平哥那样的圣人，竟然在魔姬的挑逗下脸红了……这是木婉凝第一个破防的地方。
　　当然，最破防的其实还是后来那句话。
　　“跟你也没有。”
　　一句话把她的暗恋摔在地上，一句话让她这份少女怀春变成可笑优伶。“圣人”的圣，如今天理循环，报应到了自己头上。
　　她终于明白——并非每颗漂亮的种子，都一定会为她盛开。
　　“婉凝姑娘？婉凝姑娘？”
　　洛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木婉凝懒得搭理，以前她觉得洛熙可怜，看到腐烂的魔姬后，这份可怜又多了几分敬意，毕竟对方是冒着如此悲哀下场来帮助义军。
　　可现在……呵呵。
　　死狐狸精。
　　她才不信那些白痴借口呢，当她是小孩子吗？好歹她也是宗师了，虽然文宗师没有武宗师那么能打，可小小年纪达到这个地步，放眼整个江湖都足够令人惊叹。
　　从小到大，类似“天才”的赞誉，就没在她耳边缺席过。
　　然而——那个臭女人靠近后的第一句话，就令木婉凝无法淡定。
　　“你这样会失去他的。”阴姬笑着告诫，“像他那样的男人，绝对不会主动推进与女孩子的关系，礼貌就是他的枷锁。你别扭，他只会离你更远。”
　　木婉凝气鼓鼓撅嘴，“跟我有什么关系，失去了才好。”
　　“真的吗？其实我觉得他挺不错，谢谢你成全我们……”
　　“诶你！”
　　木婉凝气急回头，恰迎上阴姬笑靥如花的俏容，她这才一下子意识到：对方是在诈自己。
　　“傻姑娘。”
　　阴姬怜惜揉了揉木婉凝的头发，小丫头并未阻止，只是噘着嘴，一副又傻又可爱的赌气样。
　　那股想让她和三师弟修成正果的欲望更强烈了。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在思考。或许，目睹这些亲人的幸福，可以冲淡一些她愧疚和自责的阴霾。
　　“你要是想和大平水到渠成的话，我教你个法子。”阴姬突发奇想。
　　“什么？”
　　“跟他打赌。”
　　“打赌？”
　　“对呀~”
　　阴姬温柔捏了捏木婉凝的脸颊，这个动作令木婉凝想起自己的娘亲，鼻尖忽然酸楚。
　　“他赌性很重的，肯定忍不住，到时赌赢了，你就邀他陪你饮酒，然后假装喝醉，靠在他身上，冲他撒娇……”
　　“哈？”木婉凝震惊，“这这这这！这不是倒贴吗！”
　　“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有什么倒贴的。”
　　木婉凝还是有点无法接受，“可是，我师父说了，姑娘家太主动，会被男人看轻，吃干抹净不负责任……”
　　“你觉得大平他是不负责的男人吗？”阴姬反问。
　　木婉凝愣了一下。
　　阴姬拍拍木婉凝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要因人制宜呀，妹妹，大平的问题在于他想太多了，也就是太负责了，这时候，恰恰需要姑娘家主动给机会，否则会越推越远。”
　　“多谢洛姐姐指教……”木婉凝犹豫了一下，又问：“可我要是赌输了呢？”
　　“放心吧。”阴姬拍酥胸保证，“不会输的，你不可能比他还倒霉。”
　　此时，木婉凝也渐渐冷静下来，吃醋的情绪在阴姬安抚下悄然退潮，稚嫩的理性重新占领智商高地。
　　“洛熙姐，你为什么要教我？你和大平哥，刚才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阴姬感到好笑，她把刚才的事解释一遍，果然这次，木婉凝听进去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大平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少女消沉的目光很快被雀跃所取代。
　　溪水不绿了，花草也是姹紫嫣红，恣恣春意的盎然与洒脱，在少女诗样的情怀中飘弥。
　　“谢谢洛姐姐！”木婉凝在阴姬脸上亲了一口。
　　阴姬手摸脸颊，有些发愣，咦，这算是……不小心牛了师弟吗？
　　寥寥几句哄好弟媳妇，阴姬又匆匆赶去前堂，打算看眼三师弟有没有听她的劝告，先把神尼给控制住。
　　前脚刚至，后脚一股可怖的气息就在不远处爆发，阴姬定睛细看，是三师弟与神尼，正于众人面前对峙。
　　“逍遥派的小子，说话之前请三思，你为何凭空污贫尼清白？”
　　南海神尼俏容冷若冰霜，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她倩目微红，倔强的神情中夹杂丝丝委屈，如此模样，令场上义军信了大半。
　　夫子宫的前任老夫子出来打哈哈，试图声援神尼，“赵贤侄，咳，南海菩萨不远万里，来助我们成事，这份心岂是天意城妖人能有？切不可亲者痛仇者快，寒了诸位义士的心啊。”
　　赵大平丝毫不受影响，也并未拔出手中的剑，他那俨如骄阳般的眼眸，炯炯锐利，仿佛能直刺入人内心深处。
　　“三个人，罗刹，战鬼，甚至医圣，这是针对杀我的陷阱，但天意城如何确定我会去那里？神尼前辈，给所有人不同的计划中，只有给你的计划，是我会偷秦国玉玺，然后回去接应。”
　　神尼面色大变，她没想到赵大平竟然真在这儿留了一手，当即取出佛尘，想要突围远遁。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那位老夫子疑惑地：“赵贤侄，什么意思，大家知道的计划不都一样吗？”
　　赵大平忍俊不禁，“确实一样。但心里有鬼的人，可不敢这么确定。”
　　众人目光再度向神尼汇聚，随后便注意到她手中武器，和走到一半的架势。
　　刹那间，真相昭然，观者震惊的震惊，拿兵器的拿兵器，场面陷入混乱。
　　喧嚣的叫喊中，赵大平直视神尼，目光微微失望：
　　“没错，我诈你的。”

第三十三章 信任
　　神尼彻底怔住，她无法理解，既然赵大平没有在计划上留暗手，那为什么他会笃定地怀疑自己？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赶来的阴姬。
　　双目猛然瞪大，充满不敢置信，闪烁不定的眸光仿佛在呐喊：城主夫人，为什么？为什么啊？
　　都说了不要干扰正事，你献祭我是个什么操作？
　　你都不怕城主大人责罚的吗？
　　神尼只感到窒息，万万没想到，她隐藏这么深，这么好，骗得绝大部分义军信任，结果被城主夫人玩笑一般给卖了。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这位城主夫人性格古怪乖戾、刻薄骄横、令人捉摸不定。
　　她深吸气，直面赵大平，此刻也不再掩饰，冷冷道：
　　“你们非要与城主作对，贫尼我能有什么办法？如今七国平定，四海安宁，乖乖做个小民不好吗？”
　　“正是正，邪是邪，正邪不两立，况且归海无名与整个天下为敌，铸就无数杀孽血债，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放下？”
　　神尼讥讽：“很难放下吗？狮相门和御龙坛斗了那么多年，彼此血债无数，如今不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一齐针对起了城主？”
　　赵大平忽然无言。
　　“我看呐~你们是放不下那良田万亩，放不下那锦衣玉食，放不下那飘在云端金枝玉叶的生活。什么正邪不两立，还不都是为了钱权名望，咱们一路货色，谁寒碜谁啊~”
　　眼见面前那老实巴交的逍遥门人被自己问住，南海神尼直接嘲讽全开，眉飞色舞，姿态言语皆轻佻邪戾，哪还有一丝之前身为避世高人的清贵之态。
　　赵大平嘴笨，刚打算思考如何反驳，微微走神，就发现那南海神尼陡然消失在原地。
　　他猛回头，果然，电光火石间，神尼已朝那刚刚赶到、尚处于懵逼中的木婉清冲去。
　　素洁的细手化掌为爪，直接抓向木婉凝脖子，竟是打算一招重伤这个小丫头，挟制对方逃亡。
　　可此时，木婉凝旁边的城主夫人，忽然不要命似的出手，硬要与她对上一招。
　　神尼吓得差点炸毛。
　　我滴妈。
　　城主夫人？你在干什么啊城主夫人？
　　幸好这一招并未用全力，即便二人掌力相撞也只是让城主夫人受了不轻的内伤，并不足以杀掉至皇境。
　　她本以为这没什么，可下一秒，城主夫人竟然内息动荡，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原本欺霜赛雪的肌肤也开始鼓胀发黑。
　　一瞬间，神尼反应过来……那霸道丹毒夫人竟然还没解！只是自个压着！
　　神尼麻了，也绝望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偏偏她还不能走。如果让城主知道她一掌打死了夫人，那她的下场，最好也是削成人棍。
　　本来她都已经放弃，准备束手就擒，可这时候，赵大平竟然停止追击她，转而先去处理内息动荡的城主夫人……
　　神尼觉得这几秒钟真是比一辈子都精彩，她当然也不客气，趁赵大平放弃追击的机会扬长而去，一路上，她苦思冥想，但怎么都想不通，最后，神尼放弃了思考。
　　这个世界一定有哪里出问题了，嗯……是我吗？
　　阿巴阿巴。
　　赵大平抱住瘫软倒地的“洛熙”，帮其调理好内息，重新压制住丹毒，对方急促的心跳才渐渐缓和。
　　“谢、谢谢。”阴姬脸上仍留一抹因为心脏重负而泛起的红晕。
　　木婉凝看着二人，莫名地，心情又开始酸溜溜，但一来她好像习惯了，二来，她也知道“洛熙姐姐”是为了救自己。
　　如果她刚才被南海神尼抓住，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木婉凝注意到，“洛熙姐姐”对大平哥似乎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也根本不抵触亲密。
　　哪怕刚发生过“拥抱”这种足以被斥责轻薄的姿势，“洛熙姐姐”依然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好像，她压根没把大平哥当男人，亦或把自己当女人似的……
　　反倒是大平哥，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他无法忽略少妇裙下曼妙饱满的曲线。
　　木婉凝悄悄叹了口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绿油油的感觉，源头很可能并非出在洛熙姐姐身上，而是出在她的大平哥身上……
　　让她吃醋的不是某个暧昧动作，而是大平哥那略显异常的反应。
　　他没把自己当女人，但他把洛熙姐当女人。
　　凭什么？
　　木婉凝既委屈又不服气，难道我胸不大吗？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她低头，突然丧气，好吧，胸确实差得有点多。
　　不过漂亮这点，她自觉不差洛熙姐多少，只是洛熙姐气质上有股那种，很诱惑的女人味儿。
　　……或许是被野蛮男人滋润开发透的缘故，反正一颦一笑，都令木婉凝觉得，洛熙姐好烧，带着种欲求不满娇艳欲滴的风韵。
　　难道自己败在这上面？
　　木婉凝愈发挫败，莫名地，她佛起来，心想：漂亮妖艳的大姐姐连我都喜欢，更何况男人呢？
　　算了，还是和姐姐贴贴吧。
　　赵大平和阴姬并未注意到木婉凝的奇怪神色，二位都是老成正经的人，压住丹毒后，很快便一齐商量起后续问题。
　　言谈间，赵大平俨然对“洛熙”有了基本的信任，这份信任是建立在理性上的。
　　从逻辑角度考虑，天意城没有必要安排一个内鬼，去顶掉之前已经深获信任的内鬼，这不合常理。
　　所以尽管“魔姬”叛变这件事骇人听闻，也非常离谱，但抛去所有逻辑不合理的解释，“洛熙真在帮他们”，是唯一留下来，符合推理的“真相”。
　　“神尼这一走，大齐义军高手便有些匮乏，只有军中兵壮还算充足，可惜驻扎在齐地，无法调动到西秦境内。”赵大平为阴姬解释现状，顺手在泥地画出简单的小地图。
　　“撤退吧。”阴姬看了一会儿，建议道：“你们已经暴露了，我的表现，估计也会被神尼告到城主口中，接下来战鬼肯定全力搜捕你们，没那么好混过去。”
　　“难。”赵大平叹气，“大家都是凭一腔热血汇集到一起，有些是为了家国忠义，有些是为了救出家人，这一退，退的不止是位置，还有人心。”
　　“人心散了，也总比大家死了强。你既然偷到了玉玺，那就徐徐图之，七国气运有四在你手中，现在急的是想奉天讨封的天意城，不是咱们。”
　　“那下一步呢？”赵大平下意识询问，问罢才恍惚惊觉，自从大师兄消失以来，他第一次将难题抛给别人，展露出犹豫渴望依靠的一面。
　　阴姬并未辜负他的“渴望”。
　　她思考数秒，轻轻在土堆一指，语气带着那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去这里，天意城势力辐射不到山中，先联络附近义军，等到夏末入秋，天意城准备献衣大会，我们突然袭击。”

第三十四章 路途
　　瘦矮的骏马在乡间土路上奔驰，骑马的美丽女子互相嬉笑打闹。
　　“洛熙姐！快还我！不许看！”
　　“哈？求我呀！”
　　不远处，骑骡负剑的男人默默注视这一幕，眸中浮起温暖的笑意。
　　前头抢书的娇艳女子闹累了，忽然调马回身，朝后面那不紧不慢的骡子奔去。
　　“吁~”马蹄渐停，阴姬拍了拍晒到发红的脸颊，和赵大平并齐慢行。
　　“天要黑了，大平，我们今晚得找个村子住宿，还需要补充些清水和食物。”她笑着征求意见。
　　“嗯。”赵大平越来越习惯“洛熙”的安排。
　　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或者说习惯性怀疑“洛熙”能不能做好。
　　但日子渐久，他慢慢发现，“洛熙”简直就像他刻意模仿的大师兄一样，总能考虑周到，也总会去认真考虑，和她在一起，并不需要为她担忧什么。
　　与之相比，木婉凝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当然她年纪本就稚嫩。
　　洛熙可是与大师兄同时代的人物，或许这周到与稳重，本就是她被大师兄潜移默化的吧。
　　很快，阴姬循复杂的羊肠小道，找到一处官路附近的村落。
　　七国之乱后，由于连年征战，庙堂超发，私铸屡禁不止，各地的铜钱体系早已崩溃。本地人倾向于以物易物，而外地人到此，能作货币的只有银子和丝绢布匹。
　　阴姬不得不以溢几倍的价格，购买来些黍饼，以及一些淡酒——这是在长途旅行下，最不容易腐坏的净水。
　　说来好笑，修行者，也是要吃饭的，甚至吃更多。毕竟世间的修炼体系基本都是以武入道。
　　在开奇脉通玄意之前，宗师并没有什么特别超乎常理的手段，只是更快、更强、内力更深厚，武道臻至化境，招数再无破绽。
　　除非是如赵大平这种彻底脱胎换骨的地仙，才能餐风饮露，肉身不老不朽。
　　阴姬和木婉凝两人吃得都不少，约等于四五个成年男子的饭量，而这已经是武者中饭量较小的，若换成六师妹……
　　啧。
　　恐怕没到目的地，几人就得卖艺赚钱了。
　　路中补给时，阴姬发现一件令她有些迷惑的事，越靠近天意城，这些山村里的乡民反而越洋溢喜色，越离开西秦境内，反而看到越多人口凋敝、饿殍遍野的惨象。
　　晚间吃饭时阴姬提起此事，木婉凝一脸愤怒。
　　“因为狗日的归海无名，把咱们的地钱粮都抢过去，然后假惺惺分了！”
　　看到赵大平十分淡然的神色，她拍拍脑袋，忽然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你们逍遥派没这烦恼，你们人尽皆知的穷。”
　　阴姬尴尬笑，她这个大师兄，确实对钱财商业不在行，再加上逍遥派不是什么悠久门派，积蓄极少，弟子吃穿用度一直不算宽裕。
　　就比方说，为什么是逍遥七子，不是逍遥二十子？三十子呢？
　　因为再多师父养不起……
　　后来老四长大，贪图享受，搞了不少歪脑筋，却也令逍遥派增加许多进项，如此她才敢继续收徒。
　　阴姬拍拍木婉凝香肩安慰，“别气啦，换个思路，就当归海无名替你们做了件好事呢？”
　　“好个头哦，根本就是强盗。”木婉凝不开心嘟囔。
　　吃罢饭，各自回房，月明星稀。
　　等到后半夜，阴姬哄睡木婉凝，忽然有些心堵，主动推开隔壁赵大平的房门。
　　赵大平正在床上打坐，修炼内功，仙人是没有强制性睡眠需要的，不过绝大部分仙人依照习惯，依然会保持成仙前的生活规律。
　　如赵大平这般废寝忘食修炼的仙人，反而比较特殊。
　　阴姬猜测，或许是天意城给他压力太大了，他神经一直绷紧，根本睡不着。
　　“大平……”
　　听到这声熟悉又温柔的轻唤，赵大平忽然气乱了刹那，他稳住内息，等待片刻，才平静道：
　　“洛姑娘深更半夜有何事？”
　　“我想不通。”阴姬直接坐到床上，就贴在赵大平腿边，但她并未察觉，专注于自己的“困惑”。
　　赵大平心一动，“难道洛姑娘是在纠结晚上分地那些话？”
　　“对。”阴姬有些内疚，“我觉得那是好事。甚至有些影响到对城主的态度，我觉得不对劲，想找你说说。”
　　赵大平失笑，只觉“洛姑娘”这纠结既天真又傻得可爱。
　　“我也觉得那是好事，但这代表不了什么。洛姑娘你和归海无名相处更久，你觉得，他会在意无关人死活吗？”
　　“不会。”阴姬果断摇头。
　　这点她很确定，归海无名对不在乎之人的态度……甚至都不能说自私。
　　他是冷漠，彻彻底底的冷漠，惩戒犯错的魔姬，面对这些与他有肌肤之亲女人的哭喊，他眼都不眨。
　　数万人死在他面前，他只当遇见了一条河。
　　他根本不在乎，也觉得无趣，就仿佛他虽然身体在这个世上，但他的心，一直游离在世外。
　　像归海无名这种人，说他分地是为了做好事？是为了让被兼并土地的农民吃上饭？恐怕他自己都要发笑。
　　“洛姑娘的困惑，让我想起，大师兄教给我的道理。”赵大平缓缓开口，“我当时问他，侠应该论心还是论迹。”
　　“……”阴姬突然想起来了，她默默捂脸，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被师弟拿自己说过的话教育。
　　“大师兄给我说了一个例子，他问我，沉迷杀人的嗜血魔头，机缘巧合下杀的每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罪徒，这个人，算好人还是坏人？”
　　“我猜是坏人。”阴姬叹气。
　　“嗯。大师兄给我的解释是：假如仅看结果好坏就评价善恶，最终一定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因为不可能总是那么地‘机缘巧合’。”
　　“受教啦，大平师父。”阴姬微微弯腰，俏皮地行了个楚礼。
　　继续闲聊，阴姬问起三师弟这几年的遭遇，果然是历尽了艰苦，才戒掉恶习，养成如今沉稳像以前她的性子。
　　阴姬越品越觉心疼，她不在的时候，二师妹是个哑巴，还只懂练剑，四师弟纯属添乱，有他还不如没他，小五小六小七全靠不住。
　　整个师门全凭三师弟和师父扛着，足足六年，肯定吃了好多苦。
　　她眼神愈来愈柔和，盯得赵大平有些刺麻。
　　天都半亮，阴姬这才惊觉得赶紧回去，匆忙告退，赵大平的目光盯着那开了又复关的木门，怔怔许久，才收回视线。
　　四天后。
　　三人到了南境连绵山脉深处——越国义军的大本营。

第三十五章 传闻
　　接待三人的是越国义军首领——前越国皇室的六皇子，刘协。
　　他身材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相貌平庸，却幽默风趣，谈吐不俗，有股独特的魅力。
　　同在此处的，还有来相谈的楚国义军首领，纣雄。
　　对纣雄这个长胡子矮汉，阴姬印象不深，反倒是他侄子纣羽，格外令人难忘。
　　纣羽身材极尽魁梧壮硕，足足两米四的身高完全就是个巨人，他浑身着亮银色具装重甲，没戴头盔，从酒坛粗的手臂能看出甲胄下是怎样强壮的肌肉，远远望去，活像一台小高达。
　　他手持三米长铁枪，枪杆足有阴姬两个手腕粗，往那儿一站，叔侄二人立马变成全场目光的焦点。
　　纣羽似也颇享受这种被仰望注视的感觉，他神情倨傲，微微扬起头，灼灼虎目无论看谁都只有睥睨和不屑。
　　据阴姬所知，这个人极度傲慢自负，在其他义军都还只是暗中活动的时候，他就敢打出反天意城旗号，引来战鬼数次围剿。
　　最神奇的是每一次他都打赢了，以前阴姬不太懂为什么，现在看到真人，她瞬间恍悟，这玩意儿往军阵里一丢，就像鸡圈里开进去一台推土机。
　　纣羽是纣雄的底气，席谈间，纣雄神色轻松，隐隐占据主动。
　　而纣羽似乎一直很想插话，表达欲十足，但每次都被纣雄一个眼神，给瞪下去。
　　到最后，他干脆懒得再听，神游天外，目光在两位姑娘身上打转。
　　赵大平捉到空，向纣雄和刘协等人说明了献衣大会前夕的空子，以及“洛熙”粗制的计划。
　　不过为了避免过多麻烦，他没说消息来源于叛变魔姬，只说是自己通过特殊渠道，意外了解到的。
　　看得出，刘协和纣雄都心动了。
　　“若能把整个天牢一锅端下来，拯救天下义士，全江湖的气运，都尽归我身啊。”刘协痴痴喃喃。
　　气运，这是个玄而又玄的概念，并没有实体，却又好像无处不在。
　　冥冥中有气运的人，诸事顺利，艰险时总有贵人相助，得意忘形时也有敢谏者当头棒喝。
　　似乎天生的，有些人就是会得到更多帮助，就是会被更多人诚心以待，包括平常的运气，都比一般人好。
　　过天人关也是如此，斩尸、悟道，险而又险，缺乏气运带来的诸多巧合，缺少有缘人点拨、醍醐灌顶，一辈子都会卡在那道关上。
　　阴姬个人理解——气运就是冥冥中众生的人心与期望，即“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顺众生而为，自然如有神助，处处是释放善意的人；逆众生而行，人人都盼着你失败，自然诸事不顺。
　　相比刘协这个前朝皇子，纣雄并不关心气运，更关心实际利益。
　　“天意城关押那些侠客义士，定然已经对天意城恨之入骨，可以为我们所用。”纣雄微微眯起眼。
　　纣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叔父，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就劫个狱？不如，咱们一口气破城，财宝美女全抢走，再放把火烧了，气死那归海小贼。”
　　“胡闹。”纣雄气得吹胡子瞪眼，合着人赵先生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清啊。“竖子！你以为天意城是村里的鸟窝，你想掏就掏？”
　　他痛心疾首，“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六国义军就不会失败那么多次，丢掉那么多义士性命了！”
　　“那是因为你们人不行，还喜欢内斗。”纣羽小声嘟囔。
　　可惜，像他这么大的个头，胸腔是常人三倍大，说是嘟囔，其实声音洪亮到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竖子！你！”纣雄气得拍案。
　　眼看叔侄二人要闹别扭，上演一番真人快打家庭版，刘协赶紧站起身劝阻，笑着打哈哈：
　　“老友，年轻人有志气冲劲是好事，生什么气啊。还有羽贤侄，这是养你长大的叔父，你怎么能气他呢？快道个歉吧，没有他，你早就死在楚国皇宫了。”
　　纣羽闷闷道歉，但语气明显不岔。
　　不远处，阴姬几人默默注视这一幕，两位大人神态都很严肃，只有小朋友木婉凝在偷笑，还凑到阴姬耳边，开玩笑说：
　　“洛熙姐姐，都说楚人‘沐猴而冠’，如今可算见识到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叔侄二人，说着说着就能打起来。”
　　“嘘——”
　　阴姬用眼神暗示，小声点，人家听得见。
　　果然，下一秒，纣羽狠狠瞪过来，怒容凶悍野蛮如熊罴，血腥煞气扑面而至，吓得木婉凝直往“姐姐”背后躲。
　　这蠢丫头……
　　阴姬微微叹气，轻柔抚弄两下木婉凝的背，将小朋友安抚住。
　　被木婉凝这么一打岔，那边气氛也飘回正轨，刘协望向赵大平，笑呵呵道：“赵兄这消息，很是关键，我们肯定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的。”
　　“不过，有两个问题。”
　　“想潜入天意城起事，仅凭我们这点高手，完全不够，还得劳烦名扬天下的赵兄，前去连纵其他义军。我愿全力支持赵兄，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赵兄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好。”赵大平点头应，“数日内，我那些义军兄弟，还愿意跟随我的，应该也会陆续到这儿，就叨扰刘公照顾了。”
　　“分内之事。”
　　纣雄忽然插嘴，“赵贤弟，我这趟来没带什么东西，要不，我这不孝子侄就借给你用吧？”
　　“啊？”纣羽发懵，“可叔父，我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你给我闭嘴！”纣雄显然余怒未消，劈头盖脸训斥，脾气一点就炸。
　　顿了顿，等席间安静，刘协轻咳两声，又问道：
　　“除此以外，还有第二个问题，归海无名，献衣大会前夕，我们怎么引开归海无名？引开后，又怎么缠住他呢？”
　　赵大平望向旁边“洛熙”，“洛熙”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了句，“我有个办法，但暂时不能说。”
　　可看“洛熙”那脸色，赵大平立马知道，这办法“洛熙”心里没底。
　　他开口，受阴姬影响，底气也差了点：“此事交给我们，我们有些取巧的办法。”
　　“赵贤弟不用勉强。”不等刘协开口，纣雄忽然抢断，沉吟几秒后，他脸色渐渐严肃，“诸位，若我之前听到的那个传闻为真，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如今来到越地，也正是为了与二位商量这条传闻。”
　　“什么传闻？”
　　“有人看到了你们逍遥派的大师兄，顾长歌。”
　　赵大平怔住，犹如石像般久久未动，随即脸上升起惊喜的神态。
　　可他刚想询问细节，便闻香风拂面，一具温软柔腻的女体瘫倒在他怀里，他下意识揽住，低头，却是小脸煞白的“洛熙”。
　　她竟然被这个消息给震惊晕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城主
　　眩晕感袭来的一瞬间，阴姬想了许多事。
　　从上辈子初为顶梁柱的紧张和忧愁，到这辈子提剑闯荡，在江湖中恣意纵横的痛快。
　　那些情绪是如此真实，此刻回忆起来都仍旧温热，顾长歌的过去如群蚁筑巢般构成了她，可现在，又突然告诉她，她不是顾长歌？
　　不……不对……
　　假的，一定是假的！凭什么突然冒出个顾长歌，就说他是真的呢？我得拆穿他真面目！我才是顾长歌！我才是！！
　　阴姬如坠冰渊，瞬间又喘息惊醒。
　　她睁眼，环视众人，发现大家都古怪望她。赵大平更是眉宇间挂着关心，摇她身子：“洛熙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别摇了，”阴姬捂头，“月经都被你摇匀了。”
　　“呼……”赵大平长松一口气。
　　随后，他凝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阴姬摇头，她掩饰，“没，只不过，我与顾长歌有旧，突然听到他没死，有些激动……”
　　“那姑娘你悠着点，我其实还没说完。”纣雄有些尴尬，“传言说，那顾少侠身边，还跟了一个倾国姿色的女人，二人举止很亲密。”
　　“……”
　　这回轮到赵大平脸黑了。
　　“不可能！我大师兄绝非那种轻浮薄情的好色之徒，他与六师妹婚约已定，怎么可能跟其他女人举止亲密？”
　　“这我就不知道了，恐怕还需要赵贤侄亲自过去，调查一番。”纣雄长捋胡须。
　　赵大平唯有压住疑虑。
　　取马的路上，阴姬与赵大平二人都不说话，心事重重。
　　结果在马厩遇到纣羽，对方正骑着一只马鞍比阴姬都高的枣红色神骏，可即便这样强壮的骏马，在那纣羽身下，依然显得有些“娇弱”。
　　纣羽并未去甲，也不知这马是怎么托起一个壮汉，再加上数百斤金属的。
　　撞见二人，纣羽没什么好脸色，阴姬正琢磨打个招呼，拉拉关系，就见木婉凝骑着她那小马驹屁颠屁颠跑出来。
　　身高体型差距巨大的两匹马，好似不是同一种生物，木婉凝把马头拉偏，故意绕过纣羽方圆五米区域。
　　那纣羽一看，很不屑“戚”了声，傲慢道：
　　“乃公听说，中原人皆胆小如鼠，孱弱如虫，还有个叫百花谷的地方，满地都是嫁不出去的死老处女。如今一看，也不是什么流言都胡编乱造嘛。”
　　木婉凝差点从马驹上栽倒，气鼓鼓的俏脸近乎红温，她捏紧缰绳，咬牙切齿，“骂谁呢你！沐猴而冠！”
　　“骂你呢，死老处女。”
　　“沐猴而冠！”
　　“死老处女。”
　　“沐猴而冠！”x10
　　“死老处女。”x10
　　……
　　数分钟后，阴姬把马牵出，顺便帮赵大平在马厩里挑了匹好骑的白马。
　　看着外面还在复读的两人，阴姬深深叹了一口气。
　　得，小朋友又多一个。
　　朝阳微冷，想到在牢狱里受苦的师父师娘，又想到远处那扑朔迷离的“顾长歌”，阴姬半刻都不舍浪费，叫起三人朝东方赶路。
　　四天后。
　　“沐沐沐沐猴而冠！”
　　“死死死死死老处女。”
　　“行了！”阴姬赶紧打断二人，“差不多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过来吃饭。”
　　两人立马消停，过来火堆边坐下，四人围成一圈，中间架着一只剖解好的梅花鹿。阴姬取出匕首，和上个村子买的黍饼，给两个小朋友和三师弟切肉分粮。
　　“又是鹿啊。”木婉凝哀嚎，“大平哥你快管管她，吃得我都快变成鹿了。”
　　“稍微忍耐一下，明天就能到洪阳城，先委屈委屈。”
　　“好吧……”
　　吃罢饭，二人朝东眺望，赫然看到山脚繁华广阔的城池。
　　“走吧，半个时辰就到了。”阴姬收拾包裹，牵马准备动身。
　　“我不！”木婉凝忽然跳到赵大平身上，“大平哥！我不想走了！你载我御剑飞过去！”
　　赵大平面露难色。
　　御风而行，对仙人倒不难，只是很耗气力，所以基本没人会用此赶路。
　　毕竟万一中途被仇家截住，敌人以逸待劳，而自己真力枯竭，气息阻滞……那就不是赶路慢几天的问题了。
　　“别闹啦。”阴姬揉揉木婉凝的头，“城里局势不明，你大平哥的内功还要留着打架。”
　　“好吧。”木婉凝就像被父母拒绝买糖的小女孩般，委屈蔫儿了下去。
　　她还挺喜欢抱着大平哥飞的，可是大平哥已经很久没带她了。
　　就算侦查，也是带洛熙姐姐，因为她真的在侦查……
　　木婉凝幽幽叹息，她很喜欢大平哥，可她又完全没信心竞争过洛熙姐，无论肉体还是灵魂，对方都是女子力将自己碾压的存在。
　　为什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唉。
　　第一次有了信任依赖的姐姐，也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两件幸福的事撞在一起，却变成这样。
　　木婉凝很伤感。
　　与她相反，阴姬很高兴。
　　因为她发现，这个弟媳妇似乎越来越会撒娇了。对三师弟的攻势，也逐渐主动，颇有些放飞自我的意味。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得想这么开。
　　以三师弟的榆木疙瘩，想必，只要再过不久，自己就能亲眼看到，三师弟穿上新郎服，迎娶婉凝妹妹的喜庆婚礼了吧？
　　不远处，纣羽一边灌酒，一边注视远处那气氛诡异的三人。
　　妈呀，两女追一夫，真开眼界。
　　那个赵大平越来越优柔寡断，没有一丝强者的气度，果然，女人只会影响男人变强。
　　还是师父说得好——心中无女人，拔枪自然神。
　　纣羽闭上双眼，开始钻研自己的纯阳之道。
　　一群人，两男两女，各怀心思，踏入洪阳城的坊市。
　　与唐国义军的交涉非常顺利。
　　直到碰面，阴姬才知原来这座城市暗中掌控在义军手中。
　　天意城倒有派人来，但那人是个纯粹的武夫，对习武和玩女人以外的事毫无兴趣，很轻易就被旧唐贵族架空，整日沉迷于勾栏听曲，丝毫不觉。
　　安顿后，赵大平去找城中相熟武者，打探关于“顾长歌”的消息。阴姬心情有些烦闷，独自散心闲逛。
　　天空落着蒙蒙细雨。
　　她在雨中发呆，忐忑的思绪不断蔓延。
　　顾长歌也好，阴姬也罢，无论哪个身份，她都已经背叛了，也回不去了。
　　现在的她到底算什么呢？
　　雨打在肩的感觉，忽然消失，周围一暗，有柄竹伞遮在阴姬头上。
　　“大平，有消息吗？”阴姬出神回头，却发现旁边的人远比三师弟高大，身上有一种她很熟悉的气味。
　　阴姬表情一僵。
　　“城……城主……？”

第三十七章 对峙
　　完了！
　　归海无名亲自来抓人了！
　　阴姬慌得一批，小手在裙角攥紧又松开，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逃过此劫。
　　嗯，假设，先假设自己压根不是顾长歌的话，在城主眼里，自己应该是个在外面玩嗨了不回家的坏女人，并且跟丈夫的敌人鬼混……什么牛头人女主设定？
　　总之，如果自己不是顾长歌，城主绝对暴跳如雷。
　　而如果自己是顾长歌，那不用讲，肯定百分百暴露了，城主只会把自己捉回去，狂暴鸿儒然后深度迷魂，直到彻底变成他的形状。
　　下意识，又联想起许多糟糕画面，很多还是早就发生过的，“昔日阴姬”和城主欢好的角色扮演游戏。
　　她的小腹久违开始发热，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
　　这丢人的本能反应……
　　然而，很快阴姬便发现，自己想错了，城主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把她控制住，只是牵起她的手，在雨中缓缓步行，走过洪阳城的老街。
　　阴姬脸红得发烧，有些很别扭的情绪悄然滋生，她惊恐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甚至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城主，我……”她忐忑不安。
　　“嘘。”归海无名伸出食指，摁在她唇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随后轻轻捏住她脸颊，观赏一会儿，又笑道，“娘子消瘦了些，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阴姬心颤低头，不敢与那种目光对视，她故意说不应景的话，把话题弄僵。
　　“城主……是来抓捕我的吗……”
　　“抓你做什么？你不玩得正开心？”归海无名从旁边小摊拾起一把折扇，打开又合上，扔回去，摇摇头，“为夫，只是见你久不回去，怪想念的，你以前哪有这么野。”
　　阴姬忽然僵住，因为她看到，纣羽和木婉凝远远朝她走来，赶紧望向城主。
　　归海无名的五官忽然变化，幻作另一番样子，他放下阴姬的手，等那二人走近，拱起手，对二人彬彬有礼作揖道：
　　“久仰二位少侠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人中龙凤。”
　　“你是……？”木婉凝眼神迷惑。
　　“无名小卒，秦地一痴愚武夫，今生有幸，与洛姑娘重逢，我与她曾是……恋人。”
　　纣羽吹了声口哨，木婉凝张大嘴，下意识来了句，“你也是被那狗日的归海无名戴过绿帽子的人？”
　　“啊……”
　　阴姬赶紧掐了把归海无名胳膊，眼神近乎哀求，归海无名朝她一笑，令阴姬愈发忐忑不清对方态度。
　　“姑娘说话，可真是风格独特。”归海无名没所谓道。
　　木婉凝也自知说错话，憨憨挠头，“大哥你别介意，我有时候，嗯，很少的时候，会突然瓜那么一下。”
　　“听上去和我娘子有些像。”
　　“诶！”木婉凝闻言震惊，“洛熙姐姐还有犯傻的时候吗？”
　　“她什么时候不是个傻丫头。”
　　闲谈中，赵大平忽然回来，见到“洛熙”身边有个贴很近的陌生人，他愣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走近。
　　“大平哥！”木婉凝喜道。
　　说罢还热心地帮归海无名介绍起来，“对了大平哥，这位是洛姐姐的故旧，他们以前，还是恋人呢！”
　　赵大平神色如常，只是眼皮微耸，投向归海无名的目光有些锐利。
　　“天气不好，先回客栈安顿吧，纣少侠，婉凝姑娘，麻烦你俩带这位客人去客栈开个房间，我与洛姑娘商量些事。”
　　“啧，又使唤乃公。”纣羽一脸不情愿地放下胳膊，对归海无名做了个“请”的手势。
　　归海无名竟也不拒绝，欣然随二人前往。
　　他们一走，赵大平忽然转向阴姬，严肃问：“他是归海无名？”
　　“你怎么知道的？”阴姬震惊。
　　“细节告诉我的，你很怕他，可又不拒绝他亲近你，想来想去，只有归海无名一人值得你这种态度。”
　　没想到三师弟还有侦探天赋……
　　阴姬压力消去很多，大抵是终于有人能帮她分担一点恐惧的缘故。
　　“现在怎么办？”她忧愁问。
　　注意到“洛姑娘”六神无主的模样，赵大平心中涌出心疼，他沉默片刻，忽然从包袱中取出玉玺、罗盘、珠宝，一股脑塞到阴姬怀中。
　　“逃吧，你带着婉凝，还有纣少侠，我拖延时间，今后的事，就交给洛姑娘了。”
　　阴姬差点掉泪，“别这样，你傻啊，你连他一招都接不住，能拖住几秒？要逃也该你带他们逃，我是他的女人，大不了回去继续伺候他睡觉，他不会为难我。”
　　“洛姑娘……”
　　“就这么定了！我去给他上眼药，你们找机会逃出去！”阴姬把东西塞回赵大平包裹，转身欲离去。
　　手忽然被热腾腾的粗茧抓住。
　　“洛姑娘，”赵大平握紧阴姬的手，眼神无比认真，“我宁死，也不愿你回去，变成那副模样。”
　　“别说蠢话！”阴姬抽出手，她脸有些烫，狠狠瞪赵大平一眼，转身去找归海无名打掩护。
　　缠了整个傍晚，又是出卖色相又是撒娇打诨又是胡搅蛮缠，总算让归海无名始终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可夜幕降临，看到仍留此地的赵大平，阴姬头晕数秒，差点犯脑溢血。
　　“呵呵，”归海无名见状发笑，“那位少年圣体，和木姑娘呢？”
　　“家中来信，另有他事，我遣他们替我去办了。”赵大平不卑不亢，明知面前就是他血海深仇的死敌，是一招就能秒杀他的狠人。
　　可他脸上没有一丝丝异样，平静如常，比过去都淡然。
　　归海无名突然笑道，“我听娘子说，你们想扳倒那个……狗日的归海无名，如今正在如火如荼地计划？”
　　“不瞒仁兄，”赵大平忽然郑重，语气铿锵有力抑扬顿挫，“那归海魔头阴险狠毒、嗜杀成性、无恶不作、上毁世道社稷，下淫他人妻女，江湖人皆恨不得生啖其肉……”
　　阴姬赶忙瞅了眼归海无名，发现对方竟然丝毫不生气，甚至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但赵大平下一句话，打破了这还算轻松的氛围。
　　“——所幸，我刚得知一件事，我们逍遥派的大师兄，尚且活着，并且在暗中磨砺，准备择日诛去那归海魔头。”赵大平一口气说完，神色颇酣畅痛快。
　　大师兄出现这件事，反正怎都瞒不过归海魔头的，不如干脆说出来，呛死对方，逞逞口舌之利。
　　归海无名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
　　半晌，他开口，语气毫无感情，平淡无波澜。
　　“有意思，我对顾大侠也是敬仰已久，赵兄若不嫌弃，愚弟愿与赵兄同去，看看那顾大侠，是什么人龙风姿！”

第三十八章 长歌
　　阴姬从来没有这么不自在过。
　　两个人，一个知道对方是归海无名，另一个知道对方知道自己是归海无名，偏偏还互相装傻，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真的很佩服这两人心理素质。
　　按着马绳，阴姬远远吊在二人身后，心情七上八下。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一走了之，不掺和下去，这样永远都不需要面对那个答案。
　　真也好，假也罢，无论哪个结果，她都有种畏惧，也有种……很难言说的期待。
　　在寻找“顾长歌”这件事上，归海无名倒是与赵大平难得的方向一致——这也是他们俩能和平下去不互相戳破的主要原因。
　　不过，二人目的并不相同，赵大平是相信大师兄可以解决当下绝境，带自己和“洛姑娘”安全脱离魔爪。
　　至于归海无名……没人知道他的想法。
　　传言中，顾长歌最后出现的地方在盘郾——齐地一个鲜有人知的县城，但这座小城郭，是距离逍遥派最近的聚居点。
　　踏入熟悉的长街，阴姬记不得，自己多少次，在这条街上采购生活用品、食物，然后往后山送过去。
　　楼还是那些楼，桥还是那座桥，地上每一块青石砖，都留下过她的足迹。
　　阴姬忽然有种强烈预感——那个顾长歌就在这座小城里。
　　假如，那人真是顾长歌的话。
　　因为扪心自问，倘若阴姬作为“顾长歌”突然死而复生，她也会选择在这里暂居，打听情况。
　　“娘子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归海无名笑着打趣。
　　阴姬摇摇头，望向三师弟。
　　赵大平盯着远处某物，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顺其视线远眺，阴姬看到了一张牌匾，起初，她还很疑惑，不明所以，可很快她反应过来，差点惊讶出声。
　　【九江客栈】
　　牌匾上四字，细细看去，分明是她自己的笔迹！
　　赵大平用余光扫过阴姬，短暂的眼神交汇，阴姬瞬间明白了赵大平的意思。
　　他让自己支开城主！
　　阴姬不动声色，她轻轻拽动归海无名的胳膊，尽可能让自己声音显得像撒娇，“吴哥……这样拖下去太慢了，我们分开去找线索吧？”
　　出乎意料，并未费多少口舌，归海无名立马就答应了。
　　“好。”
　　三人互相约定了区域，随后分头行动，不过短暂时间后，阴姬和赵大平又回到古街，在【九江客栈】下会合。
　　推开门，店内空无一人，阴姬喊了两句，才从后厨跑来个店小二，热情招呼。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哈？”
　　赵大平指了指外面牌匾，“小二，那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那个？别提了。”小二一脸晦气，“上次遇到个怪人，吃完饭没钱付账，就说自己写得一手好字，帮我做个招牌，结果您瞧？这写出来的，叫字儿么？”
　　“那他呢？你就没拦住他？”赵大平追问。
　　那小二赶紧摇头，“不敢，人家背着剑，一看就是练家子，我可不敢触江湖人霉头。”
　　这时阴姬从兜里取出点碎银，交给那小二，随后柔声问：“店家，请问那人，他最后往哪儿去了？”
　　小二拿到银子，立马喜笑颜开，他想了想，不确定道：“我好像听，同那人一起来的漂亮姑娘说，他们要去神拳门拜会。”
　　神拳门是盘郾城一个没落门派，阴姬记得，自己跟他们门主有些交情。
　　离开客栈，两人匆匆又赶去拳馆，刚进门，便看到一个紫瞳白裙的美丽少女，在这里指点弟子练功。
　　她相貌柔婉清纯，气质犹如空谷幽泉中的一株寂寥的荷花，连阴姬都忍不住被其吸引，称得上我见犹怜。
　　二人闯入，自然也引得女子注意，她那狡黠的目光在阴姬脸上掠过，最后缠住赵大平。很快，她走过来，热情问：
　　“是逍遥派三公子吧？”
　　“是……”赵大平惊疑戒备。
　　“我听你大师兄提起过你。”女子展露笑颜，轻轻地说道。
　　这一句落进赵大平或阴姬脑中无疑是晴天霹雳，二人反应截然不同，阴姬嘴唇发青，微微发抖，而赵大平，早已压抑不住狂喜，激动问：
　　“大师兄，他在这里吗？”
　　“在啊。”
　　话音刚落。
　　珠帘遮蔽的内室，传来一个阴姬无比熟悉，又无比恐惧的声音。
　　“梦瑶，外面来的是谁？”
　　帘幕掀起，内室伸出一只男人白皙干净的手，随后是一个阴姬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相貌俊秀，身材高大，眉宇间是沉稳的英气。
　　赵大平望见这个人，激动到落下泪，乃至声音带着哭腔，“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
　　那人摇摇头，轻声道：“我确实死了，身死道消，形魂俱灭，不过，幸好梦瑶姑娘神通广大，用轮回台重聚了我的肉体魂魄。”
　　“还有这种手段？”赵大平震惊，“那她是……”
　　那梦瑶打断，“无名小卒，三公子还是不必追问了，长歌知道就好。”说罢，她暧昧望向那“顾长歌”，眸间尽显甜蜜之色。
　　顾长歌的眼神也温柔起来，“的确，三师弟，她的身份比较特殊，而且那归海魔头正追杀她，恕我不能告知。”
　　“师兄，难道你们……”赵大平如遭雷击。
　　梦瑶忽然依偎在顾长歌怀里，顾长歌也顺手将她搂住，轻声道，“没错，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
　　“六师妹怎么办？”
　　“是我对不住她，我会亲自跟师妹解释。”顾长歌叹息，“梦瑶姑娘对我有大恩，形魂重聚这六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照顾我，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将我复活……”
　　赵大平闻言，彻底闭口，他虽然不认同，但也能听出来，大师兄心中决绝的态度。
　　大师兄竟然会丢下六师妹，这样子变心……果然，人都是会变的吗？
　　说服赵大平，那顾长歌目光挪移，落到了阴姬身上，他回忆片刻，“你是……洛熙？”
　　“你不是顾长歌。”阴姬声音发颤。
　　“哦？”那顾长歌惊讶，“洛熙姑娘，别开玩笑了，你……不对！”他脸色骤变。
　　顾长歌随手一指，阴姬肩膀剧痛，浑身气机被纯正的逍遥引功力封锁，立马瘫软跌倒。
　　“你不是洛熙。”
　　他拔剑，戒备走过来，居高临下，冷冽问：
　　“你不是洛熙，洛熙的神魂根本不是这种气……你到底是谁？”

第三十九章 堕落
　　“别！大师兄！”
　　赵大平短暂反应过来，紧张拦在阴姬身前，“可能她不是洛熙！但她没有恶意！是自己人啊大师兄！”
　　“自己人？自己人会伪装成洛熙接近你？”顾长歌扼首痛惋，“大平，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确定她不是天意城奸细？”
　　“发生过很多事，我确定，我能确定的！大师兄，我愿意用我性命，为她保证！”赵大平声嘶力竭。
　　“你真是……”顾长歌想说什么，最后叹口气，又收剑，“算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估计我现在怎么说你都不会听，你等我，我给你慢慢揭开她的真面目。”
　　赵大平长松口气，无论如何，至少“洛姑娘”的命，暂且保下了。
　　可他这口气还没顺完，就听到背后，“洛姑娘”幽幽道：
　　“你……真是顾长歌吗？”
　　原本都已经收敛杀意的男人眉毛一挑，霎时间，阴姬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这力量……绝对超越仙境。
　　阴姬脸越发惨白，她失神喃喃，“不，我不信，我才不信。”
　　顾长歌摇头，“三师弟，把这疯女人送到里屋，别让他打搅我们叙旧。”
　　赵大平闻言去扶，阴姬却陡然挣脱他胳膊，伸出手，发疯似指着那顾长歌，“你不是！你是假的！你个冒牌货！”
　　赵大平苦笑，他刚想伸手，就被大师兄冷冷阻止。
　　“别动，让她说，我看她能狡辩出个什么所以然。”
　　“顾长歌怎么可能抛下六师妹？”阴姬声颤质问。
　　“难道我就能忘恩负义、辜负恩人吗？”顾长歌反唇相讥。
　　“你、你没有本命剑，你的本命剑认了别人。”
　　“那把剑，早就碎在决斗中了，谁知道外面流落的是真是假。”
　　“你……你……”
　　阴姬突然发现，她找不到理由了，或者说，找不到借口了。
　　头晕目眩，精神恍惚，那些记忆，原来都是假的吗？
　　如果我不是顾长歌……那我是谁？
　　许多记忆，黯淡下去，亦有许多记忆，逐渐浮起，变得清晰。
　　她好像听到很多人叫自己，用那些她以为只是谎言和闹剧的称呼，象征那个她厌弃但逃不脱的身份。
　　阴姬姐姐，城主夫人，妖女，还有……
　　娘子……
　　阴姬定了定神，她抬头，忽然平静道：
　　“杀了我。”
　　“洛姑娘！”赵大平惊讶。
　　“快点，杀了我，这是最后的机会。”阴姬心想，自己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但顾长歌没有动，赵大平也没有动，前者是懒得听她命令，后者是舍不得……
　　阴姬叹气，掏出腰间短匕，抵在喉咙上，提气想捅进去，却被赵大平一把夺下。
　　她与赵大平对视，从这个她当作师弟一般疼爱的人眼中，阴姬看到了许多有温度的情绪。
　　“大平……以后，不要相信我的任何一句话。”
　　强烈的困倦感袭来，阴姬强睁眼皮，吐出那句最后警告。
　　恍惚。
　　浑噩。
　　迷迷糊糊的，阴姬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熟悉的梦。
　　她看到在帝都的西餐厅里，有个她并不认识也懒得共情的男人，在跟一个女人因为彩礼房子吵架。
　　她坐在落地窗边，咬着吸管，不屑说了句：“可笑。”
　　画面一转，那男人得了绝症，在海边望鱼感伤，叹慨凡人命运脆弱，生命循环无趣。
　　“蝼蚁。”阴姬冷笑低语。
　　后来，那个男人穿越到这个世上，习武，练剑，做了许多老套的事，也认识许多老套的人，在这场老套的人生中，他老套地爬到了最高峰。
　　阴姬越看越无聊，她打了个哈切，“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那个男人受七国之命“诛贼”，事情才有趣了起来。
　　傲慢的剑仙，孤身踏入天意城，斩夜王，败医圣，三剑退罗刹左相，整座城池噤若寒蝉。
　　得知城主不在此地，那人竟“礼貌”地邀请几位魔姬，在醉仙楼喝酒听曲，还让她们跳舞，如此荒唐数日，一个令阴姬心跳不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天意城上空。
　　“好小子，够胆。”归海无名笑骂，竟然没什么生气的情绪。
　　雕花的木阁上，顾长歌举杯邀望，“久仰城主大名，今来一战，你败，天意城请滚去苦寒北地。”
　　“若你输了呢？”
　　“好教城主知道——晚辈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字。”
　　说罢，顾长歌负手脚踏虚空，悠哉悠哉走向绝巅。
　　决斗很快开始，凌厉的剑势步步紧逼，城主一度落入下风，令阴姬忧心不已。
　　百招后，城主忽然后退，称赞句，“厉害，我得用全力了。”
　　剑势稍缓，然后更疾，连续的换招中，城主身躯膨胀得越来越大，反射明月光泽的鳞片浮现他皮肤表面，后背脊椎处长出一根根骨刺，粗壮如石柱般的双腿，燃烧熊熊烈火，甚至还有一条蟒蛇粗末端长着攻城锤的尾巴。
　　城主咧嘴笑，锋利尖锐的獠牙漏出来，凶戾又狰狞，“我其实很不喜欢用全力，因为……”袭来的剑尖被巨大手掌捏住，就好像捏住一根针，然后，那把剑被硬生生捏碎。
　　“因为太丑了啊啊啊！！！”
　　城主疯狂狞笑，一拳接一拳轰在顾长歌身上。
　　而顾长歌脸色无比惊诧，吐出好几升血，震惊又茫然失声：
　　“这什么鬼东西？！”
　　“是武道！没长眼么臭小子！这就是武道啊啊啊！！！”
　　“放你.娘的狗屁！”顾长歌吐血，什么武道会把人变成四米多高的肌肉怪兽？你他.妈连人都不是了好吗？
　　被逼入绝境的顾长歌用出最后底牌，企图以命换命，可到头来也只是重创城主，自己反而功法反噬，形魂俱灭，身死道消。
　　他死了。
　　对，他死了。
　　阴姬喃喃自语，她忽然觉得，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逐渐消失。
　　她凝视城主，心中涌出强烈的爱慕，崇拜，依赖，以及……欲.望，这次她没有压抑，也不想压抑，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对夫君的感情呢？自己真是个笨蛋。
　　回忆起很多很多幸福的场景，摸头、拥抱、热吻、亲近、约会，以及各种各样令她羞耻又怀念的暧昧桥段……那些幸福又堕落的情感构成了她，那才是她的本质。
　　腐烂的土壤上，娇艳的花朵冉冉盛开。
　　阴姬睁眼，看到赵大平紧张到不得了，试图唤醒自己。她眼眸一转，忽然眯起眼，轻轻笑了。
　　“大平。”
　　阴姬开口，声音依旧温柔，依旧和婉，只是，隐隐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细细看去，那艳丽的眉眼，媚态横生。
　　“你是不是忘了……城主大人呢？”
　　房间中，温度忽然冰冷下来，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寒意。
　　顾长歌轻轻拔剑，遥指那突兀出现在门口的黑影。
　　“等你很久了，归海无名。”他冷冷道。
　　归海无名抬头，目光锁定在那个顾长歌脸上，一瞬间闪过疑惑、思索，直到瞄见梦瑶，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

第四十章 背叛
　　梦瑶眉眼弯弯，笑似一轮明月，望向归海无名的目光，温柔中夹杂一丝眷恋，细细望去，却又更像冷漠伪装出的虚情假意。
　　“好久不见，教主大人。”她娇俏道。
　　归海无名声音微冷，“曲梦瑶，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胆子，敢一直与我作对。”
　　“哈哈，教主大人何必装傻呢？走到我这个地步的人，无非是求那‘永恒’二字。与日月同辉，与天地齐寿，见那山水挪移、国祚枯荣……这样的渴望，教主大人是不会懂的。”
　　曲梦瑶咯咯笑起来，回答到后面，她的眼中满是憧憬。
　　“你盼望永恒？”归海无名语气微妙。
　　“不，我理解教主大人您说的，永恒是诅咒。”曲梦瑶微微摇头，她释然叹，“我只是不想死。”
　　“蠢货，百年也好，千年也好，人会死，时间才有意义。等你真正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看到的只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算了，你求就求吧。”
　　归海无名声音渐冷。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她给扯进来，你在找死！”
　　黑色的魔气滚滚涌出，浓成雾状，紫色的闪电在雾中怒号。
　　赵大平见黑雾即将席卷自己，顿时浑身寒毛直竖，直觉感应到雾中有一种大恐怖和大危险，自知如果继续待下去，必死无疑。
　　他深深望了眼面对黑雾平静如常的梦瑶和大师兄，彻底明白，自己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洛姑娘，得罪了。”
　　赵大平抱起阴姬，朝窗外跳去。
　　离开那拳馆长达数百米，赵大平才敢心有余悸回头，果然，被黑雾吞噬的拳馆，从现实中彻底消失，原本位置只留整齐的地基。
　　就好像被愤怒的神明，从世界上随手抹除。
　　他心惊胆战，极境，这就是极境？如此诡异的手段，真的还能算在“神通”里吗？
　　“大平，把我放下。”
　　阴姬幽幽道。
　　赵大平赶忙松手，弯腰道歉，可许久，都没听到对方回应。
　　他迷惑抬头，却见阴姬皱眉望他，若有所思。
　　“洛姑娘？”
　　“啊？哦……”阴姬迅速回过神，笑盈盈劝道，“大平，你大师兄可能有危险，当务之急，是赶紧召集同伴，来助你大师兄一臂之力。”
　　“他们之间的战斗，我们恐怕帮不上忙。”赵大平遗憾摇头。
　　“笨，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让天意城来帮城主大人忙，对吧？”阴姬戳了下赵大平脑门，振振有词，“至少，也要阻击天意城援军。”
　　赵大平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他们不知道怎么帮大师兄，但敌人保不齐知道怎么帮归海魔头。
　　“我明白了，我这就给他们传信，洛姑娘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务必小心行事。”
　　“知道啦~”阴姬吐舌扮鬼脸。
　　不知为何，赵大平总觉有哪里怪怪的，洛姑娘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莫名想起，之前洛姑娘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
　　【大平……以后，不要相信我的任何一句话。】
　　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想说，归海无名不知不觉对她又施展了一次迷魂？
　　“洛姑娘。”赵大平忍不住道，“得罪了。”
　　不等阴姬反应过来，赵大平忽然运起逍遥引功法，清正阳明之力汇聚于指尖，轻轻在阴姬眉心一点，口中默念口诀。
　　“清引清，浊驱浊，明心恪意，心魔退散……！”
　　阴姬身子一晃，她装作神色恍惚起来，良久，才双眸恢复焦距，重望向赵大平的脸。
　　“谢、谢谢。”阴姬偏开头，假装脸红。
　　“感觉如何，有变好些么？是不是归海魔头偷偷给你用了迷魂术？”赵大平替阴姬揉着发疼的额心，他长松一口气。
　　“嗯。现在好多了。”阴姬头轻点，眸中充满感激之色，心底却只有鄙夷和嘲笑。
　　白痴，城主大人的手段，哪里是迷魂术那种低劣小把戏能比的？
　　别说自己，就算是其他魔姬，也绝不可能仅凭这一指，就叫她们背叛城主。
　　亲手“扫除”掉暗坑，赵大平不再犹豫，将重要器物都交到阴姬手上，自己去附近联系能赶来的义军同伴。
　　——但阴姬并没有躲起来。
　　待赵大平走远，她找到一座青楼，点了其中最受欢迎的那个花魁。
　　花魁看到顾客是个比自己还娇艳美丽的女人，表情有些不太高兴，但阴姬只是扫她一眼，就冷冷道：
　　“七等伺奴听令。”
　　花魁浑身一颤，忽然腰背挺直，眼神迅速变得呆滞、迷茫。
　　“联系你上线，通知夜王，城主大人在盘郾城，速速调集高手，来此地帮助城主，以及，围剿汇集逆军。”
　　花魁木木答：“是。”随后神色如常离开房间。
　　阴姬独自站在窗旁，眺望远处消失的拳馆，小口嘬饮清酒。
　　夫君是最厉害的，她才不担心夫君会输，不过，在外面野了这么久，总得做点什么成绩，才能讨夫君欢心吧？
　　将逆军一网打尽，好像就是不错的礼物。
　　越想越开心，阴姬不禁期待起，等自己立下功劳，城主用各种有趣的“小游戏”，慷慨奖励她。
　　太久没和夫君大人亲热了。
　　身子现在好馋~
　　……
　　赵大平动作十分迅速，把附近所有能动员的势力拜访个遍，最终拉起一支十一人的队伍。
　　虽然人少，但个个都是高手，这种情况下，不是高手也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
　　木婉凝和纣羽，得到消息，也很快赶回来，他们本就没走多远，一直蛰伏在齐境某个地方，等赵大平召他们回去。
　　赵大平将义军安置在城外坞堡，先让大伙儿休息一夜，扫清赶路疲惫。
　　当晚，一众高手齐聚大厅，听赵大平讲述计划、布置任务。
　　正事解决完，阴姬忽然举杯，笑盈盈敬酒，跟大家说：
　　“诸位英雄高义，接下来能否救出顾长歌，全靠诸位英雄了……妾身先干为敬！”
　　说罢，她咕噜咕噜灌完所有的酒。
　　群雄不疑有他，也随之将烈酒饮干，少数不喝酒的，杯中还贴心换成了果汁。
　　但很快，群雄就发现，自己身体迅速变得绵软无力，经络也无法正常运转内功。
　　“酒……有问题……洛熙姐姐……别喝……”
　　木婉凝痛苦捂紧肚子，将阴姬酒杯打翻，直到此刻，她都还想着这个温柔又贴心的姐姐。
　　“我知道呀。”阴姬神色无辜，眨巴着睫毛翘长的大眼睛，“因为就是我下的毒。”
　　“你……？”木婉凝不敢置信瞪大眼。
　　阴姬轻轻捏住木婉凝细手，一把拽进怀里，亲昵拨开对方耳边秀发，贴着耳垂轻语，“妹妹好漂亮，来陪姐姐，还有你娘亲，一起伺候夫君吧~”

第四十一章 本色
　　“你！你在说什么？！姐姐你疯了？？”木婉凝震惊，她奋力挣扎，可绵软无力的身体，根本挣不开坏女人的挟制。
　　阴姬笑嘻嘻捏了捏她的琼鼻，亲昵道，“本宫可没疯，小傻瓜，本宫就喜欢你这冒傻气的样子。”
　　“洛姑娘，你……”
　　赵大平目眦欲裂，当毒性发作时，他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最心痛的可能。
　　可惜，已经迟了。
　　赵大平当机立断，拔剑剖开自己腹部，他强忍剧烈的痛苦，将被毒药影响的内脏掏出捏碎。
　　天人化生，重构生机。
　　玄奥真力与先天精气快速将内脏与伤口恢复，虽然赵大平面无血色，看上去明显已遭受重创，但他彻底恢复行动力。
　　“洛姑娘……”他一把抓住阴姬手腕，认真地，“信我，我会救你，我一定能帮你清醒，摆脱归海无名这次对你的洗.脑。”
　　阴姬因惊讶而张大的小嘴渐渐合上，她眉眼弯弯，笑语嫣然，娇媚嗓音隐隐透着狡猾：
　　“不愧是三公子，还有这种解法，估计寻常人哪怕知道，也没三公子这么狠辣果决的心性……不过，三公子在姑娘家的事上，可真够糊涂的。”
　　“什么意思？”
　　“三公子该不会以为……世界上真有一个摆脱魔姬本性，出淤泥不染，温柔暧昧待你的‘洛熙’吧？”阴姬狡黠笑。
　　赵大平手一抖，“你撒谎。”他不愿相信。
　　“獠牙已露，本宫还有骗三公子的必要吗？从头到尾，就只是本宫在配合你演戏罢了，本宫可是玩得很开心呢，三公子，你开心吗？”
　　“噌——”剑鸣亢响，锋利的剑尖指在阴姬喉前三寸处，赵大平咬牙握剑，却刺不下去。
　　“对了，三公子应该还不知道本宫是谁吧？或者……其实三公子猜到了，只是自欺欺人，不敢面对？”
　　那剑尖一抖，阴姬望着赵大平脸上痛苦懊悔的神情，内心只觉畅快淋漓，整个人都爽到不得了。
　　她揭下脸部易容，笑语盈盈说，“是我哦~”
　　眸波流转，顾盼生娇，阴姬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
　　“本宫是城主大人最宠爱的魔姬，是天意城的城主夫人，你师父师娘是本宫抓的，你山门是本宫灭的，可笑你陪本宫演了场大戏，却以为自己真能做那戏中人。”
　　剑势一凛，骤然前刺，抵在阴姬咽处——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赵大平喘着粗气，他不复冷静，语气冰冰的，蕴含悲伤，“你现在……不清醒……我原谅你……”
　　“哈~”阴姬讥笑，“本宫就知道你够笨，哪怕现在都不会下杀手。”
　　她悠悠地，“如果你一开始，就当机立断杀了本宫，或许还有机会逃走，可现在……已经晚了。”
　　话音刚落，三柄飞刀连续打在赵大平剑上，那剑尖被推开，刃身多出几个豁口。
　　又是数道风声，赵大平被迫后退，险险避开袭来的暗器。
　　他扭头，一个唇红齿白，美艳若女子的少年，裹紧黑衣，幽幽站在山谷入口处。
　　在他背后，天意城妖军鱼贯而入，其中不乏无常令使那样的精锐强者。
　　赵大平认得这个少年，他咬牙切齿，“夜王……”
　　天意城累累恶债，就数这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作孽最多。
　　不知多少女子被其迷魂术所制，自甘堕落，坠入风尘，不知不觉成为天意城眼线，构成天意城庞大的情报网。
　　义士们杀死过他数次，大师兄也杀过他一次，可每次，他都会“死而复生”，重现于世上，继续维护天意城的情报网络。
　　“三公子，”阴姬忽轻笑，“降了吧，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赵大平摇头，解毒之事令他元气大伤，对上夜王，胜算只有二成，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放弃。
　　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机会，他也要赢，他也要……带走阴姬。
　　哪怕她真是城主夫人。
　　赵大平不相信，那些都是假的，他依然记得那句阴姬昏睡前的警告……如果一切都只是演戏，她何必画蛇添足？
　　凭这一股执拗的意志，天意城妖军竟然久攻不下，难以将他制住——直到阴姬也加入围攻，赵大平才深受打击，陷入某种颓势。
　　“三公子，你该不会还心存幻想吧？悄悄告诉你，本宫的花园和小森林，只会为城主大人开启哦~”
　　“等把婉凝妹妹捉回去，本宫就送她去和她娘亲团聚，到时候，你就能有幸看到，她们母女挺着大肚子，一起来捉你，三公子，到时你舍得对她们四个下杀手吗~”
　　“三公子啊三公子，不如你降了吧，本宫那里有一大堆极品化阴丹，再拉上你那大师兄，届时逍遥七子一齐做魔姬，何其风光~”
　　“住嘴！”
　　连续不断地语言精神打击，赵大平终于绷不住，朝夜王暴怒出剑，却也留下破绽。
　　阴姬本以为，夜王会抓住这个短暂机会，一举擒下赵大平，然而，这么明显一个破绽，夜王竟然错过了，甚至被赵大平逼得狼狈后退，刺中肩膀，导致包围圈出现漏洞。
　　赵大平闪身上前，一把抓住阴姬手腕，可早有准备的阴姬反而爆发魔功，无情刺伤了他。
　　良机错过，后续妖军围上，赵大平见大势已去，也再无掳走阴姬机会，含愤瞪了阴姬一眼，匆忙逃走。
　　“废物。”阴姬冷冷骂，“这点事都做不好，我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你连一个重伤的赵大平都捉不住。”
　　夜王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城主夫人息怒，我本就不擅长作战，要怪，城主夫人更应该怪推辞过来的罗刹和医圣才对。”
　　“理由呢？”阴姬走过去，轻轻捏了把昏迷木婉凝的脸，心情这才略微舒坦，“来帮城主大人都推三阻四，哼，我看他们是想造反。”
　　夜王低头解释，态度温和尊敬：“医圣的理由是在执行城主大人嘱托，研制新药，顾不得过来。罗刹的理由是……新官上任，还未熟悉内功，唯恐耽误夫人计划。”
　　阴姬越发不爽，“切，什么执行嘱托，什么新官上任，我看他们就是孩视本宫，不把本宫当回事，等夫君出来，非要给他们个教训。”
　　她回头，欣慰笑，“还是你好，除去城主，也就只有你愿意依着本宫了。”
　　夜王似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盘郾城的方向，忽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响。
　　二人皆回头，却见滚滚黑雾，与剑气构成的长龙，厮杀在盘郾城上空。
　　黑雾中，隐约有三个身影。
　　其中一人，此时伤重跪地，气息孱弱，似乎随时都会横死如灯灭。

第四十二章 诱惑
　　重伤的人是顾长歌，他的状态很差，已经无法再与归海无名交战。
　　可那梦瑶却并不着急，温吞吞帮顾长歌处理伤口，仿佛丝毫不担心，归海无名暴起将他们杀掉。
　　更蹊跷的是，本该果断补刀的归海无名也不动手，站在远处，望那二人，似乎正思考什么。
　　归海无名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遁走，并未做任何阻止，良久，他才像想通了，自言自语一句：“争道？”
　　“夫君大人在说什么呀，什么是争道？”
　　熟悉的媚声响在归海无名耳畔，归海无名扭头，轻轻揽住来人，搔了搔少妇柔软的大腿根处。
　　“娘子莫问，这是为夫的事。”他沉道。
　　“为什么不杀掉他们？”
　　“杀掉才是中计了。”
　　“哦……”
　　阴姬轻声娇喘，像没骨头似的贴在归海无名身上。
　　她感觉，自己每一个器官都在逐渐“长熟”，燥热的灼痛感流窜全身，就好像，身体突然烧了起来。
　　腐坏的渴望，唤醒全身每一根神经。
　　“城主大人……奴妾好想你……奴妾的屁股奴妾的胸部奴妾的嘴巴……都在想主人……”她忘情伏在男人胸膛，贪婪吸嗅那种她喜欢到不得了的气味。
　　城主粗大的手轻抚她长发，她简直幸福得要融化了，小母猫似卖力讨好地蹭，不自觉就翘起屁股。
　　如果她有条尾巴，那现在一定昂扬地竖起，末端还打个爱心状的弯儿。
　　“参见城主。”
　　夜王赶到，行礼叩见，起身，他望见几乎融化在归海无名身上的阴姬，微微一怔，迅速低下头。
　　“你来了？是夫人叫你来的？”归海无名意外。
　　“是……”
　　“无妨，她让你做什么，你就按她说的去做，自己把握住度，别太过分。”
　　“诺……”
　　夜王心事重重告退，归海无名搂着阴姬，飞到群山中，逍遥派的废墟。
　　残垣断壁前，嫩绿的竹林随风摇曳，山顶清泉仍倔强流淌，阴姬躺在小石潭边，清澈的池面，时不时跳起几只七彩鲤鱼。
　　溅起的水花打湿阴姬长裙，她明眸含媚，袖遮半脸，难得对夫君害羞了。因为这里是她记忆——不，那段虚假记忆中，最美好的地方。
　　假如在这里被夫君主人填满……真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阴姬并起双腿，长袖遮住湿透紧贴酥胸的丝料，明明是害羞的动作，却故意用那种凸显身材的姿势，浑身都散发一种欲拒还迎的诱惑。
　　“夫君……”
　　樱唇轻启，拉长的尾音，里里外外透出羞涩的媚劲儿。
　　归海无名欣赏新娘久违的娇羞，他好像望见，一株昨日躲躲藏藏的花，终于冲破泥土的束缚，彻底绽放，对他开得更艳了。
　　不枉他苦心栽培，也不枉他施肥除虫，这朵花每一片花瓣都是属于他的，至少此刻，这一点毋容置疑。
　　他几乎难以压制内心贪念，想不顾一切把花摘下来，装进欲.望编织的笼子里，彻底变成他的所有物——可那样，就等不到他期待的果实了。
　　最终，归海无名忍住了最过分的欲.望，没有做多余的事，只是像个普普通通的丈夫，对他乖顺娇媚可人的妻子，轻压上去。
　　明月柔艳，竹声涛涛。
　　皎洁的星光下，男人抱住女人，一切已不需要言语，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原始与**，代替了全部交流。
　　但男人依旧是温柔的，像呵护某种脆弱的东西，保护某种精致易碎的器物。
　　缀饰花朵的薄纱褪下。
　　端的是——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珠牡丹开。
　　……
　　第二天从竹林中走出，阴姬脸是潮红的，时不时丢魂发呆，整个人像是被雨水滋润透了的花，娇艳欲滴。
　　神清气爽，很幸福，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舒畅，走路都像在飘。
　　顾长歌死而复生，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江湖，就连天意城内部，也是人心浮动，大大小小的逆军如同虱子般闹个不停，新任罗刹忙得想自杀。
　　不过，这一切动荡，在城主回到天意城后，便彻底平息了。
　　没人敢触归海无名的霉头。
　　哪怕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城主夫人是随城主一起回来的，那黏腻的样子光看就能想象到路途中经过了多少次缠绵，兴许天上、地上、水中……全都有这两人相爱的痕迹。
　　此时天已入夏，夜王早将被捕的木婉凝、纣羽等人押回城中监狱。
　　阴姬特意去监狱里转了两圈，欣赏自己越集越多的卡，感到一本满足。
　　什么时候，能把天下有名有姓的都关进来，那她就无憾了。
　　尤其是那些天之骄女绝色美人，她不只想收集，还想把她们全部囚禁，关到人老珠黄，岁月难平，再放出去。
　　我这么坏、这么恶毒，又善妒又小心眼，怎么可能是顾长歌呢？做局的人也不选个好棋眼……阴姬暗暗鄙夷想。
　　逛完九层天牢，阴姬单个把木婉凝提出来，相见时，故意用那种“洛熙”的温柔体贴笑容，与对方打招呼。
　　“婉凝妹妹~”
　　木婉凝一颤，“洛姐姐……你……你清醒了吗……？”
　　“本宫一直很清醒呀。”阴姬解开木婉凝身上的枷锁、镣铐，帮她拍干净灰尘，宛如过去大姐姐做派。
　　可她口中的话，却是令木婉凝手脚冰凉。
　　“本宫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城主大人的爱宠，是将全身心都献给城主大人的妻子，本宫也是个心善的人，知道你想和娘亲团聚，特意忍辱负重，满足你这个愿望。”
　　说罢，她眉眼弯弯，亲昵在木婉凝脸颊捏了两下。
　　“小傻瓜，还不快谢谢姐姐？”
　　“我、我谢谢你全家哦。”木婉凝哭丧着脸，心底想骂，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沉默许久，木婉凝红着眼，哀求道：
　　“洛……阴姬姐姐，你快清醒点，你被归海无名迷魂了，不要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哈哈，笨丫头，”阴姬失笑，“我才没被夫君大人迷魂呢，那种小道，夫君根本就看不上。”
　　她忽然靠近，贴在木婉凝耳边，诱惑道：“婉凝妹妹，你知道……让纯洁者堕.落屈服的三种方法吗？”
　　“什、什么？”木婉凝仓皇躲避。
　　“强迫，谎言，诱惑。”阴姬悠悠说道，“其中，强迫最野蛮，谎言最阴险，诱惑最高明。三者各有优劣，而夫君大人，是诱惑的高手。”

第四十三章 坏女人
　　“强迫者，限制人的思维行动，驯化人的条件反射，令人在绝望与麻木中，不自觉产生如斯德哥尔摩般的乖顺本能，乃至，自欺欺人地归因于‘爱’。”
　　“谎言者，改写人的底层记忆，扭曲人的逻辑观念，令其自以为正处于训调者所希望她以为的处境，不知不觉，人格截然不同。”
　　“‘强迫’会带来巨大的精神痛苦，即便最终顺从，过程也会变成阴影；而‘谎言’是抹杀人的根本，彻底更换了一个自我认知。”
　　“但‘诱惑’不同，诱惑是一个追寻快乐的过程，即便抵挡诱惑，在沉沦前挣扎，也会有种高尚的道德满足。”
　　“而屈服诱惑，更是会带来颠覆人生观与价值观的改变……并且对于‘被诱惑者’来说，绝对是好的改变。”
　　“所以，”阴姬半眯杏眼，柔媚笑道，“魔姬不会背叛城主大人，因为世界上没有比城主大人更能带给我们幸福的人了。”
　　木婉凝害怕地咽了口唾沫，“我我我，我不要幸福，我只要大平哥。”
　　“傻姑娘，”阴姬叹气，“三公子，他不适合你的，你和他也永远也不可能有结果，你知道为什么吗？”
　　“诶，为什么？”木婉凝愣住。
　　“因为……”阴姬忽然在木婉凝下腹某个穴位轻轻一戳，对方微微娇颤，又瞬间僵住。“婉凝妹妹，姐姐看得出来，你跟姐姐一样，是按捺不住寂寞的人……”
　　不等木婉凝反驳，阴姬立刻又道：“或许三公子在你心中很完美，可他真的适合你吗？他真的能给你，那些你渴望的刺激幻想吗？”
　　“不会的，”阴姬遗憾摇头，“因为，他很君子，也很老实。他不会轻佻地进犯你，也不会顺杆子爬，对你耍流氓。”
　　“但你也有欲.望，你也会想男人，你也会幻想跟异性发生点什么，可是……你总不可能跟三公子说：大平哥，我想要了，来跟我睡觉……然而你不这样，他这辈子都意识不到，你是个娇艳有温度也有颜色的成熟女人。”
　　“我、我、我才没有！”木婉凝脸红透了。
　　“真的没有吗？”
　　阴姬又在那里轻点，瞧着木婉凝羞涩敏.感的反应，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颔首总结：
　　“所以，假清高的女人需要一个足够坏的男人，来给她的欲.望担责，这样在被社会伦理指责，以及被内心拷问不够端庄、背叛责任时，她可以把错误全部推给坏男人，维持自己的清高人设。”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既高贵冷艳、又冰清玉洁，平时极为聪明，也极为厉害的清高女人，会匪夷所思地以各种白痴理由沦陷给坏男人。不是她们傻，而是故意装傻。”
　　“嘛，装傻的婉凝小妹妹，你不觉得——城主很适合当你的这个坏男人吗？”
　　图穷匕见，阴姬笑眯眯望着木婉凝，坐等对方的表情从迷茫、到崩溃、再到动摇。
　　“我我我我我我才不要！！！”
　　“真的吗？你心中难道从来没有幻想过……背叛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一起伺候仇人，这样的刺激堕落桥段？”
　　木婉凝正要开口，阴姬忽然施展迷魂术，“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说真话。”
　　于是，木婉凝发现，自己原本准备说的话，全无法说出口了。
　　她表情痛苦，愤愤骂：“狗日的归海无名害死我爹爹，掳走我娘亲，我心底恨他一辈子！我狗日他祖宗十八代！”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阴姬看穿了木婉凝的遮掩，她笑眯眯问。
　　“有……”木婉凝已经没脸看阴姬了，她恨不得找块砖头撞死，嘴上拼命解释，“但那是因为我看过奇怪话本小说后，状态很怪，脑子热热的不清醒，而且也只有一次……”
　　“爽吗？”阴姬冷不丁又问。
　　“爽……”木婉凝说完，彻底崩溃大哭，“呜呜呜~姐姐你杀了我吧，不要折磨我了，我宁愿死呜~”
　　阴姬见火候已到，拍拍手，只见，天牢外，又进来另外一个碧裙青绶的美艳少妇。
　　“娘亲？？？”木婉凝震惊，随即意识到什么，她哀求望向阴姬，“洛姐姐，求你了，求求你，不要……”
　　可惜，阴姬丝毫没有怜悯，仿佛看不到木婉凝脸上的绝望与难受。
　　她把木诗芸招过来，母女久别重逢，抱在一起，可还没亲热几句，木诗芸就舔了舔嘴唇，妩媚劝道：
　　“女儿，来跟娘一起，侍奉城主大人吧，他会好好待咱们娘俩的，你爹的九泉之灵，也一定会愿意祝福我们，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我不听！我才不听！”
　　“女儿呀，你听娘说，咱们女人是不能没有主人的，没有主人的女人一点都不完整……”
　　“疯了！娘！你们都疯了！”木婉凝落泪低吼。
　　阴姬趁机给木婉凝输入魔气，对方修为不高，加上精神震荡，很快皮肤表面便浮现出妖艳的魔纹。
　　魔堕并不会改变意识，但是，会放大人内心的欲.望，令欲念难以压抑，也就是……木婉凝口中看完奇怪话本小说脑子发热不正常的状态。
　　果然，被魔气侵蚀的木婉凝挣扎越来越轻，她脸红扑扑的，明显控制不住在幻想，那些勾起她欲念的病态桥段。
　　阴姬注视这一切，内心发笑。
　　再高洁善良的人也会偶尔产生阴暗的想法，这是人性的弱点，也是理性的漏洞。
　　放大弱点，人就显得不堪一击。
　　很快，阴姬引着木氏母女，来到后山，此时此刻，城主正在后山小溪中钓鱼。
　　看到夫君大人的刹那，阴姬心中一下子好高兴好甜蜜，她提起裙摆匆匆小跑过去，从后面搂住城主，甜甜叫道：
　　“夫君~”
　　“是娘子啊，真乖，别闹，马上给你捉鱼吃。”
　　“真的吗？奴妾也给夫君准备了礼物。”阴姬朝后面努努嘴。
　　归海无名回头一看，瞬间秒懂，他却没说接受或不接受，而是思索片刻，捏了捏阴姬脸颊问：
　　“娘子不会吃醋吗？”
　　“会啊。”阴姬坦然，“但奴妾现在是夫君的大妇，要为夫君幸福着想，别人有的，夫君也要有，而且必须更好。”
　　“这想法是谁教你的？”
　　“城里的姐妹，还有右相，也看到别人都这么做……”
　　“娘子，”归海无名忽然严肃，“你且记住，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不需要遵循任何人口中的狗屁规矩，亦或伦理道德，反正最多四五百年，他们自己就会换一套，自相矛盾。”
　　“你做事只需要考虑两点，其一，你想不想做，以及其二，你能不能做到。”
　　“现在告诉为夫，你内心，到底想怎么处置这位木姑娘？”
　　阴姬陷入沉思。

第四十四章 抓捕
　　“我……”许久，阴姬才犹豫扭捏，小声说，“我有点喜欢她，我想欺负她，还想把她抱在床上，rua来rua去……”
　　“所以你才把她送给我，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归海无名发笑。
　　“嗯……”
　　“何必多此一举，做你想做的就是。”归海无名摆摆手，又拾起鱼竿，根本满不在乎。
　　“可是，”阴姬犹豫许久，小心翼翼地，“夫君不会吃醋么？”
　　“两个女人，我吃什么醋？娘子别把事情想太复杂。况且说到底，你也只是萌生好感，以及残存有一丝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阴姬迷惑。
　　归海无名回头，笑了笑，“是指你想欺负女人，还想抱住亲热这件事。”
　　阴姬还是有点没听懂，不过很快，她就被归海无名的鱼具吸引住目光，那鱼线竟然是没有钩的，甚至没拴一份鱼饵上去。
　　“夫君大人的鱼钩……”
　　“无妨。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也来不了，愿者上钩，各安天命。”归海无名若有所指道。
　　阴姬完全没听懂，她傻乎乎点头，“夫君好厉害~”
　　道别城主，阴姬又把木婉凝领回凤鸾宫，她坐在床上发呆，独自想了许久，忽然“腾”地坐起，把木婉凝摁到床上。
　　“没想到，夫君把你赏给了我。”阴姬勾起对方精致的下巴，痴迷说道，“好漂亮的脸。”
　　木婉凝挣开阴姬的手，偏开脑袋，脸红扑扑，不愿说话。
　　阴姬也不管，自己玩自己的。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一切似乎索然无味，心根本不会跳。
　　“奇怪，那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念头？”她迷惑。
　　又赌气贴了一会儿。
　　半刻钟后。
　　阴姬一脸挫败失望地回到后山，主动坐到城主旁边，趴他怀里，可怜兮兮地：
　　“夫君大人，还是你来欺负奴妾、戏弄奴妾吧，好像那样才比较有趣。虽然她很漂亮，但跟她睡真的好无聊。”
　　“噗——”
　　归海无名差点笑喷。
　　他把阴姬翻过身，指尖顺着轻薄的丝衣，在美人小腹处划弄。
　　“傻姑娘，因为你是女子，你的肉体，你的欲.望，衍生出的都是女子的欲.火。”
　　阴姬只觉肚子又痒又舒服，享受得哼哼唧唧，半眯眼，根本听不清归海无名在说什么。
　　不过，迷迷糊糊中，她想明白了，当初那个张飞燕也好，现在的木婉凝也好，她对她们的喜爱，都是虚假的，是一戳就破的幻影。
　　或许她只是本能在欣赏美好的事物，再或许，她只是拥有某种奇怪的求异心理，与征服欲。
　　【为了夫君好，给夫君纳妾。】
　　说白就是她别扭的假清高，掩盖在光明正大行为下的，是那些水中月镜中花的色.欲。
　　“没想到，我竟然与那顾长歌一样，是个虚伪的人。”阴姬睫毛扑扇，内心暗暗想。
　　她有顾长歌的记忆，因此她深知顾长歌论心是个怎样的家伙，反正绝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正直。
　　遇到美女会偷偷期待什么，却又放不下身段，也不好意思去靠近；对讨厌的人想要一杀了之，却又假惺惺给对方行为评级，纠结该杀还是不该杀。
　　别扭，爱装，假清高……这是那个人的底色。
　　阴姬讨厌这样的人。
　　之后连续半月，外面都没发生什么大事，那死而复生的顾长歌也蛰伏起来，似乎正暗中养伤。
　　归海无名干脆悠哉悠哉带阴姬补起了“蜜月”，江上泛舟，漠北行游，当然也少不了在各种地方玩阴姬最热衷的那些“小游戏”。
　　醉生梦死的日子，她深陷泥沼，沉溺在情感与官.能的双重幸福里。
　　就连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也渐渐开始淡忘了，如同被什么隔空夺走似的。
　　顾长歌？谁？不认识，本宫是城主夫人呢~
　　一直到六月末，外面的局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浩浩荡荡的义军活动开始如浪潮般此起彼伏，背后隐隐显露出那个人的影子，他失败了两次，变得更谨慎，也更狡猾。
　　而归海无名似乎在调查什么东西，经常出城，一走就是好几天。
　　城内事务交给城官负责，各司其职，但由于事情太多太庞杂，左相甚至找上了阴姬，原因是她能支使动后宫。
　　比起无聊的平叛，阴姬更关心那些高手的行踪……尤其是赵大平。
　　翘首以盼夫君回来的日子，她就木婉凝这么一个乐子。
　　如果再抓个赵大平，那就有两个了。她很期待自己当面把木婉凝rua来rua去的时候，赵大平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是愤怒呢？吃醋呢？
　　还是经典苦主脸呢？
　　天气越来越热，城中女子也穿得日渐轻薄，贴切点形容的话，应该说跟没穿差不多。
　　烦闷的天气与现状，容易勾得人毛躁，阴姬带木婉凝出去逛街时，隔三差五就能遇到冲突事件，城民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架。
　　为此阴姬特意在城北立了个决斗台，再碰到打架直接送上去黑暗♂决斗，输的当场喂化阴丹，刻奴印，给胜者当绒布球去。
　　此政策一出，效果显著——果然再也没人敢私斗了。
　　阴姬心想我果然是个天才，决心向全世界推广，然后被右相死谏回去。理由是：夫人你再胡搞几年，男人迟早变珍稀动物。
　　又无聊几日。
　　夜王忽然觐见禀告：发现了赵大平的踪迹。
　　阴姬瞬间兴奋，整个人一下子从绣床上蹦起，昂扬地喊，“小环！快拿我的大师球来！”
　　“夫人，”小环满脸无奈走入，她端着一个锦盒，“这不叫大师球，这叫捆仙绳。”
　　“差不多。”阴姬自欺欺人，把锦盒中软绳揉成团状，嬉笑掂了掂。
　　这还是夫君送给她保命用的，平时可以作为软兵武器，鞭路诡奇，必要时也能催动其中魔气，强行限制住仙境。
　　但仅仅有宝贝还是不稳，她又叫上薛白梦和柳含烟两个魔姬掠阵，再加上夜王，才朝情报所示的地点奔去。
　　齐地与秦地交界处，一座边陲小城。
　　将夜。
　　七国之乱虽已结束，可天意城的君临天下，并未给这方土地带来真正的安宁与和平，揭竿迭起的义军令城中到处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无论是地里刨食的佃户、自耕农，还是城中讨生活的镇民，他们的脸都被一层厚厚疲倦与麻木笼罩。
　　凡人不知义军、也不懂天意城，唯一有实感的，只有吃不完的苦、和服不完的劳役。
　　勾栏的琴鼓，饿毙者的惨嚎，斜阳下的欢笑与哭声，构成这幅长夜将至前的市井画。

第四十五章 惊变
　　东街晚市，跛脚的老乞丐在人群中偷到枚大钱，兴冲冲逃走时，却不小心撞到一个身段火辣性感的少妇。
　　少妇左佩刀，腰系软鞭，长裙是丝织的，干净的发髻和雪白的肌肤无一不在昭示其养尊处优的身份。
　　老乞丐吓一跳，当即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被冲撞的少妇自然是阴姬，突兀被撞一下，她本想发怒，然而余光瞄到乞丐的跛脚和破衫，忽又觉得跟对方置气很没意思。
　　她踢了踢乞丐的破碗，扔进去几块碎银，讥笑道：“老东西，见过个穿青衫拿三尺龙纹宝剑的外地人没？”
　　“见……见过……他跟一群人去了那儿……”乞丐指向城中最奢华的酒楼。
　　阴姬转身，她望向酒楼顶的唳鹤飞檐，迅速带人朝那儿赶去。
　　一行人走后，老乞丐咬了咬碗中碎银，发现是真货，不敢置信呆住。
　　城西。
　　金碧辉煌的至尊楼早已被人包场，专门接待“远方来的几位侠士”，说白了就是义军。
　　酒家猖狂的态度，仿佛根本不将天意城放在眼底。
　　直至做过“女君子”的薛白梦提醒，阴姬才知道这里就是夫子宫的产业。七国皇室、庙堂，武人、读书人，早已将这天下瓜分一干二净。
　　不过再多的规矩，也抵不过“以力破巧”。
　　潜入后厨，阴姬直接施展迷魂术，将后厨所有人控制，随即命令他们将准备好的饭菜混入自己手中药粉。
　　这药粉属于医圣出品，是一种很新的东西，了解效果后，阴姬觉得可以整个大活儿。
　　经过上次教训，义士们变谨慎很多，已经养成随手验毒的好习惯，然而这次他们注定又要失算了——因为这次阴姬下的药，根本就不是毒药。
　　等到大堂的人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阴姬自觉时候已到，直接绕到正门，一脚把门踹开。
　　“诸位……好酒兴呀。”
　　她环视众人，发现赵大平并不在其中，有些失望。
　　“三公子呢？”
　　阴姬又问了句。
　　在场终于有侠客反应过来，伸手去摸剑，然而此时，药效发作，这位侠客顿觉浑身血液直往男人的第二大脑涌，又热又胀难受得想死。
　　“妖女！你下毒！”
　　阴姬闻言，咯咯发笑，立即反驳，“公子误会了，本宫可是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随便下毒呢？只是见诸位少侠玩得高兴，为少侠们填了味助兴的药物，这药啊……”
　　她故意顿了顿，才道：“——是男人梦寐以求的神药，哪怕再不行的男人，也能靠它重振雄风，一夜百次……当然，它也有个小小的缺点，那就是如果不够百次，就会经脉逆转，爆体而亡。”
　　一想这药副作用也是爆体而亡，阴姬不禁回想起，自己潜伏赵大平身边，随时会爆炸的那段激情岁月。
　　话说回来……医圣是不是对爆体而亡有什么独特的癖好？
　　侠客们面色剧变，在场都是大老爷们儿，这城主夫人又带人封锁了酒楼，上哪儿一夜百次去？
　　这不诚心逼他们活活胀死？
　　然而，仿佛预料到他们想法，阴姬很快又故作惊讶：
　　“诶，在场诸位，竟然一个姑娘家都没有？这倒是本宫遗漏了，放心吧，本宫绝不是不负责的人。”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纤指微振，便用内力送到侠客们桌上。
　　做完这件事，她笑盈盈道：“这是一枚化阴丹，就劳烦某位少侠，先人后己，为义献身，助兄弟们慷慨解毒……再或者，打出一个？”
　　十几位侠客面面相觑，药效的痛苦令他们无法专注思考，彼此间的气氛，也开始焦灼起来，各人都逐渐与旁人拉开一定的距离。
　　没有人去拿丹药，但时不时就有视线，落到药瓶上。
　　阴姬猜测，伴随药效的加重，迟早会有人忍不住。
　　她静静看着，巧笑嫣然，欣赏她亲手毁掉的美好，与最喜欢的堕落。
　　可惜……
　　“别被城主夫人蛊惑，就算你们按她说的做，她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熟悉的平淡男声从楼梯上传出，其中暗暗蕴含一丝清正阳明之力，是逍遥引功法的效果。
　　闻言的侠客皆是一震，目光迅速恢复清明，就连药物影响都在这股力量下短暂消退。
　　阴姬眉眼弯弯，嘴角勾起，冲楼梯走下的那个男人挑衅。
　　“三公子，你老婆很棒哦~”
　　赵大平深吸一口气，他保持冷静，缓缓道，“我不会怪你，你这副样子都是归海魔头害的，我会把你救回来。”
　　“白痴。”阴姬冷笑，“都说了，我清醒到不得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根本不懂夫君的好，连夫君一根毛都比不上。”
　　“哇，小娇妻诶。”
　　话音刚落，另一个比阴姬还要绵软、还要妩媚、并且还要阴阳怪气的女声，忽然从背后冒出。
　　阴姬懵了下，随即面色骤变，她回头，果然夜色中，街对面站着一个紫瞳白裙的少女。
　　曲梦瑶。
　　那阴阳大师向左看去，娇滴滴柔道：“长歌，我有她听话吗？”
　　巷尾，顾长歌拎着女儿红，从黑暗中缓缓走来，他失笑回应，“梦瑶又说笑了，你我之间是平等的关系，怎么能与归海魔头与魔姬之间的主奴关系相比呢？”
　　阴姬彻底方寸大乱，“顾长歌？你、你们，不是在南边么？为什么？难道是假消息？可不对啊，除非……”
　　她忽然反应过来，猛瞪向夜王。
　　夜王微微一叹。
　　“你竟然骗我？？枉本宫之前还以为你是最忠诚的！！”阴姬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夜王叛变，最仰仗的战力失去意义，阴姬带的三瓜俩枣很快被顾长歌捉住，中毒的侠客也一一解毒。
　　直到被捆上，阴姬依然想不通……夜王到底图什么呢？
　　“长歌，杀掉她。”曲梦瑶忽然命令。
　　顾长歌立刻拔剑，可那剑尖还未刺出，赵大平便拦在阴姬跟前。
　　“大师兄，请剑下留人，她不是无可救药之辈。”
　　说罢，赵大平又转向曲梦瑶，脸色有些发黑，他总觉大师兄刚才的决绝怪怪的，与这女人脱不开干系。
　　“曲姑娘，咱们一开始说好的不是这样吧？”
　　曲梦瑶仿佛听到什么荒谬的事，语气越来越嘲弄，“不该杀么？她可是教主调校过的女人，难道你以为，凭自己那没用的真心，真能把她给唤醒？”
　　“不试试怎么知道？”
　　“巧了，当初圣子也是这么想的，然后被他发妻一剑捅死。祝你别有这好命。”曲梦瑶转身就走。
　　顾长歌愣了一下，匆匆追出去。
　　“哈？什么意思？不会真要对我‘爱的教育’吧？别恶心我了，我心永远是夫君大人的，要杀要剐快点，好吗？”阴姬不爽嘟囔。
　　赵大平没作回应，他望向夜王，表情有些凝重。
　　“阁下，既然如今你我有相同的目的，那无论过去如何，暂时都先化干戈为玉帛。你之前说，你有唤醒她的办法，是真的吗？”
　　夜王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但是……可能会很久。”他不确定道。

第四十六章 娘子
　　“能就好，多久都行，归海无名的压力，我与大师兄会尽量帮你撑住。”
　　夜王点点头，犹豫几秒，又提醒：“小心曲梦瑶，那女人不对劲，真正的压力，恐怕在她身上。”
　　赵大平身形一顿，“多谢。”说完，他沉默出去，帮夜王掩上了门。
　　烛光摇曳的十余平米客房内，只剩下阴姬和夜王。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枉夫君对你那么好，又分你女人，又给你放权，你竟然背叛他。”阴姬冷冷骂。
　　“你真的好爱他。”夜王叹了口气，“有时我甚至觉得，你和他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我跟你，永远都有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你到底在说什么蠢话？”
　　阴姬毛骨悚然，她上下打量夜王一眼，仿佛这辈子第一次认识对方。
　　“你这家伙，该不会对本宫有非分之想吧？好恶心，你别碰我，我每一个地方都是夫君的，你碰我我宁愿去死！”她嫌恶地向后挪动。
　　“我不会碰你……”
　　夜王幽幽凝望，他眼中并没有男子被嫌弃鄙夷那种挫败，亦或恼羞成怒，只有终于敢袒露出来，洗不净的哀怨。
　　“快醒醒吧，大师兄。”他轻唤。
　　……
　　赵大平离开房间，隐约听到顾长歌与曲梦瑶的琐碎细语。
　　“长歌，那个女人，你必须杀掉。”
　　“老三会不开心的。”
　　“那是个狐狸精，你没看到她已经把大平迷成什么样子了吗？越拖越晚，到时指不定那女人怎么蛊惑大平，逼你们兄弟同室操戈。”
　　顾长歌的声音略显迟疑，“这……不会吧？大平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再怎样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对我拔剑。”
　　“哼~你就瞧好喽，归海无名的女人，哪有那么好对付。”
　　“明白了……”
　　赵大平立在雕花木窗前，越听越觉得，这女人是在故意挑唆关系，偏偏大师兄竟然还听进去了。
　　他忍不住推门，光明正大踏入前堂，干脆利落问：
　　“兄嫂，在您心底，我就是这么个黑白不分的庸人么？还是说，兄嫂您对我有意见？”
　　曲梦瑶被惊了下，但很快稳住阵脚，眯眼笑道：
　　“瞧大平说的，嫂嫂怎会对你有意见呢？只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女人心如蛇蝎，还是归海无名的宠姬，大平该慎重一点才对。”
　　“兄嫂的慎重，就是还没搞清事态，便滥杀无辜？”
　　“她无辜吗？”曲梦瑶发笑，又转向顾长歌，甜丝丝劝：“长歌，大平恐怕还没告诉你吧，那阴姬，灭了你山门，抓了你师父师娘，还把你六师妹献给归海无名做玩物，即便如此大平还是念她好，你说，这是不是堕了情障？”
　　顾长歌握剑的手忽然攥紧，他一下子站起，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大平，你别拦我，她今天必须死。”
　　“大师兄！三思！她也做过好事的！她之前几乎就清醒了！”赵大平连忙阻拦。
　　伸手的时候，赵大平忽然顿悟，夜王那句：
　　【真正的压力，恐怕在她身上。】
　　是了，就算归海无名亲至，最多也不过带走阴姬，可曲梦瑶这个女人，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阴姬死。
　　——偏偏大师兄还信她信得要死，听命到了近乎翘嘴的地步。
　　“让开，老三，你心底真没有师父师娘了吗？”顾长歌恼怒质问。
　　赵大平只好绞尽脑汁想借口：“大师兄，你先听我说，她身份特殊，如果她能清醒，配合我们，师父师娘一定能救出来……”
　　“我不用她，也能救出师父师娘。”顾长歌已经按捺不住拔剑，想往里闯。
　　不知不觉，同室操戈，竟真发生了。
　　可背后的挑唆者，到底是谁呢？
　　“等等！”赵大平忽然灵机一动，在顾长歌耐心消失的前一刻，大喊出：“还有六师妹！你杀了她！就永远救不出六师妹！”
　　顾长歌僵硬。
　　尽管这是大师兄不愿回忆的痛楚，可事到如今，为了保护阴姬，赵大平也只能当面揭伤疤。
　　“大师兄，六师妹已成魔姬，如果我们不从城主夫人身上，搞明白帮魔姬摆脱归海无名控制的办法，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六师妹变成一摊烂肉……”
　　顾长歌沉默许久。
　　“艹他.妈的归海无名。”
　　忽然，他咒骂，冒着满身火气，转身搂过曲梦瑶，愤愤离去，全程不看赵大平一眼。
　　赵大平此时才长松一口气，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
　　这一劫过去了，然而那曲梦瑶绝不可能松手，下一劫怎么过呢？赵大平遥望阴姬所在的小房间，他只暗暗希望，夜王真有他吹的那么有用。
　　“洛姑娘，你快醒醒吧。”
　　……
　　二楼，“牡丹”厢房内。
　　“哈？大师兄？”阴姬一脸懵逼，“你傻了吧？即便咱俩都算城主大人徒弟，可本宫是女子，你该叫本宫大师姐才对。”
　　夜王忽然发火，“师姐师姐，你是个屁师姐，大师兄，我不信你全忘了！”
　　“忘记什么？”阴姬依然懵。
　　夜王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他真的很想揪住眼前女人耳朵，大声问一句，你怎么变成女人后这么蠢？
　　“逍遥派，沧海剑，顾长歌，无双天人……你真忘了吗？”他有些伤感轻叹。
　　阴姬却冷笑，“哦……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你给本宫植入的假记忆！夜王！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想迷魂本宫吗？”
　　“屁的假记忆！”夜王彻底绷不住，一把将阴姬推倒，气急败坏，“那就是真的！真的！真的！外面那个鸟人假冒你！你才是顾长歌啊小笨蛋！再不醒醒！你师弟全要被那假货拐沟里了！”
　　“哼，大胆叛徒，还想用这种把戏骗本宫，本宫可不是傻子，有种你给本宫变一身极境修为出来？”
　　“……”
　　“做不到对吗？”阴姬嘲笑，觉得自己早已看穿一切，“脸也好，记忆也好，都能随便捏造，可修为不行。任你把牛皮吹破天了，本宫都只有夫君赐的至皇修为，不是极境。”
　　然而，夜王却幽幽道：
　　“大师兄，我认出你不是靠修为的……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你到底是谁？”阴姬越来越糊涂。
　　夜王不语，他沉默许久，才鼓起勇气，沙哑道：
　　“我是你娘子。”

第四十七章 夜王
　　阴姬听完那两个字，足足愣了四十秒。
　　什么情况，本宫娘子？本宫不是夫君的娘子吗？话说回来，有个经典问题——我娘子的娘子算不算我的娘子？啊呸~
　　等等，难道“他”的意思是……
　　阴姬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倒抽口凉气，惊呼出：
　　“你、你是张飞燕？”
　　夜王沉重点点头，他缓缓道：
　　“天意城的城官其实是一张皮，上一个死了，无论下一个是谁，只要披上皮就能继承之前的一切。从记忆，到修为，再到奴印药体等契约……算是种另类的‘复活’。”
　　“大师兄，你兴冲冲调校我的时候，我就隐隐有感觉，只是不敢确定，后来被关在天意城后山，琢磨了好几个月，我才慢慢敢正视那个猜测。”
　　“直到那次，我看到，你立了功，来后山嘚瑟，那洋洋得意的劲儿，跟以前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一眼就认出，你是我那丢没影的夫君……”
　　“我去找归海无名质问，他倒也不瞒我，说你就是……但他也说，你现在是他的人，很恩爱，已经回不去了，说作为补偿，可以给我挑个官做做……”
　　“我选了夜王，因为我想研究迷魂术，想哪天能解开归海无名对你的控制，弄醒你。”
　　“结果，突然一下子，你自己醒了，又突然一下子，你又迷糊过去了，明明你记忆还在，为什么你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大师兄呢？外面那个假货真的有那么像么？”
　　“大师兄，难道真如归海无名所说——你更想做阴姬，而不是被人期望的顾长歌？”
　　夜王声声质问。
　　阴姬傻了，好久没回过神来，努力消化夜王这番话，吸收其中庞大的信息量。
　　嗯……首先，本宫的老婆……呸！顾长歌的老婆，套了夜王的皮，现在入职天意城高层，绝赞996福报中。
　　其次，他觉得本宫才是顾长歌，外面那个顾长歌是假货。
　　再其次，如果夜王没撒谎的话，就连夫君大人也认定本宫是顾长歌……
　　夫君大人是不会错的，所以，难道说，我、我真是？
　　——可可，可，怎么可能啊喂！
　　哪有人会对着瓷堕的男人发青呀！这也太姬儿变态了！等等……好像夫君一直都是这么变态？
　　阴姬脸色发白，声音明显有些颤抖，“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真真假假，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你休想乱我道心！”
　　夜王，或者说张飞燕声音渐哀，“大师兄，你就这么喜欢他，或者说，你就这么讨厌我们，宁愿自欺欺人，也要和归海无名双宿双飞？”
　　阴姬却恼羞成怒，“什么叫自欺欺人！我自欺欺人什么了？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有错吗？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顾长歌！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据？”
　　“我有！”张飞燕忽然割开手腕，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涌出，他凄凄然，“七年前，你许我一纸婚约，情血连心，仙人口含天宪，如今你看到我流出的血，难道心中毫无反应？”
　　阴姬眼眸呆呆的，她确实感应到了，隐隐地，她心口在疼。
　　可她偏开脑袋，并不愿意承认，只是小声道，“那有什么，只是我心善，体恤手下而已。”
　　“溯命罗盘在城主府库里，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拿罗盘找你自己。”
　　“罗盘，被赵大平动过，谁说不能造假？”阴姬低下头。
　　“你……！”
　　张飞燕差点气晕过去，可很快，他回过神来，大师兄的反应，分明就是……
　　“你已经信了，对吧？”他苦涩道。
　　阴姬执拗摇头。
　　“我真傻，失足坠落深渊的人，掉下去就是掉下去了，哪有换双靴子，就能飞回悬崖边的道理？”
　　张飞燕有些恍惚，他意识到自己太过天真。
　　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做城主夫人，和拥有记忆的情况下承认自己是城主夫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后者一旦掉下去，就彻底万劫不复，几乎不可能爬上来。
　　大师兄已经接受了阴姬的一切，那一切也与她的回忆共存，哪是那么容易剥离的？就像深陷骗局的人，即便最后有外人提醒，也无济于事。
　　她心底每一寸地方都希望自己是阴姬，偏偏归海无名还愿意陪她演这场戏——如此下来，谁还能唤醒每一个细胞都在装睡的她？
　　突兀的清醒，反而变成令大师兄更深陷进去的诱饵。
　　“大师兄，我最后问你，你愿意为我爬上来么？”张飞燕眸光湿润，他怀揣最后一丝希望问，却也自知毫无意义。
　　阴姬干脆假装没听到，自顾自垂着头生闷气。
　　青丝垂落，她手指缠住流淌到膝盖的发梢，左转转、右捏捏，时不时揪紧被汗浸湿的裙摆，下意识摩搓。
　　张飞燕流下两串泪，他把泪痕擦干，独自走出厢房。
　　楼梯下。
　　赵大平眼巴巴等候。
　　他仍在期待他的“洛姑娘”回来。
　　张飞燕清楚全部真相，可那些事实太残忍了，他一个都说不出口。
　　七国义军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女和假大师兄牵着鼻子走，而真正的大师兄深陷泥沼，不可能站出来。
　　三师弟喜欢的是个假女人，信任的是个假大师兄，就连跟他合作的“敌人”，也是个半假不真的贴牌货……
　　三师兄被无数难以启齿的谎言包裹在事件中心，等真相大白那天，他会崩溃吗？
　　张飞燕很想表达关心，可他的灵魂中，早已失去那些情感。
　　承接“夜王”这身皮，也代表承接前几十任夜王的全部记忆。
　　记忆并非一堆空白的资料
　　它内含情绪、充满执念，甚至几乎可以说，记忆就是一个人的灵魂。
　　事到如今，张飞燕甚至很难再说：“自己仍是张飞燕。”他更倾向于那个模糊的身份，夜王。
　　只不过，【破解归海无名迷魂术、彻底唤醒大师兄】这个执念，一直在支撑着他。
　　支撑他不忘记人皮下真正的自我、也支撑他谨记融入天意城的目的。
　　然而，这一刻，张飞燕执念忽然有些变淡。
　　就像绷紧的弦被割断似的。
　　大师兄无可救药……那自己呢？自己未来要怎么走？
　　“还好吗？”
　　正迷茫着，赵大平忽然凑上来，主动问。
　　张飞燕定了定神，思忖片刻，愧疚道歉：“对不起，我判断错了，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醒来的时候。”
　　“我能等。”赵大平依然镇静。
　　“可这不值得，三……三公子，把她还给归海无名吧，这是对她对你我都最好的决定……”
　　“值得。”赵大平忽然打断，“因为我听到过，她向我求救。”

第四十八章 鸵鸟
　　赵大平语气认真，眉目也认真。
　　言语中，似乎并不仅仅是喜欢，也有悲悯和怜惜，就连墙边花枝招展的凤仙花都能听出来——三师弟无比迫切地想救那个人。
　　“我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她几乎是在找死，弄得我摸不着头脑。那时我以为她在冒险骗取信任，可现在想来……她是真没力气活了。”
　　“我听说，人寻死之前，都会夸张地表现出异状，原因其实是她很痛苦，但无力自救，所以本能在向周围求助。”
　　“如果我们不管她……那和对她见死不救，放任她自杀有什么区别呢？”
　　“你说的选择，的确最合理，但我不喜欢，因为它不完美，也辜负了洛姑娘之前的信任。大师兄只教过我，对将死之人伸出援手，从没教过我，心安理得，冷眼漠视。”
　　赵大平一板一眼说着，越到最后，他的语气就越坚定，也越决绝。
　　张飞燕伫立沉默，他静静听完了赵大平全部的话，良久，他幽幽道，“师父说得没错，六个人里，果然属你最像她。”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不过赵大平还没琢磨几秒，就被“夜王”打断。
　　“我的办法没用了，那办法……叫不醒装睡的人。实话讲，我现在没辙。即便这样，你还要等下去？”
　　“我会试试自己的办法。”赵大平坦诚道。
　　“你的办法？”
　　“嗯。”
　　说完，赵大平直接转身上楼。
　　他推开门，绮艳色调的厢房内，阴姬正独自出神，不知想着什么，直到听见声响，她才警觉抬头，戒备望赵大平。
　　“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都说了我不是。”
　　“不是什么？”赵大平微愕。
　　“没什么。”阴姬反应过来，她偏开头，并没有揭光夜王的老底。
　　赵大平压住好奇心，走上前坐到阴姬床边，像个老朋友似的开口，“洛姑娘，我……”
　　“白痴，我不是洛姑娘。”阴姬冷冷打断，好像跟谁在刻意强调般，咄咄逼人，“我是天意城的城主夫人，是夫君最喜欢的爱奴，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夫君，并且看到夫君的第一眼，我就好喜欢他。”
　　“睁开眼？你是说，婴儿的时候？”赵大平狐疑。
　　阴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三年前。”
　　见赵大平表情有些古怪，她忙补充句，“我失忆了而已，我肯定是在天意城从小长大的孤女，或者夫君喂养的宠物，才不是别的谁。”
　　赵大平却摇头，“不可能，洛……阴姑娘，之前同行时，你表现出的见识、经验、品性，都绝非天意城那种地方能培养出的，那种地方只会养出自甘堕落的娼.妓。”
　　“哼，我不就是吗？以色侍人，专属夫君一个人的娼，凭什么不是娼？”
　　阴姬自豪扬起下巴，就好像做娼是件什么很骄傲的事。
　　“我是说，阴姑娘。”赵大平忽然直视阴姬双眸，“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是天意城的受害者，归海无名毁了你过去的生活，把你洗.脑成爱他的魔姬，遗忘曾经，助纣为虐。”
　　阴姬挪开视线，她不愿对视，抿唇倔强，表情却逐渐变得不自然。
　　“撒谎，你们正道就没几个好东西，都是骗人精，我才不信你们。”
　　赵大平苦笑，“阴姑娘……就算我们正道再不堪，也不会去欺骗侮辱一群弱女子，践踏她们的尊严。”
　　然而，阴姬非但没有放松戒备，反而轻蔑笑出声。
　　“真的没有吗？”她反问，“逼良为娼，置妾买奴，七大派哪个没做过这种事？还有那美人纸、肉屏风，猜猜是谁搞出来的东西？”
　　“天意城烂透了，你们又有几个干净的？良田万顷，妻妾成群，满口仁义道德，把人逼到没活路，去上山当匪、下山当妓，然后又挥舞道德旗帜灭掉，吹捧自己匡扶正义的好名声……都是乌鸦，就属你们会装。”
　　她一口气说完，还觉不过瘾，又冷笑道，“你可知，为什么会有七国之乱？”
　　“……”赵大平不语。
　　“因为，天下等着吃饭的人太多了，世道愈来愈苦，非议越来越多，所以，要趁着国运还在，社稷没乱的时候，拉上战场，打死一批。”
　　“这些都是归海无名告诉你的吗？”赵大平却问。
　　“废话，当然不是。夫君才懒得聊这种晦气事，他满脑子都是风月享受，自在得很。这些都是我亲眼看……呸，听说的。”
　　阴姬惊觉自己说漏嘴，赶紧生硬掩饰。
　　赵大平点头，“我明白了。”
　　“呵呵，明白就好。”
　　阴姬刚松一口气，心还没放热，就听——那赵大平忽然笃定说：“阴姑娘，我明白了，你不是不知道，你是知道，但你不愿意接受。”
　　“你知道自己有其他身份，你也知道自己是被迷魂的，但你陷进去了，或者说，你无法接受，所以抓住那一丝‘我们在骗你’的希望，就好像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你、你放屁！”阴姬脸气得通红，目光喷火瞪赵大平，可发抖半天，都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良久，她似乎泄气了，头耸拉下来，继续装死。
　　劝人么，疾一时缓一时，赵大平知道，现在到了该“缓”的时候，他戳了戳阴姬小腿，转移话题：
　　“阴姑娘，你这么惦记归海无名，陪我说说他吧。”
　　“好啊，”为了刺激赵大平，找回场子，阴姬故意编了个谎话，媚诱道：“那天回去，夫君把我和木妹妹叠在一起，从后面弄得我们欲仙欲死呢~”
　　赵大平目瞪口呆，良久，才恍惚摇了摇头，“是我没用，害木姑娘和你一起遭了毒手。”
　　阴姬心底忽然一股无名火起，她气愤骂：“都说了说了说了！我是自愿的！我爱夫君大人！真是个榆木疙瘩！我和夫君郎情妾意互相恩爱，你什么妖魔鬼怪非要来掺一脚！”
　　“这是阴姑娘，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赵大平轻声问道，他的神色无比认真。
　　“是！”阴姬没好气。
　　“既然如此……”赵大平忽然解开阴姬身上绳索，也化去封印她丹田的真力。
　　在阴姬愕然的目光下，他甚至拔出自己佩剑，以心抵刃尖，并将剑柄那端，递给阴姬。
　　赵大平直视阴姬，眸光平静，仿佛早已将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看穿。
　　“阴姑娘，杀了我这个妖魔鬼怪，然后去与你那个夫君双宿双飞，你，能做到吗？”

第四十九章 重药
　　“有什么做不到的！”
　　阴姬恼羞成怒，她一把抓过来剑柄，狠狠向前直刺。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剑尖只透进去半寸，就停下了。
　　“神经病……你……你玩儿真的……？”阴姬震惊喃喃，她本以为，自己只要假装动手，对方的激将法就会不攻自破。
　　赵大平纹丝不动，他笑了笑，坦然道：“不瞒姑娘，我确实是个榆木疙瘩，既不如大师兄聪明，也不如四师弟那般懂女子心思，唯一能探出姑娘真心，唯有‘以诚’二字。”
　　“如果姑娘真舍得撇下我，狠心将我刺死，我自认倒霉。如果姑娘舍不得，那就说明姑娘心中早有定论，只是，无法面对。”
　　阴姬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可她还是执拗地、往前顶了顶，然而，并未灌注真力，也并未用全劲儿。
　　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明暗不定，一动不动，阴姬的明眸也随那火光飘忽。
　　一秒，两秒，三秒……
　　“赵大平，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阴姬打断沉默，她声音是冷的，语气却充满温度，愠怒中隐藏了极深的一丝无奈。
　　“愿为姑娘赴死。”
　　“神经病！我要是真刺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办？木婉凝怎么办？师父师娘怎么办？”
　　“想过，但顾不得。”
　　阴姬忽然丢掉剑，捂着脸开始哭，“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也疯了，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到底有什么错？呜~~”
　　少妇终于剥开冷酷外衣，露出脆弱不堪的内心，赵大平看得有些爱怜。他伸出手，试图安抚，却又感到不太好意思，更不知该怎样做。
　　最终，他的手在阴姬背上悬停许久，又悻悻缩回去，缓缓用言语鼓励：
　　“阴姑娘，我相信你，你能走出来。”
　　阴姬猛然回头，红着眼，“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
　　那一瞬间，她真想把全部都告诉赵大平，看对方脸上的呆滞，和三观崩溃。
　　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因为这样做于事无补。
　　回头，她真的还能回头吗？
　　城主大人都快把她灌成泡芙了，她上下两张嘴吃过的归海子孙比其他魔姬加起来都多……
　　坐在床上，阴姬抱紧双腿，蜷缩起来，絮絮叨叨，越说越哀伤。
　　“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了，我，我回不去的，我没城主大人不行，而且唤醒我又有什么用？我修为低，又笨，除了伺候男人什么都不会……”
　　她忽然愣了愣，随后一脸惊悚，“等等，臭老三，你该不会真对我有变态的想法吧？不、不行的！我可是……是……”
　　她扭过头，顿时羞红了脸。
　　“是什么？”赵大平好奇。
　　“……没什么，当我没说。”阴姬强行逼自己冷静。
　　不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再继续想下去，认知又要混乱。
　　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
　　就算外面的顾长歌是假货，他也比自己更合适。
　　既有男子汉身体，也有极境修为，刚直不阿，疾恶如仇，完美的正道领袖。
　　反观自己……不仅被城主大人玩成了烂货，沉迷大热狗无法自拔，几乎变成小宠物的形状，还瓷堕到这种地步……
　　阴姬定了定神，在心中自言自语，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阿Q安慰：
　　【没错，重点不是‘我是谁’，而是‘我可以做谁’，我早就不配做顾长歌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是那个假货，哪怕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假货！】
　　“阴姑娘感到好些了吗？”赵大平试探问。
　　刚才，他眼看阴姬神色动摇，又眼看阴姬平静下来，一连串变化，搞得他忽然有点没底。
　　“好些了——才怪~”阴姬缓和许久，才恢复笑盈盈，声音娇媚，“三公子，你真是好口才，本宫差点就被你给忽悠过去了~”
　　“竟然没用。”赵大平一脸失望。
　　“哼，城主大人可是有辣~么大的牛子，还有根本体验不完的高级技巧，只要被他疼爱过一次，就彻底回不去了，哪怕做梦都在想……你这种小处男，怎么可能跟城主大人相提并论？”
　　阴姬故意刻薄嘲讽，说着那些自甘堕落的虎狼之词。
　　越是这样，她内心就越平静、越解脱；越是这样，她也就越能甩掉，那种如附骨之疽般的难受。
　　她也期待着，如此的侮辱和自轻自贱，能让赵大平觉得她无可救药，进而愤愤放弃她，跟她……一刀两断。
　　可惜，她失算了。
　　赵大平虽然很失望，但凝视她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厌弃，反而愈发为她感到怜惜心痛。
　　阴姬又是无名火起，忍不住冲赵大平生气，无理取闹，“喂！臭老三！你是乌龟吗？”
　　“……什么意思？”
　　“嘴是软的，壳是硬的，头是绿的，魂是怂的——我特么都指着鼻子骂你不行了，你还对我抱有期待？？？”
　　“与其说是期待，倒不如说，”赵大平老实巴交，“救不了你，我良心难安。”
　　“只有良心吗？”阴姬皱起眉，表示不信。
　　赵大平笑而不语。
　　阴姬瞬间觉得床以外的世界真是令人头大。
　　她翻个白眼，仰后一躺，大字型瘫在床板。她刚想说：别了，你还是别对我有良心了，我不配——门就被一股大力撞开。
　　闯入者是夜王，他气喘吁吁，看起来十分紧张，惊魂未定。
　　“快走。”他催道。
　　“怎么回事？”赵大平执过长剑，绕了个剑花归鞘，随即面色凝重询问，“归海无名打过来了？”
　　夜王扫眼床上阴姬，目光幽怨，又扫了眼赵大平，苦笑道，“如果是城主打过来，我会这么怕吗？比城主打过来更糟，糟一万倍。”
　　“到底怎么回事？”赵大平有些急迫。
　　恰在此刻，楼下传来喊打喊杀的喧哗声，乱哄哄的，似乎有乌泱泱一大群人，正气势汹汹，涌上楼梯。
　　夜王瞟了眼门外，摇头失望，“你‘大师兄’干的好事，他疯了，他带那群愣头青，要公审城主夫人，给她烧了祭天。”
　　“啊？”赵大平愣神。
　　“哇哦，这就是你要请我回去做的事吗？”阴姬幽幽嘲讽，“真是好待遇——需不需要我给你提供点孜然？”
　　赵大平被臊红脸，他一言不发，执剑走了出去。

第五十章 相残
　　轩廊外，群侠早已挤得水泄不通，七国风格各异的装束打扮，以及千奇百怪的兵器凑在一起，垂目望去，好似乱糟糟的狼群。
　　为首的“狼王”正是顾长歌，他面目冷峻，左手持剑，俊秀的脸微含愠色。
　　很快，赵大平便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紫瞳白裙、尤擅生事的女人，他愈发觉得，这一切充满了诡异的阴谋。
　　阴姬再坏、再恶毒，与那避世的曲梦瑶都没有直接利害恩怨……她为何非要杀她？
　　还有大师兄，他过去明明是个脾气温润、敬畏生命、心善到乃至可称为“优柔”的人，为何只要这个曲梦瑶稍一挑唆，他立刻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戾气？
　　赵大平倒并未怀疑这个“顾长歌”的真假，毕竟无论从相貌记忆还是修为，这个顾长歌都并没有疑点。
　　但他怀疑曲梦瑶，他怀疑曲梦瑶通过某种方式，把大师兄隐秘迷魂了。
　　大师兄这些行为、情绪，背后真正的意志，并非他本人，而是曲梦瑶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
　　诸多想法都产生于一瞬之间，赵大平仅仅扫视曲梦瑶半眼，便迅速挪开目光，不留任何破绽。
　　面对群情激愤，他主动迎上去。
　　“诸位侠士，且听我一言。”
　　赵大平郎朗开口，嘹亮的嗓音，萦绕每个人耳畔。
　　“我知道大家对阴姑娘有怨气，但她只是被归海无名控制的一个可怜女子，所作所为皆非本意，全是那归海魔头指使。”
　　“各位兄弟，你我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客，所作所为皆求一个‘义’字，你我怎能迁怒于被控制的可怜傀儡，做出有损义名的事情呢？”
　　这番话成功把不少人唬住，许多憨直的侠客愣在原地，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也有明白的。
　　人群中，曲梦瑶呵呵一笑，柔媚的女声远远飘来，驱散了赵大平努力创造出的“反思”气氛，与他针锋相对。
　　“大平弟弟，这就是你糊涂了，除恶务尽，归海魔头的控制，难道有解开那天么？想来肯定是没有的。”
　　“既然没有，她一辈子都是魔姬，一辈子都会作恶，我们现在除她，等于救活日后她害的无数人，这样的善举，难道不合乎义吗？”
　　赵大平顿时语塞，他本就嘴笨，否则也不会跟木婉凝同行那么久，还是个单身剑客。
　　曲梦瑶见状，立马朝顾长歌耳语几句，声音细弱，旁人得听不能。
　　那顾长歌边听边点头，耳语罢，便开始指挥，将厢房围得水泄不通。
　　赵大平看在眼底，心急如焚，一时脑热，直接拦在门前。
　　“诸位……”
　　他吞吞吐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借口，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那顾长歌。
　　然而顾长歌却是铁了心要杀阴姬，赵大平这一拦，刚好拦在他剑前。
　　顾长歌不说话，赵大平也不退缩，二人沉默对峙，气氛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僵——眼看就要手足相残。
　　有人怜赵大平不值，苦劝道：“三公子，你被那娘们儿迷了心窍了，你看看你在干嘛吧！听兄弟们一句劝，给你大师兄让开。”
　　“对啊，三公子，那阴姬心如蛇蝎，水性杨花，早就不知被归海魔头玩残成了什么样子，你这样多不值。”
　　“听我说，听我说……”
　　赵大平深吸一口气。
　　“就算不考虑阴姑娘无辜，她身上也有很多秘密，这样杀了，就再也不可能弄清楚。她也是哪家的娇娇儿，她也有爱她的父兄、喜她的恋人，诸位难道希望自家女眷，将来某日，也落个烧成人炭的结局？”
　　人群冷寂下来，倒不是被赵大平这番话感动，而是谁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最希望魔姬赶紧烧死的，恰恰是她们背后的家族。
　　活着的魔姬只会与自家人作对、丢家族的脸面。死了的魔姬，如果死法酷烈点，悲惨点，还能称一声“壮烈。”
　　许多人都这般想的，这就是江湖。
　　沉寂许久，顾长歌打破僵局，他冷冷道：“老三，让开。”
　　昔日视为依靠的大师兄却提剑相对，赵大平心里一悲，反而更被激出那股拗劲儿。
　　“大师兄，三思啊，你想想六师妹，想想师父他们……”
　　“六师妹我会想办法，但这个魔姬绝对留不得。你看看你，才几天你就变成这副样子，老三，你是要气死我吗？”顾长歌越说越恼，语气恨铁不成钢。
　　赵大平却忽然注意到，人群中那曲梦瑶，在做着奇怪的手势。
　　就好像，那市井的皮影戏师傅，在精妙操控的自己的人偶。
　　赵大平猛打了个寒颤。
　　他慌忙提醒：
　　“大师兄！曲梦瑶这个女人有问题！她不对劲！你最好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被迷魂术控制！”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开口的同时，赵大平已然运起逍遥引真力，清正阳明之势重汇于指尖，迅疾朝顾长歌眉心点去。
　　青白色的剑光猝闪，赵大平顿觉指尖一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大师兄削掉了食指。
　　顾长歌恼羞成怒，“老三，你竟然因为一个魔姬，污蔑我，对我出手？”
　　赵大平愣愣地，捂着右手，只觉空气忽然有些灰。
　　曲梦瑶冷不丁的话也响：“普心大师就在这里，如果长歌有被迷魂术控制，他怎会看不出来？老三，你泼脏水，好歹也找点有根据的泼。”
　　事已至此，原本只想在人群中隐身的普心，唯有站出来，苦笑道：“顾少侠确实没有遭受迷魂术的迹象，当然赵少侠也是没有的……”
　　曲梦瑶冰冷打断，“不是迷魂术，那就是情障喽？长歌，你这个学坏的兄弟，真得给他点教训。”
　　顾长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与赵大平对视，眸光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叹口气，用曾经的，赵大平熟悉的那种温柔语气，轻轻问了句：
　　“让开行吗？老三？”
　　赵大平几乎因回忆掉泪，可他依然咬紧牙，死命坚持。
　　“大师兄，我现在绝对确定，那个女人有问题，一旦咱们听她话，真杀了阴姑娘，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你还想不明白吗？大师兄，一个魔姬而已，杀她一个不多，饶她一个也不少，可如果背后真有龌龊，咱兄弟二人当了这把刀，局势将再也难以挽回！”
　　“痴儿。”顾长歌轻摇头。
　　赵大平还想说什么，可转瞬间，那柄青剑已然穿透他心脏。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

第五十一章 反击
　　顾长歌这一剑并未下死手，刺进时，便以逍遥引真力护住了赵大平的心肺，以对方仙境体质不至于因创口而亡，但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
　　可即便如此，赵大平依然无法相信，大师兄真的会对他动手、同室操戈。
　　脸色因血流凝滞而泛白，他想强撑，然而提不起真力、也气血受阻的身体，根本一点劲儿都没有，尝试了几次站稳，最终都无济于事，在失望与挣扎中软软倒地。
　　顾长歌越过赵大平，推开了那扇门。
　　血淋淋的剑被烛火照亮，反射出鲜艳冷酷的光泽，提剑之人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犹如勾魂的厉鬼。
　　厢房内，夜王与阴姬齐齐朝来人望去。
　　阴姬首先注意到了门外的赵大平，注意到那流淌满地的鲜血，她愣住，呆滞好久，才回过神，瞥向衣衫沾红的“顾长歌”。
　　“为什么……会这样？”她失神自语。
　　凶戾的杀气将烛光扑灭，暗幕中滴血的剑刃，滴滴答答坠着春末的红雨，落在那重伤垂死“尸体”伸出的手前。
　　阴姬忽想起，赵大平幼时在人牙子手中的模样。拴着铁链，饿到消瘦，四十度的太阳炙烤幼嫩黝黑的皮肤，汗水小溪般流落，坠在从不积阴的地板，也是这样子，滴滴答答。
　　三师弟是个霉比，他一辈子都倒霉。他爹把他和他娘卖了，他砸在人贩子手里，好不容易遇上个管他饭的好“哥哥”，也总是逼他练那些他并不喜欢的功夫。
　　他唯一的爱好是赌博，因为逍遥派穷，他还不舍赌钱，大多赌地瓜干儿，每次都输到精光。因为只有他从来不出老千。就好像他真觉得，赌博应该是一个拼运气的“公平”游戏。
　　他老实一辈子，也倒霉一辈子，到头来竟因为一个假女人，倒在一个假大师兄剑下。
　　荒谬，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
　　阴姬想笑，张开嘴，却没发出声，直到哽咽两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为此事难过。
　　白痴，何必关心他呢？
　　只是一个陌生的、无用的、毫无干系的……没救男人罢了，他的死活我才不在乎。
　　可是，情绪作不了假，嘴会骗人，脑子会骗人，唯独心不会，遇到紧张的事情它会跳，遇到难过的事情它会停滞——这是人身上最诚实的器官。
　　阴姬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生气那种抖，她意识到，在自己看不见的脸部，一定流露出了更多本能的情绪。
　　她的身体，已然处于失控的边缘。
　　喉咙不自觉发出声响，酝酿连她也惊讶的怒火，可脱口之后，她的心也被话语点燃，开始产生敌意、冲动。
　　“亲手挥剑刺死自己的师弟……将他的生命视若草芥……你这混账，真的还有人性吗？”
　　黑暗中，阴姬愤怒骂。
　　冰冷的剑尖划过她的脸，留下细如蚕丝的红痕，她听到顾长歌轻蔑道：
　　“城主夫人可没资格用道德指摘别人。你做过的事，可敢当着众位英雄的面，一句句说透，一件件拎清？”
　　“还英雄，这两个字，你们也配？”阴姬反讥。
　　“总比你那‘夫君大人’要合适吧。”顾长歌语气微微嘲弄，他手腕一转，阴姬脸立刻划满伤口，右眼也被弄伤。
　　面对破相加失明的剧痛，阴姬没有叫，甚至没有祈祷城主，她心中仿佛只剩下一个执拗念头，戳破这个假货，亦或者……杀了他。
　　可自己真能做到吗？
　　极境，肉体，甚至是男人的身份，那个“顾长歌”拥有一切，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唯一可能派上用场的城主也属于甜蜜的陷阱，或许等自己求助，正是他酝酿已久的计划。
　　阴姬愈发觉得，自己简直毫无胜算，完全是自寻死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但就算这样，她也一点都不想退缩。
　　连生死都早已置之度外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哪怕她是蚂蚁，也要趁自己还有口钳的时候，狠狠咬敌人半块肉下来！
　　“英雄？哈哈，你们不是要公审我吗？来吧！看看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做过多少坏事！”
　　阴姬故意冲外面喊，她站起身，很自然揪了揪裙摆，挺起胸膛，这两个举动令她胸前的两团饱满山峰显得愈发诱人。
　　众多侠客的注视下，阴姬主动走到厢房外，站到最瞩目的位置，也站到顾长歌跟前。
　　行走中，阴姬余光瞟向夜王，二人目光恰好短暂交汇，夜王看到：阴姬悄悄做了个只有他能看懂的手势。
　　那是天意城的密令。
　　意思是：配合。
　　夜王愣住，低头陷入思索，很快，他想到什么，回以阴姬一个“务必小心”的视线。
　　厢房外，此时已沸反盈天。
　　“混账妖女，火烧夫子宫宝殿、屠了姜齐皇室六十三口、掠走姜家累积千年财货，是不是你做的？”
　　脑中忽跃出张又傲又羞的俏脸，她嚷嚷着：这次不算，再比一次……阴姬有些恍惚，她身子晃了晃，强行抽离情绪，咬咬牙，艰难道：
　　“是……”
　　“天山会盟，是不是你给众位名宿下的药？还戏弄他们？逼死了十六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是。”
　　阴姬努力不去听，不去想，凭机械本能回答。如此才能消弭那些情绪，专心完成自己的计划。
　　伴随回应，她的身子轻轻舞动，胸口两团丰腴的美好也随之轻晃起来，吸引到诸多侠士的注意。
　　侠士们问得越来越多，阴姬也回答越来越多，大都是肯定的回答，只有少部分才持否认。
　　她落落大方，姿态坚强又柔婉，气质高贵亦美艳，一颦一笑都充满诱惑的魅力。
　　侠客们只觉被她吸引，连气氛也逐渐暧昧，目光随她身体的轻摇而摆动，犹如在绮艳的漩涡中深陷，深陷……
　　“最后一个问题，你做那些坏事，全是归海无名指使的？”顾长歌冷冷发问。
　　阴姬摇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
　　她低头，苦笑了声，“因为，我恐怕，天性如此。”
　　“连你自己都觉得你天生坏种，那看来不能留你了。”顾长歌轻蔑道。
　　“我也觉得，不过……”
　　阴姬忽然转身，目光坚定，与那顾长歌正面对视，明明相差半个头的身高，却仿佛一样高大、伟岸。
　　“在我走之前，还请你这个假货害人精，陪我一起上路。”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台下八成的侠客都忽然一颤，随后目光变得呆滞、迷茫，俨然已不知何时潜移默化中了极为高深的迷魂术。
　　阴姬抓紧时间下令，“杀掉顾长歌。”侠客们随之暴动，争前恐后疯狂地朝顾长歌冲去。
　　借此乱局，阴姬一跃跳下楼梯，迅速隐入人群，去寻找藏在深处的曲梦瑶。
　　和赵大平一样，她也觉得，那个女人才是造成“假顾长歌”的关键。

第五十二章 妖法
　　迷魂术是天意城的招牌邪术。
　　通常来说，女子情绪更敏锐，感知更细腻，因此对迷魂术的抗性远比男性要差——很多不谙世事的女侠甚至一迷魂一个准。
　　但在迷魂术修炼中，女子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优势。
　　这个优势就是女迷魂师的身体。
　　女性可以很轻易做到，不去关注其他人身上的任何特征。但男性就不行了，除去极少数定力深厚的男人，绝大部分雄性的注意力，会下意识去关注女子的性感之处。
　　丰满的乳.房、盈盈一握的腰肢、丰腴挺翘的臀部……男人会情不自禁去注意。这和正直不正直无关，甚至和好色不好色无关，纯粹就是种生物本能。
　　阴姬正是利用这点，利用身体的舞动，来达到和声音、手势……一样的效果，再辅以夜王偷偷放出无色无味的迷烟，悄无声息迷魂了绝大部分男性侠客。
　　——但阴姬并不指望这群人能对付顾长歌，甚至，哪怕能拖住半刻，阴姬都觉得是奇迹。
　　对付顾长歌的希望，实际在曲梦瑶身上。如果那个顾长歌真是曲梦瑶控制的，甚至压根就是她的造物，那么只要挟制住曲梦瑶，就约等于打败了顾长歌。
　　问题在于，曲梦瑶修为高吗？还是很弱？
　　阴姬不知道，她只能赌一把。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弄死这个顾长歌，给赵大平报仇。这目标和“顾长歌”无关，也和“阴姬”无关，纯粹是她此刻最真切的想法。
　　强烈的纠结和自我混淆后，她……悟了。
　　或者说摆烂了。
　　活在当下吧，我是谁有那么重要么？我就想做我乐意做的事！
　　寻找曲梦瑶的过程异常顺利，对方并没有掩盖气息，阴姬甚至怀疑，对方是专门等在那儿，等自己上钩。
　　姹紫嫣红的园林，紫瞳白裙的少女坐在亭中，娴静端庄，怀抱一把古琴调弦。
　　阴姬刚到场，曲梦瑶便抬起头，莞尔一笑。
　　“夫人来啦？请坐。”她慢悠悠倒茶。
　　一道充满劲力的残花将茶杯射碎，十步外，阴姬食指与拇指紧扣，脸色阴沉，“你到底是谁？”
　　“我吗？记不清了。”她眼中开始怀念，“我有过无数的名字，也曾有过无数的身份，做过为人称道的高冷仙子，也做过人尽可夫的娼.妓……教主大人说，我已经在虚无的生命中迷失了，可他是错的，我只是找到了人世间唯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永恒。”
　　“永恒……？”阴姬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不死不灭，命劫永渡，与天地齐寿，与万古常青。就像教主一样。奇怪，你明明是他最宠爱的女人，竟然不知道这点？”曲梦瑶含笑摇头，仿佛在讥讽阴姬的什么。
　　阴姬咽了口唾沫。
　　她忽然恍悟，为什么归海无名知道那么多诡异邪恶的妖术，精通那么多别人要用一生才能研究明白的奇技。
　　天地齐寿，不死不灭——这才是真正的“仙”吧？
　　可很快，阴姬心沉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曲梦瑶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显然她地位不会低、年纪不会小，至于实力，更不会弱。
　　自己赌输了。
　　阴姬并没有失去战意，她仍在暗中寻找机会，等一个曲梦瑶放松警惕的时机。正因这个目的，她才甘愿浪费时间，跟曲梦瑶闲扯。
　　“你叫他教主……他办过邪教？”
　　“噗哈——”曲梦瑶喷笑，她擦干琴上液渍，眯起眼说：“差不多吧，反正是人人喊打的教派。你懂的，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十步是疯子，领先百步是魔鬼。”
　　说罢，她忽然饶有兴致盯阴姬，“他对称王称霸没兴趣，对人间俗务更是缺乏耐性，如今竟然花费这么大功夫，搞出一个天意城。你说，他到底是图什么呢？”
　　“你很懂他？”阴姬故意试探，但问出口的时候，她莫名有点酸溜溜。
　　“谈不上，我们这种女人，在他眼中只是玩物而已，你会跟养的小狗交心吗？他当然也不会。至于说狗懂主人，就更可笑了。”
　　曲梦瑶顿了顿，流露怀念：
　　“每个女人一生中都会爱上那么一个男人，他能轻易掌控我们的一切，拥有凌驾在上只能仰望的权力，却又践踏漠视规则，冷酷无情，令我们痛恨又痴迷。”
　　“不过，那种仰慕与依赖，只是镜花水月的琉璃空梦、软弱奴性的虚伪诠释、以及身为败者的慕强本能。迟早有一天，我必须要打败他，打败我自己的心魔……”
　　“城主夫人——你仰慕他、依赖他吗？”
　　曲梦瑶拨动了下琴弦，忽然问道，她的问题刁钻到令阴姬一颤。
　　见状，曲梦瑶忽然大笑，笑中含泪，她摇着头，手捂肚子，极尽讽刺，“哈哈哈，你啊，好好好，真是个可爱的小女人。”
　　阴姬恼羞成怒，与此同时，她也终于等到那个千载难逢的破绽。
　　灌注真力的石子飞射而出，直扑向曲梦瑶左眼，而在同一刹那，阴姬也化掌为爪，朝那曲梦瑶咽喉抓去，欲图一把扼碎她喉骨。
　　阴姬对这险招能否建功并不抱希望，飞扑过程中，她也想好诸多对策。
　　然而，阴姬万万没想到，这曲梦瑶竟然毫无招架，跟没反应过来似的，被她一爪拧烂脖子。
　　——对方竟然是个修为才宗师的弱者？
　　扔掉造型扭曲的尸体，阴姬整个人愣住，脸上既有荒谬，也有不敢置信。
　　可很快，又一个与“曲梦瑶”相同语气的稚嫩女声，在阴姬背后轻响。
　　“城主夫人，你好急躁呀。”女孩咯咯发笑。
　　阴姬脊背发凉回头，发现是个毫无修为的豆蔻少女，看打扮，像是酒楼的丫环。
　　阴姬再度出手，眸中有挥之不尽的恐惧，小女孩毫无反抗，在极大的掌力下被震碎心脉，彻底死去。
　　“唉，城主夫人，提醒一句，教主他可是讨厌毛躁的女人哦……”
　　一声叹息，又在背后。
　　阴姬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她绞尽脑汁思考，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这他.妈到底什么妖法？
　　杀一个来一个？她们都是曲梦瑶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次，曲梦瑶似乎不愿与阴姬战斗了，她并未现出身形，只是遥遥抛下句：
　　“城主夫人，我期待，正式夺走你一切的那天……”
　　如鬼魅般缥缈的声音，回荡于园林中，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阴姬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沙沙的脚步声。
　　她猛然回头。
　　来人浑身浴满鲜血，手中长剑拖地如狰龙，他不知杀了多少人，满身煞气，粘稠的血污下，勉强能辨认出曾经俊秀的五官。
　　这张脸阴姬无比熟悉，所以即便深埋血中，她也依然认得。
　　顾长歌，到了。

第五十三章 道
　　面对这么个一定要杀自己、并且还根本无法反抗的人，此时此刻，阴姬内心中竟然没多少害怕。
　　她注视那个“顾长歌”浴血狰狞的样子，忽然发笑，笑意源自内心深处某种强烈的荒诞感。
　　“你不是顾长歌，绝对不是。”她边笑边摇头，笑声中既有凄楚，又有难受，“你知道吗？我其实，好希望你是。”
　　“哦？”对方赤红的眼皮一动。
　　“真的顾长歌绝不会对同门动手，他把亲友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也绝不会杀这么多人，造下那么多杀孽。你就只是个魔星！浑身上下灌满戾气煞气的魔星！”
　　阴姬咬牙切齿——可下一秒，就被那顾长歌冷冷打断。
　　“真的不会吗？”
　　阴姬怔住。
　　她似想起什么，脸色渐渐变化。
　　与此同时，那顾长歌也开口，自嘲冷哼，“我深知自己是个怎样的人。面对宗门堆积如山的杂务，我会烦躁抓狂。四师弟作妖捣乱，我会忍不住想戳他一剑，让他赶紧滚蛋。”
　　“江湖庙堂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我却碍于诸多关系名分，跟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称兄道弟。可我真心想干吗？我想去他奶奶的！我想大闹一场！”
　　“无事不记我半分，有事长歌少侠。从没人拜访的洗剑台，归海无名一出世，三天两头来个人送礼拉关系。最后我答应了，因为我有好胜心，但我气不过——好人就他.妈活该被道德绑架？”
　　“更何况，我不是好人，三师弟那种才算好人。我呢，暴躁敏感，好色善变，我只是……呵呵，两辈子，又为人父，又为人兄，忍惯了而已。”
　　“这次醒来，我想通一件事——为什么我要忍？论理，我不欠别人什么。论武，除了归海无名，天下没人是我对手。我有理由不忍，也有资格不忍，你也好，那些冢中枯骨也好，我只需要践踏脚下！”
　　顾长歌声声真切，越说越暴躁，最后直接一剑刺来。
　　阴姬只觉眼前青光忽闪，基本什么都没看清，肩头便多了个血洞，她捂肩吃疼，像柔弱少女似的瘫跪在地。
　　顾长歌居高临下，围绕阴姬啧啧审视，“夫人啊夫人，你看看你，这么狼狈，这么娇气，为什么不呼唤你的‘夫君大人’呢？你不应该早就迫不及待了吗？”
　　阴姬抿唇，她也在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会抗拒求救城主呢？明明她根本就不是这“顾长歌”对手，甚至搞不清对方来路。
　　城主可以轻易帮她解决这一切，他是永恒者，有不朽的身体，有无匹的修为。
　　城主代表绝对的混沌与权力，宛如暗幕下的神明……他也可以变成自己的神明。
　　【——你仰慕他？依赖他吗？】
　　阴姬忽然想起曲梦瑶那句诛心之言。
　　理论上，曲梦瑶是在解构自己作为阴姬时的情感，给自己钉上耻辱奴性的烙印，挑拨离间。
　　可实际上，曲梦瑶并没有说错，即便阴姬自己，也隐约明白她对城主的情感不纯粹，也不正常。
　　她崇拜城主、仰慕城主、依赖城主，她利用城主羽翼，乐在其中地释放自己内心压抑已久的肮脏欲望。
　　暴躁，好色，甚至是奴性……
　　她不是个天生高傲的人，她自命清高性格的养成历经了两辈子从自卑到自信的逆袭，而像她这种人，最大的弱点和压抑，就是灵魂深处卑弱又匮乏安全感的内心。
　　只要一次失败，就能把她堆积起来的坦然和自信，以及脸上厚重的“清高”面具，层层剥光。
　　就好像……对面那个宛若黑化的“顾长歌”。
　　阴姬忽然想笑，她发现，或许她和这个“假顾长歌”本质上是一种东西——因失败而惊惶失措的懦夫。
　　只不过对方是男人，他只能屡败屡战，寻找原因，最终导致性格大变、三观颠覆，说出“我何必再忍”这种话。
　　而自己，因为一具美艳的雌性身体，变成胜利者的爱.奴……
　　这其中必然有归海无名恶劣的引导，可如果她内心不存在那些细小空子，又怎么可能会在敌人的调校下，彻底雌伏呢？
　　阴姬忽然顿悟，从来就没有“两个阴姬”，只有同一个人，以及“戴上顾长歌面具”，和“卸下面具”这两种状态。
　　她根本就没有两个人格，所以，她的转变才会如此丝滑，并且还能做到——在已相信自己是顾长歌的情况下，依然装鸵鸟、自欺欺人。
　　太可笑了。
　　阴姬越发觉得：“顾长歌”活下去就是一场错误，无论是自己，还是对面那个他。
　　他们最应得的结局，是成为某种追忆，是埋在墓碑下，是死。
　　大家的期许，顾长歌不配。
　　“如何？真没遗言了？”见阴姬久未回话，只是默默发呆，那顾长歌又问一句。
　　阴姬回过神，她忽笑，“你不敢杀我。”
　　“……”
　　“你害怕归海无名，你怕归海无名在我身上留了暗手，否则你不会拖拖拉拉。看来你并非受那曲梦瑶控制，基本能排除你也是那种妖法的可能性。”
　　“呵呵。”
　　“我也是才想明白，你磨磨唧唧的举动，刚才歇斯底里的反应，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你怕了。你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你害怕，再死一次。”
　　“放屁！”
　　顾长歌终于忍不住出剑，这一招含愤出手，并未留任何情面，俨然中了阴姬激将法。
　　剑出、鞘鸣、青光挥洒。
　　阴姬闭上眼，然而等待数秒，她都并未感觉到疼痛，也没感觉到生命流逝。
　　她摇摇头，既遗憾于自己没有死，也遗憾于自己猜对了。
　　比起这种无趣的结局，她更希望对方杀死自己，然后再被城主杀死，彻底终结这场不该诞生的闹剧。
　　可是，当阴姬睁开眼，却发现那顾长歌青筋暴露，杀机凛然，眸光凶狠狂戾，并没有退缩之色。
　　或许他心底真有懦弱，但此刻已然被阴姬挑衅出的愤怒所充斥。
　　真正阻止他，令他刺不下来的，是一双洁白的玉掌，轻易便捏住顾长歌剑尖，令其寸动不能。
　　来人是夜王，可给阴姬的感觉，又不像夜王。
　　至少夜王在顾长歌手下绝撑不过半招。
　　“你……”
　　顾长歌也震惊。
　　夜王并未开口，但他身上却响起人声，而且是归海无名的声音。
　　“都知天意城城官只是一张皮，你有没有想过，做那张皮的人，是谁？”
　　夜王轻轻一弹，那顾长歌便吃力倒退，连续好几步才停下，他更震撼，不敢置信望手中剑。
　　“你怎么会，强了那么多？”他喃喃。
　　“不是我变强了。”笑声从夜王脏腑深处传出，猖然嘲弄，“是你变弱了啊，你没发现么？无知小辈，你已经没了完整的‘道’。”

第五十四章 惩罚
　　“道……？”那顾长歌狐疑。
　　脏腑中的声音嘲笑：“差点忘了，你以为你是真的。曲梦瑶那个女人，好胆量，竟然敢算计到我头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意思？”顾长歌的疑问也是阴姬心声。
　　什么真的？什么算计？
　　城主到底调查出了什么秘密？
　　“去问吧，去问那个亲手创造你的人，她会告诉你细节，至于真相，就由你自己推敲了。滚，我不杀你。”
　　顾长歌深深望了眼阴姬，又瞅眼被归海无名远程控制的夜王，他自知已无机会，转身遁走。
　　“城主……”
　　阴姬上前一步，刚想追问，却见夜王忽然陷入迷茫，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懵懂问，“大师兄，怎么回事？那假货呢？”
　　“唉，”阴姬叹气，“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能都不听吗？”
　　“不行，非要说。好消息是，你也算当过极境的人了。坏消息是，驾驶员不是你。”
　　夜王琢磨好半天，才逐渐回过味儿来，不过他也没多少诧异，似乎早有预料。
　　“归海无名丢的馅儿饼，没私货是不可能的，相比这个，我更在意，大师兄……你终于不装了？”
　　“呸呸呸，谁是你大师兄？说话尊重点，叫本宫城主夫人。”阴姬赶紧改口，她脸红偏开头，佯装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被透喵喵叫都不可能承认。
　　哪怕她已经想通，“阴姬就是瓷堕放飞自我的顾长歌、顾长歌就是受过社会大棒槌教育的阴姬，二者一体两面，全都是她”——她也不可能承认。
　　跟已经变成男孩子的未婚妻强行认亲？自己还是未婚妻现老板的爱奴？这个关系的混沌程度着实能干烧七代以下CPU，令阴姬本就捉急的大脑配置雪上加霜。
　　还是纯粹点吧，反正也不可能“再续前缘”之类了，暂时回归城主夫人和城官的关系，就挺好的。
　　“是是是，城主夫人~”夜王显然不信。
　　阴姬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清醒”，知道自己是谁，也认命了自己是谁。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装。
　　——做归海无名的爱奴，就让她那么享受吗？夜王忍不住腹诽。
　　玩笑归玩笑，也许是曾为情侣，对大师兄有着更为深入地了解，夜王隐约能猜到背后原因。
　　本质上……大师兄是个跳脱又压抑的人，难耐寂寞，可她又必须时刻抑制自己的行为，才能保证不出乱子。
　　四师兄惹出麻烦，会有大师兄打烂他屁股。处理不了后果，他也能喊：“无敌的大师兄你快想想办法！”所以调皮些也无所谓。
　　三师兄人老实，做事靠谱，尽管经常犯糊涂，但有大师兄给他把好方向，也不会走错路。
　　二师姐，五师姐、自己、清扬……无论谁做错事，遇到困难，心里都有个底，也有主心骨。
　　但大师兄不一样，她如果做错了，那就是真做错了，没人能拦住她，也没人有那个底气质疑她。她捅出的篓子，别人都收拾不了。
　　所以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尽可能压抑自己的想法和欲望，生怕行差踏错。
　　而归海无名，恐怕是全世界唯一能治住大师兄、替她收拾捅出篓子的人。
　　就好像大师兄能把他们拿捏死死的，归海无名也能把大师兄拿捏死死的。
　　夜王轻叹口气。
　　他最大的目标就是帮大师兄恢复清醒……可现在的状态，他实在不懂自己是算成功了，还是算失败了。
　　虽然恢复了记忆，但似乎不足以斩断她对归海无名的情愫和依赖。
　　归海无名对大师兄的迷魂调校，也不知是怎样做的，竟然能那么深刻、那么顽固。
　　夜王越想越觉得，自己迷魂术还是太差了。
　　或许……该去接触一些禁术，那些由发明者“妫素心”留下的，城主不允许他接触的禁术。
　　盛夏七月。
　　城主外出回宫，两日后，阴姬也携带残兵败将们回来。
　　她先去修复的长秋宫拜见了城主，会面时，本以为脸上的疤会遭归海无名嫌弃。
　　这样她就能倒霉又幸运地失宠，等做完该做的事后，逐渐变成一滩不用思考的烂肉。
　　结果，归海无名瞟了一眼，就把她拉过去，用指腹摩挲着，忍俊不禁：
　　“怎把自己弄这么狼狈？”
　　厚茧划过的地方刺刺的，传递来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过会儿她偷瞄镜子，果然疤痕恢复如初，皮肤下肆虐的凌厉剑气也被一并抹去。
　　“多谢城主，我，我想起凤鸾宫的猫还没喂……”
　　阴姬心慌道谢，想找借口离去，却被归海无名一把搂住。
　　肌肤相贴，她身子顿时麻软，半点力气都欠奉，又产生那种糟糕又旖旎的反应，连挣扎都像撒娇……
　　但这次与之前不同，她挣扎一会儿，便不排斥了，依偎在男人怀里，气鼓鼓脸红训斥：
　　“城主大人好过分，是要在这里啪了我吗？流氓，哪有一点正经样子？我可不是，不是随便的，哈~~啊……别捏我的脚……”
　　话还没说完，坏男人就忽然脱去她鞋袜，捧出那双娇小的雪足，指尖顶住脚心，娴熟揉捏起来，力道很大。
　　他笑道：“娘子为了城中事务整天跑来跑去，鞠躬尽瘁，可真是辛苦你了，为夫很感动，一定要好好感谢娘子。”
　　说是“感动”，讲是“感谢”，实际传来的力道，根本就是惩罚。
　　脚心本就是人最敏.感的地方之一，而阴姬或许是使用多了，那里还格外怕疼，归海无名没揉几下，她立马疼得泪眼朦胧。
　　偏偏在疼之余，她还有一种，很受用很奇怪的感觉，令她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如今她明白了，那是她被归海无名开发出的糜烂奴性。
　　回不去了……阴姬伏在男人怀里，抓紧男人胸口的衣服，艳眸怔怔失神。
　　归海无名突然用力。
　　阴姬瞬间痛叫，疼得不停喘息着，脸色绯红，下意识便求饶：“好痛……疼死了……对不起……夫君大人……求求您饶恕奴妾吧……”
　　“错哪儿了？”揉捏放轻，男人轻轻在她脚心挠了一下。
　　阴姬羞耻抬起头，大脑又热又昏，糟糕的情话好似无师自通般，脱口而出：
　　“奴妾……不该调皮乱跑……应该乖乖地……在城中洗干净身子等主人……日日夜夜准备好侍奉……”

第五十五章 尸鬼
　　话音刚落，脑后就被重重敲了下，阴姬听到城主恨铁不成钢训斥：
　　“蠢猫儿，我可没怪你乱跑，我只怪你出去也傻乎乎不知多带点人，更不晓得通知我。我要没留个心眼，今儿我就得一块儿一块儿把你拼起来了！你以为是划花脸能蒙混过去的？”
　　“对不起……奴妾没有保护好主人的夜间用玩具……请惩罚奴妾吧……”
　　阴姬脸红透，下意识说出极为大胆的话，明明是自贬自轻的涵义，她心底却因此格外兴奋。
　　话说回来——本以为，城主大人生气，是因为需要自己这个斐济杯的时候自己不在来着……
　　揉捏的力道逐渐变小，如今才终于有按摩的感觉。疼痛散去，美妙的滋味儿刺激阴姬脊背一阵哆嗦。
　　“你想为夫怎么罚你？”贴在耳边亲昵的话，语气很暧昧。
　　瞬间，阴姬大脑闪过超多奇奇怪怪并且究极刺激的“惩罚”，她赶紧晃头，将那些画面摇散。
　　“奴妾……不知道。”小声嗫嚅。
　　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不好意思说呢？顾长歌就像一场遥远的梦，这场梦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她，她接纳另一个身份，也代表接纳另一种矜持。
　　“下次还敢不敢自作主张？避着我冒险？”归海无名掴了下她的屁股。
　　“不敢了。”阴姬乖乖伏好，老实回答。
　　“去吧，这次饶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猫儿是什么。”城主发笑，洞悉一切的目光盯得某人很心虚。
　　阴姬脸红点点头，行礼告退。
　　走出数十步，她似乎想到什么，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顿。
　　金龙环绕的赤色宫门前，高殿空荡而广阔，连脚步声的回响都清脆空灵，阴姬回头，她表情略显犹豫。
　　素色轻薄裙摆随风曳舞，阴姬真的很想问一句：“城主大人，我是顾长歌吗？”
　　可她又害怕，害怕得到任何一个答案，更害怕戳破某种岌岌可危的默契。
　　至少目前为止，她心态是混乱的，她对城主有欲望，无论欲望来自调校、还是来自哪处，她都不敢正视，也没魄力丢掉。
　　最终，她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城主大人，如果有一天，我做出很令你失望生气的事，甚至说……背叛你，你会怎样惩罚我呢？”
　　归海无名笑容消散，沉默许久，他才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就不再特殊了。”
　　阴姬懂得意思，不再特殊，代表她和其他魔姬一样，其他魔姬怎么处理，她就怎么处理。
　　从来没有魔姬背叛城主的先例，但也能从受罚的魔姬看出一二。上一个因为判断失误，没完成城主命令的魔姬，已经被挖去双目、废尽修为，扔去军中做营.妓。
　　想必，背叛这种大罪，惩罚只会更重。
　　阴姬轻轻“哦”了声。
　　她默然转身，步出长秋宫，殿外，乌云漫天。
　　……
　　淅淅沥沥的夏雨浇灌将熟的麦穗，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庄外，许多蓑衣草帽的身影在田间忙碌。
　　顾长歌取出怀中信封，又照那地图对比了下，才确定约定地点的确是这儿。
　　他再次细看，才发现那些忙碌的身影都是女子，而且是些年轻漂亮、有功夫傍身的女子。
　　“劳驾，”顾长歌走上前，叫住距离最近的姑娘，“请问……梦瑶姑娘可在此处？”
　　那女孩古怪看眼顾长歌，似感到滑稽，她笑了笑，道：“这里都是。”
　　“……？”哪怕身经百战、见多识广，顾长歌依然呆住。
　　女孩指了指远方，坐落湖水中心的碧亭，她道：“我还有活要干，你先去那里吧，我待会儿用好看些的身子招待你。”
　　顾长歌木然点头，走向浅湖，尚没从震惊中缓过神。
　　不多时，一阵香风拂面。
　　头戴鎏金凤仪冠的女子从东侧现身，似是踏水而来，顾长歌认出，这好像是附近城中的花魁。
　　的确是“好看的身子”，肤白如玉，美艳无双，比那城主夫人阴姬都不差几分。
　　也就胸小了点。
　　“你是……梦瑶？”顾长歌有些茫然。
　　“妾身叫李香琴。”女子却道，“不过，曲梦瑶也好，李香琴也好，我们都是同一个人。”
　　“分身？”
　　“差不多。长歌公子如果不习惯，继续唤妾身梦瑶就好。”
　　“嗯……”
　　沉寂许久，顾长歌深吸一口气，歉意道：“对不起，我没能杀了阴姬。”
　　曲梦瑶摆摆手，“无妨，有归海无名看着她，没那么好杀的，长歌公子不必内疚。”
　　“离开前，归海无名说了句让我很在意的话。”顾长歌又道。
　　“咦？”
　　“他说……我以为我是真的。”说完这句话，顾长歌仔细盯曲梦瑶双眼，试图从中找出什么情绪。
　　曲梦瑶却失笑，抓住顾长歌双手，真情流露：“长歌，那只是归海无名的诛心之言，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这涉及到归海无名的险恶计划。他想要迷惑你，掠取你的力量，为他所用。”
　　“我不可能臣服他。”顾长歌摇头。
　　“不是你。”曲梦瑶笑意逐渐微妙，“是另外一个人。”
　　“什么意思？”
　　曲梦瑶站起身，双手负腰，绕亭漫步，“这就说来话长了。七百年前，有个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邪教，叫红尘教。”
　　“有所耳闻。”顾长歌点点头，他曾在一些古籍上见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个手段邪门儿的阴毒教派。
　　“他们的教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相隔数年才会回到教派，传授一些秘法，布置任务，催促教众收集他需要的东西。”曲梦瑶转身，眼眸晶亮，“而某天，红尘教教主心情大悦，传出了一条足矣颠覆整个江湖的奇异绝技。”
　　“是什么？”
　　顾长歌屏住呼吸。
　　“尸鬼争道。”
　　曲梦瑶轻笑。
　　她回过头，缓缓解释：
　　“成仙之人，在逾越天人关的蹉跎岁月中，需要斩去成病成魔的执念，修行中称之为‘尸’，而这一部分，竟能被那红尘教教主利用。”
　　“他以大能斩下的‘尸’，制成裹挟原主欲望的鬼，再赋予鬼身体，这尸鬼在冥冥中与本体相连，拥有原主的记忆、命格、气运，可以争夺原主的道行。”
　　“相信尸鬼的人越多，原主身上的道行就越浅，尸鬼也就越强大，而等到——尸鬼强于原主，亲手将原主杀死，便能夺走原主的全部……这就是，争道。”
　　迎着顾长歌震惊的目光，曲梦瑶斩钉截铁说了下去。
　　“没错——红尘教教主就是归海无名，那个阴姬，就是他用你斩除魔念欲念，炼成的尸鬼。”

第五十六章 藏人
　　阴姬回到凤鸾宫，第一时间便去看了她偷偷运进宫的“猫儿”。
　　这猫儿身材高大，皮肤坚韧，呈古铜色，虎口有厚厚一层练剑的茧子。他心口还有个洞，并不冒血，但也无法结成血痂，鲜红的肉芽丑陋渗人。
　　阴姬取出从医圣那儿讨来的丹药，陷入犹豫。
　　医圣给的丹药有两种，一种叫阴阳逆还丹，另一种叫血童不死丹，都是珍贵无比的神药，毕竟普通丹药可化不掉极境留下的真力。
　　但是医圣嘛……都懂的，药没点副作用那就不叫药了。
　　阴阳逆还丹效力最猛，莫说起死人肉白骨，哪怕只剩一点魂，都能硬生生给拽回来，但代价是服丹者根骨本源皆会被逆转，阳者转阴，阴者转阳，小哥哥变小姐姐，小弟弟变小妹妹。
　　血童不死丹效力差一点，对神魂无用，不过依然够治好这“猫儿”，代价是服用者会血气过于旺盛，导致肉体畸变，比如长出第三只手、第二张嘴、以及四五根欧金金什么的。
　　理论上讲，三师弟应该更能接受第二种副作用。
　　但阴姬更想用第一种……
　　很奇怪的心理，大概就是：自己变成女孩子了，很羞耻，但如果拉更多人下水，让倒霉蛋多起来，自己好像就没那么羞耻了。
　　迟疑许久，阴姬的手在逆还丹上摸了又摸，最终还是悻悻放下。
　　“不行，现在就剩老三一根独苗了，老四顶多算0.1个男人——总不能真变成逍遥七姝吧？”
　　将血童丹送入“猫儿”口中，很快，对方咳嗽起来，连续吐出数口鲜血，胸口血洞终于开始有愈合的迹象。
　　阴姬拽来小桌子小凳子，支起脑袋，在旁静静地等。
　　见“猫儿”不停发抖，似乎有发烧的迹象，她又跑去找了一盆冰水，用冷丝巾擦去“猫儿”脸上的热汗，给他额头降温。
　　赵大平只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刚到逍遥派的日子。
　　他幼时瘦小，身体很差，逍遥派又在山上，冬天异常冷。刚练武那几年，气候一入冬，他三天两头染风寒。
　　浑身难受到不行的时候，总是大师兄在照顾他，给他擦汗、降温、喂粥，手法娴熟，一点都不像个浮躁气盛的年轻人。
　　意识逐渐清醒，梦中宽热的大手也变成女子的冰凉细手，从眼皮缝中透进来的身影，是个身材性感到他脸红的美貌少妇。
　　赵大平下意识抓住对方纤细的手腕。
　　“娘……”
　　视觉恢复，女子的五官清晰起来，赵大平愣了一下，心底突然像开花般甜蜜，他惊喜道：
　　“阴姑娘，你清醒了？”
　　然而——对方下一句却给他当头棒喝。
　　“本宫可不是你的阴姑娘，本宫是城主夫人，松开你的脏手。”
　　阴姬故意冷漠至极地回答。
　　她不想赵大平对自己抱有期待，这种期待是不实际的，尽管说……接纳过去后，她已经不会再忘记身为顾长歌的记忆。
　　但同样地，她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把身为阴姬的情绪贬斥为怪物，强行压抑忽略，只维持顾长歌的理性。
　　【本宫是城主夫人。】这样说并没有错，她确实是城主夫人，过去是，现在也是，她身为阴姬时乐在其中做的那些事，不是一句“被控制了”就能逃避掉。
　　城主是“诱惑”的高手，他从来不屑于强迫人，更不会把人变成麻木受控的傀儡。
　　失去记忆也只能解释自己为何不念旧情，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助纣为虐、甘愿作奴。
　　阴姬清楚，失忆并非是自己犯错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本性就没那么纯净，所以屈服给了城主的“诱惑”。
　　另一边。
　　赵大平悻悻松手，注视阴姬冰冷疏远的脸庞，他感到深深失望。
　　环顾四周，他才发现，自己在一座华美的宫殿里，从绣床到梳妆台，各处明显是姑娘家闺房的陈设。
　　很快，赵大平猜出，这里是何地。
　　“天意城……”他喃喃。
　　而且看样子，阴姬将自己带回了住处，也就是“城主夫人”寝宫。意识到这点，赵大平越发疑惑了。
　　只是救自己的话，完全没必要，随便找个监狱一塞就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
　　仿佛是猜到赵大平困惑，娇艳的城主夫人很快给出解释。
　　“哼，本宫礼遇你，是往后某个时间，本宫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阴姬坐回外厅，从桌上拾起根香蕉，心不在焉剥开。她下意识伸出鲜艳的细舌，柔媚舔了两下，又慢吞吞含进去。
　　赵大平赶忙挪开视线，然而刚才那幕太过香艳，在他脑海里怎都挥之不去。甚至，宝剑隐隐有抬头的迹象。他赶紧坐起来藏住。
　　“我不可能助纣为虐。”赵大平义正言辞反驳，努力掩饰尴尬。
　　阴姬白他一眼，轻轻咬断香蕉，咀嚼着，含糊吐字：“做不做，你到时自己定，反正你只要记住，入秋前别出去，别叫人发现你在天意城内。”
　　嗯……城主大概率已经发现了，否则放她走时不会提“猫儿”这个话题。
　　但城主不屑管，也不觉一个赵大平能掀起什么风浪，自己完全可以利用他的傲慢。实际上，只要瞒住城官就行。
　　天意城的情报头子是夜王，而夜王又是纯纯的自己人，更不可能泄露有关大平的消息。
　　真正要注意的，也就左相右相那边的眼线。
　　思忖片刻，阴姬忽然回头，“要不你还是吃颗化阴丹吧？”
　　“……”
　　答案当然是拒绝。
　　作为逍遥七子最后的男子力担当，显然赵大平仍保持着直男的健康心态，性转什么的，绝对不要。
　　阴姬只能给对方随便易容几下，在屋内留下足够食物，嘱咐对方千万别出去。
　　小环被差去城外办事了，至少入秋前，凤鸾宫绝对安静，不必担心会有人来。
　　唯一一个可能会过来凤鸾宫的城主，阴姬也想好办法，那就是去长秋宫缠住对方，考虑到城主的傲慢和随性，他应该不会在意凤鸾宫养了只多大的“猫”。
　　单个赵大平，也的确人少马微、力量薄弱，别说城主，哪怕左相他都难以对付。
　　但如果……城主走了，其他城官又因为献衣大会，事务缠身呢？
　　留守内城的还是自己人夜王。
　　那赵大平能做的，可就不止局限于开个宝箱、劫个狱、抢个小魔姬这类的事了……将半个天意城搅到天翻地覆都有可能。
　　没错。
　　思前想后——阴姬还是决定救出大家。

第五十七章 红尘教
　　堕落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
　　倒不如说——堕落本身是美好且愉悦的，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堕落后社会关系的崩溃，以及耻感与道德在欲.望消弭后的重拳回击。
　　阴姬猜测，或许正因如此，城主才在调校她瓷堕后，封印她的记忆，将她的社会关系从源头上切断。
　　而她后续又在天意城这个淫窟里，学到了全新近乎于毫无羞耻心的雌宠道德。
　　于是，屈服的肉体里孕育出“阴姬”——一个完全属于城主、忠于城主、享受自身与他人堕落的疯狂爱奴。
　　可这一切终究有被打破之日。
　　莫名的，她……想起来了，更糟糕的是，经过“假顾长歌”这一刺激，她还接纳了作为阴姬的身份。
　　旧有的社会关系恢复，并在后续的发展中，与新关系杂糅一起，酿成难言的苦果。而她也彻底体会到了，堕落背后那沉重的代价。
　　亲友指责、内心拷问、人生选择上的迷茫和焦虑……
　　理性告诉她该倒向正道，去救师父师娘，可糜烂的本性却在她耳边煽风，歇斯底里哀求，说那些惶恐不安的话：
　　“白痴，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触怒夫君呢？万一夫君以后不疼奴儿、不欺负奴儿了，奴儿该怎么办？”
　　“要听夫君的话，不可以做让夫君生气的事，否则会被丢掉的，会失去夫君恩宠的，会永远见不到夫君的。”
　　“不想被丢掉，不想变成一滩只能靠幻觉回味夫君的烂肉。”
　　“呜……”
　　那些糟糕的情感回响着，阴姬只能尽可能保持冷静。定下方向，便不再更改，沉默执行。
　　但即便如此，她也常常感到矛盾，在恍惚中怅然失落——那是两种道德和两种社会关系不可避免地冲突。
　　夏末，连绵的雨季终于休止，而蔓延整个七国与江湖的动乱，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候。
　　假顾长歌手举义旗，仿佛一夜之间，挑动天下皆反。原先屈服的门派也开始按捺不住，和分裂出去的反抗势力暗中联系。
　　天意城在秦地以外缺乏控制力的弊病开始凸显。
　　即使有迷魂术这种外挂，也依旧拴不住那么大的盘子。
　　甚至就连秦地，真正让各方势力安分的，也不是迷魂术亦或天意城妖军，而是归海无名“逢战必胜、胜必索命”的凶威。
　　与外面暗流涌动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长秋宫内的暧昧安宁气氛。
　　为了把归海无名缠在这儿，忽略掉凤鸾宫养的那只“大猫”，同时也方便外面义军发展壮势，阴姬可谓使劲浑身解数，把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用了个遍。
　　今天游个花展，明天办个灯会，故意营造桃色气氛，既要让归海无名那犊子占到便宜，又不能让他占尽便宜，走到最后一步。
　　倒不是她故作清高、假意矜持，主要她害怕，如果品尝到太多“诱惑”，天秤会倒向另外一边。
　　像如今，哪怕不到最后一步，她都常常动摇，真要跟城主放飞自我、共赴云雨、然后昏天黑地下不来床，她心里还能记得师父他们吗？
　　恐怕得打个问号。
　　胡天胡地约莫过了这么七八天，阴姬总算收到六师妹——如今鼎鼎大名夜王的密信。
　　她委托的事情，查到了。
　　“红尘教？”
　　夜王府邸某间僻静密室，阴姬翻看手中资料，越看越心惊。
　　她委托调查的事情并不复杂，就是曲梦瑶那诡异的能力，正所谓知己知彼，那曲贱人明显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自己怎么着也得做点准备。
　　不过她没想到，会牵扯出“红尘教”这个古老的名字。
　　“红尘教”三字，阴姬曾在某部古籍上看过，据写书者云，红尘教是个手段邪门儿诡异的教派，但具体怎么邪门儿，写书人没说。
　　而夜王搜集到的历史记载，似乎诠释了这一答案，也震得阴姬头皮发麻。
　　总而言之，红尘教，是个信奉“虚无主义”的邪教。
　　他们的教义通俗讲就是：“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肉体能更换，记忆能造假，所有生命都只是一场荒谬无稽的谎言。”
　　就像是映证他们宣扬的教义，他们主要的手段，是驱御傀儡。
　　不过——与天策府以及百花谷那些精巧的铁木机关不同，红尘教使用的傀儡，叫做“活人傀”。
　　顾名思义，就是将活人扒皮拆骨，深度改造，并且融炼魂魄，最终制成具“生傀儡”。这种傀儡不仅拥有原主本身的修为战技，甚至能继承原主的情感、记忆。
　　伪装蛰伏起来，逼真到就连父母挚友都看不出真假。
　　伴随发展，这个教派行事越来越猖獗，最后被庙堂江湖联手剿灭——而这，是七百年前的事。
　　想到这个年份，阴姬只觉头皮发麻，“七百年……怪不得，那个曲梦瑶一口一个永恒，原来是真要没活头了。”
　　最重要的是，七百年？鬼知道这曲梦瑶积累了多少见所未见的手段，储藏有多少修为恐怖的生傀儡。
　　“归海那厮不会眼睁睁看你被她害死，有归海无名护着，你其实不用担心。”夜王忽然插了句。
　　阴姬抬头，她苦笑，“你觉得我做完这件事，他还会护着我吗？”
　　夜王无言以对。
　　许久，夜王叹口气，幽幽道：“大师兄，你……太冒进了，你应该保全自己的性命为优先。”
　　“呸呸呸——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大师兄，我是城主夫人。”阴姬矢口反驳，她才不敢相认，也不愿相认。
　　至于冒进，她又怎会不知呢？
　　可她没时间了，是真没时间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伴随这些天的黏腻，哪怕只是隔靴搔痒，她也在一点点地，沉溺进去。
　　再等四年，鬼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说不定天秤就彻底倒过去了。
　　阴姬是真不敢等，也不敢赌，她必须趁自己还没彻底沦陷的时候，把作为顾长歌的一切安置妥当。
　　她已想好，等天意城乱起来，按计划送走大家，便劝他们去海外找个小岛，就此隐居。至于江湖霸业什么的……由着假顾长歌和城主他们去闹腾吧。
　　至于她，能跑最好，跑不了，受尽惩罚，把这具残身还于城主，那也算个不错的结局。
　　至少理性上是这样。
　　见阴姬嘴硬，神色又心事重重，夜王隐约猜到些对方想法，他摇摇头，小声道：“大师兄，我一定会帮你了结这一切的。”
　　就如阴姬一样，作出这种决定，夜王不后悔。
　　为了他们，大师兄曾牺牲过许多，而现在，轮到他为大师兄牺牲了。
　　即便，前方是万劫不复。

第五十八章 日常
　　八月入秋，刚落脚没几天的晴天又被乌云赶走，滂沱暴雨连下七日。
　　往日温顺的信江化为滚滚怒龙，滔天的浪声翻滚如雷吟。
　　城外江水不稳，城内也人心惶惶，大部分新城民都对天意城的未来产生怀疑，害怕兵败如山倒后被那逍遥大侠清算。
　　只有少数老城民才清楚，城主有多可怕，丝毫不担心地准备献衣大会，渴望在会上一举成名，得到哪位大人赏识。
　　而如今，这个“可怕的城主”却搂着他的城主夫人，聚精会神读话本闲书，书旁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读到某个精彩的脑洞，归海无名便眼前一亮，“不错，很有想法，可以试试。”
　　阴姬好奇凑上去瞟了一眼，发现是作者胡编乱造的奇异功法，字里行间明显能看出是个品都没入的杂鱼，这种胡扯归海无名竟都觉得“可以试试”……
　　一时间，阴姬也不知道，是该感慨归海无名强呢，还是该鄙夷他作死呢？
　　见身后男人心情不错，阴姬犹豫了会儿，轻轻道：“城主大人……”
　　“嗯？”
　　“奴妾有个不情之请。”
　　“好。”
　　“我想……诶？你都不问的吗？”阴姬反应过来，有些震惊。
　　归海无名合上书，笑了笑，“去做就是，你总不可能把这城给炸了。”
　　阴姬顿时有些心虚，毕竟她打算干的事，那何止是要把天意城炸了……稍平复情绪，阴姬装作若无其事，缓缓道：
　　“奴妾想借薛白梦一用。”
　　“借她干什么，带回去磨镜子？”城主故意开了个玩笑。
　　“哦，只是借她给奴妾抄两本夫子宫的《玨玉手》秘籍罢了。”阴姬装出一副纯良样子，又乖巧又柔顺，简直是模范爱奴。
　　或许……也不算装的？
　　趴在城主大人怀里，被轻轻爱.抚头发的感觉，真的很舒服，甜蜜得心都化了，阴姬好想一辈子这样下去，什么都不去思考，让时间冻结在此刻。
　　“娘子最近想多练几招功夫？”归海无名来了兴致。
　　阴姬不解其意，她点点头，有些紧张望归海无名，生怕对方突然整出什么大活儿。
　　然而，并没有，归海无名只是丢给她几本秘籍，起初阴姬还没感觉到什么，直到仔细看了下名字。
　　“嘶~”
　　玉箫引、坐莲台、极乐舞……你这武功都不太正经啊！
　　阴姬瞬间脸红，很想把书丢掉，然而实在捱不过好奇心，犹豫片刻后，主动打开一本翻阅。
　　起初还是一目十行的粗审，但很快，她就被新世界大门吸引，翻书越来越慢，眼神也越来越专注。
　　“啪——”
　　半个时辰后，阴姬合上书，晚霞在她脸颊跳舞。
　　“学会了吗？”归海无名手指穿过她长发，轻轻往下捋。
　　发带松解，青丝如瀑布般垂落。
　　眼看就要开始不得了的前戏，阴姬条件反射般起身，赶紧行礼告退，给孩子都吓结巴了。“城城城城城……城主大人。”
　　“怎么了？”
　　“奴妾……奴妾葵水来了。”她偏开头，因撒谎而脸红。
　　归海无名被逗笑，“傻货，你这都一个月了，葵水也没这么来的，好歹换个理由。”
　　他伸出手，揉了揉阴姬后腰，感到下手处绷紧的臀肉变软，又变揉为拧，恰到好处地把阴姬弄半疼。
　　“乖奴儿，诓骗主人，想怎么受罚？”
　　“奴妾……奴妾……”
　　阴姬轻喘着，心底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害怕，而更令她害怕的是，她内心竟然隐隐也有丝丝憧憬。
　　“非要选吗……？”她脸红。
　　“嗯。”
　　阴姬不作言语，她脸颊愈发红润起来，犹豫许久，才缓缓背过去，撩起裙子，露出并未穿亵裤的臀部。
　　“你……你打吧……”她小声道。
　　归海无名哈哈一笑，却并未“惩罚”，反而将阴姬楼入怀中，稀罕得揉来揉去。
　　闷雷破空。
　　攒聚已久的乌云，又一次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阴姬没骨头似的趴卧，下意识抓紧环在腰间的大手，她出神望窗外，雨打芭蕉，灰沉沉的天空，一瞬间心底竟无比安详。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这种情绪的丢脸和下作，无论是作为阴姬还是作为顾长歌，她这辈子都是失败、破碎、卑鄙的，她没资格享受这种安详。
　　轻轻推开城主的手，她迎上对方平静的目光，欠身告退。
　　长秋宫外。
　　左相在等待接见。
　　阴姬一出门，他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紧紧盯住阴姬的面庞。
　　待到二人错开身，阴姬忽然听到，对方在背后缓缓说：
　　“城主夫人，您最近的小动作有点多啊。”
　　阴姬脚步顿了顿，但并未回应。
　　“我会如实禀告给城主。”左相又道，随后不急不缓步入长秋宫内。
　　离开主殿群，阴姬第一时间来到夜王府邸，拿到了更多关于红尘教的资料。
　　曲梦瑶那个红尘教余孽无疑是仅次于天意城的大敌，对方就像毒蛇，关键阴姬还不知道为何，不明白这股敌意源自于何种目的。
　　看到最末，阴姬忽然注意到四个字，“尸鬼争道”。
　　这似乎是红尘教教主——也就是归海无名，最后留下来的秘法，据称有颠覆整个江湖的威力，但红尘教被灭后，这一秘法就伴随傀儡御纵之法，彻底消弭于历史中。
　　书中只写了，红尘教被灭前的江湖，出现了诸多两个一模一样的大侠对峙，旁人竟真假难辨的怪事。
　　阴姬琢磨这和自己似乎有点像？
　　不过，有六师妹认证，再加上城主态度，她应该是真的……吧？
　　叫厨房做了些吃食，阴姬拎着食盒，悠哉朝凤鸾宫走去。
　　结果刚进门，就给她吓了一跳。
　　赵大平正手捧一把青色长剑，仔细打量，那把剑感应到两位熟人，逐渐雀跃起来，在赵大平手中轻颤，令赵大平若有所觉，迅速狐疑回头。
　　“你……你么怎乱翻人家东西……！”阴姬气急败坏。
　　她小跑过去，一把夺过剑，赶紧趁其出现更明显的反应前，塞回暗格。
　　“啪。”用力关上，气呼呼的模样，却明显能看出是虚张声势。
　　“很不礼貌的！我告诉你，上一个偷偷翻我东西的人，已经被我变成小妹妹一起去伺候城主了，别逼我浪费一颗化阴丹！”阴姬恐吓。
　　赵大平沉默片刻，依然耿直问：
　　“你为什么会有大师兄的剑？”
　　阴姬脸一苦。
　　老实人，真是油盐不进。

第五十九章 表白
　　“顾长歌死了，城主大人把剑赏给了我，不行吗？”
　　“可那是本命剑，不可能认主外人。”
　　“啰嗦！谁说不行的，我说行就行，问就是天意城的奇妙科技。”
　　“阴姬姑娘，你该不会，其实是……”
　　赵大平忽然表情复杂，他欲言又止，眸中充满强烈特殊的情愫。
　　阴姬心一颤，完了，要曝马甲社死了吗？
　　她越想心情越灰暗，自己这个大师兄，说了那么多刺耳的话，做出那么多坏事，不仅瓷堕，还变成残花败柳……老三会不会嫌弃厌恶自己？
　　“……其实是大师兄失散多年的女儿吧？”赵大平复杂说。
　　阴姬表情僵住了，随后长松口气，“我不知道，也许是这样。”她心虚敷衍。
　　“那归海魔头可真够混账的。”
　　“嗯嗯。”
　　“……等会儿，不对啊，大师兄在六师妹之前没有过女人啊……”
　　这一惊一乍，阴姬魂儿都差点给摇匀了，她气愤拍赵大平后脑，娇蛮道：“谁说的？谁说的？一代大侠怎么可能连女人都没有过，混那么失败！”
　　……可恶，越说越心痛，这一世她真没有过，她真的好失败。
　　不行，起码在舆论上，必须得找回点面子。
　　“你大师兄是个海王。”阴姬叮嘱，“记住了，多多传，广泛传，最好人尽皆知。”
　　“啊？”赵大平懵逼。
　　海王是什么他知道，大师兄经常用来称呼那些整天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纨绔公子，应该是贬义词，像那种人……大师兄怎么可能沾边呢？
　　赵大平又狐疑起来。
　　他觉得，阴姬可能不是大师兄的女儿。
　　应该是某个老相好。
　　否则不会怨念这么深。
　　联想至此，他思路又开始发散，明明是老相好，见面却装作不认识，甚至喊打喊杀，会不会是感情上出现了重大破裂，之前闹得特别僵？
　　那么作为女方好友兼男方弟弟的自己，此刻是应该鼓励他们，助他们破镜重圆呢？还是该毅然出手，考虑一下自己的幸福呢？
　　算了，大师兄已经有那曲魔女了，应该不会在意自己跟阴姑娘如何，也就是说……
　　“阴姑娘，叫我做完那件事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忍不住询问。
　　鬼门关走上那么一遭，还是差点死在大师兄剑下，他内心仿佛经历某种净化。
　　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这些天，他思考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勇敢直面自己，直面那些始终困扰他的情愫。
　　“打算？我吗？”
　　阴姬失神片刻，因为她想到了两幅画面。
　　一幅是把大家在海岛安置好，找个地方隐居，坐等变成一滩被欲.望烧坏脑子的烂肉。
　　另一幅是被城主捉住，狠狠惩罚，拆掉四肢锁进柜子里，偶尔被城主抱出来，感激涕零地给他当人肉斐济杯。
　　虽然都很悲惨，但阴姬竟然觉得，后者比前者略好那么一点……自己真是烂透了。
　　思绪飘远，阴姬嘴上装出高傲开心的情绪，娴熟撒谎：“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做高贵安逸的城主夫人，伺候最最最喜欢的城主喽。”
　　“真的吗？”
　　“废话，我可是城主夫人，不伺候亲爱的夫君，还能伺候什么？伺候你吗？”
　　赵大平忽然抓住阴姬柔软的小手，他并不捏，未有冒犯，只是紧紧攥着，神色无比认真：
　　“阴姑娘，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想。”
　　“什……什么？”阴姬大惊，她万万没想到赵大平会轻薄自己，尝试抽出手，对方力气却很大，抽不动，她只能恼羞成怒：“松开！别碰我！”
　　“听我说完，阴姑娘，我说完就跟你请罪。我观察过，当你变回那副样子，全心全意爱归海无名的时候，你会自称本宫，也会叫他尊称，只要一提起他，你眼底都是甜蜜的媚色。”
　　“可自从我苏醒后，你就变了，除去最开始故意呛我那次，后面都是自称我，提起归海无名，你眼中虽然还有情愫，但更多是害羞，忧虑，以及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觉得，你应该在骗我，你已经清醒了。”说完，赵大平并未放手，只是眼巴巴等阴姬回应。
　　阴姬苦心维持的伪装被戳破，顿时又羞又恼，忘记继续掩饰，情不自禁破防道：
　　“是是是！老三你可真聪明！你为什么就不能再聪明一点呢？就算清醒了又怎样？我就是城主夫人！我就是归海无名的爱奴！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她越说越心里苦，忍不住落泪，“我还能怎么办啊？你都知道了，我还能继续装下去吗？干了那么多折腾你的事，还抢走你老婆，就算你不嫌弃我，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不，阴姑娘，我不嫌弃你的，我其实……”
　　赵大平此刻只恨自己嘴笨，满腹真心话都讲不出来，他顿了顿，最终，干脆直接说出内心深处的渴望：
　　“阴姑娘，我喜欢你，或许很唐突，但请你跟我私奔吧，”
　　阴姬傻了。
　　她想过赵大平是劝降、也想过赵大平是打探木婉凝，可她怎都想不到，从这孩子嘴里能突然冒出一句“私奔”！
　　不是——辣么纯辣么可爱的婉凝妹妹，你同行几年没主动，怎么碰上我个小绒布球人妻你就一套一套了呢？
　　你也是曹贼？
　　关键，我不只是小绒布球人妻啊！我还是亲手把你拉扯大的大师兄啊！你在试图推你从小崇拜的猛男大哥哥你知道吗？
　　过了好久，阴姬才恍过神，直接被震撼一整年。她羞愤抽出手，恨铁不成钢道：
　　“你这白痴！说什么呢！你喜欢我？别太荒谬了！我可是全天下最坏的女人！你就是喜欢一头**都比喜欢我强！”
　　“不，”赵大平赶忙解释，“阴姑娘，你不用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是个完美的好姑娘，温柔心细、洒脱大方、还总愿意为他人着想，你只是被归海无名控制做了点坏事……”
　　“对！归海无名！”
　　阴姬仿佛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惊慌失措自曝：
　　“我、我、我是归海无名的爱奴，我被他玩弄过几百上千次，每处地方都被他玩遍了，布满他的烙印……说不定，以后给你生的孩子都更像他！作为男人，你就不能理智点，喜欢点好的吗？我这种，我这种，破鞋，呜~”
　　“我不在乎。”赵大平斩钉截铁，决然豁达的样子搞得好像他很帅。
　　阴姬绷不住了，这特么是你在不在乎的问题嘛喂！！！

第六十章 爱情
　　“我懂了！都怪我，我牛走你老婆，导致你眼里就剩下我这个人……对不起，其实你老婆没事，归海无名没碰她，只有我碰了碰……我这就给你找来。”
　　阴姬已经慌到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了，说完就准备去后山接木婉凝，带回来给老三贴贴。
　　今天说什么也得把老三这骑兄蠛长的不轨念头给摁灭喽！
　　“不！与她无关！阴姑娘！你听我说！”
　　赵大平捉住阴姬裙摆，不敢用力，幸好阴姬也不舍太强硬，感受到阻力便顿住。
　　“我想了很久，关于你，还有关于婉凝姑娘。无论怎样，我都避不过去一个问题，那就是与你在一起我更开心……”
　　他顿了顿，苦笑：
　　“不怕姑娘笑话，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
　　阴姬陷入沉默，她深受感动——个鬼！！！开心是什么破理由呀！照这么说老四你也娶了得了！老四乐子更大！
　　不过，冷静一会儿，阴姬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勾引到三师弟……
　　首先必须承认，自己现在是个女人，而且是胸很大、身材很涩、还被雨露滋润过的成熟女人，这种性感纯欲系角色本身对老实人就有特攻。
　　其次她对老三没距离感——这点起码要背一半儿锅。和老三相处的时候，她总下意识把自己当大师兄，把老三当那个需要体贴照顾的小师弟，老三也在这种态度的潜移默化下，与她越靠越近。
　　老实人不会主动拉近和女人的距离，但相应的，一旦老实人发现自己和某个女人距离很近，就会飞快产生情愫，沦陷给对方……上辈子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实人就是这么被绿茶撩到，深陷迷局，最终身心俱疲。
　　事到如今，她成了撩拨老实人的绿茶，而老三成了老实人，这是阴姬万万没想到的。
　　她都快愁死了。
　　“到底怎样你才愿意放弃喜欢我？”沉默良久，阴姬忍不住抱怨。
　　赵大平终于有些生气，“阴姑娘，在你眼底，我就那么差劲，连对你萌生感情都令你困扰吗？”
　　阴姬真的很想说：这不是差劲不差劲的问题。
　　可她又怕赵大平继续深追，暴露出那个最残酷的事实，她绞尽脑汁，最终，才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停顿一会儿，她强装媚色，贬斥道：
　　“对，你就是很差劲，你连城主大人一根毛都比不上。”
　　不等赵大平开口，她直接抢断，手势眼神并用，眉飞色舞描述自己与城主的私房事：
　　“你知道城主有多厉害吗？他有……这么大。哼，你说不定都没他一半威风。每次被城主大人宠爱的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能忘呢，他还会好多招数，比如有式‘摧魂手’，五指只要在胸部穴位上一按，输入真力，那感觉，哈~”
　　越说越入戏，脸也逐渐潮红，到最后也不知究竟属于“欺骗”，还是属于彻底放飞自我后的真心话。
　　“还有销魂指、迷心手、极乐针、云雨三式……你根本想象不到做他的女人有多幸福。我就算清醒了，也根本忘不掉，没人能忘掉的，他太会了，太懂玩女人了，他甚至比我都要了解我这副不堪的雌肉……”
　　赵大平终于面色变化，他不敢置信摇头，“不，不可能，我了解的阴姑娘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因为，最开始我在装啊，笨蛋……”阴姬感慨万千，她失落摇头，“可是，装不下去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不只是个肤浅的女人，还比一般人……更肤浅。”
　　“我不信！”赵大平依旧执拗，可阴姬看出来，他的执拗已是强弩之末。
　　阴姬深吸一口气。
　　“本宫是城主大人忠实的爱奴呢。”她很认真地说道，“本宫最喜欢伺候城主大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敞开身体迎接他，本宫从胸部到子宫到小花，都是城主大人的玩具……这样的我，你仍旧喜欢吗？”
　　赵大平陷入沉默。
　　阴姬终于长松一口气，她撂下句：“你自己冷静冷静。”随后像逃避什么似的，匆匆离开。
　　刚出凤鸾宫，阴姬便拐去后山，把木婉凝提了出来。
　　自从上次同床贴贴却毫无感觉后，阴姬便有些冷落这个姑娘，之前好歹还会隔三差五会邀过来，当玩偶抱着睡觉。
　　可自从她清醒，就一次都没和对方见过。
　　主要是尴尬。
　　说到底，她一直把木婉凝当成老三的女人，堕落时觉得调校师弟媳妇很刺激，但清醒过来，又只觉羞耻和不好意思。
　　可现在已经不能再羞耻了，再羞耻，师弟就要来撅自己了。
　　木婉凝冰清玉洁、美丽单纯，还是经典的奶妈职业。阴姬不信她治不好赵大平喜好绒布球人妻的这股不正之风！
　　半个时辰后……
　　“啊？大平哥吗？我已经放弃了。”木婉凝一脸佛系地说道。
　　阴姬更绷不住了，不是，大姐，你怎么能放弃啊，你放弃了我怎么办！
　　我不想被师弟撅啊！
　　“为什么？”阴姬感到难以理解。
　　“这些天来，娘亲一直在劝我。”木婉凝搅动药勺，罐中墨绿色的药膏正逐渐成型。
　　“是我太幼稚了，”她顿了顿，“我所谓的喜欢大平哥，真的是喜欢吗？那为什么我没有一看到他就生理反应、走不动路、臭不要脸地想勾引他？”
　　“不，你别听你娘亲的……”
　　你娘亲都已经恶.堕了，小绒布球嘴里的三观半个字都不能信。
　　“说到底，无论是夫人你，还是娘亲，你们深深爱上一个男人的样子，我都见过。那是身为女子，甘愿将自己前半生的尊严贬到泥里，去取悦对方的痴狂。而这种感觉……我并没有。”
　　木婉凝终于将药膏做好，她慢吞吞装瓶、封口，阴姬只是闻到些许气味，就感到大脑神清气明，欲望散去好多。
　　这似乎是帮助女子缓解那方面饥渴的药。
　　不知不觉，木婉凝也已融入了天意城的生活……就像她一样。
　　阴姬深深叹口气，最后试图劝一次，“木姑娘，不是每段感情，女子都那么卑微的，我们卑微，纯粹是城主拿捏了我们的一切，如果没有他，我们会痛苦到死……”
　　木婉凝摇头，“海枯石烂，宁死相随，这不就是爱情吗？或许源头糟糕了一点，可形式上，的确是我理解的爱情没错。”

第六十一章 出征
　　很显然，木婉凝指望不上。她自己的爱情观都在绒布球娘亲的日夜洗.脑下出了问题，自然不可能帮阴姬掰正赵大平的爱情观念……
　　阴姬只能往凤鸾宫留够食物，然后尽可能减少跟赵大平接触。
　　很快。
　　七月末，左相在高台上代城主宣布，四年一度的“献衣大会”，正式进入筹备期。
　　这一消息刚在城中喧沸，另一重“惊喜”，便接踵而至。
　　三日之前，“顾长歌”斩白蛇誓师，聚天下兵马，直取关中。
　　仿佛与其呼应般，短短三天，七国尽反，九州板荡，战祸又兴。
　　此时，阴姬却是终于等到她预约已久的客人。
　　“深赴敌境见夫人一面，可需要不小的勇气啊。”密室内，刘协卸下面具，深深打量了阴姬一会儿。
　　远赴敌营相见，无疑是极其冒险的举动，可阴姬的确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码，令他贪心到不顾生命。
　　七国玉玺。
　　这些华美的玉器本无特殊之处，但在庙堂权力更迭中，由于被当作皇位传承象征，受万民敬仰祭拜，久而久之，成为了国祚的一种现实映射。
　　玉玺的背后，凝聚了一个传承国家的庙堂气运，冥冥中受万民朝拜仰重。对于刘协来说，玉玺不仅能助他踏入仙境，更是他光复越国、乃至称霸天下的关键。
　　“夫人所列的要求，倒是容易做到，但愚兄有一事不解。”刘协拱手行礼。
　　“请讲。”
　　“夫人为何要背叛城主？”
　　阴姬手上动作微僵，灵魂拷问还是来了。对于其他人来说，她如今做的事，简直就像忠心耿耿被养大的猫儿，突然要撕主人窗帘一样。
　　有一种清澈并且不可理喻的愚蠢。
　　幸好借口这种东西，在利益驱使下，往往是不重要的。
　　“少管闲事，你完成你答应的事，我给你玉玺。公平交易，不好吗？”阴姬冷哼一声。
　　刘协忙道歉：“夫人息怒，愚兄就是好奇而已。”
　　送走刘协，阴姬走出密室，夜王在外等候。她并未关注这个昔日海誓山盟的旧情人，只是呆呆地遥望灰色天空出神。
　　“大师兄。”夜王复杂唤。
　　“都说了我不是……”说到一半，阴姬忽然卡壳，她望夜王，明媚笑了笑，眸中刹那间流转过无数情绪。
　　用很小的声音，她轻轻说：“对不起，飞燕。”
　　情已至此，物是人非，她很难过，因为除了这声道歉，她几乎没有能够弥补师妹的东西。
　　可那个大男孩并不嫌弃，他抹了把泪，有些开心道：“大师兄，你愿意认我就好，我好怕你不认我。”
　　“我不是不愿意，我是不敢……”阴姬摇摇头，心情愈发苦涩。
　　“我知道。”夜王温柔笑起来，“所以，我来陪你了。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你做什么，我永远跟你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阴姬忽然难受落泪，“你们为什么都这样？我不配的，我已经烂透了，我明明已经烂透了……”
　　“没关系，长歌，我陪你一起烂。”夜王柔柔说道。
　　他的执着一如既往，恍惚中与那张呆萌的脸重合。
　　可“长歌”那两个字反而变成压垮阴姬的最后一根稻草，回忆如同长出牙齿般，在背后撕咬她。
　　她哭起来，“别叫那两个字，好吗？我，我不知道，我心好乱。”
　　夜王轻叹口气，无奈道：“嗯……”
　　这一插曲并未干扰太多计划，稍微平复好心情，阴姬立刻让自己忙碌起来，利用琐事压住那些多余的心绪。
　　八月二，战鬼汇集大部分精锐，前往宏武关迎敌。
　　八月七，左相和罗刹开始忙碌，城卫军中仅剩的高手也开始调动。
　　阴姬自觉时候已到，主动向城主请命，去协助战鬼作战，理由是“更了解顾长歌”。
　　归海无名应允。
　　不过走时，也同样派出右相，护卫她周全。
　　所有发展都在计划之中，阴姬只觉顺利到梦幻，她长松一口气。
　　临走前，阴姬最后一次去见赵大平。
　　“我要走了。”明明之前发生过对两人来说都无比尴尬的事，可久违地阔别重逢，二人竟都异常平静。
　　“去哪儿？”赵大平如常追问。
　　阴姬笑了笑，“去杀顾长歌。”不等赵大平激动，她立刻补充句，“当然，仅仅理论是这样，具体杀不杀得了，还得瞧人家顾大侠眼色。”
　　“……我是怕你被他杀了。”赵大平担忧之色并不减。
　　阴姬只觉他的忧虑好笑，可荒诞之余，也有丝丝感动：“堂堂右相当本宫护卫，城主大人这么体贴，你担心个屁呀。天意城大半高手，再不济，逃跑肯定没问题的。”
　　“我还是随你一起去吧。”赵大平并不松口。
　　“不行，”阴姬却忽然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听话，我救你一次，这个人情，用在这儿。”
　　“你想要我做什么？”赵大平愕然。
　　阴姬主动贴过去，附耳小声低语几句，随后赵大平的脸色迅速由迷茫变为震惊。
　　他斟酌几秒，总算回过味儿来，随即惊疑不定问道：“阴姑娘……你到底是谁？”
　　“我是天意城的城主夫人呀~”阴姬故意装傻。
　　“之前呢？屈服于归海无名之前呢？你应该还有过去的记忆，你到底是……”赵大平越想越不对劲，脸色也逐渐难看。
　　“你不会高兴知道的，就这样吧。”背对赵大平失神的目光，阴姬款步姗姗离去。
　　数日后。
　　专门护佑阴姬的队伍开拔。
　　同乘的右相很无语，支援战鬼，他觉得有意义，毕竟那可是顾长歌。但塞个城主夫人，他就想不明白了，城主到底是个什么思路？
　　这是硬仗，也没镀金这种说法啊……
　　对于阴姬所说的，“她了解顾长歌”，右相并未放在心上。
　　说到底，城主夫人与那顾少侠仅仅是打过交道罢了，萍水相逢的一次交手，实力还如此悬殊，能有多少了解呢？
　　然而，很快，右相就发现，他错了。
　　这个“了解”，简直就像亲妈对儿子、爷爷对孙子、主人格对副人格那般的信息透明。
　　连续数次，阴姬都预判对顾长歌的动向，并利用这难得的先机，斩首对面不少高手。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还对顾长歌的功法、剑技、战斗风格……全部如数家珍。
　　“十一层无忧剑法，怎么运功我不知道，但使出来是什么效果，天下没人比我更清楚。如果你速度够快，能乱他那招‘青霜引’，对方后续会露出四个破绽……”
　　静静倾听阴姬将那些招式一一拆解，右相逐渐从最开始的不屑，变成凝重。
　　可凝重之余，他更产生疑惑。
　　深厚至此的逍遥功法造诣——这城主夫人，到底是城主从哪儿挖出来的？
　　太诡异了……

第六十二章 诱饵
　　“……我总觉得我活在别人阴影里。”
　　义军营帐，顾长歌揉着发疼的额头，面色凝重。
　　这种感觉很诡异，自己的每一步调动，都在对方预料之内，自己的每一个反应，都被对方算计得明明白白。
　　再料事如神的军师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准确率……那对方是怎么达到的呢？
　　“很简单，对方只要想：‘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做’就行喽。”
　　曲梦瑶娉婷婀娜走来，用的依然是那具花魁身体。
　　事实上，这身体也的确优秀，每次和顾长歌说话、故意半遮半掩露出雪白的乳.沟时，对方都会下意识咽唾沫。
　　顾长歌思索几秒，反应过来，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那个尸鬼，来了？”
　　“不然呢？”曲梦瑶故意坐在顾长歌腿上，“说实话，我很惊讶，她竟然真的敢来，简直就像一条……难以拒绝的诱饵。”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可能有陷阱？”顾长歌寻思。
　　“就算是，这份大礼，不收下怎么行呢？”
　　曲梦瑶从后面环住顾长歌的腰，小手抹着，甜腻撒娇个不断：
　　“长歌~去杀掉她吧，只要杀掉她，你就能恢复全部实力，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跟你争道……记住，只能你杀，如果她被别人杀死，那么她夺走的道行便会凭空消散。”
　　顾长歌凝重的神色很快软化下来，“好。”他轻道。
　　天色将晚。
　　另一头，阴姬正前往军营巡视。
　　七国的军队规模普遍不大，原因有两个，一方面，寻常人在武人面前太脆弱，像低武世界那样拉一堆农民纯属给别人加菜。
　　另一方面，入品后的武人，普遍能吃，而且吃不饱就没力气，人多了，后勤会过于臃肿，很容易被断水断粮活活饿死。
　　对于七国而言，江湖与庙堂向来是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军中高手几乎都有门派背景，而离伍后的军人往往也会回到门派。
　　天意城将这点发挥到了极致……它既是门派，也是管理机构。数十万城民，都属武人，披甲就能作妖军。鼎盛时，每天都有新鲜的武人血液加入。
　　步入大营，一群军官正在喝酒，瞧见阴姬，那战鬼眼前一亮。
　　“城主夫人，惦记你好久了，再让俺试试你那嫁衣功如何？”
　　“不试。”阴姬满脸黑线，随口拒绝后，她直入正题，“我有个计划，可以帮我们建立优势。”
　　“什么计划？”
　　“分兵。”
　　“哦？”
　　阴姬继续解释，“逆军的优势在于兵多将广，而劣势在于高手数量不如我们，倘若我与右相一起，带高手去他们后方袭扰，游击作战，他们肯定陷入被动。”
　　“有道理！”战鬼萌生兴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为难道：“但这样可能会令城主夫人涉险，右相不会同意的吧？毕竟他的任务是保护你。”
　　阴姬叹口气，“所以我来请战鬼大人劝劝右相。”
　　战鬼爽快应允下来。
　　毕竟，打输了是他的责任，但城主夫人怎么样，那就是右相的责任了。
　　知县府，慢悠悠泡茶的右相看到阴姬去而复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再看到后面尾随而入的战鬼，差点没气抽抽过去。
　　“右相大人，就按本宫计划做吧，拖久了变数多，反而更危险。”阴姬再次劝道。
　　“对啊对啊。”战鬼笑眯眯附和。
　　右相放下茶杯，颤颤巍巍：“夫人你理智一点，那可是顾长歌，就算老夫请神城主，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如今全靠我们高手多，逼他不敢冒进，一旦我们分兵，他如果不顾一切，带上所有高手来捉夫人……”
　　“放心，他这样做，逆军必定溃败，他可是顾长歌，怎么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逆军死活呢？”阴姬似笑非笑。
　　“对啊对啊。”战鬼深以为然点头。
　　“可万一？”
　　“没有万一。”阴姬忙说，“右相大人，如今献衣大会举办在即，我们须尽快击破逆军，回去跟城主复命。如果拖太久，城主发火，这个责任右相担得住吗？”
　　“对……”不等战鬼继续“俺也一样”式复读，右相就冲过去给他暴打一顿，剩下三个字硬给塞回去。
　　“你他.娘闭嘴！”
　　出完气，右相愤愤不平，他冷笑道：
　　“城主夫人，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反正就算老夫阻止，你和战鬼依然能自作主张，而老夫迫于压力，最终不得不顺你的意……都做到这种地步，城主夫人何必假惺惺过来询问老夫意见呢？”
　　“不敢逾越右相大人。”阴姬轻声道。
　　右相闭上双目，懒得再理会。
　　数日后，按照约定计划，阴姬与右相带走部分高手，迂回进入义军大后方。
　　而战鬼也在阴姬走后，时刻列兵，预备作战，一副坐等义军熬不住的样子。
　　连续调动，把顾长歌看沉默了。
　　“怎么办？”他问身后的曲梦瑶。
　　曲梦瑶怔望远处，兀自出神，眸中逐渐亮起精光。
　　“城主夫人可真大胆。”她笑盈盈，“长歌，这是阳谋呀，如果我们不管，城主夫人就能带高手袭扰义军后方。如果我们也分兵，高手不足，全靠长歌你支撑的义军，就会陷入被动。”
　　“可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集合高手，偷偷出城，抛下其他义军，先把城主夫人解决掉。”
　　提起高手以外的“普通义军”，曲梦瑶语气有些冷，仿佛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里面有陷阱？”顾长歌并未质疑曲梦瑶的态度，他表情凝重，思索阴姬这样做的目的。
　　“肯定是有的。”曲梦瑶叹气，“假如我们能快速杀掉她，令长歌你争道成功，那就算义军全军覆没，我们目的也能达到。可如果杀不成，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掉夫人又折兵了。”
　　“我明白了。”顾长歌陷入沉思。
　　曲梦瑶见状，瞬间知顾长歌心意，她语气一转，又撒娇劝：“长歌，无毒不丈夫，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那尸鬼，令你恢复全部修为。我们搞这么大声势目的不就在此吗？”
　　她兴奋道，“攻入天意城，趁乱杀掉尸鬼，这就是我们一开始的计划。而现在——尸鬼自己送上门了。”
　　“可……”顾长歌犹豫。
　　曲梦瑶又凑近，咬着耳朵私语，“长歌，我知道你心善，放不下义军，可除掉归海无名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天意城这种东西，永远是春风吹又生。”
　　“要除归海无名，你就得变强，而想变强，首先第一步，就得除掉尸鬼，夺回你的完整修为跟命格……”
　　“长歌，要为大局考虑啊。城主夫人连自己都舍得当饵，几个外人，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你难道还不如自己的尸鬼果断？”
　　这一连串规劝，顾长歌终于听进去，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心狠道：
　　“好！”
　　“今晚，汇集力量，先除城主夫人！”

第六十三章 算计
　　发现义军高手抛下大部队、全部朝自己这边追来时，右相直接傻了。
　　虽然他说过“万一”，但那真的是“万一”，除非敌人脑抽才会这么选。没有高手，上万义军，就不怕战鬼全吃干净？
　　然而，当右相注意到，阴姬那平淡如水的神色，他瞬间心沉。
　　“你……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这样做……？”右相心颤。
　　阴姬没回答，但右相也从对方的沉默中，察觉到真相。
　　很显然，所谓“分兵”就是个骗局，城主夫人从最开始就知道，对方绝对会抛下一切，直接来围堵他们，实际上，他们做的是“诱饵”！
　　“你到底想做什么？”右相越发搞不明白，胯下神骏拼命疾驰，才勉强跟上阴姬的速度。
　　难怪，城主夫人出发前，忽然叫大家换成最耐跑的马。
　　“当然是，帮城主大人取胜呀，你看这计划还不够成功吗？”阴姬此刻也懒得再掩饰，她娇笑揶揄。
　　“荒唐，你根本就是在送死，你……”
　　右相忽然脊背发凉，他猛地反应过来，惊呼：
　　“不对！你确实是诱饵，但你真正打算做的，是把城主引过来！你到底想干嘛？你疯了？”
　　“右相大人在说什么呀，本宫听不懂呢。”阴姬天真眨眼，神色姿态都很无辜。
　　右相彻底失语，他低头暗骂：神经病，怪不得左相让我小心你。
　　虽然如此，但眼下还没到绝境，对方人数尽管更多，却也没到碾压的地步，肯定不敢御风来追，否则真力大损，到时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他们的坐骑更好，平均修为也更强，细心操作，还真有周旋戏耍义军的可能，就算是那顾长歌，如今他境界大跌，只要自己请神城主，肯定能勉强拖住，甚至小胜一把。
　　但前提是……不要再有新敌人出现。
　　“在城主收信赶来之前，麻烦夫人乖乖听我安排。”右相将“乖乖”二字咬得特别重。
　　见阴姬不语，表情不以为然，右相愈发意难平：“呵呵，城主独宠夫人，得知夫人有难一定万分焦急，可夫人你，却利用城主的宠爱算计城主。”
　　“我只是城主大人的小玩具罢了，我的生死，他真有那么在意吗？”阴姬自嘲，“人养的猫儿死了，最多不过是哭上三五天，等换一只猫，哪里还能记得。”
　　右相愕然：“夫人这是什么话？你是城主大人明媒正娶的妻，他如果不在意你，岂会愿意给你这有机会生乱的名分？”
　　“妻算什么，右相大人不也有妻吗？本宫亲眼看到，你把自己的妻赏给手下做夜壶呢~”
　　阴姬讥笑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右相却恼：“我娶过至少二十个妻，城主大人娶过几个？我那些妻连门都不准出，城主大人可限制过夫人你？夫人，你未免太过于不识好歹。”
　　阴姬并未接话，她懒得继续讨论这个分歧。
　　在她眼底，归海无名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自然更不可能爱她。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归海无名喜欢的小宠物。
　　真正让她敢确定归海无名一定会来的……是尸鬼争道。
　　尽管书中语焉不详，但阴姬仍旧从字里行间，猜出不少东西。
　　首先两个顾长歌的局面与书中记载诡事颇为相像，那曲梦瑶的傀儡术又与尸体争道同出一门，大概率，自己此刻面临的就是那种“争道”。
　　而“尸鬼争道”四字，重点在于那个争，也就是必然存在某种行为，是符合“争”这一要义，并且附带巨大利益的。
　　再联想到，曲梦瑶和那顾长歌，千方百计想杀自己……
　　很显然，杀自己就是顾曲二人“争道”的方式，也会给他们带来巨大好处。而他们的敌人——归海城主，绝不会坐视不管。
　　从头到尾，她认定能把归海无名骗过来的诱饵，就不是她的死亡，而是敌人的成功。
　　与其相信归海无名那种人有感情，不如相信人世间经久不衰的“利益”。
　　当然。
　　引诱来归海无名，把他调出天意城，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都各有各的剧场，也都各自请了不同舞台上的主角。
　　她赌上自己的未来，赌上身为阴姬的感情，赌上此刻所能拿出的一切，无非是为了，给那顾长歌的前半生，画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句号。
　　给飞燕、老三、师父……以及她伤害过的无数人，一个勉强能凑合的交代。
　　她早已不认为自己还有赎罪的可能，也早已不认为自己还有善终的资格，她甚至觉得自己下场越悲惨越好，那样她才能宽心。
　　一日后。
　　齐境碧沃的旷野，骏马依然飞驰，阴姬一伙人虽未被堵住，但深陷敌境腹地的劣势开始凸显。
　　起初，他们还能依靠坐骑更好的优势，将距离拉开，然而伴随马儿疲累，速度不可避免放慢下来。
　　反倒是顾长歌一伙人因为有补给能换乘，将距离逐渐拉近。
　　半个时辰前，两伙人相距已经不到二十公里，这个长度，是身为极境的顾长歌可以直接御风飞过来、并且战力损失不大的。
　　可或许是出于对天意城城官请神的忌惮，顾长歌并未冒险，更倾向于不急不缓咬住猎物，然后等彻底追上，利用大优势吃净。
　　“再坚持半天，城主应该快到了。”右相鼓励士气道。
　　阴姬晃晃头，她并不相信，天意城距离此处可远得很，哪怕归海无名不考虑真力损耗，直线御风而至，都不可能这么快。
　　当然，真被顾长歌捉住，快速杀掉，也是不符合她利益的。
　　最好的结果是她这边能拖五天以上，给六师妹和老三那边留足发挥的余地。
　　但眼下，他们的坐骑早已是强弩之末，继续在旷野中奔逃无疑属于慢性死亡。
　　阴姬迅速作出决定。
　　“西北方向，十四公里外是皋都城，我们混进城里，易容藏起来。”她调转马头，直接领先朝那边驰去。
　　“你确定？”右相大惊。
　　一旦分散，他们仅有的质量优势可就没了，必然是被逐个击破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寻找优势地形，以逸待劳，放手一搏。
　　混进皋都城的唯一作用，那就是能拖。
　　但那样，等城主赶来，他们力量已经折损七七八八，反而会令城主陷入被围攻的不妙境地。
　　极境并不代表无敌。哪怕是城主，在众多仙人围攻下，也有马失前蹄的风险，更何况敌人有个同为极境的顾长歌。
　　右相愈发觉得，城主夫人疯了，她这是故意在坑害城主。
　　可他不明白，这……到底图什么？
　　天意城与你阴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以为大厦倾覆、失去城主夫人身份、沦为阶下囚的你，会得到什么好结局吗？
　　还是说纯粹脑子有病，喜欢自己被敌人轮流无惨？
　　右相只觉莫名其妙。
　　可他根本阻止不了阴姬，只能眼睁睁被对方裹挟，朝不可预知的灰暗未来全速狂奔，如飞蛾扑火那般。

第六十四章 劫狱
　　暴雨连绵，秋意初凉。
　　然而拂面的秋风却吹不散天意城的浮躁气氛，更抚不平奢靡光景下的暗流涌动。
　　自从城主夫人和右相出征后，夜王每日都会去长秋宫觐见，禀告前线动向。
　　接见时，城主有时在著书，有时在画画，丝毫没有一丝紧张感。
　　就好像无论天意城是繁盛还是衰落，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记录匆匆时间的过客。
　　最后那次觐见城主时，他在欣赏一幅字画。
　　画中字迹，笔势略显潦草，但笔锋气韵生动，婉秀凄然，有种独特张力，显然运笔者心中充满情绪。
　　夜王用余光细看，越看越有种熟悉感。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归海无名见他目光挪至词文中，忍不住失笑，半炫耀道：“好看吧。”
　　夜王点点头。
　　“你大师兄以前写给你的。”
　　夜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惊愕抬头，直直望归海无名，却发现对方脸上是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大抵恨我，毕竟我拆散了你们夫妻，昔日的海誓山盟，变成一纸空文。曾经恩爱比翼的鸳鸯，如今一个沉沦欲海，往复挣扎；一个抱愿空等，自身难保。”
　　“可其实，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转身，负手望窗外红云，语气平淡。
　　“至少她写下这两段话之后，有我可以填补。而不是千百年后，你两阴阳相隔，她写下凄然文字，却只能独守空房，睹物思人。”
　　“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结果的感情，越久越伤人。”
　　夜王第一次忍不住反驳。尽管他记忆中无数场景都在警告他：反驳城主绝无好下场，太多夜王死于内心膨胀，对城主不敬。
　　可涉及大师兄，他真的难以理智。
　　“你怎知道我们一定没有好结果？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早就……你就是个混蛋！为了一己私欲！强迫大师兄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我不否认。”归海无名耸肩。
　　但很快，他又悠然道，“不过你们也没资格说我，我在逼他，你们难道就没有逼吗？用我这些诱惑手段，和用道德责任绑架，区别在哪儿？”
　　夜王语塞。
　　“说到底，她如果不对过去感到疲累，我哪来的空子能钻进去呢？”归海无名句句诛心。
　　后来又说些什么，夜王已经记不清了，他回忆过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们理所当然将大师兄视为大师兄，视为逍遥派的顶梁柱、一个可以托付信任依赖的后盾、伟光正的翩翩君子。
　　可实际上，他们会否不知不觉忽略了——大师兄在大师兄之前，也是个跟他们一样、有血有肉、会脆弱以及有欲.望的人？
　　到底大师兄天生就是大师兄，还是众人的期待塑造了他？
　　“喜欢”、“信赖”、“期许”这些美好的情感，是否本身也会带给人沉重的压力？
　　次日，夜王依然去觐见。
　　但城主不在长秋宫内。
　　夜王又去后山，发现城主带走了大部分修为高的魔姬，心中顿时了然。
　　他悄无声息潜入凤鸾宫，朝门缝里递进去一张条子。
　　半晌。
　　宫门打开，怀抱青色长剑的男人缓缓走出，他裹着一件黑色长袍，头戴帷帽，遮住几乎整张脸。
　　风一吹，垂丝拂起，五官隐约可辨，而那张脸是——赵大平。
　　……
　　天牢内。
　　苏沫又迎来了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干饭！
　　苏沫自我认知非常清晰，他明白，自己就是个很庸俗的人，喜欢吃，喜欢睡，喜欢看别人对自己嘶哈嘶哈。如今第三条人生快乐丧失了，但幸好在第一条补足了回来。
　　说真的，逍遥派穷啊~~要不，他为啥勾引其他门派那些地主家的傻儿子呢？还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以及买昂贵的罗裙胭脂。
　　他最羡慕的就是夫子宫，一个个仁义君子，名下几万亩几十万亩的地，几十家上百家商号。出门只坐六匹白马拉的豪车，吃饭只吃动物身上最好的一块肉，而且稍微切不规整点，就嫌弃不吃。
　　这生活，啧，把大师兄卖了都过不上。
　　然而如今，身为阶下囚，他反而能每天吃到涿阳湖清晨第一网最鲜美的锦鲤鱼了。这什么阴差阳错？
　　甚至，原本对他们不屑一顾、态度十分冷漠的狱卒，在最近几日，都忽然谄媚起来。
　　“看来你们大师兄在外面干得不错。”余落秋抚须欣慰。
　　顾长歌死而复生这件事，他们是偶然从狱卒口中听到的。当时苏沫就兴奋极了，大师兄，你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可不知为何，五师妹依然是那副失魂落魄的要死样，苏沫本以为大师兄的消息能令五师妹有所振作，可现在来看，明显是他多心了。
　　扒饭时，苏沫和余落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都是推敲大师兄如今怎样，做到了哪一步，以及，他们作为人质，有没有趁机逃出去、别拖累大师兄的可能。
　　席间五师妹姜艳华突然冷不丁来了句：“那不是大师兄。”
　　苏沫愕然，余落秋也惊，二人齐齐望姜艳华，可对方却偏过头，不再言语，两行清泪缓缓淌落。
　　“为什么这么说？师妹，你怎么知道？”苏沫忙追问。
　　姜艳华不答，苏沫直接开启夺命九连call。
　　“五师妹，告诉哥哥呗~”
　　“你告诉我！我鸡腿让给你吃！”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谜语人是吧，谜语人滚出逍遥派！”
　　被追问烦了，姜艳华凄凄来句，“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但我说不出口，呜……”话到半途，她情绪失控，再度伤心大哭。
　　苏沫暗暗叹口气，只当是女孩子家犯病。
　　吃罢饭，一位不速之客忽然闯入监牢，狱卒本想阻拦，对方却手持城主夫人的令牌，命狱卒暂且退下。
　　那人裹在披风里，看不清脸，他走入关押逍遥派的牢层，于苏沫等人疑惑目光注视下进门。
　　然而，不等苏沫反应过来，那人忽然迅疾朝身后刺出一剑，空气中顿时传出惨叫，与此同时，一具雁翎服、幂篱帽、腰系银牌的尸体，从阴影中坠出。
　　是值守的无常令使。
　　苏沫很懵逼，这是……内乱啦？
　　下一秒，那杀人者掀开帷帽，随后露出的脸，彻底解除苏沫等人迷惑。
　　“三哥！”苏沫兴奋。

第六十五章 混乱
　　人心是一种很容易煽动的东西。
　　对于学到城主四分功夫，将迷幻眼修炼到六层的夜王来说，尤其如此。
　　欲求、渴望、情绪……人的一生中，总在为以上事物奔波。辛苦飘零，惶恐半生。
　　尽管许多人自诩理性，可理性也是种情绪。
　　就好比一个人克服了欲.望，去做心中觉得正确的事，然而驱使她如此选择的……依然是对内心道德压力的恐惧，以及，对“理想”这一更高层次欲.望的屈服。
　　作为夜王，张飞燕对城主手段了解要远比旁人透彻。
　　所谓“堕落”——无非就是以一种自暴自弃心态，去否定前半生的所有信念，将被世人所不齿的低级欲.望提到最高处，摆在世人奉若真理的高级欲.望之前。
　　因此调校其实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毁掉对方赖以维持自我的社会观念——包括其道德姿态、责任身份、以及足以令其骄傲自矜的清白根底，最终重塑出一个调校者所期望的全新自我认知，而这个认知，必定是不够高大，甚至可说是自轻自贱的。
　　而在此基础上，再完成另一件事——用被调校者从未经历过只敢想象的手段，一边强调她的卑贱“自我”，一边助她经历这辈子前所未有无比美妙的快乐感觉。
　　对幸福的本能追求会与那个卑贱自我融合一起，化为攻掠人心的剧毒，被调校者越清高、越排斥、越反抗，旧自我的崩塌就越快。
　　从这个角度讲，男子一旦变为女子，就已经开启了名为“堕落”的进程。
　　不幸变为女子的男子，她的旧有观念一步步崩塌，被迫适应那种从“骑”到“被骑”、从“进犯者”到“被进犯者”的身份转变。
　　并且，身为男子，她心目中的女子一定是比真正女子还要女性化的。而不断被身体强调性别的变.性者，在笨拙模仿女性的过程中，最终必然会走向那种“比女人还女人”的境地。
　　偏偏……女子那方面的快乐要远强于男子，并且更轻松。
　　而那种快乐，也只有她承认自己是女子、遵循女子的性别规则时，才能获得。
　　由此便凑足了“堕落”的两大关键点——终结过去的毁灭，以及带来新生的诱惑。稍一失衡，瓷堕就会发展成必然的结局。
　　而大师兄……
　　算了，不能深想。
　　夜王轻叹口气，他逐渐觉得，或许大师兄的清醒根本就不是“清醒”，而是彻底沦落前的最后一蹦哒。
　　失去记忆的“阴姬”根本就不能算堕落，因为她既没有顾长歌的社会身份，也没有作为顾长歌的认知观念。
　　可现在，这个“清醒”的大师兄，她有了。
　　没有代表无法破坏，而“有”，代表存在被扭曲改变的可能性。
　　更别说现在这个大师兄满身弱点，全靠一股救出大家的执念在支撑着。
　　或许，归海无名之前根本就没让大师兄屈服，他真正的调校，是在大师兄困于对“阴姬”所做所为愧疚、自我厌弃、内心产生缝隙的此刻……
　　忧虑再度涌出。
　　夜王心乱如麻。
　　可惜，事已至此，早无回旋余地。
　　哪怕明知未来存在陷阱，此刻他也只能遵循大师兄的安排，用能够催动欲望的迷幻眼和迷情烟，煽动城中头人暴动。
　　药粉吹起，弥散成雾。
　　无色无味的薄雾弥漫到中心区，与此一同传来的，还有城主失踪这个半真半假的“伪消息”。
　　老城民自然不会上当，可这里亦有数量庞大、在扫平七国战争中因功晋升的新城民，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权力与利益的陶醉令人不舍放手，可对失去一切的惶恐，又逼得人发毛。这群人如坐针毡，寝食不宁，异样的情绪急需宣泄。
　　薄雾继续蔓延，扩散到周边城区，这些地方所居住的，都是些郁郁不得志的外围武人。
　　本就是因为好色或害怕才融入城中，从未参与到利益链条分配的这群人，自然毫无忠诚度可言。
　　艳羡城主，渴望权力，惦记那些对外人清高对城主放.荡的美丽魔姬……迷雾作用下，诸多情绪开始滋长，生根发芽。
　　薄雾仍旧在扩散。
　　这次，就连城墙上的左相和医圣，都意识到不对。
　　医圣是最先察觉的，他肩上的青鸟高鸣一声，医生顿时警觉，他抽了抽鼻子，又伸手抹了把药粉，观察指尖粉末在空气中的变化。
　　粉末很快变成红色，医圣笑了笑，“左相大人神机妙算，城主夫人果然出手了。”
　　左相冷哼声，“我就知道那贱.人不对劲。”
　　“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做这种事，搞这么大阵仗，城主回来不得扒了她的皮？就算城主出事，她与天意城同气连枝，天意城倒了，难道正道那群人能放过她？”
　　“鬼晓得，永远别猜女人的想法，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额。”医圣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他沉思片刻，忽然道，“除非……城主大人把咱们都骗了，夫人根本就不是他从小养大的失忆孤女，而是跟那些魔姬一样，曾有另一个身份，有另一群亲友，现在……她要回去了。”
　　“回得去吗？”左相瞥一眼。
　　医圣失笑，这才恍悟自己天真，他想起城主夫人做的那些事，啧啧称奇，“的确，七国八大派都有她造下的血债，她哪儿回得去？”
　　城西忽然烧起火来，冲天的浓烟，好似狰狞狼首，望月嘶鸣。
　　不一会儿便有探子禀告：有群偷偷潜入的高手，在城中作乱。
　　左相更怒：“没内应作保，怎么可能混进这么多人？城主夫人这是跟咱们摊牌了啊。”
　　“一点儿高手而已，天意城几十万武人，难道能被这几百人翻天不成？”医圣宽慰。
　　然而，医圣显然缺乏左相的政.治敏.感度。
　　他并不了解，一个势力，缺乏领袖人物坐镇、内有人心不齐、外有大敌当前、前途多舛、还被施加各种小动作后……会变成怎样的惊弓之鸟。
　　而这只惊弓之鸟，对外界刺激，会敏.感到何种程度。
　　仿佛与入侵者遥相呼应般，各种头人旗帜开始以“平乱”的名义出兵，然而他们撞到一起，却互不相融，彼此展开对决。
　　内城方向的混乱又引发外城武人的恐惧，在信息不透明的情况下，各种离谱的流言满天飞，甚至还有说顾长歌打进来了的，其中自然少不了夜王推波助澜。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外城武人盲目鼠窜，不少冲击到城门，与稀里糊涂的城卫交手，又引发新一轮混乱。
　　是夜，火光冲天。
　　天意城亮如白昼。

第六十六章 困境
　　蔓延的混乱终于波及城墙，医圣见状忧心忡忡，忍不住嘀咕：“我这好好的试验场，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左相冷笑，“放心，城主既然留老道在此，天意城就乱不起来。”
　　此话刚说完，他身后影子开始膨胀，犹如种子生根般，抽出无穷无尽的枝芽，延伸到城中的无数地方。
　　一道道城门关闭，一处处府邸戒严，整座城市被分割成无数的小方块，令城中人如鼠困笼。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无常令使、蓑衣使，开始闻讯赶来，执行左相颁布的一道道命令。
　　“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医圣放出青鸟，青鸟飞上高天，在天意城近空盘旋，翅膀扇动，无数的七彩粉末挥洒入城池，那些受迷情烟影响的人逐渐恢复清醒。
　　“论迷魂术，我不如夜王，但论下毒，他这辈子都没我千分之一造诣。”医圣笑道。
　　“夜王也反了？”左相皱眉，“为什么？”
　　医圣耸肩，“鬼晓得，永远不要猜男人的想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左相并不在乎医圣的小抱怨，他招来两位忠心下仆，皆是仙境。
　　虽然有丹药作用，不比那些自然成仙之人，却也够用了。
　　“走。”
　　左相阴沉脸。
　　“去哪儿？”
　　“去天牢，找城主夫人。”
　　“你怎确定她在天牢？”医圣惊奇。
　　“就靠这点手段，能办什么事？但把天牢那群逆贼放出来，作用可就大了。”左相笃定：“城主夫人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一定会这么做。”
　　医圣表示他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城里人屁.眼子……呸！心眼子这么多的吗？
　　害怕。
　　……
　　千里之外，皋都城戏院内。
　　伪装成富家大小姐的阴姬忽然打了个喷嚏，惹得周围人侧目，她掏出丝绢，镇定自若擦净，又将丝绢扔掉。
　　“夫……”同样伪装成老奴的右相一脸复杂，差点叫出破绽，赶紧话锋一转，“小姐，你不会染风寒了吧？”
　　“没事。”阴姬笑笑。
　　在皋都城东躲西藏的策略还算成功，那顾长歌虽然敏锐，但他的手下却并非都有这种眼力。
　　好几次，阴姬都与搜查她的高手擦肩而过，并成功掩饰过去。
　　阴姬以为，大抵就要这么糊弄过去了，她有些放松，目光投向远处唱念做打的戏台。
　　台上琵琶声如玉珠。
　　台下看戏人目相随。
　　好曲开幕，花旦入场，水袖起落间，那哀怨的唱腔和戏词，却隐隐给阴姬一种熟悉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阴姬恍惚追忆，遍寻心中那抹异样，词很熟，声音也很熟，到底在何处听过呢？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蓦地，她全想起来了，随后腰背瞬间绷紧，几乎要弹起来。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走！”
　　她压低身影，扯了一把右相。
　　然而，右相没动，只是疯狂使眼色，阴姬愕然，她缓缓抬头，这才发现，戏园中所有观众、所有侍从、以及所有戏子，都在注视二人。
　　同一种表情，同一种神色，同一种气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花旦婉转哀怨的唱腔终于停下，她洗去深情的表情，转过头，笑语嫣然望阴姬。
　　“城主夫人，你可叫妾身，一顿好找啊~”
　　“不知教主许过你……比翼连枝吗？”
　　阴姬只觉毛骨悚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光注意了那顾长歌，却没注意这更邪门儿的曲梦瑶。
　　如今深陷困局，被几千人包围，直接成了饺子馅儿！
　　“夫人。”
　　右相忽然传音入密，在她耳中道：
　　“这些人修为不高，只是人多，老夫全力开路，应该勉强能把夫人你送出去……”
　　“城主将至，老夫就不请神了，免得损城主修为，你出去后，务必找个好地方躲起来，城主找得到你……”
　　他深吸一口气：“还有，你记住，城主大人是真心待你的，你应该信他。”
　　不等阴姬反应过来，右相忽然暴吼一声，浑身衣衫直接被撑裂，他的躯体迅速膨胀，短短数秒变成身高三四米肌肉虬结的巨人。
　　这戏园中每个人都有习武，但大多只是堪堪破限。冲入人群的右相如同鲨鱼扑进鱼群，几乎是一拳一个。
　　阴姬也提运真气，使出了几招精妙的夫子宫招数，玨玉手、全义掌，一时间旁人近不了身。
　　戏台上的花旦皱了皱眉，她总觉得城主夫人比以前强了些，本来对方身边这几个人，应该是能够捉住她的。
　　越围越多，阴姬逐渐难敌群手，险象环生，就在此时，右相忽然猛地吸气，胸口膨胀如风箱，他口中形成宛如飓风般的吸力，整个戏园的空气都尽入他肺。
　　他再度暴吼，然而这次不止伴随能震出内伤的音波，还有压缩到极致的空气，一下就将身前人群吹散，整座戏院也因此被轰散架。
　　不等阴姬反应过来，她的小腿忽然被右相抓住，拎起甩了两圈，最后，她犹如棒球般，被右相给猛丢出去。
　　她甚至听到耳边传来剧烈的音爆声。
　　“我特么……”
　　变成愤怒小鸟的阴姬一脸懵逼，回过神，她很想骂人，但又意识到这好歹是右相舍己为人的操作。真不知道自己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被这么一丢，哪怕是皇境都不会好受，不过落地后，阴姬发现自己状态竟然比想象中要好。
　　趁顾长歌的人注意到异样、包围过来之前，她迅速藏入附近民屋中。
　　屋内只有个老婆婆，看到阴姬，露出口大黄牙，傻呵呵地笑。
　　对方身上恶臭难闻，好似乞丐，阴姬皱眉，下意识掩鼻嫌弃。
　　可老婆婆下一句话就叫她脊背发凉。
　　“城主夫人……你不会以为……这城中还有别人吧……？”
　　“哈哈哈，为了捉到你，我可是花费一天，把城中所有人，近乎全都‘吃’了。”
　　“你无路可逃了哦。”
　　阴姬反应过来，迅速向外遁逃，然而下一秒，两枝裹挟强大气劲的羽箭，便射穿了她的左腿和小腹。
　　她捂住伤口，脸色煞白。
　　远远地，四个天策府高手，迅速将她包围，令她无路可逃。
　　曲梦瑶却阻止了第二轮箭矢。
　　“先住手。”
　　“活捉她，让顾长歌来杀。”

第六十七章 死路
　　阴姬没料到曲梦瑶能力这么诡异，更没料到自己被抓到能这么快！
　　一瞬间，她嘴唇发白，她的死活不重要，重点是如果她拖得不够久，令归海无名提前回天意城，那老三、师父他们，就全都会有危险。
　　想象一下，归海无名匆匆赶来，只捡到自己小宠物的尸体，他盛怒至极地回到老巢，发现老巢被宠物掀了，一群小老鼠刚搞完事，还没跑远……
　　这只心狠手辣的大老虎，还会像之前一样，收敛自己的爪牙吗？
　　肯定不会的，他只会对逍遥派门人，斩尽杀绝。
　　到头来，她反而导致师弟师妹们死亡。
　　阴姬瞬间明白，反抗，必须得反抗，最起码再多拖一天！拖越久越好！
　　吃力拔出身上箭矢，箭上附着的劲气令她极不好受，浑身经络剧痛，清正纯洁的真力运转起来也异常阻滞。
　　等那四人靠近，阴姬忽然暴起，超出预料的掌力却直接杀掉一人。
　　这掌打完，包括阴姬在内的众人都有些愣，但阴姬飞快反应过来，扬起沙石，在虚晃一枪后，直接朝东方遁逃。
　　曲梦瑶脸色有些差，喃喃自语：“怎么回事……难道，她恢复修为了？”
　　阴姬刚才表现出的实力明显超过皇境，已达到半步天人。
　　而且，真力运转间，泄露出的气息波动，也不是归海无名那一脉相承的邪异魔气，反而更像某种正道功法。
　　这不由得令她想到——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对方恢复了修为。
　　至少，恢复了一部分。
　　事关重大，她只好暂且派人跟住尾巴，换了具身体去找顾长歌。
　　“长歌~”
　　“尸鬼找到了，就在城东，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快去宰了她！”
　　顾长歌却在看探子送来的线报。
　　他的脸上，有些怅然若失。
　　“梦瑶，我们这样做，真是正确的嘛？前线败了，那么多信任我的兄弟，遭到屠戮，而我只是为了恢复实力……”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像那些天赋才情一般的垃圾武人，随便就能拉一大堆出来，只要归海无名把八大派和七国皇室逼急了，他们自然会把炮灰往你手上送，唔……”
　　话说到半途，曲梦瑶忽然闭嘴，她发现顾长歌无比失望地凝视自己，就好像重新认识自己那般。
　　她赶紧平复了一下，因为计划即将成功，而不由得略显张扬的心情。
　　与此同时，赶紧补救人设道：
　　“长歌，我的意思是，只有杀掉阴姬，你才能恢复全部修为，才有和归海无名一战的资格。相比于几场战争的成败，你不觉得，杀掉归海无名，才是真正救天下于水火之中吗？”
　　“可……”
　　“瑶儿说得肯定没错啦~”曲梦瑶牵起顾长歌的手，笑语盈盈，再一次撒娇起来。
　　顾长歌原本凝重的表情随这一动作软化，他的姿态转变了，嘴角也挂上笑容，就好似受到某种暗示般，心思换了个遍。
　　“没错，就是这样，解决归海无名才是重中之重，否则保住再多人命也没用。”
　　“长歌果然是识大体的人。”曲梦瑶夸赞。
　　“她在东边？”顾长歌遥望落日，鲜艳的残阳将云层染成血色，肃杀之意，填满这秋风萧瑟的黄昏。
　　“不用急……”曲梦瑶似笑非笑，“瞧，她上当了。”
　　与此同时。
　　阴姬遥遥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远处的古道上，肩膀宽阔，身形伟岸，高大而英武。
　　那一瞬间，她既感到惊喜，又忐忑惶恐，内心极其复杂。
　　惊喜在于，城主出现可以令她松口气，令她从死亡的威胁中摆脱出来，而忐忑则在于……城主这么快，估计老三和六师妹他们，做不了多少事，就会被他赶回去摁灭。
　　可她脸上的开心和激动是掩饰不住的，她的腿脚也下意识朝那人跑去，就像流浪在外的小猫，终于等到主人，带着一筐小鱼干儿来迎接她。
　　“城主大人，奴妾，奴妾……”她气喘吁吁，小脸绯红，只想紧紧拥住面前那个男人。
　　追兵将至，可阴姬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城主大人是无敌的，不管多厉害的敌人，多可怕的攻击，他都一定会保护自己。
　　……诶？
　　三支羽箭射穿了她脆弱的腰腹。
　　她表情错愕，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去，而她的“城主大人”，一动不动。
　　阴姬呆怔捂着箭伤，近乎于无法思考，直到曲梦瑶那阴阳怪气的话响在耳畔，她才终于想通什么。
　　“哈哈~城主夫人~你的城主怎么不救你呢~~？”
　　“该不会——他其实是个假的吧？”
　　“悄悄告诉你，这样的仿真教主大人傀儡，我做了整整十三个哦，全都是用来自我安慰的道具~”
　　“怎样，城主夫人，你想被这一整个什的城主大人轮.奸吗？”
　　阴姬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个怎样的荒唐骗局，她彻底泄气，咬牙切齿：“你……好卑鄙。”
　　“卑鄙吗？我觉得还好呢，总比某人算计自己的男人高尚。”曲梦瑶这次的身体是个孕妇，相貌平平，但那暗藏机锋的笑颜与本体一脉相承。
　　她捧起阴姬的脸，仔细欣赏，边看边啧声，“真漂亮，怪不得城主大人迷你迷得要死，女人味儿好足呀~”
　　阴姬正想唾骂，忽然，那曲梦瑶故意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细若蚊吟笑了句：
　　“堂堂顾大侠，堕落成这副样子，不觉得羞耻吗？”
　　“你——！”阴姬惊诧到呆滞。
　　她的手微微颤抖，虽然有所预料，但真从曲梦瑶嘴里听到：对方全清楚、全知道、自己就是真的。
　　阴姬还是血液上涌，泛起阵阵恍惚和失神。
　　对方都明白，对方洞晓全部，那假顾长歌又是什么？是她的棋子吗？
　　曲梦瑶拍了拍阴姬肩膀，嘴角忍不住勾起，又贴耳道：“好一身极境修为，给你个精.壶可惜了，放心，我会利用好的。”
　　她扬起头，仿佛多年的郁气，一朝吐净，心气酣畅淋漓，悠悠道：
　　“我会用它……杀你的夫君、灭你的师门，从此遗世独立，逍遥自在~”
　　“城主夫人，您就安息吧~”
　　远远的，有一大伙人赶来，阴姬从中看到了顾长歌的身影。
　　这时阴姬才意识到：“争”这一举措，必须由那个假顾长歌亲自完成。
　　腰佩青剑、高大俊秀的男人骑马靠近，淡漠的神色迥异于当初。
　　他眼神是冰冷的，尤其望向阴姬时，只有看到某种脏东西的厌恶，充满嫌弃。
　　见此，阴姬万念俱灰。

第六十八章 逃狱
　　苏沫从未想过，他那老实木讷、一看就很容易被坏女孩子骗的三师哥，会在这种时候，犹如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般出现。
　　“爱死你了！三哥！快来mua~一个！”他靠在铁栏前激动。
　　“……你正经点。”赵大平挥剑斩断钢锁，将铁门一把扯烂。随后从怀中掏出丹药，逐个给师父师弟分发。
　　丹药入口，苏沫立刻感觉到，那令经络血管阻滞的毒性消失了，他，逍遥老四，今夜重回半步地仙境界！
　　赵大平又掏出两袋丹药，交给苏沫。
　　“去，把其他牢里的人也放出来，左边是解毒丹，右边是归元丹，记住，先吃解毒丹解药毒，再吃归元丹补气血。”
　　顿了顿，赵大平严肃补充，“另外告诉他们，归海无名不在城内，战鬼右相身陷重围，如今，正是把天意城欠他们的，全部讨回来的好时候。”
　　“得嘞！”苏沫尤为兴奋，十分高兴三哥把这个露大脸机会交给他，唯一不满意的一点是，“——我能先洗个澡换件女装吗？”
　　“滚！赶紧的！”赵大平没好气。
　　“可惜了。”苏沫吐吐舌。
　　走出几步，苏沫忽又顿住，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对了！三哥！城内还有个好人，是站咱们这边的，既然咱们要搞事情，不如先通知一下她……”
　　说完就手握玉佩开始疯狂摩擦。
　　赵大平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脸色有些难看，他恼怒：“别节外生枝，干你该干的！”
　　“好吧……”苏沫悻悻，“总觉得，你跟大师兄越来越像了，我干点啥都不行……”
　　“那是因为你干的就没一件正经事！”
　　“略~”
　　苏沫用眼神表示：你说的都对，但我不改。然后赶紧在赵大平揍他之前，逃向其他牢房。
　　差使走苏沫，赵大平转向师父。
　　此时余落秋一言不发，正凝视这位逍遥老三，认真打量，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师父。”
　　赵大平顾不得多问，他取出一块令牌，交到余落秋手上。
　　“你带着五师妹，师娘，小七，去城东地下洪道，那里有一条船，上船之后，立刻起舵，顺东航行。”
　　“用船，能逃走吗？”余落秋深深皱眉，“天意城也有水军，万一……”
　　“不用怕，他们顾不得，除此之外……会有大水助师父你一臂之力，到时师父你就知道了。”
　　说罢，赵大平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严肃，“重点是，我接下来的话。”
　　他紧紧握住师父的手，郑重道：“此去之后，立刻找一个海外岛屿，重新安家，中原的事，我们再也不要管。过往的恩恩怨怨，旧债业障，全都一笔勾销，等找回老二，我们师徒几个，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隐居？”余落秋愕然，“可你大师兄呢？我们难道不该去帮他？”
　　“别去！他是假的！”
　　赵大平语气异常焦急。
　　“师父你记住，外面那个顾长歌是假货，真顾长歌已经死了，咱们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她，别信那个假货，他只会把你们引向地狱！”
　　“……是发生了什么吗？”余落秋深深凝望赵大平。
　　“嗯，”赵大平语气沉重，“发生了很多。总之师父，你千万信我。”
　　余落秋终于点头，赵大平也长松一口气，很快，师徒几个合力救人，将整个天牢全部释放。
　　天牢关押的本就是反天意城最坚定的那伙势力，跟逍遥派不同，他们可没个“大官”照拂，整日吃香喝辣。
　　被折磨数月乃至数年，这群人积累了庞大的仇恨。
　　如今得恩人救治，解除令修为丧失的毒药，又得到归元丹补气，感受到那重回巅峰的真力气血，自然恨不得大干一场。
　　得知归海无名竟然不在？五大城官只留了三个？立马全涌出去，有妻寻妻，有仇报仇，密密麻麻如火蚁般席卷了整个天意城。
　　最后望喧嚣的城池一眼，赵大平引着诸人，趁乱去他提前准备好的逃生之路。
　　然而，在洪道前，赵大平顿住了。
　　“怎么了……大平？”余落秋惊异。
　　赵大平浅浅一笑，眉宇间既有不舍，也有豁达，他略显伤感说：“师父，你们先走吧，我之后再追上去。”
　　“出了什么问题？”
　　“有客人。”
　　“客……？”余落秋瞬间反应过来，他沉默一会儿，道，“明白了，你，千万保重，我们在涿城等你。”
　　赵大平含糊点头，直到余落秋等人彻底离去，他提起手中长剑，将裹紧剑身的布条全部脱下，露出其中青色的微光。
　　剑在轻颤、在兴奋，它感觉到了主人的战意——某种久违的战意。
　　“左相大人和医圣大人何必躲躲藏藏？既然都来了，大大方方现身一见又能如何？”
　　赵大平眼睛半眯，手拄青剑，缓缓说道。
　　“好贼子！”
　　远处，楼台的阴影掀起，从中冒出两个人。
　　左边那人姿容神秀，俊美似妖，手抚腰间针匣。而右边那人，邋里邋遢，布鞋沾泥，既像个老农，又像个臭要饭的老道士。
　　老道身后还跟了两个恭敬的老人，听气息，竟然也像陆地神仙。
　　“天意城如今乱作一团，咱们商量商量，你们去平乱，放我们一条生路，如何？”赵大平近乎卑微地恳求道。
　　“不如何。”左相冷笑，“交出城主夫人，饶你不死。”
　　赵大平却故作疑惑，“城主夫人不是在齐地前线吗？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左相大人难道还没个耳目？”
　　左相暴怒，“狗屁！老道我甚至都能闻到，她那身骚.狐狸味儿！傻子才信她去了前线！”
　　赵大平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个熟悉的女声。
　　“三三三三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啦！”
　　回头，只见换了一袭白裙的苏沫御剑而来，脸上是人来疯的兴奋。
　　赵大平绷不住了，一个脑瓜崩儿就弹上去，气急败坏，“滚回去！别给我添乱！”
　　“干什么啊……”苏沫抱头委屈，“好歹我也是个半仙，再怎样都……”说着，他转向医圣等人。
　　突如其来的寂静。
　　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他.妈是陆地神仙？！
　　苏沫腿一软，战战兢兢，“那，那什么，能当我没来过吗？”
　　“不行！”
　　“不行！”
　　“不行！”
　　至少在这件事上，反派与正派意见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第六十九章 欺骗
　　顾长歌走到了阴姬跟前，那把青色的细长直剑，距离阴姬后背只有一层薄纱。
　　剑尖游走，最终走到阴姬喉间，划过的痕迹留下一道鲜艳血线。
　　“长歌，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曲梦瑶劝道。
　　顾长歌却有些犹豫，他定定神，说道：“我想问她一些事。”
　　剑硌住阴姬脖子，随时都能取走这个可怜娇艳女人性命，顾长歌凝重问道：
　　“尸鬼争道，你是尸鬼，为何你不来杀我？”
　　这个问题一出，曲梦瑶便意识到不对，她赶忙阻止。
　　然而，阴姬已经咳血笑着，将那顾长歌不知道以及没想过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尸鬼争道是红尘教的法术，你那好姘头是红尘教圣女，咱俩谁是尸鬼，还不一定呢~”
　　“往深处想，如果我是尸鬼，城主大人为何将我变成女子？又为何宣扬顾长歌已死的消息？他难道不该将我做得和顾长歌完全相同，然后命我以顾长歌的身份姿态活动，就像……圣女所做的一样？”
　　顾长歌闻言沉默，他望向曲梦瑶。
　　曲梦瑶一慌，立马换上副可怜兮兮神色，委屈道：“长歌……你信我还是信她……？”
　　见顾长歌不为所动，她立马挽住顾长歌的手撒娇：“瑶儿说得肯定没错啦~”
　　顾长歌微愣，他身形一晃，又点头，“的确，这个女人满口谎言，最擅长挑拨离间，她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阴姬笑得愈发讥讽：“怪不得，怪不得，你竟然被她给迷魂了……”
　　乌云忽聚。
　　远处，遥遥飞来一个人影，他飞行速度奇快，至少顾长歌明白自己御风的速度远远比不上。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因为那人的背后——长着三对巨大且乌黑的羽翼。
　　曲梦瑶脸色一变，“动手！归海无名来了！”
　　顾长歌闻言也不废话，他直接提气运招，将长剑深深捅入阴姬咽喉，并顺手搅烂其心脏。
　　娇艳的尸体飞快失去生机，直到临死前，她脸上都仍有一抹愕然。
　　“贼子尔敢！”
　　远处传来归海无名的爆喝。
　　他忽然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阴姬身前，将尸体粗暴抢走。
　　可此时已经晚了，尽管尸体尚有余温，但早已是个死人。
　　归海无名注视怀中的尸体，起先他愤怒至极，但很快，他愕然了一下，表情逐渐变化。
　　曲梦瑶已经忍不住开始嘲笑这个守不住自己女人的失败男人，嘲笑那个曾经令她恐惧爱慕又依赖的“教主大人”。
　　“哈哈哈~~她死了！我赢了！教主大人，你还是慢了一步，被自己女人算计的感觉如何呢？可惜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哦~”
　　归海无名忽然放下臂弯尸体，他神色淡漠，好像死去之人并非他的妻子，仅仅是一个毫无干系的无用动物。
　　曲梦瑶愈发讥笑：“竟然连一滴虚假的眼泪都不肯给她，教主大人，你好冷血啊，可这么冷血的你，还是输给了我，我赢了，我战胜了你，我才不是那个没用的——”
　　“你这么聪明。”归海无名忽然打断，冷冷的声音夹杂一丝自嘲，“怎么就看不出，这是个假城主夫人呢？”
　　曲梦瑶愣住。
　　半晌，她神色剧变，慌张望向顾长歌，却发现顾长歌也在皱眉沉思。
　　见曲梦瑶朝自己望来，顾长歌凝重摇摇头，轻道：“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争道……没有结束。”
　　归海无名气笑，“圣女啊圣女！咱们都被我那好娘子给耍了！”
　　他在那尸体上一敲，尸体喉间挤出一颗翠绿圆丹，那丹上隐隐有半片残魂在其中流动。如果医圣在此，一定能认出这是他的杰作——替身丹。
　　而失去丹药的尸体开始迅速变化，直到容貌、身材，全部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女君子，薛白梦。
　　曲梦瑶头一晕，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城主夫人修为突然高了一截，并且总在用纯熟的夫子宫招数。
　　城主夫人搞出这个以为自己真是“阴姬”的假货，然后迷魂了她，令她忽略自己身上那些不合理的异状。
　　从头到尾，她都被教主的一只猫儿，耍得团团转！
　　不，还是有好消息的。至少教主，他也一样中计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正的城主夫人又在哪儿呢？
　　……
　　关内。
　　黑云压城。
　　左相手下的老仆试探性发起了攻击，面对人中龙凤的小天人赵大平，这二人不敢怠慢。
　　然而，剑与掌交错，这赵大平却是一招落败，捂着伤口仓皇后退。
　　连苏沫也看愣了。
　　“三哥，你……”
　　左相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暴怒，“妈.的，被耍了，你不是赵大平，你是——城主夫人？”
　　伪装散去，阴姬揭掉了脸上用于易容的道具，露出面具下的妩媚容颜。
　　她嘴角流着血，却笑若晴空，面对左相质问，她也不急不缓，慢悠悠反问：
　　“左相大人，没奖竞猜环节，既然在这里的是我，那么请问，真的赵大平在做什么呢？”
　　左相惊愕，但很快，远处的爆炸声，给了他答案。
　　发生爆炸的是信江上游水坝，每年的暴雨期，都是由那座庞大的巨型水利工程，将过多的雨水蓄住，并分流到其他支河。
　　可现在，肉眼可见的，大坝多了一个缺口，汹涌的水流从那缺口拼命挤进来，将崩塌的地方撑得越来越大。
　　仅仅十几秒，壮观的堤坝便在大自然伟力下彻底溃烂，失去控制的洪水化为铺天盖地的黄潮，席卷向天意城的亭台楼阁。
　　没有建筑能抵御这种冲击，仙人手段也只能斩断江水，却无法阻挡江水。
　　即便武人有各种办法在洪水中求生，这座象征归海无名凶威与淫恶声名的宏伟巨城，也注定从历史中抹去。
　　左相看到一生心血化为乌有，他目眦欲裂。
　　阴姬却笑起来，如释重负，望见洪水冲垮天意城的刹那，她好像鸟儿咬烂了笼子，鲤鱼撞碎了水箱。
　　不仅顾长歌的前半生就此画上句号，那作为阴姬在天意城中的屈辱“美好”记忆，也在此刻抵达了终点。
　　她，自由了。
　　——真的吗？
　　“娘诶……”
　　另一边，苏沫从震惊中缓过神，饶有兴致望这位城主夫人，然而很快，他想到什么，表情忽然僵住。
　　等等——为什么城主夫人对他们几人这么熟？为什么城主夫人对他们师兄弟这么上心？
　　还有她扮演的三哥，简直唯妙唯俏，除了有股大师兄味儿以外几乎天衣无缝。
　　不对劲啊！有问题啊！我这反大师兄小雷达怎么布灵布灵在响啊！
　　嘶~
　　作者的话：ps：明天晚上上架，凌晨0点更十章。
　　这本书xp可能有点不合大众口味，吃了推也推不起来23333，不过早就习惯了，毕竟从室友到现在，我好像大部分书都在给读者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就没几本符合大众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求个首订！谢谢大佬们！

上架感言
　　薄荷老大说还是需要单章的上架感言。
　　嗯……首先感谢薄荷老大！上推效果其实挺差的，老大还帮我申请推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次今晚凌晨0点上架，上架惯例爆更十章，哪怕养书也跪求给个首订，拜托了，首订对作者来说很重要！orz
　　谢谢大家！
　　最后聊聊剧情，众所周知，调校有三大流派——欺骗、诱惑、强迫。剧情目前到了主角第二次深堕，也就是“诱惑”的部分。主角会在各种“诱惑”下，经历怎样的挣扎沉沦呢？
　　阴姬这个马甲也即将要爆了，当师门知道主角身份，大家会有什么反应呢？233333。
　　接下来的剧情预告：
　　①.腹黑城主教育调皮小猫
　　②.老三：关于刚告白的人妻是老子大师兄这件事
　　③.阴姬：“你不要救我，我自甘堕落，救我就是害我。”
　　……
　　敬请期待！

VIP 第七十章 幻境
　　对于苏沫而言，大师兄是个既敬畏又依赖的存在。
　　从小他就是个不安分的主，拜入逍遥派也属于那种混世小魔王。师父疼他，师娘爱她，二师姐是个闷葫芦，面对他调皮捣蛋，只会傲娇地瞪，至于三师兄——通常是被他调皮捣蛋的对象。
　　唯有大师兄，一旦捉住他干什么离谱操作，绝对是家法伺候。轻则打屁股，重则剪头发，再重，就要在他脸上画小乌龟，还拉出去逛街。
　　久而久之，他养成一种敏感，那就是只要直觉大师兄在附近，反大师兄小雷达就会布灵布灵地响起来。
　　现在……雷达响了。
　　苏沫审视左相，觉得这个糟老头子又臭又黑，肯定不是大师兄。
　　审视医圣，俊美倒是和大师兄沾边，可这个人又太妖，不像大师兄的风格。
　　最终只剩下一个怀疑对象，苏沫审视阴姬，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诸多证据都指向这个阴姬一定是逍遥七子中的一员。而她又是三年前就开始活动的，那时失踪的人，只有大师兄一个。
　　再联系天意城有种丹药，叫做化阴丹，能把男子化为女子。再再联想到，天意城有少数变态，特别喜欢捕捉俊美的少侠，把他们瓷堕成女人，再驯化成某种犬科雌性动物……
　　说不定归海无名正是这种变态中的变态，对他们可怜的大师兄心生歹意，不仅收为爱奴，还娶作妻子。
　　嘶~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好像还挺带感的！
　　善良傲娇的正道魁首，被魔头击败俘虏，强行变成女子，最后在魔头日日夜夜地狂暴输出下沉迷做女子的快乐，黯然堕落，摇身一变成为魔头的小绒布球、百依百顺的黑化魔姬。
　　——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剧情吗！
　　可恶，不愧是大师兄，竟然轻易就完成了他梦想中的桥段！
　　苏沫快羡慕死了。
　　“咳！开打之前！我能先问个问题吗！”他乖乖举手。
　　“不能！”左相呵斥。
　　“不能！”阴姬严厉。
　　在对待熊孩子这件事上，正反双方依然是高度统一。
　　但这下，苏沫已经彻底确定了，因为只有大师兄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越想越兴奋，丝毫没注意自己身陷险境的状况。
　　不——倒不如说，他其实在期待自己的战败CG。
　　与苏沫不同，阴姬表情颇为严肃，她深知左相有许多她不了解的诡异手段，哪怕不考虑那渗人的阴影，光四个陆地仙人，就够她绝望的。
　　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撑住局面，把这混蛋老四给送出去。可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下，就算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一个“没办法”的失望结果。
　　“没事！大师兄！想不出来就算了！投降城主！我陪你一起呀！”苏沫压抑兴奋传音道。
　　“闭嘴！”阴姬烦不胜烦，她继续沉思，半秒后，突然一愣。
　　“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她惊悚。
　　“诶嘿~我聪不聪明~？”苏沫眨眨眼。
　　“别生事！一会儿再说！”阴姬强压住羞耻，但迅速泛红的脸还是暴露出她内心动摇，又被一个人知道了？还是老四？妈呀……
　　曾几何时，她训斥老四男人要有男人样，别整天娘了吧唧的，是辣么的义正言辞，辣么的态度鲜明。
　　然后，她现在以最娘了吧唧的姿态，出现在老四面前。顶着两团好大奶白奶白的罪恶，并且身体被人滋润了个透。
　　——老四会不会嘲笑我？讨厌我？觉得我不配做他的长辈呢？
　　这下可好，心烦意乱，阴姬愈发想不出办法了，她叹口气，决定以退为进。
　　“本宫认输了。”她伸出手，姿态娇怯，“左相大人逮捕本宫吧，本宫甘愿受罚。”
　　“呵呵，我可不敢碰城主夫人的手，天知道城主夫人在上面下了多少毒。”左相冷笑。
　　阴姬默默缩回手，暗骂一声老毕登，竟然这么戒备自己？她悄悄**把手上十几种剧毒擦掉，强作笑颜：
　　“那左相大人想要本宫怎样？”
　　“夫人你，老道我是不敢动的，只能等城主大人回来发落。不过，你身旁那个小东西嘛……”左相磕了磕烟灰，轻蔑笑笑。
　　阴姬忽毛骨悚然，她一把抓住苏沫，将其扯离原地。
　　果然，一道剑形状的阴影飞射而来，可阴姬根本没有看到遮出这个影子的实物！
　　那虚影与苏沫的影子擦身而过，最终斩断苏沫背后驳船所垂下的阴影。
　　“咔嚓——”驳船应声而裂，被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从中间斩成两段。
　　左相嘴中烟斗白雾缭绕，更多阴影从他脚下蔓延过来，如飞鸟惊林。
　　阴姬迅速作出反应，她直接将苏沫拉到身侧，令二人影子重合。
　　虚影散去了，左相铁青脸：
　　“你护着逍遥门人是什么意思？”
　　阴姬思绪一转，立刻说道，“城主有令，要留逍遥门人活路，你是要违抗城主命令吗？”
　　“若我没记错……那令是夫人传的吧，夫人的话，如今老道我可不敢信。”
　　左相并不上当，但他明显多出几分忌惮，挥挥手，命令下仆捉人时，说了句：“抓活的。”
　　“你们敢！”阴姬叉腰怒斥，摆出一副城主夫人的派头，“区区奴仆！敢对本宫动手！你们是要帮左相造反吗？”
　　那两个仆人有些被唬住，面色为难回头望左相，他们倒也不是怀疑左相造反，而是城主夫人这势头，明显是寸步不让，万一伤到对方怎么办？
　　左相见此，只好咬牙道：“夫人，既然你非要为难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你还想杀了本宫不成？”阴姬佯装愤怒，继续狐假虎威。
　　“呵，我可不敢，不过，天气湿冷，如今咱们城又遭了水灾，城主夫人操劳过度，还是稍微歇息一会儿吧。”
　　阴姬听到那冷透的声音，顿时警觉，她猛回头斩地上影子，却终究慢了一步，漆黑的阴影朝她扑过来，瞬间涌进她瞳孔。
　　浑噩，恍惚。
　　阴姬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绝巅之上，冷风呼呼乱吹。
　　又明又润的月儿白似当年，恰如她和归海无名决战那日，阴姬瞬间意识到……这里是幻境。
　　左相用幻境，把她给困住了。
　　突破幻境，并非无法做到，只不过需要无人干扰。但既然是这么个地方，显然，被左相引导的幻觉不会放着她不管。
　　阴姬屏息静气，闭目拄剑调息，果然不到十余秒，便又有另一人，飞上这绝巅擂台。
　　她睁眼，却愣住了。
　　对方不是归海无名，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敌人，而是她自己——另一个阴姬。

VIP 第七十一章 心魔
　　“又是心魔吗？”
　　阴姬深吸一口气，这种情况她并不陌生，也很快猜到了左相手段的内核。
　　无非是勾起人心中阴暗欲望，催生出心魔，然后用心魔困住那本体意识。
　　这对于一个从未习过武、修为全靠夫君渡的漂亮花瓶来说，或许是永远都迈不过去的坎儿。可对于顾长歌这种一路踏破天人关的猛男，她只想不屑笑一声，“雕虫小技。”
　　漫长的修行里，她斩过六次“道尸”，破除过无数心魔，她的剑早已像大润发凌晨四点钟的鱼一样冷。像这种无聊手段，她三秒就能解决。
　　聚势，出剑。
　　那心魔偏开身体，将剑招堪堪避过，这一切尚在阴姬预料之内，可下一秒，阴姬就看不懂了。
　　面对阴姬故意露出的破绽，心魔却并没选择进攻，只是轻轻地，在阴姬酥胸，用手指抚拨过去。
　　阴姬愕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刹那间，如山洪海啸般的强烈感觉席卷她全身。
　　“噫♡~？？？呀啊啊啊♡~呜♡~”
　　阴姬瞬间脱力，连膀胱都无法控制，整个人软条条瘫坐地上，散开的裙摆下，甚至流淌出少女新鲜的汁液。
　　她被那种感觉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潮红小脸几乎只有痴呆的表情，没有力气，丝毫没有力气，仿佛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罢工了，都在摆烂，叛逆骂：
　　“——臭大脑，表叫我，正爽着呢。”
　　过了许久，阴姬才恍过神，她肩膀轻颤，崩溃哭叫：“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你他喵到底是什么怪东西啊？”
　　心魔与她面对面坐下来，笑靥如花，“这是，你一直在故意忽略的‘幸福’哦~只有夫君大人能给你的幸福~”
　　“狗屁！这明明就是我自己的反应！我自己就能给我自己！”阴姬咬牙反驳。
　　“真的吗？”心魔却笑，“你又不是没试过，真的能给吗？”
　　阴姬脸红偏开头，不作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就算只有他能给？那又怎样？我活着就是为了这种庸俗的东西吗？”阴姬扬起下巴，故意嘲笑地望心魔，“我有家人，有朋友，有关心我爱我的红颜知己，你有什么？一个虐待玩弄你的主人？和一根不一定属于你的大牛？”
　　阴姬很清楚，这心魔代表她内心的某种欲望，某种不正当的渴求……而想要击败她，要么将她彻底毁灭，武力上压服。
　　再要么，就必须否定对方存在的意义，令她“心死魂陨”。
　　“我也有我的家人呀。”心魔轻笑，“夫君就是咱们的家人，他宠爱你我，保护你我，在他面前，咱们能释放自己的天性……真正的天性。”
　　“我的天性可不是自轻自贱的受虐狂。”阴姬语带嘲讽。
　　“大部分时候不是，可还有小部分时候呢，人是动态变化的。”心魔却捂嘴轻笑，她附耳过来，媚媚地诛心，“别叫我戳破你，你最喜欢的——不就是白天像个公主一样被宠爱呵护，晚上像个小贱.货一样被狠狠**？”
　　“你胡扯！”阴姬听得血液一阵上涌，脸红到滴血，她恼羞成怒出手，可笨拙的一击却被轻易避开，反倒是心魔又在她背上，轻轻抹了一把。
　　“噫呀呀呀呀♡~~”
　　阴姬伏在地上发抖了好久。
　　心魔居高临下，妖媚舔了舔红唇，柔柔说道：
　　“傻瓜~你赢不了我的，你有欲望，我就是你的欲望，而夫君征服了我，他是我的主人……迟早，也会是你的主人。”
　　“在天意城里你见过太多主奴的美妙关系，你早就习惯了，习惯到即便你自己加入其中，也不会过多排斥。”
　　“哪怕刀山在你面前你也能忍耐攀越，哪怕火海在你脚下你也能咬牙走过，可你永远挣扎不开我，因为我不是困难，不是敌人，你最大的两个优点，克制和坚韧，对我没用~”
　　心魔的声音越飘越远，阴姬伏在地上，依然是那种浑身虚脱无力，腰臀下意识娇颤的凄惨模样。
　　她恍惚着，隐约听到失真的声音，过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四师弟虚弱的呼唤声……
　　“大师兄，大师兄，快醒醒。”
　　“你再不醒，我就不行啦。”
　　阴姬微微发懵地睁眼，入目所见，是姿态狼狈，似乎已成强弩之末的四师弟。
　　他样子很惨，裙子破破烂烂，到处是沾血的伤口。然而奇葩的是，他屁股后面竟有根细长的魅魔尾巴，正昂扬高高地摇来摆去。
　　“发生了什么？”阴姬拄剑站起。
　　不行……还是有点虚脱。
　　而且裙子湿黏黏的，竟然现实中也一起失禁了吗？
　　“夜王突然出现挡住了医圣和左相，叫我带你快跑，可有两个老毕登一直追在后面……大师兄，我好困呀。”
　　苏沫靠在石头上，双目渐渐半眯，翘长的睫毛不再调皮地扑扇。
　　阴姬慌乱，“别睡！振作点！我、我马上给你疗伤……”
　　“别了。”苏沫摆摆手，“已经，没必要了。”他忽然诉苦，“大师兄，你兜里的丹药好怪哦，我，我就想找点回气的吃，结果，呜~”
　　“我头一次知道人能长十根牛.牛……”
　　虚弱的声音听得阴姬眼眶湿润，她哽咽安慰，“没事，以后女孩子家不但会夸你大，还会夸你多呢。”
　　“是吗……那可……太倒霉了……大师兄……晚……晚安……”
　　苏沫彻底闭上眼，阴姬差点泪崩，她赶紧伸手贴住苏沫心脏，试试还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结果。
　　这心脏跳得比她都有劲儿。
　　阴姬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又检查一遍，发现苏沫只是受到点皮外伤，至于说为什么困，阴姬抬头一看，哦，夜深了，该睡美容觉了。
　　“啪——”
　　照屁股就是一巴掌。
　　苏沫“嗷嗷嗷”叫着蹦起来，委屈巴巴，“大师兄，我是真的困！凭什么我背了你半天，你就不能背我一会儿！”
　　“背个屁！赶紧走！分开逃！”
　　苏沫揉着屁股嘟囔，“逃什么啊，那两个老毕登已经死了。”
　　“死了？”阴姬愣住。
　　“对啊，还是大师兄你闭着眼睛杀的，可帅了，能不能教教我？”苏沫指了指阴姬手中青剑，又指向她裙摆。
　　阴姬低头呆望。
　　剑上青光，被猩红覆盖，令她感到下.体湿湿的并非是什么尿，而是浸透她半条裙子的鲜血。
　　不远处，两名老奴，皆被斩首，碎尸七段。
　　剑痕上残留的真力，清正平和、锋芒毕露，远超其余地仙层次，而那正是她熟悉的……
　　极境。

VIP 第七十二章 反杀
　　面对眼下诡异状况，阴姬发呆愕然。
　　我的修为……恢复啦？
　　可她打坐，细探体内情况，依然感觉不到自己本身经络的存在，更感觉不到理应流淌的逍遥引真力。
　　然而，她又必定是有修为的，否则那两个老奴不会这么容易死。
　　沉思一会儿，阴姬只想到两种可能。
　　第一种：杀死老奴的根本不是她，老四看错了，亦或者她身上有某种城主设下的保命机制。
　　第二种：她的修为其实一直都在，她并非是换了副身体，而是本体直接变成的女子。
　　只不过因为那招“无我无念”的后遗症，以及她自从变成女人后就始终存在的心魔，导致她丢了昔日的无暇心境，心境残缺，连三空都不好维持，更别说极境修为。
　　左相激发出她忽视逃避的心魔，反而机缘巧合，逼她面对这个问题。最后在挣扎中，短暂恢复了心境。
　　两种可能性都不小……
　　思虑间，苏沫竟直接入寐过去，打着轻鼾呼呼大睡。
　　阴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取出怀兜丹药检查，果然里面有一些是烈性安魂丹，用来药晕人的。
　　她哭笑不得，将苏沫藏进地势较高的角落，保证既不会被贼人发现，也不会被洪水冲散。随后，便直线赶了回去。
　　洪道前。
　　战斗已然结束，落败者是夜王。本就是以一敌二，迷魂术还对左相近乎无效，输也并不在意料之外。
　　让左相犹豫不决的，是要不要依据城规，处决夜王。
　　片刻后，他还是下了狠心，挥刀斩——
　　“等等！”
　　阴姬从洪道里蹦出来，叉着腰痛斥：
　　“谁给你权力杀他了！他忠心耿耿来护卫本宫！有错吗！”
　　左相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不该设这个鸟城主夫人……”
　　他眯眼，“夫人，烦请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说罢，又是影子飞起，朝阴姬瞳孔扑去。
　　这次阴姬尽管反应过来，但并没有挥剑阻止。
　　她要赌。
　　又是呼呼的冷风，又是那寂寥绮丽的春夜。
　　只不过这次，场景换了个地方，那是一个阴姬从未见过，又总觉熟悉的，简陋土砌瓦房。
　　屋中点着结婚才会用的红烛，墙上贴有自剪的“囍”字贴纸，手法还颇漂亮。
　　那心魔身穿嫁衣，怀抱一只橘黄色的小猫，轻轻抚摸。看见阴姬，她娇笑道：“你来啦，还记得这里吗？”
　　“别废话。”
　　阴姬弹指将烛火扑灭，黑漆漆的茅屋中，二人一高一低对视。
　　“我需要你的帮助，为此我愿意付出……你想要的代价。”
　　终究是同一个人，有着同一份记忆、同一类情感，心魔秒懂了阴姬的目的。
　　她点头，“好。”
　　所谓心魔——其实最初，只是人在求道过程中，自然萌生的纠结、矛盾。
　　有些矛盾会很快消散，有些矛盾会如附骨之疽，伴随执念的加深，逐渐变成内心深处自我意志的分歧。
　　分歧带来犹豫，带来内耗，从此人的心境就不再“圆满”了，对于三空之后的武人来说，心境圆满又是个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旦有缺，实力必然大损。
　　武宗师会失去自己的无敌信念，再也没有料敌先机和自在极意。
　　通玄会失去自己的神通，也不再具有勾连天地的力量。
　　皇境、地仙，也会失去重要的事物，并且境界越高，跌得越狠。这就是为什么心魔的进化体“道尸”，能让半步天人们闻之色变。
　　极境因为样本太少，阴姬不知道是什么后果。或许，真就是像她这样。
　　所以她打算试一试。
　　如果心境圆满，实力会不会恢复？
　　心魔是肯定不会让步的，但她可以让一让，尽管这种让步会令剪除心魔的难度变高，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等归海无名回来，怎么都是一地鸡毛。
　　“助我处理掉左相、医圣，救下六师妹，和归海无名下次……如果有下次的话，我让你来。”阴姬试图谈判。
　　心魔却摇头：“不要。”
　　直视阴姬，她鄙夷，“你把我当傻子吗？逃避和城主睡觉分明就是你期待的。我才不替你，恰恰相反，我要你下次全心全意享受，不可以闭眼，也不可以转移注意力，另外，你还要让他下次弄你的时候，叫你……顾长歌。”
　　“不可能！”阴姬大惊失色。
　　“那就算了。”心魔嗤笑声。
　　阴姬犹豫良久，她清楚，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最终，只好咬紧牙关，艰难说：“好……我立誓。”
　　修士是不能违背自己和心魔立下誓言的。
　　因为那是欺骗自己，反而会造成心境更大的漏洞和缺口。
　　不过，阴姬不慌，因为她觉得，“下一次”永远也不可能到来。
　　她欺骗城主，水淹天意城，搞这么大，已经远远超过“猫儿撕窗帘”的范畴。
　　至少也是个野猫咬人主人家孩子，还顺便放了把大火。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城主，肯定恨不得一枪戳死自己这个狗.日的。
　　哪有什么下一次……呵呵。
　　“接下来，你就好好享受吧。”心魔舔了舔嘴唇，“彻底倒向欲.望也是一种‘圆满’，而让理智停摆，有很多种办法，恰好，我就会最方便的那种。”
　　“等等，你该不会……”
　　不等阴姬说完，心魔已经抓住她腰肢，轻轻按摩起来。
　　“呜♡~”
　　意识瞬间崩溃。
　　……
　　左相施展完奇术，看到城主夫人软软倒下，他松了口气。
　　碍事的，总算退场了。
　　他再度提劲，准备处斩重伤的夜王，然而这时，阴姬莫名又站起来。
　　她与之前的气质截然不同，脸上挂着一抹轻浮的媚笑。
　　“你不会又要喊什么‘刀下留人’吧。”左相没好气，“真是阴魂不散。”
　　“不……本宫是想说……”
　　阴姬摇摇头。
　　“为什么……非要不听本宫话呢……？”
　　魅影突然消失，左相怔了下，毛骨悚然，这种瞬移的手段和城主一模一样！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闪耀的青剑已然刺穿他胸膛。
　　封印住他天人化生的，是一股纯正逍遥派真力。
　　“你……到底是谁……？”左相面露骇色，他被这变故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
　　极境的手段、逍遥引功法、青色长剑，他只能联想起一个人！
　　当初不屑杀他的顾长歌！
　　“好教左相大人知道。”
　　阴姬笑语盈盈，却眼神冰冷：
　　“本宫能骑在你头上，可不止是因为嫁了一个好男人。”

VIP 第七十三章 逃生
　　长剑抽出，左相满怀愕然和不敢置信，僵硬倒地。
　　场上，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医圣。
　　“哇……哇哦……”
　　他惊讶，忍不住给城主夫人鼓掌。
　　“城主夫人你是懂我的，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知、日月明鉴，我对你的敬仰犹如信江之水、涛涛不绝，天下除了城主，我最尊敬夫人你，什么左相，我根本就不认识。咳，所以……你能把剑从我脖子上挪开了吗？”
　　“不能。”
　　“很危险的，城主夫人，万一割开皮肤，太血腥了怎么办？会吓到多少小孩子，就算不吓到小孩子，弄脏你这漂亮的红裙子也不好啊。”
　　“这是白裙子。”
　　“……”
　　医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摊手。
　　“你杀了我吧，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求饶的话，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阴姬嗤笑收剑，觉得杀这人简直是脏自己剑刃，她讥讽：“堂堂百花谷小医仙，就是这么个贪生怕死的贱.货？”
　　医圣无奈：“如果怕死就是贱.货，那天下就没几个不贱的了。死倒是也可以，可我想做出不死药再死。”
　　“不死药？”阴姬眯起眼。
　　提起一生的梦想，医圣忍不住激动：“对！你不觉得，城主简直就是宝藏吗？人人都有命劫？为什么城主没有？他的躯体，凭什么过了千万年依旧不朽不腐？如果搞清楚这些秘密，做出不死药，我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毒师！”
　　他脸红兴奋：“你懂那种感觉吗？别人的毒药，只能杀十人百人，最多杀万人，而我的不死药，能毒杀整个世界！”
　　阴姬沉吟：“的确，如果人人都不老不死，那可真是末日。”
　　“城主夫人！你竟然理解我！”医圣犹如遇到知己，眼眶湿红，激动到不能自已，“不死药是毒药，这么浅显的事，他们竟然全不明白！还侮辱我的志向！”
　　“呵呵，疯子，做毒药有什么好的，要我说，不如多做点春.药……”阴姬忽然眼珠一转，笑起来，“对了，你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仙境以上更容易怀孕的药？”
　　“不好办啊，越是高境修士怀孕越困难，嗯……”
　　“不给我就杀了你。”
　　“嘶！”医圣大惊，“我还没说有没有呢！”
　　阴姬却对此表示不屑，“当我白痴啊，没有你还会犹豫？快点，给我我就饶你不死。”
　　医生只好乖乖掏药，同时警告道：“这药有副作用，会导致胸部二次发育，怀上前还有假孕现象……”
　　“少废话。”
　　夺过丹药，阴姬先给医圣喂了一颗，在对方无奈的目光下静待数秒，才放心服用。
　　虚假的高峰控制不了理性多久，她能感觉到，在执念完成后，那个真正的自己马上就要回来了，在走之前，她只能浅浅先留个坑。
　　又过数秒。
　　阴姬忽然神色大变，她铁青脸，揪住医圣，结巴问：“解、解药呢！”
　　“什么解药？”医圣懵逼。
　　“就刚才那个……怀孕药的解药。”阴姬脸色渐红，“别告诉我没有！”
　　医圣愈发觉得莫名其妙，“帮助修士夫妻共享天伦的药，为什么会有解药？又不是什么剧毒。”
　　“我％￥@￥#”
　　身子一歪，阴姬差点被气晕。
　　心魔并不是什么双重人格，只是同一个人意识上的矛盾和分歧，所以唤回理性后，她很清楚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甚至很清楚自己刚才病态糟糕的想法。
　　好消息是她赌对了，她修为丧失的确和心境有关，并且通过对心魔让步，能短暂恢复实力。
　　但坏消息是——再这么多来几次，鬼知道她心灵和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
　　刹那间，阴姬瞪向医圣，她很想杀人。
　　可飞速在遗忘消逝的修为，又不断提醒她：现在并非节外生枝的好时候。
　　事到如今，她已经能彻底确定。
　　变成女子被调校导致她境界不稳，而捅归海无名那一剑自斩的宿慧，又加剧跌境问题，令她的修为彻底失控。
　　她的功力没有失去，只是用不出来。
　　“该死。”
　　最难受的不是毫无希望，而是好不容易获得一点希望，却发现没用……
　　平静住情绪，阴姬取出疗伤的丹药，坐下给夜王渡气。
　　夜王幽幽醒转，看到阴姬，以及后面的医圣，他欲言又止，神色复杂：“你……还是被捉回来了吗？”
　　医圣立马摆手，“不不不，现在我跟城主夫人混，左相是什么？我不认识。”
　　“啊？”夜王微懵。
　　外人在场，阴姬也不好解释，她背起夜王，一步步走向洪道。
　　背后传来医圣愕然的询问：“夫人，你去哪儿？”
　　“逃跑，我都把天意城淹了，留下来等着被变成人彘吗？”阴姬没好气呛上句，说罢，沉默半晌，又复杂道，“替我给归海无名留句话。”
　　“要不您还是跟城主亲自说吧？我怕被城主一拳砸烂。”
　　“你可以递上张字条，假装是我留的，就写——‘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你递就是，他要气，那也是气我。”
　　“夫人真是会为难人。”医圣苦笑，“你要走，可你能去哪儿呢？这天下，哪里容得下你们。”
　　“你别管。”
　　阴姬冷哼一声，踏水离开。
　　污水倒映灰蒙蒙夜空，前方的洪道既暗又长，她找到熟睡的苏沫，一手拎起来，朝城外走。
　　洪水冲刷时，师父他们乘坐逃生的船就已经被冲走了，她只能去约定好的涿城寻人，中间夜王渐渐恢复，可以自己下地，就是苏沫总睡不醒。
　　一度她怀疑苏沫装的，就为了有个坐骑省事，直到掐半天屁股，才感慨这安魂丹药劲儿是真大。
　　涿城并不远，半日便到。
　　此刻的涿城已然变成逃狱者联盟大本营，估计本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高手，听说一夜之间，本地富户平均被“劫富济贫”了六回。
　　逼得人家联手立了牌子：
　　【少侠里边儿请，不用从窗户走。】
　　入城之前，阴姬稍作了些易容，确保不会被认出身份。她找到逍遥派租住的客栈，直接从窗户将苏沫扔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有些出神，望着破碎的窗户发呆。
　　“不进去看看吗？”夜王柔柔问她。
　　阴姬摇摇头，有些苦涩，“还是别了，我这样子，没脸见他们。”

VIP 第七十四章 废功
　　“以后，大师兄你有什么打算？”夜王小声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明早上，归海无名就会出现在我身后，暴怒地把我削成人彘……”说着，她忽然转向夜王，很严肃道：“还有你，以后不要跟着我，可以吗？”
　　夜王愣了下，局促不安，面露明显的委屈和难过。
　　虽然他也知道，大师兄是为他考虑，可就算如此，他依然无法接受。
　　“不要，”夜王死命摇头，“我做错了什么吗？”
　　阴姬叹气，“没有。只是……你离开我，肯定能活得更久。”
　　“比起一个人孤零零死去，我宁愿和大师兄你殉情。”夜王眼通红道。倔强的语气，倔强的神态，他依旧是那个只认死理的傻姑娘。
　　阴姬也心酸，她擦去夜王眼角泪花，自责地：“对不起，”
　　夜王忽然感觉，有股强烈的困意袭来。
　　“大师兄，别丢下我……”他越说嘴越僵，即便有千分不舍、万分不愿，也控制不住困倦，逐渐沉沉睡去。
　　阴姬挑了家最好的客栈，租下其中最漂亮的干净房间，送夜王睡进去，离开前，她沉默一会儿，将自己的本命剑，轻轻放到夜王怀中。
　　她要走了。
　　她必须一个人亡命天涯。
　　归海无名如果要捉人，她必然是第一顺位，在她被捉之前，无论六师妹、逍遥派，全都是安全的。
　　她拖越久，这种安全就能持续越久。
　　哪怕她被捉住，只要仇恨拉得够稳、意志撑得够久，令归海无名沉迷于折磨她，师妹他们也能暂且无事。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先废掉这身嫁衣功。
　　否则归海无名随时都清楚她的位置。
　　废功，代表在解决心魔之前，她都只是一个身体稍微健康些的普通女子。
　　这个世道的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生活要面对的困难艰辛可想而知。
　　阴姬倒也不是没考虑过，服用化阳丹变回男人，但一方面，化阳化阴类的药物，一生只能用一次，她大概率已经用过，无法再用。
　　另一方面，她也怕这种性别换来换去，导致更严重的心魔……
　　说句难听且现实的话，她已经习惯了做女人。此刻的心魔也仅仅只是耻于面对自己身为女人的涩涩欲望，而非无法接受自己是女人。
　　如果从性别认知这个维度考虑，她早就“瓷堕”了。
　　这种状态下的自己，再性转回男人，会变成什么呢？
　　嗯……怎么想都很糟糕吧？
　　废功并不复杂。
　　理论来讲，只需要乱运功法，催动真力，将归海无名在她体内构筑那些特殊经脉、气海、丹田，全部搅烂就行。
　　唯一的问题是，过程会很疼痛、很激烈，远比酷刑要折磨人。
　　阴姬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叫小二烧好洗澡用的水，紧闭上门窗，便开始废功的操作。
　　她先点住自己哑穴，防止待会儿控制不住，惨叫出声，引来附近高手注意。
　　真力流转，浑身暖洋洋的，很舒适，然后——她猛地改变流向。
　　错逆真力对撞之下，体内瞬间像塞满了一万根钢针般刺痛。
　　冷汗、浑身都在流冷汗，女孩子肉体远比她想象中敏感，这痛苦也来得远比她预料中剧烈。
　　她只能勉强控住飘忽的意识，去推进真力的肆虐和对撞，借此毁灭那些由归海无名构建的另一套经络。
　　渐渐，她七窍流血，疼晕过去。
　　如果不是事先服下疗伤的丹药，或许真就死在这儿了。
　　阴姬幽幽苏醒，醒来后的第一感觉，是身体好重，动一下胳膊都好累。
　　尤其肩膀，简直像挂着两块秤砣一样。
　　她爬下床铺，扶墙站起身，虚弱走向八仙桌上的茶壶，喝了口水，才勉强在体内增添些力气。
　　她泡进已经半冷的水桶中沐浴，将身上血污洗净，沉浸水中，她静静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首先，她需要把身上首饰藏好，这是她到达新地方后安家的资金。
　　其次，她需要雇一支商队，尽可能离开西秦之地，毕竟这里的天意城势力根深蒂固。
　　最后的最后，她还需要编一个新身份，融入某个社会圈子里，这样就算归海无名查，查到的永远也是另一个人。
　　粗略制定好计划，阴姬再度对镜易容，然而失去修为，很多易容手段都无法用了，包括那些可以改头换面的宝贝。
　　即便涂抹厚厚一层粉底胭脂，她也仅能做到令人不联想起城主夫人，娇艳脱俗的容貌，和眉宇间那股媚劲儿，终究是藏不住的。
　　身材就更难隐藏了，像两颗木瓜似丰满还坚挺的胸部，就算是天王老子过来都得为怎么藏发愁。
　　最后阴姬索性也不扭捏，任由它凸显出风头，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或许是失去功力，身体没劲儿，阴姬总觉得自己走路姿势都变了。屁股因为帮大腿发力而总扭来扭去，柔弱的背影妖娆又娇媚。
　　去到当行，用首饰贱卖换来几锭银子，阴姬心底有些憋屈。
　　当行掌柜明摆着欺负她，甚至还轻浮调戏，搁以前她一巴掌就打过去了，可现在只能打碎门牙往肚里咽。
　　前世那种无力感，莫名其妙，又涌上来，压抑也心烦。
　　她叹口气，自嘲劝自己：“别想了，按照自己装孙子的经验，以后难过的坎儿还多着呢，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啊。”
　　去本地商行前，阴姬特意先买了几身其他衣服，都是很保守的，不敢那么轻薄，也不敢那么艳丽。
　　楼门下，她与商人交涉，谈判护送去中唐的费用，以及具体细节。
　　一群锦衣华服的俊男靓女忽然骑马经过。
　　阴姬余光瞟去，赶紧往里缩了缩，其中果然有她认识的人。
　　为首的领头者是纣羽，那巨大的马和巨人似的身材着实鹤立鸡群。而他身边并骑的人更令阴姬吃惊，竟然是变成女孩子的张清扬——“七师妹”。
　　大抵是因为老七男子爽直性格和女子娇媚容颜的反差，容易叫雄性着迷；再大抵是因为老七手腕和玉颈上的魔纹，对于这群深受魔姬之害的少侠，有股致命吸引力。
　　反正老七身边，挤满了笨拙献殷勤的男子，她似乎没什么自觉，仍是当初处兄弟的思路，不知不觉变成众星捧月。
　　张清扬在马上左顾右盼，目光随意在商贩身上扫过。
　　蓦地，她似乎看到一个——总有些即视感的身影。
　　张清扬肩膀轻抖。
　　她猛拉马头，脚踏一蹬，径直朝阴姬方向冲去。

VIP 第七十五章 受难
　　发现老七策马朝自己冲来时，阴姬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不是，什么情况，这么远都能认出来？小七啊小七，你对我到底是有多大怨念！
　　等等……好像确实该怨念大的，毕竟没收了她的小坤坤……
　　阴姬慌得一批，但她没什么办法，只能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希望可以萌混过关。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差点冲撞到这里的商队，张清扬翻身下马，急不可耐走到阴姬面前，一把抓住她。
　　“你……”
　　张清扬开口欲骂，看清对方的脸，却愣了愣。
　　“你，你做什么？强盗啊！救命啊！当街抢人啦！”
　　阴姬装作受惊的妇女大声呼救。
　　那演技很真，毫无做作，再加上出手时，阴姬眼神迟缓，完全跟不上动作，不像是有修为的人。
　　张清扬似乎被糊弄过去，她偏开头，脸红红道了句，“抱歉，认错人了。”随后留下件金首饰，作为赔罪。
　　小七依然是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她匆匆忙忙离开，阴姬长松一口气。
　　张开手心，阴姬看眼那首饰，明显的御龙坛风格，她不禁苦笑：“真是的，师弟大了，都有男人给她钱花了。”
　　当晚，坐上商队的马车。
　　阴姬总算能离开这西秦地界。
　　对她而言，这里就像场噩梦，她不喜欢这里的风沙，不喜欢这里的冬天，更不喜欢这里的归海无名……大概不喜欢吧。
　　马车晃晃悠悠，阴姬坐在客厢里，独自寂寥饮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半醉收工，就在她准备和衣而睡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了。
　　她听到外面的吵架和争执，顿时警觉。
　　“少侠！我们和天意城真没关系的啊！我们真的是……啊——”
　　阴姬脸色一白，到头来没被归海无名捉住，反而被正道缠上了。
　　她从草席下翻出购置的细剑——如今她也只能使得动这种五斤以内的武器。
　　犹豫一会儿，自觉武力反抗属于笑话，她又把剑藏好，强作镇定地掀帘而出。
　　车厢外，整个车队被屠戮一干二净，逞凶之人，却是阴姬白天看到那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侠俊。
　　为首二人，一个壮硕如蛮牛，银枪银甲；另一个素衣青剑，清冷的面庞之下，手腕却隐隐露出妖艳的魔纹。
　　小七真的变了……
　　阴姬忍不住感慨。
　　怪不得，她能跟纣羽那人屠混到一块儿去，可这一切难道不该怪自己吗？
　　是自己用魔气污染了她，也是自己掠夺走她的尊严，将她变成这副样子。
　　心微微刺痛。
　　张清扬纵马从山坡跑下，绕着阴姬转了两圈，随即冷笑道：“差点就给你骗了，回去我越想越不对劲，果然你有问题。”
　　“少侠这是什么话？”阴姬声音轻颤，故作羞恼愤怒，“要抢要杀随你们便，何必还画蛇添足，给我们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真的莫须有吗？”张清扬下马拔剑，用剑尖挑起阴姬下巴。
　　没有真力护体的肌肤一刺就破，立时流出殷红的鲜血。
　　“现在才刚入秋，天还闷热，你却裹这么严实，是在藏什么呢？敢问城主夫人，既然你说我们误会了你，那你能不能掀开衣服，让我们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魔纹？”
　　阴姬心一慌，嘴上作羞怒态，“登徒子！你还想轻薄我！”
　　可张清扬丝毫不废话，直接扯掉阴姬左袖，然而，裸出的玉臂却雪白干净，没有一点点杂色。
　　不止张清扬愣了，连阴姬也愣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胳膊上是有那种亵渎又香艳魔纹的，可现在？
　　废掉“嫁衣功”，魔纹也跟着散掉？
　　阴姬忽然产生一个荒唐至极的猜测：
　　难道……自己其实没有被城主魔堕？自己以为身上象征魔堕的“魔纹”，仅仅只是嫁衣功等级的某种体现？
　　张清扬失神摇头，“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不是，你身上明明有她的味道……”
　　“这位姑娘。”
　　阴姬见状，赶忙反应过来，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语气：
　　“既然确定是场误会，可以放我走了吧？”
　　张清扬并未说话，反倒是那纣羽走过来，手扶住张清扬左肩，“张丫头别急，让乃公来问问。”他硕大的虎目立马像箭一样锁定阴姬胸口。
　　“那娘们儿，”他忽道，“你看到乃公，还有乃公的马，好像并不奇怪？”
　　这细节一指出，阴姬顿觉不好，她没想到纣羽这莽夫反而比小七更心细。
　　尽管如此，她也只能强撑着，咬唇解释：“壮士人高马大，是挺神异，不过，北方多豪客，壮士也没到千古难寻的地步。”
　　“好。”纣羽又指马架上的灯笼，“我再问你，你故意背光对我们，是做什么，怕我们发现你脸上涂了东西？”
　　“……行走江湖，怕遇到歹人，不敢以真面目视人。还望壮士体谅。”
　　“既然如此，能不能洗出真容，供我们一看？”
　　阴姬深吸一口气。
　　“何必这样戏弄我？”她目冷，“臭猩猩，你早确定了对不对？”
　　“对。”纣羽点头。
　　“到底怎么确定的？”
　　“屁股和乃子。”纣羽老老实实回答，“不瞒你说，你扮成洛熙跟我们同行那两天，那几个弧度我都快背下来了，印象深刻。”
　　阴姬牙都气得痒痒，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地方露馅儿的……这什么职业级老色批？
　　话说你到底偷看了多少次啊！该不会我一转身你就在看吧！
　　张清扬反应过来，迅速拔剑，羞愤暴怒，“妖女！我杀了你！”
　　这一剑阴姬没躲，她也躲不开，眼睁睁看着，昔日珍视呵护的亲人，将剑送进自己胸口。
　　张清扬也没想到阴姬一点反抗都没有，弱到简直像没修为似的，她抽出剑，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面无表情道：
　　“你武功废了？好，真好，罪有应得！”
　　阴姬瘫在地上，右胸的疼痛令她难以言语，破裂的肺泡也令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那般艰苦。
　　她忽然累了，也放弃了，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让自己亲手伤害的、最亲爱的人，来终结自己这场耻辱的人生。
　　其实左相和医圣说的没错……她无处可去，哪里都容不下她。
　　她与天意城，同气连枝。
　　“哈……对……咳……”
　　阴姬嘴角咳出血沫，她想跟小七道一次歉，可始终呼吸不畅，也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
　　视野越来越暗，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光，是迎接自己的天使吗？
　　万籁俱寂。
　　意识归于黑暗。
　　……
　　张清扬想了很多折磨这个最大仇人的法子，可当她缓过神来，却发现仇人已经奄奄一息，即将要死了。
　　“喂？”她忍不住开口。
　　好歹也是城主夫人，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就在她准备用剑刺两下，试探对方是不是装死的时候，天空忽然亮如白昼。
　　张清扬和纣羽脸色同时骤变，就在同一刹那，他们的真力好似都感应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全都在不安地躁动。
　　纣羽艰难抬头，随后，他看到了一颗“流星”，一颗卷着熊熊烈火的“流星”，从数千米外的高空转瞬即至。
　　无数次生死危机练就的本能救了他，他看到这幕，连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脚就已经先一步抹油，后退足足四五步。
　　等他回过神，那柄烧红的长枪就插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枪杆的火焰未熄，相隔七八米都能闻到其灼热气浪。
　　纣羽终于认清那枪上的纹路。
　　“皇天一念……”
　　他脸色先发青，但很快，难看的表情散去，取而代之是一种强烈的兴奋。
　　“张姑娘，你们先走，乃公今天就试试那归海无名的成色！”
　　他一把攥起银枪，朝那炽红长枪攻去。

VIP 第七十六章 公开
　　张清扬纵马终于回到涿城，她惊魂未定，脑中仍旧不断闪过刚才的画面。
　　陨石般的铁枪，铺天盖地的乌云，流淌成河的鲜血……
　　背生骨翅、墨鳞缠身、宛如魔神般的天意城城主，幽绿的目光冰冷漠然，一枪就将他们中间最厉害的纣大哥钉在地上……
　　那个人——不，那根本就不是人类。
　　张清扬想不出，世上有什么武功，能把人练成那样？
　　她翻身下马，匆匆赶回逍遥派的房间，却发现大家都围在四师弟床前，昏迷两日的四师弟，总算是醒了。
　　三师兄蹲在地上吃面，也不知之前干了什么大事，能饿成那样，不仅真力枯竭，连气血都亏空不少。
　　苏沫坐在床上，绘声绘色：
　　“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之前遇到了什么！真的，贼刺激！我愿称之为百年来武林奇闻第一名！比云隐庵尼姑，跟雷阿山道士，抢灵台山秃驴，都劲爆几万倍！”
　　余落秋训斥，“行了，别卖关子了，快点，等小七回来，咱们得按你三哥说的，换个安全避世的大本营。”
　　“啊？”赵大平一愣，“什么？我说啥？”
　　苏沫嘿嘿笑，“师父，你就别装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那个三哥是假货。”
　　“假也好，真也罢，他说的都对。”余落秋叹口气，“我们不用纠结他身份。”
　　“如果她是天意城的城主夫人呢？”苏沫故意吊人胃口。
　　“咳咳咳咳咳——”余落秋差点把茶叶给一口气咽下去，他目瞪口呆，失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张清扬也被这个真相吓到，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主动现身，想要插嘴，“师父，我……”
　　“小七回来了？你先等等，等我问完。”余落秋摆摆手打断，他注视苏沫，神情无比严肃，“你是说，那个救我们的人，是天意城的城主夫人？”
　　“对啊~”这种卖关子的感觉，令苏沫心情很爽。
　　余落秋喃喃自语，“可为什么？我们就是她抓的，她是归海无名最忠心的魔姬，本性恶毒，放.荡淫.贱，就差给归海无名再生群魔崽子出来……”
　　这下轮到赵大平绷不住了，他急急忙忙打断，“师父，其实，阴姑娘没你想那么坏，她是被控制的。”
　　苏沫却从自家三哥语气中隐隐察觉什么，他眼前一亮，满眼小星星望赵大平，“哇，三哥，你不会对城主夫人有意思吧！”
　　他越想越乐，“不是我说，你玩儿得好变态！”
　　“胡扯什么呢！”赵大平瞪苏沫一眼，却明显心虚到不行。
　　这反应哪儿能瞒得住作为他们师父的余落秋？连苏沫都瞒不住。余落秋叹口气，“罢了，罢了，当咱们欠城主夫人一份情。”
　　“嘿嘿，师父你别急，其实，城主夫人还有另一重身份！”苏沫千铺垫万准备，终于说到最刺激的地方，他语气越来越兴奋。
　　“那个，师父……”张清扬仍试图插嘴，然而又被余落秋摆摆手打断。
　　“什么身份？”余落秋严肃问，“她是哪家门派的圣女？还是哪位故人的遗孤？”
　　“她是大师兄。”
　　苏沫酣畅淋漓说道。
　　一本满足，噢耶！
　　可是，除去苏沫以外，所有人都冻住了，仿佛时间在此刻凝滞。
　　落针可闻的寂静，就好像命运流动到终点，世界滑入不可知的末日。
　　“啪。”
　　赵大平手中面碗忽然摔落在地，变成一坨汤面，和四瓣瓷片。
　　张清扬傻乎乎的，整个人好像一下子灵魂出窍，云里雾里，僵硬的大脑，不断重复“A=B，B=C，C=寄，所以A也=寄”的逻辑推理过程。
　　老五姜艳华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她仍旧发呆，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表情。但如果细细观察，她眼底有浓厚的悲哀之色。
　　死寂接近两分钟。
　　余落秋第一个从震惊中爬出来，一百来岁的老同志，如今像个愣头青似的急躁问：“阿四，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苏沫满头雾水。
　　“字面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余落秋绷不住了，几乎是吼出来。
　　苏沫缩缩头，他被吼得有点委屈，还有点怕，“字面意思……不就是……字面意思？”
　　蓦地，苏沫一拍脑袋，他终于反应过来，显然大家并没有自己的丰富姿势储备，和异常事态接受力。赶紧补充几句：
　　“哦，我的意思是，归海无名是个变态，他赢了大师兄以后，把大师兄变成了女儿身，然后，就像对其他魔姬那样，额，唔……”
　　苏沫突然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什么，很适合公开的秘密。
　　最起码，不适合跟暗恋大师兄的五师妹公开。
　　余落秋端茶的手不停颤抖，茶水洒满裤裆，他很努力想把瓷杯送到嘴边，用茶水压一压震惊，可是，他终究失败了，瓷杯咣当坠地，余落秋只觉脑浆都在翻涌。
　　余夫人忽然眼眶通红，她抽泣声，羞愤回到内屋。
　　对于这个性情温和的传统贤妻而言，阴姬可能是她这辈子最恨同时也是唯一恨的人，因为对方那缕恶毒魔气，差点令自己在丈夫面前失贞，和徒弟云雨荒唐……
　　直到现在，余夫人想起来都又气又怒，恨得牙痒痒，可现在苏沫告诉她——那是她最骄傲的徒弟，是她视若己出等同于亲儿子的宝贝疙瘩，顾长歌？
　　赵大平更是直接傻了，他第一反应是“我不相信”，第二反应是“我应该相信”，第三反应是“我不想相信”，第四反应是“我不能不相信”……
　　老实人的CPU被一波直接干过载，头顶仿佛冒着青烟儿，片刻后，他捡起地上瓷片，沉默地，嘎嘣嘎嘣嚼。
　　张清扬只觉这短短的半天里，她经历了堪比千年长度的大起大落。
　　从杀死仇人的痛快，到对仇人老公的畏惧，再到得知仇人身份的迷茫。
　　而现在，到达了她的最终阶段——面对亲手杀死大师兄的懊悔与痛苦。
　　可这一切，她又必须告诉大家，尤其是归海无名投掷皇天一念忽然出现，带走了大师兄尸体的消息……
　　“对了，说起来，大师兄呢？”苏沫见周围气氛凝重，感觉有些不对劲，怯生生问道，“应该是她送我回来的。”
　　余落秋摇摇头，“不清楚，你是被人突然丢进的窗户。”
　　张清扬终于鼓起勇气，她弱弱举手。
　　“那个，我知道……”
　　苏沫和余落秋双目皆燃起希望。
　　“她……她……她……”张清扬哭丧脸，“她好像被我杀了……！”

VIP 第七十七章 事前
　　阴姬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一条没眼睛的鱼，游荡在六月骄阳下的溪水里，四面八方都是舒服的暖流。
　　温热的溪水不断涌过来，冲刷她的身体，将她包裹得懒洋洋好幸福，恨不得抓紧水流，舒服多蹭两下。
　　暖流拂过她的胸口，填补了那令她一直疼痛的空缺，然后逐渐向心口汇聚，温度一波比一波热烈。
　　直到，她忽然绷紧身体，迎来强烈的疼痛和虚脱感，忍不住失声：“停……别~~太烫了——！”这才猛然惊醒。
　　她呆呆地睁眼，入目是灰色的天花板，随后一张熟悉的脸忽然冒出来。
　　“醒了？”归海无名脸色有些不好看。
　　“是谁干的？”他又问。
　　阴姬心瞬间沉到谷底，她不由得悲哀想：结束了，全部都结束了。所有谋划都变成笑话，从归海无名找到她的第一秒，她的一切便都岌岌可危。
　　悲哀之后，又是愤怒，以及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嘲弄道：“是我啊。天意城是我淹的，左相是我杀的，哄骗玩弄城主大人你的一直都是我，我……我已经清醒了……”
　　她笔直望归海无名，这一刻，竟然意外地平静，“我不是你的小玩具阴姬，我是顾长歌。”
　　却不想——归海无名在她脑门使劲儿弹了下，气急败坏，“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谁捅你的？”
　　阴姬愕然呆住。
　　她混乱了好一会儿，才艰涩问道，“不是，你没听到我说吗？我说我清醒了，我是顾长歌……”
　　“我听到了，然后呢？”
　　“我还说天意城是我淹的，我还杀了左相，还放了整个天牢里的罪犯。”
　　“我知道，我长了眼，谢谢。”归海无名没好气，“所以，我的好、娘、子，你玩开心了吗？”他刻意在开心两个字上顿了顿，示作强调。
　　“我……”阴姬忽然语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情并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发展，归海无名没把她削成人彘，也没把她丢进军中充妓，甚至连一点生气都没。
　　不，还是有的，他生气自己被捅了一下……
　　阴姬忽然语气很没底，也很心虚，“那个，你，不怪我吗？我可是毁了你的天意城，毁掉了你称霸天下的根本，就算你能重聚手下，也肯定受到重创……”
　　“你为什么觉得，天意城是用来干那种事的东西？”归海无名语气既无奈又好笑，“你动脑子想想，就那种淫字为先的气氛，它设计之初，像是用来干正事的吗？”
　　一时间，阴姬竟无言以对。
　　“左相也不是问题，反正他能复活，死个一两次的，权当增加社会经验了。至于放罪犯，那本来一多半就都是你抓的，你都没生气，我生什么气？”
　　阴姬忽然头有点晕，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费尽心机搞的一大堆事，在归海无名眼底，竟然真就像小猫撕了两下窗帘一样无所谓。
　　“我就生气一点，”归海无名压过来，用力抓住她腰肢，粗暴捏紧，“你竟然又自己乱跑，还弄个假货骗我，浪费我感情。乖奴儿，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阴姬疼得轻轻喘了声，忽又忙捂住嘴，羞耻难耐，“别，别碰我，我可是顾长歌，是个男人，你变态吗？”
　　“男人？哪里是男人？是这里是？”
　　归海无名先用力拍了下她屁股，发出清脆“啪”一声，又揪起她胸前绷紧的布料，“嘭”，弹回去，盯紧她又气又笑质问。
　　“还是这里是？”
　　阴姬已经彻底没脸驳嘴了，一点都不敢看归海无名，自从点破顾长歌这个名字，她就好羞耻，好紧张，平常那些小小的欺负和调戏都能带来巨大的反应。
　　她羞愤欲死，逃避似的以枕埋脸，背对归海无名轻颤。
　　“你……你别侮辱我……我好歹是和你同等级的对手……可以不要把我当成你的爱奴吗……？”某人越说越委屈。
　　屁股一凉，却是归海无名掀起自己裙摆，同时不屑道：“这也叫侮辱？接下来这才叫侮辱！”
　　紧接着，归海无名狠狠扇了下去——故意把握那种半疼不疼，令皮肤火辣辣，又总有喘息机会的力道和频率。
　　“啊~不……别打……”
　　臀瓣传来又痛又怪的感觉，根本招架不住，阴姬失声轻叫，明眸逐渐氤氲起水雾，泪水不受控坠落。
　　失去武功、彻底变成平凡女子的娇弱和无力，裹挟袒露顾长歌身份却依然被视作小绒布球戏弄的难堪和羞耻，再加上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构成她此刻脆弱混乱的心态。
　　“不教训你？好！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我是顾长歌——呜啊~~”
　　侮辱进一步激烈起来，可是，却并没有加大致人疼痛的力度，反而是另只手，指尖划过她细嫩的脊背，带来对比鲜明的美妙享受。
　　欲.望在翻涌，久经开发的奴性被挖掘唤醒，就当着她“顾长歌”的面，填满她“顾长歌”的身体。
　　阴姬终于承受不住，她的大脑一团浆糊，意识浑浑噩噩，又热又湿粘，那些说过三番五次求饶的话，在这张“顾长歌”的嘴中，脱口而出。
　　“我~我是城主大人的乖乖听话妻子阴姬~呜~求求城主大人别打了~~”
　　说完，阴姬自己都僵住，短暂恢复几秒理智，她崩溃想：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不就是，不就是被打两下屁股吗？我竟然……
　　“呜~”
　　又是火辣辣的疼痛，凝聚的理智被拍散。
　　“还敢不敢再和为夫嘴硬？”
　　归海无名停止制造疼痛，转为给她上药，那感觉凉丝丝的，麻麻痒痒，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阴姬酥胸剧烈起伏，又畏惧又享受喘息着，微微失神：“……不敢了。”
　　“你是男人吗？”
　　阴姬忽然泪流满面，她崩溃地，自暴自弃，“我、我不是，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是变.态，呜……”
　　归海无名却将她轻轻抱起，有些温柔地抚摸她，“别这样想，你是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也是我珍视的爱人，是我可爱的妻子。”
　　随后，他又贴近耳边，炽热的呼吸敲红耳垂，阴姬只听到句：
　　“……我会作为丈夫满足你的脆弱渴慕，也会作为主人满足你的寂寞淫妩，你只需要接纳我，敞开你的心接纳我，把我视作你的——依靠。”
　　阴姬忽然反应激烈，她痛苦地挣扎，拼命想推开归海无名，却浑身软绵酥麻，使不出多少力气。
　　“我不要……不要……我才不接纳……是陷阱……全是陷阱……”她含泪摇头，失魂落魄呢喃。
　　归海无名撩起她耳边的秀发，“打开吧，你的身体在渴望我。”
　　“才……才没有……”阴姬轻颤。
　　可面对归海无名的强硬，面对他的掌控、他的步步进逼。阴姬抽不出哪怕一丝力气，去反抗对方半分。
　　“我……我是顾长歌……我才不会被你用这种方式……打败……”她失神嘤咛，试图最后挣扎。
　　不过，也就嘴还能再硬两句了。
　　除嘴以外，其他全都是软的、绵的、柔的。从她的肉体到她的灵魂，从她的意志到她的渴望。
　　归海无名轻笑，咬她绛唇一口，附耳道：
　　“好，那接下来，我都叫你……长歌。”

VIP 第七十八章 动员
　　西秦边界，涿城。
　　离开城门的车队上，一位高大魁梧的银甲少年，此刻正与周围人炫耀：
　　“想乃公当初啊，面对那归海鸟人，一点犹豫都没有，枪出如龙，气势轩昂，那归海鸟人当场就被乃公吓破胆儿，连枪都丢了！”
　　“——然后丢出去的枪不小心就把你给钉地上了是吧？”
　　给纣羽疗伤的百花谷女弟子满脸不屑。
　　“差不多得了，别装了，好不容易才请动祖师出手，给你换了颗苍龙心，要不然，十条命都救不回来。”
　　“咳……”纣羽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虽然这次我只撑了一招，但已经积累到丰富的对归海无名经验，等下次，我就能撑两招，再下次，能撑三招，再再下次……”
　　“得，你是要把祖师的珍藏霍霍个完。”女弟子嘀咕句。
　　旁边也有人轻笑揶揄，“诶，这可难说啊，指不定，这次用一枪，下次只用枪杆，再再下次，连枪都不用，你就自己撅起屁股，对他摇尾乞怜了。”
　　“混账东西！敢侮辱乃公！乃公要跟你决斗！”纣羽当时就愤怒。
　　他并未发现——与他并肩同骑的张清扬，在听到“撅起屁股，摇尾乞怜”时，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似乎联想到什么很不好的场面。
　　自得知归海无名消息、众侠聚义联盟以来，这是他们离开涿城、转移大部队到中原的第三天。
　　也是逍遥派的众人得知那个惊天噩耗——“大师兄就是阴姬、阴姬就是大师兄”后，迎来的第三天。
　　张清扬很不愿意相信，那个亲手把她变成女孩子，侵入魔气，折磨成这副鬼样，还被她欺负“睡”过好几天的城主夫人……其实是大师兄。
　　然而，事情的真假，根本毋容置疑。
　　这个问题也早有讨论。
　　犹记得，三天前，师父一脸郑重问四师兄，“阿四，关于城主夫人是大师兄这件事，你有什么证明？”
　　“有啊，城主夫人是极境，还会用咱们逍遥派功法，这还不够么？”苏沫一脸懵，“师父，就算接受不了现实，至少，咱也不能盲目否认吧，你说对不对？”
　　“咳。”余落秋敲敲桌子，严肃道，“但据我出来以后调查，在齐地活动的那个‘大师兄’，也有极境修为，并且也用的是逍遥派功法。你有什么头绪吗？”
　　苏沫愣住了，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众人开始争论和比对。
　　三师兄是坚定站“城主夫人不是大师兄”的否定派，他拿出许多证据，比如，“阴姑娘很有女人味儿，肯定是天生的女人”，再比如，“阴姑娘并无极境修为，否则小七怎么可能杀她？老四肯定看错了”。
　　虽然张清扬很赞同三师兄的观点，她也真挚希望三师兄是对的，可……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三师兄明摆着目的不纯，并且肯定憋更多没说。
　　苏沫属于肯定派，但他提出的证据：“我早就看出大师兄是个闷骚！”因为涉嫌人身攻击，和与问题无关，被剥夺了参会资格。
　　然而，谁也没想到。
　　最终解决争执和分歧的……是五师姐。
　　就在大家越争越迷茫、越说越混乱的时候，萎靡了几乎两年的五师姐忽然站出来，平静说：“别吵了，城主夫人就是大师兄，我有证据。”
　　众人皆愕。
　　“大师兄走之前，我担心他，就偷偷给他连了道痴心咒，这样我永远能知道，他死了还是活着……”
　　姜艳华越说越哽咽，语气微微发颤：
　　“可是，可是……阴姬带妖军杀我父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痴心咒连着的人，是她……”
　　苏沫微微发愣，似是忽想到，城主夫人做过的那些糟心事。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将这些都联系起来，而非只是沉浸在“大师兄瓷堕了！好耶！”这种新奇情绪里。
　　余落秋长叹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击垮姜艳华的从来不是“师门被灭”，也不是“家族遭屠”，那些只会令坚强的她更强大，收拾悲痛后奋力向上。
　　真正击垮这个可怜女人的——是她暗恋的白月光男人，摇身一变成了她仇人的爱奴，还助纣为虐，害死了她全族。
　　老五并不脆弱，只是扛下的，实在过于难以接受。
　　姜艳华的证据算是彻底给事情定了性。
　　而最不希望此事成真的二人，赵大平和张清扬，也从此跌落谷底。
　　赵大平失魂落魄，颓废难平，常常自言自语，借酒消愁；而她表面平静，实则几乎每时每秒都在恍惚，经常幻觉看到，大师兄变成红衣厉鬼，来寻她索命复仇。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他们每个行差踏错的人，最终都为此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
　　离开西秦边陲那天，师父忽然召集他们，在距离大部队较远的地方，烧了一团篝火，火上烤着一壶酒。
　　他将烈酒盛进黄泥烧成的碗，亲手分予众人，当先饮下，然后等众人随饮之，砸碎碗，郑重其事，言辞肃穆：
　　“从建派起，我逍遥派就从未丢下过任何一个人，何况是亲手养活起你们的大师兄。”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无论她造过什么孽，那都是逍遥派的内事，轮不到外人插手，更轮不到外人诱她走歧路。”
　　“活要见人，死要收尸。我很少用掌门的名义压你们，但这一次，你们必须跟着我，把你们大师兄从归海无名那儿抢回来，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
　　“大平！”
　　余落秋的声音苍老但不怒自威。
　　赵大平颤了下，并未回话。
　　“我大概能猜到你都干了什么，我知道你现在耻于面对你大师兄，可你再耻，再臊，也不该自暴自弃。难道你想看到你大师兄在归海无名胯下承欢，甘愿沉沦做别人的妻？”
　　赵大平双目渐红，抱拳声厉道：“弟子知错！”
　　“老五！”
　　姜艳华麻木地转过头来。
　　“杀你父母的，是天意城；灭你亲族的，是归海无名。你大师兄只是归海无名手里的一把刀，只是被天意城控制凌虐的可怜人之一，你不想着去救她，反而在这里怨她？”
　　“我……我没有……”姜艳华泪水再落，她试图辩解，可被余落秋一口叫断。
　　“没有怨，那就跟你三哥一起，好好做事，把你大师兄从归海无名手里抢回来！小两口的矛盾，关上门自己吵！可逍遥派跟外人的矛盾，容不得你儿戏！”
　　余落秋声音如雷贯耳，震人心腑。
　　姜艳华顿觉脸上无光且羞耻，她意识到自己的小家子气，踉跄爬起，抱拳敬：
　　“孽徒知错！”

VIP 第七十九章 事后
　　“呜啊啊……啊啊……可恶……”
　　阴姬裙衫不整，亵衣残破，呈“大”字躺在床上，双目痴呆失神，笔直望天花板，好似被玩坏的玩具。
　　又、又被撅了。
　　而且这次可能是会怀孕的。
　　由于跟心魔约定，她不能闭眼，也不能转移注意力，只能全神贯注地被那头野牛开垦，挖来翻去浇水施肥开发了一整套。
　　那混蛋，边开发，还要边问她：“长歌，觉得如何？”
　　“长歌，这样子能接受吗？”
　　“长歌，乖，再打开些。”
　　——长长长长、长你妹的长！羞辱敌人，叫她男人时的名字，看对方羞耻难堪脸红缩紧，就那么好玩吗？
　　偏偏自己竟然还……呜。
　　疯了！真是全世界都疯了！
　　厢房的门打开，归海无名端进一盆水，随后细细给阴姬擦拭身子，洗净那些昨夜留下来的疯狂痕迹。
　　阴姬懒得动，也不在乎被看光了，反正再光有昨晚光吗？昨晚她可不只是衣服被脱掉，就连内心的某些防御，都在归海无名引导下，一步步给他褪去。
　　——阴姬仿佛听到，代表“欲.望”的心魔在狂欢。
　　可是，她真的无法抵抗，就像她曾经自暴自弃坦白说的。归海无名太会了，他太懂玩女人了，他比自己都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也早就习惯于迎接“夫君”，甚至只要他轻轻一拍，腰便会自己摆好姿势，他们磨合出来的默契，无疑是最顶级的。
　　阴姬很清楚，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出事。
　　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她早就沦落了，但在此之前——承受归海无名掠取的只有“阴姬”这一身份。
　　而如今，她已和他开诚布公，她的对外身份是“顾长歌”，二人的交流也是“顾长歌”和“归海无名”之间的交流。
　　她不可能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继续假装自己没有顾长歌记忆，延用“阴姬”这一马甲。
　　此刻，承受那些掠取和幸福的，是她最本源的身份，是她剥去一切外衣后的最真实存在……
　　而这一存在，她真的不能交给欲.望，任由其污染侵蚀。
　　否则……自己绝对会没救的。
　　阴姬很有逼数。
　　“你的嫁衣功呢？”归海无名擦拭阴姬的背，伸手在原先魔纹缠绕的地方捏了捏。
　　后腰这么干净，一下子还有点不太习惯，简直像在欺负良家妇女一样……虽然他没有罪恶感那种无用的东西，但总觉得有些怪异。
　　“废了。”阴姬蒙着头，闷闷说道。
　　怕归海无名误会，迁怒别人，赶紧又补充句：“我自己废的，跟其他人没关系，你、你别找小七他们麻烦。”
　　“难怪，娘子昨晚那么不经逗，三两下就没力气了，可怜巴巴的样子，拉着我讨饶。”归海无名调笑。
　　“……”
　　提起张清扬，归海无名却像是没打算放过对方，诱导道：“蠢丫头，她可是差点杀了你，你还打算护着她？”
　　“我该受的。”阴姬继续闷道。
　　归海无名却借此机会，按着她的腰肢，一点一点，攀爬上去。等阴姬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要被“吃”时，已经晚了。
　　“你……又做什么……！”她惊诧。
　　“瞧娘子不开心，为夫只好多受受累，让你开心一下。”
　　“这是白天！”她羞红脸，按住岌岌可危的裙摆。
　　“无妨。我可以关窗。”男人又扑压过来，滚烫的躯体吐着灼背的热气。
　　窗外，帘幕又遮。
　　……
　　阴姬很绝望！
　　乱了，全乱了，本以为自己背叛+作死的行为，会狠狠吸住归海无名的仇恨，把输出引到自己身上。
　　再通过躲猫猫这种方式，保障师父师妹他们隐居前的安全。
　　结果，输出是引过来了。
　　但却是那种“输出”……
　　归海无名也根本不生气，仇恨什么的压根没吸住，反而因为小七那一剑，导致boss的仇恨，朝小七转移了过去。
　　最最最关键的，她连一天都没藏住。
　　当场就被boss抓回去了。
　　从此，过上了一天两次，一次半天的糟糕生活。
　　可以说——计划大失败。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师父他们确实有救出去，只要他们不作死，别来惹归海无名，乖乖隐居，她这桩心事，就能彻底了却。
　　这样，哪怕她死掉，也能九泉下安息。
　　被大boss逮捕的第二天，阴姬不情不愿，跟对方回了天意城……嗯，遗址。
　　大水并没能伤害城墙，但漫延的洪涝，将整个城市都淹了一遍，这对于木制建筑是致命的。
　　再加上洪水初灌时，那滔天的威势，将许多建筑直接冲烂，可以说，天意城掠夺来的七国财赋，就此一朝散尽。
　　当然，最大的伤害还不在物理上，而是在于魔法层次——人心。
　　阴姬也是被归海无名搂着，垮着张批脸听无常令使禀告时，才逐渐想通这一层。
　　任何组织的本质都是草台班子，不可能做到心齐一处、铁板一块。哪怕天意城有迷魂术，也只能控制一些关键岗位，不可能控制所有为其效忠的武人。
　　而大部分武人的阵营其实是……没有阵营。
　　谁赢，他们帮谁。
　　之前归海无名战胜自己，踩着自己积累几十年的名气，登顶武林之巅，再加上美色与功法的诱惑，渴望出头的武人挤破脑袋赶来加入天意城。
　　然而现在——就连象征天意城权柄的主城都被淹了，偏偏这事还挺离奇，只有极个别人知道真相，流言说什么的都有。
　　像是“老天爷一怒之下命龙王惩魔”啦，再像是“顾长歌超越极境只手可控山水龙脉”啦……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唬人。
　　见势不妙，之前加入的武人，来得有多积极，走得就有多痛快。
　　顾长歌一举成为最大赢家。
　　“娘子可真是给为夫留了个好大的烂摊子啊。”归海无名揉了揉太阳穴，似乎难为地说道。
　　“真的？有那么严重？”阴姬差点乐死，心想那我再接再厉，争取下一个烂摊子更大。
　　“非常严重。”归海无名认真说道，“天意城大抵是熬不过这次了，你我夫妻以后可能要亡命天涯。”
　　当然，这是假话，其实没那么严重，归海无名只是喜欢看爱妻怡然得意、尾巴翘天上去的小狐狸模样。
　　“我才不跟你亡命天涯——我找到机会就逃跑。”
　　看到归海无名吃瘪，阴姬比谁都高兴，下意识就飘飘然，语气也逐渐放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更别说我们还是敌人，可不是一条道上的。等我恢复了实力，你这辈子都别想管住我。”
　　说实话，自清醒以来，束缚阴姬的两大枷锁，无非就两点。
　　一个是魔堕被调校的副作用：长时间不被城主滋润会欲念攻心，变成烂肉。
　　但她废功时发现——自己身上的魔纹只是嫁衣功导致，实际自己并没有魔堕。也就是说，城主并没有给她加那些可怕的魔姬限制。
　　那她当然就不怕了。
　　另一个，自然就是归海无名强悍的个人力量，和天意城压服天下的威势。
　　但前者她已找到恢复功力的希望，不再那么恐惧，而后者，眼看也马上要烟消云散的样子。
　　由不得阴姬不放肆，战战兢兢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点曙光，任谁都会飘一下的吧？
　　然而，归海无名毫不留情戳破阴姬的幻想。
　　“傻娘子，你能跑去哪儿呢？天下可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七国盟主，顾长歌想杀你；游散武人，多半恨你入骨；就连你的师门，你也伤害个遍……你真乐意厚着脸皮回去吗？”
　　阴姬不说话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归海无名拍拍她后腰，轻笑道，“承认吧，只有为夫这里，才有你的位置，才有能令你心安的容身之所。”
　　“就算你对我胡闹百次、千次、万次，我都不会怪你，你心里也不会对背叛我这个恶人，有任何耻感和压力。不管你恨我也好，厌我也罢，你都必须承认——”
　　翕动的唇靠近，在她耳边悠道：
　　“和我在一起，你才能放松、安心、幸福。而到了外面，你只能内疚、难堪、担惊受怕。”

VIP 第八十章 重逢
　　归海无名说的并没有错。
　　其实阴姬也明白，对于她这个“城主夫人”来说，天下哪里还有她能安身的地方呢？
　　除非她愿意藏头露面一辈子，否则一旦被别人发现，必定会有人冲她这个“城主夫人”复仇。
　　逐渐势大的假顾长歌，也绝对会追杀她一辈子。
　　回师门，那也只会给师门带来灾祸。
　　更何况……
　　她好意思回去吗？
　　她好意思以“顾长歌”的身份面对——那被她亡族的五师妹、那跟她告白的小老三，那被她性转羞辱的小七、还有被她差点害失贞的师娘、害魔堕的师父？
　　说句难听话，也就苏沫那个变态，能坦然接受她了。
　　她没脸回去，回去也只有尴尬。
　　她的身份，只会让自己、让逍遥派、让老三老五小七，全部感到难堪。
　　归海无名不恨他，能接受她，已经是一种受宠若惊。
　　毕竟原本计划里，她是要举世皆敌，艰苦躲躲藏藏的。
　　而归海无名一巴掌打碎了她的躲猫猫计划。
　　又用拍屁股的几十巴掌，打烂了她的疏远和假清高。
　　让她这个“顾长歌”，能倚在一个还算温暖的怀里，不愁吃不愁穿，不愁被突然跳出来的侠客，正义群殴。
　　这就是荒唐之处，某种意义上，她甚至还得“感谢”归海无名。
　　当然。
　　想想而已，阴姬实际的态度，肯定是：“感谢个屁！”
　　归海无名这些施舍，说白了，不就是馋她身子吗？
　　她又不是没给……
　　到现在，她屁股和小腹都还隐隐作疼，今晚肯定还要再“疼”半晚上。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交易。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至于说以后跑不跑？
　　——肯定还是要跑的。
　　跑路其实没多大意义，就算离开归海无名，她也不见得能自由，多的是人想杀她、限制她、囚禁她。
　　但关键在于，如果不跑，那就代表自己屈服了。
　　这是她作为顾长歌，绝对不能接受的。
　　最少——也得拿个态度出来。
　　阴姬默默想。
　　接见完所有外派无常令使之后，归海无名似乎有些嫌烦，当场给阴姬表演了一个“复活左相”。
　　他手持黄纸，剪出一个纸人，将纸人扔到烛焰光下，随后，把调制好的半瓶液体浇上去。
　　阴影开始不规则翻涌，逐渐变得立体，最后，那犹如肉茧般的阴影破裂，从中显出一个喘着粗气的老道。
　　老道惊魂未定，他抬头，看到阴姬，呼吸一瞬间凝滞。
　　“你是顾……顾……顾……”指向阴姬的手指微微颤抖。
　　“别来无恙，左相。”归海无名平静打断。
　　此时左相才看清阴姬身旁、正搂她腰的男人，竟是城主，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城主恕罪！老奴没能护好天意城！”
　　“无妨。”归海无名掐了一把阴姬大腿，疼得她嗷嗷叫唤，不情愿地又靠回去，羞耻偏开脸。“此事是夫人调皮，不怪你。”
　　“调……”左相嘴角抽了抽，最终没说什么。
　　他好心累。
　　肆虐天意城的并不仅有天灾，还有人祸，包括城主府库，都因此洗劫一空。看着变成残垣断壁的凤鸾宫，阴姬心中竟有些怅然。
　　“弃城？”
　　身后，左相却被城主决定吓了一大跳。
　　他赶忙劝谏：“城主大人，虽然城中遭灾，但也不是不能恢复，只是要略久一点。一旦弃城，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啊……！”
　　“别人虎视眈眈，而我们落入下风，哪有站在明处，守着破破烂烂的老窝，给别人当靶子打的道理？”
　　归海无名悠哉悠哉欣赏这大水肆虐后的瑰丽末日图景，一点都看不出失望或遗憾的情绪。也不知他是天生乐观，还是根本不在乎。
　　左相苦笑：“可那也太……我们弃了天意城，天下人会如何看我们？”
　　“我们有天意城，天下人又如何看我们？”归海无名轻飘飘反问。
　　左相愣了一下，没再说话，这句话也的确不必说透。
　　大水把老家冲了个干干净净，也不是没好处，至少搬家轻省多了，偌大的势力，那么多人，搬离竟然只需准备三个晚上。
　　当晚，归海无名找了间保存完好的宫室，叫侍从收拾干净，带阴姬住进去。
　　随后就是召见医圣、剩余其他城官，全部面罢，归海无名若有所思：“夜王那小子，竟然不回应我。二十三个忠于我的夜王，都抵不上一个痴心你的张飞燕？”
　　阴姬顿时警觉，“你干嘛？你要拿他威胁我？”
　　归海无名忍不住把阴姬拉到怀里，捏来揉去，“你对为夫成见怎么就这么深呢？为夫说句话，你就觉得是威胁你；随便干点什么错事，都觉得为夫要把你削成人彘。”
　　阴姬无助挣扎：“这种事你做得少了吗？你眼底几时有过别人性命？再说了，咱俩都是男人，又不是不知道男人那感情有多不靠谱，你喜欢我时我什么都好，等到不喜欢我时，天晓得你能有多绝情。”
　　“好女儿家的发言，你这是吃醋怕我变心？”归海无名忍俊不禁。
　　“我呸！别自作多情了，我这叫戳破你的虚伪面目。你别指望我跟恋爱脑小女生一样痴心于你，咱俩这折腾，这辈子没完！”
　　“好。”归海无名轻轻啄了口阴姬耳垂，“为夫就陪你折腾一辈子。”
　　阴姬被说的脸热，她羞恼骂，“谁跟你折腾一辈子……神经！”
　　“哈哈哈哈。”
　　前后矛盾的话把归海无名逗乐。
　　他猛地把阴姬抱起，惹得后者一阵惊呼，还没抱上床，阴姬就开始本能轻轻发抖了。
　　既是害怕的抖，也是兴奋的抖。
　　“你……禽兽……混账……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我才不是……才不是……”阴姬声音柔软而又委屈。
　　“不是什么？”归海无名拥紧她腰肢，凑在耳边，忍不住发笑，“说出来。”
　　阴姬扯起裙摆，蒙住脸，不好意思讲出口。半露出来的脸颊，早已烫成深红。
　　“说呗。”归海无名故意摇了摇她，“说出来，为夫才好改嘛。”
　　阴姬忽然生气，一个头锤撞过去，顿时眼冒金星。
　　“好痛……”
　　“你个傻丫头。”
　　归海无名笑得合不拢嘴，他弹指扑灭烛火，黑暗中，揉着阴姬吃疼的额头，缓缓道：
　　“别急，为夫今晚可准备了七八种，让你变成你口中‘那个’的招数。”
　　……
　　次日清晨。
　　纵然心中有千般不愿，受身体影响，夜王还是不得已回到天意城，来到这临时寝宫，觐见城主。
　　他跪在门前，静候发落，然而宫门始终紧闭，这令夜王的心情愈发忐忑不安。
　　忽然。
　　他隐隐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似是女人在压低嗓子哭叫，可本该悲伤的声音却显得有些销魂柔媚，时不时夹杂哀弱的求饶、气骂，明明听起来是在被惩罚，可黄鹂似的嗓音却隐约透出快乐的情绪。
　　夜王迷茫几秒，忽然如遭雷击，因为他听出这声音是谁了。他双目迅速泛红，内心涌出难言的酸楚和自责。
　　许久。
　　所有声音平息下去，而夜王已经泪流满面。
　　他双手紧紧抓着地上的泥土，强忍住不令自己哭出声。他不想在归海无名面前露出败犬的颓态，也不想让大师兄看到自己失落的模样。
　　“进来。”
　　归海无名从里面说道。
　　夜王擦干泪痕，努力装出平静的神色，推开那扇黑暗沉重的大门。
　　华室内，充斥一种奇异的奶香味，以及淡淡的女孩子腥味，既有汗水的缘故，也有其他液体的缘故。
　　他心心念念、英明神武的大师兄，如今被红绸捆着，浑身只穿件很薄的淡紫纱裙，吊在床上的半空中。
　　她双目系有条黑纱，似乎累到睡着了，呼吸轻柔而平缓，香汗洗刷过的俏脸蒙着层白里透红的旖旎光晕，一看便知被滋润到彻底满足。
　　红绫巧妙系紧，把人吊起来，勒紧双.乳肢体的同时，凸显出这个女人身上最香艳最性感的几个部位。艳丽魅惑之态，即便是自认女子的夜王，都有些魂不守舍。
　　“漂亮吧？”
　　“她简直是最完美的女人，又清纯，又放.荡，好.色得要死的同时还害羞得要命，你一辈子都没办法看到她这副样子。”
　　归海无名一边津津有味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对夜王笑眯眯炫耀，杀人诛心。
　　他轻轻在阴姬臀上拍了下，后者立刻嘤咛声，半梦半醒娇吟求饶：
　　“啊……不要……主人……放过我吧……我好困……”
　　夜王身体微微颤抖。
　　他愤怒，又痛苦，又不甘，又无奈。
　　心目中高大伟岸视作依赖的丈夫，被凌.辱成这副样子，他不是没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亲眼目睹，会这么痛。
　　此刻，这个满身雌臭味的女人简直没有一丝他熟悉的大师兄样子，以至于他都在怀疑，归海无名是不是找了个假货在骗他？
　　可这是没意义的，夜王很清楚怀疑真假只是于事无补地逃避。眼前之人确实是他的大师兄——是他从未见过的，另一个大师兄。
　　大师兄也是有欲.望、有温度的普通人，只不过她的欲.望，从来不会叫旁人察觉，那是她的清高，也是她的矜持。
　　归海无名是个坏透了的男人，他最擅长破坏别人的矜持，粉碎别人的清高。
　　他甚至，故意引出大师兄的“温度”，给自己看。
　　夜王不可避免产生另一种不应该有的情绪——那种，源自夜王记忆、与男**.望，对女人高高在上又不尊重的情绪。
　　归海无名注视夜王变幻的神色，锐利的目光，好似能看透人心。
　　“呵呵……她肯定很想你，你们不如叙叙旧。”他自顾自推门出去，留下这对曾是夫妻的孤男寡女。
　　夜王深深咽了口唾沫。
　　可很快，夜王就想明白城主的阴险算计——他想借自己攻破大师兄心房。
　　如果连曾经海誓山盟的未婚妻子、崇拜仰慕她的娇娇师妹，都把她当女人，并且，还是那种淫艳好涩的女人。
　　大师兄的内心，会因此崩溃堕落到什么地步呢？
　　夜王醒悟：自己不能让大师兄察觉异状，不能让大师兄发现——自己对大师兄起了男人的肮脏欲.念。否则……自己反而会变成归海无名的帮凶。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如登天，这副样子的大师兄，实在……太像那些献衣大会上光彩夺目的艳魁了。
　　他只能尽可能挪开视线，不去看大师兄，如此，又深呼吸数次，夜王才觉自己内心稍微平静。
　　伸出手，他戳了戳大师兄的脸。

VIP 第八十一章 耻辱
　　阴姬只觉得，归海无名这犊子真不是东西
　　折腾她足足一晚上，各种花样翻来覆去，清晨还不停，甚至都这个点了，还不让她好好睡觉。
　　一开始拍她屁股，后来又戳她脸，她本来就不好入睡，浑身酸痛还被吊着，没戳两下就睡意全无，体会到失眠症患者那种，困倦至极又无法入睡的痛苦。
　　她睁眼，对面前人怒目而视。
　　——然后就给吓傻了。
　　“飞燕……你……怎么是你……”阴姬脸瞬间潮红，自己可还吊着呢！痕迹也没洗，这副样子怎么能被师妹看见！
　　她都快急哭了，拼命想挣扎下来，但结果只是晃来晃去。
　　扭腰带动红绫收紧，阴姬喘息忍耐的样子愈发不堪，最后，她放弃治疗，呆呆地，消化自己被曾许婚约的师妹，看光最耻辱姿态的事实。
　　就连夜王剪断红绫，解放她双手，她都忘记自己松绑，神色恍惚而又难过。
　　夜王帮阴姬一点点把红绫取下，取到半途，忽然听到，阴姬压抑哭腔，问了句：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夜王抬头，看到自家大师兄通红的眼眶，以及明眸中祈求被否定、抑或被认同的可怜兮兮眼神，忽然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又怎么能怪她呢？她现在是个女人，健康又活泼的女人，不是女同，也不是石女。
　　倒在归海无名手下，被引出心底最糟糕的姿态，难道是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
　　夜王摇首，他怜爱地宽慰，“大师兄，都不怪你，你只是……”他哑了哑。
　　“只是什么？只是产生正常女人都会产生的反应？只是屈服正常女人都会屈服的手段？”
　　阴姬却反应激烈，她敏锐察觉到夜王语中潜台词，眼眶愈红：“飞燕，你现在是不是也把我当女人？”
　　夜王垂下头，没好意思撒谎，也没好意思讲真话。
　　骗大师兄……他还是做不到。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成了这样子，连你也、也……”
　　阴姬忽然崩溃，她失魂落魄，扯开衣襟，吓得夜王赶紧闭眼。
　　随后，她自嘲道，“飞燕，你来吧，你也来睡我吧，反正你们不都在想这种事情？你们不都把我当成……那种动物。”
　　“我没有！”夜王委屈辩解。
　　“真的没有？你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飞燕，你怎么能这样……”剩下的话阴姬难以启齿。
　　她接受不了，飞燕把她当女人，她完全接受不了，哪怕她自己都把自己当女人了。
　　飞燕……他是自己的“未婚妻”，是自己那可笑男子自尊最后一点可怜巴巴的支柱，也是她维系昔日认知的心锚。
　　而现在，就连这个支点，都开始倾斜了。
　　就在刚才，她以一个女人的敏锐感知，意识到……飞燕想掠取自己，就像归海无名一样。
　　好没劲，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好没劲，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
　　最没劲的，还属那归海无名。
　　“你走。”她捂着脸，不敢对视，也不敢看飞燕表情。
　　“大师兄……我……”夜王仍试图辩解。
　　“你走啊。”阴姬闭上双目，她心好乱，太嘈乱了，她不愿再继续纠缠下去。
　　飞燕很听话，尽管不舍，他还是乖乖离开，走时还帮忙闭住门。
　　阴姬觉得自己也真是贱，飞燕真走，她又开始委屈。
　　她忍不住，不停想刚才的事，明明尴尬羞耻却忍不住想，拿枕头捂着脸，瘫在床上窘迫地扭来扭去，像条蛇一样。
　　——飞燕好像在外面等了挺久的，吓！那岂不是，连自己之前的求饶，和各种叫声，都……
　　“啊啊啊啊~”
　　阴姬发出了痛苦又绝望的悲鸣。
　　——还有刚才，自己被吊起来，那么丢脸的样子，估计还很涩，很淫.荡，否则飞燕怎么会露出想吃人的眼神，还顶帐篷……
　　“咕~”
　　阴姬咽了口唾沫，她不想活了，要不还是埋了吧？选块风水宝地，省得以后没脸见人。
　　冷静下来，她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因为羞耻迁怒飞燕，明明不怪他，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唉……
　　“都怪狗日的归海无名！”阴姬气得大骂。
　　门撞开，归海无名飘然而至，依旧端着盆清水，亲自清理他留下的“战果”。
　　这次阴姬却不想听话，一脚把盆踢翻，抱胸冷视。
　　“怎么了？”归海无名发笑，他抱过来。
　　阴姬往后一躲——奇迹般的，竟然躲成功了，她愤愤望归海无名：“你变态啊？飞燕是不是你叫过来的？”
　　“对。”
　　“你就这么喜欢羞辱我？？？”
　　“不是羞辱，”归海无名越靠越近，他认真道，“只是让你，接纳真正的自己，返回最自然的状态。”
　　阴姬被这套无耻的说法搞得既震惊又哑然，她嘲弄：“我第一次见，有人把调校无辜可怜女孩子，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你这么理解吗？”归海无名却反问，“但我从未对你刻过奴印，亦或用药体，再或者改变精神。我只是在，发掘你本来就有的那些欲.望。”
　　“你是想骂我天生就风.骚下.贱？”阴姬更气。
　　“不，我从未这么觉得，真正这么觉得的是你，咒骂和羞辱你的也是你。”归海无名没有再轻薄她，只是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你认为欲.望是耻辱的，你认为承认和释放欲.望等同于一种罪恶，约等于一种不堪的暴行……所以你压抑欲.望，自命清高。”
　　“你觉得女人是一种被征服的动物，女人在爱情中是被掠夺者，是承受者。如果她开始享受，那么她就是放.荡的，是不纯洁的，这是一种堕.落的体现。”
　　“你深深认同这一观念，又唾弃它。体现为——做男人时，你谨小慎微，不敢对女性产生任何欲.望，亦或征服念头。然而当你变成女人，你却又迅速接受了这套关于女人的逻辑，并时刻用于警醒自己。”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归海无名坐近些许，他的手指在阴姬平坦的小腹跳舞，“女人也可以是享受者、是征服者、是获得者，欲.望不该被压抑，和欲.望共存才是人类最轻松的状态。”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长歌。而我要逼你解脱你自己……最起码，解脱你的欲.望。”

VIP 第八十二章 日常
　　“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不还是想要改变我，引诱我堕落……”阴姬被说得迷茫了几秒，但很快抓住重点，冷笑反驳。
　　“我不否认。”
　　归海无名很坦然甚至很无耻地说道：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连你的身、连你的心，一起得到，而不仅仅是征服。”
　　“变态！”
　　阴姬脸红“呸”一声，可听完对方放肆的话，内心却恐惧之余又忍不住娇颤。
　　恐惧当然是因为害怕自己真的“沦落”，像个笨蛋小女生一样，痴心于他，一心一意把他视若神明侍奉。
　　娇颤则是……呸！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她不守妇道！
　　“归海城主，”阴姬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怕了，是真有点怕了，乃至于开始哀求、商量、示弱，“我的身子、自由、尊严，都可以给你，别打我内心的主意行吗？求你了。”
　　归海无名“呼”地又把她压在身下，毋容置疑肃道：
　　“不行。”
　　“那些东西，都是你早就许给我的，而现在，我要更多。”
　　谈判破裂，阴姬用力挣扎，挣扎不过就掐对方胳膊。
　　然而——这种小女生般的反抗怎么可能会有用呢？最终她只能屈辱地接受，被归海无名强吻，又遭蹂.躏一番。
　　结束之后，她已经半点力气都没了，软成一滩烂泥，犹如被牛头人酋长耕了上千次几近被耕坏的田一样。
　　她昏昏沉沉睡过去，鼾声柔微，朱唇砸吧着喃喃：
　　“迟早……杀……杀了你……混账……”
　　归海无名一乐，他拍把阴姬屁股，戏谑句：“如果真能捉到你的心，给你杀一次也无妨啊。”
　　沉睡的少妇随之嘤咛，忽又转过身，换了个很方便男人的姿势。
　　这条件反射——可以说已经是一只合格的人妻了。
　　“混账……杀了你……”
　　阴姬梦呓，也不知究竟在做什么鬼梦。
　　……
　　幽冷，阴暗。
　　此时此刻——阴姬正梦到，她吃到一根红色的菌子，整个人从小萝莉变成御姐，实力彻底恢复，在天意城嘎嘎乱杀。
　　她与归海无名大战六百回合，随后归海无名暴喝一声，变成只邪恶恐怖的怪物，足足有十根辣~么大的节肢。
　　梦境画风成功被带歪，开始从12+ACT游戏转向19+ACG游戏，场面极其惨烈，战败CG解锁了一幅又一幅。
　　就在这时，一个妖媚且戏谑的声音，回荡在正沉浸于人牛之战中阴姬的耳畔。
　　“玩得挺开心的嘛~我愚蠢的本体哦，你回心转意了吗？”
　　剧情忽然中断，刚刚解锁的战败CG也飞速遗忘，阴姬有些迷茫地卧在平台中央，呆呆地出神。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面色迅速泛红，趴在地上“啊啊啊啊”地捶地。
　　“春.梦而已，谁不做春.梦？”心魔不屑鄙夷，“搞这么做作，就能显得自己很清高很纯洁了吗？呵，真虚伪。”
　　阴姬气得抬头，语气不善，“总比你这种不知廉耻的烂女人强！”
　　“哼，如果本宫是真好色，你就是假清高。谁更下.贱，还不一定呢~”
　　阴姬一时语塞，她沉默半晌，才艰涩问心魔：“怎么回事？我不是睡着在做梦吗？怎么又到了你这儿。”
　　心魔嗤笑，“笨，你能梦到我，说明我强大了，而我强大了，就说明你犹豫了。你在纠结城主、纠结未来、纠结欲.望。”
　　“我才没有！”阴姬焦急否认，脸却红透，“狗日的归海无名！我必杀他！”
　　心魔却一眼戳破阴姬的虚伪，“那如果杀不了呢？”她直接问。
　　阴姬不说话了。
　　“杀不了，就继续和他黏在一起，享受昏天黑地、没羞没臊的堕落生活对吧？”心魔嘲讽，“然后你心底还能立个牌坊——不是我想的，是我打不过他，我是被迫的……切，你这种假清高的贱.货，也只有城主能满足你。”
　　“你特么扯淡！”阴姬抓狂。
　　“嗨呀，我扯什么了？你这种人，就是假清高，臭矫情，想要什么，自己不好意思说，非得别人拐着弯儿送你嘴里；想干什么，也不敢承担压力，非要把责任和主动，都交给别人。”
　　心魔直接大杀特杀，诛心三连击，悠悠嘲讽道：
　　“要不怎么你难沾女人、和飞燕不温不火、上辈子还沦落到相亲呢~？你这种性子，永远破不开女人的防线，但是，你作为女人的防线，特别好破。”
　　“我踏马鲨了你！”阴姬再度破防，再度扑上去，然后再再再度被一指头划过胸口，瘫倒娇颤个不停。
　　“你有胆子别用这种妖法！”阴姬咬紧牙。
　　“给你指条明路呀~”心魔笑盈盈贴上来，附耳轻道，“去找城主，请他给你，催魂手、销魂指，轮着来，什么时候，你练到哪怕飞天也能维持理智了，你就能杀我啦。”
　　“神经病，好恶心，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心魔？”阴姬心都在颤抖。
　　“嘻嘻，这就要问你自己喽，你如果不是个假清高的小婊.子，又怎么会产生我这种欲.望呢？承认吧，我就是你的一部分。”
　　心魔将手放在阴姬肩膀，很快，那只奶白奶白的细手，竟真如奶糖般融化起来，融入了她的身体。
　　“唔啊~”
　　一瞬间，阴姬忽然好想趴在城主脚边，像小狗狗一样，蹭他的腿，被他爱抚脑袋和长发……
　　“呸呸呸！”她恍然清醒，脸色绯红，强作冷静寒道，“不可能！你做梦！”
　　“呵~”心魔也冷哼一声，逐渐淡去。
　　再次的，世界崩塌，陷入黑暗，强烈的浑噩与疲累感袭来，阴姬越来越困，最终难以抵抗睡意，沉浸入虚无的梦乡。
　　……
　　次日，阴姬是被浓郁的肉香给馋醒的。
　　功力尽失，虽然脏腑不再炼化精气，食量大减，但缺少真力流转，人也变得不再那么扛饿。
　　恢复少许活力的阴姬从床上爬起来，目光立刻锁定桌上锦盒中的饭食。
　　刚想下床，一动腰，“嘶~”又酸又痛。
　　没办法，她只好又躺下，百无聊赖望天花板，感慨命运的无常，和生活的悲剧。
　　鼻尖时不时嗅到饭香，嘴里哈喇子咽了一口接一口。
　　“吱呀——”
　　归海无名推门而入，他瞧眼桌上一口未动的饭食，又瞧眼床上仰瘫发呆的阴姬，顿时了然原因。
　　他表情微妙，“喂你？”
　　阴姬猛地弹起来，又扯到腰腹和大腿肌肉，疼得狂“嘶哈嘶哈”，她扶着腰，绷紧脸愤愤，“我不饿！”
　　话还没完——哈喇子就从嘴角流下来了。
　　“好，不饿，不饿。”
　　归海无名强忍住才没笑出声，但还是抄起个小碗，持一双银筷，拣了些肉食菌类，给阴姬端过去。
　　阴姬低头一瞧，全是她爱吃的，当场就有点绷不住。不过大丈夫岂能为嗟来之食折腰，她偏开脸，轻哼一声。“都说了，不饿。”
　　“要不你先跟你肚子商量下，让它别老咕噜噜叫？”
　　阴姬顿觉耻辱，倔强反驳，“你懂什么？这是一种独特的修炼方式！叫胃开丹田！”
　　“开的不错，下次别开了，对胃不好。啊，张嘴。”
　　阴姬躲开筷子装死。
　　“再嘴硬，打你屁股了。”归海无名佯唬道。
　　如此，阴姬才不情不愿张嘴，但也就不情愿了这么几次，之后，很快便适应这种“饭来张口”的感觉。
　　又喝了几杯清酒，也不知这酒哪里来的，跟阴姬过往所喝那些水酒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很快便感觉到有些麻软，反应略呆略迟，像是半醉的感觉。
　　迷糊中，她看到归海无名端来一个口很浅的盘子，像是喂养小猫小狗用的器皿，内里盛满牛奶。
　　归海无名将这个盘子摆在阴姬面前，阴姬愣了一下，顿时面红又愤怒：“你……！你……！”
　　“怎么了？”
　　“我死也不会受这种羞辱的！我才不愿意……我才不愿意……像小狗一样……”想到那幅画面，脸“腾”地红了，双腿下意识摩蹭。
　　“？”
　　“反正你想都别想！”
　　话音刚落——门外窜进来只黄澄澄的大橘，迈着小短腿吧唧吧唧跑过来，一跃跳上床铺，舔舐盆中牛奶。
　　“我怕娘子无聊，把以前那只狸猫寻了过来，专门给你解闷儿……对了，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归海无名有些疑惑问。
　　阴姬微微张嘴，呆滞的表情十分蠢萌，良久，她偏开头，冷淡说：“没什么。”
　　脸却是比晚霞还要红得更艳。
　　“真的吗？”归海无名略一思忖，忽然醒悟，“难道你……”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阴姬不等对方说完便扑抓过去，比那狸猫还刁蛮，半途扯到腰腹，又是一阵“嘶哈”。
　　她累得气喘吁吁，埋怨骂：“都怪你，整个人画风就不对劲，把我也带不对劲了。什么事都能想歪。”
　　“真的吗？确定不是娘子你本来就不对劲吗？”归海无名发笑。
　　“以前我可没这样！”
　　“以前也没人陪你这样。”
　　阴姬愣了一下，低头，不再言语。
　　三日后。
　　归海无名与其亲信终于准备完毕，要弃城开拔。
　　阴姬整整三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床都没下几次，吃饭全靠喂，腰腿天天痛。夜王再见到她时，只觉大师兄红光满面，整个人都多了一股幸福小女人的傲娇柔劲儿。
　　她执拗想骑马，然而在马上颠了几步，就败下阵来，一脸幽怨地陪归海无名回去车驾。
　　夜王总是忍不住回头去望，好奇那窗帘后，正发生什么他不得而知的事。有时他心情很烦躁，有时又觉得虚脱无力。种种情绪汇聚起来，难受得要杀人。
　　明明是自己的男人，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夜王只觉自己心情糟透了，他甚至忍不住想，真正的大师兄是否早已消失了呢？留在那副身体里的，其实只是一个……
　　“呼。”夜王甩甩头，赶紧停止联想。

VIP 第八十三章 怀孕
　　此刻，与世隔绝还静音的车厢内，归海无名却坐得十分规矩，并没有当场扑倒阴姬，也没有把阴姬拉过去乱摸乱揉。
　　乃至适应了随时随地涩涩的阴姬都有些不太习惯。
　　“稀奇，以你这个人的变态好.色程度，竟然没有把我拉过去车.震？”坐在归海无名对面，阴姬忍不住讥讽道。
　　归海无名瞥了阴姬一眼，低头继续批阅，“我看是娘子想车.震了。”
　　“呸！”阴姬立马脸红反驳，“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你向来就是这样，想做什么，只要不合规礼，自己心里先否定一遍，然后提出来跟别人再否定一遍，之后还要旁敲侧击地继续否定……”
　　“那就说明我不想！”
　　“不想，会三番五次地提吗？念念不忘是你内心的真实态度，而否定，只是你觉得你应该有的态度。”归海无名看似心不在焉，轻飘飘说道。
　　阴姬垂下头，闷不作声。
　　归海无名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他放下笔墨，又添了句：“你希望别人附和你的否定，从而助你压抑内心不合规礼的欲望。但我偏不。所以我是坏人，所以你对付不了我。”
　　“都只是你的臆想而已。”
　　阴姬不甘心地回答。
　　“真的吗？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归海无名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慢悠悠道：“女子动情的反应，虽然不如男子明显，但也并非无迹可寻。接下来我会做那些，你三番五次否定的事情。如果你动情——那就算你输了。”
　　“那如果我赢了呢？”
　　虽然担忧对方不会守约，但阴姬还是忍不住问道。
　　“如果你赢了，那说明，是我判断有误，从今往后，除非你需要，我不会再碰你。”
　　“好。”阴姬生怕归海无名反悔，一口答应。
　　可她刚答应，就又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诶？”
　　直到归海无名靠近她，她才忽然醒悟，自己上一个否定的东西，是……
　　半个时辰后。
　　“你输了。”
　　归海无名擦干净手，取出熏香，驱散车厢内留下的旖旎香气。
　　阴姬软软趴在归海无名身上，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搂住对方胳膊，鼻尖尚余妩媚喘息。
　　她大脑一片空白，就在刚才短短的四刻钟时间里，归海无名对她做了包括但不限于“在车驾中朝她开团”、“用涩涩又贬低人格的外号羞辱她”、“用小板子打她脚心”等等一系列她明确否定的行为。
　　然后，无一例外，她全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阴姬因此陷入某种迷茫。
　　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其实很——咳~！
　　“我可是，我可是男人，为什么……”她下意识喃喃自语。
　　“作为男人，比女人好.色这不是很正常吗？如今你变成女人，对那些昔日雄性的刺激幻想跃跃欲试，不也在情理之中？”
　　归海无名又开始他的战术忽悠：
　　“错的不是你想，而是你明明想，却不敢承认。你明明可以更幸福、更美，但你偏要自己阻止自己。”
　　“不……我才不听……你又在给我挖陷阱……”阴姬死命摇头，却逐渐落泪。
　　“你觉得是陷阱，那就是吧。”
　　归海无名用手指给她拭干净泪痕。
　　“反正你迟早要落进去。”
　　接下来的七日，队伍一直在赶路。
　　天知道归海无名把私底下的秘密基地设在何处，竟然需要往东南跑上数百里，才能摸到边儿。
　　日子虽颠沛，却也不枯燥。白天逗弄那莫名亲近自己的胖狸猫，晚上被归海无名开团整活儿。心情不好找对方吵架，心情好了也找对方吵架。
　　面对这么一个与她“坦诚相待”并且她又很讨厌的男人，阴姬发现自己可以肆无忌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是不好听很伤人的话。
　　侮辱男人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莫过于贬低他的性.能力，而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归海无名竟然在这方面莫名有傲气。
　　意识到这点，阴姬每晚都大开嘲讽，骚话连篇——紧接着后半夜又求饶欲死。
　　天，不知不觉渐冷。
　　入秋之后，阴姬习惯的衣裳便显得有些单薄，过往她很少注意这个问题，如今功力尽失，才知严寒折磨人。
　　没多久她就生了病，还挺严重，说实话就算没了真力，好歹她也是从一品练到九品的武人，不该软弱到染风寒这种小毛病才对。
　　直到迷迷糊糊中听到城主和飞燕的谈话，她才知道，自己是染瘟了……
　　元和十七年的秋天，阴姬久违迎来一次罕见的重病。
　　得亏武人练功苦，身体素质摆在那儿，就算没真力解毒，维持生机，烧了四五天，也靠汤药和归海无名渡气恢复过来。
　　离床的阴姬依旧十分虚弱，全靠归海无名这双腿走路。不过这几天，对方忙上忙下照顾，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阴姬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最起码，不再叫他“行走的金针菇”了。
　　深陷瘟疫区，队伍行程都慢下来，阴姬有些拿不准状况，瞅了个机会，跟归海无名打听。
　　“呐，南唐地儿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有百花谷吗？连个小小的瘟疫都治不了？”
　　说话时，归海无名刚把阴姬放下，正给她洗脚。
　　阴姬并不感动，反正都是给狗男人用的。
　　权当狗男人在洗斐济杯。
　　“百花谷才百来几十个人？”归海无名听完发笑，“南唐地儿可有数千万人，光跑个来回，就能把整个百花谷累死。”
　　“到底哪儿来的瘟啊。”阴姬有些抱怨，她寻思这顾长歌和战鬼打来打去不也没死几个人？
　　总共才十几万人的对撞，武人还一个赛一个机灵，轻功那可是必修课，打不打得赢两说，反正一定跑得赢。
　　“饿死的。”归海无名只是轻轻一提，阴姬却秒懂。
　　南唐正好处于交战地点的西南面，是战鬼的大后方，妖军人少，可吃的饭一点都不少，运物资过去的民夫更是天文数字。
　　几万数量的武人，约等于几十万张嘴，摊派到大后方，再叠上地主层层加码，压力极重。恰好又是秋收之前，行伍把耕地祸害一遍，咳……
　　死的人多，闹瘟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唉。还好入秋了。”阴姬叹气，唯一的好消息是，天气不停在降温，这瘟传不了多久。
　　“别太放心上。”归海无名慢悠悠劝，“世人性命，本就生如草芥，死如纸缕。你倾注情感越多，到头来承受的悲痛也就越深。如我们这般人，当先要学会的，就是淡漠。万事皆允，万物皆虚。”
　　阴姬不喜欢归海无名这种说法，更不喜欢他这种冷漠的态度。照这意思，自己也是草芥、纸缕，虚无没有意义喽？
　　高兴了捧在手里，不高兴了丢在一边。想起了关心两下，想不起就任由自己在那儿徒劳思念。
　　爱上这种人……才是踏入地狱吧？
　　【果然还是得逃跑。】
　　阴姬默默想。
　　又偷偷策划了十几天，阴姬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主要归海无名太粘人，几乎寸步不离，想躲开他视线，着实有点难度。
　　阴姬甚至一度放弃“逃跑”的想法，毕竟真的太困难了。
　　可很快，就出现一件突发状况。
　　大概是十月的某天，阴姬忽然觉得胃里恶心，想吐，然而在水塘边干呕许久，都没能吐出东西来。
　　她迷茫一会儿，忽然悚极。
　　该不会……
　　距离她最近的归海无名很快发现她异状，然而这个即将做父亲的男人脸上并看不出高兴，当然，也看不出难过。
　　他很平静，丝毫没激动，只是伸手在阴姬小腹捂了捂，立时面色古怪。
　　“怎么说……？”
　　阴姬不敢对视，她逃避目光。
　　“有了，男孩儿。”
　　归海无名笑意微妙地说道。
　　晴天霹雳。
　　“我不想要！！！”阴姬崩溃咆哮起来。
　　“不行。”
　　“你直接杀了我吧，呜呜呜~”
　　她埋头恸哭，满腹的委屈、迷茫、震惊，无法与人诉说。
　　好好一个叱咤风云的才俊大侠，如今修为全废，还马上要生孩子了……跟谁说理去？
　　“不好吗？你马上就能当妈妈，还有个大胖小子，你不最喜欢养孩子了吗？逍遥七子那些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哪个不是你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
　　归海无名的话丝毫不像安慰，简直更似火上浇油。
　　阴姬果然愈发崩溃，“说得好听！特么生孩子的是我！要不你生一个？你转给你自己得了！反正是你留的孽种！”
　　“哈哈哈哈。”归海无名忍俊不禁。
　　都这时候了，狗男人竟然还笑？阴姬越发生气，恨不得翻身爱奴把歌唱，服下十牛之力丹，强X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滚——！”她发脾气。
　　“好好好，我不惹你，你小心点，别产前抑郁了。哈哈哈哈哈。”归海无名大笑着逃走。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阴姬开始思考，孩子的处理方式。
　　嗯……此子必不可留！
　　必须流了！
　　可归海无名铁定不同意，毕竟他播的种，哪管以后疼的是谁啊，又不是他疼，啧。
　　思前想后，阴姬还是只能想到，那种驱虎吞狼的笨计划。
　　心中微微一叹。
　　借用孕妇的小小任性，她相隔许久，终于又一次避开城主，私会了夜王。
　　深夜时分，夜王见面先拜，随后既有些激动，也有些疑虑。
　　然而，阴姬下一句话直接把他说愣。
　　“我……我怀孕了……”
　　“你能帮忙么？”
　　阴姬脸红红羞耻道。

VIP 第八十四章 跑路
　　怀……怀孕……？
　　帮帮帮……帮忙……？？？
　　一瞬间，夜王脑海中闪过诸多戏曲话本桥段。
　　什么《孔雀东南飞、主母和小厮带球跑路》，什么《震惊，我竟和大肚子的二少奶奶私奔》……反正没一段儿正经的。
　　他开始后悔看了太多山下小摊儿十文钱一本的民俗文学，导致大师兄拿这么大的事儿跟他商量，他却只能联想到一些奇怪的剧情。
　　“我……”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我被男人玩成这样也就算了，还被搞大肚子。”阴姬神色黯然。
　　夜王很想说没有，其实他都已经快习惯了，接受过“捆绑吊起来”这种程度的冲击，区区怀孕……
　　好像也就那样？
　　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他在大师兄面前自认是女人，对类似问题没那么敏感的缘故。
　　“大师兄，我倒不失望，我就是心疼你，听说生孩子很疼的，你撑得住吗？”夜王恨不得自己替心上人受疼。
　　“我才不生下来。”阴姬咬牙切齿，“我是狗日的才给那狗生孩子，你帮我去弄点打胎药，我今晚就流了。”
　　“好。”
　　夜王正欲离去。
　　阴姬忽然又叫住他：“等等！先别急！让我再想想！”
　　蓦地，阴姬意识到自己计划有些草率，自己一旦流产，傻子都知道药是谁给她弄的，归海无名一生气，迁怒飞燕怎么办？
　　况且，就算这次打了，还有下次……以归海无名高强度播种的频率，自己怕不是三年怀俩、一孕傻到老。
　　还是得走。
　　而且是带师妹一起走。
　　阴姬立刻作出定计，“你偷偷把我和归海无名在这儿的消息放出去，就放给……对！刘协！给他，他知道怎么利用。”
　　“不打孩子了吗？”夜王疑问。
　　“先走，出去再说，出去再把这孽种流掉。”阴姬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那里风平浪静，根本感受不到其中正孕育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可她……确实是有了。
　　阴姬微微叹息。
　　接下来几天，归海无名收敛许多，最起码不再玩一些很高难度的姿势，夜晚忽然变得平淡温馨起来，只是少了几分刺激。
　　“以后，如果是男子，可以叫顾晏，如果是女子，可以叫顾敏。”归海无名甚至翻开字典帮她起名字。
　　“为什么不姓归海？”阴姬下意识问。
　　归海无名瞥她一眼，“因为归海不是我真姓。”他又笑道，“当然，也可以，姓归海也不是不能接受。”
　　“呸，鬼才跟你姓。”阴姬佯装愠怒。沉默一会儿，她又问：“你真名叫什么？”
　　“忘了。”归海无名摇摇头。
　　他合上字典，有些感慨，“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起，已经过去太久太久。我见过第一个纪元的刀耕火种，也见过一场接一场的周期轮回。在我弱小的时候，为了方便行走，我改用过无数名号，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最初叫什么。”
　　“说不定你叫李大嘴、王二丫、小帅什么的。”阴姬插嘴，“再或者皮皮虾、皮卡丘。”
　　归海无名发笑，“要真那么特殊，我反而能记得。但既然忘了，就说明是个寻常无趣的名字。”
　　“你很遗憾吗？对那个忘掉的真名。”阴姬问。
　　“遗憾谈不上，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无论叫什么，都影响不了我是谁。”归海无名望阴姬，认真道，“倒是娘子你，因为名字、身份这点东西，着相了。”
　　阴姬不禁嗤笑，“哼，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给我洗.脑，洗吧，只要不用那些腌渍手段，能影响到我我跟你姓。”
　　“你啊。”归海无名揉了揉她头，“老防着我。”
　　“你不该防吗？”阴姬下意识蹭起来，不自觉靠过去，舒服得轻哼。
　　“该、该。”他无奈。
　　日子一天天渐冷。
　　伴随怀孕，阴姬也发现了，自己身体正逐渐产生某些难以启齿的变化。
　　胸口的两团再度发育，不知不觉大了一圈，而且总是涨涨的，汁水充盈，导致衣服在胸前的布料总有两处硬币大小的水渍。
　　阴姬很绝望，她都快傻了，孩子尚且没个影，自己身体反应就这么激烈。
　　流掉，自己的身体，能变回去吗？
　　如果变不回去……
　　要不……留着……？
　　诡异的念头吓了阴姬一跳，她赶忙提醒自己，这可是归海无名的孽种，是小魔头，心软留他，日后必成祸患！
　　可她又忍不住转念：归海无名是坏人，但自己不是啊，说不定……能中和一下呢？
　　呸呸呸——她忽然醒悟过来，问题关键是孩子的善恶阵营么？不，问题的关键明明是：才不要给敌人生小宝宝！
　　可……
　　归海无名是自己的敌人吗？
　　当然吧？他毕竟是“顾长歌”的宿敌。
　　但，自己现在明明是阴姬，与城主大人一荣俱荣、同气连枝的城主夫人阴姬……
　　阴姬又开始混乱，两种烦人又矛盾的念头冲击着她，令她很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她又无法缓解，只能不断纠结下去。
　　就在这种间歇性“狗日的归海无名”、持续性“轻点夫君大人”的堕.落生活中，阴姬忽然迎来她盼望已久的转机。
　　车队，被袭击了。
　　说起那假顾长歌，自从天意城被毁、归海妖军集体转移后，就在利用自己冠绝武林的声望，不断扩大势力。
　　相比归海无名的镇定自若，他很急，非常急，因为他很清楚庙堂江湖都是群什么费拉不堪的玩意儿。
　　天意城的处理很妙，撤退约等于“认怂”，与此同时，也放弃了从七国掠夺走的利益，这就导致——七国的庙堂和江湖，一下子没有坚挺的利益驱动，去合作对付天意城了。
　　反而，开始争执起内部分割。
　　如今维系联盟不倒的，其实是对天意城之前胡作非为的仇恨，而仇恨这种东西，它能被时间淡化。
　　因此假顾长歌必须利用好这股仇恨，一鼓作气从源头上解决天意城，否则拖得越久，七国就越成一盘散沙，迟早还要被归海无名打回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争道。
　　曲梦瑶一直在催促，态度越来越急切，而总是办不好这事的假顾长歌，也对此感到内疚。
　　于是，当他得知刘协那边的“秘密情报”，立马就展开了突袭。而这场突袭无疑是成功的，天意城队伍阵型大乱，不得不各自为战，很快便陷入围攻。
　　然而，顾长歌却并没找到城主夫人，甚至也没找到归海无名。
　　……
　　“干得漂亮！飞燕！”
　　相隔数里外的一处山道，阴姬翻身跃上白马，试跑了几步，感觉颇为满意。
　　早在兵乱开启之前，她就敏锐注意到敌人的埋伏，并且趁乱跟张飞燕离开了混战，飞到她预先准备好的逃跑路线。
　　“甩掉狗日的归海无名，再流掉孽种，咱俩就能一起亡命天涯了！”阴姬满脸兴奋。
　　“嗯。”夜王高兴点头。
　　“没错。”另一个熟悉声音也附和。
　　阴姬疑惑回头，刚好看到归海无名的脸，她脊椎一凉，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我去！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跟着你俩过来的。”归海无名轻道。
　　计划败露，阴姬心一横，恼怒道，“好吧，我坦白，我不干了！鬼才给你当城主夫人！鬼才给你生孩子！我只想要你滚！”
　　“好。”归海无名点头。
　　“我就知道你不同……嗯？？？等等，你刚才说啥？”阴姬忽然反应过来，震惊错愕。
　　“我说，没问题。你不想生，那就流掉，你不想待在我身边，那就出去看看。我不会拦你，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
　　他拍拍手，朝身后叫了声，“小环。”
　　“是~”
　　侍女小环恭恭敬敬走出。
　　归海无名给阴姬手腕戴上一只玉镯，看材质是红髓玉的，却有些奇怪，颜色过于鲜艳，诡异，令人心生不祥。
　　随后，归海无名负手转身，慢悠悠道：“夜王还有用，不能借你，况且一个男人，哪有你用熟的丫鬟会照顾起居？你呀，就带着小环，出去走走吧，权当是散心。”
　　阴姬一脸懵，她内心诧异又不敢置信想：这就……放自己走了……？
　　归海无名就这么自信自己乐意回去？
　　就不怕自己来个带球跑路，当场给孩子挑后爸？
　　实在摸不清归海无名这怪招的路数，阴姬犹豫一会儿，还是骑上白马，朝预定的路线逃去，小环紧随其后。
　　山道处。
　　夜王沉默许久，才忍不住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不相信你是会讲‘尊重’、‘放弃’的人。”
　　“的确不是。”归海无名笑，“对没有的东西，人总会幻想；拿到手了，才会和其他的比较。所谓静下时念念不忘的，才叫，‘诱惑’。”

VIP 第八十五章 寂寞
　　阴姬一路策马跑到了荒无人烟的森野，才敢稍微放缓速度。
　　直到此刻，她依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理解归海无名为什么要这样，更不理解对方这样做的意义。
　　难道……他玩腻了？
　　阴姬心底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也莫名涌出挫败和难受。她低头，看了眼襦裙包裹丰满挺拔的酥胸，原先最引以为傲的部位，忽然有些失去自信。
　　不会这么快吧？
　　她忐忑想，心底五味杂陈。
　　骏马驰过荒野，途经数个村庄，然而此刻的南唐之地，早已不复和平丰年时的繁华与宁静。
　　成群的灾民与她擦肩而过，犹如地震前结伴逃命的走兽。他们眼神是麻木的，即便听到马蹄声，也仅仅只是抬头瞥一眼，便浑浑噩噩，继续赶路。
　　甚至没人打阴姬马的主意，因为追不上，没力气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构成阴姬这一路全部的风景。
　　直到靠近，阴姬记忆中位于附近的一座小县城，场景才丰富了起来。
　　城郊亦有灾民，不过被封在城门外，不允许进入。偶然能看到抱团的人牙子在灾民里挑人，挑中就扔半袋粟米。
　　这种犹如选鸡购鸭般的“挑选”，却变成灾民趋之若鹜的求生道路，他们随人牙头的马缓缓移动，眼巴巴等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
　　阴姬绕道西墙下的小门，驱马入城，并未有人阻拦。
　　她衣着光鲜干净，腰处佩剑，呼吸均匀悠长，还能骑这种漂亮的白马，本身就是一种身份象征。看守城门的卫兵也就意思意思，并不想得罪哪位过江的龙王。
　　踏入县城，内里却是另一番光景，与外面那人间炼狱截然不同。
　　阴姬随意寻了家不起眼的客栈喂马，租住房间，顺便购来点吃食。平常店家的酒食自然无法与天意城相比，水酒清淡得要死，一点酒味儿都没，牛肉也太硬，像是耕地死掉的老牛。
　　她随随便便填饱肚子，躺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床上，开始为难得的自由而庆幸。
　　嗯……
　　没有那狗日归海无名的感觉真好。
　　仰躺一会儿，翻个身，换成侧躺，但过了几秒，这个姿势似乎也不太舒服，又换成趴着。
　　结果压迫涨涨的乳.房更不舒服了。
　　“唉。”
　　阴姬出神望床铺上的绣花，数一共有多少根线。
　　五根，十根，十五根……
　　“嘭嘭嘭——”
　　阴姬懒洋洋起床开门，结果门外是小环，小环气鼓鼓埋怨：“夫人，为什么不等奴婢呀。”
　　“忘了……”阴姬讪讪。
　　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是忘，她还没阿兹海默呢。但她又不可能说：我怀疑你会跟归海无名传递消息，所以故意想甩开你。
　　“没有我或者城主大人，夫人一个人怎么行呢？”
　　小环自顾自进门，望了眼已经蹭乱的床铺，又看眼阴姬的脸，叹口气：
　　“奴婢就知道，夫人又不洗脸就上床去睡觉了，这样下去，皮肤会坏掉的。”
　　她从包袱中取出许多瓶瓶罐罐，又出门打了盆清水，一面帮阴姬擦脸，一面碎嘴闲聊。
　　“夫人这次出门，肯定没带钱吧？幸好奴婢跟着了。奴婢听说，夫人丢了武功，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钱就去抢狗大户。”
　　“咳咳咳……我还是带了首饰的……”阴姬脸红。
　　“这种小地方的掌柜，又不识货，夫人那些首饰当掉，才是可惜了。都是城主大人辛辛苦苦给夫人从七国皇宫里抢的好东西，哪能用在这种地方，敲夫人脑袋。”
　　小环轻轻在阴姬头顶叩了叩，随后解开发髻，又帮阴姬梳理长发。
　　阴姬轻叹口气，她不舍赶小环走，只好默认了对方这些动作，她支着脑袋，出神望窗外那轮弯弯的残月。
　　小环给阴姬梳洗好身子，便告退去隔壁房了，阴姬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有哪里不对劲，莫名烦躁。
　　过往入夜睡觉的流程都是等归海无名给她梳洗，然后大开嘲讽，紧接着被无情反杀，再之后被灌成泡芙，最终精疲力竭，酣然入睡。
　　一下跳过这么多步骤，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磨蹭到后半夜，总算迷迷糊糊睡过去，睡眠质量相当不好，老做梦。还不是春梦、好梦，是那种稀奇古怪支离破碎令人后怕心悸的梦。
　　次日清晨。
　　阴姬有些无精打采地起床。
　　都白天了，昨晚那种奇怪的情绪，依然没有消退，阴姬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被透习惯了一到点就自动发.情”。
　　毕竟，总不能，连白天她都在想那事儿吧？
　　她可没这习惯……
　　咳，至少大部分时候没有。
　　阴姬缩在被窝里，懒得起床，继续数被褥绣花用了几根线——现在是第三朵。
　　小环进门强行拉起她梳洗，百无聊赖地受完，她望着窗外，又开始数一共路过了几个人。
　　数到第三百三十四个，阴姬忽然一个激灵——她好像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情况了！
　　她现在的情绪，应该叫……无聊。
　　或者说寂寞。
　　她此时无处可去——师门师门她只能予其蒙羞；江湖江湖没有她的位置；庙堂，呵，她又不姓姜、不姓纣。
　　就连她最恨、立志恢复功力去打败的归海无名，现在都儿戏似的放她走，“不要她”了。
　　她的人生好像一下失去了填充物。
　　意识到这个问题，阴姬瞬间有些慌乱，她明白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否则，人太闲了就会一直想涩涩，而想涩涩约等于想归海无名。
　　可别想个几年，她又憋屈好笑地跑回去了，说不定到时候归海魔头不要，她还得跪下来捧着牛.牛求人家。
　　“小环。”
　　阴姬忽然开口。
　　“什么事啊夫人。”
　　“你带……挺多钱的对么？”
　　“是挺多的，足够夫人吃香喝辣，天天买衣服。”
　　“那够不够救灾。”
　　“救……”小环差点一个踉跄，她苦笑，“夫人，您在逗奴婢对吧？”
　　“没有，我认真的。”
　　“外边儿起码几十万灾民。”小环比了个很夸张的手势，“眼下这时令，他们一人一口饭，就够夫人您一个镯子了！”
　　“什么！才一个镯子！”阴姬吃惊。
　　“您……”
　　“我开玩笑的啦。”阴姬换了副脸色，她笑道，“我太无聊了，想找点事做，琢磨着，施粥就挺不错，还能帮自己积点阴德，省得下辈子又遇上奇奇怪怪xp的变.态大只男。”
　　“夫人……您这样说城主，以后是要被欺负到喵喵叫的……”小环眼神复杂。
　　“我才不管他。”阴姬嘟囔。
　　次日。
　　主仆二人易容成富家姐妹，去当掉了些小首饰，换来的金锭，雇佣了七八个闲散武人，购置一间仓库，其余全用来买粮。
　　随后，阴姬主持了一次施粥。
　　本以为会很麻烦，难以维系秩序，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武人的威慑力。仅仅一个破限武人，三两下便解决饿红眼生乱的灾民，剩下的全部乖乖排队。
　　这让阴姬不禁嘀咕：如此大的武力差距，这世界真存在农.民起义的可能性吗？
　　施粥连续三日，效果显著。
　　最起码城卫换岗时，都会特意问一句，“那个发善心春的风.骚娘们儿还在不在？”然后乐呵呵望她屁股。
　　主仆二人不同寻常的动作，很快便引起城内帮派、豪侠、官.员等多方面势力的注意。
　　当天下午，就有一群短衫汉子过来“拜馆”。

VIP 第八十六章 歹人
　　“拜馆”是江湖中人挑事试探的文雅说法，说白了就是丢些可有可无的棋子，试试你这边成色，接得住，才能上牌桌谈，接不住，那下一手，露出的就是獠牙。
　　阴姬并未多在意，这几个短衫汉子不过六七品，连限都没破，放这种偏远县城算是不错好手，可真摆到武林台面上，根本不够看。
　　其背后的人大抵也就是些帮派，街口讨食的，无论资源还是底蕴，都跟正儿八经的“门派”，以及本地侠门，没法比。
　　阴姬从石剑门雇佣的那个破限武人，就足够应付了。
　　真正令阴姬头疼的，反而是另一件事……一件关于她肚子的事。
　　“什么，不行？”阴姬呆了呆。
　　高价请来的百花谷医师，不仅不愿帮她流胎，反而劝她生下来。
　　“夫人，你先听我说，你是高境武者，怀胎本就不易，流产有损根本，日后怀孕只会更难，如果不是实在不想要……还请三思呀。”
　　对方苦口婆心劝谏道。
　　“我武功已经废了，现在是普通人。”阴姬有些恼怒。
　　“跌境的武者也是高境武者……没区别的。内功锻体，很多地方与常人已经不太一样。”那百花谷医师执拗规劝。
　　阴姬隐约明白了对方顾虑，自己是高境武者，丈夫大概率也是高境，不容易怀孕。
　　偏偏丈夫又不在身边，一旦日后反悔，亦或被丈夫知道，指不定就要找她麻烦。
　　她不想趟浑水，所以才连脉都不敢上来把，远远看一眼，就直接拒绝。
　　“你走吧。”阴姬摆摆手，有些无力。
　　那几个短衫汉子，就是这时找上门的，可想而知，阴姬憋了一肚子气，全撒他们身上。
　　老板心狠，打工人自然也不留情，九个人全部被横着丢了出去。
　　又过四五天，阴姬收到一封请柬。
　　“赏花筵宴……呵呵，我怎么不知道，唐国武人还有这种雅好？”阴姬冷笑。
　　小环叹口气，“夫人，您脾气越来越差了，这样很伤皮肤的，要优雅~优雅~”
　　阴姬懒得与小环争执，岔开话题问：“我叫你寻的医生，寻到了吗？”
　　“唔……城内毕竟是个小地方，奴婢一直找不到稳妥的医生……”
　　“我看你是根本就不想找吧。”阴姬生气，她烦躁嘟囔，“再找不到，我就自己给自己一拳，连子宫一起震碎了。”
　　“！？”
　　小环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跪叩哀求：
　　“奴婢错了，夫人别吓奴婢，有气冲奴婢撒就是了，千万不要伤害自己，奴婢、奴婢这就给夫人找去。”
　　阴姬有气无力挥挥手，小环见状，听话出去，给阴姬带上门。
　　她独自发呆，越想越烦躁，只觉什么事都不顺心，周围充满令人头疼的麻烦……明明以前也是这样，为什么以前就能静下心来一点一点解决呢？
　　果然，都是怀孕的错。
　　狗日的归海无名。
　　捏紧请柬，阴姬带足人，专门去瞧了眼这场特意设给她的“鸿门宴”。
　　结果——并未剑拔弩张，也并未暗藏机锋，倒是她理解错了。来会的并不只有派人来“拜馆”的那位帮主、以及作保的县尉，还有许多其他富户、豪侠、以及不认识的小门小派弟子。
　　席间那位叫“吴隆”的帮主，很和善给阴姬道了个歉，理由嘛，又是小辈作乱、又是婆娘不懂事，言辞诚恳态度真切简直叫人潸然泪下。
　　久经江湖的阴姬自然熟悉这招套路，皮笑肉不笑地应付，寒暄到最后，对方才终于拐弯抹角，拿出正题。
　　“城外那几十万灾民，一直是我神拳门照拂的，夫人要施粥，跟我们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劳碌夫人贵体呢？”
　　阴姬心中好笑，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一句“神拳”、“鬼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到宗师了呢。
　　结果就一个野路子八品。
　　她嘲弄：“怎么？帮主这是要跟我一个不问江湖事的妇道人家，收保护费？”
　　“夫人误会了。吴某一介粗人，怎么敢收钱收到夫人身上呢？”吴隆话锋一转，“只是，外面毕竟是吴某兄弟们的地盘，夫人做事不通过帮里，兄弟们都有怨言啊。”
　　阴姬越听越反胃，她硬着头皮敷衍，“好一个有怨言，那吴帮主觉得该怎么办？”
　　“简单，夫人有钱，俺们有人有力，夫人何不把钱给我们，俺们帮夫人去施粥行善呢？这样，夫人积了恩德，兄弟们也有了事做，两全其美。”
　　这不是阴姬第一次听到，把“抢钱”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上个持这套说法的老同志，坟头草都五丈高了。
　　代价是“顾长歌”被对方整个门派追杀了至少半年，隐姓埋名，睡觉都睡在地上，遇到半点风吹草动都会跳起来拔剑警惕。
　　直到奇脉全开，修成通玄，去和对方新掌门以及五大弟子“友好”切磋一番，才彻底解决掉麻烦。
　　如今又一次遇见，阴姬却没了过去那锋芒毕露的心气，她只觉累，好累，一句话都不想说。“多谢帮主好意。”她懒洋洋道。
　　吴隆正要窃喜，却又听阴姬道：
　　“我想了想，这恩德没什么意思，以后不施粥了。”她蔑笑，“也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过来惦记。”
　　说罢，阴姬扬长而去。
　　注视阴姬背影，吴隆并未动怒，只是笔直盯那长裙下起伏摇曳的两瓣翘臀，一直到阴姬走后，他才口干舌燥骂句，“欠.操娘们儿，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老爷。”
　　很快，有一鬼鬼祟祟的瘦削男子，从侧门进来，径直跑向吴隆。
　　吴隆见他，赶紧倒了碗酒，迫不及待问：“师爷，都打听清楚了？”
　　“都打听清楚了。”师爷忙不迭点头，“这女人……定是北边儿来的花魁！”
　　“啊——？”吴隆被震得有点懵。
　　师爷洋洋洒洒开始他的“推理”：“帮主你且别急，先细听我说。她身边那些武人，我打听过，全都是雇来的，不是她家丁。跟她一起的，只有一个丫环。”
　　吴隆顿时眼热，“不错，没根基，没人脉，是条大鱼。”
　　“你瞧她那谈吐那财力，肯定不是平头百姓。可你再瞧她那身段那屁股，都被开发透了，像是正经门楣的大家闺秀么？”
　　师爷斩钉截铁：
　　“符合这条件的，只有外地大城市的花魁。”
　　吴隆皱眉，他仍犹豫，这时，忽又听师爷神神秘秘道：
　　“还有啊……我打听到一件事，她那丫环，今天火急火燎地，打听能帮人流产的医生……”
　　吴隆顿时恍悟，没有男人，又怀了孕。如果是哪家隐匿的妻妾，肯定偷偷生下来，盼个母凭子贵；如果是独撑门户的女强人，肯定也会生下这个孩子继承香火。
　　但她偏偏要打掉，只能说明这个孩子、以及孩子父亲，见不得光。
　　想来想去，嫖.客的孩子无疑最符合。
　　“果然是个风.骚娘们儿！”吴隆搓弄满是老茧的双手，两眼放光，“有钱，盘靓，条顺，虽然是个风尘女子，但没事，俺大方，不嫌，配俺正好！”
　　他望师爷：“那娘们儿不是正找帮流胎的医生么？偷偷塞一个，再将上次从游商那儿买的天意城情蛊，给她下了。”
　　“好嘞！”师爷接令离去。
　　情蛊，虽然在天意城属于便宜货，但扔在蔚县这小地方，向来无往不利，吴隆买了七条，之前六条，从未失手。
　　可惜天意城那么个充满宝贝的地方，莫名的，就给水淹没了……想到这点，吴隆不禁有些遗憾。

VIP 第八十七章 出事
　　阴姬回到自己购置的宅院，想起刚才的事，她还是出离愤怒。
　　那个叫“吴隆”的男人自以为掩饰很好，色眯眯偷盯她，然而那种令人生厌的目光就好像毛绒绒的蜘蛛在身上爬，感受尤其清晰。
　　或许这么想有点双标，但比起这些男人，阴姬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被城主用侵略性的目光注视……
　　当然，目光不是问题，作为曾经的男性，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关键在于，那个人简直是在把她当白痴耍，一点对她智商上的尊重都没有。
　　两全其美？两次全归你美了是吧？
　　这小算盘打得东海都知道了。
　　累，很累，阴姬本就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做男人的时候，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更喜欢做那种独行侠。
　　快意恩仇，说起来潇洒，其实有多少是她算不来这人情冷暖呢？
　　阴姬忽然只想躺在被窝里做一条咸鱼，可这样，每天又太无聊了。
　　有什么能在床上玩的游戏……
　　阴姬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她溜进厨房，拿了根萝卜出来，继续沉思。
　　不，果然不太行，这个想法显然既不尊重萝卜的味道，也蔑视了农民伯伯的尊严。
　　就算它是一根失败的萝卜——它也不应该被雕成花啊。
　　当然是雕花！不然还能雕成什么？奇怪……为什么我有点不太好的联想？
　　阴姬仔细观察萝卜的形状，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脸色迅速绯红，赶紧趁厨娘来之前放回去。
　　当晚，她梦到一根成了精的萝卜来索她命，一边用萝卜锤敲她，一边愤愤骂：
　　“不当人！龟娘们儿！骚.狐狸！俺种出来是这么用的吗？啊？？啊？？？”
　　她一边躲一边道歉：“萝卜哥我错了！真错了！别砸我了！”
　　“屁！”萝卜精愈发悲愤，“俺是根母萝卜！”
　　“啊？？？”
　　梦里，阴姬无比震惊。
　　画面再度变得破碎。
　　不知为何，她回到了长秋宫的绣床，床前也不再是萝卜，而是归海无名。
　　她见到这个令自己又恨又不愿想的人，心情竟有些复杂，酸楚的泪水一缕缕淌下，“城……城主……”
　　梦中人本就不理智，比起那些深度思考后，十分理性的念头。她涌现出更多的，竟然是那些属于“城主夫人”、“小绒布球”的情绪。
　　“你、你还过来做什么？”
　　她下意识开始脱衣服，因为按照习惯，城主站在床边，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果然，如她所预料，或者说如她所期望，城主抱了过来，强硬地亲吻她。
　　“不、不是，不要我了吗？”她意乱情迷，梦呓般埋怨，“明明都，腻了。”
　　——这是她的心结，也是静下来回忆过去时，绕不过的一个坎儿。
　　自己想走是一回事，可，被轻飘飘赶走又是另一回事，哪怕后者间接帮前者达成了目的，蓦然回首，依旧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只要归海无名稍微对她的逃跑表现出一丝丝不舍，或者一点点愤怒，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这种，从情感和尊严上，被全面否定的感觉，好似令她之前的挣扎、不堪、羞耻，全都没了意义。
　　她终究是一个，渴望被承认、还倔强好面子的残缺之人。
　　做男人时，会为了毫无意义的侠名，去与比自己强大的人生死决斗；做女人时，会因为仇人轻蔑的嫌弃忽视，而难过伤心。
　　有时她也自我批判——自己是不是太在乎别人看法了？
　　可，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是这样的人，就是变不了。
　　男人越搂越紧，这种代表掠夺与进犯的蛮横，反而令阴姬产生一丝舒心的感觉。最起码，对方的色急和粗暴，代表她是有魅力的，她是被需要的。
　　她不是某种一无是处、随时可能会像垃圾一样被丢掉的无用动物。
　　“我恨你……”
　　阴姬双目迷离，轻声呢喃，款款躺下。
　　睫毛扑扇，熟悉的声音与感触，唤醒她沉寂已久的欲.望，令那紧闭着的双膝，缓缓拆分。
　　梦，空无一物，却有千般情绪。
　　次日清早。
　　阴姬看着床上湿漉漉的汗印，唇齿轻启，恍惚陷入呆滞。
　　虽然梦的内容记不清了，但大体做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毕竟苏醒前，她脑中尚余那些破碎又香艳的片段，傻子都能总结出这是个什么梦。
　　“都怪狗日的归海无名……”她轻颤，“完了，我真上瘾了。”
　　“——要不还是刻个萝卜吧？”
　　正苦恼着，顶对熊猫眼的小环风风火火跑进门，欣喜道：“夫人！夫人！我找到啦！”
　　“找到了？”阴姬顾不得忧伤，一听这话，赶紧下床，她已经受够了带球过人的感觉，“先生呢？有没有把他请到府上？”
　　“已经请啦！嘿嘿，夫人快夸夸奴婢！”小环有些兴奋。
　　“厉害，小环好棒。”阴姬揉了揉熊孩子头，换上新服，连梳洗都顾不得，火急火燎离开厢房，去前堂见客。
　　小环找来的医师年约古稀，胡子老长，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寒暄几句，阴姬立刻奉上银子，请对方帮自己解除肚里的祸患。
　　然而，老医师把了把脉，蓦地愣住，随后面色古怪望阴姬，他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夫人……嗯，脉象平稳有力，孩子十分健康。”
　　“先生可有把握帮我解掉这块心病？”阴姬忙问。
　　医师点点头，“不难，等老夫亲自给夫人熬一碗药。还请夫人，借后厨炉火一用。”
　　“先生请！”阴姬忙送对方去后厨。
　　老医生进去以后，立刻关上门，神神秘秘鼓捣半天，“啪嗒”，他推门而出，端出一碗红汤。
　　“这是我们老李家祖传的小产药，专门为宫里娘娘们用的。一碗下去，药到病除。已经放凉了，夫人现在就可以喝。”
　　阴姬接过药碗，连连道谢，她把碗沿送到嘴边，忽然闻到一丝极淡的腥味。
　　她愕然，喝药的动作顿住，目光仔细观察碗中清澈浅红色液体，很快，便寻到一些，细碎的白色小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她直接手指伸入碗中，捏起一点，搓了搓，又放在鼻尖浅嗅，表情很快变得又气又想笑。
　　“好啊，竟然有人想用我们天……”急忙刹住，她目光微冷，下令，“小环，抓住他！”
　　“是！”小环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
　　医师亡魂大冒，想要逃走，然而小环自幼在天意城耳渲目染，虽不算高手，但也远非寻常人可比，轻易便将这毒医制住。
　　“谁派你来的？”阴姬居高临下，将药碗怼到毒医嘴边。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毒医还试图狡辩。
　　阴姬却冷笑，喂他小半口，然后直接道破：
　　“别以为我不懂药理，本宫……呸，我好歹也跟某个变.态学过些，你这是屁的小产药，就只是一碗加了杂七杂八东西的红糖水罢了。”
　　“还有……这药里的蛊虫，嗯，就是你雇主让你添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天意城早就淘汰掉的情蛊。它的效果，是让服用者，对服下蛊母的‘主人’疯狂发.情。”
　　“不过嘛~”
　　阴姬忽然把药全给这老头灌进去，随后笑眯眯寒道：
　　“你知道为什么，这情蛊被淘汰，换成更先进的蛊虫了吗？”
　　“因为，这情蛊引动的情.欲，其实是虫子的情.欲，而虫子嘛，严格来说，是没有尊卑上下、乃至伦理俗常观念的。发.情狠了，咬死配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真巧~本宫就知道，一个让蛊虫类毒物，效果成倍增加的法子。”
　　“小环。”
　　阴姬忽又道。
　　“是、是……”
　　小环有些怯缩，毕竟，医师是她请来的，出了问题，她也有责任。
　　所幸阴姬并不在乎这个，她只是叫小环去拿了些药材、毒虫。
　　她将材料揉碾成粉，强行给毒医喂服。
　　松绑，毒医颤颤巍巍爬起，整个人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已然入痴，东倒西歪朝门外冲去。
　　“小环，你看家，我去把这份礼物，亲自送给咱们的‘朋友’。”
　　“哦……”小环傻乎乎点头，忽然一个激灵，“等等夫人，这事，还是让奴婢去吧。”她哀求，“本就是奴婢疏忽引来的豺狼，应该由奴婢去解决。”
　　“犯不着。”阴姬寻思，一个小小帮派，哪用得了那么麻烦？
　　但小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区区一个最强不到九品的蝼蚁帮派，用得着功力全失的夫人，亲自过去涉险指挥？
　　更何况……她有错在先，当然要争取机会，办得妥妥的，省得夫人责怪。
　　“当然犯得着了~夫人，您就给奴婢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这种事，怎么能脏了夫人您的手？放心，奴婢也不是吃素的，夫人您就在家歇着，等奴婢查明白了，再给您把罪人，全都绑过来。”小环拍着胸脯保证道。
　　阴姬一想也是，而且，她大抵能猜到是谁……她真的不想跟那群人再打交道。
　　小环再弱，凭天意城武功也能在此地横着走，由她出马，反而比自己一个“弱女子”方便。
　　“好。”阴姬点头，“我等你好消息。”
　　如此，小环叫上大半护院武人，紧跟那老毒医出了门。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怎么这么慢？”
　　阴姬嘀咕，她继续坐竹椅上苦等，百无聊赖，数外面的星星。
　　直到深夜子时，阴姬终于意识到问题。
　　“不对！小环出事了，她怎么可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跟我汇报？”
　　换成短衫劲装，阴姬取出青铁细剑，披星戴月，纵马向“神拳门”总部驰去。

VIP 第八十八章 收服
　　吴隆原本在自家老宅中等待老庸医成功的消息，可左等右等，一直到深夜，那庸医都杳无音讯。
　　他自觉应该是败露了，老庸医也被抓起来了，暗自遗憾，果然外地大城市来的娘们儿，没本地妞好糊弄。
　　“神拳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上，他遇见那些有内功传承的势力，确实抬不起头来，经常被当成小丑。
　　但往下，在那些没多少习武资质、更没渠道没资源习武的普通人中，他这泥帮地头蛇，多少也算是个人物。
　　所以他才敢盯上那个外地来的阔绰女子，这种事，也只能他这种不上不下的人去做。
　　搁上头，开宗立派的侠老爷要维护自己清名，肯定不能干这种欺男霸女的事。
　　搁下头，没他吴隆这份势力的人，真不一定是人家外地人对手。
　　按江湖规矩，他吴某人吃多少，八成都得分出来，给大家吃。甚至，就连那位漂亮夫人，如果运气不好，估计顶多玩几天，便得准备给人家“名门侠客”搭戏台子，亲手“救”出去。
　　只有像他这种下等人，才会沾黑自己手，作恶人去强抢掳掠，如那些底蕴已久的侠门，想玩哪个女人，手段可干净得不留痕迹。
　　比如——最常见的套路：
　　江湖险恶，一个功夫不精的女儿家，被外面马匪、山贼给掳走，抑或被他这种乡恶淫.贼给霸占，很正常吧？
　　都被掳掠霸占了，那肯定是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当然，这个受尽折磨具体是哪方面的折磨，通常要看递银子那位少侠，有什么嘱咐。
　　比如某些少侠好干净，那就是只打不碰；再比如某些少侠好重口，那肯定是性能开发到极致，再给人家汇报声。
　　等到女子已经对未来近乎绝望的时候，那些出身名门的侠士便从天而降，把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打”得作鸟兽散。
　　救回去的女子，名声尽毁，无人敢娶。在他手底游侠痞子的推波助澜下，日日受人指点。
　　彼时，侠士再次出现，为其撑腰，同时委婉提出“娶妾”这一平息舆论的法子。
　　整套组合拳下来，再高傲的女人也屈服了，她甚至还得谢谢人家。因为清名不在，以及承了救命之恩，日后女子肯定死心塌地伺候这位侠客，受冷落也毫无怨言。
　　到头来，这位侠客既收获了“救人水火”、“惩奸除恶”的清名，又收获了一位真心痴恋于他的红颜知己。
　　旁人甚至会被他开后宫这一行为感动到热泪盈眶——瞧瞧，就为那些可怜女子，大侠牺牲了太多太多。
　　一石三鸟。
　　吴隆有时候都感慨，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大侠呢？
　　醉醺醺回到家，吴隆去侧房叫醒刚入睡的姬妾，准备泄泄火气，这时，管家忽然来报：有位身段十分姣美的夫人求见。
　　吴隆一愣，顿时大喜，竟然还真中招了？虽说晚了点，但也正常，毕竟只是情蛊，不是天意城那神乎其神的迷魂术——后者他买不起。
　　情蛊生效有延迟，也很正常。他立马丢下姬妾，心潮澎湃去前厅。
　　见面前，他还斥退了管家、护卫，省得被人瞧见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凉风拂面，曼妙的身影飘然而至。
　　吴隆正准备起身迎接，忽然，那身影陡然加速，随后抽出腰间细剑，笔直朝他喉间点来。
　　他吓一跳，迅速作出反应，对方这剑抓的时机极为阴狠，但剑速实在太慢，即便吴隆没内功傍身，仅凭外功练出的速度，也足够反应。
　　他侧身避开剑势，借机靠近，伸手去抓，然而刚摸到护手，他肋下就一痛。
　　却是对方早预料到自己反应，借视野盲区还藏了阴招。
　　吴隆再度心惊，已然不敢怠慢，此时再迟钝他也意识到对方不是什么弱女子，而是技艺经验老道的武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连品都没入。
　　肋下这刀对于七品的强健身躯不算问题，但吴隆已意识到，自己经验招数恐怕逊于对方，必须借体魄优势速战速决。
　　他深呼吸，澎湃的气血在五脏血管中加速流动，壮硕的肌肉泛起暗红色，霎时间，他朝阴姬出手，速度快如雷霆。
　　阴姬并未有机会反应过来，被吴隆轻易抓住手腕，掐掉细剑。
　　“好野的女人。”吴隆胜券在握，不再掩饰，色眯眯笑道，“没关系，俺最擅长驯野马。”
　　阴姬冷笑：“我要是你，就不运功，不催气血，省得暴毙而亡。”
　　吴隆闻言一愣，这时才意识到什么，毛骨悚然，他低头，果然看到肋部伤口血液有些颜色不对。
　　如果他是有内功的人，此时可以制住阴姬，慢慢逼毒，可惜……从阴姬见他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没机会练内功的外家武者。
　　“臭婊.子！马上拿解药！不然杀了你！”
　　吴隆发狠掐住阴姬咽喉，凶巴巴威胁。
　　他有把握，在剧毒攻心的前一刻，立马掐死阴姬。
　　阴姬却不反抗，取出腰间药袋，手指在诸多瓷瓶中甄选，吴隆下意识目光紧随阴姬干净的小手而移动。
　　纤细修长的玉指在不同瓷瓶间跳来跳去，宛如某种规律的舞蹈，吴隆越看越投入，越看越痴迷。
　　此时，那无色无味的毒药也发作，却并非是烂人肺腑的剧毒，而是——迷.药。
　　吴隆头脑发昏、意识恍惚，思考越来越迟滞。
　　不知不觉，他表情变得呆笨。
　　“好看吗？”阴姬忽然开口。
　　“好看……”
　　“想一直看吗？”
　　“想……”
　　“那就必须听我的话。”
　　“听……？”
　　“对。因为你痴迷我，而男女之间，只有征服和被征服的关系，所以，我是你的主人。”阴姬一脚把吴隆踹地上，居高临下道。
　　这也是吴隆潜意识的“观念”，是他认同的社会规则，阴姬只是巧换立场，将其掉了个头尾。
　　迷魂的惘惑中，吴隆下意识点头，“对……俺听……”
　　“好狗，我问你，小环在哪儿？”见对方已经被迷魂术控制，阴姬直入正题。
　　“小环……？”
　　“我的丫环，一直跟在我身边那个，她在哪？”
　　吴隆却流露迷茫，他痴呆摇头，“不、不知……”
　　阴姬心一沉。
　　更麻烦了，竟然不是这群家伙？
　　“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没……”
　　“给我去找！”阴姬烦躁发怒，“三秒后，恢复正常，只保留我是你主人这一绝对认知。然后马上找人，如果找不到她，你就拿把刀，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
　　“是……”
　　吴隆呆呆点头，很快，眼神恢复清明。
　　他首先狐疑看了眼阴姬，只觉有哪里怪怪的。
　　“快去！”阴姬嗔怒跺脚。
　　吴隆吓得一缩脖子，暗骂自己，又年老犯痴呆了，哪里怪？这不挺正常的？主子一如既往爱生气。
　　唉，还是赶紧完成主子命令吧，自己这劳碌命，一辈子都是被这些公子小姐骑在头上，惨啊~
　　吴隆迅速发动手下帮众，在蔚县全城搜索，很快，这群乌合之众的手下，还真找到点沾边的情报。
　　只是怎么听怎么诡异。
　　“啊？”
　　阴姬狐疑。
　　“你说，我的丫环，跟着一群和尚走了？”

VIP 第八十九章 诡异
　　据吴隆手下的小弟说，大概正午时分，有人看到小环跟随几个秃头的僧人，从南门离去。
　　蹊跷的是——并没人看到阴姬雇来武夫的踪迹，他们好像人间蒸发了。
　　阴姬直觉这件事不正常，并且极大概率，是冲着她来的。
　　提起和尚，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普心。
　　这世上虽然有类似“少林寺”的门派，但诸多细节迥异，并且实力不算强大，因此阴姬很少留意。
　　“附近可有佛寺？”
　　阴姬眉头紧皱，随口问道。
　　“没有。”
　　“有的。”
　　吴隆和他小弟却给出相反的答案，二人说完，皆面面相觑，十分奇怪地望着对方。
　　“咱们蔚县什么时候有寺庙了？”吴隆狐疑问小弟。
　　“不是一直都有吗？”小弟也很迷惑，“就在西门外，绕林道走三四里，有一座不大的佛寺，俺娘还进去拜过哩。”
　　听到小弟这番话，吴隆也迷糊起来，他好像回忆着，“嘶，你这一说，好像，是……是有这么一座庙，我以前，跟我那婆娘，也进去上过香。”
　　阴姬冷冷瞧着这二人，只当吴隆记性不大好，可很快，她表情僵住了。
　　因为，她也忽然觉得，似乎真有这么一座庙，她骑马过来的时候，隐隐约约，曾看到过。
　　那庙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周围是朱红色的寺墙，寺里供奉十八慈目罗汉，四方清净菩萨，正中一真佛，额生竖瞳……
　　——不，不对！
　　阴姬忽然警醒，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大灾之时，连城门都封了，外面被灾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哪来的香客？哪来的络绎不绝？
　　她打了个冷颤，明白这件事仅凭如今的柔弱身体，或者迷魂术，是绝不可能解决了。
　　那……
　　要不要去找城主……
　　迷茫少顷，她狠掐自己一把，打消这个糟糕的念头。
　　她埋怨骂自己，想什么呢？真成小媳妇了？遇事不决找自家男人？
　　再者……他都腻了，还会愿意帮自己吗？
　　才不过去自取其辱。
　　事到如今，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只能她孤军深入。
　　她倒没特别慌，大不了，再向心魔退一步，让心魔拿出极境修为，嘎嘎乱杀就是。
　　次日，天刚蒙亮，阴姬便策马出城，循那段诡异的“记忆”找到了去往寺庙的路。
　　不多时，林深见红墙，草径通幽门，一座颇为别致的寺庙，还真出现在阴姬面前。
　　庙景与她“记忆”中相符，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在这个大灾之年的光景，显得十分诡异。
　　阴姬有些迟疑，太奇怪了，她不太敢进去。
　　犹豫许久，她想到小环可爱的笑脸，以及忠心细致的照顾，默默一咬牙，驱马跑向那寺门。
　　马蹄声刚刚靠近，立时便有一僧人将她拦住。
　　“这位施主，若要求签祝香，请下马步行。”
　　阴姬并未听话，反而拔出细剑，遥指那僧人，冷冷道：
　　“你们掳走了我的侍女，我来找她，别拦我，否则，灭你满寺。”
　　僧人抬头，深望阴姬一眼，却不怒，也不畏，温和笑道：
　　“夫人请先息怒，戾气太重，恐黯了夫人这绝色姿容。小僧敢用性命保证，本寺从不做坑蒙拐骗之事，夫人若不信，可以进来细查。”
　　阴姬理都不理，直接驱马进去。
　　洁白雄壮的骏马吓到不少香客，阴姬焦灼张望，在人群中搜寻，试图找到小环的踪迹。
　　可找了一上午，阴姬都未找到，她精力有些跟不上，找了个树荫处，拴住马，恢复疲累。
　　即便是休息的时候，她也依然不放松，小心戒备寺里的一切异常。
　　不一会儿，僧人送来碗红糖水。
　　“夫人受累了。”
　　阴姬将碗打翻在地，她越看越觉得，这群人不怀好意，她冷笑道：
　　“贵寺的水，我可不敢喝，否则，说不定就跟我那丫环一样，被坏人给诱拐走了。”
　　“夫人是怀疑本寺掳掠妇女吗？”僧人好奇问道。
　　阴姬索性也直言，懒得再装下去，坦白道，“众目睽睽，一群秃子带走了我的人，你们还想抵赖？”
　　僧人却道：“可世上剃光头的人很多，不一定都是和尚。即便是和尚，也不一定就是我们这儿的和尚。再者，哪怕您的侍女随我们走了，那也不一定是我们掳走的，兴许她是自愿……”
　　阴姬冷冷打断，“大灾之月，难民遍地，寻常人家食不果腹，哪里来的银钱孝敬香火？”
　　“或许，是我们寺真的很灵验呢？夫人何不试试？”
　　“扯……”
　　阴姬刚想反驳，便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抱起自己妻子狂亲。
　　“怀啦！我家娘子真怀啦！佛祖保佑！”男人热泪盈眶，妻子娇羞推攘。
　　见状，僧人呵呵笑道：“本寺供奉的佛，乃是满足世人宏愿的真佛，众生的渴望，众生的祈求，在本寺都能实现。”
　　“吹牛。”阴姬嘴上说着，但将目光，下意识放在了排队祝香的人群。
　　时不时，便有几个人露出狂喜，仿佛真心想事成了一般。
　　她听到有个农夫许愿自己永远能吃饱，随后便惊呼，自己真的不饿了；有个富家小姐许愿自己能再清瘦些，话音刚落，庞大的身形立马缩回去一圈。
　　阴姬却不信，“别跟我演这种障眼法，我又不是傻子。有这等能力，你们还建寺庙？作为神，隔空实现愿望，有什么做不到的。”
　　“信则灵，不信则无，若世人不相信本寺的神妙，神妙又怎会降临他身边呢？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教诲世人，去相信仁慈的真佛……”
　　一道熟悉的背影忽然掠入阴姬视野。
　　阴姬漫不经心扫到，愕然一滞，她迅速撇下僧人，匆匆朝那背影追去。
　　“小环！”
　　阴姬焦急扯住那女孩儿的胳膊，女孩儿讶异回头，正是失踪整夜的小环。
　　此时，小环亲密靠在男人肩上，穿着一套类似墙上菩萨像般，庄严却又透肉的丝衣。
　　她看到阴姬，迷茫几秒，忽然激动，“夫人，您也来啦？”
　　阴姬一时拿捏不准状况，她试探道：“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回去向我复命？”
　　“复命……”小环又迷茫起来，良久，她才惭愧道，“对不起夫人……我忘了……”
　　“快跟我走。”阴姬拉起小环胳膊，想揪她离开，然而，并没有拉动。
　　愕然回头，阴姬看到，小环奇怪地盯着她：
　　“夫人，去哪儿呀，我们不一直住在寺里吗？”
　　阴姬想要反驳，可蓦地，她脑中涌现出许多画面，都是她和小环在寺中借住的记忆，无比真实。
　　她懵住了，难道，我真的一直住在这儿？
　　不……不对……
　　阴姬死命摇头，她反复对自己强调：逻辑上说不通，她那么慎重，怎么会投宿这莫名其妙的诡寺？
　　迷魂术——对！自己现在像是中了迷魂术的迹象！
　　但迷魂术也有弱点，那就是，无论如何，它都只能捏造一个人的记忆，无法捏造真实的线索，所以……
　　阴姬冷笑声，“小环，我们都被迷魂了，记忆是假的。你跟我来，我证明给你看！”
　　她强硬拉起小环，径直跑到记忆中，她和小环投住的房间。
　　然而，推开门，她愣住了。
　　房间陈设与记忆毫无二致，甚至包括她蹭乱的床铺、泡坏的茶、以及梳掉几根的秀发。
　　而最大的证据是，她们的行李，就放在屋内的圆桌上。
　　不……不对……
　　阴姬脸色煞白，她阴沉脸，默默出门，骑上骏马回了蔚县，那些僧人竟然并不阻拦。
　　她想：按照逻辑推断，自己肯定会投宿城中某家客栈才对，那份记忆消失了，但她住在蔚县的事实不可能改变。
　　然而，问遍了整座城的客栈，没有一个人表示：阴姬在他们那儿投宿过。
　　她甚至问了吴隆——这个被迷魂术控制，绝不可能撒谎的人。
　　“啊？夫人，您不一直住在城外的寺庙吗？”吴隆一脸莫名，他挠挠头。
　　阴姬跌跌撞撞后退，她惊疑不定，迷茫想：难道，我之前真的一直住在寺庙？
　　回到红寺。
　　阴姬思虑许久，她觉得，无论之前她是否住在此处，日后都绝不能再住下去！
　　必须带着小环赶紧走！
　　搜索半天，终于找到小环，然而此时小环竟趴在墙上，咯咯媚笑，任由身后陌生的男人撩起她裙子。
　　阴姬瞳孔剧震，拔出剑就朝那男人冲过去，直到把那流氓赶出寺庙，才终于气消。
　　“夫人，”小环语气古怪，“你在干什么呀？”
　　听见这话阴姬就来气，她怒吼，“这话我才该问！你在干嘛！你你你，你疯了？你也想带球跑？”
　　小环被吼得畏缩，良久，她噙泪委屈，“可是，可是，这不就是奴婢，该做的事吗？”
　　“你说什么？？？”阴姬瞠目结舌。
　　小环开口，每说一个字，阴姬脑中便涌现出许多记忆；每讲一句话，阴姬便恍惚觉得，周围产生了某种变化。
　　“夫人之前答应方丈，和奴婢一起留在寺内诚心念佛，广修善德。夫人有佛缘，可以坐莲台，开坛讲经。奴婢没福分，只能做菩萨，满足香客们宏愿。之前那位施主，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破奴婢的处……”
　　“好像，是有这件事。”阴姬捂着头，她余光忽然瞟见，自己身上，并不是中唐女子常穿的束腰襦裙，而是一袭洁白的僧衣。
　　奇怪……我之前……身上真的是这件吗……？
　　不知怎的，阴姬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可在铁一般的事实和证据下，她只能接受这些现状。
　　“阴姑娘。”
　　僧人推门而入。
　　他凝望阴姬，笑容依旧亲切、温和。他目光扫过阴姬丝衣下凹凸有致的身材，欣赏许久，才说道：
　　“该去见香客了。”

VIP 第九十章 尸佛
　　见香客？
　　阴姬迷茫几秒，便下意识觉得，对，是这样，好像的确该这样做。
　　她刚想随那名僧人出去，忽然，手腕处传来灼热的剧痛，烫得阴姬痛吟一声。“啊……”
　　阴姬低头，看向传来痛楚的地方，是手腕上一个红色的镯子，妖异的玉镯发出淡淡的光芒，看上去颇为诡异。
　　“这是？”
　　阴姬迷茫想，这镯子是哪儿来的？自己原来有戴镯子吗？
　　好像是哪位香客送的……
　　到底是……
　　她越发觉不对劲，颦眉抬头，然而却怔住，眼前的场景，叫她毛骨悚然。
　　周围并不是什么干净的房间，而是一片残垣断壁，她站在这片废墟里，不远处，破烂的半扇门后，有尊铜制罗汉正面朝向她。
　　铜罗汉栩栩如生，雕出来的眉眼好似活人，笔直对着阴姬，更叫她悚然。
　　她向后看，小环也在此处，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表情，只不过衣服并非是那种丝衣，而是离去时的素白长裙。
　　“阴姑娘。”
　　那僧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声源是铜罗汉，可罗汉只是尊金属像，嘴并没有动。
　　阴姬刚想要细看，可她眼一晕，周围的场景便再度改变，僧人、丝衣、干净的闺房……她也逐渐开始忘记，一些重要的东西。
　　“不对！有问题！！”
　　她警兆大作，趁着还未彻底失去这股诡异感，跑到行李前，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丹药。
　　这是引动人内心欲望、激发心魔的幻毒，然而此刻，却是她面对这防不胜防诡异事态的唯一救命稻草。
　　丹药入口，眼前场景变得模糊，直到那笑盈盈的心魔出现在她面前，她才长松一口气。
　　“傻丫头，你摊上大事了。”心魔幸灾乐祸。
　　阴姬愕然：“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见过？”她疑虑：自己和心魔的记忆，难道并不一样？心魔知道更多事？
　　“我当然知道。或者说，我们都应该知道呀。”心魔一摸额头，恍然，“哦，忘了，你跌境后功法全记不得了。”
　　阴姬猜到了什么，“是极境？”她深吸一口气，颤抖问。
　　“对，而且是你比全盛时还要强的极境，你只是刚刚摸到‘遗忘’和‘清醒’的边儿，对方却早已参透了‘信仰’和‘谎言’。”
　　“那我不是完了……”
　　“别急嘛，交给我就是，极境要是那么容易死，城主大人还能活到现在？嘻嘻~”
　　心魔朝她走来，手中拿着根红萝卜雕成的……咳，阴姬瞬间脸红。
　　但没办法，情势所迫，她不能躲避，只能闭上眼默默承受。
　　“呜~”
　　……
　　闺房中。
　　阴姬陡然睁眼，眸中精光大盛。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随即跟上那名引自己去见香客的怪僧。
　　途中，她催动真力，运转一门夫子宫学来的瞳术，霎时间，她仿佛感受到了两个世界。
　　左边的世界光鲜亮丽，暖日昭昭，香客脸上洋溢高兴满足的幸福。
　　右边的世界昏暗而残破，只有一片废墟，晓风残月，她和小环在残垣断壁中迷失方向，被一群铜像陪着做戏。
　　阴姬本以为，另一边只是这一边的幻境，可她悄悄用真力试探两下，却发现没这么简单。
　　两边都是真的，只不过一边由弄假成真的谎言构筑，而这边十分纯粹。
　　阴姬很快见到这位“香客”，在谎言的世界里，这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而在真实的世界，这是一只蜈蚣。
　　“阴……”
　　僧人刚想说什么，阴姬就走上前，一脚把蜈蚣踩烂。
　　“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来上香了，和尚，咱们这破寺，能不能稍微清理下，不是人的狗东西？”阴姬嘲讽。
　　僧人不怒，他叹道，“阴夫人，世间万物，无论贫穷或富贵，无论柔弱或强大，都是一条许下宏愿的生命。夫人见强则屈膝，见弱则欺凌，如何能称得上是一方侠俊呢？”
　　“不装了？”阴姬皮笑肉不笑。
　　“不管夫人信不信，小僧从未装过。”僧人低头作揖。
　　阴姬猝然出手，直接一拳砸向那铜罗汉，尽管是金属硬物，也在阴姬毫不收手这拳下四分五裂。
　　她直接“大开杀戒”，宰光了废墟中所有能见到的东西，虫子、蜥蜴、铜像、旧画，等等等等。谎言的世界中，佛寺哀鸿遍野，周围血流成河。
　　直到用物理手段将谎言世界和现实世界变得几乎一模一样，阴姬才收手，而此时，分歧果然消失，两个世界彻底重合。
　　阴姬蹲在墙根，若有所思。
　　“我猜的没错，从我相信第一句谎话开始，我就中招了。”
　　“但没关系——众所周知，只要我把两边的人全杀光，两边就没区别！”
　　“呵呵，比起夫君，也没那么强嘛？”
　　阴姬望向废墟中唯一勉强完好的建筑，那是一座残破且矮小的古刹，面积连土地庙都比不上，不知遭遗弃了几百年。
　　她有预感，敌人就在那里，做好准备等她。
　　阴姬并不畏惧，她冷哼声，提起细剑，朝那古刹走去。
　　风起，云涌。
　　踏入朱红漆的大门，立时妖风阵阵，野鸦嘶鸣，令这往昔的佛门净地充满一股诡邪肃杀之意。
　　环顾四周，十八罗汉，兽首魔身，个个狰狞如厉鬼。
　　四方菩萨，轻纱罗曼，眉眼妩媚似勾人。
　　而最让人感到诡异的是——正正经经的古刹，供奉在莲台上的，竟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和尚。
　　小和尚摩转佛珠，口念佛号，额头有一竖眼，森然神异，宛若“天目”。细细看去，他竟是被莲台上一根铁刺贯穿，那刺透过近乎整个身体，从头顶冒出个尖儿。
　　这一切明明很怪、很诡异，但阴姬却生不出任何恐惧，反而有种强烈好奇。
　　她耳听梵音，竟不知不觉痴了，呆呆走近。随后拔出左腕血管，而那血管一离体便凝结，顶端自动着火，燃起幽蓝色的诡异火苗。
　　阴姬麻木靠近香台，将自身血管抽成的香，奉上神座。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一个遥远但美好的世界，那里没有逍遥派，也没有狗屁江湖，只有她和城主两个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整日大do特do，怎么都不会腻……
　　她的灵魂越飘越高，越飞越轻，仿佛正离体而出。
　　“咔吧——”
　　就在阴姬皮肤渐无血色，逐渐惨白的时候，她左腕手镯忽然碎裂，随即从那裂开的红髓玉中升腾起数道漆黑火焰，直扑向莲台盘坐的和尚。
　　天目睁开，随后是和尚细狭的双目，他停下念经，诧异道了句：“咦……”
　　作者的话：ps：不是牛头人，我该两章一起发的，呜呜呜我错了，没卡好剧情给大家误会添麻烦了，请原谅我（撅屁股）。

VIP 第九十一章 暂别
　　黑炎并未建功，最终返回原处，环绕主人身边。
　　阴姬被那灼热的火一烫，顿时身子抖了两下，恍然惊醒。她迷茫几秒，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骨寒毛竖。
　　“狗东西，你给我等着！”她向后飞退。
　　古刹的门忽然关上，与阴姬撞了个结实，那小和尚饶有兴致打量阴姬，温润道：“施主何必如此害怕？小僧又不是坏人。”
　　阴姬暗骂什么勾八厚脸皮，你都差点弄死老娘了，还不是坏人？
　　她一面敷衍，一面暗中准备，运转逍遥引真力，只要抓住对方松懈，便会果断催动秘法，与敌人以命换命。
　　“既然不是坏人，拦我干嘛？我看你是想跟我打一架，我跟你讲，我超勇的，不信你问问站你后面的城主……”
　　小和尚并不上当，“施主不必诳小僧，小僧天生长了只破障眼，可破开世间一切虚妄，直窥人心中真实之态。”
　　“哦？”阴姬故意装作好奇，“那你能看出，我真实的本质吗？”
　　“在小僧眼中，施主心火雄旺，如子夜之篝火，明亮远超常人。但这火……却分成了两朵，一朵为日，一朵为月。”
　　他顿了顿，“月虽萤小，却如鱼得水，正在逐渐势大；日头虽旺，可生于黑夜，终有熄灭之日。施主如今，便沐于月华之下。”
　　阴姬心一惊，她没想到，这小和尚还真没吹牛。这“日”和“月”，不正是暗示她和“理性”的那个自我？
　　“有趣，你这话我爱听，可惜你太危险，还两次试图控制我，否则多少得问问你，怎么让那‘日’屈服于‘月’……”
　　小和尚忽然打断，“施主既然讨厌被控制，又为何心甘情愿接受归海无名的陷阱呢？”
　　“喔~？你竟然认识本宫夫君，不会是他的手下败将吧？”阴姬故意刺激，想刺探出更多情报。
　　“施主说笑了。”小和尚正色，“仙盟与那魔头的斗争，已持续至少数万年，小僧的师父、小僧师父的师父、小僧师祖的师父、无数前赴后继的前辈……都是死在那魔头手上。”
　　阴姬被这猛料震得有些发蒙。
　　不等阴姬反应过来，小和尚自顾自，一板一眼阐述：
　　“红尘教、极乐宫、天意城……那魔头创立过无数势力，每一个都将这片天地搅得天翻地覆，每一个都是天大的祸患。”
　　“阴夫人，不，长歌少侠，如若你心中还有一丝光明，便应该与我们仙盟联手，共同对抗那归海魔头。”
　　“哈？”阴姬眉目渐冷，“可惜你找错人了呢，本宫早就不是什么长歌少侠，而是城主夫人。”
　　“小僧并没有在跟你这‘月’说话。”
　　“你……”
　　她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到，那压抑的理性在蠢蠢欲动。“可恶……”她呢喃，眼神短暂迷茫，又迅速恢复清明。
　　“看来，我们的长歌少侠回来了。”小和尚笑道。
　　阴姬却没给任何好脸色，“别套近乎，你尝试控制我两次，最后发现做不到，才开始讲什么狗屁‘联手’，白痴才信你。”
　　“的确。”小和尚点点头，“小僧不否认，比起并不稳定的长歌少侠，一个极境的傀儡更符合小僧计划。”
　　阴姬嗤笑，“连最基本的尊重盟友都做不到，讲什么联手呢？甭管你们是劳什子仙盟，还是狗盟，你们与归海无名的恩怨，都与我无关。我才懒得理你们。”
　　“但你想摆脱他的控制，你想……不做这个城主夫人。”小和尚戳破关键。
　　阴姬没再说话。
　　小和尚见状，自知话已中标，于是又道：
　　“长歌少侠，你有一部分记忆，封印在坚固的禁制中，这必定就是你对归海无名产生依赖爱慕、念念不忘的关键。”
　　“或许，那是你被他酷烈调校的记忆；再或许，那是你历经淫.虐凌.辱的过去。那魔头最擅长通过调校扭曲人的潜在本能，令人自内向外改变。”
　　“但是，他的招数，对极境会大打折扣——否则也不必处心积虑封印你这段记忆。”
　　说到这儿，小和尚顿了顿，似真挚道：
　　“只要施主愿意，小僧可以和施主一起研究如何破开他的封印，令施主恢复全部清明，彻底摆脱迷魂。”
　　阴姬冷冰冰拒绝：“不必了，我信不过你，况且，我现在感觉很好，不需要谁来多此一举。”
　　“可惜了。”小和尚叹气。
　　阴姬刚想追问，眼前便觉一花，周围场景突兀变幻。
　　古刹还是古刹，废墟还是废墟，只是，周围没了那些罗汉菩萨，生锈的莲台上也没再坐着那个和尚。
　　阴姬有些疑惑不解，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和尚为何突然离去。
　　空气中隐约闻到一缕熟悉的气味。
　　她回头，凝望那个经常在碎梦中浮现的人儿，莫名有些痴了。
　　“城主……你……”
　　归海无名一瞬靠近，先是在莲台上捻起把香灰，细细观察，随后又问阴姬：“那尸体走了？”
　　“嗯……”
　　“看来娘子没事。”归海无名笑着打趣，“戴镯子时，娘子还不情愿，如今再看，还好我这个礼物及时。”
　　“他到底是什么人？”阴姬满腹疑虑。
　　“有人与我作对，试图杀我，但他们寿元有限，修为难继，于是想了个法子，每代选一传人，炼成活尸，承载前代数位师父师叔道行，代代相传，与我暗斗。”
　　“看来你以前做了不少‘好’事。”阴姬嘀咕。
　　“我不否认。不过，有一点你被骗了，他们斗我，可不是因为我品德败坏，而是因为别的目的。”
　　归海无名抬眉嘱咐：
　　“你得改改自己听到一句话就下意识信的毛病，否则，即便恢复实力，也斗不过它。”
　　阴姬却不想掺和这么麻烦的战斗，她撇嘴道：
　　“谁要斗他，我才不参与你们的恩怨，我只想隐姓埋名做我的单身寡妇，每天睡睡觉，钓钓鱼，快活得很。”
　　“真快活？”归海无名忽然回头，捏了把阴姬肋下，暧昧轻问。
　　阴姬身子一软，想起这几天烦闷的感觉，她心先娇，后又恼羞成怒：“当然快活！快活死了！我一点都不寂寞！一点都不无聊！没有你！我每天开心得很！”
　　“这样啊。”归海无名叹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
　　阴姬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
　　“我要走了。”
　　归海无名认真凝视阴姬双眼。
　　“我来，除了过来帮你赶走尸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跟你道别。”
　　“我需要去做件很麻烦的事，从今往后，可能没时间陪在你身边，也没办法再暗中关注你。”
　　“我……”阴姬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归海无名把她彻底放生，她应该求之不得才对！
　　可直面此刻心底涌动的情绪，她真的无法说出：“我很高兴”，这种谎话。
　　“一路顺风。”
　　她脸色有些难看。
　　归海无名沉重点了点头，然后搂抱过来。
　　“诶？？？不是说今晚要走吗？？？”阴姬茫然失措，脸色羞红，半推半就挣扎。
　　“是明天。”手探过裙子，在大腿一捏，“今晚，先喂饱你。”
　　“喂——！”

VIP 第九十二章 战争
　　渣男！
　　流氓！
　　骗子！
　　阴姬欲哭无泪，说好的今晚，结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而更丢脸的是，被动到后面，她也开始疯了，竟然反攻起来。
　　虽然腰很酸，腿麻到走不动路，但整个人有种淡淡幸福又满足的滋味，就好像心底卸下了一块巨石。
　　从巅峰坠落、贤者时间的时候，阴姬忽想，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之前关于归海无名“腻了”的猜疑，都是错的呢？
　　他依然需要我。
　　至少需要我的身体。
　　蓦地——阴姬忽然想通，自己之前那种“空荡荡”又“烦躁”的感觉，为什么会产生了。
　　从小到大，长辈都教育她“奉献”，教她做个“负责”的人，多为集体和他人考虑，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一个老实又可靠的沉默者。
　　工作兢兢业业，家庭节俭勤劳，即便那个与她不算合得来的前妻，也只能说说她“木讷”、“不懂情趣”，无法指摘她其他地方。
　　这种性格让她变成了世人交口称赞、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大侠，但对她而言……却存在个致命问题。
　　她很需要别人的认同。
　　以及需求感。
　　甚至说，她整个人的底层逻辑、生活目标、潜意识观念，都是围绕满足他人的需求所设计的。
　　然而现在——她臭名昭著、恶贯满盈，不再被人所“需要”了。比起存在，她不存在反而件好事，是种“为他人考虑”。
　　唯一需要她的人是归海无名，而归海无名也只是需要她的身体，需要她表露出淫.乱屈服的样子。
　　出走之前。
　　那段胡天胡地的日子，虽然羞耻、抗拒，但是很充实。
　　她在享受世界上最后一个需要她的人，所表露出对她的强烈需求感，并在对方的引导中，逐步放下内心的遮掩和羞耻，去奉献出更多。
　　这个过程，带给她强烈的安全感，以及满足感，令她潜意识中确信：自己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是产生了价值的。
　　她因此而放松、因此能安心享受肉.体上的幸福，并升华到心理。
　　可这一切伴随她出走而彻底中断，再也没人需要她，再也没有人对她“索求”，她本就漂流的心一下子失去方向。
　　起初，她并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是下意识为此感到烦躁、易怒、不舒服，也觉着枯燥、无聊、找不到事做。
　　自娱自乐？发掘兴趣？听起来很好，可对她而言，那些早有耳闻的新鲜事，似乎也一样枯燥乏味。
　　直到归海无名唤醒她的身体，唤醒那些久违的饥.渴与活力，她才恍然意识到，她缺乏的不是某种感官刺激，而是……心理上的需要。
　　她需要别人需要她。
　　哪怕这种需要，是粗暴、蛮横、充满侵略性的，对她有毒有害，一点都不温柔。
　　再劣质的动力也是动力，足以叫她停摆生锈的灵魂恢复转动，涌出诸多情绪，为她提供某种“活着的感觉”。
　　是啊，活着。
　　阴姬喃喃自语。
　　将夜，林涛阵阵，她倚在归海无名肩头，下意识搂紧对方胳膊。
　　在废墟中荒唐了近十个时辰，周围全是他们疯狂过的痕迹。
　　阴姬呆望地上的烂布条，无数情绪袭来，迷茫、悔恨、怅然……迫使她喃喃自语。
　　“你说……如果一个人失去了全部活着的意义……她的未来……还有什么滋味儿呢……？”
　　“当然有啊。”归海无名戳了戳阴姬的小腹，“如果失去全部目标和意义，那代表过去的她已经死了，而新生的她，自然有全新的滋味儿。”
　　“哈，你又想洗.脑我。”阴姬偏过头，神色微微嘲弄。
　　又过许久。
　　“急吗？”
　　阴姬冷不丁道。
　　“什么急？”
　　归海无名却故意装傻，他明知故问。
　　随后，阴姬脸迅速红润，她垂低头，青丝铺满洋溢奶香味的雪白芳渠。吞吞吐吐许久，她才道：
　　“你要做的事情，很急吗？可不可以，再等两天？”
　　不等归海无名露出古怪的神情，阴姬立马紧张解释，但落入旁人耳中，其实更像胡乱找借口。
　　“我、我不是求你陪我……我只是、只是，怕尸佛卷土重来，要你……多防他两天……”
　　“当然可以。”归海无名爱抚阴姬光滑的后背，“赶路快一点，陪娘子四五天都行。不过……”
　　“不过什么？”阴姬警惕起来。
　　她打定主意，只要归海无名一提过分条件，她就立刻赶对方走。
　　她只想多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想被归海无名趁机调校得更近一步。
　　然而，归海无名却是比她还懂她这种心思，深谙进退有度的道理，一见阴姬戒备，立刻改口：
　　“不过四五天怎么够呢？我宁愿延误那边的事，多陪娘子一周，把娘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喂得饱饱的。”
　　“呸，谁稀罕。”阴姬羞恼唾骂。
　　二人收拾好衣服。
　　从废墟中，叫醒迷茫的小环，她似乎失去了那部分记忆，只知道几个僧人上来搭讪，说城外有灵验的佛庙。
　　阴姬越想越觉诡异，她偷偷问归海无名：“尸佛到底什么能力，另一个世界发生的都是真的吗？”
　　归海无名点头，又摇头，“既是真的，也是假的。当你相信它编造的谎言，对你而言，谎言就会成真，你也会变成谎言的传播者。但对于不信者，它的能力，很难产生影响。”
　　“那岂不是……只要我当一个听到什么就怀疑什么的杠精，我对尸佛就无敌了？”阴姬开玩笑。
　　“那如果它用真话误导你呢？”归海无名提醒。
　　“唔……”
　　好像，是有点不行？
　　什么坐忘道啊，恶心死了，好烦。
　　归海无名忽然附在她耳边，调戏诱惑道，“其实，你如果真想不怕它，只需要恢复全部实力，毕竟你的道法天克那尸佛。然而恢复全部实力，需要你接纳心魔，道境通顺；而接纳心魔，需要你对我敞开内心……”
　　“停！”阴姬大声阻止，她抗议道，“禁止洗.脑！你做梦！对你敞开内心？你以为你是谁呀，就你这样的混账，你配么？顶多敞开……敞开……”
　　意识到不对，她声音渐弱，偏开头，颊生红云，“……敞开一下大腿得了。”
　　归海无名被逗乐，“好啊，我跟娘子说正经事，娘子竟然开车。”
　　“你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先的！呜~”阴姬欲哭无泪，她也有些莫名，怎么自己突然就拐到那事上呢？
　　难道……自己真的很污？
　　——不可能！绝对不是我污！一定是狗男人引导我！没错！都怪狗日的归海无名！
　　这么一想，阴姬气顺不少。
　　尸佛之事虽然惊险，但也给阴姬提了个醒，哪怕她隐姓埋名，远避江湖中心，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她需要小心点，最起码不能再仗着潜藏的极境修为，哪儿都敢去，哪儿都敢闯一闯，毫无戒备心。
　　不过……
　　那都是归海无名走后的考虑。
　　最起码归海无名在时，她不必顾忌那么多。
　　之后的一周。
　　阴姬索性也想开了，反正也躲不开，也确实想要，何苦为难自己呢？她就是这么个“残缺”的人，寂寞、好色、本能为别人活，做不到世人眼中那么清高出尘。
　　舒服就舒服吧、享受就享受吧，反正又没人看见，丢点脸也无所谓，强行憋着纯属折磨自己。
　　随后她又发现……倘若自己主动反攻，竟然能够找到机会压制归海无名，找回失落已久的一丢丢“雄”性尊严。
　　她仿佛被激发出某种“斗志”。
　　二人租住的宅院里，正式开启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
　　大部分时候，阴姬往往都能靠锋芒毕露的压制，取胜前半部分。
　　可惜她身子柔弱，只战个几十回合就会后继无力，最终败于精疲力竭后敌军依然汹涌的反攻。
　　为了大胜而归，她绞尽脑汁，想了不少办法。
　　从吃补药，坚持锻炼，不断提高自己的防御力；再到抛下面子，使用某些前世动作片里学到的天阶斗技，释放觉醒技能。伴随她心态的成熟，战斗力逐渐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战果一次次提升。
　　她当局者迷，深陷其中，反而隔壁整日失眠的夜王看得明白。
　　那老奸巨猾的狗男人分明就是在故意露破绽，让着大师兄，给大师兄一个能够奋斗的歪目标。
　　偏偏大师兄经历单纯，没看出来，对自己一次次地“进步”乐此不疲。
　　或许，这也算是种别开生面的“调校”吧……反正在夜王眼底，大师兄眉眼日渐妩媚，也越来越痴迷那事，甚至都会自个往归海那儿跑，主动“偷袭”了。
　　“唉！”他叹气。
　　不仅如此，自从大师兄知道，夜王的记忆中有无数那方面知识后，她甚至开始过来请教，怎么打败归海无名……
　　夜王心情五味杂陈。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可知道，这个问题，人家是全世界最不想回答的那个？
　　可是，夜王又不舍拒绝，更不舍看到，大师兄对他流露失望的神色，然后去问别人。
　　他只好想尽办法敷衍，甚至教一些错误答案。
　　但是，他也清楚，这些错误的答案，最终都会被归海无名以一种亲身实践的方式，帮大师兄纠正过去。
　　某种意义上，他还是在坑自己男人，把自己男人送进另一个男人的陷阱。
　　不过还好，经过这么长时间，他渐渐习惯了，甚至偶尔联想起，一些他少时曾看过的奇怪话本，就是两个帅哥卿卿我我的那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如果不把大师兄当女人的话……这一切就会变得好接受很多。
　　第六天的午后。
　　“太过分了，狗日的归海无名。”阴姬坐在夜王床边，愤怒地跟他抱怨。
　　夜王默默喝茶，习以为常。
　　“他竟然……竟然……”阴姬脸渐红，她吞吞吐吐，半晌才扭捏道：“真是的……他竟然敢……对我用药体……”
　　“啪——”
　　茶杯摔碎，夜王惊慌不已。
　　他知道归海无名的药体有多恐怖，那些魔姬离开归海无名后的惨状，其实本质就是药体作祟。
　　一旦中招就无人能解，除非归海无名自己放手。药主带来的美好感觉会提升百倍千倍，轻轻一下就足以摧魂摄魄。
　　顺从会幸福，违抗会痛苦，如果长时间得不到滋润，欲.望就会指数级增长，直到意识被渴望烧坏。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明明答应我的！”夜王茫然失措，反应过来，又出离愤怒，“我、我要杀了他！”
　　“停，飞燕你先别着急。”阴姬赶忙拽住夜王，而后，脸红红解释，“他只是，当时用了下，然后就解掉了……”
　　“真的？”
　　夜王赶紧渡过去一缕真力，检查阴姬体内，确认的确没有药体残留后，这才长松口气。
　　可冷静下来，他又后怕。
　　这次解掉了……下次呢？
　　如果他不守信用，真的用药体这类手段把大师兄控制住，自己又能怎么办？
　　越想越绝望，反倒是阴姬见他难受，主动安慰他：
　　“没事的，你别想太多，这次是我把他逼急眼了而已，呵呵，死挂狗，打不过就上辅助，真丢人！”
　　“我……”夜王很想说，以他对归海无名的了解，哪怕十个你一起上，也只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大概率他是在逗你。
　　可这太打击人了，而且大师兄也不一定会信，他只能沉默。
　　阴姬柔道，“好啦，飞燕你放宽心，他如果要用药体控制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既然没用，那就说明，一定有什么原因，阻止了他。说不定，极境本身就是有办法净化药体的，根本控制不长远。”
　　夜王张张嘴，他心想，我不止怕药体，我还怕他攻心啊。
　　良久，他艰涩道：
　　“大师兄，归海无名的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阴姬脸一僵，这下轮到她愁眉苦脸。
　　重新坐下，她抚摸肚子，唉声叹气。
　　“鬼晓得……先这样吧，我怕把孩子一打，他迁怒你，就算要解决，也等他先离开。”
　　说着，她轻轻在自己小腹按了按，惆怅道：
　　“就让这小家伙，多活一段时间吧，唉，也是个苦命人。”
　　夜王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意味，他声颤问：“大师兄，你难道，想生下来？”
　　“怎么会呢？我可是男人呀，生下来那也太恐怖了。”阴姬失笑，她低头，又轻叹，“不过，确实没那么着急了。”
　　之前想打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跟归海无名一刀两断，从此再也无瓜葛，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怕是真要跟那混蛋折腾一辈子。
　　既然这样，那从理性角度，孩子打不打，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当然，感性角度——她绝对不要生！这也太怪了！
　　绝对无法接受！

VIP 第九十三章 深化
　　子夜，孤月。
　　背影美艳性感的少妇坐在男人身上，咬紧牙关，恣意驰骋，犹如正驯服一匹狂躁的烈马。
　　半晌，她忽然松开马儿缰绳，如杨柳扶风，娇弱向前栽倒，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虚脱地趴在男人身上，潮红的脸颊洋溢柔媚的幸福和喜悦。
　　“我……我赢啦……”她骄傲地喘道。
　　“真棒。”归海无名吻了吻她的额头，拉过甩在一边的被子，盖住她炽热泛红的躯体。“睡吧，娘子，你很累了。”
　　阴姬却因为这难得的胜利而兴奋着，睡意全无，她故意咬破归海无名肩膀，扬起下巴挑衅：
　　“死挂狗……今天……今天怎么不对我用药体……”
　　“很期待？”归海无名反问。
　　阴姬脸一红，不可否认，那的确是她两世为人，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感觉，也是她相信但凡经历过，任何人都绝对无法忘记的感觉。
　　与那种强度的快乐相比，好像人生中的一切都失去意义。
　　理想、爱情、价值、尊严、自我……全都不值一提。完全抵不过那种状态下，一次轻轻地拨弄，或者一句羞辱式的情话。
　　她也彻底明白了，“诱惑”二字背后的真正涵义。
　　就像亚当夏娃初尝禁果，打开生命全新的大门，然而门后，是直通蛇腹的地狱。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渴望“诱惑”。
　　恰恰相反，她觉得，自己是在尝试战胜它，战胜“诱惑”背后的心魔。
　　心魔的那部分自己，屈服归海无名，甘愿做妾做奴，说白了，不就为那点东西吗？
　　不就是因为，归海无名，能让自己爽，征服了自己的糜烂雌.肉？
　　可现在，她也赢了，她也“征服”过归海无名了，只要她能挺过终极挑战——归海无名的药体，那开挂一般的诱惑。
　　便能代表，区区女性.欲.望，对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无用之物，她挥手就能忍耐、镇压，所谓心魔，无非就是个可笑的错误念头。
　　如此，她顾长歌，便能重拾无暇心境，彻底回到巅峰。
　　这才是她执着要赢归海无名的根源。
　　“是的，我很期待。”
　　思虑渐止，阴姬凝望归海无名，幽幽说道：
　　“我很期待当你发现，开挂用药体也赢不了我的时候，表情会多有趣。”
　　归海无名逗趣地大笑起来，他没回答，只是轻轻点住阴姬的小腹，输入真力。
　　药体的原理，是通过自身真力催发介质，使得介质融入爱奴体内，绕过迷魂术专攻的“意识”，直接改造并控制爱奴的身体。
　　介质通常是药主的体液，鲜血、汗水、唾液等等一切人体的分泌物。
　　所以归海无名真力一催发，她立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血液吸收，融入了自己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
　　“啊……”
　　就像上次一样，她眼中的归海无名变了，仿佛加上一层英俊的滤镜，令她好喜欢，好仰慕，心也砰砰直跳。
　　躯体本能地向对方靠近，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一想到能与这个发自基因喜欢的人靠在一起，自己，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诶？
　　呸呸呸！又瞎想什么呢？
　　“夫君……啊，不、不对……狗日的，混账……”
　　阴姬痛苦地抓头，她尝试对抗那种：想屈服给归海无名，表达爱慕和忠诚，缩在归海无名怀里不停撒娇的冲动。
　　勉强成功了。
　　可也超级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抑郁又难受。
　　“我不会……不会屈服的……”她脸红叫嚣，脑中却忍不住想起，之前那些难以忘怀的夜晚。
　　“傻娘子，屈服是针对那些敌人说的，但你早就嫁给了我，药体也好，其他也好，都只为让你更好地享受，谈何屈服？”
　　归海无名吻了下她的头发，然而，仅仅只是这简单的、犹如寻常夫妻间打趣的举动，阴姬便迷醉起来，被“诱惑”打得溃不成军。
　　渐渐地，又变回上次。
　　……
　　“太欺负人了，狗日的归海无名。”
　　六个时辰后，阴姬坐在夜王床边，愤怒地跟他抱怨。
　　夜王又默默喝茶，又习以为常。
　　诶……等等，这剧本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他竟然、竟然！”阴姬脸渐红，她吞吞吐吐，半晌才扭捏道：“流氓透了，他竟然又对我用药体……”
　　夜王目瞪口呆，揉了揉眼，什么鬼，我睡迷糊了吗？
　　“你倒是评论两句啊。”阴姬不满。
　　“今天是几号？”夜王起身去找日历，还没等找到，就听阴姬说：
　　“十七号……怎么了？”
　　“咦，确实过了一天啊。”夜王小声嘀咕。
　　他抬头，望着如今娇媚柔艳又春意盎然的心上人，感情异常复杂。
　　“他又和昨天一样那么欺负你了吗？”夜王问。
　　“也还是有点区别的。”阴姬握杯喝了口茶，掩饰尴尬：“也不能说欺负……这次……这次是我主动要求的……”
　　“啪——”
　　又摔碎一个茶杯。
　　夜王惊慌，“大师兄，你，你，你……”他眼眶渐红，喃喃自语，“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大师兄……”
　　“停！你先别急！”阴姬赶忙拉住他，小声解释，“我偷偷告诉你，你别慌，我没有上瘾或者堕.落，我只是在，尝试解决自己的心魔。”
　　“可这……”
　　“你想想，只要我能忍住最大的诱惑，心魔的一切，不都变成了笑话？比如这次，我坚持得就比上次久，他都用了三根极乐针呢。”阴姬颇为自豪地说道。
　　夜王很想问句：万一忍不住呢？万一越陷越深呢？可看大师兄这样子，明显已身陷迷局，听不进去。
　　强烈的无力感袭进心头。
　　“大师兄……”夜王忍不住，幽怨地提醒，“无论你心底怎么想的，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全身心侍奉归海无名的爱奴一样。”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阴姬脸红反驳，忽然，她又眼眸一亮，“对！爱奴！差点忘了！还有这种办法！”
　　“大师兄，你……你又想做什么？”夜王心底“咯噔”一声。
　　阴姬信心昂扬道，“想要击败他，仅凭现在的我完全不够，我太弱了，但是，如果我练会天意城里那些给爱奴学的媚术媚体……哼，他能开挂，我就不能开么？”
　　说罢，她转向夜王，眉目哀求道：“飞燕，求你了。”
　　夜王长叹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只能满足她了呗。
　　不然，她转头去找归海无名……那学的可就不知道是些什么怪东西了。
　　又过许久，夜王搬来大堆大堆特殊“秘籍”，都是他精挑细选，不会影响到心智神魂、也不会造成严重后果的媚功邪功。

VIP 第九十四章 相遇
　　夜王拿来的虽多，可在阴姬标准中，能用的却很少。
　　按她想法，属性么，当然是首堆防御力。可用脚趾头想，这些媚功肯定全都是降防加攻的，突出一个狂战士打法，不是我先倒就是你先倒。
　　部分媚功甚至只能降防……在阴姬眼底简直是意义不明。
　　挑来拣去，最终阴姬只找到寥寥五本能用的。其中两本加攻加体力，可以在敌人的攻击中，多撑几次大招再晕。两本纯加攻，可以附加特殊攻击，令攻击穿透一定防御并伤害加深。
　　还有一本降低防御的同时，能大幅度提高攻击力，正好她防御也没多高，算下来，血赚！
　　将几手媚功勉强入门后，当晚，阴姬兴致昂扬地发起了又一次solo。
　　然后，1：9黯然败退。
　　凌晨时分，阴姬柔弱依偎男人怀里，有气无力喘着，潮红的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
　　归海无名轻拍她的背，越想越乐：“娘子竟然都开始主动学媚术伺候为夫了，为夫简直受宠若惊啊。”
　　“呸！”阴姬没好气，“鬼才是为了伺候你，我只是，只是……”脸通红咬牙，“只是为了打败你才这样！”
　　这句话一说，归海无名立时明白，这几天他主导的你来我往游戏，在拉扯自家小娘子这件事上，效果极为显著。
　　相处多年，归海无名尤为清楚，这小娘子是什么性格。
　　执拗、倔强，但是心又天真柔善，容易被人刻意引导、道德绑架，一旦上头，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自己认定的事含着泪也要做出结果。
　　说白了就是吃软不吃硬。
　　正因如此，他才故意晾她这么一会儿，随后又灵机一动，想出故意示弱，勾引对方好胜心的操作。
　　果然，她不知不觉陷进去，甚至都已经开始主动享受了。
　　内心的渴求和好胜心搅和在一起，创造出一个绝佳的释放天性的理由——那就是“为了赢不择手段”。
　　她并没想过，如此持续下去，就算她最后赢了，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种思维盲区，就好像深陷杀猪盘的人，很难意识到自己转账行为背后代表的真正含义，只会执拗觉得，“我这是投资”，“你们都不懂”，“他不会骗我的”。
　　甚至，哪怕有身具权威者上门提醒，部分局中人还是会觉得，“是公家弄错了”。
　　这就是被欲.望引出贪念后，自欺欺人的可怕之处。
　　骗子的精髓，从来不是几个技巧、或者几套话术，而是引动人心中的贪念欲念，让人自己去构造一个美好梦境。
　　为了维系那个美好梦境，也为了满足当下难以启齿的卑劣欲.望，人总是会自己说服自己，主动为谎言完善细节，推动内心，一步步沉沦。
　　想透这点，归海无名拍了把阴姬屁股，夸赞道：“娘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为夫都有点招架不住。”
　　阴姬立马高兴起来，她飘飘然道：“废话！我是谁呀！迟早有一天，就算你不解除药体效果，我也，我也……”
　　“也什么？”
　　“我也能战胜你，叫你丢盔弃甲。”阴姬脸渐渐红润，她莫名想到，自己被灌注药体、刻下奴印，却依然战胜归海魔头，把他变成整天只知道跟自己盘肠大战的废人……那种景象。
　　那……绝对是天堂吧……
　　眸中流露痴媚，可很快，媚色又转化为羞恼。
　　呸呸呸！天堂个屁！你疯了？竟然把自己的裙子当监狱，把自己的身子当狱卒。
　　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是封印归海魔头的唯一办法……
　　好吧——权当为世界再做最后一点好事了！
　　阴姬在归海无名唇上蜻蜓点水一吻，做完这个勾引动作，她已脸颊通红，埋头细若蚊吟地说句：“早……早点回来……”
　　“好。”归海无名抚摸她长发。
　　阴姬下意识蹭着，舒服地嘤咛两声，她恶狠狠想：等你再回来，老娘肯定脱胎换骨，媚功大成，绝对能把你杀得溃不成军！
　　哼——狗男人！早点回来受死吧！
　　次日。
　　艳阳高照。
　　阴姬给自己的前未婚妻，以及前未婚妻老板兼自己现役丈夫送行——这关系是真乱！
　　“我在柜子里给你留了礼物。”归海无名临走前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可麻溜滚吧，看见你就腰疼。”阴姬没好气道，不停地打着哈切。
　　送行结束，阴姬马不停蹄回到宅院，躺下就睡，足足睡到后半夜，她才幽幽醒转。
　　感受到一身疲累尽去，她愉悦地伸了个懒腰。
　　和归海大战，痛快是痛快，就是真的累，吃了些桌上备好的点心，她才想起还有件“礼物”，打开柜子翻找。
　　随后果然翻出个颇精致的锦盒，钥匙就挂在自己颈上，一打开，她愣住。
　　……全都是之前二人彻夜鏖战时，归海无名所使用过的“武器”，嗯，部分应该说暗器，简直防不胜防。
　　武器后还附带详细使用说明，以及注意事项，真是贴……贴心个鬼哦！！哪有礼物送这种东西的？？
　　呸！臭流氓！
　　怀着满肚子气，阴姬锁住盒子，继续修炼自己精挑细选的媚功。
　　其中有一门功法的修炼流程，是用温好的特制药液，浸泡沐浴，同时还需将药液深灌入体内。同时，辅以某种特殊的按摩手法。
　　据说修成之后，肌肤会愈发紧致、滑嫩，手感奇好，同时会散发出一股奇异香气，勾引男人欲念大动，体验强烈数倍。
　　而且，越是动情，香气也就越浓郁，效果越好。
　　她特意加大药材用量，只是泡了几次，阴姬便觉得自己浑身香喷喷的，连她自己都有想舔一舔的冲动。
　　走出浴桶，阴姬独自一人更衣，全部事罢，她坐在窗边，望外面雨打芭蕉，莫名又开始无聊。
　　“唉……”
　　微微叹。
　　想到昨晚的战火激烈，又念及今时的冷冷清清，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落差感，倒不是想谁，就是单纯……怪无聊的。
　　莫名，她想起那个锦盒，以及锦盒中的神兵利器。
　　第一秒，她脸色通红，死命摇头，暗骂自己神经。
　　再怎么说这也太离谱了，哪有自己用武器折腾自己的？
　　第二秒，她又忽然想……趁此机会，磨炼一些武器抗性，增加归海无名回来后的胜算，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
　　这个念头一转，顿时有些控制不住。
　　她又摸向脖颈间的钥匙。
　　……
　　数日后。
　　晨曦。
　　阴姬从一大堆散落的武器中幽幽醒来。
　　昨夜依然无梦，她已经很久没再梦到心魔了，那份矛盾，仿佛突然沉寂下去，消弭无声。
　　她扶住酸痛的腰肢，缓缓坐起身，想要沐浴，却想起修炼媚功的药材不够用了，刚欲吩咐小环，忽又念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出去逛过。
　　都十天了。
　　真是堕.落啊。
　　她自嘲。
　　用清水洗干净身子，阴姬脱掉纱衣，换上身保守的襦裙。
　　对镜稍作易容，确定无人能认出自己，她才拎起竹篮，准备趁天好不容易放晴，晒晒这副快生锈的躯壳。
　　今天恰巧是蔚县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多了许多外地来的摊贩，以及分批涌入的流民，都是生面孔。
　　阴姬先去药铺订好下一批需要用到的药材，随后便在街上闲逛，购置感兴趣的小物件。
　　一直到傍晚，她意犹未尽，准备回去，却忽然察觉到，有人跟踪。
　　阴姬立刻警惕起来。
　　经历过尸佛一事，阴姬便将警戒心提到了最高，她清楚即便自己隐姓埋名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总有人能找到她。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但凡能找到她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阴姬装作若无其事绕了几个圈子，借转弯时的余光，瞟清了那两个跟踪者。由此她才长松口气。
　　跟踪之人，脚步有力但无章法，身材壮硕但气息虚浮，明显是刚刚入品的乡下武人，他们撇过来的目光色眯眯的，像是盯上落单女子的淫.贼。
　　这种人……就算阴姬功力全失，也不可能斗得过她。
　　经验、手段、技艺，全都差她太多了。
　　阴姬摸了摸腰间细剑，选中一条偏僻巷子，自己先钻进去，随后一脚踢倒矮墙，伪造出自己慌不择路逃亡的痕迹，隐入暗中。
　　脚步声愈来愈近。
　　夹杂两个淫.贼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大都是些，讨论要如何捉住她，然后怎么享用，再卖到何处的难听黄话。
　　阴姬微微发怒，心想真过分，欺辱就算了竟还想卖，还是城主大人磊落。果然自己身体只能给城主大人碰……不对，是只有归海无名才有资格跟自己打架。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觊觎本宫？
　　她屏住呼吸，丝毫不动，如此即便是那些经验老道的宗师武者，也无法通过气流感知到她的存在。
　　第一个贼子刚露面，细剑便刁钻朝对方脖颈刺去。
　　本来，以她孱弱的女子力气，应当不可能刺穿武人脖子，毕竟其中有颈椎这种十分坚硬的结构。
　　她的目的，其实也只是制造伤口，通过剑刃涂抹的剧毒，助她施展迷魂术。
　　可这一剑却远远出乎阴姬预料，首先是出剑刹那，她便意识到自己剑速很快，远比过去快数倍。
　　随后，这不使用任何真力巧劲儿的一剑，竟然直接洞穿那人的脖子，透出去的剑气甚至将另一人胳膊透出一个小洞。
　　中剑之人当场毙命，而另一人呆住，他嘴唇发青喃喃：“内、内内内、内家高手？”
　　察觉阴姬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另一个活着的淫.贼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啊！”
　　阴姬却无暇管这人，她举起手中的剑，表情有些莫名，许久才反应过来，“我……我功力恢复啦？”
　　她又试了试，这次剑劲在青石砖上透出一个小洞，通过洞的深浅，她略微估算了下，自己大概只恢复了不到半成的实力……
　　除此之外，经络也依然感应不到，出剑时的真力全凭本能。
　　【难道……是因为战胜归海无名这件事，一定程度上击败了心魔？】
　　阴姬不敢置信地猜想。
　　似乎，也只有这种解释，她高兴起来，这说明她方向是对的，只要继续加强自己战斗力，继续和归海无名激情鏖战，她就迟早能解决心魔，恢复巅峰！
　　视线转向不断跪叩求饶的淫贼，阴姬流露出十分冷漠的表情，她刻薄道：
　　“惹了本宫还想活？去死！”
　　剑透其胸，飙出的鲜血溅在阴姬裙上，她嫌恶瞟眼尸体，用丝绢擦干净剑刃。
　　阴姬刚想离开，一伙儿巡逻的衙卫却恰巧发现巷中两具尸体，立马挡住裙摆沾血的她。
　　“别动！”
　　“姑娘留步！”
　　阴姬一言不发拔出细剑。
　　剑鞘铿鸣，如水龙长吟，蕴含的真力震动仿佛能捣破人耳膜。
　　这几个衙卫立刻感受到强大的压力，意识到对方是本地稀少的内家高手，而且最少三空，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是宗师。
　　除了为首者，其余衙卫皆萌生退意，想要当没发生过……然而此时，阴姬已经不打算放过他们。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带头的衙卫忽然余光瞟见某人，如蒙大赦。
　　他狂喜高喊：“赵少侠！救命！”
　　阴姬循声望去，看清远处赶来那人，手一抖，转身就往巷子里狂奔。
　　我焯！
　　不是告诉你们去海外了吗！
　　怎么会在这儿？
　　师父你怎么管孩子的？
　　被唤为“赵少侠”的人御风飞近，先听衙卫讲清事实，而后才顺衙卫手指望向阴姬背影。随后，他也愣住了。
　　仙境脚力，何其迅速，对方几乎转瞬即至，仓促间，用力抓住阴姬手腕。
　　阴姬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对方，神啊，这什么羞耻play，你让我死了得了。
　　赵大平闻着那缕若有若无的勾人香气，想起当初那一别，又想起对方自甘轻贱的拒绝，思虑流转，此刻回忆起的，却是记忆中那个温柔可靠的伟岸身影。
　　两个形象始终无法重叠起来，令他心底充满了别扭。
　　最终，赵大平强压心底五味杂陈的情绪，尽量装作平静道：“阴……阴姑娘，好久不见。”

VIP 第九十五章 尴尬
　　“少侠你找错人了，我不姓阴，我姓王，叫王翠花……”
　　不等她说完，赵大平一把揪掉了她脸上的易容。
　　“看来我没认错。”胡子拉碴的老三忧郁叹口气，他心情复杂，语气沧桑而又沉重，“阴姑娘，别装了。”
　　“啊，啊哈哈，原来是你啊，才想起来，别、别来无恙？”
　　阴姬疯狂给自己洗脑：他不知道我是顾长歌，他不知道我是顾长歌，他不知道我是顾长歌。
　　“我无恙，你呢？”
　　赵大平也疯狂给自己洗脑：嗯，我不知道她是大师兄，我不知道她是大师兄，我不知道她是大师兄。
　　阴姬只觉自己尴尬疯了，脚趾头都能抠出一座天意城来，她假笑敷衍：
　　“哈，哈哈，也无恙。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哦……来找人。”赵大平很聪明地没说他找的是谁。
　　阴姬干脆也顺杆爬，装傻道：“找人啊，哈哈，挺，挺好的，那你找吧，我先走了。”说完便想脚底抹油，溜回宅子一万年不出门。
　　赵大平却将她往回一拉，复杂道：“别，你不能走。”
　　“为什么啊？”阴姬欲哭无泪。
　　对啊，为什么呢？这真是个问题。赵大平仰头望天，只觉得，这一刻，自己仿佛成了哲学家。
　　被师父骂醒之后，他便一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多想，不要琢磨其他七七八八，先救出大师兄。
　　依靠五师妹痴心咒那模糊的感应，他们千辛万苦才锁定这片地方。
　　在今日之前，他不敢去深想，救出大师兄后应该说什么话，用什么表情……他甚至考虑过，大师兄已经变成一具尸体，或者变成某种犬科雌性动物的可能性。
　　然后——他就机缘巧合碰到了。
　　大师兄很安全，齐齐整整的，没有缺胳膊少腿。
　　这是好事。
　　她胸又变大好多，比那时更性感，愈发像个成熟的人.妻。眉眼更是有股与那些魔姬相同的媚劲儿，身上也多了股不太正常的香味。
　　这应该算坏事。
　　赵大平不清楚大师兄最近经历了什么，甚至不确定大师兄目前还清不清醒，只能勉强猜测：大概，似乎，可能，或许，暂时是清醒的吧。
　　安抚好衙卫，阴姬也不情愿解释句，“自己杀的是淫贼”。
　　衙卫一看这二位大爷互相认识，哪儿还敢追究，恨不得多长六条腿逃跑。
　　赵大平此时也想起大师兄刚才的表现，不能说宅心仁厚吧，只能说，魔根深种了……他轻轻叹口气。
　　此间事罢，两人周围才静下来，赵大平也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他最忧心的问题。
　　“归海魔头呢……？”
　　“出差了。”阴姬下意识撩起耳边青丝，语气不自觉夹杂某种幽怨，“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件事后，归海魔头他没有为难你？”见两人关系竟然不算僵，赵大平忍不住又好奇问。
　　“废话，当然为难了啊，他……”阴姬刚想说，某人天天在床上为难自己，又折腾又欺负，好坏。
　　猛地又反应过来：我焯，这是自己师弟啊！还是想撅自己的师弟！怎么能跟他说这个！
　　赶紧住嘴。
　　脸不自觉红了。
　　赵大平见到阴姬这副模样，却是猜到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身形一晃，脸色逐渐难看。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愤怒和绝望，到底是源自于长辈被欺辱的心痛，还是心上人被寝取的吃醋……
　　他下意识又回想起，大师兄，不，准确说是“阴姑娘”，上次拒绝自己时，吐露的那些自轻自贱的话。
　　【你根本想象不到做他的女人有多幸福。】
　　【我不只是个肤浅的女人，还比一般人……更肤浅。】
　　【本宫最喜欢伺候城主大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敞开身体迎接他。本宫从胸部到子宫到小花，都是城主大人的……】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谁敢相信，这样放.浪形骸、不知廉耻的话，竟然是从那个温润可靠、清高寡欲的大师兄口中，犯贱吐出来的？
　　赵大平耻辱、伤感、失望之余，又莫名产生些奇怪的联想，甚至因此涌出——某种诡异的愤恨和征服欲。
　　大师兄……
　　难道，你其实一直很渴望、很期盼做女人……？
　　做女人，就让你那么沉迷，那么享受，那么地乐在其中……？
　　对赵大平而言，大师兄不仅仅是一个长辈，还是他过去的榜样。
　　可昔日只能仰望背影的榜样，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这副样子：挺着硕大的双乳，摇着柔艳的腰肢，绛唇湿润，眉眼含春。
　　念及于此，赵大平忽然无名火起，很想把这位昔日的长辈压在身下，狠狠输出，一边凌.辱一边问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真是个天生该被男人撅的荡.妇！】
　　——不！不对！
　　赵大平骤然清醒，脸色铁青，赶忙暗运逍遥引真力，驱散心中欲.望，他这才意识到，大师兄身上的香气有问题。
　　这可真是……
　　好好的大师兄甚至都开始学媚功了，赵大平只觉得脑壳疼，那是正经人该学的东西吗？据他所知，只有流落青楼的妓.女，和大户人家的宠妾，才会去琢磨这个。
　　如果这是木婉凝之类的同辈，他肯定严厉斥责对方这种轻浮自贱的堕落行为，可偏偏，这是大师兄。
　　正常来说，自己才是被训的那个。
　　实在是没有训大师兄的经验。
　　“大……阴姑娘，你身上的味道……”终究忍不住，赵大平还是出言试探。
　　“怎么了？”
　　阴姬却以为是自己逛街一整天，身上有了汗味，她低头嗅嗅，虽然没太闻出来，但还是深感丢脸，微羞回应：
　　“我早上洗过的，可能是最近天气闷，容易出汗……”
　　“不，我不是说……算了，唉，没什么。”赵大平长叹口气。
　　很无奈，很绝望。
　　赵大平有种过去的美好和追忆都在一步步撕裂的感觉。
　　或许，不把阴姑娘当做大师兄，当作另一个人，才是比较合适的处理办法吧？
　　大师兄……不，阴姑娘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维持这种默契，就挺不错。
　　就在赵大平内心如此决定的时候，苏沫拿着两个酱肉火烧从拐角走出，一看二人，立马狂喜，半点隔阂都没有地扑上来。
　　“哇！三哥！你找到大师兄了！好耶！”
　　“——话说你跟大师兄掰扯清你之前表白那件事了吗？”
　　“滚！”
　　“滚！”
　　两个破防的人异口同声。

VIP 第九十六章 自白
　　苏沫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大师兄也好，三哥也罢，明明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都是一个灶里吃饭的，穷的时候还一起卖艺挣钱。
　　结果，你俩相谈甚欢，一见到我，异口同声叫我“滚”？
　　哼，肯定有奸情！
　　作为一名优秀的乐子人，苏沫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像大师兄变成女孩子这事，丢师父那边，他可能会愁大师兄的心理健康；丢三哥那边，他可能会担心大师兄和六师妹的婚约。
　　但像他——他就只关心大师兄什么时候瓷堕！
　　当然，这个性格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是当两个别扭的人试图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时，他总能用自己出奇的脑回路，将复杂化的问题再扯回到简单的道路上。
　　“大师兄！”苏沫捧着烧饼傻乐，“你胸又变大了！怎么长的啊！教教我！”
　　“我踏马给你一拳！你给我闭嘴！”阴姬恼羞成怒。
　　赵大平伸手试图阻止苏沫继续搅局，谁知苏沫把烧饼往怀里一揣，警戒道：
　　“你说了不吃的，我没给你买，不许跟我抢，否则我跟大师兄爆你黑料！诶大师兄，我跟你说，上次三哥他在房里偷偷呜呜呜呜——”
　　热心的三师兄直接帮亲爱的师弟快速吃下两个烧饼，快到差点噎死的那种。
　　阴姬扶额苦笑，苏沫这一搅和，她跟老三还怎么装啊。
　　她抬头，尝试直面老三，可头抬到一半，脸就烫得不行，最终只能侧身相对。
　　犹豫许久，阴姬勉强摆出大师兄架子，用过去的语气，和过去的姿态，询问二人。
　　“咳……大平，师父师娘……怎样了？”
　　然而——这个架子让赵大平浑身别扭，总感觉哪里都怪怪的，他躲开目光，不看阴姬，慢吞吞答：
　　“师父师娘在鹿城歇着，我怕危险，所以带老四过来先探探情况……”
　　“小七和艳华呢？”
　　“她们不想见你。”
　　阴姬心口忽然刺痛。
　　赵大平见状，想要安慰：
　　“阴姑……”
　　“别叫那个了。”阴姬却苦笑打断，她怅然道：“你还是……叫我大师兄吧。”
　　赵大平只觉得，一切变得愈发别扭，他不想这么叫。
　　扪心自问，他惶恐发现，自己还是更愿意把眼前美妇当做那个撩他伤他的城主夫人，而非记忆中的大师兄。
　　可他终究不愿忤逆大师兄的意志。
　　“嗯。”赵大平闷闷的。
　　此时苏沫终于把那满嘴烧饼给咽下去，捶着胸口咳嗽，“诶呀我滴亲娘嘞，三哥你差点杀了我。这下不得不告你黑状了，大师兄我跟你说，他……”
　　赵大平无言指了指远处的煮玉米摊，又指了指苏沫的嘴。
　　这一威胁，苏沫立马老实，挠着头，讪笑道：“别啊，一家人的，干嘛啊，要不要这么残忍，诶嘿嘿——咱们还是继续聊大师兄的胸吧。”
　　“行了别贫了。”
　　阴姬直接一拳头打断施法，她见天色已黑，念及蔚县宵禁，不想节外生枝，主动邀请道：
　　“我家不远，就在附近，先跟我回去吧，回去再谈。”
　　赵大平闻言点头，倒是苏沫突然拽住阴姬胳膊，摇了摇，可怜巴巴问：“大师兄，我还没吃饱，你家有饭吗……”
　　“有，我让厨娘给你做。”阴姬错愕，“怎么回事，银钱这么紧张？”
　　“逍遥派都被大师兄你抄家了，现在我们可是绝赞身无分文兼穷光蛋待业中。”苏沫的提醒让阴姬终于回忆起，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
　　她脸一红，也不好意思当场给苏沫钱，唯有忍住烫熟一般的脸皮，权当没听到，先把二人带回大宅。
　　吩咐好厨娘烧两席酒菜，阴姬将老三老四带到最隐秘的卧室。
　　一开门，她愣住了，瞬间无比后悔自己这一决定。
　　“哇……”
　　苏沫望着散落满地的“武器”，两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就像狗熊看到了能擦屁屁的小白兔，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凌乱的床铺，满屋浓郁不散的醉人体香，无一不在宣示屋主人最近的堕落香艳生活。
　　赵大平呆若木鸡，此刻望向阴姬窈窕背影的眼神，再也无法淡定。
　　大师兄……
　　原来……这么好色的吗……？
　　他莫名又想起那句：【我不只是个肤浅的女人，还比一般人，更肤浅。】
　　或许，这句话，并非是编来拒绝他的谎话，而是某种意义上，大师兄的坦诚自白。
　　赵大平凌乱了。
　　蓦地，那个他不敢面对的清高神像，在他内心构建的神坛里，轰然崩塌。
　　记忆深处，大师兄将他从小抚养长大、兢兢业业操持逍遥派事务的清高庄严形象，逐渐被一个扭在床上疯狂自.亵的娇艳风.**子，给彻底代替。
　　阴姬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满房间“武器”。
　　她没勇气解释，说真的，没哭出来，已经是她最后的坚强了。
　　仿佛在照顾阴姬情绪，一向爱大呼小叫的苏沫，此刻也格外沉默，俯身帮她一起收拾。
　　如果忽略苏沫在偷偷往怀里藏的话……这一幕还挺兄友弟恭的。
　　收拾到一半，小环来替厨娘禀告，菜已备好，她敲开门，看见门里有对陌生男“女”，被吓了一跳。
　　“夫……夫人……他们都是谁呀……”小环眼神警惕。
　　她好怕自家夫人被坏人给拐走。
　　阴姬摇摇头，“你别管。”又吩咐苏沫：“老四，跟小环去正堂吃东西。”
　　“好耶！”苏沫把东西往桌上一堆，便拽起小环，迅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苏沫走后，赵大平也终于反应过来，帮阴姬一起打理，不过此时已到尾声，阴姬也就拒绝了赵大平的帮助，独自一人把“武器”都收拢回锦盒。
　　事罢，她给赵大平倒了盏酒，伸手示意对方坐下，同时自己先坐。
　　赵大平却并没顺阴姬愿。
　　“阴姑娘……”犹豫了一会儿，他改换称呼，认真道，“其实这次，我们是来救你的。”
　　“结果发现我好像并不需要救？”阴姬失笑。
　　白倒了酒，她也不恼，自己端起银盏，小口啜饮。
　　“嗯……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总之，师父师娘，还有大家，全都在等你，跟我们回去吧，阴姑娘！”赵大平诚挚恳求。
　　阴姬却并没什么高兴的情绪，她摇了摇酒盏，轻笑声，“回不去的，老三，你太想当然了。你也说过，艳华和小七，并不想看到我。”
　　赵大平着急解释，“不，阴姑娘，你误会了，她们没有恨你，只是……”
　　“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知道。”阴姬抢断，她睫毛扑扇，眸中渐渐流露忧郁，“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一样？”
　　她抬起头，算是清醒以来的第一次，将心底积压的郁气难过，尽数吐出：
　　“我……无颜面对艳华、飞燕、小七。”
　　“我也无颜面对你。”
　　“我做了太多太多错事，多到无法弥补，就连身体都变成这副鬼样，不可笑么？我和大家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你们还需要我，我很开心，可……这是错的。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也没有资格被大家原谅。”
　　她笑笑，眼角氤氲泪花。
　　“做了一堆错事，伤害了一堆人，然后别人说句，‘原谅你’，就心安理得当发生过的事不复存在……太狡猾了，我做不到，老三，我做不到……”

VIP 第九十七章 变故
　　“大师兄，我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原谅你’、或者‘当过去不存在’，都是屁话。就算我们原谅你，你自己也不可能原谅你自己。”
　　赵大平话锋一转，苦口婆心劝：
　　“可是，就算你不出现，你这么大个活生生的人，也不可能从大家记忆中消失，大家还是会记着。这样逃避下去，难道就是大师兄你想要的结果吗？”
　　阴姬心底只觉越发难受，尤其老三将她的流浪漂泊，斥之为逃避、怯懦。
　　“我并非不敢承担，只是，做出那种事，我无颜再面对大家……”她黯然说道。
　　赵大平却也豁出去了，他佯怒：“你无颜，难道我们就都是厚脸皮？我跟你说过那种话，做了那么丢脸的事，不一样过来找你？”
　　他靠近两步，发自肺腑诚道，“子不嫌母丑，之前大师兄你做过什么、对不起谁，那都是我们逍遥派内部的事，可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不做这个大师兄啊。”
　　“大平……我……”阴姬眸中闪烁泪光，似有所触动。
　　半晌，她低下头，忧愁道：“可我该怎么面对艳华和小七。”
　　落到实处，赵大平也头疼，说实话，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可大师兄这副模样，明显是已经松口，态度软化，被他说动，他自不可能浇灭大师兄好不容易产生的热情。
　　想了想，他硬起头皮道：“艳华的事，毕竟是归海无名作祟，不怪大师兄你。人心终归都是肉长的，你好好跟艳华说，她迟早能释然。”
　　“小七呢？”
　　赵大平沉默一会儿，试探问：“……化阳丹？”
　　阴姬哭丧脸：“这药只能变一次。”
　　赵大平顿觉越发棘手，他不知所措几秒，才艰难道：“实在不行……你帮她找个好夫家？”
　　说完觉着不对，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看那小子当女人也挺适应的，说不定过几天，她就跟大师兄你一样，乐在其……额。”
　　赵大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很不礼貌的话。
　　“瞎说什么呢！”阴姬羞怒。
　　“抱歉……”赵大平低头惭愧。
　　“唉~这都叫什么事呀。”
　　回忆起当初的一幕幕，想到自己恐怕给三师弟留下了极为丢脸又糟糕的桃色印象。
　　阴姬无力趴桌上，饮尽烈酒，迷蒙长叹。
　　见此，最了解大师兄的老三，顿时明白：大师兄八成已经被自己说动了，眼下，只欠临门一脚。
　　“大师兄，”他抱拳，继续加码，“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可你流落在外，师父师妹他们所受的伤，永远都无法愈合。”
　　“解铃还需系铃人，大师兄，难道你忍心看小五和小七，一辈子困于此障么？”
　　“我自是不忍。”阴姬又给自己灌了半盏酒，她眼红道，“你别说了，算我求你，我回去，我回去就是。”
　　赵大平心中一喜，他略松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阴姬嗫嚅道：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回逍遥派之前，我得先等归海无名。”
　　赵大平错愕：“你们关系这么好了？你逃走还要先跟他通报一声？”
　　“不是……”
　　阴姬忽然觉得好难解释，恢复实力需要找归海无名大do特do？听起来就很怪好嘛，可偏偏事实就是这样。
　　她只能含糊：“我找到了恢复实力的办法，但是，需要用到归海无名。总之你别管，我自有妙计。”
　　赵大平愈发觉得不靠谱，“你恢复实力，他还会放你走吗？”
　　“就算不放，也无所谓，修为恢复，打不过，跑还是能跑的。”
　　阴姬并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一方面，她对自己巅峰实力有自信。
　　另一方面……说实话，她总有种预感，就连水淹天意城，归海无名都没生气，恐怕，自己就算再作一点，也没关系。
　　赵大平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话到这份上，他只能答应。
　　毕竟，他也没忘，现在外面还有个声势浩大的“顾大侠”，虎视眈眈，想杀他这娇怜可人的大师兄。
　　不恢复实力就回去的话，确实有点危险。
　　私谈结束，两人一起走出卧房，却刚好撞上哭哭啼啼跑过来告状的小环。
　　“夫人，呜呜呜，夫人，那客人、客人……他也太流氓了！”
　　“什么？？”阴姬见此，第一反应是苏沫死性不改，又做了什么缺德事……抄起鸡毛掸子就往前堂走。
　　遇到苏沫，二话不说，先来了一顿爱の教育。
　　打完，苏沫揉着屁股，却很委屈，“大师兄，虽然挨你打我已经习惯了，但你好歹告诉我一声，为啥啊？”
　　阴姬怒气冲冲，“小环与我情同手足，你怎么能把她当成下人，像个流氓一样调戏？？”
　　“你什么时候见我调戏过女人……我只调戏男人的。”
　　苏沫小声嘀咕，却也明白过来原委，他赶紧解释：
　　“这事又不怪我，我好好洗个澡，是她非要闯进来送衣服的，结果看到我身体，我还没叫，她先嚎起来了，怎么这样？”
　　“我、我……”小环满面通红，“谁知道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扮成那样，流氓！”
　　真相大白，阴姬反倒愈发头疼，她摆摆手，“别吵了，既然是误会，你俩就一笑泯恩仇。”
　　苏沫眼前一亮，“既然是误会，大师兄你刚才打我这顿……”
　　“这个没误会，你活该挨打，我现在还想打你。”阴姬黑着俏脸。
　　就在刚才，她忽然想明白了，自己此刻所遇到所有令人头疼的问题，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
　　原本，她可以伪造出顾长歌已死的假象，世上几乎无人知道自己是顾长歌，小五小七也不必难受，皆大欢喜。
　　……结果这犊子非要多此一举，跑过去助拳，不但猜透她的身份，还***满世界宣扬！
　　绷不住了。
　　喜欢看别人瓷堕是吧？
　　迟早让你也给大伙儿堕一个！
　　月色渐深。
　　阴姬并未留二人过夜，一到那个容易暧昧的点，就立刻租下马车，将二人送去客栈。
　　当然，只是怕归海无名知道后迁怒罢了，才不是什么人妻的自觉。
　　至少阴姬自己这样觉得。
　　送行时，阴姬还准备了一大笔银子，交到老三手里，特意嘱咐，一分钱都别给老四花。
　　“为什么啊~！”苏沫悲愤。
　　“别烦我，看到你就来气。”阴姬余怒未消，她还是觉得，这玩意儿也忒能坏事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非要说出去干嘛啊……
　　唉……
　　心累的阴姬甚至都失去玩“武器”的兴致，一回房，沾枕就睡，径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烈阳当空，阴姬拂开丝织的窗纱，却看到侍女们聚集在院子里，正对着一具破破烂烂的“女尸”，惊恐议论。
　　阴姬错愕穿好衣服，打开门闩，匆匆出门了解情况。
　　她一现身，立马便有侍女过来，紧张兮兮禀告：
　　“夫人，早上有一女子，忽然摔进院里，似乎还有气息，我们，我们都不敢碰，虞总管刚刚出去寻找大夫……”
　　虞是小环的姓，出去找大夫也的确是妥当的处置，不过更让阴姬好奇的，还是这名女子的身份。
　　她狐疑走近，绕到左边，余光终于瞥见这名濒死女子的脸。
　　蓦地，阴姬惊愕跌倒，侍女们赶紧来扶。
　　她却已方寸大乱，绛唇微微发抖，因为地上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飞燕！
　　脱去夜王那层“皮”的飞燕！

VIP 第九十八章 死讯
　　飞燕重伤了？
　　她不是和归海无名在一起吗？？
　　归海无名……又怎样了？？？
　　阴姬心乱如麻，各种荒唐猜测此起彼伏，几乎被这变故给搞懵，许久才反应过来，要赶紧给飞燕疗伤。
　　从尘封的药盒中取出疗伤丹药，捣成药水，喂飞燕一点点服下，她的气息才终于稳固。
　　遍观她身体，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骨骼经络俱遭重创，像是在毫无防备间，被某种刚正掌力忽然打中，甚至来不及提气卸劲。
　　可是，飞燕并不是笨蛋，能让飞燕放下警惕的，必然是相熟之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难道……
　　心急如焚等到第三天，张飞燕终于幽幽醒转，她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胸前的起伏，明白自己已彻底恢复女子身体。
　　她叹气，抬起头，眼神复杂、忧郁，既有潜藏欢喜，也有深深顾虑地，对阴姬道：
　　“大师兄……”
　　“他死了。”
　　阴姬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问：“谁死了？”
　　话刚出口，阴姬忽然就想通“他”这个字的代指，脑中阵阵晕眩，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相信。
　　“不、不可能，谁能杀得了他？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他都没死，才出门几天，就突然死掉，开什么玩笑？”阴姬死命摇头。
　　仿佛要把这个不真实的消息，驱逐出思想。
　　张飞燕见阴姬这样，立刻便明白，她的大师兄，已经陷进去了。她只得苦笑道：“是我亲眼所见……三个极境，一起围攻他，我，我中了一掌，醒来只看到他的无头尸体。”
　　“既然没有头，你怎么确定是他？”阴姬仿佛抓住漏洞。
　　“因为我失去了夜王的力量……”张飞燕黯然，这并非好事，多事之秋，尤其，经历昨日那场混战，她愈发渴望力量。
　　阴姬沉默一会儿，似是不想纠缠归海无名的死活，她转移话题，又问：“你说三个极境，哪三个？”
　　“那个假大师兄，一个小和尚，还有……还有……”张飞燕迟疑很久才说出口，“还有二师姐。”
　　“你是说芷璇？？？”
　　阴姬这下彻底懵了。
　　假顾长歌和尸佛都在她预料之内，可她没想到，世界上还有第五个极境，并且，还是二师妹？
　　张飞燕却眼神复杂：“她像是二师姐，但又不像，反正有哪里怪怪的。而且，她嗓子好了，还认得归海无名，叫他……大食主。”
　　大食主，这又是一个有史料记载的魔头，并且是沾点神话色彩的，距今至少有上万年。
　　相传这一魔头以人为食，喜好烹杀，一天要鈤死三千个处女，拿处女的乳.尖精血做药引……神话嘛，反正就突出一个，怎么残暴怎么编，怎么变态怎么编。
　　诞生文字之前，“大食主”便已经存在了，阴姬越发觉得荒谬，如果归海无名来头这么大，又岂会这样儿戏般死掉？
　　“他的尸体在哪儿？”阴姬果断问。
　　张飞燕一惊，立马苦劝，“大师兄，别冲动，他们除掉归海魔头，下一个肯定是对你斩草除根……”
　　“怎么，连芷璇也要杀我吗？”阴姬冷笑。
　　“就怕她不是二师姐，”张飞燕咬牙，“也怕她不认大师兄。”
　　阴姬却已不愿管那么多，她迫不及待想嘲笑那具拙劣的假尸体，也迫不及待想否定归海无名的死讯，让自己安下心。
　　对……安心。
　　她忽然恍惚，为什么归海无名死掉，自己会这么惶恐难受？按照立场，自己不应该高兴吗？
　　罪大恶极的魔头被正义执行，即便自己就是下一个，自己也应该鼓掌欢庆才对。
　　修为……对，一定是修为！
　　自己还没恢复全部修为……
　　如此拙劣的理由却连阴姬自己都骗不了，甚至不能算自欺欺人，只能叫死鸭子嘴硬。
　　说一千道一万，她心里就是难受，就是悲伤，就是憋得慌。
　　她不想那个混蛋死，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盼着那混蛋回来呢。欺负自己那么多次，给自己体会过那么多美妙的感觉，连孩子都有了，结果，突然一下子，搞成这样……
　　“尸体，在哪儿？”阴姬喉咙干涩出声。
　　张飞燕想劝，却欲言又止，看到阴姬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得把话咽下，颓然应：“华清山……洗龙池。”
　　华清山。
　　那座山阴姬也听说过，距离蔚县并不远，有不少似是而非的神话传说，当然，就连本地人都觉作不得真。
　　洗龙洗龙，里头难道还能有条龙不成？
　　“他去那儿干嘛？”阴姬愈觉苦涩，“不是轻装简行么？为什么会被人埋伏？还……还逃不掉？”
　　张飞燕黯然一瞬，个中原因，她本来是想瞒住的，可看到心爱的大师兄露出如此凄楚眼神，又不忍报以谎言。
　　“这件事，我只知道个大概。”她强行撑起身，正色道。
　　“有人在猎杀永生者，真正的永生者……即指：没有命中劫数，不畏气运消散，只要身体不腐不朽，就能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共华的‘真仙’……也就是，归海魔头这般人。”
　　“归海魔头似乎与他们斗了很久，从未分胜负。”
　　“他此去华清山，是想开一次天门，引天外星辰之力，浇灌洗龙池中一株刚成型的灵药，目的，是为了大师兄你。”
　　“我？”阴姬愕然。
　　张飞燕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他的意思，大师兄你也是永生者，同样也没有命劫运劫，只是修为虽高，躯壳却仍旧为凡物，会朽会死。唯有以那株灵药为引，练成某种药体，大师兄你才能彻底永生。”
　　阴姬蓦然怔住，张飞燕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与一本秘籍。
　　“这是……”张飞燕犹豫两下，还是坦诚道：“这是摘药之后，他交给我的，让我回去后装作是偷来的东西，悄悄给你。还说我这么讲你肯定练……”
　　阴姬神情麻木地翻开书册，粗看几眼，她就辨认出，这是归海无名自己的炼体之术，只是许多地方，都修改成女子可用。
　　“他不可能死的。”阴姬语气冷漠起来，只是细听之下，声音似在微颤。
　　“又是赠药，又是准备秘籍，安排这么完备，岂会不明不白就死掉呢？”阴姬摇着头，下意识抚摸平坦的小腹，“都说好了，早点回来……”
　　“本宫，不信他死。”
　　阴姬眼神茫然空洞，她抛下张飞燕，从马厩挑了匹快马，独自一人朝华清山的方向驰去。
　　不久后，华清山顶。
　　阴姬远远便望到了那具无头尸体。
　　以及，正位于尸体旁，闭目盘坐的二师妹——寒芷璇。
　　感应到陌生人到来，寒芷璇猛然睁眼，眸中冷光大盛，身后十四柄奇剑自动出鞘，落成剑阵将阴姬包围其中。
　　“谁？”寒芷璇断喝。
　　这是阴姬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冰冷、无情、淡漠，犹如裹着雪片子……只是瞬间，阴姬便确定，这不是她那个外冷内热的哑巴师妹。
　　至少大部分不是。

VIP 第九十九章 情绪
　　凛冽的剑气划伤皮肤，阴姬的白裙很快被撕碎成烂布。
　　可她却无暇顾及身上的伤口，也无暇去管那性情大变的师妹，呆呆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无头尸体。
　　错愕、难受、悔恨……
　　她认出来了，那确实是城主，这事假不了，多年以来的欢愉，那副恣意掠取她、给她美妙至极快.感的雄壮肉体，她又岂会认错？
　　阴姬瘫软在地，仿佛浑身被抽光力气。
　　所有的恨都伴随人死不能复生的盖棺定论而消弭，所有的不舍、欢愉、爱慕，却在彻底失去那个模糊难辨的对象后，悄悄爬了出来。
　　【说好……说好早点回来……】
　　【学了那么多媚功，还没打赢你呢。】
　　她苦涩自嘲。
　　魔头死了，笼罩在她头顶的乌云彻底消失了，她再也不用担心那令她畏惧的雷霆，可是，她亦再也无法心安理得享受，那些令她如沐春潮的雨露甘霖。
　　变为女子后的难过与喜悦，都隐藏在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里，被拂在乳.尖的手指所撩动。
　　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好难过，好失落。
　　想起归海无名之前答应过的琐事，还有那些她叫叫嚷嚷，立下的如玩笑般的挑战，她的鼻子和眼睛，忽然好酸涩。
　　身体莫名变得空虚，渴望被填补、被充满，那些糟糕且被压抑的渴求，仿佛一下子得到释放。
　　可是，那个能填补她、也一直填补她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下意识，阴姬失魂落魄，朝那尸体走去。
　　可一柄短剑不识时务地横了过来，挡在她身前，阴姬也不得不止步。
　　她茫然望向寒芷璇，那记忆中的眉目，忽然变得无比陌生，她甚至痴痴想：这是谁呢……？
　　哦，是师妹呀。
　　师妹啊师妹——为什么，不来陪师兄，一起堕落呢？
　　突兀闪过的诡异想法，却在脑里扎了根，阴姬起先对此惶恐不已，产生深深负罪感。
　　自己怎能这么想？自己怎能期盼师妹和自己一样？
　　可这种念头，就好像开闸一样，只要泄开口子，便只有水势难挡的那天。她情不自禁跳出许多念头，仿佛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在抱怨：
　　【如果自己早一点屈服城主，不要左摇右摆，坚定站在他背后，又岂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自己从最开始就安心当城主夫人，不去非搞些事，现在，他们岂不是还在天意城纵情快活？】
　　头疼了起来，再度纠结。
　　【不……我怎能这样想？】
　　【太下贱了……】
　　【可是，那些感觉，好舒服，好安心。现在倒好，再也体会不到了，今后，要寂寞一辈子……】
　　【——世上还会有第二个男人这样参透我的心思？懂那么多邪.淫招数？征服我，又放纵我这个不堪的女人吗？】
　　她下意识产生一个很危险也很恐怖的念头。这个念头几乎令她真的将归海无名当作独一无二的“夫君”。
　　阴姬赶紧压下心绪，颓然难过想：
　　【不管怎样，归根结底是我害死的他。】
　　【如果天意城还在，他并未失去大势，手底高手如云，兵将众多，哪怕遭遇两个半极境，他也不会败。】
　　【即便自己闯这么大的祸，他也从来没怪罪过……】
　　阴姬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承了多大的情，也是作了个多大的任性。
　　无可避免，她内疚起来，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内疚不正常，甚至沾点斯德哥尔摩情节。
　　可人死之后，那份怨气一溃而散，诸多鏖战过的日日夜夜，和厚茧划过后腰的美妙回忆，又不自觉地份量变重。
　　【可能……我真的很贱吧……】
　　阴姬自嘲。
　　思绪百转千回，不过现实中，也就是一照面的工夫。
　　寒芷璇很快认出面前颇眼熟的女人，她眉间扬起一股怒意，“原来是你啊。呵，城主夫人，你当初攻山门的时候，多意气风发，如今，怎么变成这副丢魂样了呢？”
　　这个反应令阴姬感到惊讶，不想对方竟然还记得逍遥派的事……难道她真是二师妹？可这种奇怪的感觉，又实在不像。
　　如果是二师妹的话，阴姬几乎能想象出，小二气得憋红脸，又毫无吵架经验，词穷难续，莽撞攻过来的样子。
　　这么会阴阳怪气，才不是她。
　　甚至，就连那熟悉的运剑风格、与逍遥剑法，都彻底变了。
　　“剑十四。”
　　寒芷璇冷冷说道，枯坐不动。
　　西侧，雪堆中那柄最不起眼的细剑，猛然泛起青光，宛若碧湖投石溅起的波澜般一圈圈飘远，直到此刻，阴姬才认出那是二师妹的佩剑。
　　二师妹不好内功，唯独喜欢钻研剑术兵技，逍遥剑法，阴姬尚为大师兄时，教了她一辈子，也改了一辈子。
　　她甚至教过二师妹她最自豪的那一剑。
　　青光沾到衣裳，那剑刃立刻铿鸣，刹那间化作一道流光，笔直朝阴姬要害刺去。
　　阴姬几乎是下意识抬剑格挡，想将霸道的劲力卸去，可触及之后，才发现这是虚招，那青剑划了个熟悉的圆弧，割向阴姬右腕，以某种阴姬无比熟悉的方式，逼掉了阴姬手中武器。
　　细剑坠地，阴姬捂住手腕，几乎忍不住恍惚，这是她教二师妹的技巧。
　　她呆望面前青剑，忽然荒谬想：不能说话，亲手所教的招数，急躁又内秀的气质……这不正是自己熟悉的“她”么？
　　阴姬晃晃头，将这奇怪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赢是肯定赢不了的，她修为并未恢复，就算完全恢复，她也得争道赢过那尸鬼，才能重回巅峰。
　　不过，她忽然觉得，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甚至能称得上，结局还算不错？
　　祸害苍生的大魔头被正道围剿枭首。
　　痴情犯贱的淫.妇就死在他身旁。
　　师妹师娘不必再难堪自己的存在。
　　自己也不必畏惧和纠结如何面对大家。
　　哈，简直完美。
　　除了孩子……啊？妈呀！对了！还有孩子！
　　阴姬浑身一个激灵，她突然意识到她这一嘎，可是要把肚子里那小混蛋连着带走的！
　　我焯！什么一家人投胎也要整整齐齐？
　　她忽然涌出强烈念头，她想把这孩子活着带出去，可能是因为害死归海无名觉得有些内疚，也可能是因为不想看一个胎儿被杀，当然最大的理由是——没有理由！
　　她就是想！就是想！她能怎么办嘛！
　　“你不是寒芷璇，你到底是谁？”
　　阴姬后退半步，绞尽脑汁思考，尝试用话疗大法拖延时间。
　　可惜，效果并不显著。
　　连续又飞来的三把剑将阴姬围困，似乎下一秒就能把她搅碎，那顶着二师妹面庞的不知名女子冷笑了声，她反问道：
　　“你一只自甘下贱的宠物，关心这种事有意义吗？难道，你还要问出本尊名讳，替你那好笑夫君复仇？”
　　“偷窃别人身体，你也配质问我？”
　　“我可不叫偷……倒是你，大食主已经死了，无论他的药体、奴印、还是神目，都已失去效果，这种时候仍舍不得他，不是贱，难道还能是因为爱？”
　　阴姬脸微微红，她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贱，但也更不可能承认什么狗屁的“爱”，她只能辩驳道：“你根本不懂，我们的事很复杂……反正你个小偷别多嘴。”
　　“无聊。”寒芷璇深吸一口气，“本尊懒得与你呱噪，既然你要陪你那夫君共赴黄泉，本尊就送你一程。”
　　阴姬瞬间紧张起来，事到如今，她只能赌，赌再发生什么变数。
　　“剑下留人！”
　　幸好——运气是站她这边的。
　　可看清那出言制止者，阴姬愣了，随后被更大的绝望所笼罩。
　　留下她的不是逍遥老三或老四，甚至不是有争道需求的曲梦瑶，而是，她最讨厌、也最害怕对上的诡异妖物——尸佛。

VIP 第一百章 挑拨
　　寒芷璇与尸佛的关系却并没想象中融洽，听到尸佛阻止的声音，寒芷璇不但没有收剑，反而直直刺了下去。
　　不过这一剑被飞来的金刚杵打断。
　　尸佛现身，他双手合十在胸，口念佛号，两眼紧闭、不睁，唯有额头天目灿若妖星，冷漠地扫视众人。
　　最终，停顿在阴姬小腹上。
　　“寒施主莫急，这城主夫人，你我还不能杀。”尸佛温和地笑道。
　　“怎么？”寒芷璇讥讽，“你也着迷这城主夫人，想把她带回去做你那红尘观音菩萨，夜夜笙歌、颠鸾倒凤？”
　　尸佛不气，反笑，“寒施主有所不知，这城主夫人身上，可全都是宝。”
　　“哦？”寒芷璇起了兴致。
　　“她的性命，交予长歌少侠，留有大用；她的剑意，可剥离出来，助寒施主圆满第十四世剑的道缺；若她怀有归海无名的骨肉……”
　　尸佛那天目再次凝视阴姬小腹，阴姬心一惊，戒备后退，下意识用手遮挡。
　　然而，这个动作却犹如此地无银三百两，彻底暴露她腹中有在意之物的事实，反而令尸佛确信——那里一定有个特殊的胎儿，只是被藏了起来。
　　他幽幽道：“归海无名的子嗣，必定继承了不少他的玄妙，正好，可做小僧的下一任灵童。”
　　“你们好狠毒，把人当猪狗分食，连一个胎儿都不放过……”阴姬只觉毛骨悚然，她喃喃自语。
　　“夫人说笑了，”尸佛皮笑肉不笑，“夫人所造杀孽，难道就没有孕妇，没有婴儿了吗？”
　　阴姬黯然。
　　她亲手所杀的或许没有，可被她手底妖军屠戮的，也不比这群人干净多少。
　　这一刻，她忽然想变成颗人肉炸弹，然后把在场所有人一起爆了，为民除害，顺带自尽。
　　寒芷璇却并不认同尸佛的处理，她微微讽道：“仙盟倒是好算计，我与那大师兄只报了点仇、拿了点剑意，你却想用归海无名的子嗣，继承他的衣钵。”
　　她干脆毫不留情揶揄：“到时候，我该叫你们仙盟呢，还是仙意城呢？”
　　尸佛叹气，“寒施主何需遮遮掩掩？若也看上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省得小僧猜错做错。”
　　“那孩子我也瞧上了。”寒芷璇一点都不客气，“此外，归海无名的秘密，我也要分享。”
　　“施主未免也太贪……”
　　十四柄忽然飞回剑匣，发出响亮而又清脆的铿鸣，剑意已封，本该内敛，可寒芷璇的身上，却透着股锋芒毕露之意。
　　尸佛动了动嘴，最后，又念佛号，“此事，你我从长计议。”
　　眼看这二人间气氛变得紧张，阴姬默默窥视，忽然恍悟一件事。
　　尸佛也好，寒芷璇也好，曲梦瑶也好……他们能合作，是因为归海无名还在。
　　可本质上，他们都是各自那个时代的顶级天骄，自有天骄的傲气，也有迥异的立场。
　　而现在城主已经死了。
　　“对不起……”
　　偷偷地，她抚摸肚子，似对谁苦笑。
　　“还没出生就把你牵扯进这种旋涡，我真是不称职的家长。我……娘会把你，送到安全地方的。”
　　连她也没注意，哀愁的眉宇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柔意。
　　当晚。
　　寒芷璇与尸佛争执未果，最终达成协议——暂且由两方共同看管，一人一天，按顺序轮换，直到孩子降生。
　　如果生的是男孩，就由尸佛带走；如果是女孩，就由寒芷璇带走。
　　自己的孩子被两个不怀好意者像小猫小狗一样分来分去，阴姬只觉得自己怒不可遏，这辈子从未如此恨过两个人。
　　就连当初对归海无名的恨意，都不及此刻半分。
　　不自觉，她开始代入“母亲”角色，只欲保护自己可怜的孩子，绞尽脑汁想利用二人的间隙，将孩子救出去。
　　而她惊奇地发现，伴随她像个母亲似的思考，她的修为，竟在一步步恢复。
　　【难道是孩子给了本宫动力？】
　　她讶异想。
　　却是完全忘记了——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满脑子：怀孕哒唛哒唛！一心只想把胎堕掉。
　　如果让她回忆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她一定会很惶恐，很震惊。
　　可惜，事赶事，人赶人，她并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那些空中楼阁的“自我认同”。
　　趁尸佛不在，阴姬故意与寒芷璇搭话。
　　“嘿，那妮子，你与逍遥派的老二，是什么关系？”
　　寒芷璇皱了下眉头，“与你何干？”
　　“好奇嘛，问问都不行？真霸道……”
　　阴姬假装无辜地嘀咕，从寒芷璇反应，她彻底确定：这个女人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逍遥派大师兄这件事。
　　尸佛，与那假顾长歌，故意把她瞒住了。
　　有意思。
　　思忖几秒，阴姬又轻佻道，“我呀，可是做了不少好事，我把那逍遥老三的媳妇，里里外外玩了一遍，现在都坏掉了。还有那老四，不但多了条尾巴，还有足足十根牛牛！”
　　寒芷璇额头青筋暴露，但并未说话，依旧闭目养气。
　　阴姬干脆曝狠料：“还有那七师弟，哦，现在已经是可可爱爱的七师妹了，整天跟一个肌肉大只佬混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大只佬攻略，撅成泡……”
　　“闭嘴！”寒芷璇恶狠狠瞪过来。
　　这个反应相当有趣，阴姬笑得眯起眼，她现在确信：对方肯定有老二的记忆，甚至保留有老二的情感。
　　如果是夺舍的话，肯定不必将前身神魂留下来碍眼。
　　既然如此……
　　“可惜本宫没有实现最大的宏愿：把逍遥七子，变成逍遥七艳呢。”为了引对方生气，阴姬故意刺激道。
　　寒芷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然而，平复失败，她一脚踢起剑匣，愤怒道：“变.态，你真是没救了！”
　　眼见激将成功，阴姬赶紧拱火：“是啊，本宫就是没救了，可惜本宫这么没救的女人，你又能拿本宫怎样呢？万一伤到本宫，或者本宫腹中的孩子，尸佛绝对饶不了你……”
　　“呵，一个东拼西凑的极境，可没资格跟本尊放肆！”
　　寒芷璃并没有催动剑匣，她反而回到另一顶帐篷，等再现身时，手中已多出一条长鞭。
　　见到那鞭，阴姬立刻明白，挑拨已成。
　　但她还是装出瑟瑟发抖，害怕却又嘴硬的样子：“你，你干什么？你想折磨本宫吗？本宫肚子可精贵的很，明天让尸佛大人见到，一定叫你好看！”
　　寒芷璇黑着脸，“真是个滥情又不忠的贱.人，夫君才死几天，就已经叫起其他男人‘大人’了？呵，就这么想做他的红粉菩萨，为了苟存条命，连脸都不要？”
　　她甩动两下长鞭，鞭影所至，青石却并未碎成碾粉，只是多出一片细小又密麻的沟壑。
　　这娴熟的折磨刑讯鞭法，天知道这个人以前用过多少私刑、性格有多恶劣。
　　“看来大食主没怎么好好管教过你这只饲宠。”
　　寒芷璃冷笑连连。
　　“正好，本尊就替他管教一次！”

VIP 第一百零一章 非人
　　虽然被结结实实教训一顿，但阴姬并不难过，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怕挨揍，就怕这二人都能沉住气，态度滴水不漏，连一点挑拨的余地都不留下。
　　但幸好，她还是命大的，尸佛或许有城府，可寒芷璃是个暴脾气。
　　现在想想，这三个人，一个暴脾气、一个老阴比、一个疯女人的傀儡，他们能凑到一起，还真就全靠城主拉仇恨。
　　果然，次日换成尸佛值守的时候，对方看到阴姬身上的伤口，脸色变了变。
　　“寒施主……你就是这么看管的？”
　　“怎么？你心疼？”因为昨晚阴姬连续不停地拱火，寒芷璇余怒未消，连带对尸佛的语气都带了点火药味。
　　尸佛叹气，“至少别打肚子。”
　　“大食主的崽子，哪有那么脆弱？聒噪。”虽然并没做过这种事，可尸佛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必须要杠一下。
　　没别的，就为了让对方不爽。
　　她向来瞧不起仙盟，只觉得这群人装，没什么真本事，还满口大话。搞出来这头小怪物，也全靠诡诈手段糊弄人。
　　当然，最讨厌的是——自己还真能被糊弄住。
　　她最烦这种奇奇怪怪背后耍阴招的东西了，斗起来简直憋一身劲儿没处使，恨不得狂喊：有种正面打一架啊臭煞.笔！
　　某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仙盟比大食主的带毒牛子都更讨厌。
　　尸佛脸色变差起来，“寒施主既然不在意这个灵童，为何非要跟小僧抢呢？”
　　“不为别的，”寒芷璇冷笑，“怕再出一个大食主罢了。这孩子只要到本尊手里，本尊一定立马掐死。”
　　尸佛嘴角动了动，“你可真狠。”
　　到现在，这人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城主夫人”背后那真实身份。
　　圣女那边是不能告诉她。
　　而自己这边，是不愿告诉她。
　　两边都默契地把她蒙在鼓里。
　　“别忘了我们之前的协定。”尸佛平静撂了句，随后抛下寒芷璇，将阴姬带到山下一座废弃的寺庙。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地方。
　　“能别把我送回去吗？”一静下来，阴姬又装作惶恐害怕的样子，往尸佛这边添柴拱火，“她一定会杀了我的，她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到生产。”
　　“呵呵……”然而，尸佛似乎不像寒芷璇那么好糊弄，他回头，深深望了阴姬一眼，并未答话。
　　阴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入戏太深，有点用力过猛了，她可是顾长歌，不该这么怂才对。
　　她赶紧补救，作为大侠当然不可能怂，可作为母亲呢？
　　“救救我的孩子好吗？我愿意死，但求求你，好歹让我把她生下来，让她看一眼太阳……”阴姬捂着肚子，哀戚说道。
　　提到利益相关，尸佛终于有所回应。
　　“夫人且放心，谁都死得，唯独你死不得。”他淡淡道。
　　对望间，他再次用了破障眼，透过那层皮肉，窥视器官内部。
　　这回他看清楚了，并不是什么遮掩，而是怀孕压根就没多久，所以几乎看不出来，按情况推算，估摸最多也就十天。
　　尸佛陷入沉思。
　　怎么回事？情报不是说，她刚到蔚县时就已经怀上了吗？
　　总不能……堂堂顾大侠其实是个憨批，连自己到底怀了没有都没弄清？
　　算了，不重要。
　　阴姬这边，被天目盯着，心里却是越来越没把握，尸佛到底什么意思？这到底算点着了还是没点着？
　　越猜越没底，越猜越心虚。
　　“仙盟会怎样对待我的孩子？”她旁敲侧击试探。
　　“那就要看，夫人这个孩子，到底继承了归海无名多少了。”尸佛幽幽答道。
　　“如果继承了全部呢？”
　　“即便小僧不愿，她也只能死。”
　　“为什么？”
　　阴姬有些气急，她没想到仙盟号称“与魔头对抗”，却这么霸道。
　　“一个小孩子，没做过任何坏事，仅仅因为具备威胁，你们就要处死她？”她质问。
　　尸佛摇头，“夫人误会了，杀掉这个孩子，可不是因为她威胁多大，而是……她如果继承归海无名太多东西，就大概率是个永生者。”
　　“永生者又怎么了？”阴姬心中一惊，骤然想起六师妹那番话，表面仍作镇定，只是手心流下冷汗。
　　尸佛答：“永生之人，最后必定如归海无名那般，是个灭绝人性的魔头。”
　　“这太武断了吧？”阴姬下意识反驳，“你不能说，世上只有归海无名一个永生者，他怎样，永生者就一定怎样，他灭绝人性、好色粗鲁，那是他的事，万一，我的孩子被我教成个好人呢？”
　　尸佛耸肩，“你又怎知归海无名一开始不是个好人呢？”
　　阴姬嗤之以鼻。
　　归海无名要是个好人，那她都能厚着脸皮自称：“我高贵冷艳，我冰清玉洁”了！
　　“夫人终究还是年轻。”
　　尸佛失笑，他摇摇头，感慨万千道：
　　“年轻好啊，不到百年的极境，谁见了不艳羡？谁见了不觉得自己道行像个笑话？可年轻也有年轻的坏处，我猜，夫人大抵还未体验过，那种避免不了的宿命。”
　　“什么宿命？”
　　“你还年轻，可他们都老了，一个个离你而去。”
　　阴姬愣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师父。
　　尸佛合掌，其声徐徐，“世人皆知仙境超脱，淡泊红尘，可老东西们背后的酸楚，又岂能说清呢？到了三五百年后，所属他的那个时代远去，他与这红尘，便自动多了一层隔阂。”
　　“昔日故友变成枯骨，昔日爱人阴阳两隔，昔日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变成史书上几句简短的经注……只是经历过一两次的地仙都会因此淡漠起来，不得不学会抽离红尘，少投入感情。”
　　“那如果——经历个几十次，上百次呢？”
　　阴姬愣住。
　　尸佛见此，他转过身，叹息道：“倾注的感情会伴随生死离别而葬入泥土，人性也会在这一过程中被消耗。久而久之，‘灭绝人性’，就不再是一个选择，而是必然导向的结果。”
　　“起初，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利用种种方式，劝魔头向善。但一切注定都是徒劳的，这个道理，我们后来才意识到。”
　　尸佛回头凝重，他直视阴姬。
　　“当永生者遍历红尘，情感彻底成熟，摆正其位置后，他就不再是人了。”
　　“他是另一种生物，一种与人截然不同、甚至彻底相反的存在。”
　　“人会在乎猫与狗的世界如何吗？当然不会，对永生者而言，人亦如是。最终，他一定会灭绝人性、一定会随心所欲、一定会不顾人之死活。”
　　“因为他就不是人。”

VIP 第一百零二章 欺诈
　　尸佛所说的话，并不只在讲归海无名，也暗示了另一个人。
　　寒芷璇。
　　能与归海无名斗的人，要么是一个稳固势力，纲领从未变化。要么就是有诡谲特殊的手段，能保障自己的意志，一代代传承下去。
　　而后者……其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就好像寒芷璇看仙盟不顺眼，仙盟内部，同样也将寒芷璇视为魔头预备役。
　　百世剑胎，一剑一枯荣，这才十四剑，就已经有虐待狂的潜质，真让她修到百剑，说不定比归海无名更魔怔。
　　阴姬此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说实话，尸佛说的理论，她能听懂，但实在无法理解，更无法感同身受。
　　她甚至觉得，两边都是群神经病。
　　一个因为嫌命长，开始虚无主义，NND各种不当人。
　　一个因为永生者命长，将永生者视为魔头，一定要清算扫除。
　　就不能和.谐点，一起共创美好新武林吗？
　　还真就是——江湖大舞台，魔怔你就来；别人货比货，咱们烂比烂。
　　阴姬都快要窒息了。
　　入夜，躺在湿冷的青石砖上，阴姬感觉不太适应，不停调整姿势，生怕冻到孩子。
　　翻来覆去许久，她才迷迷糊糊地，半眯眼酣睡过去。
　　她似乎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有个男人压着他，是城主，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姿势、以及熟悉的滚烫胸口，令她沉醉在幸福里，开心到不停落泪。
　　可她想要搂住城主的脖子，却碰不到，仿佛对方在另一个世界。
　　她几乎要急疯了，不停去够，然而，伴随她意识越来越清醒，城主反而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片熟悉的绝巅。
　　她又看到了心魔，又看了那个试图取代自己、击败自己的欲.望化身。只是，对方此刻的样子却颇为凄惨。
　　从地底长出无数带刺的玫瑰花青藤，缠绕紧她，不断蠕动着，凌虐她的身体，令她露出凄苦又悲伤的神色。
　　她似乎要融化了，变淡的身体，不断化为养料，被那些藤蔓吸收。
　　“哈，你以前那么嚣张，结果落到这种地步，不觉得好笑吗？”
　　想起之前对方的嚣张态度，阴姬心中涌出快意，她笑眯眯走到心魔身旁，勾起对方下巴，居高临下审视。
　　“呜呜呜呜~~”
　　心魔小嘴被花藤塞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挣扎着支支吾吾。
　　“就让本宫用你之前欺负本宫的妙法，来请你你好好‘享受享受’吧。”
　　她恶趣味地、轻佻说道。随后，如之前心魔那般，伸出手，在“心魔”软肋轻轻一拨弄。
　　心魔立刻娇颤起来，伴随着膀胱脱力。
　　香艳欲滴。
　　“噫，竟然还挺有趣的嘛，怪不得你喜欢对本宫这样。”
　　阴姬越看越兴奋，脸上下意识流露出——那种妩媚、调皮、又轻浮的笑容。
　　反客为主，变守为攻，她几乎凌虐了心魔一整夜，全过程中心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次日，她迷迷糊糊苏醒，感觉自己胸口在被什么东西蹭，探手一抓，毛绒绒的，瞬间惊吓睁眼。
　　原来是只大狸猫。
　　这狸猫通体橘黄干净，和归海无名之前带给她解闷儿那只大橘颇像，只不过，并非同一只。
　　因为这只橘猫未免也太壮实了，壮实到根本不像只大橘，毛发下，竟能摸出明显的肌肉。
　　而且这猫怪色的，一直往她胸口拱，小肉垫胡抓乱摸，估计大半夜也是它压着自己，才导致自己做春.梦……
　　破烂的木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这狸猫似乎受惊，朝角落的碎石那边一跃，便消失在墙根处。
　　猫儿跳走，阴姬竟然有些失落。
　　烂门吱吱呀呀开启，一个小和尚走进来，正是尸佛。
　　阴姬不愿以这种懵懂初醒的慵懒姿态面见外人，于是快速爬起身，这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子轻盈了好多。
　　功力……又恢复了些……
　　而且这次恢复了很大一截……
　　她暗自惊喜，这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亲手折磨“心魔”的效果吗？太棒了，今晚继续折磨！
　　表面上，她仍旧不动声色，装出副柔弱样子。
　　“曲圣女和那个顾大侠要来。”尸佛叹气，“我试试，能不能糊弄过去，你就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四处走动。”
　　阴姬想了想，没点头，也没摇头，用一种微妙的目光注视尸佛。
　　糊弄……
　　嘶，好怪。
　　为什么，他不惜得罪那假顾长歌，也一定要我活呢？
　　虽然感到疑惑，但阴姬也没理由拒绝，毕竟那曲梦瑶和假顾长歌，确实铁了心要杀自己，她可不想功力还没恢复，就被人给憋屈宰掉。
　　眼下形势一片大好，只要再折磨心魔几天，自己就能彻底恢复修为，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故意惹事。
　　没等多久，一男一女飞至外院。
　　阴姬趴在门缝边偷看。
　　那尸佛大抵是又利用“谎言”的力量，撒了个什么弥天大谎，令曲梦瑶和假顾长歌相信。
　　总之这二人是围着一只肥猪，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不时还放句狠话，场面异常滑稽。
　　那曲梦瑶激动不已，她越激动，阴姬这边就越乐，强忍住才没笑出声。
　　假顾长歌拔出剑，一剑刺透母.猪的心脏，令**哀鸣一声，鲜血狂飙。曲梦瑶犹如完成什么终极理想般失态倒地，高兴到落泪。
　　然而，下一秒，曲梦瑶表情僵住了。
　　“不对……”
　　即便相隔很远，阴姬依然听到，曲梦瑶这崩溃失态的声音。
　　“命劫还在……五衰还是压在我头上……为什么……？”她花容失色。
　　尸佛皱了皱眉头，他越听越不对劲，然而来不及细想，曲梦瑶忽然恶狠狠瞪向他。
　　“你骗我……！”
　　“你骗得了我！骗不了天！你这个混蛋！竟然违背约定！弄个假的城主夫人给我们杀！”
　　伴随二人不再相信“阴姬已死”，她们眼中亡于争道的“顾长歌”，也恢复成本真的样子——一头飙血的**。
　　“长歌！杀了他！”曲梦瑶愤然指挥。
　　假顾长歌立即提剑，丝毫不顾自己实力远低于对方，尸佛也深知这点，他半点都不慌乱，甚至一边接剑，一边质问：
　　“你们也瞒了我不少，‘命劫还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尸鬼争道，能抹掉你的天衰和命劫？”
　　“叛徒，你不配知道！”曲梦瑶冷笑以对。
　　尸佛本想问句，你一个初窥门槛的极境，道行还只有一半，哪儿来的底气。
　　然而下一秒，头顶传来的清脆笑声，就让他脸色变了。
　　“好啊，这么热闹？让本尊也来耍耍！”
　　寒芷璇凌虚御空，缓缓伸出右手，朝尸佛那么一指。
　　“剑八。”
　　尸佛浑身寒毛直竖，巨大的危机感笼罩过来。
　　寒芷璇背后，那古旧的剑匣中，却是冒出一缕白烟，凝化成液，又拉成细丝，最终天罗地网般朝尸佛罩去。
　　那细若蚕丝的一根根网绳，分明就是锃光闪亮的利刃。

VIP 第一百零三章 混战
　　剑网陡然加速，尸佛并未反应过来，就被切割成数千块，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死透，所有肉块都化成一个微型的尸佛，盘坐莲台，口颂佛经。
　　梵音钻进寒芷璇耳朵里，令她神色恍惚了片刻，但她很快清醒。
　　随后，四剑齐出，又化作无数道剑影，斩向那些小尸佛，然而伴随尸佛的吟声，许多剑影消散，也有许多剑影反戈回去，令寒芷璇不得不又唤出三把剑。
　　她的皮肤开始皲裂。
　　鼻窍、眼窍，都流出殷红鲜血。
　　尸佛也并不好受，分裂出的数千个体被撵得上窜下跳，犹如成群结队的蟑螂。
　　但此时，曲梦瑶和假顾长歌却是偷得空来，推开佛堂那扇烂了一半的木门。
　　午后的熹微下，阴姬盘坐于地，不畏也不逃，她就在黯淡失色的佛像前等候，调理气息。
　　并无惧怕。
　　从得知尸鬼争道、惹上那个女疯子，和假顾长歌开始，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战。
　　而且，命运从来不会允许人做好十足的准备，就好像她过去的每一次危险。谋划挺好，想得也挺美，然后呢？然后事情真会顺计划走吗？
　　呵，哪有那么舒服。
　　入门第一天，师父就教过她那句话，振聋发聩，令她哪怕早早超越了那个小老头，也依然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当他是自己的师父。
　　师者，传道也。
　　而师父传给她的道，就是逆势而为、就是以弱胜强、就是死中求活！
　　曲梦瑶见到佛堂中镇定自若的阴姬，赶紧仔细分辨，后怕地瞧了又瞧，确定的确是阴姬无误后，才如释重负地笑：
　　“好一个难杀的城主夫人，可算让妾身逮到机会了。没了教主庇护，妾身看你这次怎么逃。”
　　“为什么要逃呢？”阴姬眉眼弯弯，笑意风.骚，她玩味道：“你就这么确定，这场争道，输的一定是本宫吗？”
　　“嘶~”曲梦瑶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感觉死去的记忆在攻击自己，“这味儿好重，我的天，不会教主死了，你反而上套了吧？”
　　“本宫一直是清醒的，所作所为，皆发自内心。”阴姬摇摇头，她缓缓站起。
　　假顾长歌脸色变了，他竟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气机。
　　“你……”表情瞬间凝重。
　　曲梦瑶注意到假顾长歌表情不对，她脸一僵，赶紧问：“怎么回事？这女人修为恢复了？”两脚不自觉朝门边退了半步。
　　顾长歌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比我弱。”
　　曲梦瑶这才长松一口气，恢复了之前的随意、轻松，她笑道：“吓死妾身了，差点被你给唬过去。你连剑都没有，还妄谈什么‘赢’呢？”
　　“是啊。”阴姬轻声道，“本宫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自嘲笑起来，越说越丧气，“荣誉、亲人、力量、甚至是雄性的尊严，在败给夫君后，全都丧失殆尽。如今，连那不靠谱的夫君，都被你们夺去。”
　　假顾长歌忽然想到什么，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阴姬微微轻叹，幽然说道：
　　“当年，顾长歌明知不可敌，逆势而为，九衰加身，宿慧斩尽，给自己争回一口气。其实顾长歌早就死在那儿了，只是，因为夫君的欲.望，和你的野心，导致诞生了两个错误。”
　　“一个错误是我，另一个错误，是你身边这个懦夫。”
　　她轻笑，“现在，错误该结束了。”
　　“走！”假顾长歌猛然吐出句，立马将曲梦瑶扔出门外，他转身欲逃，可一只柔弱无骨的细手，已然摸在了他的腰上。
　　刹那间，脊椎尽碎。
　　假顾长歌逼出体内那肆虐的逍遥引真力，以气接骨，头皮发麻转身，不得不挥剑迎击。
　　猩红的视野中，原本城主夫人那雪白细嫩的肌肤，变得污秽恶臭，黯淡蒙尘。
　　天人九衰。
　　归海无名都接不住的秘法。
　　顾长歌知道这是什么，所以他才想走，所以他才不敢对抗，除非他也不要命了。
　　对方说得没错，手中没剑算什么？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最恐怖！
　　与此同时，佛堂外的战斗，也进入尾声，寒芷璇大获全胜，尸佛只剩下寥寥几片肉块。
　　其中一尊小尸佛大口喘息着，看到佛堂里的景象，忽然狂笑：
　　“璇玑天女！你知道城主夫人是谁吗！”
　　他笑容狰狞。
　　“她就是你第十四世身的大师兄！被大食主变成女人后玩坏的逍遥派顾长歌！是你第十四世身的两份执念！你的至亲和血仇！你必须杀又必须救的人！”
　　“没了老子的谎！你这辈子别想补好第十四把剑！”
　　“什么？”空中的寒芷璇一呆，整个都僵住，怔了好大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趁着对方CPU被干烧，尸佛迅速逃遁，远离这一是非之地。
　　“铿——”
　　剑匣轰鸣。
　　一柄青色的细剑，忽然失去寒芷璇控制，独自出鞘，飞向佛堂中缠斗的二人。
　　曲梦瑶见状，先是放松，后又紧张，她也摸不清，这柄自成灵智的剑，到底是要帮城主夫人，还是杀城主夫人。
　　至亲，血仇，如果是她，她会选哪一边？
　　剑光瞬息而至，却是横在此刻已不成人形的阴姬面前。
　　乌黑的泥人怔住，她声音颤抖，流露愧疚，好似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
　　“师妹……我对不起你……”
　　清泪推开泥污，露出底下腐烂的肉，阴姬伸手抓住青剑，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冰冷的感觉如此亲切，一如当初，她刚来的那个冬天，牵起师妹被冻红的小手，去市里赶集那般。
　　假顾长歌大骇，终于意识到该拼命，可此时已经迟了。
　　懦夫终究迎来懦夫的结局。
　　青光闪过，他被一剑枭首，无论是人还是剑，都没有半分迟疑。
　　阴姬如释重负，她的身体也撑到极限，开始如坏掉的积木一般溃散，余光似乎看到，曲梦瑶抱起那假顾长歌的头，仓惶逃去。
　　没有力气管了。
　　终于弥补掉两个错误，就是可惜腹中的孩子，她失笑想：孕妇到地府中，会带着胎儿一起吗？
　　罢了，来世再做母子。
　　意识昏沉。
　　她心满意足地等死。
　　然而——霎那间，异变陡生。
　　一股极为舒适凉爽的清气将阴姬唤醒，那清气回荡在她身体里，不断修补她受损腐烂的道基。
　　阴姬疑惑睁眼，却愕然发现，那些因秘法而引发的腐烂和秽臭，都在向右手边汇聚，被紧握手中的青剑吸尽。
　　青剑在代替她承受天人九衰的反噬。
　　意识到这点，阴姬眼眶迅速泛红，她想把剑丢掉，可剑柄却仿佛黏在她手上。
　　原本锋锐的剑刃迅速生锈，原本青亮神异的剑身逐渐黯淡蒙尘。
　　阴姬终于成功把剑丢出去，生锈的烂剑撞在佛台上，一动不动。
　　她跌跌撞撞站起，把锈剑抱回来，小心翼翼捧着。
　　窈窕的身体一如既往轻盈，白皙胜雪的肌肤，仿佛比过往更加细腻。她这个本该赴死的有罪之人，反倒恢复了娇艳明媚的红粉色身。
　　冥冥中，她仿佛看到师妹的幻觉，在她怀里，吃力打着手语说：
　　“你还有我呢。”
　　阴姬轻抚锈剑，泪水娑娑坠下。
　　一串迟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寒芷璇终于消化了尸佛那番话中无比庞大的信息量，终于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走到阴姬面前，半是惊悚，半是尴尬。
　　“你……你真是大师兄……？”
　　阴姬默然点头。
　　“我焯——”
　　寒芷璇的眼神简直像吃了两斤芥末牙膏混辣椒面儿一样复杂，便秘十年的人都做不出这个表情。
　　她抬手，又放下，又抬手，㕛放下，最终，她往地上一瘫，放弃了思考。
　　“爱咋咋滴吧。”
　　“爱是谁是谁吧。”
　　“老天爷，我鈤你娘。”

VIP 第一百零四章 醒悟
　　阴姬并没有消沉多久，她知道事情仍不算完，还有很多后续问题等着她去处理。
　　她抱起剑，强行令自己抽离出那种伤感，冷冷望这个与师妹长同一张脸的家伙。
　　“打？”她试探邀战。
　　寒芷璇却“呸”了一口，丧气乃至有些绝望道：“打个屁！你这小娘们儿竟然是大师兄！本尊难不成还能捅死你吗？”
　　“你到底是谁？”阴姬错愕。
　　“你当我是你师妹就行。”寒芷璇没好气。
　　阴姬可不信这种鬼话，依然戒备，小声嘀咕：“我家师妹可不会说脏话。”
　　好吧，师妹连话都不会说，很难想象用手语打妈语言是种什么样的盛景。
　　或许是阴姬这怀疑的态度过于明显，寒芷璇恼羞成怒，“你还怀疑我？你不如先看看你自己！这胸！这屁股！这脸！还有娇滴滴一口一个本宫的骚.娘们儿语气！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好意思叼我！”
　　这话可谓是直戳死穴，阴姬目瞪口呆，小脸迅速泛红，羞愧难当。
　　“……你真是她？”
　　阴姬隐隐有些动摇，虽然师妹不会骂脏话，也没这么彪悍，但这容易急眼、直来直去的性格，莫名还真有点相似。
　　寒芷璇翻了个白眼，然后，她表情陡然变了，如过去那般清冷又带着一点点令人心疼的柔弱，沉默的样子简直跟二师妹一模一样。
　　刹那间，阴姬恍惚以为，面前真是六师妹……
　　然后对方开始打手语，不同于二师妹慢吞吞的动作，速度快到简直跟火影忍者结印一样，一秒起码搓五百个豪火球。
　　凭阴姬的眼力都得仔细看才能认清。
　　而她越认越古怪，对方几乎是事无巨细把所有能证明自己的秘密都说了一遍，包括“十九岁那年点着师父头发那炮仗，其实是我扔的”这件阴姬根本不知道的事。
　　阴姬一直以为是老三——整整几十年的黑锅啊。
　　“可这些，只能证明你拥有二师妹的记忆，说不定你夺舍了她，还吞噬她的灵魂……”阴姬迟疑反驳。
　　她将那柄生锈的剑抱得更紧。
　　寒芷璇怒不可遏，一张嘴，就把属于二师妹那种美好清新的感觉破坏殆尽，秒从清冷师妹变身暴躁老姐。
　　“你他.娘宁愿认一把剑当师妹，都不认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它可比你更像我熟悉的老二。”阴姬油盐不进。
　　寒芷璇目瞪口呆，她沉默一会儿，干脆放弃，嗤笑道：“爱信不信！你不认我！我还不认你呢！哪家大师兄肚里怀个魔头的孩子？还念着给魔头当宠妾？”
　　阴姬又被臊得脸红，她有些恼，暗忖：攻击性这么强，绝对不是二师妹！
　　眼见这一世故人如此防备自己，寒芷璇顿觉好笑又索然无味，她转身欲走，看到假顾长歌那无头尸体，忽然问了句：
　　“红尘教的尸鬼争道？”
　　阴姬一愣，下意识点头。
　　“怪不得总觉得那个大师兄不对劲，我还以为他被坏女人魅惑了呢。”寒芷璇嘀咕，依然拥有堪比抗吧黄名的攻击性，“原来真大师兄是被坏男人给睡服了。”
　　“能别提这事了吗？”阴姬终于恼羞成怒。
　　“好好好，”对方一脸嘲弄，临走前，还是忍不住提醒句：“红尘教的生傀，不是斩首就结束了，须要破坏掉凝炼的神魂核心才能彻底死透，否则假以时日，收集到足够材料，还是能炼出个新的。”
　　阴姬愣了下，有些没懂对方释放这善意的目的，不过还是礼貌道：“多谢。”
　　一阵风吹过，她话音还未落，面前便已空无一人。
　　阴姬先是烧掉了假顾长歌的无头尸体，熊熊燃烧的烈火前，她灵光一闪，莫名产生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那缕灵感又转瞬即逝，难以捉摸住。
　　回到蔚县，六师妹仍在睡觉，她的伤还需静养好一段日子。
　　阴姬又去看望老三和老四，对方这两日果然来造访过，不过被小环拦外面了。
　　客栈内，她犹豫许久，坦白道：“我找到六师妹了。就在我家里。”
　　“真的？”苏沫瞬间兴奋，“她她她，她和大师兄你一样**了吗？”没说完就被阴姬家长教育拳。
　　揍完阴姬苦笑想，六师妹之前那或许应该算……雄堕？
　　“其实，我还找到了二师妹。”
　　阴姬把那柄生锈的剑取出来。
　　“也在大师兄你家里吗？”
　　苏沫好奇。
　　“就在这儿。”
　　阴姬指向怀中锈剑。
　　闻听这话，苏沫环顾四周，并没在房间里发现第四个人。
　　“哪儿呢？”他一头雾水。
　　“这儿。”阴姬又指了指锈剑。
　　苏沫倒吸一口凉气，他以为阴姬在指肚子，“妈呀！二师姐变成大师兄小宝宝了！那我以后该叫她姐姐还是侄女？”
　　又是一发家长恼羞成怒教育拳，“我是说这把剑！”
　　“？”
　　“？”
　　这次不只苏沫，连一旁淡定吃面的赵大平都绷不住了，孩子的面碗差点又摔地上，幸好他摔碗经验丰富，条件反射般把碗捞住。
　　“大师兄，你在开玩笑吧？”
　　“没……”想起之前的事，阴姬神色黯淡，心中又泛起悲伤，她把之前在华清山上的乱斗，给二人复述了一遍。
　　听到自己不在时，大师兄受了那么多苦，经历如此多艰险，赵大平只恨自己无用，不能为其分忧。
　　倒是苏沫，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那个人……或许真的是二师姐。”他不确定道。
　　“不可能，二师妹性格文静清冷，那个人满口脏话，脾气暴躁，差别也太大了。”
　　“她揍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文静。”苏沫小声嘀咕。
　　阴姬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一笔糊涂账，怎么算怎么头疼，她捂额道，“别想这个了，我带你们去看飞燕。”
　　“哦……”
　　当阴姬回到宅院时，飞燕已经醒了，似乎是侍女叫醒的。
　　她看到阴姬安全无恙，因担忧而颦紧的眉头才终于放松。
　　待阴姬走近，她笑了笑，如过去般甜美、娇羞、柔情似水。
　　“大师兄。”
　　“哇！六妹你都不欢迎我的吗？”苏沫立马不满嚷嚷。
　　“四哥，三哥，好久不见……”飞燕笑颜舒展着打招呼。
　　其实不是好久不见，作为夜王时，飞燕与他们都接触过。阴姬听出六师妹是想隐瞒那段经历，她默契选择帮忙打掩护。
　　“六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飞燕立马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应。
　　阴姬见状，赶紧接过话头，她坐到飞燕旁边，抱起家中那只胖胖的狸猫，一边抚摸，一边说：
　　“她啊，之前被归海无名扔到矿里打黑工了，那归海无名可恶得很，明明是红尘教教主，有傀儡这种好东西，还要压榨劳动力……”
　　阴姬忽然愣住。
　　她捏了把橘猫的腹部，胖乎乎的小肚子覆满手感奇好的毛发，被侍女打理得很干净。同样的手感，今早，她似乎也摸过。
　　一模一样。
　　阴姬脸色大变。
　　来不及解释，她抛下老三老四二人，也顾不得浪费真力，直接御风起飞，朝之前尸佛逃亡的方向追去。

VIP 第一百零五卷 弥天大谎
　　蔚县郊外，原本只是用来埋放病死尸体的乱坟岗，此刻却沸反盈天，衣衫褴褛的灾民于墓冢间穿行，做着各种莫名其妙的事。
　　有人对只毒蛇喋喋不休，眸中浓情蜜意毫无作假，被咬也咯咯直笑；有人大口大口胡吃海塞，口中明明只有砾石泥土，却像是在嚼什么山珍海味。
　　不时有人去东面那棵大槐树下烧香，然而香客拿出的，却是一根根殷红的半凝固血管。
　　伴随檀香袅袅、灰烬飘洒，树下的小泥佛，一点一点开始修复。
　　先是如小树抽枝般，重新长出骨骼，随后，逐渐滋生血肉，他就像拼了一半的碎瓷器，露出张骇人恐怖的脸，不似神佛，更似妖魔。
　　然而附近的灾民，却仿佛完全看不到这诡异的景象，置身于谎言编织出的美好幻境，沉浸虚假的幸福余味，难以自拔。
　　可惜，这一派祥和的景象，却伴随不速之客的闯入，轰然破碎。
　　无数道青光打入灾民脑中，他们愕然呆怔，随后很快清醒。
　　大部分得以清醒的人都惊恐逃离这片死域，然而仍有相当一部分，麻木迷茫地留在原地，甚至向槐树下的泥佛磕头，小声祈祷，想要回到梦中。
　　阴姬直接驱剑斩掉了尸佛的泥壳，槐叶洒落，光照亮尸佛仍未长好的大半张脸。
　　“阴施主……”尸佛叹气。
　　“这就是你们仙盟，口口声声的正道做派？”阴姬有些愤怒地质问。
　　“小僧也不想如此，可情势所迫，小僧又有什么办法呢？况且在献出愿力之前，小僧会满足他们今生所有求而不得的渴望。如此行事，小僧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阴姬忍不住讥讽，“我算是明白你们和归海无名最大的区别了，你们一个坏得虚伪，一个恶得坦荡，难怪互相看不顺眼。”
　　“世人常说，为了实现心中梦想，愿意拿身上所有的东西交换，包括生命。小僧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罢了。”
　　“照这样说，城主也只是想让姑娘们都爽一爽罢了，他有什么错呢？”阴姬毫不留情揶揄，“等他活过来，你们真该拜个把子，简直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尸佛面生疑虑：“活过来？”
　　“呵呵，在我的家乡里，有这样一位虚构角色。”
　　阴姬缓缓走近，真力持续在她手中凝聚，似乎随时都会出手，打烂尸佛。
　　“他是全宇宙最聪明的人，也是名睿智的长者，为了提防自己可能会被阴死的情况，他制造了无数自己的克隆人……也就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生傀，存在隐秘的地方，只要本体一死，意识立刻就会转移，如凤凰般涅槃重生。”
　　她皮笑肉不笑，“是我太年轻了，我没想过这种事，但不代表你们这些活过几百上千年的老狐狸不会想。连曲梦瑶都会给自己留退路，更何况是更古老的你们和归海无名呢？”
　　“但归海无名确实死了。”尸佛皱紧眉，他笃定道：“无论是璇玑天女，还是我，抑或背后的仙盟长辈，都通过各自手段，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归海无名不可能瞒过那么多人的探知。”
　　“是的。”阴姬嗤笑，“因为……我们都活在一个你撒的弥天大谎里。”
　　“我？”尸佛脸上的迷惑不似作假。
　　阴姬并未奇怪，她做好戒备，继续道，“你输了，至少你心底认输了，也许是发生了什么，总之你认定——你绝对杀不死归海无名。”
　　“所以你开始构建一个通天谎言，以此来扭曲出一个归海无名已死的世界，把他一个人硬生生隔离出去。”
　　“如此，至少表面上，你打赢了他，你达成了你的目的。”
　　“而要完成这个谎言，有两个关键之人必须上当，一个是我，一个是你。”
　　阴姬指了指此刻面对面的两人。
　　尸佛愣住，他若有所思。
　　阴姬继续道：“我是与归海无名关系最近的人，也是最牵挂他的人，如果我相信他已死，那就约等于权威定性，谎言的效力会大幅度强化。”
　　“但让我相信这件事并不容易，更何况我之前上过当，有所警戒。所以你选了一个棋子，那就是夜王，我的师妹，你知道我信任她。”
　　“你带人围杀了归海无名的躯体，制造出亲手杀死他的假象，又放走飞燕。当她与我见面，说出‘城主死了’那刻，我便自动入套。”
　　阴姬又指向尸佛：“第二个关键是你，你是撒谎的人，你必定不会相信谎言，这是个巨大的漏洞。如果归海无名控制住你，便很可能导致谎言破裂。”
　　“所以你用迷魂术催.眠自己，虚构出归海无名身死的记忆，由此最后一环便被扣上。”
　　“等归海无名反应过来，一切为时已晚，在他的视角里，整个江湖都传遍他已死的消息，所有他认识的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别人会当他是一只猫、一只狗，甚至一只耗子——唯独不是归海无名。”
　　“这么一来，他就等同于死了。”
　　“他就算大开杀戒，别人也会当成天灾人祸。他就算杀掉你，也照样没用，谎言已经生效，所有人都被骗过去，不会有人意识到不对。”
　　“而你保护我，就是因为在所有人都相信归海无名已死、造成盖棺定论之前，我，这个构筑谎言的最大支柱，我不能死。”
　　“夫人的想法很精妙。”尸佛苦笑，“可按夫人的说法，哪怕我真这么设计，我也已经催.眠了自己，我又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夫人戏言呢？”
　　阴姬并未放松，她缓缓睁眼，回应道：“我也是这会儿才想明白，夫……那猫儿为什么要蹭我。”
　　“论解迷魂术，你那破障眼确实厉害，可惜毕竟是天生，而且自己的眼，看不了自己。不过——”
　　阴姬话音刚落，便趁尸佛仍沉浸疑虑之时，猝不及防出手。
　　她瞬身移动到尸佛面前，催起逍遥引真力，直接点中对方天目，一缕清净明神的力量，顷刻间扫去对方所受的全部催眠。
　　尸佛缓缓瞪大眼，瞠目结舌。
　　“如何？”阴姬狡黠笑道，“我的逍遥派功法也不弱，对吗？”
　　尸佛终于反应过来，很快，他便想到什么，惊愕扭头，望向之前槐树上默默舔爪的壮硕大橘。
　　不出意料，他的天目，恰好与一双幽邃的墨色眸子相对。
　　对方瞳孔中的墨色流淌起来，绚烂而惊艳，不自觉吸引人沉浸……尸佛表情先是抗拒，似乎勉强能对抗，可尚未恢复的他，很快便落入下风。
　　他的目光逐渐呆滞。
　　阴姬怔怔望坐在树杈上的那个男人，从刚来时，她便看到了。
　　心中的谎言破裂后，她终于能正常看到，她那失而复得的“夫君”。
　　之前她故意躲开视线，一个是因为，不想尸佛察觉端倪，还有一个，却是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归海无名朝她笑了笑，似是赞赏，也像调情，阴姬轻哼一声，偏开脸。
　　然而，归海无名却没有对尸佛下令，让他解除谎言，而是——
　　“忘掉夫人刚才对你说的这番话，继续催眠自己，在要传播的谎言中，增加一条：杀归海无名者，隐门姬无双是也。”
　　归海无名话音刚落，他的五官开始变幻，肌肉也渐渐缩小，逐渐变成个高瘦白皙的俊逸公子。
　　他拿起折扇，潇洒一甩，扇开成半月，他朝阴姬挑了挑眉，笑问道：
　　“娘子，这个新马甲，如何？”

VIP 第一百零六章 无双
　　“你……干嘛？”阴姬吃惊。
　　“将计就计。”归海无名坏兮兮道，“杀我挣来的名望，当然只能便宜我了。”
　　阴姬只觉头有点晕，这逻辑盘不明白：“可是，不破除你已经身死的谎言，对别人来说，‘归海无名’早就死了，那岂不是，你成了幽灵，除我以外，谁都看不到你？”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全世界只有自己能看到归海无名，心底竟然有些暗爽。
　　可惜，事与愿违。
　　“归海无名死了，关我姬无双什么事？”归海无名发出灵魂拷问。
　　阴姬陷入沉思。
　　她幽幽道：“那岂不是说，哪怕我不管你，你也可以换一个身份，继续生活，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尸佛的设计，就是个笑话？”
　　“娘子所言差矣。”归海无名摇头，“他并不知道我有窃人命格之法，只以为我是御傀术，机缘巧合，我才占到便宜。不能说他做得差，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而且……”说着，归海无名望向东方，似透过无边红云，窥视什么巨物：“尸佛设这个局，并非是为了诛我，而是为了解放自己。”
　　阴姬微愕。
　　“若你是一个隐秘势力的最杰出弟子，可你的宿命，就是被做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尸，实现一个不知道传了多少年的遗命……你甘愿吗？”
　　归海无名笑了笑，“就算被你我破解，某种意义上，它依然成功了。”
　　“不过，由于娘子你反应过来太早，终究是留下个漏洞。缺少娘子你这份‘相信’的支撑，谎言的力量大大减弱，假以时日，仙盟会有反应过来的可能。”
　　阴姬若有所思，她忽然觉得，那仙盟真正可怕的或许不是尸佛，而是，缔造尸佛的那些隐世传承。
　　正思索着，屁股忽然一凉。
　　“诶？？？”
　　她惊呼一声，却下意识地没有反抗，任由男人贴过来，搂住她的身体。
　　“想不想为夫？”小腹被熟悉的手指摩挲。
　　阴姬的脸又臊得通红，她毫无力度地挣扎着，嘴上嘟囔抱怨，声音却不自觉夹杂丝丝媚意。
　　“我才……不想你……”
　　“真的？那为什么为夫只是搂了搂，娘子就动情了呢？”他故意戏弄。
　　“鬼才对你动情！你休要污人清白！”
　　阴姬羞恼不已，用力挣扎开搂抱，此时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恢复的力量，激发了一些她的清高和反抗心。
　　归海无名注视阴姬潮红的脸颊，和明显泛潮正不自觉夹紧的双腿，故意没戳破。
　　他伸手，穿过阴姬洒落颈后的秀发，搂住她肩膀，“看来娘子这几天，没少用为夫留给你的礼物。”
　　阴姬恼羞成怒，“别乱说！我一次都没用过！一次都没！如果撒谎！天打雷劈！”
　　“其实……我那些东西，是会记录开启时间的。”归海无名幽幽道。
　　阴姬立马不说话了。
　　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脸青一阵红一阵。
　　“不管娘子你怎样想。”归海无名轻叹口气，“反正，为夫是挺想你的，若是你傻乎乎反应不过来，为夫就只能，再换个身份把你攻略一遍。”
　　阴姬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痛骂声“变态”。
　　低头沉默许久，她跳过这份情绪，也跳过这个纠结，顾左右而言他，嘟囔道：“你未免也太死心眼了。”
　　“我天性如此。”他回道。
　　深夜。
　　距离阴姬忽然离开，已经过去足足六七个时辰，此刻赵大平等人依然聚集宅中，焦急等候着。
　　“怎么回事？大师兄去做什么了？”
　　这不是赵大平第一次问这句话，他张嘴吐出的语气，一次比一次烦躁。
　　苏沫一如既往淡定，甚至在乐呵呵吃侍女送来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同时，他出言宽慰道：
　　“三哥，别急嘛，反正大师兄实力恢复了不少，大部分人呢，打不过她，打得过她的人呢，咱们急也没用。你看，不如来尝尝这个，本地特色，枇杷糕，你说对吧六妹？”
　　张飞燕摇摇头，她虽然没赵大平那么失态，但眉宇间那股担心，始终挥之不去。
　　恰逢此时，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推门进来。
　　“大师兄！”她惊喜。
　　撞进院门的阴姬此刻却狼狈得有些奇怪，她身上并没有伤口，然而衣衫不整，脸上挂着相当美丽的红晕，好似水蜜桃一般。
　　她抿着唇，眉头微微颦紧，似乎正忍耐强烈的“痛苦”。看到出来迎接自己的苏沫和赵大平，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惊慌失措。
　　“别……别碰我……”她笨拙闪开苏沫试图抱她胳膊的手。
　　“为什么啊？”苏沫立刻不乐意了，这孩子从小就讨厌别人嫌弃他，见此，他委屈：“大师兄，你不爱我了。”
　　“我给你脑子一拳。”阴姬气骂，她推开苏沫，不顾赵大平欲言又止的阻拦，急哄哄小跑回自己卧室。
　　全程双腿夹紧，屁股不自然地扭着。
　　刚进门，她就如虚脱般，一头栽上床。
　　“啊啊啊……禽兽……”
　　阴姬脱掉身上早已浸满香汗的裙子，露出布满被凌.辱痕迹的玉体，随后，又将归海无名临走前放到她身上的“小武器”取掉。
　　整个过程尤为艰险，宛若一场美妙的酷刑，等全部做完，她已经完全不想动，只想痛痛快快睡一觉。
　　逛了半上午，又在客栈里胡天胡地好几个时辰，她的精力几乎耗尽。
　　虽然很累，但当她想起，趴在客栈床上时，那久违的美妙感受，不自觉流露出缱绻又幸福的神色。
　　“这次又快要赢了……”
　　她喃喃自语。
　　“奇怪……为什么每次总是差一点……？”
　　真是个复杂又哲学的问题，阴姬觉得还是不要深想为好，她抓过来枕头，夹在两腿中间，咂咂嘴，满足地闭上双眼。
　　“嘭！嘭！嘭！”
　　“大师兄！你开门啊大师兄！为什么把我们关在外面！我和三哥可担心你了！”
　　阴姬气得一咬牙，下意识握紧小拳拳，恨不得出去给苏沫一场爱#的教育。
　　“大师兄！我……诶兄弟你谁啊？哪儿蹦出来的？”
　　门外苏沫的语气变成疑惑。
　　下一秒，另一个阴姬熟悉的声音，彬彬有礼回答：
　　“哦，我叫姬无双，是个生意人……”
　　门被猛地拉开，阴姬一脸铁青出现在门后，她看了看门口担忧的老三和老四，又看了眼笑容似有深意的狗男人。
　　“滚！”她低吼。
　　苏沫二话不说，提起裙子就跑，速度快到堪比条件反射。
　　“不是说你！”
　　“哦……”
　　转瞬间跑出去十几步的苏沫，又乖巧听话地往回挪。
　　赵大平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指着自己，似乎想问：难道是说我……？
　　阴姬何其了解这个呆瓜师弟，不等对方出声，她就补了句：“也没说你。”赵大平顿时长舒口气。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到“姬无双”身上。
　　贵公子摇着折扇，一脸淡定，仿佛根本没听见阴姬的话。

VIP 第一百零七章 纠结
　　“你是谁？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赵大平向前一步，挡在阴姬身前，戒备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对方却笑了笑，“赵公子，好久不见。”
　　“你见过我？”赵大平皱眉。
　　“十三年前，白玉楼。”归海无名缓缓说出一个时间，以及一个地名。
　　赵大平脸上流露狐疑的神色，他皱眉沉思，过了许久，似灵光一闪，惊愕道：“姬无双？”
　　归海无名点点头。
　　随后赵大平的表情竟变得有些局促，他干笑声，讪讪道：“的确，好久不见。”然而，不消片刻，赵大平脸色又绷紧，“姬兄，一码归一码，你骚扰我大师……姐，唯有踏过我的尸体。”
　　“大师姐？你不是只有个大师兄么？”归海无名装作疑惑。
　　赵大平立马败下阵来，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阴姬见状，她微微叹口气，赶紧现身，拽起归海无名，用力拉进房间，又紧闭上门。
　　“……你干嘛啊！”布好隔音手段后，阴姬压低声音抱怨。
　　“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娘子，有没有乖乖照为夫的要求去做啊。”归海无名忽然靠近，几乎毫无阻碍，便将这个修为名列前茅的强者轻轻按到床上。
　　“你……别太过分了。”阴姬闭上眼，她欲哭无泪说着。
　　门外，是懵懂等待、将自己视为可靠兄长的师弟；门内，自己这个庄严兄长，却在被他们眼中，初次见面的人，亵渎身体。
　　归海无名就像把玩一朵将要绽放的牡丹花，初露的花瓣被他攥出汁水。
　　“意思是，不过分的就可以吗？”他故意调笑。
　　阴姬不说话了。
　　她俏脸通红，眼角垂泪，微张的小嘴发出压抑的妩媚呼吸声。
　　区区一门之隔的师弟反而变成某种催化剂，令她一想到师弟随时可能会进来，撞破她这个大师兄最不堪的一面，就忍不住涌出股怪异的兴奋。
　　下午她就没吃饱，忽然抽离，又经历大起大落，内心等待填补的空虚足足有一片湖那么大。
　　可归海无名这个混蛋，偏偏每次都不把她喂到最饱，留着那么点余地，撩拨她的期待。
　　放她回来时，甚至还——
　　咳！太混蛋了！
　　阴姬忍不住红着脸絮叨，“好阴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哼，反正我现在斗不过你，你等着，等我能战胜你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呀~”
　　大腿被拧了一把。
　　“让我怎样？”归海无名发笑。
　　“让你……让你也吃不饱呀！”阴姬下意识就暴露出内心某些真实的念头。
　　说完，她才感觉到不对，茫然睁开眼，看到归海无名忍俊不禁的目光，脸色“唰”一下潮红。
　　“才没有！别瞎想！我吃饱了！”
　　她赶紧改口，说完惊觉更不对劲，赶紧换个说法：“不是，我是说胃，没有说那里！”
　　“噗嗤——”
　　看到归海无名低头忍笑，阴姬也反应过来，这操作堪比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事已至此，她干脆彻底放弃，往床上大字一躺，闭眼摆烂道：
　　“我，算了，你，你随便吧。”
　　“娘子是想在这里被喂饱吗？”指尖划过下腹，归海无名的声音悠然传来，“这次，为夫把选择权交给你，让你来选。要，还是不要？”
　　阴姬下意识屏住呼吸。
　　自己选……让自己选要不要继续下去？
　　如果选“要”的话，独处呆那么久，就算不撞门而入，老三老四肯定会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自己在他们眼中，大抵会变成水性杨花的女人，才刚死了夫君，就和初次见面的男人，共赴云雨，缠绵缱绻。
　　威严清白的大师兄形象彻底崩塌，自己在师弟眼中，会变成一个淫.乱不堪、毫无矜持的不要钱妓.女……
　　如果他们撞门进来……甚至，还会看到，自己最最最不堪的一面……他们可不会管自己是在尝试“战胜”归海无名。
　　只是想想，阴姬都快要窒息了。
　　可，如果选“不要”……
　　好吧——似乎没有任何后果，也似乎没有任何不去选的借口，但是，莫名其妙，自己就是不想，就是抗拒，就是……
　　想要了……
　　阴姬内心挣扎起来，忽然，她又闪过一丝明悟，其实何必纠结呢？压根就不用选。
　　只要，继续像过去那样，选择“抗拒”就好喽。
　　反正归海无名不可能不碰自己，什么“让自己选”，无非就是调校的手段罢了，只要自己选择“不要/抗拒”，他总会找到办法，诱使自己一步步落入陷阱。
　　最终，让自己心安理得、或者失去理智地，作出毫无负担的决定。
　　而这个被迫选出来的决定，自己颜面上过得去，对内心也有交代。
　　“我才……不要……”阴姬闭上眼，欲拒还迎地说。
　　“好。”谁知，归海无名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松了手，坐在门对面的八仙桌上，自己给自己倒酒。
　　留下床上早已做好准备的阴姬一脸懵逼。
　　她捏着裙摆，愣神好久，直到归海无名都把酒壶喝光，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转瞬间，她脸色既难看，又奇怪。
　　“你又搞什么呀……”阴姬小声问，怯怯的嗓音，听上去不仅可怜巴巴，还很委屈。
　　“为夫当然在，照顾娘子的情绪啊。”归海无名无辜地说道，但阴姬确定，这混蛋百分百是在装听不懂。
　　“我……”阴姬欲言又止。
　　此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难道说自己其实“想要”吗？那自己还要不要脸了？师弟发现该怎么办？
　　如果是被迫的，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有种悲壮的献身感。
　　可如果是她亲口要求的……那她就必须在心底承认：自己是个淫.荡且没救的白**人。
　　最终，阴姬还是没有勇气说“要”，也无法豁达说“不要”，她怒气冲冲走下床，拔剑砍烂了归海无名喝光的酒壶。
　　“喝喝喝就知道喝！死酒鬼！”
　　砍完又泄气，坐在归海无名腿上，喘着粗气，不情愿道：
　　“你真是个混蛋，装成这样，来接触大平四妹，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害他们。”归海无名忽然捏了捏她的耳朵，“我只会欺负你。”
　　阴姬又联想到什么，脸迅速泛红，下意识轻轻扭动，轻薄丝裙下，修长的双腿紧紧交叠。
　　这时，她想起归海无名之前和大平的对话，心生疑虑：
　　“说起来，你之前和大平打招呼，你的意思是，你们之前见过？”
　　归海无名道：“那是蛮久远的事了。我这些身体，平时都有各自的生活，也有不同的身份，通常我会尽可能避免与人产生联系。至于，认识你那三师弟，纯属意外。”
　　“让我猜猜，你们打了一架？”阴姬寻思这俩人性格水火不容，这要认识，绝对干架到天昏地暗。
　　“不，”归海无名笑笑，“机缘巧合，我救了他一次，然后他感谢我，请我喝了顿酒，我俩么……”
　　“相谈甚欢。”

VIP 第一百零八章 陷阱
　　说实话，“相谈甚欢”这四个字，阴姬不是很相信。
　　“你该不会对他用了什么迷魂术吧？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大平出手，我就，我就……”
　　“就什么？”犹如剥开柑橘的皮，丝织的裙摆被缓缓拉到腰处。
　　阴姬按住归海无名不安分的糙手，霞飞双颊，可微弱的力气丝毫无法阻止，反而被翻过来攥紧，到最后，像是自己在褪起罗裙一般。
　　明明身子软了，嘴却硬着放狠话：
　　“就和你同归于尽！”
　　可惜——好不容易绷起的狠相被屁股传来的刺痛给搅散。
　　“呜~”
　　“这样说也太无情了，为夫好伤心啊。”归海无名揉了揉刚刚遭他打红的地方，笑着说道，“我为何要对他出手呢？一个那么憨厚，又那么好懂的家伙，绝佳的工具人。”
　　“你真是坏透了……”阴姬不满嘟囔。
　　话还未落，身子就被转过去，不情愿跨坐在归海无名身上，紧紧相拥，压成圆饼的酥胸传递来流水似的温暖。
　　阴姬扶紧男人肩膀，已然没几分抗拒的心思，通红的脸颊布满任君采撷的柔顺媚意。
　　她闭上眼，耳朵时刻听着门外动静，害怕又兴奋地微微颤抖，不自觉，又开始期待地妄想。
　　然而，她屏息等了好久，归海无名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腹里的火烧得越来越烈，传递全身的温暖逐渐变成燥热，她呼吸急促，却依旧温柔如春风，带着种令彼此心醉的香甜。
　　莽撞又轻灵，那双素手逐渐摸到男人胸前衣扣上，衣扣解开，露出坚实可靠的胸膛。
　　“我今天……一定要赢你……”阴姬朦胧痴媚地翕动唇瓣。
　　归海无名却拨掉她的手，故意在她耳边轻吻，问道：“你的师弟可都在外面，确定要让他们听听你那高亢的叫声吗？”
　　“你！”
　　阴姬瞪大眼，她忽然生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可事已至此，她真有些昏头了，内心的空虚下，她只想要吃饱，只想被粗野的宠爱填满。
　　“让他们……听到……听到又怎样……？反正……我只是为了战胜你……恢复实力……”阴姬绞尽脑汁才翻出那个经典借口。
　　到这种时候，合不合逻辑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骗过自己就行。
　　“真的只是为了和为夫一争高下？”归海无名撩拨着，在她耳边问。
　　“不、不然呢？”
　　阴姬立刻顶回去，自以为强作正经的脸其实早已桃红，丢盔弃甲，像个欲.求不满的虎狼妻子。
　　“那为夫认输了。”归海无名立刻道。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把阴姬推开，不再搂，甚至不再触碰。
　　骤然失去温暖的身体并没因此冷却，反而燥热得更重，阴姬怔怔迷茫少顷，又委屈抿唇。
　　此时此刻，她才彻底懂了，归海无名要她亲口承认——她心中没有输赢，也没有恢复力量，那些都是借口，都是她自己骗自己的谎话。
　　她就是喜欢夫君，就是喜欢夫君亲近她，就是喜欢……做那种事。
　　他要她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好色放.荡的女人。
　　这太糟糕了，也太过分了，人生、人生还是需要一点虚伪的，否则世界该变成什么样子？
　　阴姬甚至不敢想，一旦自己亲口承认了，接受那些不堪的认知，自己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怪物。
　　不……不对……
　　其实自己已经变了吧？
　　阴姬蓦然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对上床还是很抗拒的，可习惯那事后，归海无名故意引导自己的好胜心，令自己将屈辱和不甘发泄到在被窝里的“战斗”中。
　　渐渐的，自己真就把“战斗”这一借口当回事，顶着那套皇帝的新衣，不断找归海无名放纵，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甚至在调校下，变成现在这副不知廉耻的模样，连师弟在门外，都……好想要。
　　她忽然恐惧了起来，似乎肉眼可见，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不远处等着她。
　　不，自己绝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自己想要、一旦承认自己主动、一旦承认自己真的是个……放.浪的女人，就再也没办法装下去，不得不变得不要脸了。
　　底线松开，只有一破再破，一降再降，最终被归海无名抓在手里，随意拿捏。
　　他想把自己变成那种……清醒时也离不开他的淫.**人、一只毫无尊严的小宠物。
　　不行的呀。
　　就算、就算要委身他，也应该做清清白白、有话语权的正妻才对，怎么能做被宠玩一番就扔掉的妾？
　　“你……你混蛋！”阴姬脸红红整好衣服。
　　她恨恨想，不就是苦熬吗？不就是比忍么？看谁先憋不住，看谁先受不了低头，哼，就看谁，才是那个好色成性的淫贼！
　　反正绝对不会是我！
　　不理狗男人，阴姬拉开门，引老三老四进厢房。
　　结果苏沫一进门，余光瞥见床边什么东西，忽然面色大变，疯狂朝阴姬使眼色。
　　阴姬先是愣，她迷惑朝床边望去，霎时，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我焯！回来时拔出的“武器”还在地上！
　　趁着赵大平没注意，正朝归海无名问话，阴姬默不作声挪到床边，一脚把东西踢进床底，立马收获苏沫一个大拇指。
　　片刻后，苏沫也悄无声息摸到阴姬边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自夸道：
　　“大师兄，我嗅觉牛皮吧？这就叫专业。”
　　阴姬黑着脸，“我谢谢你嗷。”
　　此时，赵大平和归海无名的“礼貌交谈”也进入尾声，得知二人是在房里聊“天意城城主”相关的话题，赵大平并未怀疑什么，在他心底，姬无双身为隐者，又比自己强，的确有资格跟大师兄聊这个话题。
　　就是莫名其妙，他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大师……姐，你与无双兄，又是怎么认识的？”赵大平下意识问到关键。
　　场面顿时沉默片刻。
　　许久，阴姬咳了咳，扯谎道：“归海无名其实是他杀的，但是被尸佛隐去了，我当时感觉不太对，过去确认，刚好从尸佛的谎言中救下他。”
　　半真半假的谎言，赵大平没听出什么漏洞，他点点头，“看来大师姐能摆脱困局，无双兄出了不少力。”
　　正说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怔住。
　　等等，话说回来，归海无名身死，岂不是说，大师兄变成寡妇了？
　　寡妇诶……都说女人壮年如狼似虎，大师兄作为一名成熟的寡妇，或许有朝一日，会考虑改嫁这个问题。
　　那问题来了，真到那时候，自己，要对敬爱的大师兄出手吗？
　　面对这一哲学的难题，赵大平，不禁陷入了沉思。

VIP 第一百零九章 空虚
　　诚然，推倒大师兄这件事，无疑是会带来极大的道德负罪感、以及心理压力的。
　　即便对方已经变成了寡妇。
　　一个各种意义上都令自己很喜爱、想要洞房花烛白头偕老的温婉女子，灵魂却是自己最尊敬的男性长辈，说实话，最开始，赵大平是崩溃的，对孩子的冲击不亚于陨石砸恐龙。
　　可人，毕竟是适应力极强的动物，伴随赵大平心态平稳，日渐习惯，他竟然开始觉得，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好像还挺带感的！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接触到“反差”。
　　清高严肃、靠谱又端庄的翩翩剑仙，和现在这副娇艳性感大胸美少妇的反差。
　　昔日作为正道魁首的大义凛然、威严满满，和作为魔姬时嚣张跋扈，自甘下贱姿态的反差。
　　以及，明明是大师兄灵魂，却因为肉体缘故，不断作出女子娇态媚态的反差。
　　令赵大平不自觉感到十分刺激。
　　对于这种感觉，他很羞愧，很不好意思，但是忍不住。有时他甚至会想：阴姑娘过去是大师兄又如何呢，至少她现在，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女人。
　　如果将阴姑娘娶过门，然后洞房时，一边像过去那样叫她“大师兄”，一边，咳，这种感觉，岂不是……
　　但每当此时，赵大平又会想起，大师兄拒绝自己时说的那些话。老实说，印象实在深刻，根本忘不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子露出如此自轻自贱的姿态，说出那般放浪形骸的话。
　　而后来，清楚她是大师兄，这份回忆更是多了种……很诡异的味道。
　　大师兄原来也会沉溺那种事。
　　大师兄原来也会在意牛牛的长度。
　　大师兄原来也会……对男人那样地献媚。
　　起初，感受是震惊，大师兄的神圣形象彻底崩塌，碎了一地。
　　但很快，崩塌的形象会重组，变成更有血有肉、更真实的样子。
　　他喜欢这个有人味儿的大师兄，也喜欢阴姑娘这个与大师兄性格一脉相承的小魔女。
　　之前，他只能把情感压抑。因为从性格来说，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养成的脾气，就是不争、要成人之美。更何况，还有归海无名这座几乎看不到翻越希望的高山，堵在他面前。
　　大师兄是个忠贞的人，一旦对某个异性有好感，心里就装不下其他。而当时看大师兄那样子，显然就是已经被里里外外征服透了。
　　现在归海无名一死，赵大平忽然觉得，将时间拉长的话，似乎，自己还真的有希望？
　　不过，肯定也没那么简单，首先六师妹就不会同意，毕竟就算大师兄变女人，保不齐六师妹还想跟大师兄磨镜子。
　　其次师父应该也不会允许的……毕竟从长辈角度确实是有点变态了。
　　赵大平轻叹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与大师兄似远非远、似近非近，明明看得到、闻得见，可就是摸不着！
　　偏偏越是这种情况，就越是让男人急得抓耳挠腮、欲罢不能。
　　送走“姬无双”，师兄弟三人，久违开了个小会，谈了谈日后的规划。
　　阴姬对江湖彻底心灰意冷，表明只想早点恢复实力，找个地方隐居，让世上再无顾长歌，也再无城主夫人。
　　赵大平虽然理解，但他并不想退出江湖，从资历的角度，他还年轻，也还没成名。
　　其实隐隐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理由，那就是男子尊严作祟，如果自己成就太低的话，他怕日后追求大师兄，会羞愧抬不起头。
　　苏沫对天意城幸存那些调校师很敢兴趣，不停问化阴丹在哪儿买，有没有能留住牛子的化阴丹——当然，只留一根就行了。
　　“你他娘能不能正经点？”
　　阴姬哭笑不得。
　　苏沫却振振有词，满嘴歪理：
　　“人生苦短，不妨一试嘛。大师兄，我也不怕你说我，我真挺好奇艾草是什么感觉的，毕竟不管是话本小说，还是你的表现，都那叫一个沉迷享受、缠绵缱绻……诶呀！”
　　阴姬红着脸收回剑鞘，这下打她可一点都没留手，太过分了，哪有这么说自家长辈的？
　　“我不就实诚了一点么，为什么打我？”苏沫委屈。
　　“我宁愿你虚伪点！”阴姬没好气。
　　把这两个闹心的小混蛋赶走，关上院门，阴姬又去安慰了下身体尚虚的六师妹，劝她安心养伤。
　　归海无名还活着的消息，阴姬没有透露，她不想让六师妹惊慌担心。这场与魔头的“战斗”，让她自己一个人担着就好。
　　入夜，万籁俱寂。
　　阴姬独自躺在床上，忽然有些难以入睡。
　　月明星稀，孤寡无陪，人在这种时候，最是容易瞎想。时而回忆起以前与人肌肤相亲的时候，时而回忆起一些涩涩的事。
　　阴姬此刻回想起的，却是昔日在天意城，她没恢复记忆，作为无忧无虑的“宠姬”，整日缠着城主约会。
　　说是约会，她一个半路出家、约等于在天意城这种淫.窟长大的女人，能有什么正经思路呢？基本走着走着，就开始勾引了，在四下无人的地方玩露.出，诱惑城主对自己动心。
　　不知道为什么，刚恢复记忆时，觉得这些经历不堪回首，反倒此时，她可以平静地回忆过去，甚至于，有些缅怀。
　　毕竟，其中一些场景，连她都不免觉得……好刺激。
　　如果说一个人在懵懂初生时表露出的，便是ta作为人的天性，那自己的天性，岂不是，贪玩放.荡？
　　不，不能这样想，那时候，外部环境也在引导自己……
　　所有魔姬都是那样做的，所有魔姬都在不要脸地勾引城主，她当时以为自己是魔姬，自然会下意识学习其他同类的行为。
　　……但是，凭心而论，自己在魔姬中，确实是比较离谱的那一批。
　　所以果然还是自己太好色了吧？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女孩子的感觉，就是很舒服，城主还是精于此道者，说是技能点满的顶格渣男也不为过。
　　懵懂的女孩子，被老司机带偏，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什么鬼，我怎么默认把自己当“女孩子”了。
　　阴姬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涌现想法不断，越思考越烦躁。
　　抗争许久，阴姬终于泄气，挫败想：好吧，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对性产生依赖了，已经习惯了幸福疲累地入睡，完全没办法将这种空虚带到梦里去。
　　明明回来时就已经累了，被归海无名那混蛋撩拨起来，反而又需要快乐作催化剂。
　　她的手放上衣纽，罗裙如蚕衣散解。
　　风吹泛凉的肌肤有种自由呼吸的舒畅。
　　沐浴在醉人的媚香中，她看起来像是招展春天的女神。
　　可女神并没有端庄地站在神坛。
　　月光从小窗照进来，染白她发着光的胴体，她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做着一名女神绝对不应该做的事。
　　潮红像是由欲.望引燃的火焰，彻底淹没神座，将她引入地狱。她的气质一步步从高处跌落，直至摔进泥土，令任何男人看了，都只能瞠目结舌地评价“荡.妇”二字。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太遥远、太虚假、太浅薄，没有深到撞击灵魂的颤栗，也匮乏更高层次的刺激，这一切就犹如隔靴搔痒、望梅止渴般等不到终点。
　　“归海无名……我鈤你娘……”
　　最后，脱力的缪斯只能颓然放弃，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个造就了一切的元凶。
　　长夜漫漫，她望月幽叹，自嘲苦笑。

VIP 第一百一十章 打扮
　　次日，小环叫阴姬起床时，发现自家夫人无精打采，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诶！夫、夫人……您还好嘛？”小环担忧问。
　　“没什么。”阴姬有气无力回道。
　　她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随后，脱掉睡衣，换上条很显身材的紫纱襦裙，戴好耳环和步摇，又在镜子前涂抹唇红、胭脂，一丝不苟地妆点。
　　小环见状，不禁吃吃笑：“夫人怎么突然爱美起来了？真不像咱家大大咧咧的夫人。”
　　阴姬脸一红，抓住小环揉捏，“臭丫头，你莫打趣我。”
　　“好啦……”小环转过身，为阴姬擦去一缕涂厚的胭脂，柔声道，“夫人手生，妆点的事，还是交给奴婢这个下人吧。”
　　她乐呵呵道：“保证把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小环的确没撒谎，她的技术不知比阴姬好了多少，最后的效果，令阴姬自惭形秽，果然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都没这方面的天赋。
　　五官并没有多少变化，但在遮掩稀少的一点瑕疵、并稍加修饰后，看起来格外诱惑。
　　愈发显得脸蛋妩媚娇艳。
　　裙子也换了身，颜色不艳，反而很素，几乎没有露肉，但是该紧的紧，该松的松，各种心机秀出身材的小细节，最大化这副窈窕性感胴体的魅惑。
　　看到效果竟然这么好，连自己这个惨失姬儿的“男人”都招架不住，阴姬顿时高兴起来，愉快哼唱歌谣。
　　嗯……没错！经历整夜的自我发电失败，阴姬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勾引归海无名，让他先憋不住！
　　只要他恢复过去那种，对自己充满需求和色.欲，想尽办法推倒自己的态度，自己就不用担心失去自我，落入他的欲.望陷阱。
　　到时，自己只需要绷紧自己“清高”的人设，如过去一般坚决抗拒他，就可以既享受快乐，又留住颜面。
　　简直完美！
　　不过，虽然自己是满意的，但人毕竟对自己有滤镜，很难说外界是什么看法。
　　于是阴姬决定：先去见大平一面，就用寻常的态度，如果大平被自己搞红温，那就说明——这套不错。
　　如果没有，那就回去再练练。
　　花枝招展的少妇兴冲冲跑到了三条街外的客栈。
　　然后刚好撞见——正在客栈房间里研究不明“武器”，试图进阶成武器大师的苏沫。
　　阴姬：“？”
　　苏沫：“！”
　　看到那熟悉的“武器”，阴姬瞬间被臊得脸红，一个母老虎扑杀就把苏沫揍了一顿，“你特么！我说怎么少了几个！让你藏！让你藏！让你藏！”
　　“我错了啊大师兄！呜呜呜我真错了！下次我不用！我供起来！我一定供起来！”
　　终于消气，阴姬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鄙夷望着这个不靠谱的师弟。她深吸口气，努力令自己心情平复，好奇问：
　　“大平呢？”
　　“三哥收到师父寄来的信，天一亮就匆匆出去了，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阴姬揉了揉太阳穴，她不想关心这些，太多问题，她早已累了，反正她怎么都改变不了。
　　年轻时她也有过冲动，可世事总能把一腔热血浇成无奈。
　　“大师兄，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勾引男人吗？”苏沫突然贼兮兮问道。
　　阴姬立马怒目而视，虽然严格来说确实是这样，但你怎么能说呢？你怎么能强调出来呢？我还要不要面子！
　　幸好苏沫尽管耿直，但并不算瓜，意识到大师兄羞于这个话题，立马闭嘴。
　　但阴姬的反应也让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妈耶~
　　苏沫真想用那种“你懂得”的眼神来一句：“大师兄，你好骚啊~”
　　当然，现实中，他是不敢说的，毕竟大师兄现在打人是真挺疼。
　　“大平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阴姬顺口问。
　　“说了，最少三天以后，大师兄大师兄！你该不会专门打扮成这样，来找三哥约会的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苏沫心底不是很信。
　　毕竟大师兄就算瓷堕了，依然是个要脸的人，这种刚死了老公，就立马找另一个男人无缝衔接，婊里婊气的举动，她脸皮薄肯定做不出来。
　　苏沫心底有两个猜测：一个是今天属于什么很重要的日子，令大师兄很在乎，特意打扮得光鲜亮丽。
　　另一个，就是归海无名压根就没死，她这是要去见归海无名，所以很重视仪表。
　　当然——后者就有点天马行空了。
　　“约会个屁！别什么事都瞎想！”阴姬板起脸训斥，“我只是去办点私事而已。”
　　“我也要去！”苏沫立马嚷嚷。
　　“不行！”
　　“为什么！我不是你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吗！”
　　“反正、反正就是不许！”
　　阴姬顿时头疼，早知道就不来了，这小牛皮糖，保管是大平刚走，正穷极无聊呢，所以非要黏上自己。
　　关键……那特么是能让师弟知道的吗？
　　真让师弟知道，自己刚“死”了老公，就去找另一个“陌生”男人幽会，脸就别想要了。
　　虽然之前她一度差点不要过一次，但那会儿是那会儿，现在是现在，怎么能把人在特殊情况下的念头当真呢？
　　就好像，某些人天天说自己想变成魔法少女艾草，但冷静下来，让他们真选，大部分肯定还是舍不得姬儿。
　　犹豫许久，阴姬掏出纹银，企图贿赂熊孩子，“我听说，这里有座花楼，里边的清倌人个个长得标致，又会唱曲，说话又好听，白白嫩嫩……”
　　“我才没兴趣呢。”苏沫嘟囔。
　　“……人均一米八，六块腹肌，专门招待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女侠。”
　　“我焯！还有这种罪恶之地，我一定要去批判下他们的不正之风！”苏沫两眼立马放光。
　　阴姬这才长松口气，她将苏沫赶出去，望对方身影彻底消失在街尾，才运起轻功，隐入暗处，走向归海无名所在的客栈。
　　不一会儿。
　　苏沫小脑袋突然冒出来，发出“嘿嘿嘿”的坏笑。
　　“大师兄呀大师兄，你果然有事瞒着大家。”
　　“想这么容易就打发我？我才没兴趣呢，咳，绝对不是我已经去过了！”
　　沿循阴姬留下的痕迹，苏沫一路偷偷追去。

VIP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吃醋
　　作为一个女子，应该怎样勾引男人？
　　这话题如果让过去那个懵懂无知的“阴姬”去聊，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从暗示流到误会流再到气氛流——足足有上百种早已实践过的勾引法子。
　　可这些法子，放到如今的阴姬身上，那就全部都失效了。
　　因为她拉不下那个脸。
　　直白也好，含蓄也好，对于如今的她而言，那都太过刺激，充斥着一种化身黄文女主的致命羞耻——还是重口到奇怪xp乱飞的那种炖肉文。
　　“他不喜欢女人端着……所以，我最好活泼一点……呼。”
　　站在客栈门前，阴姬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不断起伏的胸脯，随后，推门而入。
　　鼎鼎大名的天意城城主如今投宿的却是家下里巴人才会住的“老破小”酒馆。
　　一楼是乌烟瘴气的赌档，充斥着全城所有想一夜暴富的贫苦男人，阴姬进门时，那嘈杂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好似股无形的力量就所有粗鲁收走，最终，四周落针可闻。
　　一尘不染的锦衣与周围脏兮兮的短衫形成鲜明对比，充满汗臭的空气中似乎能闻到丝缕花香味，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个看上去养尊处优的贵妇会到这种地方，而且看上去，还不是第一次。
　　阴姬并未在意周围人的反应，即便她感到些颇具恶意的猥.琐视线——但这算什么？更恶意的她又不是没感受过。
　　想当年，她纵剑江湖，一匹马，一壶酒，想弄死她的人，不计其数。
　　她被骂过恶鬼，也被骂过疯子，甚至，还被骂过“魔头”二字，但所有的称呼都在她证道天人关后，化为一声或虚伪或赞誉的“剑仙”。
　　以前她以为爬到最高处就能改变什么，可到头来感受最深的还是个人的渺小无力，世道、天命、规则，全都不为个人的意志所转移。
　　靠力量扭转大势就是个笑话，她能杀一千、杀一万，难道她能把世上所有不合她心意的人都杀光吗？
　　就算真可以，谁又舍得去做？
　　反正自从那件事后，她的世俗心慢慢就淡了，干脆回到山上，一心钻研剑道、教育弟子，如此，反而养出了好笑的“侠名”。
　　她本飘飘然以为自己真是什么望穿红尘的“仙人”，直到归海无名粗暴撕碎她的梦。
　　狗屁仙人。
　　只是个拎不清的俗人罢了。
　　踩着吱吱呀呀的楼梯，阴姬很快看到二楼油腻的走廊，左手第一间，门上挂了个图案特殊的牌子，据说是什么“姬家”的暗号。
　　江湖上传承不少，有对外招徒，开宗立派的——这种就叫门派。
　　也有自家一代代传承，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这种就叫隐门。
　　隐门的体量、声势，都与门派没法比，至于实力，由于每代传人的性格天赋都各不相同，因此江湖有个统一的评价：那就是忽高忽低。
　　高起来能摸到各家门派老祖的高度，低起来……据说还有因为跟妓.女产生矛盾，被妓.女背后捅刀子插死的。
　　“姬无双”之前就比较有名，这次加上杀死归海无名的声望，估计要如日中天一阵。
　　还真没白瞎归海无名这犊子多年的潜伏。
　　阴姬敲响门环，很快，门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她赶紧理了理头发，作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温柔的笑容。
　　然而，门开后，阴姬愣住了。
　　开门的是个女子。
　　像是突然被浇了一头凉水，很多难言又复杂的感觉开始酝酿，这时她听到门内，熟悉的男人声音说：
　　“让她进来。”
　　女子立刻道：“少门主请你进去。”
　　阴姬面无表情与这个姑娘对视，对方清秀的面庞宛如鬼面般令人嫌憎，她转身，直接便要走。
　　女子一皱眉，立刻伸手，想将阴姬抓住。
　　谁知阴姬却比她更快，忽然的变招化解令女子反应不及，尚未回神就被阴姬扣住腕骨，阴姬下意识便想用力那么一拧……
　　【杀了她吧？】
　　【或者，最少废掉只手，反正跟归海无名混的肯定不是好人，没有杀错人这一说。】
　　令人动心的念头，阴姬几乎就要顺势去做了，可惜她很快便意识到这念头有多丑恶，更明白自己简直像在争风吃醋。
　　她闭上眼，有些不甘心地松开。
　　一直走到客栈外的马厩，她才听到追上来的脚步声，下意识便放缓速度。
　　“原来是娘子。”归海无名从背后搂住她肩膀，注意到妆容，忽然讶异，“怪不得这么生气，做这些准备，费了不少功夫吧？”
　　“别自作多情，我是因为去见师弟，才专门打扮的。”阴姬冷淡地解释。
　　酝酿好的心态一团糟，此刻她也无心去琢磨什么“勾引”。
　　只想赶紧回去，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忘掉今天这件尴尬的事。
　　“那人是姬家的信使，五分钟前才刚来，目的是通知我一件事，你猜是什么？”归海无名悠悠道。
　　“没兴趣知道。”
　　“赵大平要当武林盟主了。”
　　“……？”这个消息成功令阴姬转过身，她一脸迷茫，表情仿佛在说：你TM逗我？
　　“真的，没撒谎。顾长歌死掉的消息，反而比我死掉的消息流传更快。他之前为了对付你我，强行凝聚起江湖势力，想要整合八大派……结果台子搭好，人没了，一团乱麻。”
　　归海无名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跟他一起搭台子的人不甘心就这么功亏一篑，打算拉逍遥派下水。”
　　“他们怎么敢！”阴姬怒气冲冲，她狠狠一拳打碎了马厩的主梁。
　　见状，归海无名赶紧拉住，劝说道：“你拿木头撒气也解决不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必须有一个主心骨，去为逍遥派站台，压住底下蠢蠢欲动的暗流。”
　　“就不能摆脱他们，全身而退？”阴姬掐紧拳，又深感无力。
　　“这事说简单也很简单，说难也很难。关键在于，赵大平有欲望，所以一时冲动，已经入套了。你想叫他出来，得看你这个大师兄说话管不管用。”
　　阴姬松了口气，她眉眼舒展，“肯定是管用的。”
　　“你要是担心，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好。”
　　原本搭在肩膀的手缓缓下滑，落到腰上，阴姬脸微微泛红，神色也逐渐动摇。
　　“不吃醋了？”归海无名凑在她耳边笑。
　　阴姬扭了扭，才嘟囔，“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好吗？”
　　归海无名没有说话，只是搂得更紧，阴姬愣了一下，忽然暗想，诶？这就勾引成功了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呼吸渐渐急促，小腹深处传来温热，男人亲昵的举动，不断撩拨那积压已久的欲.望。
　　阴姬已然有些恍惚失神想：不会吧？竟然要在这里，万一被看到的话，岂不是……
　　——然而下一秒归海无名就松开她，问她什么时候叫马车，而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怅然若失。
　　“你……你混蛋……”
　　半晌阴姬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骂了句。
　　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这家伙，一点钩都不上，铁了心要逗自己，玩“熬鹰”这种策略！

VIP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赶路
　　剧烈喘息了好久，阴姬情绪才平复下来，压住心底的幽怨和愤怒。
　　熬鹰？看谁熬不住！说白了不就那点破事么！吃不饱又怎样？活人难道还能被xx饿死？
　　不会真有人被一根牛牛征服吧？
　　搞笑！又不是h漫女主，哪来这种奇葩设定！
　　当然……狠话归狠话，战略上的重视还是必要的。
　　阴姬也深知，尽管“败于牛牛”是个笑话，可情绪依旧是主导人行为的重要因素，一旦快乐的感觉超过某种限度，必定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即便在不存在迷魂术和药体的前世地球，也依然有性.瘾这种神奇症状，更有无数人对欲.望甘之如饴、甚至情愿毁灭自己安宁的生活。
　　在文化符号里，牛牛其实并不是牛牛，而是一种性和释放的象征，是种承载自身堕落和沉沦欲念的特殊意象。
　　真正的神明是“欲.望”，人实际是在对自身欲.望顶礼膜拜。至于牛牛和调校者，仅仅只是受到信徒对欲.望之神短暂移情罢了。
　　阴姬深知，趟过陷阱的关键不在于归海无名，而在于自己。
　　在于她要打败的心魔。
　　【不过，至少暂时看上去，心魔正处于下风……】
　　想起梦境中心魔被攻击到溃不成军的模样，阴姬逐渐安心起来，如果说，心魔代表自己女性的欲.念，那现在的状态，岂不是，表明欲望已经受到控制？
　　她可以压制欲念，所以不必担心彻底失格。
　　想到这儿，她又自信起来，敢于对归海无名释放魅力。
　　归海无名想要“熬鹰”，她当然也想用同样的方式，磨到对方“屈服”。如果说这是一场新的战争，她绝不愿在一开始就承认自己是输家。
　　“何必租马车呢，同乘一骑不好吗？”阴姬故意大胆地说道。
　　归海无名有些意外阴姬这态度变化，但他稍一想，便意识到根源。他不禁失笑，只觉阴姬这份自信和挑衅很可爱。
　　就好比幼猫伸出爪子，在主人身上踩来踩去。
　　自以为很嚣张，其实惹恼了，绝对会被主人撸得喵喵叫。
　　回到自宅，阴姬并不想令六师妹担忧，所以故意没说逍遥派扯上的麻烦，只说去看望师父。结果，叫侍仆洗好骑惯的白马，刚牵出府，便撞到一脸坏笑的苏沫。
　　“大师兄，你也不想你偷偷幽会的事情被发……诶呀！”
　　仅仅是0.01秒，苏沫就体验到了那熟悉的家长教育拳。他捂着头顶肿包，一脸迷茫望自家大师兄，表情哭唧唧。
　　“小辈少管自家大人的事。”阴姬其实慌得一批，也很羞耻，但作为身经百战的合格绒布球，她强装镇定、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绝对达到了九环法术。
　　“大师兄，那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缓过疼，苏沫忍不住好奇，丝毫不怕再被揍一顿。
　　“普通朋友。”
　　阴姬翻身上马，表情十分自然。
　　“可你们又搂又抱的，他还摸你的……”
　　淡定的脸色立马绷不住了，阴姬恼羞成怒嗔喊：“你给我闭嘴！”
　　苏沫悻悻住口。
　　阴姬只觉自己把一辈子的人都快丢完了，她都不敢想现在的自己在师弟眼中是个什么形象，她逐渐懊恼，忽又后悔，觉得不该对苏沫这么凶。
　　其实问问又能怎样呢？问题根本不出在苏沫好奇上，而出在……自己做了太多丢人事上。
　　“大师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或者说，你暂时离不开他？”苏沫突然问。
　　阴姬犹豫一会儿，沉默点头。
　　“那我懂了……”苏沫恍悟，“我明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大师兄，也拜托你，千万别忘记本心。”
　　“什么本心？”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和三哥都永远支持你，是你的师弟。”这个不靠谱的浪荡游侠儿难得严肃一回。
　　但也就严肃了那么半秒。
　　“啊，不对，得把三哥去掉，他好像更想当你的男人……三哥这眼光真有丶东西。”
　　阴姬轻轻“嗤”了声，“照顾好你六妹。”她撂下句，纵起白马，慢腾腾拐进宅对面的巷道。
　　两日后。
　　“你这个……呀……别碰……”
　　风尘仆仆的白马走在远离官道的田地里，与奔向涂山城的大部队足足相隔数十米。
　　远远望去，马背上的俊男靓女似乎是热恋中的情侣，紧紧相贴，女子甜蜜依偎在男子怀中。
　　可只有凑近才会发现，这哪里是“鸳鸯戏水”，分明是“云雨初试”。在男人进攻下，女子早已娇态毕露，词不成句，变成男人指尖嬉弄的俘虏。
　　明明做出如此大胆的事，她的脸上却掩不住青涩的羞意。
　　很快。
　　骏马跑到一片湖边，归海无名带马去饮水，而阴姬终于可以下马休息，收拾一下糟糕的状态。
　　她双目无神，连连叹气，为什么会这样呢？
　　本来打好的主意，是撩拨狗男人，叫他把持不住，结果对方反攻过来，反而是自己溃不成军，差点就臭不要脸地想要在马上……
　　阴姬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归海无名之间，恐怕存在一个难以追平的战斗力差距。
　　想要靠手头这点本事战胜宿敌，绝对是天方夜谭。
　　既然如此，要不，整个大的，N打1？
　　阴姬偷偷琢磨起曲梦瑶那套诡异御傀法，众所周知，一个打不过，那就三四个一起上，七八个轮流做，群策群力、团结合作、众志成城，突出一个榨……呸，人海战术！
　　眼看归海无名牵着马走近，阴姬小心思转了又转，试探道：“顾长歌虽然死了，但曲梦瑶还活着，她会不会趁机搞点乱子出来？”
　　“很有可能。”归海无名点头赞同，“不仅是她，仙盟估计也会趁机派人，横插一手。”
　　“你那红尘教的御傀术，给我瞧一眼？我研究研究怎么分辨真人和傀儡。”阴姬不动声色。
　　归海无名却摇头，“没必要，如果是死傀，只用气息就能分辨，如果是生傀，跟真人一模一样，没有分辨的办法。”
　　“我……”这一番话，堵得阴姬哑口无言，再也找不出借口。没办法，她只好放弃，沉默回到马上。
　　半日后，涂山城。
　　二人赶在盟会开启前抵达逍遥派驻地。

VIP 第一百二十三章 礼物
　　假顾长歌在对付天意城过程中积累了不少财富，这也让此时接管“遗产”，穷惯了的逍遥派，小小奢侈了一把。
　　天气入冬，瘟疫停止扩散，可逃亡的灾民一点都没减少，据说连底层武者的口粮都开始出现问题。
　　战争终究带来一大堆连锁反应。
　　越靠近涂山城，官道两岸、荒野中，阴姬见到的尸体就越多，凄凉的景色令她连挑战归海无名的心情都没了，只有种兔死狐悲的难过情绪。
　　类似景象她其实见过不少，行走江湖时，每到灾年，总要碰上些惨剧，既没法救，也救不过来。只不过以往都没今年这么严重、扩散范围这么大。
　　与外面相比，涂山城内，却是一番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天南海北的武人望风而至，寻常只有零零散散几人佩剑的街道，如今遍地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去逍遥派驻地的短短几步路，阴姬便碰上了四个宗师。
　　报上名号，侍从作引，二人被带到一间位于园林中央的堂屋，镶金的木门前，阴姬却缓缓站定，不敢推门进去。
　　她听到很多熟悉的声音，有师父的，也有师娘的，甚至还有小七。
　　他们在讨论有关盟会和各方势力的事，气氛融洽，一如过去……阴姬突然在想，如果自己进去后，师父他们都沉默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原本以为，今生都不会再相见，就算补偿，也是润物细无声的默契。她其实做的一直都是就此相忘于江湖的心理准备，至于重逢这件事，她从未诞生勇气过。
　　归海无名轻轻拍了下她后腰，阴姬也不知这是调情，还是在鼓励，她姑且当作后者。
　　郁结的念头慢慢通畅，或者说，她终于说服了自己。
　　总要面对的，就如大平的劝诫，她可以逃避，但受过她伤害的艳华和小七，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她羞于面对大家，可同样，她也怀念大家，更不想大家耿耿于怀后半辈子。
　　许多心念，如此错综复杂缠在一起，阴姬终于鼓起勇气，推开这扇并不牢固的大门，她低头走进去，一言不发，就好像她少时察觉自己做错事，倔强地去与师父认错。
　　最先注意到阴姬的自然是赵大平，他愣了下，还以为自己看错，大师兄不是远在蔚县吗？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师兄得知消息，提前过来撑自己呢。
　　赵大平脸上涌出感动，可他余光很快又瞟到阴姬背后的“姬无双”，神情瞬间僵住。
　　余落秋是第二个认出自家大徒弟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见到那个“城主夫人”默默站在自己跟前，一如记忆中长歌少时的样子，他还是感到恍惚、梦幻。
　　他甚至不敢相信，严重怀疑这是不是什么伪装把戏，或者一场梦境？
　　余夫人注视这张令她恨极、此刻又无奈惆怅的美艳面庞，起先有些愤怒，想质问，可大抵她也想到：这怪不得徒弟。
　　最终，她对丈夫说了声：“落秋，我去问问厨娘，给你熬的药如何了。”
　　余落秋轻叹，他点点头。
　　随即余夫人宛如逃命般匆匆离开此地，与阴姬擦肩而过那瞬，二人没有对视，但脸上不约而同都有些苦涩。
　　场上仍剩姜艳华、张清扬，惊鸿一瞥后，这二人都低下头，不敢望门边，自然，也停下刚刚还争论热火朝天的嘴巴，沉默如积云。
　　屋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尴尬，直到余落秋重重咳了几声，才将寂静打破。
　　“长歌，过来。”
　　余落秋用眼神示意阴姬走到自己面前。
　　阴姬一言不发靠近，她的脚步很谨慎，也很缓慢，似乎生怕惊扰到谁的情绪。
　　待她停步，余落秋伸出不再年轻的手，慈祥、宛如没有任何隔阂地，摸了摸她的脸。
　　“回来就好，傻孩子，高兴点，苦了你了。”余落秋和蔼笑道。
　　这跟昔日别无二致的态度反而令阴姬无所适从，她宁愿师父骂自己一顿，像过去那样，狠狠教训。
　　泪水骤然憋不住，许多情绪混杂在那些湿润里，难过、委屈、懊悔……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归海无名。
　　余落秋又不停咳嗽好几声，阴姬这才注意到：师父咳嗽并非是刻意而为，而是在生理上忍不住。
　　武者体魄坚强，血气旺盛，本身就不容易染病，况且真力还能滋润修补内脏、清除毒素，因此意识到师父生病，着实令阴姬懵了下。
　　她手足无措。
　　“师父，你，你身体还好吗？”阴姬六神无主问。
　　余落秋苦笑声，好吧，果然就算视觉勉强习惯了，听觉上依旧难以习惯。这个娇滴滴的声音，真的很难与心底那位爱徒联系起来。
　　毕竟又不是从小就异于常人的老四，哪天真变成女人，甚至怀了孕，他也只会松口气：果然到这一步了。
　　他的大徒弟，他一直是当接班人培养的，向来阳刚、端正，耳濡目染下，也与他性格有几分相似。
　　结果……
　　突然一下，变成这样子了，他老人家上哪儿说理去？
　　“没什么。”定了定神，余落秋宽慰道：“算下来，为师已经是快两百岁的人了，也到了该气血衰败的时候。”
　　“……我去给您找药。”阴姬立刻起身，准备离开这间堂屋，但下一秒，就被余落秋轻轻拉住。
　　余落秋摇摇头，用眼神示意，留下。
　　阴姬不敢忤逆师命。
　　“人理循环，各安天命，天意城正是违背‘自然’二字，倒行逆施，妄图以偏门手段改变天理人性，才致使生灵涂炭，造下无数罪孽。”
　　“长歌，你该谨记于心才是。”
　　阴姬低头嗫嚅，“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去跟你师弟师妹叙叙旧吧，我去劝你师娘。”
　　余落秋说完，起身朝门外走去，步履沉稳，呼吸绵长，身体似乎依然很硬朗。
　　只是偶尔凌乱的步法，透出他已不是那只壮年的雄鹰。
　　“唉，多大个人了，还是跟刚出嫁那会儿一样，小心眼，跟自家亲人闹别扭。”余落秋出声抱怨，暗暗点了姜艳华和张清扬两句。
　　这二人都听出弦外之意，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倒是阴姬主动走过去，“艳华，清扬，好久不见，我……”她几乎鼓起全部勇气，才成功吐出这句寒暄。
　　姜艳华忽然落泪，呆呆的，兀自出神。
　　一旁的张清扬简直如坐针毡，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六娃，有个存在感归零的被动技能。
　　神啊——我那恨过亲过搂过压过，还拿剑捅过的大师兄跟我打招呼，我该怎么办？
　　城主夫人留给她印象太深，她真的没办法把对方当成大师兄。
　　真不是不想，纯粹就是做不到。
　　就好比大侠突然发现睡了三年的妻子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哥哥……这哪怕再粗线条的人，也不可能把那声“兄长”，坦坦荡荡叫出来对吧？
　　张清扬很绝望，我真是太难了。
　　她求救似的望向赵大平。
　　赵大平轻咳打断，接过话头，不禁放松笑道：“大师兄，幸好你来了，你再不来，这个盟主……”
　　“就黄了是吗？”阴姬皱眉，“谁在给你使绊子，说出来，我帮你暗中处理掉。”
　　赵大平赶忙摆手解释，“不，大师兄，暂且没人使绊子，我的意思是说，你再不来，这个盟主就只能我去坐了。”
　　“？”
　　阴姬只觉莫名其妙，不是，你不坐谁坐，难道我来吗？开什么玩笑？
　　城主夫人弃暗投明背叛城主投敌？现已加入逍遥派豪华大礼包？你搁这儿编UC呢？
　　“大师兄，”赵大平诚恳道，“归海无名死了，你不再是城主夫人，也不用再纠结过去那些身份。今后，不管是生活、交际、改嫁，都可以将自己当做另外一个人。”
　　“我请了百花谷的神医，可以帮大师兄你换一张脸。”
　　“到时，你只要坐上这个位置，打响名气，用全新身份生活，就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也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
　　“大师兄，按我说的做吧，权当做‘阴姬’的日子，都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也该结束了。”
　　“忘掉那个男人，开启一段新生活，这就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VIP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谋划
　　阳光透过窗户，浇灌在二人中间，斑驳的树影在其中跳跃。
　　阴姬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恍惚，似有些意动。
　　抛弃过去，多诱人的提议啊，可只是改换身份、变副容貌，真的就能彻底摆脱那些身为宠姬的过去吗？
　　更何况，归海无名……
　　阴姬转过头，望向从刚才起就在门外不发一言，吃瓜看戏的“姬无双”。
　　赵大平也注意到阴姬视线，他脸僵了下，有些不情愿邀请道：“无双兄站在门外做什么，快进来。”
　　“不了，逍遥派的家事，在下就不叨扰了。”归海无名拱拳，乐呵呵拒绝。
　　赵大平欲言又止：不叨扰你倒是走啊，咋还看戏看上瘾了。
　　可这毕竟是大师兄带过来的人，大师兄不赶他的话，自己终归没立场，也没身份去赶，只能装作看不到。
　　沉默良久，阴姬劝道：“比起什么盟主，我更希望大家远离江湖，去东海隐居。”
　　赵大平立刻反对，“大师兄，之前那是避开天意城锋芒的权宜之计，如今，归海无名都已经死了，天意城遁入暗中，我们没必要平白无故去荒岛吃苦。”
　　阴姬还想说什么，可赵大平叹口气，又道：“大师兄，之前失散的弟子也都找过来了，咱们不可能抛下他们考虑。”
　　闻听此事，阴姬也叹了声，再也不好意思提隐居。
　　“隐居避世”，终究是下下之选。
　　远离江湖纷扰，但一身功力彻底无用武之地，还得自耕自种，风吹日晒，除去她这种对江湖庙堂彻底失望之人，绝大部分人都是不愿意的。
　　她可以凭情分说服师父师弟们陪她避世，但没资格劝三代弟子们也一样淡泊。
　　说到底，行走江湖，习武练功，除去极少部分天才是为了挑战自身极限，追求成仙得道。
　　绝大部分普通人，都只是为了钱权色誉罢了。
　　赵大平对假顾长歌留下的“盟主”位置动心，诞生欲.望，恐怕不少原因，就是为了给这些收拢回来的普通弟子谋前途，替自己弥补他们。
　　可这位置岂是那么好夺的？
　　思虑许久。
　　最终，阴姬流露深深疲惫，她无奈道，“我愿意全力支持你，也能理解你的选择，可是，盟主为什么非要是我？”
　　“没有碾压仙境的修为，压不住人。我倒是想替大师兄你分忧，可惜不行。”赵大平直接坦白。
　　阴姬愈发头疼，“这也是师父的决定？”她试问。
　　“师父的意思是……看大师兄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试试接这烂摊子，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回老地方，重建山门。”
　　“我的意见不重要。”阴姬摇摇头，“算了，投票吧。飞燕随我，一样算作弃权。苏沫这孩子，唯恐天下不乱，肯定选是，你们呢？”
　　她小心翼翼望姜艳华和张清扬，借此机会搭话，“你们觉得呢？留在这儿？还是回齐地？”
　　姜艳华摇摇头，她复杂望过来，历经许久，第一次与阴姬说话：“大师兄，在哪儿都行，但我不想回齐地。”
　　阴姬回想起什么，心底又沉重几分。
　　张清扬也勉强走出尴尬，但依然不好意思看阴姬，嘴里嘟囔，“回逍遥派当乌龟有什么好玩的？要我说，就该夺了这鸟位，号令天下，让他们都给咱上供！”
　　……差点忘了这孩子如今的状态。
　　余光瞥见小七手腕处的魔纹，阴姬愈发难过。
　　魔气侵体，性情大变，又被外面这花花世界诱惑，如今的小七是决计不愿意回去的。让她避世，比杀了她都难受。
　　四票凑齐，师父师娘的意见已经不用问了。
　　更别说底下三代弟子，肯定都乐意看到师门威风、声势浩大。
　　“我明白了，你们给我准备的什么身份？”阴姬揉着太阳穴，端起师娘留下的茶盏清嗓。
　　“逍遥派先祖。”
　　“先噗——”阴姬差点喷赵大平一脸，“这算什么，我成师父的师父了？”她呆滞。
　　赵大平忍俊不禁，“是啊，以后师父人前见了你，还得叫一声师祖呢。”
　　“不行，我绝不同意，我要当师父的女儿。”
　　阴姬立马反对，师父师娘待她如亲生女……呸，亲生儿子，她不将师父当亲生父母、细心侍奉也就罢了，还让师父以长辈之礼待她？
　　听听这像是件人事儿嘛！
　　赵大平为难，“师父那天赋，人尽皆知的不行，属于公认的吃苦型宗师，生下大师兄你这种天才，恐怕别人要瞎想啊……”
　　阴姬顿时苦笑。
　　的确，江湖人尽皆知，师父天资奇差，全靠几十年如一日艰苦不懈，才到达宗师境界，再往上，开奇脉通玄，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
　　师娘天赋反而相当优秀，但她无心修炼，也吃不了苦，更喜欢相夫教子，即便如此，成就也快赶上师父。
　　这样一对二老，冒出个天赋绝佳的女儿，确实让人感觉怪怪的。
　　赵大平又道：“我和师父讨论过，女儿这个身份太敏感，也太亲密，容易引起三代弟子怀疑。但老祖就不一样了，多个老祖，反而能解释，大师兄你那通天的成就。”
　　“好吧……”阴姬勉强答应。
　　从始至终，归海无名一直都在门外看戏，边看边乐。
　　直到商量“整容”的时候，他才冒出来，提醒二人：“何必糟蹋阴姑娘这张脸？阴姑娘手中的御傀术，以及药体之法，无论哪个都能做到改头换面，还更方便。”
　　阴姬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对方“许诺”御傀术，而是骤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有归海无名身上药体功法的女性版……
　　永恒，他为何要给自己这份大礼呢？
　　难道他真就透不腻，想永永远远透下去？
　　脸一红，阴姬赶紧晃头，把多余思绪清理掉，面对赵大平，她颔首，不客气道：“……门外那傻.卵说得没错，不用这么麻烦。”
　　“？”某人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今晚有人要被打屁股了。
　　赵大平讪笑，“大师兄，来者是客，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用这么强的攻击性。”
　　“你别管，对了，我还有事，先和‘姬’公子商量下。”
　　阴姬撅起嘴，嘟囔声，她作别几人，匆匆出去，拽起归海无名，直接拉到花园中无人偏僻之地。
　　“我要你……帮我。”犹豫良久，她才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VIP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头
　　“帮你？你要为夫如何帮？”归海无名笑看阴姬这副吞吞吐吐不好意思的模样。
　　对方能开这个口，倒是出乎他意料。
　　看来最近调校成果十分喜人啊~
　　“我想要御傀法，否则紧要关头，恐怕分身不开；我还想要你教我你的药体，用以改头换面，扮演那个劳什子先祖。”
　　阴姬抿紧唇，快速一口气说道。
　　归海无名直接应允：“药体本就是我打算给你的，不算帮忙。至于御傀术，娘子想用，直接跟为夫要就是，搞这么严肃作甚？”
　　“一码归一码。”阴姬冷着脸，“我们关系可没好到那个程度。”
　　归海无名只觉这言不由衷的疏远十分有趣，他故意调笑道：“既然娘子这么说的话——那为夫帮你，你又打算付出什么呢？”
　　阴姬扭捏起来，脸颊通红，不自然捏住裙摆，揉来揉去，“我可以……我可以……给你晚上做……”
　　“那不是在奖励你么？”
　　“滚！”
　　阴姬瞬间破防，恼羞成怒踢起一脚，却被轻易抓住脚腕。
　　归海无名只是随意一拉，便将通体发烫的女子搂入怀中，他嗅着对方身上香气，只觉心旷神怡，如春日里喝上壶加了冰蜜的烈酒一般美妙。
　　“别……别在这里……”阴姬脸颊红若滴血，明明是抗拒的话，却说出了朦胧娇娜的诱惑。
　　“娘子的表情，可不像是不行啊。”归海无名却轻易看破阴姬的言不由衷，他伸手去撩裙摆，阴姬并未反抗，只是闭上眼，不敢教人发现自己眸中压抑不住的期待。
　　太久，太久，没有满足了。
　　只是被不停撩拨着，被不断牵引出欲望，苦苦忍耐渴望。
　　犹如一根持续绷紧的弓弦，等到松开时，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回弹，甚至，弓毁箭亡。
　　“你真是……禽兽……大禽兽……”
　　阴姬忍不住发出咿咿呀呀的咒骂。
　　归海无名却捏住她胸口，冷静又粗鲁道：
　　“是，但你需要我当禽兽，你需要禽兽一样的我来主导你，因为你渴望释放又没有勇气，你渴望当个放.荡风.骚的女人，又拉不下脸。”
　　“我、我才没有……”阴姬渐渐失神。
　　“那来玩个游戏吧，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如果你能忍住，就说明我是错的，我以后都不碰你。如果你忍不住求我，就说明，你根本离不开我这个禽兽，我要给你一辈子打上药体。”
　　归海无名吻了吻阴姬耳后，像个战士一般拉开阵线。
　　阴姬却欲哭无泪，天呀，无论输赢她都接受不了呀。一辈子不碰自己，那岂不是，再也无法享受到那种快……
　　——呸呸呸！不对不对！应该说再也无法战胜归海无名恢复实力！
　　一辈子打上药体，变成魔姬那样百依百顺的小碧.池，永远供他驱使，这也很……好吧，似乎比前者更容易接受点。
　　？？？
　　等等！我在想什么！
　　我竟然觉得后者比前者更好？
　　难道，我已经被调校成功了？可是，心魔不是已经落入下风，快被自己打败了吗？
　　阴姬陷入迷茫，可这迷茫很快就被下腹传递来的燥热击溃，她情不自禁娇喊，几乎就要求饶出声，而等待她的，却是明明已如暴风骤雨但依然不够的……
　　对、没错，不够。
　　阴姬忽然恍悟，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不够。
　　正因为不够，自己才会不上不下，时刻挂念那事，变成这样；正因为不够，自己才会饥渴难耐，持续露出破绽。
　　如果、如果足够了的话，自己一定就能恢复纯洁吧？
　　阴姬痴痴想。
　　云雾滴水，秋风拂叶，牡丹花绽放花心，摇曳动情的舞姿，娇艳引诱着。
　　“夫君~”她下意识轻唤。
　　“认输了？”归海无名擦去妻子腿间的湿汗，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
　　阴姬没有回答，只是用身体热烈逢迎，这大抵是她最后的倔强。
　　她迷恋这种把握好度的粗鲁，因为会带给她一种被控制、被掌握的感觉，这种身为男性时强烈恐惧的不安全处境，却会激发出潜藏在她如今柔艳肉体中的恶魔。
　　亲密之人比她强大，掌握她的灵魂与肉体，反而令她安心；适可而止的粗鲁、强迫，却递给她矜持丧失的借口，令她能继续安心做个“淑女”。
　　“我，不，不要，哈，夫君，夫君大人……”她又开始沉沦了，唇缝中泄露断断续续的无意义词语。
　　那种糟糕的本能，那种美妙幸福的本能，从灵魂深处翻涌而来，席卷她的意识，要将她，扯进一个充满绝望与希望的地方。
　　天堂。
　　地狱。
　　泥沼。
　　梦。
　　可就在濒临得到满足的前夕，归海无名突然又放开她，替她整理凌乱的裙子。
　　“啊……别……夫君……”双手不舍缠紧，阴姬幽幽回头，露出可怜又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神迷媚朦胧。
　　归海无名使劲晃她：“醒醒，你师妹来了，再不醒你得丢大面子。”
　　阴姬这才迷迷糊糊回过神，她擦去嘴角口水，有些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直到听见林中隐约的脚步声，她才猛地瞪大眼，惊慌失措推开正紧紧依偎的男人。
　　张清扬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林荫小道上。
　　阴姬确认自己除了头发略凌乱，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主动迎上去，下意识有些怒气冲冲：
　　“你怎么来了？？”
　　“啊？”张清扬微微愣神，“我……我不该来的吗？”
　　阴姬这才意识到，她有些过于激动，赶紧咳了咳，掩饰尴尬，强作平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急事确实有，三哥让我过来通知你，说，有群自称天外天的人，送了大师兄你一份礼物。”
　　“天外天？”阴姬迷惑。
　　“仙盟。”归海无名也主动现身，神态自若，仿佛刚才抱着阴姬狗啃的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他，“仙盟最喜欢故弄玄虚。如今，怕是想给你个下马威。”
　　阴姬幽怨瞥归海无名一眼，深吸口气，回头问张清扬，“送的什么礼物？”
　　“是……”张清扬有些一言难尽，“一颗人头。”
　　“归海无名的人头。”

VIP 第一百一十六章 酒局
　　堂屋内。
　　逍遥派众人与伪装成“姬无双”的归海无名围在一个锦盒周围，盒中摆着一颗人头，沾满血污，死不瞑目。
　　归海无名伸手在人头上敲了敲，发出“嘭嘭”的声音，敲完他满意颔首：“不错，声音清脆，手感厚实，是颗好头。”
　　除去知道他底细的阴姬，其他几人都有些无语，什么人呐，这可是堂堂天意城魔头归海无名的脑袋，你当挑西瓜呢？
　　“这头保熟……呸！保真么？”阴姬差点被带歪思路。
　　在品鉴归海无名人头一道上，绝对举世无双的归海无名立刻解惑：“是真的。看来仙盟虽然故弄玄虚，但暂时还要点脸。”
　　阴姬立刻转向三师弟：“大平，那群人现在在哪儿？”
　　赵大平轻叹口气，“大师兄你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句话，说……盟主之位，大师兄你可自取。但争道结束，他们会再来拜访。”
　　“大师兄，这群人神神叨叨的，到底什么意思啊？”张清扬一脸不爽地问道。
　　遭阴姬迁怒了一句，张清扬的态度，反而先恢复自然。被吼时，她忽然联想起大师兄往日凶巴巴的模样，跟阴姬简直如出一辙，两个形象自然建立联系。
　　仔细想想，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不就是变成女子，身上多了堆奇怪纹身吗？
　　大师兄不也变了。反正大伙儿都这样，有什么好羞耻的。
　　别说住凤鸾宫那段时间，“城主夫人”被她又搂又抱，欺负得挺惨，就算没报复回来，她也得衷心谢谢人家。
　　以前她在逍遥七子中排老末，根本无人关注，现在她在男人堆里犹如众星捧月；以前她又呆又压抑，现在彻底摆脱“老实”性格的她，整日好不快活！
　　阴姬却并不知道张清扬这些微妙的想法，她还以为是习惯成自然的结果。
　　想了想，她猜测：
　　“送这颗头给我，估计是展示手腕，和表达一种不愿为敌的态度。这颗头如今对我们是有大作用的，仙盟这么简单就丢过来，无疑是声明自己不是敌人的立场。”
　　“可是……”顿了顿，她又微愠道，“再怎样，这也是我丈夫的头，所以这份礼物，还隐藏有另一重含义，那就是警告。他们能解决归海无名，自然也能解决更弱的我。”
　　张清扬恍然，余落秋却依然沉思，良久，他补充道：
　　“仙盟对我们，很可能存在某种需求，否则不必多此一举，就是不知具体是什么。”
　　阴姬立马想到腹中孩子，想到尸佛对这个孩子的热衷，她没有说话。
　　就算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也绝不愿意交给别人。
　　一番讨论，众人确定对仙盟的态度，那便是似敌非友，结束后，阴姬想找归海无名研究药体，却意外地，遭到拒绝。
　　“诶……为……为什么？”阴姬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你那三师弟找我喝酒，宴无好宴，我想听听他准备怎么为难我。”
　　归海无名乐呵呵道，他大抵能猜出赵大平的态度，这种混入逍遥派看戏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胡闹！”阴姬愠怒，她也立马明白了，“我去说说他！”
　　归海无名却将她轻轻拉住，扯到怀里，缓慢解开衣结。
　　花瓣一层一层剥开，散发出浓郁的甜骚味道，她的媚功日益精进，就连归海无名都觉心神悸动，香气怡人，有些把持不住。
　　“就这么想和为夫亲热？”
　　“才……才不是……只是请教武功而已……”阴姬脸红起来，她假意挣扎两下，便本能顺从地后靠。
　　可靠到一半，她又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是经常会碰到别人的前院，赶紧用力挣扎。“别……别在这里……会被看到的……”她紧张哀求。
　　“怕什么？娘子不最喜欢，这种公开野.合的刺激？”归海无名继续戏弄。
　　“我喜欢个鬼！”阴姬欲哭无泪，她咬咬牙，委屈地，抿唇哀求，“拜托你，不要把我当玩具好吗？我要脸的，我不想被说成那种，放浪形骸的贱.货。”
　　怕归海无名不答应，她又强压羞耻，怯生生叫：“求你了……夫君……”
　　“娘子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为夫怎么可能不答应呢？”归海无名好笑道。
　　自己的美妻、自己挑逗出来娇艳欲滴的模样，当然不可能给别人看到，其实他一直在用独特的办法，驱使外人不靠近此处。
　　不过，这件事是不可能告诉阴姬的，毕竟戳破的话，就看不到她这么害羞可爱的样子了。
　　“今晚子时，来房间里找我。”归海无名凑在阴姬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随即，塞给她一本御傀术的秘籍，拍了拍她屁股，飘然离去。
　　之后一直到傍晚，阴姬都在房间里研究御傀术和药体，可惜由于惦记归海无名和三师弟的酒局，总是心不在焉。
　　大把大把时间耗费过去，竟只了解到个大概。
　　御傀术不愧是邪法，炼制生傀的法门，要么极为阴毒，毫无道德底线，再要么就是非常鸡肋，堪比画蛇添足。
　　比如“欲傀”，就是直接囚禁活人，将对方当成炉鼎，日夜折磨，活活榨成炉渣，神魂凌.辱到崩溃，再一举吞噬，简直比尸佛都不当人。
　　其他类型的傀儡也大抵如此。
　　而唯一不需伤害他人的“本命傀”，却又丧失了傀儡法的优势，需要从自身修为神魂中分出一块，并不能凭空增加修为、身份，而且分身受损，本体也会重创。
　　这都不是能力了，简直变成种debuff，别人追着分身打怎么办？
　　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本体和分身联系更紧密，可以看作同一人，而且不会有分身诞生自主意识，切断联系叛变的风险。
　　说真的，除了多造几个自己开淫趴，阴姬简直找不到这个“本命傀”的任何用途。
　　一时间，她修炼的心思，也逐渐变淡。
　　毕竟，她制造傀儡，无非就是想在某些特殊时候，防止分身乏术。以及一点点——绝对只是一点点，想试试能不能用人海战术在归海无名床上反客为主。
　　但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药体倒是好用，功能繁多，一眼望去都做不出个总结。可惜看起来，修炼时间特别漫长。
　　月儿西斜，后院的桃林里，总算传来不同寻常的响动，是归海无名和三师弟的交谈声。
　　阴姬动了动竖起的耳朵，连忙扔下秘籍，跳窗而出，主动去观察情况。

VIP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劫
　　让阴姬大跌眼镜的是，三师弟竟然没和归海无名吵起来，两人甚至勾肩搭背，颇有些男人酒后相见恨晚快要结成异姓兄弟的气氛。
　　归海无名将三师弟送回房，原本醉醺醺的神态立即消失，分明全是装的。
　　看到门外目瞪口呆的阴姬，他嘴角忍不住一乐。
　　这逍遥派的人……怎么都这么老实？
　　门派传统？
　　“你，怎么做到的。”阴姬百思不得其解，按常理思考，老三找“姬无双”肯定是为了警告他，与自己保持距离。
　　结果这本该“情敌见面”的一幕，到头来成了桃园结义？
　　“有什么难的，你那三师弟，比你都好糊弄。”
　　归海无名丝毫不客气，他好像根本没把赵大平当作“情敌”一类的对手。
　　阴姬也不懂这算傲慢还是冷漠。
　　“他啊，正因为迷恋你，又介怀你曾是男人而苦闷，我开导他，他还感动得要跟我拜把子呢。”归海无名忍不住失笑。
　　眼看归海无名逐渐靠近，阴姬警觉后退一步，偷偷瞥了眼床上熟睡的赵大平，为难道：“在这里……不好吧？”
　　“想什么呢。”归海无名与她擦身而过，“子时，莫忘了，为夫给你准备有不少好东西。”
　　阴姬脸羞得通红。
　　良久，她才暗骂句：“淫.棍！”独自回卧房去。
　　可漫漫长夜，她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参阅秘籍修炼时，她忍不住想：准备？是些什么准备呢？会不会是自己最受不了的冰火蚕？还是上次“大战”时，那种会钻到乳.孔深处的虫子？
　　据说他有数之不尽的御.女技巧，自己只体验过三四百种，这次，会不会又有好多新的、没试过的、很厉害的招数。
　　不——恐怕最大的可能，他依然只是逗逗自己，不让自己满足，让自己越发地空虚，越发地焦灼。
　　他想逼自己……屈服。
　　【还是屈服给他吧？】
　　阴姬忽然冒出诡异的念头，随后那念头坠入澎湃的欲.望，就好似烈火浇油，转瞬间便烧光阴姬的理智。
　　难耐的燥热几乎令她迷失一切。
　　她怔怔想：是啊，为什么不干脆屈服呢？
　　反正和他既有夫妻之实，也有夫妻之名，和对方盘肠大战，还能恢复实力，更别说在他身下，自己每次都好幸福、宛若登仙，几乎又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人“阴姬”……
　　“顾长歌”，哈，真的有必要这么执着于这个身份吗？明明一点都不轻松，沉闷得要死，从来没有如这般幸福过，也从来没有获得过谁的宽纵和宠爱。
　　夫君……只要依赖他、仰慕他、屈服他，就可以获得轻松，愉悦，还有，还有……
　　还有之前所体会过、那种令整个人生都失去意义，精神追求被彻底否定的极致肉体快乐……
　　只是想想，阴姬都怀念渴望得，快要疯了。
　　各种胡乱猜测。
　　月儿动得好慢好慢。
　　终于，阴姬捱到子时，如蒙大赦。
　　她只是犹豫半秒，就彻底忍不住，换了身轻薄诱惑的睡裙，做好妆容，推开门，朝安置归海无名的客房走去。
　　结果半路上却和师父撞了个满怀。
　　“长歌，你这是？”余落秋惊疑不定，目光对着阴姬衣服上下打量。
　　不怪他震惊，主要大徒弟这副样子，他真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应该说，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如此不端庄轻佻的香艳美女……
　　连街边楼.凤都耻于穿的暴.露丝裙，如今竟套在那个他最引以为傲、最沉稳庄严的大徒弟身上！而大徒弟俏脸流露的神情，简直比那些双.修魔宗出身的职业炉.鼎都妖艳！
　　余落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久久无言。
　　阴姬快要羞耻疯了，此时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念头和此刻的状态，到底有多离谱。
　　天呀！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吃不到男人身上那二两肉你是能死了还是怎的？
　　她欲哭无泪，可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解释？
　　傻子都能明白她是出来偷情的！
　　更何况聪慧的师父！
　　“师父……你……你怎么在这里……”阴姬只能没话找话，她羞红脸寒暄。
　　余落秋毕竟是余落秋，一辈子修过的桥比阴姬炸过的都多，面对如此震撼的事态，竟然飞速就收敛神色，甚至照顾阴姬的情绪，神态如常。
　　“你师娘累了，我出来给她找点东西吃。”余落秋平静道。
　　阴姬也不知自己怎的，可能是脑子抽了，亦或许是状态不对劲，总之，她下意识就是一句：
　　“师父……老当益壮呢……师娘好幸福……”
　　余落秋终于流露愠色，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大徒弟的另一面，这变成女人后，令他匪夷所思，也无比陌生的一面。
　　“她是给你做新衣裳累的！”他愤怒道，挥袖欲走，跨出一步，却又顿住，回头忍不住指着阴姬鼻子，眼神失望而难过，“你真是……你真是……”
　　阴姬也后悔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她好想把这颗被归海无名灌满黄色废料的脑子好好洗一遍，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她自责起来，痛苦又懊悔，既耻辱于自己的放.浪形骸，也耻辱于自己的轻易屈服。
　　她闭上眼，做好被师父痛骂的准备。
　　可预料中的恶语并没有到来。
　　“长歌……”余落秋轻唤道，他的眼中只有深深的悲哀，“师父不怪你，被归海无名折磨过的身子，自有她难熬的地方，师父也见过，那些因失去主人四处流浪沦为玩物的魔姬。”
　　“可师父不希望那群受尽戏弄冷眼的可怜女子里也有你……”
　　“师父，我不会那样，我只是……”阴姬苦涩，她脸发烧，勉强才说出个借口，“只是出来走一走。”
　　余落秋不是傻子，他注视阴姬精致的妆容，忍不住摇头。
　　相顾无言，过了许久，“你觉得大平如何？”余落秋冷不丁冒出一句。
　　“啊？”阴姬呆滞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师父你说什么呢？他可是，他可是，我师弟呀……”
　　“有其他心上人？”余落秋立马敏锐道。
　　阴姬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必须承认，否则的话，她就无法解释自己穿成这样、化着妆、大半夜出门的举动。
　　说不定师父还会理解成：她跟那些离谱的野.奴一样，为了弥补失去主人的空虚，打扮成好睡的样子上街，然后“遇到谁是谁”，“遇到几个算几个”。
　　可承认的话……归海无名怎么能算是自己心上人呢？这真是、真是……太耻辱了……
　　只是想想阴姬脸就好烫。
　　没办法，她只能点点头，下意识扭捏起来。
　　“是谁？那个姬无双？”余落秋果然猜中。
　　他不像赵大平那么傻，终归是有经验的人，看到大徒弟对那姬无双的态度，和即便那姬无双靠近，大徒弟也很适应不反对的表现，他就知道，这两人关系没那么简单。
　　可这毕竟太快了。
　　太快、太快了。
　　进度快到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曾听说，天意城隐遁后，有大量失去主人的爱奴陷入迷茫，此时就出现一些别有用心的男人，趁虚而入，打着拯救的名义，实则是**奴的第二个主人。
　　余落秋怀疑大徒弟现在就陷入了这种状态，否则无法解释，这才几天，大徒弟就已经发展到，大半夜按捺不住，主动换上这种衣服去……咳。
　　“你实话告诉我。”余落秋严肃起来，“你们相处过程中，他有没有强迫你，羞辱你，或者做任何令你不舒服的事？”
　　阴姬脸绯红，有些尴尬，她很想点头说：有，而且是大大滴有。
　　强迫属于开胃小菜，羞辱都快变成某种日经PLAY了，不舒服……好像也有吧，但最后似乎都会转化为舒服，所以这一条待定。
　　但她很清楚，实话实话师父只会爆炸，甚至说不定逼她离开归海无名，去跟大平成亲，唉~
　　倒不是说大平不好，问题在于，那可是，可是——师弟啊！
　　怎么会有人被自己从小养大的小男孩推倒呢？（星光：？）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自己祸害谁也不能去祸害大平啊。大平那么好的男人，又有本事，还性格好，难道不值得一个纯洁又青涩的处女吗？
　　自己这种艾草如喝水的老绒布球，祸害祸害归海无名这个臭渣男得了。
　　反正祸害仇人嘛，不心疼。
　　“师父，你放心，他很好，他对我是真心的。”阴姬犹豫一会儿，又嗫嚅道，“我……我对他也是。”
　　余落秋不禁失望，“我未没听说过，两个认识不到半月的人能有什么真心。”
　　深深望了阴姬许久，他叹息道，“师父不会干涉你的选择，这么多年了，你一向有主见。只是，你也得多想想，有些事，到底值不值得。”
　　“你如现在这般，为师看了，只觉得心疼，偏偏又无话可说！”余落秋不胜痛惋，说罢，他停下训斥，只留阴姬一人在院子里呆呆的，望天流泪。
　　阴姬忽然觉得自己辜负了很多东西。
　　她辜负师父的期待、辜负飞燕的情义、还辜负艳华的信任，前些日子，甚至辜负了大平的爱慕。
　　最重要的，她辜负了那个纯洁干净的自己。
　　欲.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也想忍，可是她知道，自己忍不住，只要归海无名点起那簇火，只要火灼烧她的身体，她又会变成那样，变成那种连她自己也不认识的痴态。
　　这是她命中注定的劫。

VIP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种快乐
　　阴姬终究没有脸皮厚到无视师父的痛惋和失望神色，春心荡漾去赴约，她黯然回房，无力地栽倒进床铺。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一直是师父最引以为傲的弟子，也是师弟师妹们最依赖敬爱的大师兄，更是江湖上众人交口称赞的大侠。
　　却因为迷恋女性肉体的快乐，沉溺被男人征服主导的快.感，大半夜穿上那样的衣服，化着那样的妆，去给欺辱自己的混蛋魔头送炮……
　　自己一定是疯了吧？
　　没错，就是疯了，竟然只为区区一点虚假的快乐就这样犯贱，只为区区几次无聊的“满足”就宁愿尊严扫地……
　　——哈，可是，真的只是“一点”快乐吗？
　　才不对，是好多好多，应该说，从来就没有那么快乐过，从来就没有那么放松过，被亲吻的时候，灵魂都飞起来了，那种幸福感无比真实，比……虚无缥缈的尊严要真实。
　　尊严是什么？
　　阴姬忽然变得迷茫，她下意识夹紧双腿，散开的半透明裙摆下，膝盖轻柔旖旎地磨蹭，她的手指也渐渐从小腹，逐步划到了乳首。
　　尊严……就是别人的承认。
　　师父承认她是个合格的大师兄，所以，她才有作为大师兄的尊严。妻子承认她是个合格的丈夫，所以，她才有作为丈夫的尊严。
　　别人的赞许，是她构建尊严的基石。
　　做出符合身份的行为，会令她自觉“拥有”尊严，从而产生安全感。
　　所以，别人的声音才有力量，才能让她感到开心、难过、耻辱、愤怒……
　　尊严对她而言意味着责任和承担。
　　可自我压抑和约束，是会消耗意志，让人精神疲惫的。
　　一辈子端着的人偶尔也会幻想被人戳破伪装，狠狠贬到泥地里，羞辱玩.弄，尊严扫地……因为，没有尊严就不需要在乎责任了。
　　权责对等，宠物什么权力都没有，自然什么都不用背负，对于成为宠物的人而言，这是种释放，会带来一种生命彻底解脱的快意。
　　所以自己才会对那种事……对归海无名粗鲁地羞辱、戏弄、进犯……产生快乐和兴奋……
　　阴姬忽然自嘲，她干涩笑了两声，双手却在胸前掐弄更紧，甚至用力拧、揪，制造微妙的痛感。
　　“哈啊……”
　　她眼神越来越痴醉。
　　痛苦？为什么自己会迷恋痛苦？
　　因为疼过之后，身体会自动分泌激素，缓解神经的苦痛，而那种骤然轻松的感觉其实有点美妙。
　　如果这时候被温柔以待，悉心呵护，心理更是会经历委屈→幸福的逆转，爽得要死。
　　先苦后甜……多么符合自己人生观的一件事啊。
　　父母师长都是这样教育的，书上也是这样说的，可根本就是狗屁。生活中只有一苦再苦，甜味全靠苦中作乐。只要能吃苦，那人就一定会有吃不完的苦。
　　而能完美实现这种人生观的办法……竟然只剩被归海无名这样的主人凌.辱调校……
　　太荒谬了。
　　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快乐，才离不开归海无名的吗？
　　突兀的念头，阴姬忽然怔住。
　　头却越想越疼。
　　她跌跌撞撞走到柜子边，翻出一个锦盒，盒中都是归海无名上次送的“礼物”——那些武器。
　　空虚又来了，这次却不仅仅是肉体，还有内心，可那更重要也更致命的灵魂空洞，她却无力填补。
　　“对不起……师父……”
　　她靠在柜门，无力地使用那些武器，试图填补肉体，对于失格的愧疚，令她情不自禁流下两行清泪。
　　“徒弟……徒弟是个淫.烂的贱人……是个没用的废物……徒弟不配继承您的衣钵……衣钵呀~~”
　　她双目无神自语，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快乐。
　　亦或者都有。
　　可她就连肉体的空洞都无法填补，她脱力了，只能无神瘫在地上，沮丧又轻柔地喘息。
　　被拉高的阈值、被调校习惯的流程、以及被强制品尝多次完美禁果的身体，又岂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这种程度，对她而言，连序幕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混蛋……混蛋……混蛋……”
　　阴姬泪流满面，身体既疲累又想要，她从未想过，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变成离不开那个男人的形状。
　　【好痛苦，好想死……】
　　她机械地用武器折磨身体，想要榨取任何一丝稀少的幸福，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得不到，越是绝望难过。
　　“吱呀——”
　　门开了。
　　阴姬瞪大眼，手指僵在原地，与那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对视。
　　她的眼神既期待又害怕，浑身僵住不动，与此同时，她全身几乎每一块肌肉，都迅速松弛起来。
　　身体又擅自做好准备了……
　　她痛恨这种习惯。
　　她更痛恨：自己明明不愿，明明排斥，却忍不住对归海无名的到来感到放松和释然。
　　归海无名看到地上狼狈模样的阴姬，立刻明白大半，他先锁住门，随后匆匆过去，将阴姬揽腰抱起。
　　“你这样粗暴地折磨自己，是不行的，没有任何作用。”他把阴姬轻轻摆到床上。
　　不等阴姬挣扎起身，他就坐到床边，捏住足底某个穴位，用力一掐。
　　“呀哈哈！”
　　阴姬被涌上来的奇异痠痛刺激得差点弹起来，可虚脱后，她又发现，自己不那么难受了，心情很放松的感觉。
　　“女子的快乐，不仅来源于肉体，还来源于气氛、心理、幻想。”
　　归海无名轻软说着，他左眼忽然一闪。
　　阴姬只觉视野昏暗片刻，等再亮起，她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现代房间，恍惚片刻后，她才回忆起，这是她上辈子与前妻结婚时的洞房。
　　——可此时穿上那件她亲手挑选婚纱的变成了她自己，而新郎却是归海无名。
　　“我用千幻瞳催眠了你，调取了你心中遗憾最多的浪漫场景，让我瞧瞧……嗯，竟然是这儿？”归海无名愣了愣。
　　“什么这儿？”阴姬狐疑。
　　“以前听你说过，”归海无名兴冲冲靠近，“你说你的婚姻很糟糕，尤其是婚礼，期待了很久，结果就像走个过场，对方还什么都没做就喊累，三两句话便把你打发了。”
　　他抱过来，亲吻阴姬锁骨、颈间，强势到毋容置疑。
　　“我现在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你，那个前妻并不爱你，因为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是会自己产生反应的。”
　　“唔喂！”
　　阴姬很想问：什么时候听的啊？我为啥没印象？可逐渐急促的呼吸，和小腹腾起的燥热，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她为了婚礼，精心装饰、光线朦胧的房间里，新郎脱去西服，露出健壮古铜色的躯体，随后粗野地压过来，拨开新娘的花裙……
　　这一幕太符合阴姬过去对洞房的幻想了，即便角色错位，她也忍不住为此沉醉。
　　归海无名在她耳边低语：“我会比你爱任何人都更疯狂地爱你。”
　　她轻轻一颤，下意识勾住对方脖子。
　　缠绵到窒息的深吻。
　　唇与唇分开，“叫老公。”他强迫。
　　阴姬不舍得破坏这种氛围，她犹豫了几秒，勾紧男人脖子，躲开视线，小声地，“老……老公……”
　　伴随她叫出那两个对她而言意义深重的汉字，一瞬间，她心中仿佛有某处释然了，压在那里的石头骤然搬开，很轻松，很澄净，安宁又沉醉。
　　归海无名亲吻过来，指尖扫过她的长裙。
　　内心的某处空洞仿佛被填补，莫名的，她竟已记不起前世那场婚礼真正的过程。
　　只有她作为新娘，刚才经历的一切，和即将经历的一切。
　　她下意识迎合新郎的动作，展露出一个女人最美最诱惑的样子，眼神迷媚，羞涩地分开双腿。
　　屁股被轻轻打了下，“这是气氛。”归海无名说道。
　　阴姬茫然地痴望，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逗一次，她忍不住想：要是，刚才继续下去该多好呀？
　　但理智又在恐惧，疯狂呐喊：不妙，绝对很不妙，得快点停止，快点摆脱他，否则，真的会万劫不复的。
　　“接下来是心理。”归海无名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四周墙壁忽然变成了落地镜，反射出正中央的床。阴姬目光一下子被镜中自己所吸引。
　　她的心砰砰直跳，许多异样的情绪从脑海滋生，只觉穿婚纱的自己好涩也好可口。
　　这时候，归海无名忽然按住她的头，逼她跪趴着，像小狗狗似的伏在男人腿上，作出臣服的姿态。
　　而她也靠镜子全程欣赏了这一幕。
　　很震撼，很兴奋，通体酥麻，她从未想过，自己跪下来竟然是这副模样，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露出，那么性感诱人的样子。
　　归海无名又打她屁股，这次她竟格外兴奋，完全进入了状态，忘情地配合。全程大脑都轻飘飘的，不停偷瞄镜中自己的反应，一边觉得好涩，一边又忍不住调整仪态变得更涩。
　　结束后，她心满意足，依偎在归海无名怀里，浑身洋溢着喜悦和幸福，就连男人身上汗水的味道，都令她觉得十分好闻。
　　“接下来，是幻想。”
　　归海无名忽然伸出手，在她眼前一抹。
　　随后，她竟然看不见了。
　　不，不只是看不见，还有听不见，闻不见，也无法说话，全身上下，都只剩下陡然变敏.感的触觉。
　　她感觉归海无名把她捆了起来，绳子紧贴肌肤的地方很粗糙，硌得她不舒服，可某些地方又有种怪怪的麻痒。
　　伴随挣扎，绳子愈发缠紧，令那种怪怪的麻痒更加难熬。
　　阴姬无助地求助着，发出“嗯哇咿呀”的声音。
　　可归海无名却一路牵着她，疯狂到把她带出门！
　　她心底拔凉拔凉，通过膝盖和手掌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从青石砖爬到了草地，经过一道门槛，又爬到宅院外的小石榴街上！
　　涂山城的夜晚并不宵禁，拥有十分繁华奢靡的夜生活，小石榴街出去，是天水河畔，河里有好多花船，而岸边是人来人往的纨绔和大侠。
　　阴姬几乎不敢想，会有多少人看到自己，只穿一条轻薄的睡裙，捆成只乌龟，几乎如俘虏般被牵到繁华的夜街上。
　　说不定会有人来问价……他会把自己卖出去吗？天呀，只是想想阴姬就快疯掉了。
　　这时有人轻轻摸她的脸，那手法好陌生，好不习惯，阴姬身体瞬间僵住，然后剧烈发抖，泪水和各种水全都涌出来，大口大口喘息着。
　　熟悉的温暖胸膛又将她拥入怀里，是那双手的主人，原来只是归海无名故意换了种手法，她突然好安心好安心，死死往男人怀里缩，仿佛要把自己硬生生揉进去。
　　归海无名吻她的脸，一下子，她幸福得几乎落泪。
　　“啪。”
　　又是一个响指。
　　视觉恢复，随后是听觉、嗅觉。
　　阴姬抽泣着环顾，才发现自己从未离开过房间，从头到尾她都只在房间里爬，所谓地面的变化，不过是道具和催眠的效果。
　　她抬头，痴痴仰望归海无名，与此同时，她听到天上撂来一句：
　　“这是幻想。”
　　阴姬深深低下头，无地自容，她哭丧脸道：“我斗不过你，我认输，你已经具备了把我变成玩物的全部条件，随你吧，我认命了，拿走你的战利品。”
　　归海无名却将她扶起来，搂紧她发抖的肩，“娘子啊娘子，你以为我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把你变成玩物？”
　　“不然呢？”阴姬抿唇。
　　“我勾出你的淫.性，是为了让你享受欲.望，否则漫长的时间，你迟早会因为空虚和压抑而崩溃。”
　　“我磨灭你的尊严，是为了告诉你那些毫无意义，尊严源自矜持社会赋予的标准，但社会必然消亡，而你我永存。”
　　“我挑逗你，是希望展示出自己的手腕，诱惑你沉溺做我的妻子。”
　　阴姬脸色苍白，她摇头，“我、我不信。”
　　“不信……那我们玩个游戏如何？”归海无名拿出一壶丹药。
　　“这里是半壶真言丹，服用以后，半个时辰内只能说真话。剩下半壶是假言丹，服用以后，半个时辰内，只能说假话。”
　　他摇了摇，使劲将壶中丹药摇匀，随即他直接倒出一颗，主动服下，又掏出另一颗，强塞入阴姬口中。
　　“现在，来做你最喜欢的‘战斗’吧，中间你我各自所言真假，全凭自己判断。”
　　说话间，他已剥去阴姬睡裙，指尖划过肌肤，手中人止不住地娇颤。
　　“你恨不恨我？”他贴近问道。

VIP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堕
　　恨不恨？
　　这种事，还需要问吗？
　　归海无名把她变成女人，折磨欺辱了三年，还洗掉她的记忆，将她变成百依百顺的堕落魔女“阴姬”，像宠物一样，随意驱使戏弄。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摆脱归海无名的影响，乃至都认命了，玩物就玩物吧，反正，身体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
　　她闭上湿润的水眸，想要痛快说一声：恨！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不恨你。”
　　？？？
　　什么情况？
　　我吃到的是假言丹？
　　阴姬懵住，但很快意识到：假言丹和真言丹其实没区别，都是吐真剂，假言丹只要反着听就行了。
　　归海无名却因此高兴起来，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在男女之战上可称为“兵仙”的人物，随手便剥去面前这座城市外围的防御。
　　城门大开，兵锋寒砺，尽管城中军队守备森严，可攻方那势不可挡又志在必得的气势，依然令守方将领心颤胆寒。
　　黑云压城而雷声轰鸣，空气湿润得越来越压抑，不多时，暴雨倾盆而下，摧垮了守军的意志。城外的一条条防线被敌人拿下，一处处营寨也被强兵悍将拔除。
　　空气中逐渐散发出一股甜甜的幽香与花香味。
　　“快问。”归海无名提醒道。
　　此时阴姬才从那连绵的疾风暴雨中回过神来，她擦了擦嘴角香津，神色有些恍惚。
　　问，问什么呢？
　　怎么问才有意义。
　　对了……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玩物？姬妾？妓.女？还是……宠物？”她忍不住问出，那个从头困扰她到底的问题。
　　“伺.奴。”归海无名平静道。
　　阴姬轻轻颤抖一下，尽管早有预料，她依然感到，好难过，好失望。
　　“第三轮，”归海无名搂紧她细腰，“你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观你做女人虚伪清高，瞻前顾后，做男人却坦率得可爱，还喜欢闹真性情。”
　　“我问你——是否你生性柔软脆弱，渴望被人拯救，却无父兄丈夫能依靠，所以干脆自己扮作拯救者的模样，戴上一个‘好男人’或‘大侠’的假面，去靠拯救他人弥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这话可真是诛心！阴姬立刻气急起来，“你？？？”
　　“啪——”挺拔厚实的城墙地动山摇，防御一瞬间差点溃败。
　　归海无名吻了吻她耳朵：“不要转移话题，认真回答。”
　　阴姬很绝望，这让她怎么答？她怎么知道？不，不对，应该说，这怎么可能？可迫于压力，她只好收拢思绪，闭目，跟随本能作答，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
　　“是。”
　　她惊喜睁眼，然后回头挑衅瞪，喜滋滋的样子憨傻又可爱。
　　“该我了！你这混账，你告诉我，我这个所谓的城主夫人，是不是你这混世魔王角色扮演PLAY的一部分？等吃干抹净，所有刺激的都玩腻，就要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
　　“是。”归海无名神色如常。
　　心脏莫名刺痛，好难受啊，可阴姬反而释然了，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玩具的命，那就享受好小玩具该享受的呗。
　　大不了结束以后……怀揣对这些可怕快乐的思念……孤苦一生……
　　好吧——确实是有点悲惨，只希望不要过于痛苦，真变成那种无主魔姬，被坏蛋趁虚而入，或者，“遇到谁是谁”。
　　她甚至为此在难过之余，有那么一丝丝庆幸，立场不同，恋爱太沉重，失去太痛苦，倒不如仅仅就是简单的肉体交汇，彼此交换肌肤的余温，她并不喜欢这种浅薄的关系，可有时候，这样反而是最好的。
　　“长歌。”
　　归海无名忽然换了个称呼，这让阴姬浑身寒毛直竖，可惜不等她抗议，就听归海无名轻轻问：
　　“倘若你只要心甘情愿从里到外变成女人，我就永远做你的依靠，保护你的柔弱、娇惯你的淫.艳、满足你的慕强……你是否愿意为了我抛弃过去，彻底蜕变，重获新生？”
　　呸呸呸，谁乐意啊，只会、只会逗人，不敢真刀真枪的家伙，有种……有种……不要逗我……
　　那些半真半假的调戏，搞得阴姬脸都红透了，她下意识轻吐：
　　“是~”
　　“奴妾……奴妾愿意~”
　　“呵呵呵。”
　　归海无名笑了起来，想象的战场中，厉兵秣马的军团终于抓住良机，一口气攻破城门，刹那间，整座城池都被长驱直入。
　　城中燃起熊熊烈火，凶悍又野蛮的攻城军到处烧抢掳掠，守将本人都已经被城门失守的消息震晕，不过丰富的被破城经验还是令她迅速恢复，并做出了符合本人的决定。
　　那就是开城献……呸！应该说比拼巷战！
　　“继续。”归海无名又把提问的权力轻飘飘推过来。
　　阴姬却明眸悄转，狡黠一笑，回头问：“你做过最不要脸的曹贼之事是什么？”
　　“我归海无名仁义无双，纯爱正直，从不做曹贼之事。”
　　“诶诶诶？？？”
　　阴姬表情僵住了，这这这，这不对啊？？？
　　可归海无名已经搂住她的腰，阻止她接下来的疑惑与质问，渡来的温度席卷每一处身体，像是给体内的火添了一把柴。
　　“第五轮！”归海无名忽然露出獠牙，“一加一等于几？”
　　“等于……呀……等于……二……”阴姬下意识脱口。
　　说完过了好几秒，阴姬才反应过来，等等，二？为什么是二？为什么自己会说二？总不能答案其实是三么？
　　不对，难道……
　　——我吃的才是真言丹？
　　阴姬瞬间僵住，她忽然想到前几个问题的答案，如果那三个答案都是真话，是她潜意识的渴望，那她岂不是，已经完全沦陷了？
　　“怎么回事……你骗我……你骗我……根本就没有真言丹……”她痛苦摇头。
　　“是的，我骗你，里面我放的都是葫芦娃，吃了以后只能葫芦娃救爷爷。”归海无名一本正经口胡道。
　　得——这比吃的是个假的！
　　阴姬心情有些微妙，大抵能算作开心？或许是因为，她不只是个伺奴、小玩具了，也不会被玩腻后丢垃圾一样扔掉。
　　内心安稳下来，自从与归海无名苟合，那始终伴随她的怀疑、紧张、悲观，一点一滴消失。她勉勉强强地，十分警惕地，信任了这个男人一下下。
　　紧随而来，却是更甚以往的快乐和幸福，如漩涡般吞没她的下半身，将她拉扯进深海。
　　她感觉自己灵魂猛烈升高，又直坠渊底，整个过程，冰冷和燥热交相缠绕，宛如毒蛇般追逐个不停——直到她沉没进一个梦。
　　深梦，绝巅。
　　阴姬又见到自己的“心魔”。
　　她愣了愣，知道是刺激太深，自己被搞昏迷过去了。不过这样也行，正好休息一下，顺便借此机会，将心魔彻底吞噬掉。
　　然而就在她打算折腾心魔的时候，心魔忽然挣脱了束缚，拔剑前刺，阴姬堪堪避过。
　　“去死吧！变态心魔！”
　　心魔羞愤骂道。
　　“诶？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阴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心魔，语气莫名其妙：
　　“你说我是心魔？”
　　“不然呢？”
　　“放你太奶的狗屁！”阴姬也怒，“你才是你才是你才是！”
　　心魔却愈发激愤，“放你~太奶的狗屁！我冰清玉洁高贵冷艳从不涩涩，你再看看你是什么鬼样子？你像特么个正经顾长歌吗？”
　　“我！”阴姬哑口无言，她想到自己在这片幻境中，那奇怪的与心魔如出一辙的能力，又想到自己和过去迥异的样子。
　　我竟然……只是个欲.望衍生的心魔吗？
　　不对！
　　不对！
　　不对！
　　“我就是真的，我不是心魔，你才是。”阴姬忽然坚定。
　　“哦？”心魔冷笑。
　　“因为……”阴姬深吸一口气，她苦笑起来，承认这件事，的确让人难以接受，“我是个烧货。”
　　“……？”心魔愕然。
　　“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有面子，也有里子，面子烂了，里子就兜不住，里子烂了，面子就假大空。”
　　她微微昂起头，发呆出神，“以前我太注重面子，所以躁动的里子就是我的心魔；现在我太沉迷里子，不安的面子又成了反对我的怪兽。”
　　“可里也好，外也好，都是我的一部分。其实令我心境跌落的不是什么女**.望，而是我忽然发现：身为堂堂顾大侠的我，竟然也有一个和别人一样，深藏在心底不堪入目，也不敢对旁人诉说的‘里子’这回事。”
　　“滑天下之大稽——我竟真把给外人看的面子当成了我自己。”
　　她伸回脖颈，平视前方，彼时，她的面前已空无一物。
　　心魔消失了，藤蔓也消失了，只有冷风呼呼吹的绝巅，万籁独此俱寂。
　　阴姬沉默走上前，站在心魔之前所在位置，捡起坠落石缝的那把剑。
　　被忘却的诸多记忆不断恢复，也包括那式无我无念的剑招，她这时才明白：为何心境会忽然大跌，因为这本就是使用剑招的代价——斩掉昔日“宿慧”。
　　所幸，她最终迈过了那个最危险的坎儿，证明自己即便没有两世宿慧带来的心态、成熟、感悟，也依然能给灵魂找到一个位置。
　　哪怕这个位置是混沌又淫.邪的。
　　哪怕与过去的自命清高之心截然相反。
　　心境本就是自由心证，对不对无所谓，够通透就完事儿了。
　　就好像曹操的“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和刘备的“宁人负我，毋我负人”，都是能成大事的心境，但同一个起点，路线却天差地别。
　　心境没有对错，只有输赢。只有躺下的，和站着的，活着的，和死了的。
　　吹着渗人冷风，阴姬缓缓闭目。
　　卧室。
　　阴姬从沉睡中醒来，慵懒揉了揉眼，她感应着熟悉的经脉、丹田，意识到功力彻底恢复。
　　偷瞄归海无名似无所察的背影，阴姬陷入沉思，嗯，好大的破绽，这岂不是……
　　“嗨呀！偷袭！”
　　毒蛇般的匕首袭向归海无名心脏。
　　半秒后，偷袭失败，阴姬被摁在床上，扭着屁股，嗯嗯呀呀挣扎。
　　“娘子这是又发什么癫？”归海无名满脑袋黑线。
　　他抓住阴姬的小脚，使劲一捏，对方立马倒吸凉气，发出哦哦哈哈的求饶哀叫。
　　“我看你好闲，想故意惹怒你，让你粗暴一点来欺负我呀~”阴姬脱口而出。
　　？？？
　　麻蛋！药效竟然还在！
　　竟然没睡够半个时辰吗？
　　她脸颊通红，羞得要死，但也没过去那么强烈地抵触和愤懑，就好像……适应了一样。
　　归海无名被逗乐，“臭丫头，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偏不叫你如意。”
　　事到如今，阴姬干脆放弃治疗，有啥说啥，反正就算她不想说，也会被逼出来。
　　“切~谁信你呀，南通死变态，肯定变着法儿想欺负我。”她嚣张地挑衅。
　　假顾长歌身死、心境圆满，修为一瞬间回到巅峰，令阴姬陡生底气，也开始敢玩那些……很作死、很容易被教训到喵喵叫的操作。
　　反正受不了还能跑嘛~
　　事实证明，归海无名不会惯着她。
　　很快，城池再次沦陷，第二回无惨的主将已经完全变成敌军的俘虏。
　　“大声说出来，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归海无名低沉地逼问。
　　“哈……女……女人……”
　　阴姬脸红说着。
　　“再大声告诉我，你是个怎样的女人！”
　　“我……我是个好色的坏女人……最喜欢被夫君大人欺负……”
　　这次，归海无名语气终于温和起来，他轻声问道，“你是为夫的什么？”
　　阴姬身子微微发抖，她已经有些清醒了，可是，这种感觉令她好兴奋，好刺激，她情不自禁用枕头蒙住脸，闷闷献媚：
　　“奴妾……奴妾是夫君大人的妻子、奴隶、玩具……是夫君大人的小宠物……”
　　“好，”归海无名往阴姬小腹输入真力，这次，真力遇到了强烈阻碍，似乎发自本能。
　　不过阴姬很快意识到什么，撤去阻止，甚至主动接纳归海无名的真力。
　　和过去不同，她平坦雪白的小腹上，很快汇聚出一组——给人种强烈亵渎堕落感觉，泛着粉紫光的繁复妖艳花纹。
　　这是如其他魔姬一般，被药体深度侵蚀的象征。
　　不过这次，归海无名依旧没太敢出力，花纹只有很浅很淡的一层，即便他不撤去，凭借阴姬的修为，也能一个念头冲破。
　　然而就在他准备停手的时候，阴姬却忽然拉住了他。
　　“继续……不要停……做成永久的吧……”
　　阴姬小脸潮红，羞涩拘谨，嘴上却大胆地乞求，眼神媚意十足。
　　“反正……下次还要做……对吗……？”

VIP 第一百二十章 遭遇
　　妖艳的花纹越来越深，并如花藤般蔓延，逐步长到后腰，缀满臀部外侧的大半肌肤。
　　饱含“诱惑”特性的真力不断在她体内生根发芽，带给她强烈的幸福，令她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尤其她的“药主”，她生命的唯一主人，就在她身边，她随时可以抱住他的身体，轻嗅那股令她陶醉迷离的雄性气味，简直像狂热喜爱巧克力的甜食控掉进了巧克力世界。
　　“啊……好热……好热……”她控制不住抱紧归海无名轻蹭，发热的脑门不断流下细密的汗珠。
　　这项工作对于归海无名也并不轻松，理论上，越是高阶修士对药体越有抗性，想要将阴姬这样的同境侵蚀，绝对是大工程。
　　所幸阴姬的配合令他方便不少。
　　一切结束，天色早已晦明，他注视浑身泛着细腻淡粉光晕的少妇，在自己怀中苏醒。
　　阴姬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回到小时候，躺在父亲的怀抱里，好温暖，而当她睁开眼，她亦看到了那安心感和温暖的来源，是她英俊强壮的夫君，也是她的……主人。
　　忽然很羞涩。
　　“主人”二字并不只是表达屈服，还有一种真切的情绪，她莫名对归海无名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就好像，她本能觉得：自己属于他，自己是他的东西，自己应该侍奉他，如果夫君有要求，不可以违抗夫君的命令。
　　但这也不纯是坏处，因为只要夫君身边，就会很幸福，浑身充满了活力和喜悦，哪怕只是被夫君注视，都开心得几乎要疯掉。
　　如果能被夫君辱骂或者称赞，甚至，奖励稍微一点触碰，那真的，瞬间就会，瞬间就会……呜~
　　归海无名似乎想试验什么，他忽然强吻，唇接触的一瞬间，无数的正面情绪涌入大脑，阴姬觉得自己绝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子。
　　“好……好棒……”
　　她喃喃失神。
　　“感觉如何？”
　　一如既往地攻城拔寨，然而这次，每个动作带给阴姬的反应都强烈了数十倍，她根本没办法回答归海无名的问话，只能用起伏的声调透露灵魂深处的信息。
　　仅仅只是寻常而简单的亲近，就让她灵魂战栗，而伴随归海无名使用那些她以前就承受不住的高级攻城绝技，等待她的，是被无尽的海啸吞没。
　　【人生……人生已经完蛋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飘飞到温暖仙境的意识，只有这句悲哀至极又幸福至极的话。
　　过了好久，她才感觉到，灵魂回到了身体，归海无名在轻抚她痉挛的地方，帮她安慰崩溃的肉体。
　　全身一丝一毫力气都没有，即便过了这么久，那些神经还是不听使唤，与意识抗议，沉浸在海啸后的重建。
　　阴姬与归海无名对视了数秒，忽然羞涩低下头。
　　“咳……我……奴妾……不对……我……以后每天晚上都来可以吗……”
　　“想每天都跟为夫滚床单？”归海无名乐呵呵戳破。
　　“嗯……你不会要逼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才愿意奖励我吧？”阴姬柔弱问道。
　　她纠结起来，如果非要她做坏事，才可以得到满足的话，该怎么选呢？呜~好难。
　　“这就要看，娘子觉得被为夫羞辱和折磨，算不算伤天害理了。”
　　阴姬呼吸瞬间粗重，她想到好多好多荒唐又“恐怖”的场景，害怕又期待得微微发抖。
　　面前仿佛出现一条路，明明白白连接着万劫不复的地狱，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走上去，走到最后。
　　“不算……”
　　她脸红扑扑地摇头，主动抓起归海无名的手，伸出香舌，轻柔卷住对方粗糙的手指，舔染湿润。
　　“我……心甘情愿。”阴姬伏低身子，又抬头，此时，已媚眼如丝。
　　数个时辰后。
　　天色晦明，日头将升，阴姬裹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男装，从客房中走出。
　　她的脸上洋溢着甜蜜而满足的微笑，脚步虚浮凌乱，几乎不像个练过武的人。
　　阴姬一边走一边回忆，刚才那些难以忘怀的幸福滋味儿，下意识舔了舔绛唇，恍惚间，她竟撞到一名男子后背。
　　疑惑抬头，刚好与转身的男人对视，阴姬心一紧，几乎憋不住逃跑。
　　“早啊，大师兄。”
　　赵大平如常打了个招呼，埋头继续干活儿，脑中却忍不住溜号，翻来覆去想大师兄通红的小脸、衣服下又大又挺的胸部、优美性感的臀线……结果，他越想越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男装？他压根只给大师兄准备了裙子，哪里来的男装？
　　而且那男装明显大一号……
　　“大师兄。”赵大平抬头想问个明白，却发现大师兄已经遁走，心虚的背影，仿佛生怕别人不去瞎猜。
　　赵大平压下满腹狐疑，继续修缮地板，可在砸好第二颗钉子后，他猛地站起身。
　　很可怕的猜测……
　　据说，归海无名死后，与他相关的药体、迷魂术，全部失效。
　　而在这件事上他竟然是个厚道人，没有做任何暗桩，令那些可怜女孩陪他一起去死。
　　所以绝大部分魔姬，经历一段时间迷茫混乱后，也“清醒”了过来，主动离开天意城。
　　可有些事不是摆脱控制就结束了的。
　　几乎没有魔姬能恢复正常，那种经历太过深刻，即便没有药体影响，对人的扭曲和改变也极为可怕。
　　有人抑郁至死，受不了就连“期待被宠幸”，都成为奢望的日子，最终含泪自杀。
　　也有人被各方宵小趁虚而入，用“爱情”操纵，落进新的地狱，变成某人或某个势力的打手和公.妓。
　　还有些强大的魔姬，性格警惕凶狠，无人敢招惹，但却因为失去主人、以及得不到满足的空虚，从此迷恋上低等释放。
　　流连于欢场和花街，在不同男人怀里卖笑买醉……
　　话说回来，大师兄，应该也算，额，魔姬吧？
　　更别说被归海无名临死前调校了那么久……
　　嘶——！
　　赵大平顿时站不住了，抓耳挠腮地想找大师兄问明白，心底既有恼火又有悲愤，也有强烈的妒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太想当然了，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大师兄，每多一秒都有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不知不觉，他来到阴姬卧房。
　　门紧紧关闭着，赵大平心一动，他鬼使神差，把耳朵贴在墙边，细细倾听。

VIP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脸
　　隐约听到女子哼歌的调子，五音不全，但听起来……好像很高兴？
　　随后，他听到声“咿呀”的痛呼，又听到两句抱怨的：“这人也太多了。”“好满呀。”
　　赵大平：？！
　　什么人多？什么满？这得多少人？妈呀！太恐怖了！
　　他想到什么很不好的场景，脸色骤然煞白，一不小心，踩到石子发出轻微的细响。
　　屋内，阴姬正揉着不小心挤到的胸部，对着桌上厚厚一沓盟会名单发愁。
　　足足四十页，每页都满满当当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势力，不仅要背下来，还要尽可能了解他们喜好，一个个争取，这可真是地狱啊。
　　不，地狱比这个爽多了。
　　讨厌背书。
　　她耳朵忽然一动，敏锐察觉到窗外异响。“谁？？？”
　　几乎刹那间，阴姬破窗而出，一把抓住偷听者。
　　然而，看到那人的脸，阴姬怔住，几乎不敢置信，“诶……大平？”
　　她狐疑，“蹲窗户干嘛？你咋不进来？”
　　赵大平神色尴尬，凝望阴姬新换的裙子，和裙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尴尬又变成痛心。
　　“大师兄，我很担心你！”
　　“担心……”阴姬后退一步，有些心虚，虽然理智告诉她，嗯，她刚刚做的事，应该没理由被发现才对。
　　但毕竟才说了那么多出格的话，腰处还添了块魔姬plus淫.纹。“你、你担心我什么？我很好啊……”她偏开脸，忍不住羞耻。
　　“大师兄，我担心你一时想不开，作贱自己。”赵大平不傻，阴姬脸上的心虚，他认得出来。
　　不敢深想，越想越难过。
　　阴姬真的是吓坏了，作贱自己？妈呀，你是不是在我屁股后边儿装监控了？
　　一想到自己在归海无名身下婉转承欢、犯贱献媚的模样，或许曾被三师弟看到，她就……好……好……
　　——好兴奋！
　　小腹微微燥热，阴姬的声音，不自觉就带了点轻佻，那种堕入风尘女人的娇嗔媚态。
　　“你说什么呢？”她微微审视，目光在赵大平脸上和胸口打转，“什么意思嘛，麻烦讲清楚点，什么作贱自己？”
　　赵大平咬咬牙，直接坦白：“去外面找野男人。”
　　阴姬下意识便问：“所以找家里的就没问题了嘛？”
　　赵大平被话中歧义搞得憋红脸，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正言辞：“大师兄，你现在是女子，女子名节可是很重要的，如果你实在忍不住，我，我……”
　　“你什么呀？”阴姬眉眼弯弯，她忍俊不禁，“难道，你还想当一下，大师兄我的‘野男人’，玩玩我的屁股和乃子？”
　　赵大平被阴姬这大胆露骨的话震住，瞠目结舌，他忽然感觉，大师兄有哪里不一样了，是种很微妙很深邃的变化。
　　“好了。”
　　阴姬摆摆手，懒得再啰嗦，她还有一大堆名册得背呢。
　　“放心放心放心，我怎么会作贱自己呢？你呀，也收收脑子，老是对我起性.欲像什么话？每天找我给你说媒的侠女才女一大把，你老盯我，小心真的孤独终老哦。”
　　说罢她轻轻一跃，便从窗户翻回去，拾起桌上的名册，继续苦恼揪头发。
　　赵大平望到那厚厚的名册，微微发愣，此时才恍悟，那句“这人也太多了”，原来是说名单。
　　他心情骤然轻松，阵阵鸟语花香，望着阴姬，他忍不住高声唤：
　　“大师兄！”
　　“什么？”阴姬微微偏头。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睡你，我是说，我想找师父作媒，娶你过门！”
　　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大胆地表露心迹，神色倔强认真道。
　　“差不多得了。”阴姬没好气，根本不当真，她无力摆摆手，“从想睡一次，变成想合法睡、天天睡是吧？你给我正经点，再开这种玩笑，罚你和小七一起去当男妹妹，给两米大只佬撅。”
　　赵大平被呛得哑口无言，只觉像认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他尴尬摸摸鼻子，无奈败退。
　　三日后。
　　经过每晚和归海无名的刻苦锻炼(雾)，阴姬终于学会了部分血肉控制，可以像归海无名那样，有效伪装成另一张脸。
　　在阴姬有意为之下，新身份的脸被打造得无比清纯、无比圣洁，气质几乎是昔日顾长歌的翻版，清高又严肃。
　　配合阴姬硬摆起来的端庄架子，宛如往日的自己，又性转重生了一般。
　　不止归海无名啧啧称奇，连她都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剑仙啊……真是怀念。
　　原本这样做，只是为了更好继承“假顾长歌”的遗产，同时增加亲和力，但归海无名很快找到了更丧心病狂的用途。
　　“长歌，快点。”
　　归海无名故意唤那个名字，指尖抚过阴姬的背部。
　　阴姬伏在地上，羞耻颤抖不已，可她终究捱不过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夫君，缓慢而轻柔地，穿上昔日顾长歌的男装。
　　及腰的长发束成马尾，用偏艳丽的紫色发带扎紧。
　　尽管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女扮男装，可对于阴姬本人而言，这种熟悉的男性装束，和气质相同的脸庞，几乎是在挖掘出她最后一点身为“长歌少侠”的内心。
　　而挖掘出的精致器物，又被归海无名，用最粗暴的方式打碎。
　　“看镜子。”
　　归海无名抓起她的脸，逼她直视镜中之影。
　　那是一个俏脸微微发红、打扮成男装的端庄清纯女孩，丰满到夸张的酥胸几乎要把男装撑爆。
　　陌生的面庞，熟悉的气质，还有男人的装束，令她深度联想起那个近乎淡忘的男性自己。她更害羞了，身子不住轻抖，既期待又畏惧，即将要面临的各种羞辱。
　　“不要反抗。”归海无名俯身与她对视，那只特殊的幻瞳一闪。
　　阴姬恍惚数秒，回过神，她感觉身体怪怪的，好不适应。
　　讨厌，肩膀好重，这是什么呀，等等……俩球？
　　我为什么会有俩球？？？
　　还这么大？？？
　　她惊慌起来，急忙看向镜子，然后更窒息，这分明就是张女人的脸！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屁股……屁股也好厚，好不习惯，等等，我(哔~)呢？
　　阴姬下意识一摸，顿时脊如触电，浑身发冷，那件对她这个男人而言最重要的象征，竟然不见了。
　　这时归海无名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我引出了你剩余的男性意识，并让‘他’全部释放出来，占据主导。”
　　腰被从后搂住，阴姬暴怒，想要反抗，却被一阵从小腹花纹处蔓延的麻痒打断，瞬间痴呆“嗯呀”了声，浑身无力。
　　“现在，”归海无名摩挲阴姬的脸，抚过她咒骂的嘴，“我来把你的这一部分也变成‘女孩子’吧。”
　　屁股一凉，阴姬终于害怕，她崩溃喊：“不要！不要！”
　　“呜~”

VIP 第一百二十二章 崩坏
　　她想反抗，可酥麻的燥热不断磨灭她的意志，粗野的蛮力摁住了她的行动。
　　她想逃走，可双腿不知不觉竟变软，浑身力气都被小腹深处那个漩涡吸走。
　　耻辱、痛苦、绝望、满足、快乐……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经历这些？干脆杀了我不好吗？
　　为什么要给我那些糟糕的感觉？那些女人的感觉，我宁愿不想要！哪怕只有疼痛也好过现在！
　　肉体的步步陷落，她却流下屈辱的泪。
　　虐凌者拂去她眼角的湿润。
　　“你有哭泣的权利。”他靠近低语。
　　是的……我想要！我需要！我必须用眼泪将这些积压的难受释放！
　　“因为，你是个女人。”他轻轻说。
　　不——！！！
　　她想否认这一切，即便她已经被刺穿了；即便她已经被征服了；即便她的腰肢正舞动着，卖力讨好那个掠夺她尊严的怪物。
　　可男人强硬捧起她的脸，逼迫她看镜中香艳动人的自己。
　　她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击，泪水娑娑坠下。她无论用任何角度去思考，都只能把镜中这个用清纯脸演绎潮红堕落神态的碧.池，当做一个……女人。
　　“饶了我，不，求求你饶了我，呜~”她崩溃大哭。
　　“你不应该向我求饶，”
　　归海无名翻过她的身子，如剥粽子般拨开她男装，也剥开她的内心、她的防御。
　　“你应该祈求，祈求我让你更幸福。”
　　那些象征身份与认知的衣裳被抛在一边，扎起的束发也被放开，青丝散落，归海无名将发带系在阴姬脖颈上，就像布做的项.圈。
　　许多情感模糊起来，许多认知也是。痛苦与快乐，耻辱与兴奋，畏惧与依赖，厌弃与渴望……她感觉自己意识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搅散，她置身其中，彻底失去方向。
　　渐渐地，她伏在男人肩头，不再咒骂，只是轻轻喘息着。
　　倔强的愤怒化为迷离的痴媚。
　　“魔……魔头……”
　　她眼眶红润。
　　“嗯。”
　　归海无名一丝不苟回应。
　　然而这次，紧随而至的却不是痛骂，而是另一副，盛开的美艳姿态。
　　“我……我要融化了……”泪水从眼眶涌出，她失神地喃喃。
　　归海无名没有说话，只是擦拭她脸上的泪，拨开黏在两颊的青丝。
　　她忽然一口含住男人的手指，死死咬着，浓重的血腥味流入食道，带来短暂的痛快与理性。
　　归海无名任由她撕咬，眉头都未皱一下，直到对方闹累了，才从那虚脱的唇中，抽出自己多了好几圈咬痕的指头。
　　“我恨你……”
　　她双目无神，幽怨地控诉。
　　“你好自私，好霸道，只是为了获得一个永远陪伴你的妻子，就欺辱扭曲我，可我是人，不是你的玩物……”
　　“我会把这些变成你也渴望的。”归海无名温柔道，“我会让你幸福。”
　　“是啊，”她喃喃，“这对你好容易，因为我缺爱、我骚、我天性犯.贱，可那些都是我的伤口，你从未想过救我，只想利用那些伤口，让我永远属于你。”
　　归海无名没有再说话。
　　她闭上眼，绝望落尽最后一滴眼泪，她知道这是自己仅剩还清醒的时光，很快，就连这样的她，也会被那些致命的快乐吞噬，变成个依恋顺从暴虐夫君的可悲小女人。
　　这是她内心的弱点，也是被归海无名敏锐抓住利用的伤口。
　　“哈啊……做女孩子……好舒服……好棒……”
　　痴迷的媚色逐渐填满她的双目，那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熄灭。
　　散落的长发、系在脖颈的发带、褪到腰间的男装，还有，痴.媚堕.落的情态……无一不在证明，她已完成最后也是最彻底的蜕变。
　　再也没有一丝男性的痕迹了。
　　她是女人，是从里到外的女人，是渴望被宠爱被辱.虐的女人。她经历过做女人的快乐，也迷恋做女人的幸福。
　　凝视这件精美的艺术品，归海无名却无法产生高兴的情绪，阴姬刚才那句话令他耿耿于怀。
　　伤口……
　　“乖，醒醒。”归海无名叫醒沉醉于幸福仙境的少女。
　　阴姬回过神，痴望归海无名，许久，脸色飞速潮红，她偏开头，“魔头……你……你又想干嘛……？”
　　“你喜欢做女人，还是做男人？”归海无名却提了个奇怪的问题。
　　阴姬莫名其妙，“废话，当然是……”她眼神逐渐迷离，“——做女人啦~做女人好舒服，也好快乐，不管是被宠爱的感觉还是被欺负的感觉，都好喜欢~”
　　“换个问法。”他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喜欢做男人？”
　　阴姬却迷茫起来，“不、不知道诶……可不管我喜不喜欢做男人，我现在，都是如假包换的女人，不是吗？”
　　归海无名愈发皱紧眉头，他深深思索阴姬这些话背后隐含的意义。
　　左眼一闪，强调男性认知的催眠随之解除，阴姬愣了下，神色迅速妩媚，怀念着刚才的味道。
　　“瓷堕的感觉果然好棒……可以再来一次吗？”
　　不等归海无名回答，她吐吐舌，自己嘲笑起刚才的想法太异想天开：“好吧，想想就知道不行，那已经是，人家身上可以瓷堕的最后一部分了。”
　　可惜……
　　那种感觉真的很刺激，扭曲人格的快.感也堪比催.眠，甚至超过催.眠。
　　明明是男人，却被另一个更强壮更优秀的同性彻底掌控，肆意折辱，狂暴输出，不断被强调身为女孩子的乐趣，被剥去象征男人的表面，被毁灭作为男子汉的自尊。
　　最终在屈辱和快乐中一点点雌化，完成从“不要做女人”，到“做女孩子好幸福”，再到“已经彻底是女孩子了”的蜕变……
　　哈~
　　她擦掉口水，痴痴望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夫君，未来通向地狱的路中，一定还有更多这样美妙的“诱惑”等着她。
　　为了得到那些“诱惑”，她甘愿去依赖，也甘愿变得柔顺，也甘愿献出清醒与自我，构筑这段病态屈辱的关系。
　　毕竟……那才是她想要的。
　　那些碾压她过去所有理想和坚持，超过其带来一切高级满足，并重新定义“幸福”二字的肉体快乐。
　　能填补她灵魂深处的空虚。
　　“抱……抱紧我……”
　　她下意识，钻进男人怀里，羞涩索取道。

VIP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后代
　　归海无名搂紧她的腰肢，将身上温暖的热量，尽可能传递给她，亲吻她披散的青丝。
　　她亦如攀援的凌霄花，紧紧依偎男人挺拔的身体。
　　靠在胸膛深嗅，那股强壮雄性的味道令她迷醉，缀满艳纹的小腹和后腰都升腾起燥热。她绞紧双腿，媚媚唤了声：“夫君~~”然后抬起头，用氤氲湿润水光的眸子，青涩地勾引。
　　又被肌肉坚实的肉体压倒，这次她彻底适应了，顺从地迎合，男人在她腰间挠痒，她发出“咯咯咯”的娇笑，顺手搂住那颗倾过来的头颅，紧紧埋进泛着粉晕的酥胸。
　　(由于某种神秘力量，此处丢失了1000字。)
　　天明。
　　清泉流响，林涛阵阵。
　　阴姬幽幽从深眠中醒来，揉了揉昨晚哭肿的眼角，一夜无梦，她宛如置身父母怀中，睡得很安稳。
　　她伸了个懒腰，赤.裸一丝不挂的胴体，悠然在房中穿行，只觉得周围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眼，心情神清气爽，既充实又欢愉。
　　对着镜子，阴姬慢慢梳头，哼唱五音不全的模糊曲调。
　　“怎么又哭了？”
　　归海无名扣开她的细指，从她手中抢去木梳，夺占了这份梳头的工作，阴姬乐得轻省，挪了挪凳子，特意端正好坐姿，看归海无名能梳成个爪巴。
　　不过，她显然小看了永生者的知识储量，归海无名不仅手法娴熟，甚至编出的发髻比她自己编的都好看。
　　一想到这技术大概率是在不同女人头上练出来的，她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晴转多云。
　　不止是天气。
　　“我是被你搞怀孕的第几个小绒布球啊？”她本意只是揶揄下，结果说出口，语气莫名酸溜溜的。
　　阴姬开始深深地自我反省，不行，我可是绝世猛♀娚，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跟个怨妇一样，嗯，要威猛！要狂野！
　　“你昨晚差点把你孩子捅坏了。”她换了种语气，既平静，又戏谑。
　　这个感觉就不错。
　　归海无名听到第一个问题，还想稍微狡辩下，结果第二个问题一出，把他都给问愣住，好家伙，难道这么久了，你还没发现当时我是在逗你？
　　他噗嗤笑出声，伸手按住阴姬小腹，刚想解释，便再度怔住。
　　归海无名神色严肃起来。
　　这次不再是戏弄，而是输入真力仔细检查，然而不管怎样探，反馈过来的结果，都是其中确实有个全新的小生命在孕育。
　　脑瓜子嗡嗡的，这会儿归海无名才明白，在那次假孕不久后，阴姬很快就真怀孕了。
　　所以她才没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她才从未怀疑过。
　　……但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打掉吧。”虽然很残忍，也很突兀，但他只能直截了当劝道。
　　第一时间，阴姬甚至没听懂，没理解“打掉吧”那三个字。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一股难言的错愕和委屈包裹她。
　　她不敢置信，“为什么？怎么突然变卦成这样？我……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生下来的准备！你不知道我之前多想打掉！”
　　“既然也是你的意愿，既然你也不期望，那就更不能留下来。”
　　“所以，为什么啊？”阴姬还是无法接受，比起孩子，她更畏惧问题背后的答案，“你不想养吗？你讨厌她的性别？还是，还是，我真的只是个暂时的小玩具，不配给你养育后代……”
　　“不要胡思乱想。”归海无名拂过阴姬的长发，轻柔安抚她，他静静闭上眼，“你生下的孩子不会永生，最多千年，你就要亲手给她立墓，给她写悼词，这种苦，你受不住的。”
　　“就因为这种理由？”
　　阴姬神情错愕，她还是不信，她更怀疑，是因为归海无名根本不把自己当妻子。
　　“生死有命，孩子会死是孩子的事，就算必定要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也甘愿承受！”
　　“不，你不甘愿，你会后悔。”
　　“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我很后悔。”
　　归海无名的手停顿，他睁开眼，第一次提到那些隐于深处的事。
　　“在很久之前，我有过六个子嗣，我眼睁睁看他们生下来，长大，成材，变老，最后化为一捧黄土。”
　　“一个是老死的，她天资太差，当时也没有现在这么完整的武道、复杂的技术，始终蹉跎于凡人之身。死前她患了病，不清醒，问我：‘阿父，为什么我们不一样’？”
　　“三个死于命劫临至、天意所弃，我想尽办法延续他们的寿数，可是做不到，这片天地，乃至人世，都在排斥他们。我在拼命努力中得到的唯一收获，就是明白：凡人活过千年绝无可能。”
　　“其余两个，一个死于战乱，被仇人割去了首级，寄给我报复。”
　　“最后一个很出息，非常有出息，他想活，疯狂想，乃至对我产生了嫉妒，阴谋窃夺我的身体。可他失败了，不是他没做到——我主动把身体让给了他，可时间一到，他还是被命劫收走，留下渐渐苏醒的我。”
　　“你受不住的，你现在觉得你能受住，是因为腹中孩子对你而言只是一个概念，你没见过她，更没感情。”
　　“等她会爬，会跳，在地上跑来跑去弄一身脏，傻乎乎叫你阿娘，你就知道，你其实受不住的。”
　　归海无名缓缓陈述，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大抵再悲怆的疤痕，经历漫长岁月腐蚀，也会被磨平。
　　阴姬呆呆倾听，心绪五味杂陈，她理解归海无名的意思，她心里也没有更高明的解法。
　　就好像突然泄气了似的。
　　“可，我现在打掉，不一样是杀了她？杀了这个无辜的宝宝？”她苦笑。
　　“对她而言，的确一样是死，但对你而言，短痛不会那么疼，乃至疼到过不去。”
　　归海无名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个顾虑他没说，那就是之前那句令他耿耿于怀的“伤口”。
　　如果自己没猜错，“顾长歌”人格的养成过程是不幸福的，她没有幸福的童年给痛苦兜底，像这样的人，获得一个幸福的家庭，再眼睁睁看着破碎……那是真的会把她逼疯。
　　他不想阴姬变成永生的疯子。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阴姬怅然若失，抚摸肚子，微微出神。
　　顿了会儿，她轻“哼”一声，调笑道：“无所吊谓，反正我本来就不想要，早就想打掉了，逗逗你而已，就算你想，我也不给你生，略~”
　　“这样最好。”归海无名似有些内疚，将阴姬缓缓搂紧。
　　阴姬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虽然有点遗憾，也可怜了这个孩子，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刚出生就面临这种困局，孩子他爹还有点PTSD，对她的出生异常抵触。
　　最重要的……阴姬自己心里也打鼓，她不觉得自己能做好母亲。
　　不，应该说，她根本就不想做母亲。
　　艾草和当孩子妈，这可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境界鸭！
　　就好像都是魔法少女，“成为苗.床”的恶.堕程度，绝对比“被反派调校瓷堕”高最起码五个Lv等级。
　　放在黄油里，至少差30点淫.乱值。
　　阴姬忽然联想到一个恐怖场景：午后的卧房，她憔悴地抱起俩娃喂.奶，傲人的胸部又涨大许多，变得相当水润。
　　除此以外，桌上一个娃，地上跑俩娃，床上的娃在等她翻身，凳上的娃吱哇乱哭，外面的大娃，已有其父之姿，正跟着苏沫学炸茅坑……
　　嘶~
　　还是打掉吧。
　　阴姬瞬间冷静了。她一点都不留恋，没错，一点都不！

VIP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误会
　　虽然决定了要打胎，不过这件事肯定得隐秘做。
　　毕竟目前除了小环和飞燕，还没人知道她肚里有个大宝贝。
　　她也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这种事，太丢脸了，被变成女人透瓷堕已经够丢脸了，要让人知道，她还怀了个娃？妈呀以后怎么当这个威♡严♡满♡满♡的大师兄？
　　为了招小环来帮忙，阴姬想了个十足妥当的借口，她先是以师兄妹团聚的名义，派人把飞燕苏沫接了过来，又留了秘条，让飞燕把小环带上。
　　结果差点闹出笑话。
　　小环发现自己在被带向“敌人”老巢——逍遥派驻地，瞬间警戒心MAX，中间还“逃狱”一次，不过她那点三脚猫功夫轻易就被苏沫发现并制住。
　　最终小环一脸悲愤地被带到了她心目中天字第一号大反派，逍遥派老巢内部，微微颤抖的她甚至想好自杀逃避折辱的六十六种方法。
　　——然后她就见到了正指挥逍遥派几大贼首干活儿的夫人。
　　夫人靠在树上，翘着二郎腿，颐指气使，鲜艳的薄裙衬出比离开前更娇艳性感几分的身材，明媚的杏眸时而慵懒半眯，时而又因为谁的睿智操作气得瞪大成玉珠。
　　穷凶极恶的逍遥派贼首，在夫人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尤其那个她最讨厌不男不女下边还奇形怪状的死变态，乖得像个被奶奶从小打到大的孙子。
　　小环还隐约听到，他们叫夫人：“大师兄。”
　　密密麻麻的问号爬满小环脑门儿。
　　她陷入茫然。
　　阴姬也很快发现小环的到来，她交代完剩下的任务，作别众人，主动引小环回厢房。
　　全程小环都一言不发，呆呆的，像在动脑，又像脑子已经被泥头车创飞了。
　　引小环坐下，“有什么好奇的，直接问吧。”阴姬斟好两杯茶，主动坦诚道。
　　小环欲言又止，吞咽好几口唾沫，她才敢问：“夫人现在还是天意城的人吗？”
　　阴姬摇摇头，“我从来就不是天意城的人。”
　　小环神色黯淡下来，可下一秒，她就听到阴姬语气渐媚，似笑非笑说：“不过，本宫一直都是夫君大人最喜欢的爱奴呢。”
　　小环惊喜抬头，望见阴姬轻佻又泛骚的神情，顿时感觉：那个最宠信她、把她当亲姐妹般嬉闹的夫人又回来了。
　　“夫人！”她忍不住紧紧抱住阴姬，好久才撒手。
　　“不过……夫人为何在这里，而且他们还叫夫人……大师兄？”平静下来，小环又疑惑。
　　阴姬也恢复刚才云淡风轻的优雅神态，她抿了口茶，悠悠道：“我在逍遥派是因为我就是逍遥派的人，他们叫我大师兄是因为我就是逍遥派大师兄。”
　　听上去像废话的两句，却把小环cpu都快干烧了，她呆滞许久，才茫然问：“可夫人……逍遥派的大师兄不是顾长歌吗？”
　　“我就是顾长歌呀。”阴姬转身轻笑，“至少以前是。”
　　cpu彻底烧了。
　　小环迷茫望向阴姬，小小的眼神充满了大大的困惑。
　　见此，阴姬只好更露骨一点解释：“你还记不记得，天意城里，那个绰号三省的大个子傻头领。”
　　“奴婢记得！”小环忙不迭点头，顺口就往下说：“奴婢还听说，他最喜欢掳掠一些漂亮阴柔的少侠，奸淫调校，还改造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变成女，女，女……”
　　越说越慢。
　　小环的表情逐渐转化为瞠目结舌。
　　再然后是三观崩溃的震惊。
　　“没想到吧？咱们的城主，还挺变.态，挺会玩的。”阴姬继续给自己斟茶，清嗓漱口，茶水将溢，她不禁感慨：“更没想到，我真的会被城主攻陷，变成对他百依百顺的小玩具……啧~”
　　“那夫人，恨城主吗？”小环弱弱问。
　　“当然恨他呀，快恨死了。可是，那个混蛋，又让人家那么舒服，嗯……哈~~甚至，舒服到什么都不愿意做、什么都不愿意思考，也……什么都不想去在乎了。”
　　阴姬端起茶杯，欲饮又止，幽幽泄气放下，她失笑道：“既然夫君想欺辱我一辈子，那就让他欺辱吧。反正，他现在只要亲吻挑.逗我，我就会死心塌地、不顾一切地求着他宠幸。”
　　小环脸上凝重并未减轻，“夫人好像……还是和以前不一样。”
　　“有吗？”阴姬抬起双臂，优美转了个圈儿，撩起小腿，低头前后打量自己，“嗯~本宫明明还是一样地骚欠.干~”
　　“奴婢说不上来，反正，夫人以前是真心爱城主的，可现在，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小环不禁流露苦恼，这个问题太过深奥，超过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见识。
　　“大概是背负的东西变多了吧。”阴姬倒没放心上，她叹口气，轻声道：“就像我再怎样愿意给夫君当小狗狗，动情时再怎样想被他关在笼子里驯养一辈子，我也不可能抛下师门这些兄弟姐妹，把自己彻底交给他。”
　　“那如果城主大人和逍遥派打起来呢？夫人会帮谁？”小环不禁好奇。
　　“谁知道呢？说不定，会疯掉，反反复复，清醒的时候，知道应该帮大家，可想起夫君、两腿湿湿的时候……又忍不住去犯贱。”阴姬凝望远处某个房间，怔怔出神。
　　小环听得很是感慨，或许，对夫人而言，城主的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毕竟如果城主还活着，有朝一日双方不死不休，那对夫人来说，就太纠结痛苦了。
　　“不提这个。”阴姬话锋一转，“小环，我找你是有件要事，我还想打掉肚子里的胎儿，你能偷偷出去帮我找个医生吗？”
　　“啊？”小环愣了愣。
　　呆滞许久，她才脸色通红，羞愧道：“夫人，奴婢之前偶然抓到了那个给夫人下毒的医生，并从他口中得知到一件糗事，夫人您能原谅奴婢吗？”
　　阴姬有些莫名其妙，“这……当然会原谅你呀……所以到底什么糗事？”
　　“您、您其实没怀孕，您被城主骗了，那个医生当时就验了出来，为了让您喝药，他才也骗您。”小环头低得越发深。
　　阴姬端着茶杯，愣是傻在那儿快两分钟，才打破了这幕非静止画面。
　　“我特么……”
　　“我没怀？？？”
　　她捂着肚子，有些崩溃。
　　“那归海无名让我打个锤子的胎啊！！！”
　　她失声咒骂两句，才忽然一怔，想到什么，勃然大怒。
　　“好啊！准是骗我骗太久不好改口了！打算借堕胎这名义！把我肚里这个假孩子给糊弄过去！”
　　“诡计多端的臭男人！！”
　　“我偏不让他如愿！！！”

VIP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意
　　弄明白关键，阴姬立刻作出决定。
　　嗯……这“孩子”她非要保住，非要装作舍不得的样子，让归海无名那老混蛋难堪！
　　想想，等到几个月过去，她肚子还是没大起来，这时她揶揄一句：“诶呀，怎么回事呢？”
　　——这不把归海无名臊得脸都挂不住？
　　等归海无名吞吞吐吐解释，自己再伪装成悲痛欲绝、无法接受现实、几欲自绝的要死样。
　　狗男人为了安慰自己，肯定会想尽办法讨好，不得不把一些压箱底技巧拿出来，弄得自己魂销骨酥、欲仙欲死……吸溜~~
　　阴姬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哈喇子，不禁跃跃欲试。
　　打开衣柜，赵大平准备那些衣物早就被塞进犄角旮旯，如今挂着的，都是她自己出去购置的艳丽纱裙。
　　都是清一色的轻薄料子，清凉中透着诱惑风韵；也都是清一色该紧紧该松松，格外凸显身材曲线。
　　对于良家女子来说过于大胆，对于风尘女子来说又有点太保守。
　　主要客户都是些想骚又不好意思骚的俏寡妇。
　　很符合阴姬现在的身份、以及心理状况。
　　她特意选了件素一点、颇具良家妇女风格的白裙，仔细梳妆打扮，穿金戴银，把自己搞得像个怀了老爷孩子的从良小妾。
　　最后又试了试装成幽怨委屈的神态……嗯，满分一百分，我给九十八，完美！
　　“小环，去帮我买几件婴儿穿的小衣服。”
　　“好哦夫人~”
　　小环立马蹬蹬蹬跑出去，很快就办妥当。
　　道具备齐，阴姬找借口驱走小环，偷偷给归海无名传了封密信。
　　等一切都作罢，阴姬独自坐在床边，手捏那件小衣服，遥望远方，微微发呆。
　　察觉到归海无名的气息后，她立马回忆小时候遇到的难过事，顿时泪如涌泉。
　　“娘子你……”归海无名错愕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阴姬装作惊慌失措，匆匆擦干泪，右手把婴儿衣物藏在腰后。
　　“我没事。”她红着眼眶，甜甜笑了下，这个笑容自然十分勉强。“我只是……有些想夫君了……”
　　熟悉的温热胸膛拥过来，却在阴姬没注意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取下了她手心的布料。
　　归海无名凝视那明显给婴儿准备的衣物，有些愣愣出神。
　　阴姬见状，立马开启演员模式，装作局促伤心地解释：“我……我以前买的……今天准备丢……”
　　她笨拙从归海无名手上抢过来，低着头，欲此时离开房间，“我现在就丢了它……”
　　归海无名伸手拦住，将阴姬揽腰搂回怀中，紧紧贴着她秀发。
　　小腹被指茧搔弄，仅隔一层纱，弄得她又痒又酥麻。
　　“别扔了。”男人沉稳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是为夫考虑不周，为夫没想过，母亲对腹中胎儿感情更重。”
　　他吻了阴姬耳后一下，“很想生下来？”
　　阴姬呆住，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欲擒故纵，好家伙，这么能装的吗？
　　不过嘴上当然不能违背人设，她轻轻点头，“嗯……”
　　“好。我依你，就再做一回父亲。”归海无名开始解阴姬衣服，阴姬看到大开的窗户，慌忙去关，可此时，树藤已经缠上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雪兔。
　　阴姬如遭雷击。
　　她一边抖，一边够窗栏，可被握住的腰，导致右手怎都够不着，粉嫩的脸颊不断增添红晕。
　　她已经又羞又急，怕得都哭了出来，泪水伴随急促地喘叫和呜咽，内心却控制不住涌现兴奋。
　　直到她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归海无名才终于松开她，令她在被发现的前一刻关上窗户，完成这个动作后，她都快虚脱了，恐慌得急喘又后怕不已。
　　此时……男人又紧贴过来。
　　她终于遭受不住，又哭又抖，脸上既有楚楚可怜的紧张，也有羞耻过头的难过。
　　“夫君~”她半嗔半媚。
　　“叫孩子爹。”归海无名这次把她抱到了桌上，用那件婴儿衣物盖住她的小腹。
　　衣服滑落，掉在归海无名头上，无人在意，暧昧摇曳的烛光在墙上翻滚，稀稀落落的雷声伴奏旖旎激切的歌。
　　屋外，雨打芭蕉，滴水成诗。
　　……
　　直到从迷离中恢复，阴姬还是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个啥意思？
　　孩子不是假的吗？你自称孩子爹是什么脑回路？emmm，资深演员？
　　奇怪，骗我用得着做到这一步吗？
　　阴姬陷入沉思，但很快，归海无名拍了拍被子下她撅起的屁股，有些严肃道：“你既然要生下来，就不能再这样偷偷摸摸了。”
　　“诶……？”阴姬有些懵。
　　“我找个机会，先将你我关系告之世人，否则等你肚子大起来，人人都知这是归海无名的孩子，你们娘俩别想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等等等等等……”阴姬方寸大乱，她越听越糊涂，终于忍不住直截了当问：“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假的吗……？”
　　“谁告诉你是假的？”归海无名眉头一皱。
　　“我骑马离开你那次，当时来检查的医生……”
　　“当时是假的。”
　　阴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他又道：“但你后来真的怀上了。”
　　头皮炸裂般发麻，阴姬目眩神晕，好大会儿才缓过气，她慌了，紧紧拽住归海无名衣服，“我怎么办？这个孩子怎么办？我该留下还是打掉？”
　　归海无名轻叹口气，神色古怪，“这件事，娘子你的态度呢？”
　　“我……”阴姬眼神里透着迷茫。
　　她之前似乎是不想要的，可被这变故一冲，蓦地又没了主见，稀里糊涂的，情绪变来变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对我而言，我也已做好了准备，所以留或不留，都在娘子你一念之间。”归海无名取出两个玉瓶，一紫一红，均放到床前的小桌上，“左边是安胎药，右边是堕胎药，做决定吧。”
　　阴姬目光先是落到紫瓶。
　　要留下吗？十月怀胎，生出这个孩子，然后变成母亲……
　　她不禁猛摇头：太可怕了！根本无法接受！怀孕什么的绝对超越了羞耻play的限度！
　　变成母亲……那是，那是，从根上的瓷堕和屈服……
　　会回不去的……
　　她目光又落到红瓶，可心中依然充满矛盾。
　　我真的有权力剥夺这个孩子的生命吗？
　　如果我这样做了……我是不是，和那些糟糕又自私的父母无异……
　　她很头疼，她有过一个女儿，可那对母女都不觉得她是称职的父亲，离婚后，前妻几乎断绝了她去探望女儿的渠道，她与女儿唯一的联系就是通过前妻给抚养费。
　　她也没有个称职的父亲，因为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母亲算不算称职。
　　母亲养大了她，可她也是母亲酒后发泄怨愤的沙包、垃圾桶。这份暴力伴随她长大渐渐不再，转化成一种用眼泪操纵她的控制欲。
　　志愿，工作，娶妻……她几乎没有做过一次真正属于自己的决定。
　　她好像并不能承担“堕胎”这个决定背后的重压。
　　她需要归海无名先说不要，然后自己再说服自己，想办法找理由。
　　目光逐渐转向男人，夹杂一丝哀求，可归海无名笃定地摇摇头，似乎铁了心要让她做选择。
　　她抓住两个药瓶，沉默一会儿，忽然把两瓶丹药倒在一起，使劲摇了四五下，不等归海无名诧异，她便已倒出一颗，服入口中。
　　做完这些，她忽然泪崩，像是被抽光全身力气，虚弱失神。“对不起我是个坏妈妈……”她小声喃喃自语。
　　腹中忽然绞痛，她泪越流越多，莫名想到前世在地球上那个女儿，被骂不称职，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勇气争取一下呢？
　　别人阻止她就放弃了，别人驱赶，她也没勇气变强硬。
　　她自己安慰自己，那是顺其自然、顺应天意，可客观上看，其实就是种软弱，而落在女儿眼里，是她不爱。
　　绞痛很快平息，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这不像是堕胎药，更像安胎药。
　　……难道孩子其实还在？
　　她回头，狐疑望归海无名，从对方平静的表情中，她确定了这个答案。
　　好吧，孩子并没有流产，自己还是个妈妈。
　　这就是结果吗？
　　她莫名发现：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似乎，“不要怀孕不要做妈妈！”仅仅是她男性尊严残余的一个执念。
　　缺乏根基的执念，过去也就过去了，就好像男孩到男人的那一哆嗦，说白了也就是一哆嗦。
　　从男人到女人再到母亲，转变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复杂。
　　“想清楚了吗？”归海无名问她。
　　她一愣，“不是已经出结果了吗？”
　　“我早猜到你要这样。”他收起药瓶，将丹药全倒出来，两种丹药竟然一模一样。“紫瓶红瓶都是糖丸，除了让肚子疼一下，没有任何用途。”
　　“好狡猾。”阴姬缩了缩脑袋，“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选……我都听夫君的，不行吗……？”
　　“因为你必须亲口说出：我想生下她，你才能做好一个母亲。”
　　“哪有这种道理……”阴姬失神喃喃。
　　“说吧。”归海无名直接跳过了意见询问阶段，他早已看出阴姬内心的倾向。
　　小腹被抚摸，身后就是炽热的胸膛，靠上去，很踏实。
　　阴姬犹豫许久，才怯怯地问：“你会不会因为我生孩子变丑讨厌我……”
　　归海无名都被这奇思妙想给逗笑，“你见过哪个地仙的天人化生连这点破事都修不好的？”
　　“况且，”他轻轻拍打下阴姬紧闭的双腿，“就算变丑了，我也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恢复成漂亮的小女人。”
　　阴姬脸变潮红，下意识勾住脖子，依偎上去，藏起发烧的脸蛋。“好……我……我想为夫君生个孩子……”
　　“不是为我，是为你，你想。”归海无名刻意强调。
　　阴姬闭上眼，轻轻喘了一会儿。
　　“好吧……”再睁眼，她已双目迷离，“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我想做妈妈……”
　　“我想……我想有个家……”

VIP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变化
　　“大师兄，给。”
　　赵大平冲泡好往日逍遥派时大伙儿爱喝的药茶，首先给阴姬递了一杯，阴姬却眯起眼，转送到师父桌上，弄得赵大平微微发愣。
　　苏沫在角落里偷瞄这俩人，贼兮兮地偷笑。
　　不算宽敞的堂屋，此刻除了二师妹，逍遥派众人都已齐聚。沉默的师父、尴尬的师娘、更尴尬的大师兄。
　　其他几人也是各怀心事，没一个先开口说话。
　　按理说，这种场景，本该余落秋提个头，弟子们才搭腔。
　　可这位晚年受苦的老师父正震惊于大徒弟那越来越伤风败俗的打扮，加上近来身体愈发不适，因此罕见地失了妥当和分寸。
　　没办法，阴姬只好代替师父的工作，将近来各项安排的进展总结一番，随后又着重批评了苏沫——这小混蛋刚回来就安生不住，勾搭了一群侠二代在群芳楼闹事。
　　随后安排未来的任务，尤其是盟会在即，需要加强防范，招募人手，打点关系，应对随时可能碰上的突发事件。
　　至于她这个“老祖”，早已散布出消息，铺垫好各种准备，就等哪方按捺不住，她一个精彩的亮相，将此起彼伏的暗流给摁住，震慑各方势力。
　　半个顾长歌都能兜住的盘子，她这一整只没理由兜不住。
　　“艳华。”
　　闻听阴姬轻唤，姜艳华肩膀微微一颤，躲开视线。
　　这些日子，任凭阴姬怎样不要脸贴上去，乃至装作好闺蜜的样子拉她出去玩，都并没能消掉艳华对自己这个“大师兄”的芥蒂。
　　她还是不太愿意亲近自己，也还是沉默寡言。
　　阴姬倒也不怪她，实在是自己……唉。
　　“夫子宫和天策府那边，恐怕还是需要你跑一趟，他们的掌事人态度有些暧昧，估计仍有观望的心思，你可以给他们稍微透个底，利可以让，但如果真碍了事，咱们的‘老祖’可是会翻脸的。”
　　“你要杀光他们吗？”姜艳华忽然问。
　　阴姬怔了一下，“怎么会……”她反应过来，忽然明白师妹为何这样问，心口微微刺痛，“你放心，我已经不是那个城主夫人了……”
　　——真的不是吗？
　　心里却在打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变化有些大，让敏感的五师妹心底有了畏惧。
　　摇摇头，她转向张清扬，“小七，你与那个大只佬熟，你去问问他，他叔父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打就打，我们可不怕事。”
　　张清扬尴尬，“大师兄，你好歹记住别人名字啊，他不叫什么大只佬的。”
　　“差不多。”阴姬调皮眨眨眼，意味深长，“没想到你还挺护着他。”
　　“咳，大师兄你正经点。”
　　张清扬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大师兄只要提起她和那些哥们儿，就用一种暧昧又奇怪的眼神打趣她，似乎在质疑他们纯洁的男男关系。
　　……真就自己艾过草所以觉得别人也一样是吧！
　　我，七公子，猛男，绝不可能瓷堕.jpg
　　放过张清扬，阴姬又分别安排飞燕养伤的同时帮忙汇总书信、安排苏沫跟狐朋狗友刺探关于生面孔的情报、安排赵大平管理门内那些三代弟子练功、巡逻、学剑。
　　碍于“阴姬”这一身份，她不能插手太多，最起码不能让师弟师妹以外的人发现自己。有些事就算她觉得师弟师妹手法粗糙，也只能改头换面后，重新培养人去做。
　　喝掉送客茶，几个师弟师妹纷纷散去，做自己的工作，唯独赵大平屁股不动如山，似乎想等阴姬出去说什么私事。
　　可惜余落秋强硬打断了他这一心思。
　　“大平，你师娘腿脚不好，你先送她回后院。”
　　沉默全程的余落秋板起脸，余威犹在，赵大平只是挣扎了几秒，就丧气点点头，扶有些好奇的师娘离去。
　　堂中只剩两人。
　　“师父。”阴姬低眉顺眼，乖乖轻唤道，“您请说。”
　　“你这几天晚上都睡在哪里？”余落秋冷不丁问出句。
　　阴姬手一抖，表情微微色变，但及时收住，然而仅是这么个极其微小的反应，就被余落秋敏锐抓住，品出味道。
　　他叹气，又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哪有不成家就和人睡在一起的道理！你这样作贱自己，他会珍惜你吗？”
　　阴姬低下盘起云髻的小脑袋，语气恭顺，话却分外倔强，“他……他对弟子很好的……”
　　“好在哪儿？好到天天折磨你！逼你那种求饶声大到屋外都听得见？”余落秋脸上充满愠色。
　　阴姬差点没坐稳，踉跄扶住把手，吃惊又羞耻，“您听到啦？”
　　“我听什么？已经不只有一个弟子跟我告状，那姬无双屋子里半夜有女人叫！怀疑他招.妓！连你三师弟都抱怨过！长歌啊长歌，你稍微长点心吧！”
　　余落秋越看阴姬那张妆容精致、妩媚动人的俏脸，心底就越生气，乃至烦躁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想不通，他理性上能理解，但就是想不通，好好一个端庄的大徒弟，怎么在他眼皮底下，一步步成了这样？
　　“对不起，师父。”
　　阴姬羞耻得腿微微发抖。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隐隐感到，好刺激……
　　自己真是没救了。
　　“那姬无双，到底有没有娶下你的心思？还是顾忌你身份，只把你当个妾，甚至连妾都不如？”余落秋终于停顿，他寒声问。
　　“有的。”阴姬忙应。
　　“有就好，你叫他亲自来见我，我是力微，但我余家的姑娘，不能白白给人欺负了！”
　　余落秋说完这句，便怒气冲冲，挥袖离开，明显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阴姬不禁苦笑。
　　她出门，看到一脸茫然的赵大平，立马明白老三也被生气的师父训了顿。不过他这就属于无妄之灾了。
　　“大平，师父最近身体不适，还因为各种琐事着急上火，他不是针对你，刚才也骂了我，你千万别放心上。”阴姬出言宽慰。
　　至于师父真正着急上火的原因，被她故意隐瞒过去。
　　赵大平低头，看到面前娇媚可人的大师兄，挺着一对饱满雪白的玉兔，在薄纱下撑出弧度惊人的曲线，腰肢纤细，玉腿修长，摇曳的臀部又鼓又翘，不禁心神为之一荡，呆滞出神。
　　“怎么了？”阴姬面露奇怪，伸出五指，在赵大平眼前晃了晃，涂成玫红色的漂亮指甲，瞬间吸引住赵大平注意。
　　“没……”赵大平脸红，“就是感觉，大师兄最近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
　　说完赵大平才惊觉不对，这话有些冒犯，本以为会被大师兄狠狠教训顿，谁知她却一笑，开心道：
　　“真的呀？”
　　她甚至来回蹦跶几步，姿势轻盈又优雅，裙摆随之旋起，露出裙下白色高跟鞋托起的小腿。
　　那种样式的鞋子，赵大平从未见过，只觉勾得人心痒痒，好像包裹得大师兄那双脚，愈发美丽精致了。
　　三寸高的跟，怪不得大师兄今天看起来高挑了许多……
　　“好看吗？”她脸红扑扑问道。
　　赵大平猛点头，他想的是，大师兄竟然这么在乎我的看法，还在我面前露出这么可爱的样子，太棒了，进度感人！
　　然而，他不知道，阴姬想的却是：既然这身打扮好看，晚上肯定能多艾几次草了，嘿嘿嘿~
　　真是充满白学的误会。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压下幻想，阴姬心想，幸好自己没流口水，否则形象不保。
　　虽然大腿内侧有些滑，不过问题不大，小事情罢了。这种事情她早已习惯，毕竟只要想到夫君，就会不自觉嘴巴各种流哈喇子。
　　有些哈喇子稍微粘一点、多一点、以及味道香一点，也很正常。
　　“事？哦……哦对。”赵大平终于回过神，看上去颇为不靠谱。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他邀请大师兄约会增进感情的计策，毕竟他很清楚，大师兄现在很忙，白天操持事务，盘算如何争取更多势力。
　　晚上也加班到深夜，门始终紧紧闭着，不见人出来。
　　这样忙碌又刻苦的大师兄，他直接约，肯定会失败，但如果将行为套上一层“工作”的皮，大师兄就会一丝不苟地去做，这便是她的特性。
　　想至此，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我听弟子说，最近涌入涂山城的武夫商贾中，他们发现了两个熟面孔。”
　　“谁？”
　　“第一个是二师姐……有好几个弟子说，他们看到二师姐背着一个剑匣，到处惹事，跟人打成一团，几乎每场混战都有她。”
　　阴姬：？
　　好家伙，蹭经验来了是吧，哪儿精英怪多往哪儿跑？
　　“另一个呢？”阴姬漫不经心问。
　　她已经思考起，能不能利用寒芷璇这一特殊因素，达成目的，以及如果用不了，怎么想办法规避影响。
　　赵大平咳了咳，有些尴尬，“有几个弟子说，他们看到了婉凝姑娘。”

VIP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逢
　　阴姬愣了一下。
　　原则上，寒芷璇肯定比木婉凝重要，不过她更好奇后者，更别说最近大平撅自己的心思似乎死灰复燃，让她迫切想给老三说个良媒。
　　一般女子老三又看不上，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昔日好友成功率最大。
　　“人在哪？”阴姬很干脆问。
　　“在鹿台约人比武……”
　　“我是问婉凝姑娘。”阴姬忍不住轻瞥赵大平一眼，傻小子，又想什么呢？
　　赵大平一愣，“我们不去找二师姐吗？”
　　“她已经不是你二师姐了。”想起这件事，阴姬有些伤感，那柄承载了她对二师妹思念的剑，一直被她小心翼翼保存在房间里，用最好的熏香和剑油养护。
　　在她心里，这柄剑才是她的二师妹，至于外面活跃那个“寒芷璇”只是夺走了二师妹躯壳的怪物。
　　“我们就这样不管她？”赵大平有些懵。
　　“随她去吧，堂堂璇玑天女，和我们逍遥派，可不是一路人。”阴姬轻哼一声，拽起赵大平袖子便往外走。
　　半刻钟后。
　　马车停在郊外一家不起眼的大宅门口。
　　正欲登门，门口的家丁却拦住二人，准确说拦住赵大平。
　　“公子止步。”家丁瞅一眼赵大平的剑，立刻陪笑，“不是小的冲撞公子，是男人进咱主子家里，是要给钱的。”
　　“我们来找木医生。”阴姬接过话头。
　　家丁这时才明白，二人中主事的是这个看起来像情妇的漂亮妖媚女子，连忙凑上去谄媚：“贵人莫怪，这正是木医生定下的规矩。”
　　“诶？”阴姬迷惑，“难道你们这叫……挂号费？”
　　“兴许是吧，小的不知姑娘说的挂号费是什么，但木姑娘说，近来往家里拜访的男人太多，她看得心烦，以后每人收一笔银子给她买药。”
　　“？？？”
　　男人？拜访？太多？
　　阴姬总听着有哪里不对劲。
　　这时又一匹枣红色骏马在她身边停下，马背跳下个年轻公子哥，佩剑戴冠，意气风发，见到家丁就扔过去两锭银子，猴急问道：
　　“多的算赏你，周姑娘在吗？”
　　“在，”家丁忙不迭点头，“周姑娘这几日都未出去。”
　　年轻公子正要进去，余光忽然瞅见了阴姬，顿时身子似卡壳了下，他转过头，满眼放光，像发现什么新大陆，热切凑上来。
　　“身段好优美的姐姐，一看就好生养，姐姐你也是这里的病人？”他嬉笑调戏着，伸手想摸阴姬的脸。
　　不等阴姬面无表情用出蛊毒，把这登徒子也送去当“好生养”的“姐姐”，顺便找百八十个大汉轮他大米，赵大平便已先她一步，愤然出剑，剑尖刚好抵在对方喉结处。
　　“滚！”他暴躁道。
　　年轻公子吓了一跳，这剑他根本看不清！意识到触怒高手，他仓皇欲走，此时却被阴姬叫住。
　　“先别动。”
　　阴姬叹口气，有些后悔没早下蛊，这下好了，赵大平出过气，她没理由把对方变成男妹妹看乐子了。
　　“别怕，不会杀了你，就问点事。”
　　她没有动手，但一股真力自动裹挟住这个男人，送到了不远处一棵槐树下。
　　年轻公子满脸都是惊恐，出剑完全看不清也就算了，这个女人，怎么跟玩话本小说里的道术一样？
　　武功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吗？
　　爹，师父，你们误我啊！
　　不等他瑟瑟发抖，阴姬就有些狐疑，开口问：“此处是怎么回事？这儿不是有位木医生的住处吗？怎么你的样子简直像是在……逛青.楼。”
　　这人立马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大、大仙儿您有所不知，这里确实是木姑娘的医馆。不过木姑娘收治了很多天意城走出来的性.宠、爱奴、甚至是魔姬，为她们义诊，她们……”
　　“她们很好上是吧？”阴姬头疼扶额，“行了，我知道了。”
　　她转身欲走，走出几步，忽然忍不住回头，挺起胸前两团饱满圆润，似笑非笑问：“喜欢本宫这样的身材吗？”
　　年轻公子咽了口唾沫，狂点头。
　　阴姬并未生气，反而扔给他一颗丹药，悠悠道：“吃下去……你就能拥有本宫这副漂亮身子啦~”
　　年轻公子怔了怔，惊喜又疑惑，他心想，什么意思？难道是？吃下丹药，这位姐姐就愿意陪自己共度春宵？
　　虽然师父再三叮嘱行走江湖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但碍于实在心痒痒，他忍不住，将丹药一口服下。
　　数十秒后，阴姬走回赵大平身边。
　　槐树下忽然响起女人崩溃的尖叫声。
　　随后一个男装的大.胸大屁股美女惊慌失措跑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官道拐弯处。
　　赵大平遥望这幕，望向阴姬，有些疑惑：“大师兄，这是……”
　　“没什么~”她妩媚笑起来，“只是，又帮一位少侠实现了内心的梦想呢，等今后她找到个粗野英俊的夫君，一定会变得很幸福吧。”
　　赵大平愣了好久，才低下头，闷闷道：“大师兄，天意城的手段，有伤天和，你以后不要用了，如果实在气不过……”他忽然发狠，“我愿替大师兄做那只脏手！”
　　“整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给我和.谐、友善点。记住，咱们是正道！正道！咳……”阴姬慵懒叮嘱，她从赵大平怀中掏出锭银子，扔给那个家丁，“算师兄欠你的，走啦~”
　　进了门，宅子竟然很大，内有乾坤，更像一座庄园。
　　入目是成片成片的药田，被打理得十分良好，复行数里，才到姑娘们的住处。
　　……果然比起医馆，更像座青.楼。
　　空气弥漫一股混合的女孩体香，似从木楼中传来，隐约能听到奇怪的羞人声音，此起彼伏。
　　有姑娘似乎正寂寞，趴在床边看，瞅见赵大平，眼睛都绿了，不过看到旁边的阴姬，立刻便泄气，暗骂：
　　“怎么又是个有主的。”
　　这时，旁边借溪流水力捣药的“农妇”，扶腰直起身，露出蓑帽下清纯可爱的脸，正是木婉凝。
　　她疲惫说了句：“看病？稍等我一会儿，可以先去医馆等着，往东五十米，我半刻钟后到……”
　　说完，她微微一怔，似乎看清了阴姬和赵大平的模样。
　　她迅速低下头。
　　“哦……是你们啊。”
　　语气中并没有欣喜或激动。

VIP 第一百二十八章 婉凝
　　隐藏在药园深处，娴静幽雅的药庐，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床前烧着炭火，火上熬着一锅竟还颇好闻的青汁，咕嘟咕嘟。
　　仅仅闻到香气，阴姬便有一种神清气明却又提不起兴致的感觉，就仿佛忽然觉得——人世间的一切都没啥意思，连涩涩都变得没滋味儿了。
　　木婉凝脱掉那身十分显老的蓑衣蓑帽，从药柜中取出一壶人参泡好的酒，用药碗给二人依次斟满。
　　重新坐定，三人都相顾无言，许久未见的重逢，他们都已变化许多。
　　阴姬犹记得，和木婉凝初次见面时，对方是个天真烂漫的简单小女孩，初出茅庐，稚嫩纯粹，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岁月与艰辛的痕迹。
　　如今她晒黑了，眼神不复当初的好懂简单，变得有城府。深邃之下，亦能看出一股化不开的忧郁。
　　在阴姬观察木婉凝的同时，木婉凝也在观察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姐姐”。
　　当初姐姐开导自己，帮助自己，成为自己的朋友，然后又毫不留情背叛，甚至把自己送给归海无名那个魔头。
　　原本自己几乎都认命了，谁知再后来，天意城竟出了变故，城主更是离奇身死，偌大的队伍作鸟兽散。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听到过这位城主夫人的消息，如今，城主夫人竟和大平哥混在一起，再度出现，想来……二人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城主夫人变得比那时更妖艳，更有魅力，风情万种，眉宇间也含着一股媚劲儿。这么长时间以来，木婉凝早已明白，那是被心爱男人滋润满足的小女人神态。
　　凝视二人，木婉凝轻轻叹了口气，失声轻笑，似在为昔日那份暗恋感到滑稽，又似在与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告别。
　　“赵夫人……”她整理好思绪，缓缓抬头，一开口就是王炸。
　　“？？？”阴姬懵了，赵大平也傻了，不过傻愣之后，二人反应各不相同，阴姬是莫名其妙，赵大平是扭捏。
　　如此迥异的态度令木婉凝品出一丝特殊意味，她面露疑惑，“怎么？难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不不，她是我大……”赵大平忙摆手解释，没说完就被阴姬掐了把。
　　阴姬微不可察摇摇头，接过话头道：“我是他大嫂。”
　　赵大平：“？？？”
　　那我哥是谁啊？
　　木婉凝已经被搞迷糊了，好吧，贵圈真乱，不过话说回来，据她所知，大平哥有且只有一个兄长，那就是顾长歌，所以岂不是……
　　更乱了，未亡人？嘶，这时间好像也对不上啊？
　　眼看木婉凝要开启无端联想，阴姬赶紧糊弄过去，转移话题，“一堆烂事，别提了，你还是说说你吧，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师祖和师父她们都在这里，所以带着娘亲和……咳，一些认识的姐姐来此地找师门，请求师祖救救娘亲和那些姐姐。”
　　“你师祖？百花谷老谷主？我听说，她本人修为通天，医术更是绝佳，生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想必她出马，肯定手到擒来。”
　　阴姬回想起当初见过的那个硬摆一张臭脸、仿佛自己欠了她几千万两银子的百花谷谷主，虽然这人脾气不好，有点仇男，但本事确实狠，当初她中那么深的毒，都能给救回来。
　　“救不了。”木婉凝苦笑。
　　“诶……？”
　　“师祖说，这是心病，心病难医，归海无名加在娘身上的药体已经退了，是娘自己想不开。”
　　阴姬沉默起来。
　　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老实说，这个药体不药体的，好像确实……没什么意义。
　　归海无名根本就没有用那种低级手段控制她，只是不断打破她心理防线，用她渴望的快乐去“诱惑”。
　　即便没有药体，她也依然沦陷了。
　　甚至……药体反而是一种情.趣，他宣布征服和自己承认被征服的情.趣。
　　“所以只能我自己治好娘。”木婉凝往烧开的药锅里又扔进几味药材，声音倔强而平淡，“师祖笑我傻，可我一定要治好娘和她们。”
　　阴姬无言许久。
　　“大平，你先出去，我和婉凝妹妹聊些私房话。”
　　赵大平不禁丧气，“好吧。”
　　一声闷响，药庐很快静下来，只剩锅中那“咕嘟咕嘟”，和两位姑娘轻柔的呼吸声。
　　寂静了约莫两分钟，阴姬才开口：“其实，我这次来，是想给你和大平说媒的。”
　　木婉凝忍不住笑了两下，有些嘲意，既有对自己，也有对阴姬这异想天开。“你为什么总折腾我？把我送给归海魔头就算了，你还三番五次地，想把我转送给大平哥。”
　　阴姬脸色局促，“我以前不清醒……”
　　“你现在就清醒吗？”木婉凝冷不丁问道，“我闻到你身上有动情的味道，那种女人淫.荡起来分泌的花露味儿，连我这锅药都压不住你，要么你药毒不侵，再要么，你比我娘都病入膏肓。”
　　“我……”
　　“你是归海无名亲手调校的。”她低下头，“你只会比我娘更严重。”
　　阴姬无言以对，甚至某种意义上，她说的并不算错，自己现在的确在归海无名掌控中，也的确被调校得比木婉凝娘亲更深。
　　只是木婉凝大抵不会明白，那种程度的快乐，没人能抗拒的，女人不行，男人更不行。只要被“诱惑”过，就一定会沦陷，一定会被扭曲内心的底色。
　　她自诩清高剑仙，结果不还是一样？沉溺城主赐予的极乐，安心屈服于他，被他彻底驯服，做他的宠物，做他的爱妻。
　　她反而更理解木婉凝的娘。
　　那种快乐，如果，如果她再也体会不到的话，一定会崩溃吧？甚至就连做白日梦，期盼“未来某天城主回心转意宠幸自己”，都不行，都毫无可能。
　　生命彻底失去意义了。
　　她大抵也会……双目再也没有光，自甘堕落。
　　深吸口气，阴姬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以为你以前喜欢大平，所以更容易接受他，是我太想当然，也太自私。”
　　“那是以前了。”
　　木婉凝摇摇头，苦涩的眼神，有些怀念。
　　“十八岁以前，我以为人生最重要的就是穿好看的衣服，看漂亮的花，吃各种好吃的美食。”
　　“后来我以为人生最重要的，是觅一个像大平哥那样的完美夫君。”
　　“我现在……没那么猖狂了。我眼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和娘在一起，平平安安，活到终点。”
　　“逍遥派庙太大，城主夫人的偏爱，小女子更承受不起，您请回吧，我是个苦命人，配不上大平哥。”
　　木婉凝终于将药熬好，她对着药锅煽风，想将热汤吹凉。
　　阴姬内心动容，她越发怜惜这个可怜又坚强的女孩子，下意识去帮忙抬锅。
　　可就在阴姬不小心碰到木婉凝手的时候，她的脸忽然迅速泛红，随后整个人都瘫软下去，急促喘息着，眼神也开始迷茫而飘忽。
　　一副动情难自抑的痴态。
　　“药……”她无意识喃喃，似乎仍有细微神智，但不多，笨拙想把脑袋往药锅里塞。
　　阴姬赶紧阻住，自己舀起一碗，小心吹凉，才给木婉凝喂下。
　　过了许久，她眼眸恢复焦距，看到阴姬担心望自己，她无奈笑笑，“没什么，大抵是你身上某种药体或气息，影响到了我。”
　　“到底怎么回事？”阴姬颦眉。
　　木婉凝犹豫两下，随后主动解开衣服，露出几乎覆满细嫩肌肤的妖艳纹路……全都是染上某种天意城药体或欲蛊的特征。
　　仅阴姬认识的，就有至少二十五种。
　　木婉凝却好像没什么所谓，似乎身上的只是一些偶然沾染的脏东西。
　　面对阴姬的担心和迷惑，她淡淡道：“想救娘亲和大家……我好歹得知道，大家在经历什么感觉，以及这些是怎么作用的。”
　　阴姬忽然很钦佩。
　　注视那青汁，阴姬忍不住叹，“你竟然真的成功了……”
　　“还早呢。”木婉凝摇摇头，“一开始，我想的是以毒攻毒，用更强烈的快乐覆盖那种欲望。”
　　“听上去思路不错，成功了吗？”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她们喝了我的药，都很癫，然后玩得更疯了，还老缠我再煮那种药。”木婉凝遗憾。
　　“……”
　　“所以我换了个思路，尽可能压制全部情绪，这样就无法感觉到快乐，对色.欲也会失去兴趣。”
　　“看上去效果还行？”阴姬试探。
　　“不，虽然有效果，但只能应急，不能平常使用，因为我发现，喝药以后虽然不想男人了，但是也不想活了。”木婉凝摇头。
　　“……”
　　“这一锅是弱化版，但好像也没弱化多少。阴姐姐，你可能得看着我一会儿，别让我寻死。”
　　木婉凝缓缓站起来，平淡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质。
　　阴姬哭笑不得。
　　又“话疗”了好几刻钟，木婉凝眼中总算恢复几分生气，看她这样，阴姬真怕她哪天把自己试药试死。
　　“阴姐姐，大平哥还是喜欢你，对吧？”木婉凝一边抄写药单，一边若无其事问道。
　　阴姬尴尬点了点头。

VIP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遇敌
　　“你也根本不是他的大嫂，他在追求你，但你心有所属，或者干脆像我娘亲一样……只想被强壮的男人填满，所以才来找我说媒，想借我敷衍他。”
　　阴姬没想到，历经诸多变故，木婉凝仿佛开了窍似的，竟然聪慧到这种地步，猜得几乎一字不差。
　　她干脆豁达坦白，点点头，“是的。但另一方面，我也一直觉得，你和他才是良配。”
　　“哪里的话。”木婉凝摇头，“我和他本质是两个天真的孩子，岂能算良配呢？倒是阴姐姐你，没想到，你也这样天真。”
　　她埋头书写，“你如果真想让大平哥放弃你，找我、或者某个男人，都是没用的，只会激起他的斗志，唯一的办法，是你自己狠起心肠，说几句难听话。”
　　“你说的道理我也懂。”阴姬苦恼，“可他是我的师……我的亲人啊，我怎么可能跟他恶言以对呢？”
　　“那就受着吧。”平平淡淡几个字。
　　药庐外的药田随风倾倒。
　　作别木婉凝，阴姬心事重重出门，接到门口焦灼的赵大平时，赵大平很快注意到阴姬手中几罐绿色的汤药。
　　“这是……”他疑惑。
　　“治病用的。”阴姬板起脸，嗯，没错，骚.病也算病。
　　“什么病？”
　　“你别管……诶呀你怎么什么都问呀！讨厌死了！别多嘴！”阴姬佯怒。
　　赵大平果然不敢再问，既错愕又局促。
　　阴姬也是第一次试着和师弟说重话，她有些内疚，所有师弟师妹中，属老三最老实，最给她省心。
　　现在更是连赌的爱好都改了，除去一门心思想撅自己，几乎没有缺点。
　　这样的师弟，自己却必须说重话，逼他讨厌自己……
　　刚准备上马车，忽又撞见一群熟面孔，柳含烟，以及几个面熟的魔姬，自她恢复记忆以来，真的是很久没见过这群“塑料姐妹”。
　　她微不可察变换姿势，背对阳光，用血肉控制换了副容貌，仓促下虽然细节略怪，但糊弄这群熟人也已足够。
　　果然柳含烟等人并未发现自己，阴姬松口气，然而她们口中闲聊的碎话，却让阴姬脚步一滞。
　　“城主大人要求的事还是没有做到……城主夫人真的在这里吗？”
　　“应该吧，城主大人说，夫人被某个淫贼迷魂了。”
　　“可惜木神医治不了迷魂术。”
　　“还是想喝木神医那次做出的药呢，真的是……太棒了。”
　　说完几人都走进宅院，阴姬却听得满腹狐疑。她先吩咐疑窦丛生的赵大平自己回去，随后独自摸进药庐。
　　火炉前，木婉凝正对着一丛草药沉思。
　　阴姬跳进窗时，她头也没抬，抱怨道：“拜托下次走正门，门没锁，谢谢。”
　　“那什么，”阴姬有些尴尬，“我想再问问，关于其他魔姬的事。”
　　“你那些‘姐妹’吗？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偶尔给她们开点药，以及提供一个住的地方。反正，大部分都被家族门派抛弃了，经常有人来找她们麻烦，但她们都够强，一般也不会出问题。”
　　木婉凝拿出剪刀，一心二用剪裁药叶。
　　“最近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最近？”木婉凝微愣，随后深深望了阴姬一眼，“的确有，但你必须先对天发誓，不欺辱伤害她们，她们都是苦命人。”
　　“我发誓。”
　　“最近她们经常抱团出去，似乎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木婉凝收起剪刀，抬头，认真说道，“而且变得有些欢欣，那种欢欣，像是内心找到了归宿。”
　　阴姬心中已有所猜测，她点点头，默默退去。
　　随后，暗中埋伏到后半夜，才等到柳含烟又偷偷摸摸出城，阴姬尾行在后跟踪。
　　柳含烟一路纵马跑到附近某座村庄，而在村口等她的人，令阴姬猛然瞪大眼。
　　归海无名……
　　那柳含烟一见“城主”就扑上去，二人迅速变黏腻，可温存到一半，那“城主”似乎有所察觉，望向阴姬隐匿的位置。
　　“贵客临门，怎么不现身一见呢？”中气十足的男声。
　　阴姬默默现身。
　　“竟然是夫人。”
　　那“城主”惊喜，扔下柳含烟，似要靠近，却被掷出的暗器打穿下腹。
　　“别装了。”阴姬嗤笑，“夫君说话可不会这么磨磨唧唧，叫我也从不用夫人。”
　　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叹，曲梦瑶狡黠的嗓音传至。
　　“仅凭这两点，还不够让长歌少侠你那么笃定吧？人家还以为，你看到人家精心为你准备的人偶，会惊喜呢，果然有了新欢就不顾旧爱，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柳含烟已经傻了，大起大落，脑子里叮呤咣啷，“什么人偶，什么长歌少侠，夫人？夫人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要杀城主？”
　　转瞬间，她便被阴姬打晕。
　　可刚做完这一动作，阴姬便暗叫不好，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果然，周围奇石亮起，随后眼前场景模糊，飞速变幻。
　　银装素裹，大雪缤纷。
　　她看到一个冻到哆哆嗦嗦的少年仅凭股毅力，爬上这座雪山，敲开了破落的山门。
　　铁门拉开，露出胡子尚且黝黑、身体也尚且硬朗健壮的熟悉身影——余落秋。
　　余落秋惊疑不定望眼前少年郎，见他几乎已冻僵，心疼道：“你是山下逃荒的人吗？快进来，先烤火再说。”
　　“逃荒都往南走，谁会上山？这老兄好像不咋聪明。”少年郎嘀咕声，随后，忽然抱拳行礼，洪亮道，“晚辈听说，山上有对神仙侠侣，绰号琴剑双子，一个擅长剑法，一个内功深厚，您是逍遥剑余先生吗？”
　　“是。”余落秋被少年气度震住。
　　少年抬头，竟是阴姬记忆中，她尚幼时的稚嫩脸庞。“晚辈顾长歌，寻前辈只为拜师，学剑、做剑仙，请师父收我为徒！”
　　“装神弄鬼……”阴姬嗤笑声，她想上前把这幻境搅散，赶紧冲出去，弄死那曲梦瑶。
　　可她动了动脚，就愣住了。
　　远处正上演拜师大戏的几人也被这里的变故吸引注意。
　　最先到的是顾长歌，“竟然有个女婴，余师父，这是您女儿吗？”呼地，阴姬被少年时的“自己”举了起来，这感觉怪怪的。
　　余落秋也很迷惑，“不，我夫人不能生育，我和夫人只收养了一位老朋友的孤女……谁扔在这儿的？真是怪事。”
　　“这么冷的天，竟然没冻死，甚至都不哭，这孩子是个人才啊。”顾长歌啧啧称奇。
　　“冻傻了吧？”余落秋接过婴儿，打量了几秒，作出点评：“看上去就不怎么聪明，我先带回去交给夫人，让她抱怀里暖着。”
　　“这样最好。”顾长歌点点头。
　　余落秋越看，越觉得这婴儿可爱，脸红扑扑的，爱不释手，“比芷璇乖巧听话多了……先放两天，如果没人来认，以后，这就是我亲生姑娘。”
　　顾长歌没说话，但以阴姬对自己的了解，他应该是在盘算如何利用自己带女儿的经验，刷余落秋好感度。
　　原本这个用来刷好感度的“婴儿npc”应该是寒芷璇，现在竟然变成了自己？
　　阴姬麻了，这什么鬼幻境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对……
　　她忽然意识到问题，心沉了下来，越发感觉从假城主开始，再到柳含烟，都只是一个请君入瓮吸引自己的局。
　　——这个真的是幻境吗？
　　如此状况，她有种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不得了。
　　“争道”。

VIP 第一百三十章 长大
　　“我倒要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招数？”
　　阴姬心中冷笑。
　　变成婴儿，虽然智力清醒，却手无缚鸡之力，暂且她也想不出破局的方法，只能随遇而安，等时局生变。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五年。
　　“诗音，芷璇，我教你们孩童锻炼身体的体操，你们可有好好练习？”
　　破烂山门外的空地上，已成青年的顾长歌背着那把从师父身上继承来的旧剑，和善地问道。
　　寒芷璇一脸懵，阿巴阿巴，很符合六岁儿童对于幼儿园教学的态度。
　　阴姬明显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站在一旁，歪着头，眼里写满了不服和挑衅。
　　她不喜欢这个顾长歌，倒不是对方不像，而是太像了，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而人在第三视角审视自己的行为和心理时……总会觉得自己好蠢。
　　她甚至怀疑起最初的推断——那就是这个顾长歌其实是曲梦瑶假扮的，目的是争她的“道”。
　　有一说一，曲梦瑶那种女人，恐怕还真扮演不出“顾长歌”那种感觉。
　　那种清澈又狡猾的愚蠢。
　　“怎么了？诗音？依然不会么？不会我可以再教你一……额。”
　　为了防止自己再被顾长歌用广播体操精神污染，阴姬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编出来逗小孩子玩儿的广播体操机械做了一遍。
　　你.妈的。
　　杀了我吧。
　　“这不是很熟练嘛，诗音，你真是个天才。”顾长歌惊喜，他又看向芷璇，“芷……算了，我再教你一次吧。”
　　寒芷璇流着鼻涕，瞪大清澈的眼眸，茫然望顾长歌。
　　啪，鼻涕泡破裂，寒芷璇突然泪水攒聚，“呜哇——哇哇——咕哇——”
　　顾长歌赶紧开始哄孩子。
　　阴姬无力靠在树上，你.妈的，为什么要让我再经历一次？
　　杀了我吧。
　　五年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顾长歌带孩子，自己生无可恋地看他带孩子。
　　师父抱自己苦等好几天，见没人认领，便高高兴兴去官府给自己入了户籍，取名“余诗音”。
　　凭借帮师父带孩子换来的大量好感，顾长歌如愿以偿学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内功，以及剑法。师父也是个好人，并不藏私，一旦认定，便把他当接班人认真教授。
　　除了自己这个“三师妹”，一切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学武是项很费钱的事，武夫不种地，不从事生产，胃口却大了许多倍，再加上各种耗费的药材、补品，每天必须的肉食。
　　一个武夫，能耗垮一家日子相当滋润的富农。
　　而内功更费钱，炼精化气完肚子都是空的，能吃光一头猪。时不时的内息紊乱，调理需要看病、吃药，武夫相关的药都是天文数字。
　　逍遥门本就是中落的门派，到余落秋这代基本没啥积蓄，所以支撑顾长歌五年后，他就不得不面临一件很尴尬的事。
　　这个大师兄，必须要……出去赚钱了。
　　“芷璇，诗音，你们在家要听话，不要惹师父生气，尤其是你，芷璇，知道吗？不要总拔师父胡子。”
　　“呜哇哇~~~”寒芷璇委屈巴巴噘嘴，吃力打着手语。
　　“不行，我要走了，师娘做成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能挑食，知道吗？”顾长歌揉了揉寒芷璇的脑袋。
　　“我也去。”阴姬冷不丁说道。
　　顾长歌愣了一下，“别闹，你才六岁，被拐走怎么办？”
　　“谁能拐走我？”阴姬反问，“给我一把剑，我都能从城门杀到县衙，洪阳城这种小地方，你顾大侠还需畏手畏脚？”
　　顾长歌被揶揄得有些局促，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师妹不太一样，有点过于早熟，像是有前世宿慧的样子。
　　若非太尴尬，他甚至都想对暗号，问一句：“难道你也是穿越者？”了。
　　“走吧，知道你是天才，你喜欢藏拙，都八品了，还婆婆妈妈的，恶心。”阴姬毫不客气说道。
　　这下顾长歌是真有点惊讶，自己到达八品的事，不夸张地说，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也一直藏得很好，没露出一丝破绽。
　　师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余诗音”的形象，在他眼中一下子高大又神秘了起来。
　　到达洪阳城，顾长歌立马接了个走镖的活儿，不过他并没有报上真正实力，而是自称“五品”，宁愿少拿钱，也要藏拙。
　　对此阴姬嗤之以鼻。
　　由于怕弄丢这个“小大人”师妹，顾长歌一直寸步不离，就连巡逻也要背着。
　　路过城镇，众人在客栈休息，顾长歌单独开了一间客房，让师妹睡床，自己却席地打坐。
　　阴姬越看越反胃。
　　深夜，她心中郁气挥之不去，忍不住爬起来，指着顾长歌鼻子骂：
　　“你藏拙，是不是因为你内心极度匮乏安全感？你害怕遇到任何一丝超出自己掌控的危险，所以宁愿吃亏，也一定要留三分力？”
　　昏暗的油灯火光中，顾长歌巍然不动，只有一个沉重的背影。
　　“你的自信是装的，因为社会要求男人自信，不自信的男人混不下去；你也根本不勇敢，只是糟糕的现状，和对力量的恐惧在逼你进取，你不得不这样做。”
　　“你本质上……是个懦夫，是个软弱又自卑的懦夫。”
　　阴姬声音渐哀，她想到自己被城主抓住的那些心灵空隙，想到自己失控屈服的淫.浪模样。
　　是了，绝对是了，所以自己被城主玩弄于鼓掌、摁在胯下婉转承欢时，才会感到快乐，甚至安心，因为那样……自己就不用恐惧外界了。
　　包裹自己的外界，是城主。
　　而城主是温柔、乃至令自己深深感到喜欢的。哪怕他再是个畜生，他也有健壮又英俊的雄性肉体、数之不尽的玩女人手法、和丰富的性.爱经验。
　　雄性魅力无关道德好坏。
　　更何况……城主还能弥补自己那些，内心深处渴望的东西。
　　如父亲般的宠溺和保护。
　　失去道德压力的放纵和释放。
　　以及，被另一个人深入内心，从此不再孤独。
　　所以自己才会……才会……呜……
　　“你到底是谁呢？”顾长歌终于按捺不住，平静的声音幽幽传来，“老乡？还是学心理的高材生？你好像对我很了解，又很在意。”
　　“与你无关。”阴姬忍住泪。
　　“理论来讲我应该生气，可说实话，我早就没那种情绪了。”他苦笑，“不瞒你说，来这个世界之前我装了几十年的孙子，你这种程度的责骂……嗨，也就那样吧。起码你没骂我不是男人。”
　　“你不是男人。”阴姬立马道。
　　顾长歌假装暴跳如雷：“我靠，真过分了啊。再这样小心我打你屁股！我不打你是尊重你同为老乡，不要挑战我家长的威严！”
　　然而他这副样子……阴姬一眼假，她很清楚：自己真生气的时候，其实是说不出话，甚至会偷偷掉眼泪的。
　　翌日，路匪劫道。
　　似乎这趟镖卷进某场阴谋，匪徒其中竟有一个九品武者。
　　顾长歌大发神威，拼死斩掉了这名九品高手，顿时全场惊为天人。畏惧的路匪四散逃离，而劫后余生的总镖头，也颤颤巍巍，奉二人为贵客。
　　大伙儿都对“少侠”赞不绝口，这事说出去，任谁都觉得是场完美的扮猪吃老虎，说不定就有哪家女眷只听故事，便对这个强大又靠谱的男人芳心暗许。
　　可只有阴姬知道：其实顾长歌慌得一批，惊魂未定。事后好几天没睡好觉，几乎患上某种PTSD。
　　因为……她当时就是这样的。
　　不过由于有“师妹”随行，再加上那晚二人说开了“穿越者”身份，顾长歌似乎把她当成某种发泄渠道，连续好几天一直跟她碎嘴唠闲话。
　　“妈.的，吓死老子了，神经病啊，九品当什么土匪？他.娘的一个土匪九品？诗音，你说离不离谱？他们都有病吧？为什么不能正常一点？”
　　“我饿了。”阴姬打断。
　　“哦……给你。”顾长歌迅速平静，递给阴姬一只刚烤好的烧鸡，然后拿起另只生鸡，架到火上，嘴巴又开始嘚吧嘚吧：“我真服了这群老六，还有那个镖头，也是人才，看见我下风了也不来帮一下，真当我solo呢……”
　　幸好这症状只持续一天就结束了。
　　后来，顾长歌总算沉稳许多，不过还是改不了偶尔在阴姬面前碎嘴。
　　阴姬烦不胜烦。
　　神经病。
　　怎么自己就没这毛病呢？
　　突然愣了下，阴姬意识到，好像，当初那个自己，也没有个“穿越者老乡”，可以肆无忌惮这样说话？
　　真是好笑啊……
　　不知道为什么，阴姬忽然觉得，自己那时候寂寞得好像一条狗。
　　没这个“顾长歌”作对比，她还觉得自己那时候过得挺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就好像一只没人记得名字的鸟，飞在无边无际的海平面，饿了就吃不会叫的鱼，累了就踩着浪睡觉。
　　可人就怕对比，人比人气死人。
　　尤其这个“差距”还是自己导致的。
　　时光飞溯，白驹过隙。
　　不知不觉又过了六年日子，顾长歌在洪阳城闯出点名堂，也在逍遥派置办起一点家业。
　　余家好女，“余诗音”，发育得亭亭玉立，小小年纪就胸大臀翘，面容青涩妩媚，拥有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性感和涩气，走到哪里都是男人目光的焦点。
　　同龄的寒芷璇，却依然是个丫头片子，矮小，且贫凡。
　　旁人总是瞄眼阴姬的胸口，又瞄眼寒芷璇的胸口，随后露出心疼又不忍卒视的目光。
　　阴姬终究还是长回了自己的样子。
　　虽然是萝.莉版。

VIP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吐真
　　十数年的时间里，阴姬一直在疑惑，自己经历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幻境？梦？时间回溯？
　　算了，第三种有点太扯。
　　她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自己正经历一场精心制作的幻境，而曲梦瑶正利用她的演戏天赋，伪装成幻境中的某个角色。
　　犹如一条毒蛇，只要猎物露出破绽，就立马伸口撕咬，一击毙命。
　　这个人可能是寒芷璇、可能是师娘、甚至可能是师父……总之大抵除了顾长歌以外，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
　　自己必须随时保持警惕。
　　曲梦瑶一定存在某种十分阴险的算计，或许是争道，再或许是借幻境刺杀，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春日。
　　竹林边。
　　“你不觉得你长得有点太着急了吗？”顾长歌凝望自己性感窈窕的三师妹，眼神有些复杂。
　　“有吗？”阴姬低头，双手托胸，稍微量了两下，随即摇头：“不，完全没有，你是没看见我长大后的样子。”
　　顾长歌只当她在说前世，没多在意，他苦恼道：“最近老是有朋友跟我提亲，我不得不想尽办法跟他们解释——你他.娘的才十二岁。”
　　“噗呲。”阴姬嗤笑，“三年血赚是吧，太刑了。”
　　顾长歌忽然戏谑：“如何？我那些朋友，有相中的没？别说洪阳城，就算在整个徐州地界，他们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俊才。”
　　“你眼界好歹放宽一点，徐州算什么？呵呵，反正你那些狐朋狗友，迟早跟不上你的脚步。”
　　顾长歌苦笑，“别抬举我了，我能把这三空悟明白，就谢天谢地了。”
　　一路高歌猛进后，即便是天才如顾长歌，也遇到了每个武夫都会遇到的难关。
　　瓶颈。
　　不过依然只有阴姬才知道……其实这次的瓶颈很特殊，根源在于，师娘的家传内功，并不适合顾长歌。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悟，而在于舍——看他能不能舍得这份辛苦修来的内力。
　　当初阴姬在此卡了足足八年，最终发狠跑去苦寒之地逼自己，绝境下，才大彻大悟，舍去一身内力，心境自此踏入三空境界。
　　不过，阴姬并不打算提醒，有些坎儿，还是自己悟明白的好。
　　“别多想了，你这三空，迟早会悟明白。”身为过来人的阴姬，懒洋洋毫无诚意地安慰。
　　“借你吉言……所以真没看上的？”顾长歌又刺探。
　　阴姬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男人的小心思，唉，真好懂啊，毕竟是自己……
　　她支起脑袋，有些恍惚道，“我劝你放弃那个想法，我的心上人，是一个迟早出现但还没出现的……魔头。”
　　“我靠！”顾长歌吓了一跳，“你不会其实是重生者吧？”
　　“……”阴姬无语。
　　“重生加穿越，就差个满门被灭，你这主角buff就叠满了。”顾长歌忍不住吐槽。
　　说到一半，他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毛骨悚然，脊背发凉，颤抖着手指自己：“难道说……真的满门被灭？”
　　阴姬再也受不了这个人清澈的愚蠢，慵懒起身离去。
　　顾长歌追在后面，像跟屁虫一样。
　　“喂！说清楚啊！我活着呢吧？没暴毙吧？”
　　“……有没有全尸？”
　　“全尸都没有！？”
　　八年后。
　　一个俊美似妖的少年，敲响了逍遥派的山门。
　　刚值桃李年华的阴姬漫不经心拉开门闩，然而刚打开大门，看到门外微笑的乖巧少年，她就愣住。
　　随后狠狠打了个冷战。
　　“漂亮大姐姐你好！我是来拜……”
　　“嘭——”
　　门被用力摔上。
　　阴姬堵住门，抚胸后怕。
　　“怎么回事？”听到声音的顾长歌飞来询问情况。
　　“没什么。”阴姬迅速冷静。
　　“门外是不是有人……”
　　“不，没有。”
　　“我好像听到有人要拜师……”
　　“不，绝对是你的错觉。”
　　顾长歌还是不信，他试图开门，被阴姬死死阻住。
　　“相信我，你如果打开这个门，未来绝对会后悔的！”阴姬焦急提醒。
　　“……有那么恐怖吗？”顾长歌还是不信。
　　二人僵持不下。
　　最终，阴姬拗不过对方，不禁泄气，她让开大门，幸灾乐祸道：“算了，你爱咋咋滴吧，反正被折腾的不是我。”
　　顾长歌：？
　　他终于还是打开了那扇大门，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门外，俊美少年面不改色，依然微笑，他礼貌地行了个礼：“帅气大哥哥你好！我叫苏沫！是附近苏家的女……儿子！我是来拜师的！”
　　“请进。”由于阴姬的提示，顾长歌微存了一丝警惕。
　　苏沫进门，立刻命仆从将厚礼奉上，分别是给师父的书、给师娘的蜀锦、给顾长歌的金子、给寒芷璇的剑、以及给阴姬的胭脂水粉。
　　除了最近入门的赵大平，几乎是面面俱到。
　　收到厚礼，解了最近的经济拮据，顾长歌笑得合不拢嘴，再加上苏沫那一口一个“帅气大哥哥”、“剑仙大哥哥”的甜嘴儿，他就差当场让这少年行拜师礼。
　　……跟自己那会儿一模一样。
　　阴姬无语，她翻白眼，等着吧，最多半年，你就知道，什么叫鸡飞狗跳了。
　　人家那五百两金子，可不是拜师礼，是道歉费。
　　门后，偷望的赵大平也对这个新师弟充满好奇。
　　阴姬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半年后，逍遥派第二后悔的人。
　　后悔主动跟苏沫住一个房间。
　　可怜的纯情少男即将被女.装碧.池玩弄于股掌之间。
　　又过了数年。
　　苏沫长大，开始显露本性，小恶魔归来；赵大平破限，终于意识到赌地瓜干儿时，大伙儿都在出老千；寒芷璇依然是有些呆又面冷心热的性子，进境飞快。
　　至于阴姬，没人知道她修为几何，她也几乎从来不动手。
　　同年，顾长歌挑翻几乎整个江湖，高调成就武宗师。
　　“现在你总不能说……我还是个懦夫了吧？”顾长歌挑眉问他。
　　阴姬嗤笑。
　　她黯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自信是赢出来的，劣质又虚伪。如果有一天，世上出现一个比你强、比你狠、且比你优秀的男人，你又该如何呢？”
　　顾长歌沉吟几秒，“当然是努力修炼，然后打赢他。”
　　“如果怎么都打不赢呢？”阴姬反问，“如果不管你怎么努力，都不是他对手，只会被他碾压，甚至……在其他地方，也遭到他羞辱，戏弄，你又该怎么办？”
　　顾长歌愣住了。
　　“到那时，你还能自信吗？”阴姬仍不肯放过。
　　顾长歌脸色铁青，有些不悦地离去。
　　阴姬望他背影，却忽然想笑，笑得自嘲，又伤感。她太懂顾长歌了，所以看到这宿命的轮回，只觉得悲哀。
　　“你知道，你最懦夫的地方是什么吗？”她开口。
　　顾长歌停顿。
　　“那就是你明明对我动了感情，却不敢表露，只暗暗在那儿较着劲，想被我承认。”
　　毫不留情地话戳破岌岌可危的平衡，卷着冰片子的风为之一滞。
　　雪花飘落，潭水凝结，万物融入这雪白，雪白中却只余一前一后伫立的两个人。
　　顾长歌终于转过头，他深深望了阴姬一眼，然而没有说任何话。
　　春去秋落。
　　“长歌公子”的侠名逐渐取代琴剑双子，在徐州郡乃至整个齐地都有了些名气。
　　同年，齐赵开战，顾长歌受邀从军，立功封赏，在军中认识了姜齐皇室的小公主姜艳华，姜艳华追到了逍遥派，这一切都与阴姬记忆中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姜艳华对自己竟然意外地有敌意。
　　开什么玩笑，难道我就不是顾长歌了吗？
　　阴姬内心愤愤不平。
　　某日，午后。
　　昏暗的女子闺房里弥漫着旖旎香气，床上，潮红的胴体双腿夹紧被褥，纤细玉指在蒙汗的光滑肌肤上游走。
　　她轻轻扭动，杏目迷离，无论夹杂梦呓的呼吸，还是黏腻湿润的眼神，都满溢浓浓的欲.望。
　　“夫君……”
　　“呜……夫君……”
　　太久太久没有满足过了，身体自从十六岁成熟后，就一直有性.欲。
　　生活中，她始终忍耐封闭着欲.望，不敢给出任何机会，生怕被暗中窥伺的曲梦瑶抓住弱点。
　　可这样连真实拥抱都无法获得的抚慰，注定是隔靴搔痒，只是半刻钟，阴姬就像往常一样，无奈放弃。
　　她虚弱瘫在床上，无力望天花板，脑中翻来覆去回忆和归海无名荒唐的日子。
　　想到师父邀自己未时过去，和师娘一起做扁食，她穿好衣衫，这一次，并未拉开幽帘，匆匆推门而出。
　　……然后她就听到隐约的破空声。
　　愣了下，随后阴姬意识到什么，脸色迅速泛红，她直接顺偷听者的痕迹追过去，很快便在小石潭边撞上钓鱼的某人。
　　“嗨。”顾长歌表情尴尬。
　　阴姬脸色发黑，她轻轻一指，潭水顿时翻涌，露出根本没打窝也没装钩的光秃秃鱼线。
　　“你还跟我装……”阴姬羞耻得想杀人。
　　见伪装败露，顾长歌面子也挂不住，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偶然路过，然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所以就一直在那儿听是吧！”
　　“咳，只是有点好奇。”
　　“你好奇你——”
　　“好奇你口中的城主是谁。”
　　阴姬挥出去的粉拳蓦然顿住，她身子一僵，缓慢缩手，脸烫到根本说不出话。
　　“与……与你无关……”过好久，她才软软憋出句。
　　“那个城主就是你前世的夫君吗？”顾长歌显然想刨根问底，他好奇宝宝似的追问：“也就是你口中那个——比我强，我打不过，还羞辱我的男人？”
　　“住、住口……”阴姬羞耻打断。
　　她第一次有些动摇，也是第一次在这个虚假的自己面前流露出破防神态。
　　“让我捋一捋。”顾长歌摩挲下巴沉吟，“有个被你称为‘城主’的人，在未来打赢我，羞辱我，杀了我，然后占有了你，最重要的是他甚至没给我留个全尸……”
　　“你能别提你那破全尸了么？”阴姬忍不住吐槽。
　　“不能，咱们老家那边讲究入土为安，毁人尸体，这可比决斗杀人严重多了。”顾长歌勉强一笑，“再加上你无比了解我，却又对我有怨气。这么推断的话，所以，你是我前世的妻子？”
　　阴姬没说话。
　　其实，这已经是站在“顾长歌”位置上，最贴近事实的猜测。
　　“唉，竟然真是这样，那我可太惨了。”他表情有些落寞，“或许我两辈子都是苦主命吧。”
　　“可是，你作为重生者，难道就没有想改变什么的冲动？”顾长歌不信邪，又发问。
　　阴姬摇摇头。
　　她一咬牙，狠心道：“我只想早点等到夫君，然后，然后……”
　　然后好好快活两天。
　　当然，这句话，哪怕她承认自己是绒布球，也没脸说出口。
　　她甚至想过曲梦瑶扮演成夫君的可能性，但这也同样是一种试探，因为夫君的气质、那根令人面红心热的大牛牛、以及各种玩女人手法，阴姬闭着眼都能分辨出来。
　　如果是曲梦瑶扮演的假货，那正好，她猝然一剑，终结掉幻境中的阵眼，哪怕再难缠的幻境，也不攻自破。
　　顾长歌听完阴姬的话，心沉到谷底，顿时脸色又青又白，在他眼里，这可是自己前世的妻子，结果对杀自己的仇人念念不忘，满脑子和杀夫仇人再续前缘……
　　太环保了。
　　以后自己改名叫环保侠吧。
　　喜洋洋来了都得直呼：真是块风水宝地。
　　“那个城主……就优秀到这种地步？”顾长歌苦笑。
　　反正已经社死，阴姬干脆放飞自我，她板起脸，认真道：“是的，非常优秀，他才是真正的男人，强大，霸道，永远能掌控局面，连粗鲁都进退有度，温柔起来又令人心颤，你与他相比……还不如去做女人。”
　　“你这就不客观了，我也没差劲到这种地步吧？”顾长歌有些恼怒，“好歹也有女人对我示好，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艳华对我有情意，飞燕也有那份态度。”
　　阴姬冷笑，“所以呢？她们爱你，是因为你是大师兄，是因为你扮演了这个符合少女幻想的角色，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大师兄，你变回那个狼狈又平庸的你……她们还会爱你吗？”
　　顾长歌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他憋红脸，说不出话。
　　“你瞧。”阴姬讥讽道，“你不敢承认了。如果此时我问的是城主，他只会笃定对我说，‘当然会’。”
　　她摇头，自嘲笑了声，“你根本不觉得真正的自己能吸引她们，你也不觉得褪去一切光环后，那个纯粹的你有魅力。连你自己都不爱你，连你自己都把你自己当成个小丑，你怎么配被爱呢？”
　　说完，阴姬转身欲走，只留下呆愣原地，不知正沉思什么的顾长歌。
　　迈出十余步，阴姬忽然若有所觉，她幽幽回头，更加诛心道：
　　“对了，不妨告诉你，如果这里我骂的是城主，他只会狠狠操.死我，让我知道一个女人不能这么犯.贱欠.操地说话。”
　　“至于你……呵。”
　　雪落尽。
　　掩淡了足迹。
　　许久，几乎变成个雪人的顾长歌，才终于转动僵硬的头颅，露出哭一样的笑容，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梦长梦短，年去年来。
　　连阴姬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场幻境中，蹉跎了这么久。
　　曲梦瑶始终没有显出踪迹，而阴姬自己针对突破幻境做出的努力，也全部付诸东流，泄气之余，她警惕更深。
　　【也就是说，大概率还是在城主那边，等着我吗？】
　　阴姬暗暗思忖。
　　这可不叫好消息。

VIP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谋算
　　曲梦瑶大抵是想利用自己持续累积的欲.望，让自己在面见城主时丧失警惕，从而借城主身份，给出致命一击……但她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
　　哪怕再想要，在“是不是自己心底那根牛牛”这个问题上，她也绝不可能认错。
　　不知不觉。
　　顾长歌引星辰之力，抵达极境。
　　而阴姬，早已依靠对这条路线的熟悉，超越了前世境界。
　　她甚至有自信挑战归海无名，不过嘛……大概率用不上。假的打不过她，真的没必要打。
　　又是元兴十四年春，那个阴姬印象深刻的日子。
　　历经多年发展，门徒兴旺、总算在江湖有一席之地的逍遥派，此时却来了群特殊的客人。
　　他们找到在小石潭边作画的顾长歌，一见面，便奉上大礼。
　　顾长歌卷起手中的画纸。
　　那是一幅水墨群像，画中共有八人，三男五女，姿态服饰各异，皆栩栩如生。
　　为首之人，剑眉星目，如玉无双，鲜衣怒马，意气轩昂。
　　而在画的角落，坐着一名曼妙美艳的忧郁女子，翘首以盼，目光却在画布之外。
　　“何事？”
　　顾长歌只扫了一眼箱中财物，便淡淡道。
　　领头之人踏前一步，抱拳，恭恭敬敬。
　　“代师门之命，请公子出山！”
　　“我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了。”顾长歌摇头。
　　“妖魔现世，天下将倾，难道公子与逍遥派，就能独善其身吗？”那人反问道，“晚辈听闻，您师长的独女余姑娘，美艳无双，您难道不怕她被天意城捉去，做了爱奴宠妾？”
　　顾长歌失笑，似在嘲讽这些人什么也不懂，他懒洋洋道：“我不过凡夫俗子，耳昏目黑，易受蒙骗，江湖之事，我又懂个什么呢？你们请回吧。”
　　来人不禁着急，“顾公子！那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淫.邪好.色，歹毒狡诈！你我若任其壮大，将来必受其害……”
　　顾长歌猛然回头，双目赤红追问：“你刚才称呼那归海无名什么？”
　　“天意城……城主……”来人微怔，似乎没反应过来顾长歌为何会态度骤变。
　　顾长歌深吸一口气。
　　他刚欲开口，门却被推开，阴姬怀抱长剑，伫立门外，冷冷道：
　　“我接了。”
　　“啊？”来人茫然。
　　“我说，归海无名，我去会一会。”
　　阴姬烦躁又重复一遍，她直接抢过顾长歌手中的毛笔，开始写战帖。
　　二人都愣住，却又心思各异。
　　写到一半，顾长歌按住毛笔，挥手将外人送到山门外的远处，他目光灼灼问：“就是他？”
　　“与你无关。”阴姬并未抬头。
　　阻力消失，但在战帖写好后，顾长歌却用血抢着添上自己的名字。
　　他望一眼阴姬，有些着魔道：“不行，我偏要去会一会他，然后跟你证明，我才是真正的男人。”
　　“你会死。”阴姬简短提醒。
　　“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他反问。
　　“难道不怕么？”阴姬嗤笑，“无非因为你够蠢，所以只要上头，就什么都不顾罢了。”
　　“你！”顾长歌第一次对阴姬发怒。
　　阴姬却并不畏惧，无视顾长歌怒容，将名字涂改一遍。
　　战帖掷出，阴姬轻吹一口气，柔软的纸张越过万水千山，随风飞到某个人手边。
　　归海无名缓缓睁眼。
　　他抓住画纸，下意识念出最下方名字，“余诗音？”
　　“逍遥派的三弟子。”左相一丝不苟回答，“没什么名气，战绩也不多，不过，据说是人间绝色。”
　　“我还以为会是那个顾长歌。”
　　归海无名将纸凑近鼻尖，细细嗅了嗅，闻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有意思，竟然是那门媚功，哪有正经女人练这个的？还有这字里行间的韵味，与其说战帖，倒更像情书。”
　　“城主还是小心为上。”左相板着脸。
　　半月后。
　　一场万众瞩目的“决战”同样发生在绝巅之上，不过比起前世，江湖里的舆论、谤议，全部截然不同。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看好她这个无名小卒，见过她容貌的人，更是觉得她在送外卖——还是自助豪华套餐。
　　不过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她心中的打算，确实是故意战败来着……
　　毕竟只有看到牛牛才能判断到底是不是真货嘛。
　　清风拂面，阴姬负剑等候，不一会儿，便有个沉且慢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她的心竟不受控跳了起来，脸也迅速泛红，小腹微微发热，这绝对是碰到城主才会出现的反应！
　　身体变化令她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个城主，大概率也不是曲梦瑶假扮，历经无数无数年，忍耐了无数无数个寂寞难熬的夜晚，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好好地，释放一次。
　　而忧的是……曲梦瑶的设计，到底落子在哪儿呢？
　　她想不明白。
　　可留给她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归海无名悠悠现身，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紧接着，他注视阴姬，用一种戏谑又灼热的目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野蛮，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遍。
　　阴姬只觉小腹又烧起了火，双腿都开始麻软，脸也逐渐羞红。
　　因为她总觉得，归海无名那种目光，仿佛看透了自己。
　　他仿佛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心怀不轨、淫.荡、叛逆、渴虐，并且早就沦陷的假清高烧货。
　　“我赢，你和天意城，退到北方苦寒之地，再也不，再也不……”阴姬磕磕巴巴，说出和前世一样的台词。
　　归海无名却突然凑近。
　　“那如果我赢了呢？”他打断，居高临下，眼神中带着好奇，“如果我赢了，你又会付出什么？”
　　“我……我……”阴姬脸烫到说不出话。
　　“不如让我来定？”他得寸进尺捧起阴姬下巴，见阴姬并不反抗，愈发好奇。
　　“你知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心底在想什么吗？”
　　归海无名轻轻摩挲阴姬右脸，他饶有兴致说道。
　　话音未落，他忽然左手一揽，将快要软成一滩春泥的阴姬搂入怀中，用力抱紧。
　　“我在想……”如恶魔般的低语，“你这么可爱又淫.荡的丫头，一定要娶来做我的夫人，没日没夜地.操！”
　　阴姬脸颊彻底红透，无力抓着男人的衣服，全身如春潮泛滥。
　　她已经炸了，脊椎酥麻，双腿软成泥，别说什么反抗，能维持住站立，不缠绕在男人身上，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
　　她心底狂呼——没错！这就是归海无名！是她的夫君！绝对没错！只有夫君才能把自己变成这样！
　　“呼……哈……流……流氓……”阴姬傲娇地喃喃。
　　同时作出几乎可称为欲拒还迎的挣扎。
　　归海无名却在她腿间抹了一把，随后用手指抹湿她绛唇，这种羞辱的暗示令阴姬浑身一颤，立刻没脸再反抗，自然地依偎到男人怀里。
　　归海无名似乎愈发感兴趣，他好奇道：“我绝对是第一次见你，但你好像认识我。如果你对谁都这副任君采摘的态度，你的处子不可能保留到今天，也就是说……仅对我展示的淫.荡？”
　　“我……我……”阴姬把脸埋进男人胸口。
　　归海无名干脆坐了下来，扶阴姬趴在自己腿上，阴姬也乖乖顺从，山下苦等的人绝对想不到，本该生死搏杀的人竟如热恋情侣般依偎在一起。
　　“你心底看来装了不少事，告诉我吧，神秘的丫头。”归海无名轻抚阴姬的长发，顺延到背、后腰、臀胯，就好像撸猫一般。
　　阴姬却觉得好舒服，好久没有这样子，像一只笨猫儿似的，趴在主人腿上轻蹭享受了。
　　她没忍住，把这是个幻境，以及自己在幻境外是他的妻子兼爱奴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归海无名哈哈大笑。
　　“有意思！我竟然是个幻境之人！而你竟然是我最喜欢的美妾！怪不得刚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全身都长在我心坎儿上！”
　　“娘子你放心！只要那不自量力的圣女还在幻境中！为夫一定助你杀了她！不过，在此之前，娘子先叫声好听的，让为夫高兴高兴，如何？”
　　阴姬小声羞涩地：“夫~夫君~”
　　“好好好！”
　　归海无名再也忍不住，开始脱阴姬的衣物，而阴姬也顺从地解开丝带，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曾葬身无数武林名宿的绝巅，竟变成二人浓情蜜意的“战场”……
　　“世界”之外。
　　曲梦瑶兴奋注视这一切，她激动攥拳，努力了这么久，自己总算、总算要赢了！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幻境，因为除非同为极境，否则任何幻境都困不住力量本质是“清醒”和“求真”的顾长歌。
　　幻境只是误导，让顾长歌走入错误的思路，与真相失之交臂。
　　这个世界压根就是她用梦魇石强行把两人拉到一起做的梦。
　　因为是顾长歌的梦，所以每个人都是“真货”，每个人都天衣无缝，顾长歌在这些人中寻找自己，一万年都找不出来。
　　而自己打算用的办法，也根本不是“争道”，而是“御傀术”中的炼制欲傀。
　　顾长歌梦到的城主会巧妙代替调校师的工作，不断与她欢好，让她攀登极乐，从而达到类似炼制欲傀的环境。
　　毕竟，梦中的身体虽然是假的，但梦中的高.潮却是真的。
　　快乐只是一种灵魂感受，并不一定非要肉体参与。
　　每当顾长歌飘飘欲仙、意识崩溃时，自己便能趁机炼化侵蚀她神魂的一部分，等到她反应过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曲梦瑶利用的就是某种巧妙的心理盲区。
　　顾长歌入梦，肯定会以为自己处于幻境，接着对“可能是敌人假扮”的梦中人物进行警惕。
　　而其中最令她警惕的，一定是城主。
　　没人能在她面前扮演城主，因为她的肉体、她的灵魂，都只会对亲手调校她的城主产生反应。这是个绝对的铁律。
　　所以当她确定——城主不是自己假扮后，自然就会对城主以及城主相关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信任，没有半分疑虑。
　　憋久了的她又一定会找城主大do特do。
　　至少在曲梦瑶看来，未来没什么能阻止自己计划的，走到这一步，她已经能提前开香槟。
　　什么永生者、什么城主夫人，到头来全是自己的东西。
　　“不要小看，活了七百年，几十万场人生的本圣女啊。”曲梦瑶志得意满说道。
　　然而，连她也没注意。
　　就在此时。
　　一个棋盘上意料之外的因素开始了挣扎。
　　“这一战，诗音必败，我也必败。”
　　八派齐聚，各方头领会首之地，顾长歌面无表情抛出这句话。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事实，也是一定会发生的结果，所以我聚集大家，是想问一句……”他猛地拔出长剑，青光迸裂，“诸君，我剑可还利否？”
　　无人质疑，沧海剑之利，此间不少人早已尝过。
　　顾长歌扫视台下众人，只觉好笑，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不愿意去屠劳什子“魔”。
　　江湖啊，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恩怨，都想渔翁得利。
　　明知大敌当前，也一定要先消耗消耗敌对门派，作“未来之计”。
　　他们请自己，无非考虑的是——自己把那归海无名摁死，省得再互相扯皮，选出一个冤大头承受攻伐天意城的代价。
　　但阴姬的出现已经证明这个思路会造成多可怕的后果。
　　所以顾长歌累了，或者说害怕了，不是男人就不是男人吧，不配称大侠就不配称大侠吧。
　　自从三师妹说出那句：“变回那个狼狈又平庸的你”，他就深深意识到一个恐怖的真相。
　　三师妹根本不是什么“自己的妻子”。
　　她就是自己。
　　她是被归海无名变成女人，然后硬生生凌.辱成那副鬼样子的自己。
　　什么他.娘的恐怖故事！
　　救人，必须救人，而且必须用最紧急、最酷烈的手段去作！
　　“归海无名必须死，天意城也必须亡。”
　　他深吸一口气，扫视众人，骤然间，无数道剑影钻入这些掌门长老体内。
　　“如果他们亡不了。”顾长歌声音越来越冷，“那就是你们死。”
　　“公子！这！”台下已有认识顾长歌的人惊惧，这些人都不敢置信。
　　“三师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虚伪的，我的本质亦是魔，一头假仁假义、试图融入人群的魔，而你们总要在两头魔中选一只站队。”
　　“……但至少我不会淫.辱你们妻女，玩什么全家桶。”扫视众人，他意味深长丢下这句话。

VIP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对峙
　　掀起混乱的不只有顾长歌突然性情大变，还有他最后那句话。
　　“全家……捅？这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就很不妙啊！”有不了解内情的人惊疑不定。
　　但很快，便有知情人给他解释：“天意城某些变.态，连美女的丈夫儿子都不放过，也要改造成女子，和妻女一起做.爱.奴。”
　　“嘶~此话当真？？？”
　　“保真，绝对保真。”
　　只能说，天意城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变.态。这些变.态做出的离谱之事，早已臭名远扬。
　　七大派几乎立刻就站好队，虽然顾长歌性情大变还拿他们性命相要胁，但这玩意儿……比起被撅果然还是轻多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要是性转被撅，那可是活脱脱的生不如死啊！而且还要被朋友嘲笑、被师门唾弃。
　　试问，在场众人哪个没有一位芳名在外的美女老婆呢？
　　搁谁谁都慌。
　　“纣坛主，姜宫主，陈教主，你们带上高手，先去把天意城烧了。记住，一定要烧个精光。”
　　“其余人，轻功够的，跟我一起上去围殴归海无名。”
　　听到这话，众人都有些迟疑。
　　“公子，这……”
　　顾长歌还以为他们怕被自己当炮灰，立马赌咒发誓：“放心，我必身先士卒，要死也是我先死。”
　　“不是……公子，我的意思是，这样会不会有点不要脸？”
　　“不要脸啊。”顾长歌恍惚几秒，但很快，他摇摇头，微笑道：“我魔头也。”
　　说完，他第一个冲了上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然而此时的绝巅根本没有刀光剑影。
　　反而只剩孤男寡女，耳鬓厮磨，蝶语莺啼。
　　“夫君……啊……奴妾好爱你……”
　　阴姬已经彻底迷失了，她一丝.不挂，趴在男人身上，扭动身体，用胸前饱满的柔软轻蹭，旷日已久的饥渴令她什么都不愿思考，只想拼命将自己融化进夫君怀里。
　　平坦的小腹上，逐渐有亵渎的魔纹闪烁。
　　“先别急，娘子最好还是与我详细说说，幻境外经历的事情，以免中了那圣女陷阱。”
　　归海无名却不急不缓，慢吞吞逗弄她，既不让她吃饱，又让她始终维持这股饿劲儿。
　　“不要~”阴姬贴过来索吻，妩媚地，轻笑撒娇，“大好时光，夫君先，品尝一口奴妾呀~”
　　“小色鬼。”归海无名轻轻在她额头一印。
　　两具充满各自性别魅力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如藤蔓攀援大树，热烈而紧密，香艳缱绻。
　　顾长歌赶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人麻了，脑浆颤抖，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快？这才几分钟？你俩就已经啃上了？
　　这都已经不是白给的速度！而是应该加入“论女孩子主动起来有多热情”收藏合集的速度了啊！
　　“谁！”
　　阴姬虽然沉迷涩涩，但最基本的警惕并没有丢，第三道气息一出现，她便立刻抓来衣服，遮住身体，以真力灌剑掷向来人。
　　顾长歌吃力挡下飞来的青剑，表情有些难看。
　　看清打搅者，阴姬也很尴尬。她努力令自己表情平静，匆忙穿衣服，硬着头皮问，“你、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说好的一对一决斗吗？”
　　“咱俩理解的决斗是不是有哪里不太一样？”顾长歌忍不住吐槽。
　　“咳……”阴姬脸色绯红，“我败了，这是战败CG，你能不能先等它播完？”
　　“我拒绝。”顾长歌黑着脸。
　　不等阴姬再说，他已经蓄势拔剑，猝然朝归海无名刺去。
　　然而阴姬却挡住了他的剑路。
　　两道几乎一模一样，完全可说是同源的真力撞在一起，迸出青色如湖波般的气浪。
　　“你做什么？”顾长歌又惊又茫然，“你疯了？你竟然护着他？”
　　阴姬表情也在挣扎，刚才的动作几乎出自本能，而冷静下来，她又有种很矛盾的心态：既想要帮夫君，又觉得这样太骚太犯.贱。
　　“别打了好吗？”她痛苦迷茫，“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战斗呢？”
　　顾长歌表情无比执着：“因为我是男人，我必须证明我是个能被你承认的真男人，这是男人之间的胜负。”
　　“不，放弃吧，求求你，不要逼我……”阴姬几乎哀求。
　　“是你在逼我。”
　　“我没有……我……我只是讨厌你……我讨厌自己……”阴姬痛苦捂着头，她小腹的魔纹越来越亮，甚至透过轻薄的布料，显示出妖艳的纹路。
　　她不想选，不愿意选，为什么一定要选呢？她讨厌顾长歌，可是，再讨厌那也是她自己，为什么一定非得逼她做出选择？
　　呀啊~
　　好难受……好想要……好想被夫君宠爱玩.弄……
　　对、对了……
　　阴姬忽然银铃似轻笑起来，她幽幽抬头，脸上满是情.欲和媚态。
　　“男人之间的胜负……”她痴痴呢喃。
　　她望向顾长歌，露出一抹撩人的微笑，似作出某种决定。
　　“既然如此，那你，就来陪本宫，一起做女人，给夫君当爱.奴吧——！”
　　不等顾长歌反应过来，阴姬已经提剑抢攻，一连四五招，都是狠毒地朝顾长歌两腿间刺去。
　　顾长歌应付得险象环生，一方面他不敢伤到阴姬，另一方面，阴姬修为也更强于他。而在应付这些下流恶毒招数的同时，他还要忍受那柔媚到滴水嗓音的精神污染。
　　“躲什么，嘻，做女孩子，很快乐的，夫君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每一下都能弄到你心里，让你享受到超级厉害的感觉。”
　　“反正，反正你也只是个劣质男人，柔弱、慕强、抖M、还自卑，生来就是给夫君这样真正的男人征服的，放弃吧，跪下来和我一起迎接主人，迎接你的幸福。”
　　“呼……真顽固。”
　　阴姬忽然用出全力，不断抢攻过去，逼得顾长歌渐乱阵脚，见对方招架不住，阴姬忍不住嘲笑：
　　“看看你！就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赢夫君呢？白痴，我，我又不会害你，做女人真的很幸福，你看我，我被夫君调校得好快乐，你也可以这样快乐，我们一起给夫君生孩子吧，来嘛来嘛来嘛来嘛~~”
　　“你……”
　　刺啦，锋利的剑尖没入顾长歌左腿，阴姬趁机灌注切断神经的真力。
　　顾长歌身子一歪，半跪在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阴姬拖剑缓缓走近，眸中已只剩欲.望。
　　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反抗呢？明明是很快乐的事，明明可以一起登上天堂，做夫君幸福的爱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不愿意？”
　　“你怕疼，夫君可以调校你，令你从今往后，连疼也变成美妙的享受。”
　　“你怕孤独，夫君可以每时每刻都把你填满，让你被幸福和甜蜜紧紧包裹，饱足到窒息。”
　　“你没安全感，夫君可以保护你，让你做一只什么都不用忧虑的小宠物，只需要享受主人的溺爱，对主人撒娇献媚。”
　　“你很累，在夫君身边就可以休息、释放，永远无忧无虑，再也不会有人要求你了，可以忘掉那些烦人的规矩了，从今往后，只需要遵守夫君一个人的规矩……”
　　阴姬捧起顾长歌的脸，痴迷媚笑，“那就是：爱他，伺候他，满足他征服我们的欲.望。”
　　“咳咳咳，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我。”顾长歌冷不丁重咳道。
　　阴姬轻轻一颤，神色骤然变得惶恐、羞耻，“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我什么时候漏的馅儿！”
　　他苦笑，“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另一半倾吐真心？你的存在就不合理。再加上你提那些私密的事，很轻易就猜出来了。”
　　阴姬有些凄然，也有些愤怒：“神经病！既然你都知道！你还滚过来做什么！乖乖躲着不就好了吗？你做你的顾大侠，我找我的夫君，我们两个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逃不开的。”他叹息。
　　阴姬一怔，也默然，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转身走向归海无名，打算讨要化阴丹，完成最后的步骤。

VIP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假
　　然而，阴姬没走出几步，顾长歌忽又缓缓站起，紧接着——九衰加身。
　　熟悉的拼命手段，这一次的对象，却成了她自己。
　　“我知道我这只是飞蛾扑火。”他擦掉嘴角运功逼出的脏血，狡黠一笑，“但我不是蠢，也不是上头，我只是——替师父和飞燕打醒你。”
　　剑出如鸿，阴姬手忙脚乱接剑，这次落入下风的变成了她。
　　顾长歌冷冽的话响在耳畔。
　　“做女人很幸福？放屁！我看你是逃避很幸福！你逃避难堪的过去，逃避作为兄长的责任，逃避那条艰苦的反抗道路……你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根本就没有变化。”
　　“因压抑而淫.荡、因不安而慕强、因家庭破碎而渴爱。如果说我是将伤口用厚厚的面具包裹，粉饰太平。那你就是干脆全露着，任人宰割利用，我错了，难道你觉得自己很对吗？”
　　剑架在脖子上，阴姬茫然没反应过来，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输。
　　顾长歌失望地摇了摇头，他轻叹口气，有些平静道：
　　“根本就没什么真正的男人……呵呵，爱你的人觉得你哪里都好，不爱你的人你喂个猫都能挑毛病。PUA罢了。正如前妻和你不爱我，便把我贬到泥里，你爱归海无名，他的粗鲁都能叫野性。”
　　“与其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脑子坏掉爱上的他。”
　　顾长歌的皮肉已经腐烂，风一吹，皆化为粉尘散去，凝视阴姬，他用略显疲惫的声音，缓缓述：
　　“我这一辈子，从未爱过任何人。”
　　“我不爱我的母亲，因为她虐待我，我对她只有畏惧；我也不爱我的妻子，因为她并不爱我，天性薄凉。”
　　“我甚至不爱我的女儿，她骂我生物爹的时候我就已彻底心冷，所余不过责任；哪怕是飞燕，我也畏缩不前，躲避她散发的光热。”
　　“你能爱上一个人……是好事。”
　　“如果你真想做个女人，至少，至少，别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平淡的余音伴随风化的脸一起飘走。
　　剑坠地，散架的枯骨塌落，阴姬仍在发怔，此时，归海无名却忽然走过来，往那堆枯骨里塞了一颗亮着粉光的圆珠。
　　风化开始逆转。
　　粉末重聚，凝成骨骼，骨骼上亦长出全新的血肉，然而，这副重生的躯体，却肤若凝脂、窈窕妖艳，几乎与阴姬一模一样，只是深深陷入沉睡。
　　阴姬大受震动，有些恍惚地注视。
　　归海无名却饶有兴致看这幕：“有意思，他还真是你，那我好像明白，圣女到底在谋划什么了。”
　　阴姬：“诶？”
　　这层梦境外的某人：？！
　　“她要把你炼成欲傀……忘了吗？御傀术第142页，炼欲傀是通过不断让素材绝.顶，突破神魂防御，借高.潮时的意识空白改造对方，实现侵蚀吞噬。”
　　“这个‘绝.顶’，书上并未强调要傀儡师亲力亲为，显然他人也行，比如，我，或者说你自己。”
　　“这也不是什么幻境，而是梦，你自己的梦，因为只有梦才能做到天衣无缝，并且身处梦中，你的高.潮也更彻底，更接近本质，换言之就是吞噬起来更方便。”
　　归海无名略显遗憾道：“无论我还是顾长歌，都只是你梦的一部分，一个你幻想模拟出来的角色。你相当于只是在和自己对话。”
　　阴姬吃惊，“可是，可是，明明一切都很真实……”
　　“因为你从未离开过你熟悉的地方，说不定就连梦的走向，绝大部分都是你熟悉的脉络。”
　　阴姬神色黯然。
　　良久，“我该怎么做？”她迷茫问。
　　“梦不能模拟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只要触碰舒适圈之外的事物，梦就会自己破碎。所以……去探索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吧。”归海无名笑着劝道。
　　“我真能斗得过曲梦瑶吗？”阴姬只觉头皮好痒，简直快被逼得长脑子了，都什么奇奇怪怪的阴险套路。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识破计划的我，本质也只是你模拟‘归海无名’思考方式创造出来的人格。你差的显然不是脑子，而是别的东西。”
　　“希望吧……”阴姬微微出神。
　　远处传来喧哗，是追随顾长歌而来的其他七派武人，阴姬依依不舍回望城主一眼，随后缓缓地，御风飞起。
　　她不断向星空攀升。
　　未知事物……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广袤的宇宙了。
　　一旁关注的曲梦瑶亡魂大冒。
　　越靠近星空，阴姬看到的场景就越模糊，也越混沌，这令她彻底确定，城主——不，应该说那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城主，所说没错。
　　这的确不是幻境而是梦境。
　　她越飞越困，也越飞越疲倦，直到突然打了个冷颤，随后整个人遭遇一股诡异失重感，仿佛身体从高空坠落。
　　紧随而来的是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跳起来，伸手去破坏那些散落周围的奇石。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女人准备遁逃。
　　阴姬眼疾手快，迅速放弃石头，将那个女人抓住，不等对方开口，阴姬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项.圈，锁在对方脖子上。
　　曲梦瑶神色随之骤变。
　　“你以为你还能跑？”阴姬冷笑，“城主给了我这件宝物，专门克制你的傀儡术，这下子，你连把主魂转移到其他身体，都做不到了。”
　　“等城主过来再处置你。”
　　阴姬捏碎怀中传讯石，没有急着动手，她不确定弄死对方这副躯体后，主魂还能不能锁住。
　　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城主过来，彻底解决，一劳永逸。
　　“不要，求求你，我认栽了，别把我交给归海无名好吗？他一定会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曲梦瑶声泪俱下哀求。
　　阴姬呵呵一声，别说自己现在是个女人，就算自己仍是男人，也不会被这鳄鱼的眼泪所触动。
　　“你……你真狠心！长歌！杀了她！”
　　狠毒的剑尖袭近阴姬后心。
　　阴姬却早有戒备，立刻转身，只一拳、一掌，就把这个尚未恢复完全的假顾长歌打散架。
　　“一个争道失败的尸鬼，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她悠然回头，然而，看到曲梦瑶的动作，阴姬脸色僵住了。
　　曲梦瑶已借她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机会，服下一颗丹药。
　　“什么狗屁尸鬼，狗屁顾长歌，果然是废物，到头来，还是得我自己上。”曲梦瑶鄙夷呸一口地上的尸体。
　　阴姬察觉不对，立即动手，然而此时，却从周围涌出无数的傀儡，拖住了她。
　　“教主果然还活着。”
　　曲梦瑶嬉笑，此时，她的身体和容颜都在飞速变化。
　　“还好，没浪费我这一番布置。”
　　形象变化结束，她果然吃的是替身丹，只是，这次被“替身”的人，是阴姬。
　　变化成阴姬容貌的曲梦瑶，身穿与阴姬一模一样的衣服，逐渐露出与阴姬一模一样的神态。
　　她用最后一丝清醒，启动了第二道阵法。
　　阴姬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似乎从她身上扯走了什么东西，足足有一半，她感觉到，冥冥中，二人之间似乎多了一条特殊的“线”。
　　她和另一个“阴姬”，正利用这条线拔河。
　　有关于“尸鬼争道”的全部信息硬生生灌入二人脑海。
　　“妖罡奇阵，尸鬼争道，而我……是阴姬？”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那么另一个人……是尸鬼？
　　她俩都惊疑不定望对方，齐齐产生同一个念头。
　　风卷沙尘。
　　得到消息的归海无名，终于赶赴此地，然而，他望着对峙在两边，就连姿势都一模一样的两个阴姬，愣住了。
　　良久，他面色古怪。
　　“好一个红尘圣女，竟然真能把尸鬼争道开发到这种地步，鱼死网破，这下谁都分不清了。”
　　“夫君！”
　　“夫君！”
　　两个阴姬异口同声，随后又表情古怪，面面相觑。
　　同调率高到能联手开机甲。
　　见状，归海无名倒是不急了，他坐在树旁，变戏法一般掏出瓜子酒水，悠悠道：
　　“不行，我得琢磨会儿，这要搂个假的回去，以后娘子得恨死我。”

VIP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办法
　　“我是真的！那个假的和这些生傀有联……诶？”
　　左边的阴姬表情一僵，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能控制那些生傀，并且除了熟悉的逍遥派武功，身上还多出另一份神秘力量。
　　难道……我才是假货？
　　她陷入震惊。
　　右边的阴姬见状，立马嘲笑：“露馅了吧？这些傀儡只有你这红尘教圣女才能控制，而我……诶？”
　　她也脸色一僵，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也能控制曲梦瑶的生傀，并且也会红尘教武功。
　　归海无名强势吃瓜围观，越看越乐，平时有一只娘子就呆指数超标了，现在变出两只，简直呆上加呆，满满都是乐子。
　　“我猜这改良版尸鬼争道会平分你们二人的绝大部分事物，包括道行，所以想要分辨，只能从细节着手。”他忍不住拱火。
　　果然，两个阴姬都开始颦眉沉思，场面宛如镜像一般。
　　“我肚子里有夫君的孩子！这个总不会平分吧？”
　　左边的阴姬眼睛一亮，立刻说道。
　　然而，右边的阴姬也嚷嚷，“你说有就有？明明我才是怀了夫君孩子的人！好歹让我检查检查！”
　　“我也要检查！”
　　两个人立刻用真力互相检查起来。
　　不一会儿，二人却都面色古怪。
　　“不可能……你为什么会有身孕……”阴姬很迷茫。
　　“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另一个阴姬也很迷茫。
　　归海无名立刻提醒：“孩子不可能凭空复制一份，尸鬼争道没这能力，它只能分，不能造，所以你们其中一定有一个，腹中其实是尸鬼顾长歌的孩子。”
　　两个阴姬全部如遭雷击。
　　她们都好害怕，因为这意味着，一旦被判定是假货的话，自己不仅无法生下夫君的宝宝……还要生下另一个尸鬼“顾长歌”的宝宝。
　　“这样的话，岂不是只要等两个宝宝出生，就全部都明朗了嘛？”其中一个阴姬喃喃道。
　　“不，很显然，圣女不会让我这么好过。”
　　归海无名指了指阵法中间的三根粗香，其中一根已经点燃。
　　“我猜，一旦倒计时结束，你们中间不被信任的那个，会彻底死去。”归海无名平静地说道。
　　“夫君救我……”
　　“不要救那个假货，救我，救我呜夫君……”
　　两个阴姬争先恐后挤过来，努力证明自己是真货，但她们的证明方式，却只是比谁更会献媚、更淫.荡、更擅长做夫君的小爱奴。
　　“夫君你看我！”左边的阴姬撕开自己长裙，露出小腹上的妖艳魔纹，“这是！这是夫君亲手给奴妾刻下的，那个假货能有吗？”
　　“我也有！”另一个阴姬气鼓鼓掀起裙摆，将长裙卷到肋处，春光大泄。不仅是后腰小腹，连大腿根处都有漂亮妖艳的纹路，繁复魅惑的花朵在雪白肌肤表面绽放，
　　“你看你看！我身上不止更多！颜色还更深呢！你这个假货，没有夫君天天滋润，所以才就那么点！”
　　“你！”左边的阴姬气急，“你胡扯！药体魔纹当时哪有这么大！”
　　“呸~露馅了吧？”
　　另一个阴姬洋洋得意道：
　　“夫君的药体，可是伴随被夫君滋润的次数，逐步蔓延深化的~”
　　“一开始只是侵蚀分泌激素的器官，让爱奴只要顺从夫君，就变得好快乐；只要忤逆夫君，内心就充满负面情绪。”
　　“后来是神经，所有神经都被夫君掌控，变得再也无法反抗夫君，只要夫君一抚.摸，就会全身回荡夫君赐予的感觉。”
　　“最后的最后，甚至会侵蚀到脑子，思维都对夫君全部公开，毫不设防，夫君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爱奴在脑内经历各种极致美好的场景和玩法，幸福到无法思考。”
　　“每次深化获得的快乐都会成倍增加，阈值也随之不断拔高，逐渐变成只有夫君才能满足的怪物……哈，你连这种事都能忘掉，还敢说自己是夫君的爱妻？”
　　魔纹较小的阴姬也逐渐想起这部分记忆，她脸色难看，抚摸自己下腹部纹路，越想越沮丧。
　　“好了好了。”归海无名打断二人的争执，他笑呵呵道，“我有一计，可以帮二位分辨真假。”
　　“诶？”
　　“诶？”
　　二人又异口同声。
　　“那就是……”归海无名故意吊足胃口，才缓缓道：“自我发电。”
　　“？？？”
　　“？？？”
　　“原理很简单，这是娘子的身体，所以真正的娘子，抚慰起来一定更娴熟，也更有默契，你们二人同时开导，谁先帮自己解脱，谁就是真正的阴姬。”
　　“是个鬼！你根本就只是想羞辱我们看我们笑话吧！”拥有更小魔纹的阴姬恼羞成怒。
　　“难道还有比这更靠谱的办法吗？”归海无名反问。
　　这个阴姬低头不语，倒是另一个魔纹更繁茂的阴姬咬咬牙，用力点头倒：“好！我比！”
　　小魔纹阴姬惊慌失措，“不！这也太羞耻了！”
　　但话未出口，另一个阴姬就与她缠斗起来，似乎要用她的身体证明自己。单方面“殴打”迅速变成“乱斗”，不一会儿，小魔纹的阴姬便彻底落败。
　　“我赢了！我赢了！”另一个阴姬高兴。
　　小魔纹阴姬表情恍惚，似乎仍未回过神，过了好久，她才意识到什么，面露恐惧，朝归海无名爬过来，落泪道：
　　“不要……夫君不要……我才是真的……不要丢下我……”
　　归海无名将她抱在怀里，像哄婴儿一般轻轻安慰着。
　　另一个阴姬见状，瞬间破防，酸气浓得快溢出来，“呸！好过分！我都赢了呀！怎么可以作弊？你这臭绿茶！这么心机，肯定不是真货！”
　　“别急，我刚才没说完，其实我还有个办法，仔细想想，还是三局两胜，比较妥当。”
　　“好吧……”获胜的阴姬泄气。
　　归海无名放下怀中的美妇，掏出一副棋盘，悠悠道：“娘子是大气运之人，有天命眷顾，所以真正的娘子，一定能赢下这局搏运棋。”
　　搏运棋是一种齐国特色玩法，与围棋类似，但规则更简单。
　　特殊之处在于，每次落子都需要根据目标点与己方活棋的距离，消耗一定步数，而步数由每轮掷骰子的点数决定。
　　掷出1是陷阱，0步，2是1步，3是2步，以此类推。
　　“再加个规则，掷出1的人会被为夫惩罚，思考更困难。”
　　归海无名仿佛玩闹一般又增添个莫名其妙的设定。
　　棋局开始。
　　小魔纹的阴姬抢到黑子，然而，骰子一扔，她傻了，刚刚好是个1。
　　另一个阴姬喜笑颜开，随手一扔，竟然是个6，立即步下森严大阵。
　　场面本就劣势，偏偏此时归海无名还开始了他的“惩罚”，令小魔纹的阴姬苦不堪言。
　　她微微娇喘，拼命忍耐着，却控制不住大脑去关注归海无名在自己身上肆虐的双手。
　　这局棋自然由她的惨败落幕。
　　不仅是因为初期的劣势、和归海无名最开始的干扰，更重要的，她仿佛霉运当头，不停地掷着“1”。
　　到最后几乎变成对面一个人的独角戏，至于黑子呢？哦，黑子在坐牢，以及艾牢头的焯。
　　结束后，小魔纹阴姬已经悲哀接受了这份命运，她觉得，归海无名一定是在刚才的“安慰”环节中，就确定自己是假的，所以趁她死前，好好玩个爽。
　　“哈……哈……嗯咕……”凄惨的败者全身潮红，宛若被山贼粗暴凌.辱的清纯处子，无神瘫在地上。
　　光鲜的胜者却狐疑警惕：
　　“夫君，这回总不能再五局三胜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五局三胜？”归海无名乐呵呵道，“没错，我还有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
　　不等归海无名说完，胜者阴姬已经生气，她埋怨道：“三局两胜、五局三胜、七局四胜，夫君直接说，自己想看乐子不就完了？何必这样戏耍人家。”
　　“呵呵……毕竟要严谨嘛。”
　　“好吧。”对方泄气，“第三个办法是什么？”
　　“第三个办法，与意志有关，娘子是个极为坚强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我同时给你们二人输入真力、施极乐针，刺激情.欲，谁能忍耐到最后，谁就是真货。”
　　“好！”
　　“不不不不要……”
　　二人竟然产生分歧，那个败了两次的阴姬惊慌失措，挣扎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逃跑，却被另一个阴姬拉扯摁住。
　　两个宛若孪生姐妹的美人交叠在一起，胸磨着胸，腿蹭着腿，扭打间春光乍泄，露出裙下姣好的雪白肤色。
　　上面的阴姬欢欣回头：“我按住这个假货了！快来呀夫君！”
　　归海无名缓缓上前，将极乐针施在她们神经最密集的穴位，然后从二人腰肋处输入真力。
　　被摁住不能动的阴姬瞬间崩溃，泪水口水在各个眼里流出，她剧烈挣扎，意识模糊，神情迷乱又羞耻，断断续续哀求道：
　　“不要~~我错了~~我承认我是假的总行了吧~~”
　　“圣杯是我偷的~~~奥特之星是我炸的~~~魔法少女是我出卖的~~~不要折磨我了~~~呜~~~不要继续了~~~停~~~”
　　“好了，松开她。”归海无名下令。
　　再次获胜的阴姬兴奋松手，她甚至能强忍不适，在另一个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归海无名俯身抱起那个已经化成一滩水的“娘子”，温柔照顾她历经强烈璀璨的身体，抚慰那些不听话的神经，平息躁动，拨开她被汗浸湿的秀发，饶有兴致问道：
　　“如果认输的话，你可就要消失了，再也无法和师父为夫见面，更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出生，这样也行吗？”
　　“呜……不要……不要……”她失神啜泣。
　　归海无名吻了吻她的长发，轻声道，“如果你人生还有最后两炷香的时间，你想要做什么？”
　　“两炷香……”她陷入迷茫，过去的一幕幕飞速浮掠，最终停留在那些令她面红耳赤的记忆。
　　脸色瞬间潮红，她羞涩地，鼓起勇气，“我想……我想和你亲热……”

VIP 第一百三十六章 翻转
　　是的，最快乐的事情，最温暖的事情，最幸福的事情，全都是承受夫君的宠爱，抛弃一切地胡天胡地。
　　归海无名拍了把她的屁股，咧嘴笑道：“不如说得再直接些。”
　　阴姬脸愈红，她却想：是啊，反正我都要消失了，反正我根本不是那劳什子逍遥派大师兄，何必扭扭捏捏呢？
　　我只是一个假人，一个并不存在的人，没有人在乎我，也没有人需要我去在乎。
　　我只需要……为自己而活……
　　“好~”
　　阴姬彻底放飞自我，她风.骚望了眼归海无名，娇媚开口，嗓音甜腻又大胆，充斥浓浓的情.欲：
　　“我想……我想和你翻覆云雨……我想一次次怀上你的孩子……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彻底只作为你的女人存在……我想试试那些……没体验过的刺激感觉……”
　　“这就是你内心深处，隐藏最深，也最难以启齿的愿望吗？”归海无名语气微妙地问她。
　　粗糙的手指划过肌肤，从背到乌发，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呼吸着，清凉又舒服的感觉贯彻脊椎。她好似沉入甘甜的清泉，化作鲟鱼，在其中翩翩畅游。
　　什么都不重要了，羞耻和难堪也抛在脑后，反正她又不是真的……
　　阴姬舒服得直哼哼，她仿佛受到鼓励，紧紧蹭过去，几乎粘在归海无名身上。
　　她痴望男人的脸，动情地吐真倾诉，根本口无遮拦，丝毫不顾，未来的自己会有多脚趾抠地。
　　毕竟在她眼里，她已没有未来了。
　　“我爱你……夫君……虽然……虽然你是个混账……渣男……大变.态……但是你让我好快乐……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活着可以这么快乐……”
　　“天意城那三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无忧无虑……放纵自.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小女人……哈……简直像一只猫……一只好色的母猫……”
　　“好喜欢被你撸腰和肚子呀……还有梳头发……还有打屁股……可你就喜欢吊人家胃口……你真是个坏主人呢……”
　　余光忽然瞄到燃了四分之一的第二柱香，阴姬挣扎地爬起来，跪趴在归海无名身前，笨拙地解衣服，有些慌乱道：
　　“糟糕，没时间了……快点，快点，再喂饱我一次，让我做个饱死鬼，还有还有，再把我当你的小猫，rua两下，尤其是肚子……”
　　“这次可以很过分、可以留伤口、可以随便折腾……就算、就算把我身体弄坏也没关系，一切随夫君你开心，所有的暴躁欲.望，所有的施虐天性，尽情朝我发泄，我全都愿意承受。”
　　“就像惩罚出轨魔姬那样，狠狠教训我，蹂躏我吧……”
　　她脸粉扑扑的，凑到归海无名耳边，诱惑说：
　　“今晚……别把我当人……”
　　归海无名自然是从善如流，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叫阴姬小心点躺上去。
　　不一会儿，另一个阴姬实在是受不了，面红耳赤离开画面根本不堪入目的案发现场，轻轻“呸”一声。
　　“临终关怀而已，没错，只是临终关怀，呼，我不生气，不生气……”
　　深呼吸到一半又破防，狠狠锤树，“——可恶！就算是临终关怀！为什么不叫上我啊！我不能当配菜的嘛？？？”
　　废弃村落中。
　　第三根香烧到末尾，归海无名却没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阴姬余光瞟到，依依不舍地叫停。
　　“要，要结束了……”她往男人怀里缩了缩。
　　归海无名没说话，只有嘴角微不可察抽搐了一下，不过被迅速掩去。
　　“存在，尊严，幸福，价值……你说，我们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阴姬出神遥望远方，惆怅自语，目光所及之处，天边只有漆黑，月光亦无法照亮乌压压的云层。
　　“算啦，不想了。”她摇摇头，转身，又趴在男人怀里，不舍地，“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次，满分十分，我打一百二！”
　　“果然我还是更喜欢男人粗暴点，对我硬起心肠凶狠些，或许是小时候被欺负习惯了吧，真怪，难道我其实是个抖M？”
　　她舔舔唇，狡黠笑道：
　　“虽然我是假的，但某种意义上，我也是真的哦。你大可以以后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真货，她肯定一边抗拒一边开心到不得了。”
　　“嘿嘿，说了这么多自爆的话，我看那个真货，以后哪有脸跟你硬气，肯定除了乖乖当你绒布球，没有第二个选择。”
　　阴姬闭上眼，她知道，香已经灭了，此刻她内心却无比平静，豁达地等待假货必然的结局。
　　一秒。
　　两秒。
　　三秒。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阴姬迷惑睁眼，她瞪大清澈又呆傻的明眸，和再也忍不住咧嘴喷笑的归海无名对视。
　　与此同时，另一个阴姬闯入进来，然而，她全身都在迅速腐烂风化，几乎快要消失。她左手颤抖着，指向抱在一起那二人，眼神复杂。
　　“为、为什么……”
　　“因为魔.纹。”归海无名缓缓解释：“药体效果的确会深化，但我和娘子欢好时，阻止了这个过程，曲梦瑶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想到了这个细节，造假很精准，却没料到我这次做法不同。”
　　“所以……后来压根就是在逗我们……”她表情恍惚。
　　“差不多。”
　　风化到看不清脸的女人伤感，“归海无名，你好狠的心，我就像个小丑，呵呵，她能陪你永恒，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没做错，只不过，这本就是生命迈不过去的一道天堑。”归海无名叹息道。
　　远处没再传来回话。
　　只剩一捧黄沙，随风散去。
　　阴姬已经彻底被这变故搞傻了，她呆呆的，脑中不断回忆起——自己刚才以为自己是假货、并且即将要死时，说出的那些虎狼之词。
　　【让我做个饱死鬼。(〃▽〃)】
　　【别把我当人。(／ω＼)】
　　【除了乖乖当你绒布球，没有第二个选择。  o(*≧▽≦)ツ ~ ┴┴】
　　“……”
　　脑瓜子嗡嗡的。
　　坏了！我成那个没脸见人的真货了！
　　她茫然望天，又僵硬低头，最后，捡了块尖石头，在手腕上划。
　　“这是在干嘛？”归海无名好奇。
　　阴姬面无表情，强作镇定：“别烦我，自杀呢，一会儿下地府打复活赛。”
　　她死死咬着唇，却依旧控制不住香肩娇颤，脸色绯红如霞云。
　　归海无名直接从后面搂住她，开始调戏，“你刚才好像说……我大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真货’，她肯定一边抗拒，一边开心到不得了……对吗？”
　　阴姬弱弱狡辩：“才、才没有！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呀哈~”话音未落，她便抱紧，轻轻捏了把软肋。
　　她回头，紧张娇喊：“你、你干嘛？”
　　归海无名凑到她耳边低语：“你说了，今晚别把你当人。”
　　阴姬羞到爆炸，脸“腾”一下通红，却再也反驳不出口，甚至吱不出声。
　　慢慢的，慢慢的。
　　她闭上眼，缩起腿，认命般不再挣扎，也不再反抗，微微发抖地靠在男人怀中，仿佛一只被主人撸舒服的小母猫。
　　“悠着点……别弄坏了……”阴姬心砰砰直跳，她柔媚低语，“以后，还要给你生孩子呢……”
　　归海无名并没有回话，只是用一个印在耳后的浅吻，回应少妇的祈愿。
　　可过了会儿，阴姬又反悔，似乎是想到，刚才的某些感觉。
　　“呜……”
　　她没脸回头，背对归海无名，犹豫足许久，才细若蚊吟般求道：
　　“还是，还是别把我当人了……”

VIP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指控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而社死和想逃离这颗星球的欲.望，却会伴随人一生。
　　“我不想活了。”阴姬捂着脸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她只觉人生变得灰暗无比。
　　如果将生命比作四季，那么【别把我当人】这句话，就是她节操像枫叶一样凋落满地的标志。
　　“何至于此？”归海无名只想笑，“食色性也，人有欲.望，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况且你这种偏被动嗜虐的性子，其实还算正常。”
　　“真的正常吗？”阴姬猛抬头，希冀怯生生问。
　　“假的。”这样子太可爱了，归海无名没忍住，故意摩挲她小腿，言语逗弄，“就算在妓.女里，你这种抖M也是最变.态最没救的那种，一旦暴露出去，肯定人人唾弃，到处都戳你脊梁骨。”
　　阴姬呼吸凝滞，身子微微抖了下，明媚的大眼睛迅速泛起雾气。
　　她抿住唇，强迫自己坚强。
　　“不过没关系。”
　　归海无名蹲下身子，揉了揉阴姬脑袋。
　　“你的丈夫是我，而我呢，可是天字第一号变.态，有我这个挡箭牌，哪怕你表现得再离谱，大家也绝对会想——你只是个被我带坏的好丫头。”
　　阴姬虽然没破涕为笑，但神色的确轻松不少，她反问：“我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归海无名失笑敷衍，“为夫错了，娘子冰清玉洁，优雅高贵，全都赖为夫带坏了娘子。”
　　“这还差不多……”阴姬俏脸微红，有些心虚。她臭不要脸的功夫显然还没到家，跟归海无名这种脸皮内置AT立场的人根本没法比。
　　天刚蒙蒙亮。
　　晨曦的风，卷着初冬的雪片，扑面汹汹，冻得阴姬竟有点冷。
　　她默默穿好衣服，运转功力，驱散身上寒意，穿戴归海无名的长袍后，她又恢复成了那副妩媚清冷的高贵神态。
　　远观似拒人与千里之外，近观又若有若无地暗送秋波。
　　“我师父说……”并肩回去的路上，阴姬吞吞吐吐，把余落秋的鸿门宴趁机说了出去，“让你亲自去见他，嗯，就，就吃个饭。”
　　“什么饭还非得跟我吃？”归海无名好奇。
　　“应该是……应该是……逼你对我负责……”阴间脸烫得要死，她完全不敢看归海无名，生怕看到什么戏谑或调笑的神态。
　　好怪！好丢脸！
　　原来带男人见家长是这种感觉吗？
　　总有种微妙的背德感。
　　“咦？那岂不是，娘子又又又要嫁给我了？”归海无名果然故意逗她。
　　她只觉怕羞，却又很享受这种感觉，宛如沐浴在微烫的泉水里。
　　天色晦明，比雁南飞，而她也慢慢挽住男人胳膊。
　　脑中忽然想起那场梦境里，依稀听过的警告。
　　逃避……她是在逃避……
　　可又有什么所谓呢？幸福就好啦。说她目光短浅也好，胸无大志也好，其实从头到尾，她内心所求的，不就是那“安宁”二字？
　　“温馨的家……”阴姬下意识喃喃。
　　“什么？”
　　“没什么。”意识到心声一不小心脱口，阴姬赶紧偏过头，生硬掩饰。
　　归海无名见状，牵起她的手，忽认真道：“我许给你的，你一定会有。”
　　阴姬脸微红，很轻地点了点脑袋。
　　二人回到逍遥派驻地，然而走进大门，阴姬却发现外院空无一人。
　　她狐疑靠近有喧哗声传来的内院，却发现里面挤满了不同门派的武林人士。
　　最前方，师父几人聚在一起，似乎正和对面身背朴刀的八个莽汉解释，可那群人神色激动，根本听不进话。
　　阴姬并未鲁莽出面，而是先细听，同时跟周围武者询问情况，过了会儿她才明白，那群莽汉竟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起因是他们最小的结拜弟兄，昨夜出去喝酒后，就失踪了，凌晨被人发现裸毙在河边，形同干尸，而经店小二指认，最后带走他的人，是小七，张清扬。
　　所以这几个“哥哥”，便怀疑张清扬修炼某种吸人精气的功法，前来跟逍遥派要人。
　　这么荒唐的说法师父自然不信，更不愿意交出小七，便命大平扫地送客。
　　结果这群人前脚刚走，后脚便唤来一大群其他门派的人，要他们“做个见证”。
　　阴姬瞬间警觉，她立马明白，这是有人对逍遥派维持盟会的意思不满，悄悄出招了。
　　目的就是打击逍遥派威信，以及试探他们底气。
　　干枯的裸.尸就这样随意摆在地上，下颌萎缩，再也无法控诉自己作为工具的命运，那几个“哥哥”唾沫横飞，话里话外都是要替弟弟讨个说法，却无人流露出伤心难过的模样。
　　反倒小七脸上，挂着惋惜酒友丧命的伤感。
　　为首的粗莽壮汉咄咄逼人：
　　“人是你们请去的！最后也是你们送走的！你说跟你们没关系？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傻子？”
　　余落秋抓住破绽，立刻反驳：“对啊，诸位江湖上的名声，也不是白痴，也都是精明人物，清扬怎会想不到？她如果真要害人，怎可能明目张胆当众把人带走？这分明就是有人易容清扬，要嫁祸于她！”
　　“说得好听！难道就不能是这个妖女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做得明目张胆吗？”壮汉阴阳怪气诛心：“反正您们逍遥派家大业大，武林谁都听您们的，您们说不是，那就只能不是。”
　　“你？？”
　　余落秋被气得有些头晕，但他并未表露，依然礼貌客气，不急不缓，只有如阴姬这样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师父城府下隐藏的怒火。
　　“凡事要讲证据，空口白话，便要聚众闹事，嚷嚷害人性命，都由着你胡来，干脆以后人人自危，谁都别做事了！”
　　“人证不算证据？”
　　“一个小二，晚上患有夜盲都说不定，更逞论看穿易容。”
　　“好，”壮汉立刻接话，余落秋猛然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晚了。“既然讲证据，那敢问张姑娘，昨天晚上你在哪儿？又在干什么？”
　　张清扬脸上流露一丝慌乱，她当即反驳，“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阴姬暗道声不好。
　　小七哪怕说自己喝多了在房间睡觉，都比说这个强。
　　果然，这话一出，壮汉立马抓住不放，“也就是说，昨晚张姑娘确实不在逍遥派，而是在外面喽？”

VIP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距离
　　“是又怎样？”张清扬恼怒。
　　“好一个是又怎样，逍遥派可真霸道。”壮汉冷笑连连，“我兄弟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昨晚我很早就离开了！”
　　“那你昨晚在哪儿？”
　　“唔……”
　　张清扬语塞。
　　阴姬看出，小七昨晚确实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但肯定不是杀人。
　　不仅仅是出于对师弟的信任，从逻辑推断，对方如此胸有成竹，一出手就抓住这个要害不放，显然是对方知道，小七昨晚做了什么不能说的事。
　　而这件事肯定不是杀人，否则对方当场抓包，事实确凿，对逍遥派声望的打击肯定比现在更大。
　　阴姬有些头疼，自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更何况，某些门派与逍遥派交恶，暗藏心思，一旦处理不好，肯定会落上个难听的名声。
　　她犹豫几秒，准备上前，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暴跳如雷的怒喝。
　　“奶奶的！放你娘狗屁！”
　　阴姬愕然回头，那纣羽犹如座小山般挤进院子，头盔把门框撞出个豁口。
　　“她昨晚一直跟乃公我在一起！哪有空去杀俊梧？”
　　“啊？”壮汉愣住了，表情茫然，许久，才面不改色应，“与……与你？与你做什么？”
　　“喝酒打花牌，不行吗？再你.娘的管闲事，乃公把你头给拧下来！”纣羽恼怒。
　　“就你们两个人？”
　　“昂！”
　　纣羽瞪大虎目，坦坦荡荡与其对视。
　　人群哗然，阴姬哭笑不得，而张清扬脸色涨红，已经快哭了。
　　孤男寡女深夜共宿一晚，说是只打牌，谁信啊。
　　“可有证明？”壮汉仍紧追不舍。
　　“昨夜乃公府上所有下人都能证明，乃公把张姑娘抱进了房间。”
　　院中彻底陷入死寂。
　　这话一出，阴姬瞬间明白，幕后使绊子的主使是谁了。
　　但她面色越发显得古怪。
　　纣羽与背后门派家族竟然不是一条心？铁了心要拆自家的台，死帮清扬？
　　难道昨晚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嘶~
　　纣羽出面，彻底将这事搅成闹剧，但该有的场面功夫还是不能省的。余落秋当即表示，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好汉报仇。
　　“好汉”二字咬得格外重。
　　被“好汉”招来壮势的人散去，哪怕明知这些人大部分不怀好心，负责招待的弟子却也只能笑脸迎对。
　　外人散尽，阴姬立刻上前，抓住清扬试图问个明白：
　　“你你你……你真的和大只佬做了？”她吃惊中又带有一点点兴奋。
　　众所周知，瓷堕的人最喜欢拉别人一起瓷堕，如此便能大大缓解瓷堕者内心的心理压力和羞耻——这就是著名的瓷堕第二定律。
　　“大师兄你想什么呢？”张清扬又羞又气，“昨晚我只是喝多了，被他，被他，被他……”
　　“被他酒后乱性？”阴姬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呸！”张清扬急得满头大汗，噎了半天，才扭捏道，“你别乱说，我只是被纣兄抱着睡了一晚上。”
　　“哦……”阴姬顿时失望。
　　话说回来，竟然只是因为抱了抱，就宁愿顶着，也不好意思往外说吗？
　　……老绒布球又开始以己度人。她心想，抱抱而已，又不是被灌成泡芙，也不是扮小狗玩主奴游戏，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年轻人，就是害羞，啧。
　　后续处理反倒意外地简单，和曲梦瑶争道结束后，她便一举吞噬曲梦瑶苦练多年的御傀术修为，对玩弄灵魂肉体、调校折磨敌人有了新的理解。
　　加上迷魂术禁忌丹药毒蛊等一系列听上去就不像好人的手段，阴姬很快便追查到嫁祸者——一个靠天意城邪门榨.汁功法修炼的女杀手。
　　她甚至搜查出了杀手和御龙坛某位不知名高层勾结的证据。
　　唯一的问题，就是苦了打辅助的赵大平，他对阴姬那些邪恶手段颇有微词，也不停在提醒。
　　“大师兄，天意城妖法有伤天和，真的少用为妙。”
　　“大师兄，这样做太不像正道了。”
　　“大师兄……唉。”
　　直到审讯结束，看到已经彻底精神崩溃，像笨犬一般趴在地上的美艳少女，以及不断戏弄她的阴姬。
　　赵大平再也忍不住，宣泄出心中的担忧和失望。
　　“大师兄，你变了，以前的你绝不会拿这种事取乐，还记得吗？你教我，做一个恪守善良的好人，可你现在，却像个荒.淫刻薄的女魔头。”
　　“有吗……？”阴姬茫然抬头。
　　她拽了拽手中铁链，神情痴呆狂热的少女立刻蹭上来，亲吻她的脚踝、脚背，又脱去那对蚕丝织成的薄袜，探出舌头，乖巧舔舐。
　　这一幕看得赵大平咽了口唾沫。
　　“可我觉得，她现在很开心诶，我是在做好事。”阴姬支着脑袋，怔怔看少女的动作，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奖励对方。
　　……明明就是奖励嘛，做主人又累又没意思，还是做主人的爱奴更开心，也更幸福。如果不是为了情报，她才懒得奖励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享受被摧魂手极乐针等等轮番伺候的快乐。
　　可惜这个女人心理素质太差，才几下就疯疯癫癫，变成只知道向自己索取的笨蛋，连情报都忘得一干二净。
　　阴姬正在发愁，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恢复正常，咬出更多人。
　　“大师兄！这个不叫奖励！叫虐待！你快醒醒！别骗自己了！”赵大平苦口婆心。
　　阴姬却生气，“胡扯，明明就是奖励！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再说了，就算我目的是折磨，她陷害小七，难道我还要讲什么‘优待俘虏’吗？”
　　“可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赵大平喃喃自语。
　　“怎么？”阴姬忽然靠近，微微眯眼，语带挑衅，“难不成，你把我脑补成了某种美丽又圣洁的女神形象，疯狂朝我投射你内心深处对于女性的憧憬和朝圣，此刻却又因为那个幻象的破灭而感到心碎？”
　　赵大平恍惚不语。
　　“省省吧。”
　　阴姬嘲弄，她咬咬唇，还是不舍说重话，轻叹道：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个正常女人，而是个有缺陷的男人，更是你的大师兄，你把我想岔了，更对我有滤镜。所以你无论是喜欢我，还是对我移情，都非常荒唐。”
　　“因为你心中的我根本就不是我，而真实的我距离你无比遥远。”

VIP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反省
　　“不，大师兄，我……”赵大平想要辩解。
　　可阴姬已经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嘴。
　　凝视这个贯穿自己几乎整个人生的后辈，脑中回想起他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发呆的画面，认真倾听的画面，一丝不苟练剑的画面……
　　阴姬忽然涌出许多愧疚。
　　不仅仅是愧疚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更是愧疚——自己几乎是出于固执的一己之私，把他培养上了与自己完全一样的道路。
　　而那条路是错的。
　　三师弟甚至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毕竟，自己是假清高，可他却是真老实。
　　“都怪我害了你。”
　　阴姬回头，喃喃自语，她遥望窗外的月光。
　　“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以身作则，把你培养成负责仁义的大侠，可如今才知，我几乎是在抹杀你处理情感的能力，抹杀你的内心。”
　　赵大平沉默片刻，他有些不明白，“大师兄，你想引我走正路，我觉得这没错。”
　　阴姬苦涩摇头，“的确。问题出在我身上，我是个虚伪、懦弱、不敢正视自己情感的人，我这样的家伙来教你，怎么可能把你培养成大侠呢？到头来，反而你变得像工具人……”
　　“大师兄在怪我苟责你使用天意城手段，不懂变通？”赵大平依然没明白，他想不通阴姬的意思，这也是他作为人的局限。
　　当局者迷，哪怕阴姬，也是在梦中纵观另一个自己之后，才明白——她到底错在哪儿。
　　“不，你指责我没错，这是你心中的‘底线’，哪怕我不认同，它也有对的地方。”
　　阴姬用小指勾住赵大平的剑鞘，令那藏于朽木中的名剑一步步亮出锋刃，她轻声道：
　　“但你不应该只指责我，你应该……用你的剑教我做事。”
　　赵大平抖了下，死命摇头，“我不可能那样对你。”
　　“但我错了。”阴姬向前一步，愈发靠近。
　　赵大平立刻认输，他下意识后退，“不，你没错，大师兄，是我错了，我回去一定好好反省，别这样，行吗？”
　　“既然是我错了，为何要对我退让？你的底线，就是这么不经拆的东西吗？”阴姬反而恼怒，她仍旧靠近，用行动不断逼迫。
　　一直到退至墙边，赵大平都没有勇气，或者说没有想，做出解释、让步、后退以外的行动。
　　凝视自己涨红脸缩在墙边，活脱脱一副受气大男孩模样的师弟。
　　阴姬幽幽轻叹口气。
　　“你和我，是一类人。”
　　“我用言语给你编织了很多梦，那些梦叫‘英雄’、‘侠客’，我教导你那些品质，勇气、坚强、大爱……希冀你学会，也令你心驰神往。”
　　“可那些都没有用，因为作为教授者的我，并未具备其中哪怕一样，所以你也从未真正学会过，反倒那些，我身上具备却不自知的东西，优柔寡断、心软、怯弱……你学了不少。”
　　“你喜欢我，其实和我是男人时，你崇拜我，本质是一样的。”
　　“你觉得我演出的那个光辉温柔形象，戳中了你内心某种求而不得的渴望，你对于‘美好’、‘成熟’、‘圆满’的幻想，你缺少、憧憬、而别人拥有的事物。”
　　“毕竟你心中的‘美好’都是我教出来的……”
　　阴姬苦涩摇头。
　　“如果我真是那样，说不定我反而接受了，可我是个假的啊，我和你一样，没比你好多少，甚至比你更差劲。我也在渴求憧憬那个‘美好’、‘成熟’、‘圆满’。”
　　“渴求能令我崇拜的男人……”
　　“你不能喜欢我，我也不能接受你，那是折磨我们彼此。我很虚伪，事到如今，这份虚伪甚至已转化为卑鄙，你的幻想，你的渴望，我满足不了。”
　　阴姬深深咽了口唾沫，她忽然转身，鼓起勇气，指着跪趴地上浑浑噩噩的少女，颤抖着说道：
　　“你看……那才是真实的我……”
　　赵大平茫然发怔，下意识顺阴姬手指望去，刚好看到——那被驯化的妖女还以为阴姬叫她，四脚趴地、屁颠屁颠地爬过来，在阴姬小腿上蹭。
　　赵大平神色恍惚，陷入沉思，艰苦消化阴姬那一大段有些晦涩难懂的话。
　　他倒并没有联想到大师兄喜欢受虐，而是以为大师兄喜欢施虐……
　　良久，赵大平才艰涩问：“其实我从未想那么多，我只是由衷觉得，大师兄你很可爱。”
　　阴姬黯然，“我说那些，恐怕才是你偏爱我的源头。”
　　“我知道大师兄你的意思。你想说我的情感只是幻觉，你想说我从未真正爱上你，你否定了很多，用无数个理由，归根结底，你不愿意承认，你是个有魅力的姑娘。”
　　“我想我们还是有区别的。”顿了顿，赵大平轻轻摇头，笑着说，“我比你更勇于表达，可能这要感谢……苏沫。”
　　想起苏沫，阴姬心底有些好笑，她不禁感慨，“天不怕地不怕，确实是苏沫为数不多的优点，你没白被他折腾。”
　　“是的。”赵大平点头，“所以我要再勇敢一次。”
　　“？”阴姬忽觉一丝不妙。
　　“我会去求师父把你嫁给我。”说完，赵大平丢下阴姬，头也不回离去。
　　阴姬傻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诶诶诶？？？”你小子，是真油盐不进啊！
　　她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能起到劝退作用，结果……怎么成激将法了？
　　想到归海无名最近也要跟师父谈自己的事，又想到这几天师父身体刚好有些起色，嘶——这俩人不会撞一起吧？
　　阴姬赶紧押着凶手，赶回逍遥派，刚把凶手送进监牢，就马不停蹄朝堂屋跑去。
　　室内很暗。
　　烛光摇曳。
　　阴姬进了大堂，两道目光立马落她身上，一道是师父，另一道是归海无名，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事？”余落秋表情略微严肃。
　　“没……”阴姬吞吞吐吐，“我、我就看看……哦，我来找三师弟问些事，既然他不在，那就你们先……”
　　“找我问什么啊大师兄。”前脚刚说完，后脚赵大平就端着两坛烧好的女儿红，匆匆迈进门。
　　把酒放好，他也不说走，余落秋都等急了，差点赶人，他才说：
　　“师父，我找您，其实有件大事。”
　　余落秋何其敏锐？人老成精，他只是稍微扫了眼赵大平的紧张表情，和阴姬额头狂冒的冷汗，就猜到些许。
　　“行，你坐下吧，正好有件事，我也得让你知道。”
　　说完余落秋就抬起头，叫住正偷偷往外挪的阴姬，恨铁不成钢：
　　“还有你！你也给我坐下！你这个当家的，做事真是……唉！”

VIP 第一百四十章 魔星
　　四个人，两坛酒，阴姬主动站起来给大家分碗，挨个倒过去。
　　“呵呵……姬公子，这些日子在逍遥派住的，还舒心吧？”
　　余落秋双目死盯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声音隐隐夹杂丝阴阳怪气。
　　他不喜欢这个家伙，有种很怪的感觉，就好像，一柄自己醉心打磨，培养多年的宝剑，本欲见它惊鸣于天下，染尽群雄喉间血。
　　结果，一不留神，他的宝剑就被个不知所谓的人拿去，缀了一堆没用的丝带金玉，挂在腰间当饰物。
　　况且这个男人，没日没夜欺辱自己徒弟……徒弟还着了魔一样，不但对他百依百顺，甚至肉眼可见，变得越来越风.骚淫.荡！
　　个中滋味，真是有苦说不出。
　　“长歌，坐回去，在客人面前挤眉弄眼像什么样！还有没有礼数！”余落秋忽然一拍桌子，愠怒训斥道。
　　阴姬脸色一苦，只好放弃暗示归海无名“先走”，灰溜溜回到座位，沉默摆烂。
　　“回余掌门，晚辈住得不错，长歌招待很周到。”归海无名低头行礼，恭恭敬敬回应。
　　看上去就像个见老丈的普通书生。
　　然而，他的实际年龄，恐怕比师父平方一下都大。
　　“呵呵，周到，当然周到。”说话时，余落秋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意思是提醒，你们那些好事，我都知道。
　　归海无名会意，他微不可察点点头，算是回应这位老武师。
　　“我听说。”
　　余落秋忽然从太师椅上起身，负手昂胸，在三人面前来回踱步，动作很沉，很慢。
　　“——你最近与大平走得很近，经常一起喝酒饮聚，你们二人都为年轻俊杰，可有切磋过功夫？”
　　“切磋过。”赵大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无双兄的功夫，远胜于我，哪怕压在同境，我也不是对手。”
　　“隐门姬家……确实底蕴深厚。不过，今天老夫虽然疾病缠身，也想与姬公子切磋一番。”
　　“不敢，老丈折煞晚辈了。”姬无双忙起身告错。
　　“坐下。”余落秋冷冷吐出一句，声音低沉而暗藏愤怒，压迫感十足。
　　归海无名只得乖乖从命。
　　这还是破天荒的，阴姬头一回见，归海无名吃瘪。她忍不住偷乐，然后下一秒，就被余落秋抓了典型。
　　“长歌，为什么嬉皮笑脸，为师和你的‘好朋友’比武，这件事很可笑吗？”余落秋对阴姬的语气并没有愤怒，只有微微的、那种心灰意冷的失望。
　　阴姬听出师父语气不对，忙站起身，想如昔日做大师兄时那般，给师父捏捏背、捶捶肩，说两句好话。
　　“坐下！”余落秋警告。
　　阴姬更不敢违抗师命，她微微害怕，有些恐惧接下来会发生的画面。
　　小心点……千万别失手伤到师父呀……
　　她闭上眼祈祷。
　　可余落秋接下来的话，却令众人都一愣。
　　“我今日，不跟你比修为，不跟你比剑招，你我只比一件事。”余落秋转过身，直面归海无名，掷地有声：“比想法。”
　　“想法？”归海无名好奇，这下他真来了兴致。
　　“不错，武道之途，每个人的遭遇都各不相同，皆有自己的感悟。你我二人，今天就围绕一个‘武’字，比一比这心上的境界，瞧瞧你是那空有蛮力的草包，还是真具备大才能之人！”
　　余落秋声音变得中气十足，就宛如他年轻时一般豪迈睥睨。
　　“好！”归海无名立刻同意。
　　比招数，比修为，他从未输过，这比想法，还真就是破天荒头一回，通常人哪儿想得到？
　　归海无名忍不住高看了这位弱小如蝼蚁、甚至活不到人之寿命极限的凡俗武师一眼
　　能教出顾长歌这种徒弟……果然有点东西。
　　“姬公子，敢问，武是什么？”余落秋先声夺人，猝然问道。
　　归海无名毫不犹豫，立刻回答，“武是杀人技。所有武学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更高效率、更低成本地杀人。”
　　这个回答仿佛裹着尸山血海，一旦剥开，便腥气逼人。
　　余落秋有些胆寒，他抓住漏洞，又考较道：“如你所言，你我闻鸡起舞，十年磨一剑，就为了杀人取乐？”
　　“自然不是。”归海无名摇头，“杀人是为了利，而利是权、钱、色、尊重。从最开始，武就是血腥的，是为夺利而生，从内到外，底色皆是残暴。”
　　“可江湖，并非如此。”余落秋反驳。
　　“那是因为，有人靠血债圈地无数，门徒遍地，权钱色唾手可得，这时他只想要尊重，全天下最大的尊重。而获取尊重，最简单省心的办法，就是给别人定利于自己的规矩。”
　　“如此，便有了庙堂，有了江湖。”归海无名冷酷又肃穆道。
　　余落秋显得愈发头疼，归海无名与过去那些弟子截然不同，他有野心，有能力，还拥有一套与世界截然不同的认知标准。
　　最可怕的是这套标准还逻辑自洽。
　　这样的人，真能做长歌那下半辈子的如意郎君吗？
　　余落秋惆怅道：“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你这依然只是第二层境界，你眼中只有这方天地，却没有见到苟藏在天地间、诸多有血有肉的人。”
　　“比起众生，天地，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归海无名语气依然恭敬，话却逐渐透露出一丝睥睨本性，“我倒觉得，人这辈子总共有四座拦路大山。分别曰：生死，对错，荣辱，成败。”
　　他漠然：“习武的一生，就是翻越高山，拨开迷雾，不断拿起又放下的一生。”
　　“弃生死，而后知对错；弃对错，而后知荣辱；弃荣辱，而后知成败；弃成败……”归海无名顿了下，没有再继续说透。
　　余落秋已经有些恍惚，他的本意，只是考较这个男人秉性，试试他除去明显可知的样貌、修为以外，平时性格怎样。
　　论“武”。
　　“武”就是他们的生活。
　　然而考较完，余落秋却开始感到棘手，更毛骨悚然。因为他听出， 这位姬无双公子，是个如归海无名一般的混世魔星。
　　“你……”
　　余落秋表情复杂。
　　恰在此时，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赵大平，见二人停嘴，再也按捺不住，他跌跌撞撞起身，对余落秋行了个礼。
　　“师父，我有件大事想求您。”他毕恭毕敬。
　　“说。”余落秋心不在焉。
　　“请师父您把大师兄，许配给我吧！”赵大平低着头，大声求道。他终于展开攻势。
　　余落秋：……你特么。

VIP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定亲
　　这群徒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老七跟男人整天厮混，没有点女儿家自觉也就罢了；最靠谱的老大竟然沉沦爱.欲，每晚给一个煞星投怀送抱，越来越雌；还有这老三，天天琢磨推你的大师兄是怎么个意思？
　　都被苏沫瘟疫感染了是吧！
　　气抖冷，逍遥派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肃清这股不正之风。
　　站在三人前方，余落秋可以清晰看到他们反应。
　　赵大平是认真，他大抵觉得，自己这一刻很帅；而被他“求婚”的大徒弟早已紧张偏开头，不忍卒视，裙摆下两条细白小腿焦虑地前后晃荡。
　　最特殊的是那个“姬无双”，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笑意微妙地打量跪在地上的情敌，仿佛根本没有将这一变故放在眼里。
　　刹那间，余落秋真想答应老三——把长歌许配给他。
　　不为别的，就为了煞煞这个姬无双的嚣张气焰。
　　但他忍住了，虽然他不喜欢姬无双，但长歌和大平更非良配，长歌对大平并无那种感情，这注定是场苦闷的单相思。
　　“荒唐。”一声呵斥。
　　在赵大平眼里，就是师父沉默好一会儿，然后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他立马变得有些急躁：“师父？为什么不行？我会一心一意照顾好大师兄的，世上也没人比我更合适。我对大师兄的情此心昭昭日月可鉴，我……”
　　“住口吧。”
　　余落秋无力摆摆手，他看了眼阴姬，果然，这个向来不擅长拒绝的大徒弟，此刻又害怕又羞耻，时不时偷望一眼旁边她倾心的男人，生怕对方误会。
　　“哪有学艺有成的徒弟，娶自己代师授艺的大师兄的？这不合礼法。更何况，你大师兄，有自己主见，你求我，对她施压，没用。”
　　赵大平呆了呆，有些手足无措，“师父，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有没有，你都做了，下次学聪明点，你大师兄不是凡俗女子，你不能如对待凡俗女子那般待她。”
　　见赵大平仍有些执迷不悟，不明白这其中关键。余落秋微微一叹，又提点道：“情之一字，孤掌难鸣，你随你大师兄从小学艺，情同兄弟，亦如师徒，她心中待你便如我待你大师兄一般，如此还谈红尘男女的情.欲，未免太荒唐了。”
　　赵大平此刻才听懂师父的意思，他泄气，深深低头，沮丧道：“是。”
　　然而，余落秋似乎要故意刺激赵大平，逼他放弃这个有伤师兄弟和谐的不良念头。
　　“姬少侠。”余落秋扭头。
　　“晚辈在。”归海无名立刻拱拳。
　　“这想法之争，我非你对手，但你也没赢，我心中，其实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余落秋的声音犹如炸雷般在赵大平耳边惊响，“可你们已有夫妻之实，长歌如我亲生儿女，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晚辈知道，等这次回去，立马叫家中长辈来向余掌门提亲。”
　　“……他们知道长歌，曾经当过城主夫人吗？”余落秋小心试探一句。
　　归海无名却答：“自然是不知，不过，晚辈有能力，让所有人都闭嘴，以及心甘情愿接受。”
　　“……少造杀孽。”
　　“诺。”
　　三言两语把大事定下，一旁的赵大平已经看傻了，不是，什么意思？我不行，但他行？等等……夫妻之实？？？
　　他猛地瞪向二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此时回想起和姬无双“相谈甚欢”那些话，以及阴姬刻意而为的掩饰，只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下意识右手扶剑柄，几欲爆发。
　　“大平！”
　　阴姬却起身挡在他面前。
　　“别冲动，是我不好，优柔寡断，不怪你，也不怪师父，更不怪夫……无双公子。你们不要怨恨彼此，都来、都来恨我……”
　　“我不明白。”赵大平双目隐隐泛红。
　　阴姬久久难言，她可怜大平，但她又不可能满足大平的期待，这让她如何说呢？看三师弟难受，其实她也心如刀绞。
　　“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师兄……”阴姬艰涩自责。
　　赵大平此刻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自己苦恋的“师姐”，实际每晚都瞒着自己，偷偷和另一个男人亲热、苟合，还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自己甚至……一直以为，那是姬无双从外面召来，群玉楼里放浪形骸不三不四的娼.妓。
　　他内心既愤怒又荒唐，亦有深深悲哀，不仅悲哀心上人被朋友玩.弄，更悲哀大师兄从未告诉过他，一直在刻意掩饰。
　　大师兄啊大师兄，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经不起打击的人吗？
　　还是……你就是爱欣赏我这副对你着迷，又求而不得的样子？
　　赵大平冲动挥袖离去。
　　阴姬想出门追，却被归海无名轻轻拉住，一把拥入怀。
　　坐在归海无名腿上，阴姬这才想起，师父正看着，她想起身，摆脱这一不庄重的姿势，却被归海无名在肋间轻捏，瞬间失去反抗力气。
　　“呼……”
　　被夫君搂着，阴姬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余落秋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大徒弟被调校到了何种地步，他发出叹息，忽然心灰意冷。
　　对老人而言，后代其实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投射了某种自从身体江河日下后，就不断在消逝的朝气和希望。
　　子嗣也好，徒弟也好，其实都有这种情感，而现在……这份名为“顾长歌”的希望，碎了。
　　“我这长歌徒儿，心里偏爱你，但你绝不能欺负她。”余落秋暮气沉沉地说道。
　　唯有威胁时，那声音才涌出几分锋芒和戾气。
　　“否则，我逍遥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晚辈不敢。”归海无名自然是连连答应，不过，私底下嘛……
　　如果他不“欺负”阴姬，恐怕阴姬自己第一个不乐意。
　　她就是喜欢这种被强迫被羞辱的调调，归海无名早就看透了。
　　自家娘子，是个好色、口嫌体正直、并且相当抖M的女孩。
　　清高只是她的保护色。
　　实际上骚得一批。
　　就好比现在，当着尊敬师父的面，被男人侵.犯调戏，脸上抗拒挣扎，其实归海无名腿上已经感到有些湿粘。
　　“余先生莫忧，我会让您的爱徒，变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归海无名笑呵呵承诺道。
　　“希望如此。”
　　余落秋头皮发麻，愈发觉得这傻徒儿日后恐怕要出大问题。

VIP 第一百四十二章 飞燕
　　月明星稀，草木萧疏，牵手的二人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平时觉得过于蜿蜒烦躁的路途，此刻却变得好短。
　　阴姬忽然提起即将来提亲的“长辈”。
　　“长辈是指姬无双的父母吗？”
　　“嗯。”
　　“见婆婆诶。”阴姬不禁有些扭捏，她好像理解了女子婚前的某些情绪和反应。
　　……好像，确实会患得患失，以及有些害怕。
　　“不，那对夫妻只是姬无双这个备用身份的父母，并不能算你的公婆，你也没必要太在意他们。”
　　归海无名试图劝阴姬放弃这种把傀儡当人看的思维。
　　可惜，阴姬还太年轻，并不习惯永生者的道德，她依然在思考——“公婆”来了要怎样表现，怎样获取好感。
　　……怎样做一个她心目中的完美妻子。
　　归海无名很想说，其实对永生者+傀儡师而言，伦理，道德，甚至性别，全都是不必要的东西。
　　可看阴姬脑补入迷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还是忍住没说。
　　终究要交给时间。
　　一封书信，确认了隐门上一代家主夫妇，会在开春前赶来的计划，而很快，其余师弟师妹，也得知了大师兄即将再次嫁人的消息。
　　嫁的还是门内某个很少见到的客人。
　　本该最闹腾的苏沫，此时反而格外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他找到自家大师兄，第一句话就让钻研婆媳关系的阴姬头皮发麻。
　　“大师兄！那个姬无双就是归海魔头吧？”
　　“？？？”手中书册应声摔落，阴姬差点把下巴都磕地上，“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沫一脸无所谓，“蒙的呗。那会儿我就单纯觉着吧，你和姬无双关系不对劲，肯定有奸情，这种戏码我可太懂了。后来转念一想，大师兄你怎么可能刚死了丈夫，就和杀夫仇人那么亲密呢？”
　　“但逆向思维，如果姬无双压根就是归海无名假扮的，这不全都合理了吗？”
　　阴姬瞠目结舌，她不止惊讶苏沫能猜到，更惊讶尸佛的谎言能力竟然没对苏沫生效。
　　灵光一闪，如果说，谎言是依赖人与人之间交流传播的，那么苏沫了解归海无名消息的渠道，显然是自己。
　　而自己后来压根不认为归海无名死了。
　　也就是说，切断谎言传播的主干，其余枝干的谎言效果，会不攻自破？
　　阴姬暗暗把内容记了下来，或许日后对付尸佛用得上。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往外乱说。”阴姬叮嘱。
　　“哦。”苏沫含糊点头，“可是，大师兄，归海无名为什么要掩盖自己没死的消息呢？你确定他没有在暗中酝酿一个大计划？”
　　阴姬收拾书册的手一僵，她摇头，为自己夫君开脱，“大概，他也厌倦了江湖争端，想换个身份过平静生活了吧。按理说男人遇到喜欢的女人，就会开始期待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大师兄，你信他是那种人吗？”苏沫幽幽地。
　　“……”
　　“他一直待在逍遥派，或许他会利用逍遥派、尤其是大师兄你搞事。你既然当家，更应该警惕些，不能被爱情冲昏头脑。”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相信他，他不会害我，他是我的夫君，我，我……”阴姬再也忍不住，她生硬打断，连连辩驳。
　　与其说解释，更像自我安慰。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哦，哄姑娘家的甜言蜜语，一个字都不能信。”苏沫轻叹口气，他也看出大师兄听不进去，只浅浅吐槽了这么一句。
　　“别忘你也是男人。”阴姬愠怒。
　　“对啊，”苏沫拿起房间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嚼啊嚼的，表情满不在乎，“这条就是从我自己身上总结的。”
　　“不要总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你看大平骗人吗？你看我骗人吗？真是的，不学好，你还挺自豪！”阴姬手又开始痒，忍不住攥了攥。
　　苏沫顿时呆毛一动，不好，鸡毛掸子人柱力又在圣器连锁召唤。
　　“我错了！请饶了我大师兄！”眨眼间，苏沫便逃到门外，这时才回头嘻嘻笑道，“下次我尽量委婉点！”
　　“滚！”阴姬没好气。
　　送走苏沫不久，小七扶着飞燕也来询问消息真假。“大师兄，你真又要嫁人了啊？”
　　“嗯。”
　　张清扬忍不住小声嘀咕，“大师兄都嫁两次了，怎么我姐还是黄花闺女……”
　　张飞燕原本微笑的脸色顿时有点挂不住，如果不是第三人在场，绝对要开展一场姐弟……呸，姐妹之间的反目PK。
　　“小孩子别乱说话。”阴姬赶紧打圆场。
　　她心里吐槽：虽然飞燕还是处女，但是，飞燕已经结束处男了呀！
　　总比某个处男半生、性转仍是母单的处女大法师强。
　　凝视飞燕，阴姬轻叹口气，说实话，她心底很愧疚，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飞燕。
　　可如今自己是女儿身，哪怕归海无名真的身死魂陨，她也没办法对飞燕负责。
　　到头来，自己空受美人恩，一笔接一笔地糊涂账。
　　“飞燕，你身体好些了吗？那些丹药有没有用？”阴姬开口寒暄。
　　“嗯。”张飞燕柔柔应道，她依旧惜字如金。
　　“我又找了个男人这件事，飞燕你会不会对我……有点看法。比如说，很生气什么的。”阴姬小心翼翼试探。
　　“不会啊。”张飞燕面色平静地说了句，表情有些不自然。
　　过了几秒，她又失笑，“好吧，我还是不会撒谎。”
　　“清扬，你先回去。”她挣开弟弟（妹妹？）的胳膊。
　　“诶？”张清扬有些愣，“我还有事没问大师兄呢，我想知道……”
　　“出去。”张飞燕少见地拿出姐姐の威严。
　　不过她那嘟起嘴、故作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没有半分杀伤力。
　　张清扬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终究顺从了。关门时，她心想：毕竟是姐姐嘛，男子汉大丈夫，让她一让，切~
　　绝对不是因为打架打不过！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彼此含情脉脉的娇媚女子，明明是两个同性，气氛却莫名暧昧。
　　“飞燕，这……”阴姬话还没问完，便觉香风拂面，飞燕如一阵烟般扑进她怀中，柔软似感觉不到肉体，只有魂魄。
　　飞燕伏在她肩头啜泣着，一声声既像是质问，也像自怨自艾。
　　“大师兄……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那么难……？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要疏远我……？是不是当初我早点与你圆房，给你生个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
　　阴姬不知道，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飞燕问出的每个问题，她心中都没有答案，尤其是最后一个。
　　“对不起。”
　　最后，她只能这样苍白地说道。
　　张飞燕忽然擦干泪，轻轻笑了下，“其实我从未真正得到过你，对吧？”
　　“你拒绝三哥时说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对我说呢？”
　　“你以为我爱的只是一个你扮演出来的幻想，你以为我心中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你。你自卑，觉得自己不配被爱。你也自大，你武断地对你根本不了解的我们下定义，批判我们的爱不正确。”
　　“可我的爱从来就不虚假。”
　　“它只是含蓄、谨慎，畏惧你逃避，可其实——它也可以像你渴望的那样……”
　　“偏执，炽热，病态。”
　　张飞燕忽然将阴姬用力推倒，那双细嫩白净的手，随之攀上阴姬的高峰，而后，施展了一个阴姬极其熟悉的招数。
　　“唔~”
　　阴姬失声轻叫。
　　“大师兄。”
　　张飞燕柔柔说着，语中隐含的野性，却似水中燃起的熊熊烈火，难以扑面，更难以驯化。
　　“催魂手这种东西，用不到那些臭男人，我也会哦。”
　　说着她的细指便从乳.尖划落到下腹，似乎又要施展另一招阴姬十分熟悉的招数，正常来说，就这一下，阴姬得软半晚上。
　　“飞燕，你，你冷静点。”阴姬忙推开飞燕。
　　她倒也不是不愿意用身体弥补，只是，她毕竟都已经许亲了，怎么可以这样呢？女孩子也不行！
　　张飞燕却有些手足无措，阴姬的排斥，令她神色愈发黯然。
　　“抱歉……”阴姬低头解释，“我不能背叛夫君……”
　　“我是女人也不行吗？”张飞燕反问。
　　“女人和女人，也可以有感情，也算是……出轨呀。”
　　“那为什么不愿意选我，你宁愿选他？他到底哪里好？他杀了归海无名？他很俊俏？还是他有根男人的肉……”
　　说到那污秽的二字，张飞燕脸微微泛红，有些说不下去，明明当夜王时说得挺顺畅的。
　　“大师兄，”她哀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和他初次见面，就抵得过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许我的海誓山盟，你许我的比翼齐飞，只是因为你变成女人，就不作数了吗？”
　　这个问题阴姬愈发无法回答。
　　她不能说：“因为那个男人是归海无名。”师妹才刚从天意城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只能难堪地沉默。
　　“罢了。”张飞燕叹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师兄……不，大师姐，或许，我爱的那个男人，早就彻底消失了吧。”
　　她转身欲走，脚步忽又顿住，或许她是想回头的，可她心底又明白，回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最终，张飞燕也没转过这个脑袋，和阴姬说一句告别的话。
　　只是沉默地，独自离去。

VIP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情愿
　　直到飞燕的背影消失，屋内空无一人，阴姬才逐渐从那淹没全身的无助和愧疚感中抽离。
　　她对不起飞燕，也对不起大平，更对不起苦心栽培她的师父——可就飞燕说的那句……她确实已经不是顾长歌了。
　　六年的调校，令她彻底变成女人，习惯了女人的身体，也习惯了女人的认知。
　　归海无名的欲.望陷阱，又彻底摧垮她最后一丝底线，从此世上不再有名为顾长歌的剑仙，只有对夫君百依百顺的小爱奴，阴姬。
　　除了记忆，修为，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相同。
　　阴姬也说不上来，到底是顾长歌遭受调校，一步步进化成了她，还是她褪下面具，暴露了自己内心深处卑劣的本性。
　　“我……真是个混蛋……”
　　“如果我之前能更强一点，做个足够优秀、能打败归海无名的男人就好了。”
　　“可是那样的话，又会失去好多快乐，回到苦闷又乏味的日子。”
　　“我的快乐，我的责任，为什么会是冲突的呢？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儿……”
　　阴姬脸上逐渐汇聚起浓浓的迷茫。
　　亲情、友情、责任、自我……太多太多复杂的概念，本该有定论的概念，忽然模糊起来，变得不再清楚。
　　她失魂落魄走出房间，漫无目的游荡着，也不知该去何处。
　　就像忽然折断翅膀的鸟儿，蹒跚地一步步寻找水源。
　　“大师兄。”
　　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叫住她。
　　有些冷淡。
　　阴姬轻轻一抖，神色害怕地回头，却依然看到赵大平故意疏远的表情。
　　“你有看到五妹吗？最近她总神神秘秘的，我找她问问夫子宫那边的事。”赵大平回避着阴姬的视线。
　　“没……”想到五妹对自己的芥蒂，想到她已经很久没和自己，有过公事以外的交流，阴姬心底愈发苦闷难受。
　　二师妹不在了，老三渐渐疏远，苏沫从来就不需要自己，艳华心中只有芥蒂和恨，飞燕也弃自己而去。
　　最令自己担忧的小七，也找到了能保护她的男人。
　　——自己这个没用又丢脸的大师兄，真的依然被大家所需要着吗？
　　她忽然恐惧起来，心提在嗓子眼，跳得飞快，那一股子自穿越后，好不容易才消失的无助感，又再次复生。
　　无根无萍，失落无依。
　　恐慌，空虚，寂寞。
　　她本以为自己都克服了，也战胜了，结果到头来，只是埋进意识深处，本质从未消失过。
　　赵大平得到答案，点点头，转身欲离去。可突然间，鬼使神差地，阴姬竟抓住他的胳膊。
　　“大平，可以陪我喝些酒吗？我感觉有些怪。”阴姬微微发着抖。
　　赵大平一瞬间产生动摇，喝酒，谁不想跟心上人多说说话呢？
　　可想到阴姬身上的婚约，想到她已为人妇，赵大平终究还是压住内心躁动，摇头道：
　　“大师兄，我……不太合适。”
　　阴姬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个邀请不对味儿，她苦笑：
　　“没，只是普通喝一杯，没空就算了，大平，以后千万记得保重。”
　　“知道了。大师兄，你也是。”赵大平神色复杂地离开。
　　园中再度只剩下阴姬一个人。
　　她四处徘徊，时而发呆眺望忙碌的众人；时而又驻足，目无焦距地欣赏雪中萧瑟的枯枝。
　　她下意识避开了一个地方，那是她的天堂，也是她的地狱，是她身为女人离不开的欲劫。
　　可莫名的，她心中竟害怕回去。
　　害怕见到那个男人。
　　害怕被那个男人唤醒内心深处堕.落的本性。
　　注视结冰的湖面，阴姬心中始终无法平静，一段段情绪，一幕幕往事，毒蛇般缠绕上来，她干脆从酒窖取了一坛酒，在空荡荡的湖边自斟自饮。
　　她想灌醉自己，因为只要醉了就不会胡思乱想，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不会感受到痛苦。
　　逃避永远是最简单的办法。
　　可才喝到第二杯，就有一个熟悉又低沉的声音，轻轻响在她耳边。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不邀为夫一起饮酒赏湖么？”
　　阴姬脑中“嗡”地一声，那种害怕彻底炸开，可迸出来的却不是紧张，而是种令她心醉的放松与安稳。
　　她感到自己像一艘漏了底的小船，正在一点一点沉没。
　　“大冬天的，哪里有花，哪里有湖……”阴姬扭捏撇过头。
　　“湖在你心里，花在你脸上，人常说，夫妻应注重交流，坦诚相待。”归海无名坐到阴姬旁边，顺势搂住她肩膀，“你非要把什么事都憋着，烂成春泥再给人去挖么？”
　　“我不知怎样跟你讲……”阴姬黯然。
　　她连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失落什么，都很难对自己说清楚。
　　她甚至想骂自己矫情。
　　“你先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归海无名一边刺探，一边将手伸进阴姬裙子里，用他的十八般武艺帮阴姬开心起来。
　　确实起到了一定效用，阴姬呼吸渐媚，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神色恍惚又迷离。
　　但归海无名清楚，这样治标不治本。于是他紧追不舍，总算诱导阴姬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低头沉思。
　　阴姬却扭动着身子，主动迎合着，下意识倾吐：
　　“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感到开心……哪怕是这种劣质的……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坏蛋……呀啊……”
　　归海无名缓过神，无情道：“因为你是个小坏蛋，我是个大坏蛋，你我天作之合，而你与他们，同路不同道。所以，你唯有跟随我，才能感到开心。”
　　“不，我才没有……”阴姬挣扎着否认。
　　她的屁股被打了下，“不信？”归海无名解开玉人华裙，顿时，春光与月色交映，“既然如此，那你我来说道说道。”
　　“娘子啊娘子，你心底的坏女人是怎样的？”归海无名凑在她耳边，忽然恶趣味问。
　　阴姬已经恍惚了，“不要脸……淫……？”她下意识答道。
　　“呜哈~”胸部忽然被一扇，微微刺痛的感觉，她面红耳赤，痴怔茫然望男人。
　　“你不淫吗？”归海无名的声音回荡在她脑海里，越来越响，逐渐深入骨髓，“你与我诸般荒唐都能乐在其中，你那自尊什么时候不是咱俩拿来取乐的调剂？”
　　阴姬呼吸为之一滞，良久，她动情地睁眼，神色似恍然大悟，内心呆呆地喃喃：
　　是啊，怪不得，原来如此，我不要脸，我淫，我贱……
　　我是个，坏女人。
　　“除了淫和不要脸，还有呢？”归海无名仍旧追问她。
　　她犹豫一会儿，咬牙说：“……阴狠刻薄，乖戾骄横。”
　　这次甚至不必归海无名提醒了，连她自己都知道，那八个字，全是大家形容“城主夫人”时用到的话。
　　抛去顾长歌的记忆，抛去所有培养和教育，她就是那样子……
　　“还有呢？”归海无名轻笑声，继续追问。
　　“自私。”阴姬默默捂住脸。
　　“你觉得你自私吗？”
　　“不要说了，”阴姬恼怒，“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吗？我就是个坏蛋，比你还坏，跟我一比你都是株小白莲，这样羞辱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告诉你，”归海无名轻拍她的背，“你并不是什么天生圣人，但你为了别人，偏要那么追求，自然就只能骗别人、骗自己，什么都骗。”
　　“你伪装出与自己背道而驰的性格，所以你不快乐，所以你渴求别人的承认，因为你这副模样本就是为别人而生的，如果别人不需要你，你就没了意义。”
　　“难道我就只能当个坏人？”阴姬喃喃落泪。
　　归海无名失笑，“世间道理，又不是非黑即白。好坏都由人定，在天意城里，淫是美、狠是有种、不要脸是洒脱，你又不是只能随波逐流的凡夫俗子，何需在乎别人的口诛笔伐，条条框框？跟我一起砸烂别人盘子又如何？”
　　“你就是你。”他在阴姬耳边低语，“即便全世界没有任何人需要你，你也是最重要的。”
　　阴姬听得云里雾里，她还是无法接受……彻底不被人需要，那种内心空荡荡的感觉。更无法忽略掉，大平和飞燕的冷漠。
　　可她至少听明白了一件事。
　　“即便全世界没有任何人需要我，我也有夫君需要。”她伸出双手，抚摸归海无名的脸，“我也有你妻子的身份，是你的所有物，被你所接纳……”
　　归海无名怔了一下。
　　“如果这样想能令你开心，那你就先这样想吧。”他吻住阴姬的唇。
　　尽管他更清楚——这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表现或许不同，但本质并无变化。
　　只能靠漫长的时间将铅华洗净。
　　深吻结束，“我想要更堕落一点……”阴姬忽然动情地媚笑，她抚摸小腹的魔纹，此刻，她竟希望这朵堕落的花，开得更繁茂，更幽艳。
　　“我想比任何人都更贴近你……比任何女人，都更像是你的东西……”阴姬敞开双腿，痴痴呢喃，“我想要……血肉交融，灵魂相连……”
　　归海无名气息渐重，手指被阴姬轻轻指引，抚过那些光滑的纹路，他没有说话。
　　“不是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吗？”阴姬翻个身，摆出最妖娆，也最方便男人的姿势，回头媚笑：“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把我变成，永远也离不开你的妻子吧。”
　　“那可没有回头路。”归海无名嘴上说着，手却已将阴姬搂紧。
　　阴姬被挠得轻吟一声，良久，她才脸颊粉红，小声说：
　　“妾……心甘情愿……”

VIP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内心
　　幸福是什么呢？
　　八岁时，她觉得幸福就是不用挨打；慢慢年龄渐长，她又觉得幸福是被父母牵着一起下馆子。
　　青年时觉得幸福是有一份爱情，毕业后觉得幸福是能在那座纸醉金迷又远离老家的城市栖身，再往后，她又觉得幸福大概就是家庭稳定，夫妻和睦，不要吵架。
　　精力越来越少，对幸福的定义却越来越复杂。
　　直到死时她才发现自己并不爱那个世界。
　　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份，起初她很兴奋，可走到最后，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哪怕她已是当世第一人，哪怕她历经艰辛，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做剑仙。
　　总是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烦恼。
　　门派兴旺，压力也与日俱增，得想办法捞钱，可捞钱就不能有良心。要么高利贷圈地，要么巧取豪夺。她想找到一个平衡点，可结果永远是两头不讨好。
　　六个师弟师妹也形形色色，各有各的头疼之处，听话的太老实，聪明的太调皮，宅的近乎无社交，社交多的又太愣，老是被人坑。
　　师父年纪大，可惜天赋差，总破不了境，眼看身体要扛不住。师娘倒是天赋高，可人家就是不喜欢修炼，总不能拿刀逼师娘修炼吧？
　　往外走，从高处俯瞰的江湖也不再那么热血纯粹、惊心动魄，到处是阴谋诡计和利益争端，各个宗门都在为自己的百年计、千年计蝇营狗苟，争相控制朝堂，掀动战争，举目望去，甚至找不到一个她觉得还算“正义”的旗号。
　　好像突然就陷在某种旋涡里，出不去了。
　　这一辈子，她一直都是为外物、为别人活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误。人怎么可能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呢？
　　人是社会关系与物质存在的总和，人因社会存在才存在，如果抛弃社会，人就只是野兽，没有任何智慧和意义可言。
　　正因为大平崇拜她、飞燕深爱她、艳华迷恋她，以及其他形形色色人的信任和需要，她才是自己。
　　而现在，她又找到了另一根柱子，一根最重要的柱子——她的夫君、她的男人、她爱情与安全感的支点。
　　最棒最棒的是……
　　每天晚上，她都可以像只被驯服的野兽一样，享受把整个人伦社会都抛之脑后的极乐。
　　她爱这种感觉。
　　她爱将自己送上天堂的归海无名。
　　哪怕归海无名是个畜生、哪怕他心中性大于爱、哪怕彼此道路观念不同……只要被他搂住亲热，阴姬都会忍不住想：自己简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这种幸福比她前半生所经历的快乐加起来都更强烈，一下就摧垮了她对那些陶冶情操爱好的兴致，只要静下来，她就无法控制地想、被药体催动地想、又湿又烫地想。
　　甚至想什么都不做，每天缠着夫君，只做那些快乐的事。
　　太可怕了……
　　阴姬双目迷离痴媚地想着，然后又主动勾住男人脖子，与他缠绵深吻。粗野的甘霖浇开花瓣，欲图令花蕊结出自己的果实。
　　雪白的肌肤上，新的魔纹在滋生，旧的魔纹在绽开，令少.妇本就魅惑动人的肉体显得愈发香艳。
　　一切都在向更堕落的结果发展。
　　阴姬甚至感觉到，伴随甘霖侵蚀，她小腹部位的感觉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似乎神经被某种力量控制，归海无名的每个微小动作，都会令她的子.宫随之律动。
　　……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无比美妙的感觉。
　　阴姬都不敢想：当所有神经都被药体侵蚀，她会变得有多快乐、多幸福。
　　但那样的话——就再也无法违抗夫君了。
　　这一点阴姬深深清楚，一旦连神经都被侵蚀，那么无论她变得多强，抑或归海无名变得多弱，对方都能轻松拿捏自己。
　　只要碰一下，甚至不需要碰，仅仅闻到味道，她便会彻底失去抵抗，变成任由夫君摆布、期盼夫君赐予幸福的小宠物。
　　值得吗？
　　为了一点点快乐，把自己变成这样，变成堕入深渊的雌兽……
　　——真的只是一点点？
　　不……还是挺多的，呜，好吧，是非常多，多到已经淹没了这颗心。
　　——真的只是为了快乐？
　　诶……？
　　内心深处涌出的质问，令阴姬迷茫起来，她忍耐如潮水般涌出的幸福，深深思索着，那除去追逐快乐以外的理由。
　　想来想去，她忽然想到一个字，那就是“怕”……
　　是的，她怕了，她怕被师弟彻底疏远，她怕令师妹全部失望，她怕他们抛弃她，令她这个已经不是大师兄的人，真的不再是大师兄。
　　她怕彻底失去自己的位置。
　　当初离开归海无名，也拒绝回师门，她又得到了什么呢？哈，除了寂寞还是寂寞，寂寞到整天除了自我安慰，就是睡觉做梦。
　　好像真变成一只——没有生活、没有希望、也没有智慧的野兽。
　　那样空虚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了，那种糟糕的“活着”她一天都不想体验了。
　　她想被需要、被关注、被人撩拨这颗不安分的心，她想要一个站在社会中的位置，哪怕这个位置是卑微的，哪怕赐予她位置的人是大坏蛋归海无名，她也……心驰神往。
　　为什么当初倾尽家财，也要和一个并不算爱的女人结婚？
　　因为到那个时候，生活在社会中的她，开始逐渐恐惧失去自己存在的位置，恐惧自己被社会排斥并“孤立”。
　　女人可以与闺蜜亲热甜腻，超出友情界限，但男人间并没有这种风俗，很难想象两个男人一起手拉手上厕所，抱来抱去脸贴脸。
　　留给男人的情感生活，似乎只有恋爱和家庭。
　　从儿子、变成男人、再变成父亲，每一步都联系紧密，阶级森严，不容挑战。
　　偶尔她也会羡慕那些自由自在的单身朋友，他们好像一个人就很完整，哪怕独自生活，也更像是他们拒绝了社会，而不像是社会拒绝了他们。
　　可是阴姬做不到，怎样都做不到，只能在并不幸福的婚姻中，汲取稀少的甜蜜聊以自.慰。
　　逃避。
　　自己到底逃避了什么呢？
　　她又想起梦中顾长歌对自己的判词，第一句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第二句是“逃避”。
　　第一句她理解，她确实从极端地隐藏伤口、铸造面具、遵从男性规则，到极端地对夫君展露脆弱，任夫君施为、遵从女性规则。
　　可逃避……她明明从未在大事上松懈过。
　　该做的她都做了，做不到的她也没办法，但凡能承担的责任、能做妥当的决定，她没有半分迟疑。
　　这也算是“为别人而活”为数不多的优点。
　　顶多……在归海无名这件事上，自己随波逐流了点，被拿捏得死死的，但那怎能算逃避呢？
　　再说了，归海无名是自己夫君，对夫君负责，那也是负责呀……
　　依偎在男人怀里，承受着雨露甘霖的滋润，阴姬痴痴轻喘，已经彻彻底底，把自己当做身上男人的妻子。
　　“呀啊~夫君~”
　　归海无名抚过她散开的头发，她受用得扭腰，柔柔轻吟，媚眼如丝。
　　念头陡然涌现。
　　不——自己没有逃避，恰恰相反，自己勇敢直面了才对！
　　直面自己如今是个柔弱好色女人的事实；亦直面自己落在归海无名手里、是个瓷堕失败者的现状。
　　自己没有逃避，梦中的顾长歌，也并不比自己优秀……
　　他甚至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何必听一个手下败将的话呢？何必与现实对着干呢？
　　自己已经瓷堕啦！已经是夫君的小爱奴啦！就应该享受爱奴的快乐，听夫君的话，被夫君控制，更深一步地堕落！
　　阴姬心情忽然畅快无比，她彻底放下戒备，连最后一丝对药体腐化的本能抵抗也就此消逝，甚至，转为对腐化的渴求、迎接。
　　魔纹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也越来越感受到某种深堕的喜悦。
　　直到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轮滋润和释放，归海无名才逐渐停下动作，为她系好衣裙。
　　他抚过阴姬大腿内侧的魔纹。
　　“仅仅一晚上，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还真吓人。”归海无名不禁感慨，“看来用不了几个月，娘子就能变成世界上第一个，被侵蚀到第三层的人。”
　　“之前竟然没有吗？”阴姬好奇地睁大眼，左手下意识抓着男人胸肌。
　　嗯……手感很棒呢……
　　“没有，心声太烦人了，没兴趣对敌人做到这种地步。”归海无名似乎有些不喜被掐，他抓起阴姬的手，一步步往下。
　　阴姬脸“唰”地红了。
　　“流氓！”她撇开头，但又过几秒，还是乖乖顺从，“魔姬已经那样爱你了，在你眼里还是敌人吗？”过了会儿，她试探问。
　　“一个男人起初想杀你，结果被你打败，他贪恋你的美色，想天天和你睡觉，没你不行……你觉得他是你敌人吗？”归海无名将问题抛了回去。
　　“呸，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谁会贪恋你美色啊。”阴姬嘟囔。
　　她还是有些不安，“那……我算敌人吗？”
　　“不算，你堂堂正正下战书，堂堂正正约定死斗，既没有仗势群殴，也没有耍上不得台面的阴招……从对手这个角度，你挺可敬的。”
　　“——就是有点傻。”
　　本来前半句听得蛮舒服，后半句一出，阴姬立马气急，“我呸！谁傻了！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住口，我不许你这么说你自己和孩子！”归海无名义正辞严。
　　阴姬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在男人胸前轻轻一擂，脸红道：
　　“贫嘴……”

VIP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反抗
　　天蒙蒙亮，失眠了整夜的赵大平，有些放心不下，他鬼使神差来到后院桃林深处的小湖，然后第一眼便看到岸边衣衫不整、满身事后痕迹的大师兄。
　　她倩目无神，双手呈屮字瘫在地上，洁白的裙摆如幽百合般盛开，被花瓣所衬两条修长的细腿下意识轻轻摩蹭，扭动间隐约可见那些亵渎香艳的堕落纹路。
　　一瞬间，赵大平差点以为大师兄被人欺负了，脑门儿热血上涌，随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凭大师兄的修为，谁能欺负得了她？
　　忽然便泄气。
　　失望，苦闷，以及丝丝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他无法相信，昔日那个清高端庄的大师兄，如今竟变成这副样子。
　　他想走，可是他挪不开目光。
　　那雪白饱满的双乳是他的梦也是他的执念。
　　花苞绽放了，迎接的却不是他这个局外人，他只能在角落里欣赏那偶然乍泄的美丽。
　　阴姬终究还是苏醒过来，她长长地媚吟一声，伸了个妖娆的懒腰，随后却陡然一惊，似乎感应到某个不同的气，迅速撇至赵大平的方向。
　　四目对视，阴姬却轻轻笑了，她的脸上，是一种很柔很媚惑的笑容。
　　“大平~早呀~”
　　赵大平有些宕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大师兄被人看到这副丢脸样子，竟然一点都不羞耻，甚至跟没事人似的同他打招呼！
　　他茫然不语。
　　随后，阴姬甚至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三师弟，那被撕破的裙摆下，雪白丰腴的大腿若隐若现。
　　“你有看到……有看到……我夫君嘛……”
　　开口的第一句话依然是夫君，犹如那些完全依赖丈夫而活的动情小女人。
　　赵大平只觉得大师兄又有哪里变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满载媚意，却又空得可怕。
　　“姬无双就这样把你丢在这儿？”赵大平有些怨愤，不过是对姬无双的。
　　他呵护都没机会的女人，却被那个混账粗暴凌.辱，弄得满身狼藉，甚至丢在外面，不管不顾。
　　“他有事情嘛~”
　　阴姬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寻找归海无名的踪迹。
　　她暗暗后悔，自己早晨真的被欺负到傻，连夫君不见了都没发现。要是刚才能清醒点，缠住夫君再做一次，就好了。
　　下意识磨蹭双腿，阴姬脸色飞快红润，或许是心理作用、也或许是药体效果，总之离开夫君的每一秒，都好难熬、好饥渴。
　　“大师兄……”
　　赵大平尝试忍耐，可最终还是忍不住，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语气诚挚真切道：
　　“对别人婚姻指手画脚不太好，但是，我有些话，真的不吐不快，他一点都不珍惜大师兄你的身体！大师兄，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山贼窝里逃出来……”
　　“还好啦，我并不觉得，还、还蛮适应的。”
　　阴姬脸微红，她心里却嘀咕：大平的意思，岂不是说夫君一个人就抵得上几十个男人吗？这真的不是在夸他？
　　两个人思路根本南辕北辙，尿不进一壶。
　　赵大平试图让阴姬明白她是在被男人凌.虐，阴姬却觉得被男人凌.虐真是太棒了，咦，什么，你说夫君一个人就抵得上一窝山贼？
　　——好耶！
　　回想起昨晚那些美妙又绝望的春宫戏，阴姬小腹深处又有点麻痒和燥热，她脸越来越烫，双目微闭，心中痴痴地呼唤：
　　【呜……快回来吧……夫君……奴妾又等不及了……】
　　【奴妾想被抱……想亲热……想被夫君狠狠地“惩罚”……】
　　赵大平并不清楚此刻阴姬的想法，他还以为大师兄是听了进去，正在反思和考虑。
　　可惜他注定是想错了。
　　“哗——”
　　冰层破裂，湖中心忽然冒出颗脑袋，正是头发湿透的“姬无双”，他抓着一条金色的鲤鱼，那鱼明明活着，却不抖也不挣扎，瞪着一对紫眼。
　　归海无名攀上冰层，走回岸边，正准备寻把匕首，便有团温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丝毫不顾他身上又湿又腥的外衣。
　　“夫君~”
　　阴姬紧紧依偎在男人胸口，满脸都是幸福和甜蜜，她贪婪抚摸男人坚实的胸肌，企图用献媚的方式，勾引男人再来一次。
　　即便正在被三师弟看着、即便早已是大白天，她也什么都顾不得，更不想顾及，反正、反正已经定亲了，合情合理……不是吗？
　　此刻她才彻底理解被调校成魔姬的美妙，那种，被“诱惑”驱使，将全身心都献给主人，一步步堕落，逐渐沉沦的感觉，简直是命运赏给她的恩赐。
　　她好爱堕落！好爱坏掉！
　　赵大平麻木望着这一切，麻木望他骄傲崇拜、同时也是心底白月光的大师兄，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撒娇卖俏。
　　那副痴情小女儿的柔媚娇态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今甚至要托姬无双把大师兄开发到臭不要脸的“福”，他才能有幸“欣赏”。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为何，大师兄要这样折磨自己。
　　归海无名并没有着急满足怀中已经软透的女人。
　　他拔出阴姬的剑，随手将鱼腹剖开，随后从中取出一张油封纸。
　　纸上是天意城内部联络的密文。
　　看过密信，归海无名才轻轻搂住阴姬，如常掐了把她剧烈起伏的胸脯，一下子便令眼角怀春的少.妇发出幸福的嘤咛。
　　赵大平却看得眼皮一跳……那么粗暴？这该多疼啊，姬无双这个混蛋，看不到大师兄都疼哭了？疼得甚至叫出声？
　　原本心灰意冷的那份“骑兄”念头，忽然被某种使命感激活。
　　没错，大师兄虽然嘴上很幸福，但绝对是被拿捏控制了，不管师父怎么想的……自己必须救大师兄脱离苦海！
　　可具体该怎么做，赵大平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恰在此时。
　　阴姬挽着男人胳膊，有些紧张地朝他走来。
　　“大平……”
　　阴姬心怀歉意，语中却浮着几丝柔媚，这都要归功于，臭男人搂她的手，在后面并不规矩。
　　她轻声道，“你……你也看到了……我离不开夫君……就像鱼离不开水……鸟离不开天空……只有在夫君面前……我才是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幸福的女人……”
　　“你再爱我……我也没办法爱你……”
　　“会有更好的丫头喜欢你……我……我不配……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你能理解吗……？”
　　赵大平点点头。
　　阴姬这才长松口气，然而，她忽然惊呼一声，羞涩起来，脸上也浮现起迷醉难堪的红晕。
　　“理解……理解就好呢……”阴姬说话愈发困难，似乎每说两句，就有气短的症状，必须停下来喘一阵，“我们……我们以后……永远都是最好的师兄弟……不谈风月……好……好吗……？”
　　阴姬睫毛扑闪，希冀望向赵大平。
　　然而，这个从未忤逆过她，始终乖巧听话的师弟，却第一次露出坚决又抗拒的神态。
　　他注视阴姬迷离妩媚的双目，忽然一剑刺向归海无名左肩，制止了这个人进一步的邪恶动作。
　　“不好。”赵大平轻摇头。

VIP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告而别
　　那一剑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仅仅刚刺进衣服，便被护身真力所挡住。
　　归海无名眉毛一挑，停下手中动作，似有些出乎意料。
　　他倒没有把赵大平当作某种play的一部分，只是单纯觉得，此情此景，阴姬需要，而他觉得有趣，所以就做了。
　　至于赵大平，就好像路边平平无奇的npc，有什么需要在乎的吗？
　　不在意，就是他对这些人最基本的态度。
　　“为、为什么啊？”阴姬有些崩溃，“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能喜欢我，你是不是沾点什么奇怪的性.癖？”
　　赵大平微微摇头，“大师兄，如果这是一份良缘，那就算我对你有欲望，我也只会祝福你找到能托付后半生的人，可你身后这个人……他并不尊重你，只是把你当做泄.欲工具。”
　　“啊。”归海无名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阴姬也是百口莫辩，她真的很想坦白：其实没问题，我挺习惯的，甚至有点期待。可这种话说出来，她以后怎么面对这个师弟呢？
　　形象已经够崩了，如果再崩下去，阴姬毫不怀疑，自己只能黯然离开逍遥派，以保全大家的颜面。
　　她只能求救望归海无名，希望他能想个办法。
　　归海无名沉吟一会儿，说道：“我行事确实大胆了些，但你的指责未免太荒唐，你怎确定全天下的夫妻都是你想象中的相敬如宾？”
　　他并没有暴露阴姬的顺水推舟、乐在其中，而是主动将锅全背过来，做好一个渣男的本分。
　　他已经拿了里子，就不能再要面子，面子是阴姬的。关系你来我往，拉拉扯扯，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平衡。
　　“但你们关系绝不正常。”赵大平仍旧不依不饶。
　　归海无名有些烦了，他懒得打嘴炮。一瞬间，他甚至想将赵大平物理抹除。但这样肯定会刺激阴姬，导致后患无穷，他也只好忍住脾性。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都是你求而不得的怨气。”他沉声道。
　　“男人面对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要么去抢，要么豪爽去放，你这样婆婆妈妈，死缠烂打，只会叫人看轻。”
　　“你如果有胆子，就来和我打一场，无论输赢，都必须心服口服。”
　　打当然是不能打的，赵大平也知道自己并非这个隐门中人的对手，过往几次切磋中，他甚至看不出对方武功的路数。
　　双方间的实力差距就像是苏沫和大白鹅之间的差距——战斗时长只取决于苏沫什么时候失去兴趣。
　　赵大平自然不会同意，他立刻便找到理由，试图把争端引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再强的武力，如果不能用在正确的地方，也只是一味地好勇斗狠、惹是生非，那还不如没有。大师兄最讨厌给她惹麻烦的人。”
　　“你真要比，也该比谁对大师兄更好才对。”
　　他狡猾地换了个赛道。
　　然而，归海无名并没有中计，他一眼就看出赵大平的打算，无非是想利用对阴姬的了解、以及无微不至的关怀，证明自己才是“良人”。
　　可赵大平有一点想错了，这场比赛的结果根本不掌握在他们两个手里，而是掌握在阴姬手里。
　　阴姬这个裁判，早已有她的偏向。
　　无论赵大平怎样温柔、怎样细致，最后全都是徒劳的，这也是爱情的悲哀之处。
　　“被付出”并不会令人产生爱情，只会根据受益方的道德，产生些许感动，以及负罪。
　　恰恰相反，“付出”反而由于其不断增加的沉没成本，会令人越来越沉溺其中，难以割舍，从而一定程度上产生爱情的错觉。
　　归海无名觉得这段关系已经够乱了，他不想再更乱下去。
　　况且赵大平于他而言，不算个讨厌的人，甚至属于相谈甚欢，他并不想见这个年轻人在一段注定虚无的感情里日渐疯魔。
　　归海无名干脆采用了最直接的劝退手段。
　　“你大师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有我们爱情的结晶。”他缓缓道。
　　肉眼可见，赵大平表情傻了，什么？怀孕？这件事他从未听说过，也根本不敢想！
　　不是说高境修士之间很难孕育后代的吗？
　　仙境与仙境结合，就已经近乎绝育，为什么两个极境反而怀得这么快？
　　他有些怀疑人生，甚至觉得“姬无双”在骗他。
　　可很快，阴姬羞涩的点头，便彻底打碎他最后一丝希望。
　　“是……是的……我确实怀孕了……是个女孩……一定很可爱……”
　　阴姬脸很烫，很红，全身都微微发烧，七年前她还是人人敬仰的逍遥派剑仙，如今，她甚至成了一个即将出生孩子的妈。
　　这种命运与命运之间的跨越，性别与身份的两极反转，令她感到无比羞耻。
　　她本来想，先尽力瞒着，等肚子大了瞒不住再坦白，可现在……为了让大平死心，只好提前说出去。
　　“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赵大平目瞪口呆。
　　“我、我……”阴姬低下头，说不出话。
　　这件事，她确实做得不地道，无论大平作为追求者还是师弟，都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力。
　　只是，她害怕面对大家异样的视线，所以一直不敢说。
　　“你应该知道高境武者怀孕有多难，这个孩子对你大师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归海无名适时遗憾地劝道：
　　“放弃吧，你不是孩子的父亲，也不能给孩子完整的家庭。从一开始你的感情就注定没结果，不如洒脱点，保住你作为男人的优雅。”
　　赵大平脸色铁青。
　　“我可以……”他仍想说。
　　“不！你不可以！”阴姬仿佛看透三师弟的想法，立刻打断，她愈发心疼，“大平，何至于此？我不配你做到这步，我、我、我早就堕落成没救的变.态了……”
　　“说什么呢？你一手养大了我，将我拉出泥沼，缔造我的人生，若论配不配，世上只有你值得我付出性命。”
　　赵大平勉强笑了笑。
　　“我本以为归海无名死后，你会试着来依赖我，可惜到头来，我始终是你的师弟。或许，我必须改变这一点。”
　　阴姬心一抖，她已经意识到什么，声颤问：“你要离开我们？”
　　“我无法再面对你，也不愿再看到如今天这般的景象。”他摇摇头，洒脱道，“大师兄，如今归海无名已死，天意城隐遁，逍遥派，已不再需要我的助力，我想出去谋番事业，请你……将我赶出师门吧。”
　　“胡闹！”阴姬生气，“我绝不同意！”
　　“大师兄，你不要误会，我并非与你赌气，也不是逼你，我只是突然发现，我活在你羽翼下太久，继续下去，很难走出你留下的阴影。”
　　赵大平余光瞥见树上嗷嗷待哺的幼鸟，忽然失笑，“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你无法接受我了。”他喃喃道。
　　“好！”阴姬沉默许久，忽咬牙点头，“翅膀硬了！逍遥派的小庙留不住你了！你要自由！那我就放你自由！省得你在这里碍我们夫妻的眼！”
　　“逍遥派十七代弟子赵大平听命！你目无尊长，情恶成痴，念师父仁厚，你也有功，不废你的逍遥修为，滚吧，以后不准再打逍遥派旗号做事！”
　　“若是让我知道，以后你混不下去，还自称我三师弟招摇撞骗，我一定亲自捉你回来，逼你在祠堂跪上七日！”
　　阴姬冷冷怨愤道。
　　在旁围观的归海无名忍不住抱胸悠悠长叹。
　　赵大平赌没赌气他看不出来，反正他这娘子是开始置气了。
　　过些日子，若这赵大平没回来，不服软，估计娘子又要掉小珍珠，怀念这个一添就给她添了个大.麻烦的老实师弟。
　　何必呢？
　　女人的小性子……啧。
　　无论如何，阴姬这个代理掌门开口，此事便已算盖棺定论，赵大平笑着说了句，“大师兄……不，阴姑娘，多谢。”
　　阴姬却赌气不肯与他说话。
　　在她眼里，大平这不就是没事找事、逼宫自己吗？逍遥派到底哪里不好，还非要去外面谋“事业”。
　　好吧，她怀孕这件事坦白后，两人之间确实会有些尴尬，但这算什么？就为了这么点破事，便要闹到离开师门的地步，值得吗？
　　在阴姬心里，赵大平就是情绪上头，估计过两天便知错回来了，到时她就能狠狠教训下大平小朋友，让他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
　　阴姬算盘打得啪啪响，甚至连赵大平服软回来后，请罪历代祖师时要用的蒲团，都准备好了。
　　可惜天刚黑，阴姬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起先是苏沫火急火燎说三师哥找不到了，随后阴姬与他一起去检查了赵大平卧室，发现少了些衣服、兵器，以及极少的银两。
　　翻遍房间，阴姬没有找到任何一封书信，或者短讯。
　　赵大平选择了不告而别。

VIP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登门
　　起初，阴姬还怒气冲冲地等赵大平回来，相信对方一定会服软，可没过几天，她心里便开始打鼓，对此忧心忡忡。
　　赵大平自出去后便杳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真实身份，就算隐瞒也不应该在他面前乱晃，就算乱晃也不该穿裙子，就算穿……”
　　深夜，阴姬又开始佟湘玉式复读。
　　“行了！”归海无名拍了把屁股，打断施法，“他自己要走的，理由也还算充分，你老给自己扣锅是什么劲？”
　　阴姬后悔，“我如果不跟他置气，挽留一下，是不是……”
　　“他如果因你三言两语留下，那我会瞧不起他，自己做的决定像放屁。他如果还是会走，那和你就没关系，是他自己想闯一闯。”
　　“可他能去哪儿呢？”
　　“瞧你这话傻的，他好歹也是个仙境，江湖上哪儿去不得？”
　　“唉……”
　　归海无名的安慰还是起到了部分效用，至少阴姬回想起大平的修为，算了算似乎也没几个对手，由此放下心来。
　　次日，阴姬硬着头皮，把赵大平离开的事，以及之前的诸多内情，禀告给了师父。
　　出奇的，余落秋竟然没有雷霆大怒，表现异常平静，甚至有些“预料之中”的意味。
　　“就让他去吧。”余落秋摇着蒲扇，沧桑说道。
　　老人的额头已经有了些斑驳白发。
　　就算武者壮年期长、老年期短，比凡人看起来老得更快，但这也依然不算一个正常的速度。
　　请医生检查过，医生也只说：是忧虑过多。
　　阴姬愈发觉得自己回逍遥派就是个错误。
　　为了弥补，她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努力做到更尽心、更完美。
　　霜华将尽，盟会不日便至，但依然有几个与逍遥派不算亲近的门派，态度是明显地抵触。
　　这时候便需要用到非常手段。
　　阴姬选了个时日，以血肉控制之法，变幻成那副早已打磨好的清纯面庞，穿上古制布衣，化名“余诗音”，领之前嫁祸小七的那名魔女，前去御龙坛拜访。
　　为了造声势，她特意在去日前夜，用飞剑射了封拜帖。
　　青色的剑光划过天水河畔，令每个沉迷夜生活的侠客都知道，逍遥派给老对头送了封锐气十足的帖子。
　　满城皆惊。
　　御龙坛的新坛主不想输场，却也害怕，干脆大摆宴席等这位来客，同席的有三十三得意弟子，十六护坛圣使，蓄势待发。
　　不少人都在外面看戏，把坛主的宅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阴姬刚到时，还吓了一跳，以为今天纣家有人结婚，在人群外犹豫好一会儿，心想人家姑娘这大喜的日子，自己上门找麻烦，会不会不太地道？
　　后来念及时间实在是太紧，况且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硬收回去，只会遭人耻笑，于是，唯有轻叹一声，计划照旧。
　　她靠近人群，不愿打搅这群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选择慢慢挤进去。
　　“劳驾，让一让。”
　　“请让一让。”
　　挤到一半，阴姬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抓住一个散人打扮的年轻剑客打探：
　　“公子，今天这是御龙坛，哪位少侠结婚啊？不会是那个纣羽吧？”
　　年轻剑客本不耐烦，回头，看到阴姬惊艳纯真的脸，和胸前波澜壮阔的起伏，立马有点面红，他殷勤道：
　　“嗨，姑娘误会了，这不是有人结婚，是纣坛主摆下鸿门宴，等人单刀赴会呢？”
　　“啊？？？”阴姬愕然。
　　她是真没想到。一方面，她没想到堂堂坛主能怕到这种地步，另一方面，她更没想到，怕就算了，竟然还死要面子，摆这种架势！
　　这不更叫人耻笑吗？
　　“嘶，这，纣坛主好歹也是当世英雄，不至于这样吧？”阴姬还是有些不信，她怀疑可能是这年轻剑客弄错了，实际上，还是有人结婚。
　　算是种思维定势，人会更关注自己即将经历的事情。
　　比如：快结婚的人，见谁都像结婚；快生孩子的人，见谁都像孕妇。
　　年轻人明显是个说书的料，见阴姬不信，他立马煞有介事：
　　“姑娘有所不知，这事啊，还要从逍遥派那个神秘老祖说起。”
　　“听说，那老祖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妖怪，爱吸人血，一天要吃五十个处.女。他啊，被逍遥派那群人，刚从土里挖出来，还新鲜呢……呸，我是说，还活着呢……应该是活的。”
　　阴姬：“……”
　　她总算明白那群人的应对是什么了，抹黑自己，把自己抹黑成一个阴险狠辣不容于世的魔头，这样就算怂别人也不会多说。
　　“你说这种老怪物？谁不怕？换我我也怕啊，纣坛主害怕正常。”年轻人意犹未尽说罢，想要搭讪，“姑娘来这儿，应该也是武林中人，敢问姑娘名号是……”
　　“我就是那个刚从土里挖出来还新鲜的老祖。”阴姬面无表情。
　　“啊？”年轻剑客愕然。
　　他怔住，表情痴呆而魔幻。
　　阴姬却已想通关键，她不再掩饰，掩饰反而会给御龙坛留面子。她一个起跃，直接拎起那重要“证人”，越过众人头顶，高调落至门外。
　　两名弟子欲阻拦，似把她当成看热闹的，她随手两指，便将二人兵器点掉，然后大摇大摆进门。
　　这时那年轻人才如梦初醒，咋咋呼呼给周围人讲刚才发生的事，以及描述这个忽然现身曼妙女子的身份。
　　真如说书一般，吊足了胃口，也搞足了节目效果。
　　此时此刻，阴姬却是被护坛圣使团团围住，十多把兵器全部指向她，她神色依旧平静。
　　“来者何人？”
　　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声音的质问。
　　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熟人——纣雄。身边依旧跟着那个人高马大的子侄，心不在焉，望北出神。
　　被天意城强制洗牌后，本来最没有资格继承的纣雄，反而成了坛主。
　　阴姬故意望那个纣羽，嘴上说：“前些日子，坛主给我逍遥派的后辈，扣了好大一口黑锅啊。”
　　果然纣羽脸红偏开了视线，显然那件事后，他自己也想通了内情，不算笨人。
　　就是不知道，他是更后悔自己为小七出头呢？还是更后悔没能阻止自家人拿小七做文章呢？
　　“老前辈在说什么？”纣雄面不改色，天生的老狐狸，“外院人多嘴杂，进来再说吧。”
　　“我可不喜欢被人用兵器威胁。”阴姬忽然面冷。
　　纣雄刚想下令，便见到令他吃惊的一幕，对面那疑似“逍遥派先祖”的女人屈指，在剑鞘轻轻一弹，便肉眼可见，如波纹般散开真力。
　　十几位圣使的兵器全部脱手，叮呤咣啷掉了一地。
　　这些人都惊愕望着自己忽然酸麻的手。
　　纣雄脊背一凉，对方这手是向他表明两件事：
　　第一，她真是逍遥派老人，那手纯正的逍遥引功力作不得假。
　　第二，她真是极境，如假包换，甚至，比昔日那个“顾长歌”更强。

VIP 第一百四十八章 精灵
　　阴姬并未动手杀人。因为这趟来的目的，本就不是什么兴师问罪，而是通过这个抓在手里的把柄，辅以自身实力，逼对方让步。
　　想要凭一个把柄让偌大门派伤筋动骨，无疑是天方夜谭，对比逍遥派付出的精力声望也不划算。
　　但如果阴姬执意要拿此事做文章，对方也会很头疼，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浪费资源，平白动干戈。
　　所以在理性考量下，双方最后一定会各退一步，也就是纣家人认栽，拿出少许利益，补偿逍遥派这方，同时逍遥派也送出人证，放弃追究下去。
　　亲自以这个特殊身份展示实力，亦是为了给自己这方天平加码。一旦纣雄觉得事不可为，就算不愿意，他也只能倒向支持。
　　一盏茶，四炷香，这种场合，与同样类型的谈判，阴姬早已轻车熟路。
　　即便如此，当事情办妥时，她依然觉得很累，并且一点都不充实，她宁愿与归海无名絮絮叨叨一整天，也没兴趣与这些人说哪怕半句话。
　　为了维持与身份相符的清高神秘人设，她还必须时刻绷着，更加压抑。
　　不知为何，明明过去做顾长歌时也是这样，可如今“他”成了“她”，却心累烦躁到一刻都不想多待。
　　离开纣宅，繁星漫天。
　　她立刻在角落里卸下了那副“面具”。
　　一瞬间，她立马轻松起来，紧绷的神经也逐渐舒展，哼着歌，她如贤惠妻子那般，在市集买了不少布置婚礼要用到的饰物。
　　虽然可能为时略早，不过或许是因为心中期待着，所以路过那些商铺时，下意识便进去。
　　这回阴姬没有易容，很快，她也就不必易容，不必掩饰自己曾为“城主夫人”的身份，变成，另一位“夫人”。
　　不必担忧被追杀，也不必担忧再染上江湖恩怨。
　　同为归海无名手底势力的姬家，会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
　　回去宅邸，“姬无双”的房间，归海无名正在屋内研究一本新秘籍，自赵大平走后，阴姬便搬过来与“夫君”住在了一起。
　　对此师父颇有微词，私底下提醒她注意礼数，不过阴姬也顾不得了。
　　她如那扑向火焰的蛾子，只注意到前方耀眼的万丈光明，却忽略了，周围的温度在迅速升高，逐渐超越她所能承受的限度。
　　“夫……夫君……”
　　小腹又热了起来，一看到夫君，阴姬就有些难以平静，仿佛被按下欲.望的开关，全身都在流淌撩人的春意。
　　阴姬踉踉跄跄扑进男人怀里，贪婪吸嗅他身上的气味，全身潮红，体温升高，她已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归海无名揉了揉她的脑袋，一瞬间，她幸福得几乎要死掉了。
　　飘舞的裙摆下，妖艳魔纹若隐若现，构成一朵来自地狱的花。
　　诱惑，并且致命。
　　“我好幸福……”
　　只要和夫君在一起，就能永远幸福……
　　她转过身，羞涩撩起裙摆，为心中珍爱的男人，露出所有的美丽与弱点。
　　“快点……继续……继续把奴妾……变成夫君的东西吧……”
　　她想要沉沦下去。
　　为了那份模糊的爱意，为了心中渴望的放松与幸福，她愿意沉沦，也拥抱沉沦。夫君就是那条毒蛇，她在柔软的蛇舌表面行走，向着粉红的地狱越陷越深……
　　翌日。
　　例行的会议。
　　然而，本该过来主持安排的阴姬，却破天荒没到。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阴姬才姗姗来迟。她脸色有些潮红，衣服是凌乱的，像是仓促间刚穿上。也并未来得及洗澡，身上有股石楠花臭、茉莉香与奶香交杂的奇怪味道。
　　“对……对不起……我来迟了……”阴姬眼神躲闪慌乱，霞飞双颊，下意识磨蹭双腿。
　　白痴都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气氛有些古怪，没人想说话，更没人敢开口说话，都在等师父的雷霆大怒，可一向十分重视弟子仪态礼貌的余落秋，此刻却无比平静。
　　他注视自己表现不堪入目的大弟子，微微长叹，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大家已经等你有些不耐烦了，快点吧。”
　　“是……师父……”阴姬脸红回答。
　　随后，她开始安排工作，然而与过去不同，她似乎被什么干扰，心不在焉，总是出错。
　　没有人能看到，她裙下的双腿正微微娇颤。
　　余落秋彻底看不下去了，“飞燕。”他开口，“你大师兄今天状态不好，你来替她安排。”
　　“是……”张飞燕眼神复杂。
　　阴姬感激地望了师父一眼，随后扶着墙，走到座位边，瘫软坐下，双手本能按在下腹处，时而忽然攥紧。
　　一场既折磨又美好的小会终于结束，阴姬已经快虚脱了，她第一个冲出堂屋，犹如重获自由的鸟儿，门外，她的男人轻轻接住她。
　　阴姬几乎是立刻便软在男人怀里，脸色绯红。
　　“啊……停……停下……求你……”她小声在男人耳边哀求。
　　“什么感觉？”归海无名却早已搞清阴姬的路数，他故意问。
　　“一定要说吗？”阴姬羞得低下头。
　　“嗯。”
　　阴姬香肩逐渐颤抖起来，明知道坦白很丢脸，她还是忍不住坦白：“我……我觉得好兴奋……好刺激……大家都在看我……我快要疯了……”
　　“喜欢吗？”
　　阴姬伏在男人胸口，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喜欢，还是不想说？”
　　沉默了许久，阴姬才羞涩回道：“不……不想说……”
　　接下来的一整天，阴姬几乎都在缠着归海无名，与自己玩刺激的游戏。
　　她就身穿那套不庄重的衣服，留着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气味与痕迹，在大街上、在戏园中、在红楼花坊……挽着夫君的胳膊，脸潮红地依偎。
　　过几条街，她就不得不停下来，按着大腿，扶墙歇息几分钟，歇完就当场勾住夫君脖子索吻，丝毫不管自己身在哪里，以及动作有多缠绵缱绻。
　　几乎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陪男人游乐的小粉头。
　　入夜，她在郊外的小溪边，缓缓褪下衣物。
　　月光照亮那性感美艳的身姿，也照亮她纯真依恋的笑容。
　　她像只活泼又温柔的精灵。
　　可本该纯洁的精灵身上却布满了惊心动魄的堕落痕迹，诉说着她的淫罪，也诉说着她的欢梦。

VIP 第一百四十九章 爱情
　　如地狱之花似的魔纹早已不再局限于小腹，彻底蔓延到各种地方，花海簇拥少.妇神秘的应许之地，就连雪白的**都开满花卉。
　　白皙、水嫩的圣洁肌肤，被这充满堕落气息的纹路所破坏，令月下的身姿充满诱惑。
　　归海无名默默欣赏自己的“杰作”，占有与破坏的欲.望始终难以压抑。
　　虽然这一切，是阴姬内心所愿意的，更是她渴望的……但归海无名自己很清楚，他扮演了一个卑鄙无耻的角色，在阴姬的堕落过程中，起到了绝对的主导作用。
　　不是每个渴望摘下面具的人都应该摘下面具。
　　这也并非是阴姬当初许给他的“代价”。
　　是他贪婪成性、是他自作主张，他对此愿意深刻地自我反省，但是，他不后悔。
　　阴姬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白天，她做着从理性考虑自己绝不应该去做的事，晚上，她更是沐浴在月光中，彻底代入“夫君的小粉头”这一身份。
　　虚假的扮演驱散了真实的害怕，她彻底放开内心，一步步妖娆地走近，神色轻佻、迷媚，围绕夫君，跳起在红楼里刚刚记住的舞。
　　那舞并不难，没有多少艺术成分，除了香艳，就是媚俗，完全是为勾引恩客而创作，所以阴姬才能只看一遍就学会，还跳得青出于蓝。
　　归海无名看得很认真，并非是因为色.欲，而是他看出，一些很微妙、很特殊的情愫。
　　她的勇敢、她的羞涩、她的奉献和爱意、乃至她的臣服……都蕴含在内，用这种独特的方式。
　　轻柔的舞姿缓缓收尾，阴姬也像红楼中见到那个花魁一般，卧在了今夜要侍奉的男人腿上。
　　可她的浓情蜜意并不虚伪。
　　与夫君对视，阴姬又脸红起来，她忍耐羞耻，不躲避目光，认真问：
　　“我……我爱你……”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也一直爱我好吗？”
　　说完似乎是怕砝码不够重，又脸红补充道：
　　“不止是……不止是今天这样……还可以更过分……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也什么都能接受……再糟糕一点我也没意见……”
　　“好……好吗……？”
　　她眼中充满希冀。
　　希冀中，也有一丝丝害怕，害怕最终收获的，是连谎言都不如的拒绝。
　　她已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欲望，不再满足于……收获纯粹的肉.欲、快.感、幸福。
　　不再满足于只享受自己的美色和官能。
　　她变得贪婪，贪婪狂妄到祈求——那种从幼时起，她就不相信自己能拥有的东西。
　　被关注、被珍视。
　　被爱。
　　其实受虐的欲.望，有多少来自于不相信自己能被温柔以待呢？
　　自轻自贱，又有多少是因为，不相信自己能被某个“他者”，忽略一切的打心底宠爱。
　　拼尽一切去伪装、去扮演那个活在规则书本中的角色，无非是因为那样能被人看到。
　　可是……
　　如果世界上真有这样一个人……
　　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他愿意注视自己——不因年华老去、枯燥乏味，而挪开目光。
　　他愿意珍视自己——不因世事变幻、物是人非，而轻蔑遗忘。
　　他愿意爱自己——不因外物而改变，不因内在而放弃，始终不变，表里如一。
　　那该……多美好……多幸福……多……
　　阴姬不敢继续往下幻想了。
　　她怕期望太多，最后全变成失望，难以承受。
　　哪怕归海无名不愿意答应，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永远陪伴他的玩具、一个永远属于他的小爱奴，阴姬也不会多说什么。
　　反正命就是这样。
　　爱情是奢侈品，这种几万分之一的幸运，阴姬从不奢望能落到自己头顶。
　　绝大部分人，能拥有肉体的合拍、性.欲的快乐，就已经很幸福了。
　　偶尔甚至还能感受一下被爱的错觉。
　　神仙日子。
　　月光下，归海无名很久、很久，都没回话。
　　阴姬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低下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或许也并不意外吧，她甚至不是原生的女人，是个糟糕的男人，她只有一张虚假浮华的脸蛋，和派不上用场的修为。
　　就连她试图奉献给归海无名，拿来交换“爱”的顺从、淫.贱、谄媚，对这个擅长玩弄女人的男人而言，也并不珍贵。
　　以他之名，唾手可得。
　　根本毫无价值。
　　阴姬用贝齿咬开归海无名的腰带，又用嘴巴，将他的裤子缓缓褪下。
　　她呼吸再一次急促，尽管心仍悲哀，可肉体本能的渴望，还是战胜了难过。
　　她脸又红了，红得妖艳，也红得犯.贱。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那个花魁并没有任何区别。
　　都不过是一场交易、一次享受、一夜风流情债。
　　归海无名可以，但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如果有人做得更好，转为和那个人交易又何妨？
　　只是暂且没人能替代归海无名罢了。
　　说到底，他在灵魂上，并不是独一无二。
　　“唔~~”
　　阴姬忽然被一股巨力拉起。
　　男人磁性的声音终止了她的奇怪幻想。
　　“这是你第一次，并非向我求欢献媚，而是向我表白。”归海无名喘着粗气，他搂紧阴姬的腰，附耳说道。
　　“可我不会答应你。”他突然搂紧。
　　阴姬落下泪，她有些压抑，难受，很想哭。
　　可很快，归海无名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其实不爱我，你也不爱你自己，你不爱任何人。”
　　“你所谓的祈求我爱你，就是把你包括尊严自由意志等等，所有你能给出的一切，都交给我，来换取我的宠爱。”
　　“你找的根本不是什么爱人，而是主人，可主人这种东西，我早就是了。”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阴姬的身子，阴姬猛地娇颤两下，随后软了下去，气息妩媚。
　　“我问你——那些东西，我如果想要，难道你能守得住，不给我吗？”
　　“我再问你——我们现在的关系，和你祈求的那种状态，又差在哪儿？”
　　他笑着，自问自答，“没错，对你而言，只差一个承诺。”
　　“可为什么你觉得这个承诺它很重要？”
　　“哪怕它大概率是假的？”
　　归海无名轻叹口气，他把已经呆住的阴姬转过来，头抵头，抚摸她的脸。
　　“我来告诉你吧。”
　　“因为——你祈求的压根就不是我爱你，你也根本不懂爱是什么，你只是想要一种错觉，一种我们的主奴关系能永远维系下去、并且是因为、‘主人爱你’的错觉。”
　　“你想通过这个承诺，让我们这份主奴关系从名义上升华，变成一种能满足你畸形需要的爱情……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因为我不能一辈子当你的主人。”
　　他捏了捏阴姬的脸，认真起来。
　　“你迟早得治好那些伤口，恢复正常，这是我的责任，也是你的宿命。”
　　“到那时，你再问我，我会告诉你……”
　　“荣幸至极。”
　　作者的话：ps：最近作息极其阴间，导致更新时间也阴间了起来，我会尽快调整的orz，非常抱歉~

VIP 第一百五十章 坦诚
　　那一晚上，两个人躺在土壤柔沃的岸边，听万籁俱寂，望月夜晴空，稀罕地并没有胡天胡地。
　　前半夜阴姬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思考，归海无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正确吗？还是错误的呢？
　　我不爱自己，也不爱任何人……这句话阴姬不太明白，但又隐隐的，似乎有些许明悟。
　　后半句她并不认同，可细细想来，前半句，又确实是真的。
　　她确实无法爱上自己。
　　为什么？太明显了。
　　因为她好色、她软弱、她卑劣、她甚至还慕强，她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一个劣质男人，所以才会被归海无名欺负到瓷堕，沉沦在女人的快乐和幸福里出不去，开心地做他的妻子。
　　可自己真的不爱别人吗？
　　梦中，那个“顾长歌”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可那都是他的口胡，也有自己的蝴蝶效应作怪。阴姬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个从没爱过任何人的冷血疯子。
　　师父也好，师弟也罢，这些人，如果自己不爱，又怎么会放不下呢？
　　同样，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不爱归海无名。
　　女人能给的一切她全都给了，现在的她，根本离不开他，她愿意叫他主人，愿意叫他夫君，愿意放低姿态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能算呢？
　　倘若有一个女人愿意这样对待男性时的她，估计能把她乐死。
　　只是，这注定是她作为男人时，永远得不到的，毕竟她不够强势也不够勇猛胆大，甚至称得上软弱。就算给她一根带毒牛牛，她也不敢用。
　　像她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变成性感可爱的女人，被既害怕又渴望的强大男人征服，然后去献给对方……所有心中觉得甜蜜美好的那些东西。
　　如此她的人生才能圆满。
　　亦或者说，安宁。
　　后半夜，阴姬彻底确定心中想法，她不再犹豫，转过身，在归海无名腋下蹭了蹭，手指划弄男人炽热的胸膛，小声道：
　　“可是，我想要你做我一辈子的主人诶……”
　　“为什么？”归海无名撩拨阴姬洒落粉红脸颊的秀发，一点点理顺，拢到耳后。
　　阴姬犹豫一会儿，才大胆说：“因为你也知道，我有奴性，我很贱，我是个……喜欢受虐的小混蛋，我不配得到正常的关系，我也变不回正常人。”
　　“可你不是天生这样。”
　　“谁知道，说不定我天性如此呢？我只知道，我不用你珍惜，我只想被你粗暴地欺负，为你堕落痴狂，一辈子在你手心里，做你们男人都喜欢的那种女人。”
　　她越来越温柔，几乎要将自己融化进男人身体里，手在对方胸口画着歪歪扭扭的字。
　　归海无名深深望了她一眼。
　　他捉住阴姬的手，阻止对方香艳温柔的动作，缓缓揉捏，又翻过来，五指扣紧。
　　“你应该怪我，因为是我激发出了你的色念，一步步引诱你堕落，如果我不作怪，你大概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的这一面。”
　　“可这也是我的本性。”阴姬呼吸渐渐急促，她明眸绵柔若水，氤氲如丝的情意，“我喜欢这样，好喜欢，现在的我也好幸福。我简直不敢想没有你欺负的日子，我已经认命了，我就是这样的……嗯~碧池，和我一起认命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呀！”阴姬有些气急，“可你不认命，又能做什么？难道从现在开始不碰我，让我守活寡变灭绝师太？”
　　归海无名却勾起她的脸，古怪道：“恰恰相反，我会继续激发你的本性，让你堕落到极致，再也没有一丝丝回转余地，让你体会到，你渴望的那些事物。”
　　阴姬却没料到归海无名会这样回答，她呼吸一下子粗重，声颤道：“真的吗？”
　　“真的。”
　　“因为不破不立？”阴姬自作聪明地试探。
　　归海无名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想法，不能说出来，因为说出来，这招就没用了。
　　阴姬选择放弃追问，她懒得去管归海无名想做什么，反正，他承诺会给自己想要的，而她也不认为这个只会玩女人的大色狼能治好自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性格并非是一朝一夕改变出的结果，而是上百年压抑与惯性的养成。她就是这样，她就改不了，有什么办法？
　　所有的调校，都只能挖掘，无法凭空创造人格。
　　“算了……”
　　阴姬忽然自嘲一笑，终止胡思乱想。
　　“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宠姬，每天都能被你搂在怀里，闻着你的气味入睡。”
　　说完，她往男人怀里钻了钻，表情依依不舍。
　　“我会好好珍惜你还喜欢我的日子。”
　　“对你而言，或许只是哄女人的几句话，一点微不足道的情感游戏，甚至普普通通的发泄。”
　　“可那是我的全部……”
　　夜空中，稀薄的云散了又开，仿佛短暂相聚的人群。
　　阴姬死死抓住男人的胳膊，不舍得放手。
　　三日后。
　　盟会如约开始，虽然阴姬近期比较摆烂，但之前的准备工作还是有起到效用。
　　大部分门派态度经过私下走动后，还算支持，抵触情绪最严重的御龙坛，因为交易过把柄的关系，也暂时选择中立。另一个反对门派见事不可为，干脆调转船头，把见风使舵发挥到极致。
　　中途发生件诡异的事，原本选择中立的百花谷谷主，见那位传说中考古考出来的逍遥派高手是个大美女，态度立马变化，和善了许多。
　　搞得阴姬很无语，当初她中毒快死了，这谷主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她身体倍儿棒，谷主各种嘘寒问暖，关心她身体。
　　百花谷那些人还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阴姬严重怀疑这谷主性取向不正常。
　　对这个叫李香彤的谷主，阴姬印象很不好，毕竟任何一个人，在身中奇毒求医，奉上大礼，结果听到：“男的啊？哦，丢出去。”这种话后，都会有点小意见。
　　后来又付出不少代价，请长辈卖了人情，才求得对方出手医治。
　　没办法，江湖向来自由，而做医生的，通常尤其自由。
　　成仙以前的武者对医生是刚需，而成仙以后，也并非每个地仙都有赵大平那样直接掏内脏天人化生的狠劲儿。
　　这也铸就了百花谷这类医道门派特殊的地位。

VIP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正的堕落
　　江湖向来形形色.色，行事乖张者颇多，毕竟有了权力的人，基本很难忍住不去利用那点权力的小小任性。
　　就好像前世灌水论坛上，有个经典问题，拥有超人的力量后，你会做什么呢？
　　最高赞：第一天，保护地球。
　　第二天，保护我的地球。
　　李谷主这种甚至已经算佛系了，更夸张的比比皆是，譬如十多年前，忽然蹦出个暗杀秃头的神秘地仙，一时间，江湖脱发者人人自危，假发卖到脱销，大量僧人改去信道。
　　后来实在抓不住，越闹越大，救兵请到逍遥派，阴姬当时瞅了一眼师父的发际线，果断下山，将贼人捉住。
　　真相大白，原来贼人老母被一个和尚骗了，所以决心杀和尚泄愤。结果杀着杀着，忽然发现：
　　“诶？怎么还有人不信佛，也没头发的啊？”
　　但是都动手了啊，梁子都结了，凶手一拍脑袋，干脆凑合着杀吧！于是，事情愈演愈烈。
　　正因为有这种人衬托，导致连李谷主这种性格，都显得“德高望重”了起来。
　　盟会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各个门派话事人物私底下的小会，主要是一起划定规矩，决议重要问题。
　　除去“是否保留联盟”这一重大议题，其实还有很多关于“权力如何划分”，“关系如何界定”，“指挥体系是否保留”……之类的分支要素。
　　最后妥协出的结果，是盟会保留，但也限制了“非常状态”时那种顾长歌的一言堂。
　　各门派回应很巧妙，都是“如果再出现了天意城那样的敌人，大家再全力联手，共克时艰。”
　　背后意思是，如果不出现呢？那当然就是约定的反面喽。
　　阴姬倒没有多遗憾，这些全在她意料之中。
　　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给逍遥派谋个光明前程。
　　盟会后半部分，是公开的盛会，意在昭告天下。
　　全城的江湖人共宴共饮。
　　这是最琐碎的一步，阴姬却反而没什么事，连续七日准备，都是门下普通弟子在操办。
　　骤然得闲的她自然与归海无名腻在一起。
　　“呀……我爱你呀……爱你……夫君……”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挥斥方遒手握权柄的新武林盟主，会在男人面前露出如此诱惑动人的痴态。
　　白天时她清冷端庄，像个天仙，晚上却淫.媚不堪，像是某种坏掉的雌性犬科动物。
　　归海无名抓着爱奴盈盈一握的腰肢，脑中闪过的却是她白天不怒自威、令群雄低首的英雄气概。
　　门外的英雄，却是自己床上的爱奴，百依百顺，柔媚羞涩，这对任何男人都是种强烈的刺激。
　　就连阅历丰富的他，也获得了一个“攻速+100%”的特殊增益。
　　彻底疯狂。
　　阴姬最终脱力晕了过去。
　　酥胸部位的魔纹开出最后一朵花，鲜艳的花丛绽放，这也象征药体的侵蚀到达第二层。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被夫君掌握，再也无法反抗，再也打败不了自己的夫君。
　　夫君只要一个念头，她就会被全身涌出的饥渴和快乐攻陷，乖乖回到她刚才向夫君乞求灵魂解脱的状态，任何要求都一口答应，任何指令都乖乖照做。
　　如她所愿，她彻底成了“夫君的”、毫无自由的，一头美艳怪物。
　　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归海无名吻了下她的脸，随后一直轻抚她身体，帮她渡过灵魂离体这段时间的痠痛和痉挛。
　　很快，少.妇幽幽醒转。
　　她感应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却比归海无名都更高兴，“你看你看~我彻底属于你了诶~~”
　　归海无名笑了笑，伸手揽住阴姬的腰肢，温柔相拥，只是一些很平常的事，却带来宛若暴雨摧花的强烈喜悦之情。
　　阴姬几乎灵魂出窍，她心底又兴奋又害怕，忍不住想：天啊，这个效果，简直像当初，那个心魔的诡异能力一样。
　　自己对这种招数真的是束手无策。
　　“娘子前几日辛苦了，为夫来给娘子按摩按摩。”
　　归海无名忽然摩拳擦掌，翻身将阴姬换了个姿势，随后双手捏住阴姬光洁的香肩，用熟练的按摩手法，轻轻一捏。
　　“唔~”
　　四面八方都传来放松舒适的感觉。
　　随后，本就捏到人骨头酥麻的按摩，在归海无名那双手中，简直变成某种美妙无比的“治疗”，医好了阴姬久病不愈的顽疾。
　　乌云遮蔽天空，暴雨连天。床表示：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与此同时，阴姬昏昏沉沉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骑士职业的半精灵魅魔，然后过陷阱判定的时候扔了个大失败出来，结果被触.手地穴捕获，然后……嘶~~
　　梦里和现实的感觉竟然能高度重合。
　　恍惚中，阴姬如置身云中，温暖且柔软，四周都是美妙的风景。
　　呼吸是甜的，那一声声轻吟很香，涌上来的感觉姹紫嫣红，美得醉人。
　　【仅仅……仅仅只是按摩……就……】
　　阴姬已经不敢想更进一步了。
　　她期待得发抖，期待得酥软，忍不住回头望归海无名，媚眼如丝。
　　“夫~夫君~”
　　“让我~让我~更堕落一点吧~”
　　她甚至期待起，被药体侵蚀大脑，被夫君……不，被主人掌控思维的感觉。
　　归海无名轻柔抱过来，抚过她的长发。
　　“可以，不过，作为娘子的你，要先帮我做件事。”
　　“好呀……诶嘿……夫君说……”
　　就在阴姬以为，这依然会是某种夫妻羞耻PLAY的时候，归海无名的话，在她脑海中炸响。
　　“我要你在两天后的盟会上，通过饭菜和酒，给所有人都下一种药。”
　　“诶……诶？？？”
　　阴姬呆住。
　　偏偏这时候，归海无名双手又绕到前边，开始第二轮按摩。
　　不堪一击的意志迅速被爱意和顺从给击溃。
　　“答~答答~答应~我答应~”她没忍住，下意识呢喃。
　　归海无名俯下身子，试图吻阴姬，可阴姬忽然醒悟过来，娇颤地推开他，“不要~不要伤害大家~不要做坏事~好吗~~”
　　归海无名没有回答，只是变成强吻，阴姬躲避着，“不要~~求求你~~夫君~~求你娶我过平静的生活~~呜~~~”
　　小嘴被缠住，阴姬再也说不出话，她的抗拒悄然变弱，神色也逐渐被迷离和痴.媚所取代。
　　“迎接彻底的、真正的堕落吧。”归海无名在她耳边低语。

VIP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狡猾
　　欲.望……正义……
　　亲人……主人……
　　如果这些概念的立场冲突了，自己该怎么选呢？
　　过往阴姬从未思考过这类问题，因为没必要，城主知道这个问题不能触碰，因此根本不逼她。
　　她最大的思考课题是忏悔——忏悔尚未恢复记忆时，“城主的小绒布球”所做下那些恶事。
　　但再忏悔，那终究是她记忆不全时做的，有一层朦胧的滤镜，能减轻她的负罪，偶尔她甚至能用【那不是我】这种可耻的理由将那些罪过忽略。
　　可现在……
　　阴姬攥紧手中药包，微微颤抖着，归海无名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在两天后宴请全城侠客的酒中，给他们下药，就给自己……全新的、不一样的、超级厉害的感觉。
　　她甚至不知道药粉有什么效果，如果是剧毒的话，她会变成……屠戮整个武林的传奇淫.妇、千古罪人。
　　这太荒唐了。
　　不可能吧？谁会做这种事？除非疯了？才不要，才不要，才不要……
　　呜~
　　阴姬越想越发抖，简直快要惶恐晕过去，她好怕，她真的怕，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真的这样做。
　　何必呢？
　　她反复提醒自己。
　　归根结底，夫君又没说，不做的话，以后就不碰自己了，只是一种新玩法，不要就不要了，哪怕自己再期待，哪怕自己再想要……吸溜~
　　讨厌，流口水干嘛呀，真的变成痴.女了吗？
　　甚至不只是流口水，阴姬腿也有些软，大脑抑制不住地开始疯狂幻想……幻想夫君的称赞、幻想那种玩法的美妙、幻想自己变得更堕.落。
　　诶……？
　　为什么脑补画面中，都默认自己已经做了？
　　阴姬轻轻一抖，忍不住狂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不能助纣为虐！夫君是坏人！是坏蛋！自己应该……
　　应该……
　　去杀了他……
　　阴姬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
　　正邪不两立，天意城的毁灭，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归海无名的立场问题，或者说，不愿去深究立场冲突。
　　她渴望与归海无名谈一辈子风月，一辈子交换彼此的温柔情愫。
　　可是，归海无名终究是魔头，冷血冷酷、毫无人性，那么，甘愿做他爱奴正妻、认他做主人的自己……又属于什么立场呢？
　　“讨厌，好痛苦。”
　　阴姬捂着头娇吟。
　　许久，她直起身，目光越来越迷茫、空洞。
　　她默默提起剑，准备去找归海无名，用武力逼他放弃那些邪恶算计。
　　然后……
　　床：你了不起！你清高！神经病！有完没完了！
　　总之，窗外晾的床单，又多了一张。
　　双目无神的阴姬扶墙走出房间，擦了擦嘴角的津液，哈哈，打不过，完全打不过，床上.床下两种意义上的打不过，呜呜呜~~~
　　加油啊……要忍住……一定要忍住……绝对不能败给这种事……败给糟糕的欲.望……！
　　决不能因为这种扯淡的理由做坏事！！！
　　然后。
　　到了午夜。
　　阴姬依然徘徊在仓库外，那些诡异的糟糕想法并未随时间消失，反而因为欲.望的积攒，愈演愈烈。
　　【……就算做坏事又怎样？其他人和自己有关吗？只要保证师妹师父不喝，不就行了？】
　　这是冷血的部分。
　　【……想要奖励想要奖励想要奖励吸溜~~~想要被狠狠地欺负~~主人最棒了~所以~快堕吧堕吧堕吧白痴~~只有堕到底才能幸福~~】
　　这是涩涩的部分。
　　【……夫君不会那么坏的！一定是考验、考验而已！快去按夫君的命令去做！小心通不过考验，被一脚踹开……】
　　这是侥幸的部分。
　　阴姬当然知道该听谁的话，以及谁的话是对的，可是……
　　——好想、好想什么都不管啊！
　　越来越多的冲动涌入大脑，阴姬拼命压抑，控制自己不去做，然而，越是压抑，那股“想要彻底坏掉”的情绪就越贴近，最终，令她的意志失控。
　　等再回过神来，阴姬发现，自己手中的药包，已经不见了。
　　脑中静静躺着她刚才一时冲动，往酒中下药的画面。
　　仓库很大，酒也很多，一包药粉并不够，而阴姬忽然发现，她分不出下药和没下药的酒。
　　忽然脱力瘫软。
　　天啊，我做了什么？
　　我真是……我真是……
　　阴姬几乎想自暴自弃，从此什么都不想，夫君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反正她答应过，她早已将这部分献出去。
　　幸好，最后一点良知，惊险地拉住了她。
　　不。
　　现在还有机会补救。
　　她擦了擦泪，表情坚定，开始砸那些酒坛，既然分不清，那就全砸掉，哪怕令逍遥派丢脸，也不能害了大家！
　　将整个仓库都破坏一空，阴姬心中的巨石也终于落下。
　　远处，归海无名静静望这一幕，深邃的双眸隐入黑暗，看不出情绪。
　　过了许久，阴姬从仓库出来，望见归海无名，微怔下，随后缓缓飞近。
　　“我失败啦，”她有些忧虑，也有些解脱，眯起眼，“你惩罚我吧，我做不到，对不起，我没能完成我承诺的……‘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不，你做得很好，城外刚好有一批新运来的酒，添加有我准备好的东西，你不把仓库砸掉，我还真不知道这批货该怎么卖给你那些师弟。”
　　归海无名取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药包，塞给阴姬，饶有兴致道：“尝尝？”
　　阴姬傻了，她下意识打开药包，舔了下，酸酸的，甜甜的，是糖，掺了青梅粉的糖。
　　霎时，头晕目眩。
　　“你——！”阴姬神色痛苦动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没错，她更恨归海无名告诉自己，她现在知道了，她必须去抉择……要不要破坏夫君的计划？
　　然后——阴姬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勇气。
　　就好像她没有勇气伤害大家，同样的，她也没有勇气伤害夫君。
　　“我……我……”饱满的酥胸剧烈起伏，阴姬想说什么重话，可到最后都说不出口。
　　偏偏归海无名还像没事儿人似的，亲昵搂住她。
　　“娘子做得很不错。”
　　“今晚奖励你该收获的东西。”
　　阴姬很想硬气点，推开臭男人，表达自己的不满，可终究捱不过肉体的需要，和压抑了一整天的期待。
　　……
　　床：？？
　　床：捏麻麻的，就逮住我折腾是吧！

VIP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机智
　　“大师兄？大师兄？”
　　苏沫的呼唤响在耳边，却虚无缥缈，难辨清楚，好似在另一个世界。
　　阴姬出着神，俏脸痴呆，红霞漫透脸颊。
　　昨晚的记忆太过疯狂，超越了过去最狂野的限度，只是轻轻一碰，就有万般美妙。乃至从早上起，她就一直有些恍惚，好似浸在云梦里，半醒不醒。
　　而这种变化，明显就是全新身体状态导致的，这让阴姬甚至开始幻想，那更深的，更深的……
　　“哇哦。”
　　苏沫贼兮兮望着自己眉宇间艳色快溢出来的大师兄，忍不住吐槽：
　　“大师兄，你男人那么厉害的吗？要不帮你找两个外援？”
　　阴姬这才如梦初醒，她脸红了下，然后拳攥成核桃，狠狠给了苏沫一发爱の教育。
　　“干.你的正事！少贫嘴！”
　　苏沫揉着头，不禁委屈，“可我跟你问话，你也不听啊，光在那儿少.妇情思总是春了。真的，忒夸张。”
　　“你刚刚说什么？”阴姬生硬转移话题。
　　她微微脸红，但在苏沫面前，凭借多年余威，没漏一点怯。
　　“我说，六妹和我抱怨，说大师兄你昨晚忽然把仓库里酒全砸了，搞得她还得重新去弄……她想让我问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阴姬手一抖。
　　苏沫忽然凑近，神神秘秘问：“不会是归海无名在酒里下药了吧？”
　　这个准确到诡异的猜测令阴姬一时间哑口无言，许久，她才难以理解问苏沫：“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呗。”苏沫一看阴姬承认，立马洋洋得意起来，装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毕竟大师兄你又不是歇斯底里的人，这么反常的举动，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砸酒，说明不想让大家喝，为啥不想让大家喝？肯定是这酒不对劲，有毒呗。但大师兄你做的不声不响，说明你在保护下毒者，所以下毒的要么是归海无名，要么是我们几个，怎么想，都是归海无名下毒的可能性更大。”
　　阴姬目瞪口呆：“你这是……跟师父最近学什么高级技能了？”
　　“切~”苏沫听完忍不住翻白眼，“大师兄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老觉得我瓜，其实大部分时候，我都机智得一批。”
　　“确实，比老三强。”
　　“这好像不是夸人的话。”
　　“你直觉没错。”
　　“呜~”
　　斗完嘴，阴姬沉默一会儿，忽然严肃道：“新的酒……拉住师父和你几个师妹，务必也别喝。最好，大后天的盟会，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这么夸张？归海无名到底想做什么？”苏沫愕然。
　　“我不知道……”阴姬越发忧愁，“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好像离我很近，又好像离我很远。我甚至不确定，能否真的走进他内心……”
　　“大师兄你的态度呢？”苏沫狐疑。
　　“我的态度是不知道……”
　　“不，”苏沫却立刻打断，他语气郑重其事：“我的意思是，如果归海无名真的要重启祸患，你是会与他划清界限，还是？”
　　阴姬沉默了好久，她苦笑：“我不知道……”又沉默一会儿，她叹口气，“如果真到那天，不要再相信我……”
　　“啊？为什么？”这次是真的出乎苏沫预料了。
　　他猜到大师兄会犹豫，会摇摆，但他没想到，大师兄会给出：“到时自己不能相信”这个悲观的判断。
　　“大师兄，是因为迷魂术吗？还是说，那种事真有那么大威力？”
　　阴姬黯然，哪怕是苏沫，她也没脸坦白说出，那些关于自己的真相。“反正……都不是，情况很复杂，你防着点我就是。你总不至于跟你三哥一样愣。”
　　“那肯定不会，我是谁啊，论跟你斗争的经验，全天下没几个人能比我丰富。”苏沫眉飞色舞。
　　这点确实，就连阴姬也不得不承认，苏沫是最难缠的熊孩子。
　　尤其是对于她。
　　阴姬稍微放下心来，然后，忍不住又开始出神呆怔。幻想的世界里，充满各种绮丽又诡异的景象。
　　两日后。
　　城内大宴群雄。
　　阴姬再度变化为那张清纯严肃的脸，换上素色端庄的华服，形制虽简单，但暗藏玄机，即便不通礼仪的俗夫也能感受到气场不凡。
　　而精通七国礼仪的人，更是能从绣纹和流苏缀饰中读出一种暗藏的霸道，龙多一爪，凤唳九天，这是踩着别人的皇室，铸自己威风。
　　然而，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笑容、端庄优雅仪态的阴姬，心中却既害怕又紧张。
　　一方面是紧张归海无名突然发难。
　　另一方面……穿好衣服，入场之前，那个混蛋莫名其妙把她叫过去，然后，竟然，给她装了一大堆内置外置“武器”！
　　幸好裙摆足够厚长，没有人发现她的腿在微微颤抖；也幸好她身经百战，早已练就了一身装纯的绝招。
　　归海无名甚至还作为“姬公子”和她打招呼，靠近的时候，药体效果自动发作，她表情管理差点崩坏。
　　所幸她还是忍住了。
　　如沐春风的态度之下，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表面清纯、圣洁、强大的盟主，其实正一边与他们寒暄，一边……
　　全套祭祀礼仪结束，阴姬已经快疯了，如果再这样一会儿，她好怕自己当众露出失态的样子。
　　更可怕的，这令她联想起，好多与归海无名荒唐的“游戏”，千辛苦万努力，也终究心不在焉起来，脸红走神了数次。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宴会上，阴姬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润物细无声地“折磨”。
　　每与别人交谈，那些魔纹都会忽然发热，随后，待到她忍不住想要提前告退，这一切又会迅速刹车，令阴姬在天堂和地狱间起起伏伏。
　　她深深感受到自己肉体在被归海无名掌握着，同时，也感受到了，那与“被掌握”所共生的，可怖的羞耻乐趣。
　　就像坐在过山车里。
　　每一个高点，都既是恐慌，也是享受；
　　每一个低点，都既是放松，也是期待。
　　酒宴后，她已经恍惚了，明明没有喝多少酒，脸却红得诱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明明在一个很正经的场合，却暗中隐藏了荒唐不堪的秘密、拼命掩饰那不自觉散发的香艳。
　　吓！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人的任务？
　　一想到自己竟然与那些桃色逸闻以及荒.淫故事里的女主角相同，阴姬就不由得更羞耻、同时也更兴奋了。
　　裙内洁白的双腿下意识摩挲攒动。
　　已经有人注意到，盟主奇怪的表现，流露出一丝困惑，只不过并未往那个方向联想。
　　就在阴姬憋不住快要露馅的时候，归海无名忽然清了清嗓子，说是为大家准备了烟花庆祝。
　　下一秒——天空绽放的彩色光焰，便吸引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礼轻情意重，还望能搏各位英雄一笑。”归海无名朗朗开口。
　　他的声音仿佛蕴含某种魔力，令人不自觉沉入其中，细细倾听，随后，他又云里雾里说了好多话，阴姬听到一半，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在施展迷魂术。
　　……他在利用言语，给在场所有人设暗桩。
　　所以他才要在酒中下毒，那些添了药物的酒，便是他倚仗的催化剂。
　　阴姬既惊愕又愤怒，她站起身，想当场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可话未出口，她便看到归海无名，一步步朝她走来。

VIP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恶戏
　　“诶诶？？？”
　　夫君一靠近，阴姬腿就有点站不稳，她拼命用眼神暗示：等等，我们人设是不熟的呀，你不要表现得，表现得，太……
　　“呜~~”
　　光天化日下的强吻。
　　不仅如此，归海无名甚至直接转变为两人独处时的模式，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做那些只有夫妻才会做的调戏动作。
　　她惊骇欲绝又无比羞耻，大脑“轰”地一声，根本想不明白归海无名在发什么癫。
　　挣扎越来越弱，从小腹升腾的燥热很快烫麻全身，她脱力了，彻底认命，任由归海无名把她抱在腿上，占了她的位置。
　　“求你……求你……不要在这里……”阴姬纵然无力再反抗，可滔天的羞耻令她本能不停哀求这霸道的夫君。
　　此刻，上万双眼睛都汇聚在她身上，目睹她的柔媚、她的软弱、她的不堪，阴姬不敢回头去望那些视线。
　　“为什么不行？你的身体，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说‘不行’哦。”
　　归海无名已经完全进入戏弄自家好.色娘子的状态。
　　他甚至当众一点点解开阴姬的衣衫，迫使她以这样毫不庄重的姿势、凌乱丢脸的状态，背对那些刚才还敬仰她畏惧她的武林豪侠。
　　阴姬已经羞耻到爆炸，可这种疯狂的事，却反而令她心底涌生出强烈的兴奋。
　　那种兴奋，不断撩拨她躁动不安的欲.望，令她莫名想要配合夫君，莫名想要在大庭广众下，表演由圣女，堕落成伺奴，对夫君宣誓忠诚和臣服的恶戏。
　　这太可怕了……
　　那一刻，阴姬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婊.子，对深爱主人予取予求毫无羞耻道德的婊.子。
　　“盟主大人。”
　　一个狐疑的声音打断阴姬胡思乱想。
　　“您怎么不说话了？无双公子这份祝词，您觉得很不喜欢吗？”
　　阴姬满脑门问号。
　　？？？我为什么不说话！没点比数吗？我都被当众强迫这种那种play了诶！
　　话说回来……好安静啊，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阴姬紧张又害羞地回过头，发现大家确实在看自己，只不过，大家眼中并没有鄙夷、厌恶、愤怒，反而只有疑惑。
　　似乎，在众人眼中，此刻的她并不是在被夫君亲热，而是在默默沉思。
　　“呵呵……”归海无名轻笑声，“我用迷魂术扭曲了这里所有人的认知，不管你怎么被我欺负，他们都只会觉得，你是在做正经事。”
　　归海无名忽然动作放肆，“所以——色.猫儿，你就在这种你最喜欢的戏码里，尽情享受吧。”
　　“呜~~”
　　阴姬欲哭无泪，她气喘吁吁地尝试摆脱，可归海无名技巧高她太多了，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盟主大人，快下进一步指示吧。”旁边的老人等得有点不耐烦，他催促道。
　　然而此刻的阴姬，却正在接受夫君の教育中，她拼了老命，勉勉强强才憋出断断续续几句话。
　　“准……哈咿呀……准……准许……”
　　宴会立马进入下一阶段，开始按功封赏，分配从天意城搜刮的利益。
　　这个项目，自然由阴姬主持。她一边吃力地做事，一边忍耐归海无名对她持续不间断地调戏。
　　幸好，那羞红耻辱的神情并未被人发现。
　　大家只是窃窃私语：盟主好漂亮，既清纯又高冷，走路好优雅，就是脸很红，气息有些凌乱。
　　部分“聪明人”猜测——这说明城主连走路都在努力练功，所以才会气喘吁吁。
　　真是勤奋得令人感动啊。
　　阴姬越陷越深，越沉越低，逐渐被夫君所把控，灵魂在这变.态又惊险的戏码里染上绯色，她已恍惚了，尽管她的模样，在旁人眼底，依旧和过去的端庄毫无二致。
　　这种强烈又自羞的反差愈发像是某种催化剂。
　　终于，终于，阴姬不管不顾，决定释放一切，或者说已经控制不了一切的释放。
　　她想要沦落下去，疯狂下去，在这个地方，在这种场合，在不明真相的数万双眼睛下，彻彻底底地放弃和堕落。
　　可陡然间，她忽然又想到，自己似乎让苏沫阻拦师父师弟们，不要喝酒，那岂不是，他们现在，全都没有陷入催眠状态，清醒地看着自己……
　　“呜呜呜~”
　　阴姬开始拼命挣扎，余光偷瞄逍遥派所在的位置，想看又不敢看。
　　归海无名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附耳说道：“放心，有问题的不止酒，我既然这样做，就能保证所有人都处于迷魂状态内。不过……娘子啊娘子，你有没有幻想过，我在此时突然解除大家的迷魂呢？”
　　骤然的放松，令压抑再也难以持续，阴姬表情从惊恐到飘飘欲仙。
　　归海无名那句话深深刻在她脑海里，令她不由自主想：如果，如果真的忽然解除催眠，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被并不熟悉的男人把控着，沉沦欲念，冲他献媚。
　　天啊……
　　那种被所有人发现内心不堪秘密，戳破反差面具，从圣女堕.落成碧.池的戏码，令她好害怕，又好期待。
　　她甚至幻想起，某天归海无名公布身份，而自己这个“盟主”，当众被城主揭掉清高伪装，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被活活x到叛变，雌伏成新魔姬，软软地叫归海无名主人……
　　呜~
　　太刺激了，阴姬不敢深想，她怕，她好怕，她怕自己到时真配合归海无名，来这么一出。
　　那样子，她还有什么道德脸面可言呢？虽然，虽然现在也没留多少就是……
　　归海无名显然没打算只玩一次，不过第二次，阴姬已然习惯了不少，她镇定自若地应付旁人，与此同时，默默迎合夫君的戏弄，令他高兴。
　　就连阴姬自己也没发现，她已逐渐熟悉了在众人面前丢脸的戏码，在“自我尊严”被彻底毁灭后，她的“社会尊严”也终于岌岌可危。
　　精心扮演的人格迎来了末日般的解构。
　　人群中，在酒坛遮掩的角落，另一人也正鬼鬼祟祟偷窥这一切。
　　苏沫看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在敏锐躲过了酒菜、空气、烟花等一系列他觉得像陷阱的操作后，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
　　大师兄……在当众被归海无名欺负诶……
　　大家还都意识不到……
　　好羡慕，啊呸，不对，我是说，好邪恶！
　　从原则上讲，苏沫觉得自己应该去劝大师兄，但看到大师兄最后那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苏沫瞬间明白，大师兄已经没救了。
　　她警告未来的自己不能相信，属于一针见血的评价，非常有自知之明。
　　苏沫暗自思忖：“归海无名搞这么大阵仗，必不可能只是为了公开羞辱大师兄，绝对还有其他目的，逍遥派……恐怕一开始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毕竟大师兄对他而言，是完全不设防的。”
　　“说不定大师兄来搅和这破联盟，背后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麻蛋，他不会想利用大师兄，把正道趁机一网打尽吧？吓！好阴险的渣男，可怜的大师兄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苏沫忽然觉得，自己必须留一手了，既然归海无名想驱虎吞狼，那自己就釜底抽薪，在他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偷回大师兄这只“小猫”，将她变回老虎。
　　“可我太弱了，恐怕，就算是弱化般的大师兄，我也打不过，嗯……该去哪儿找一个打手呢？”
　　苏沫忽然想起城中某个非常爱惹事的暴力女。
　　尽管她已不承认自己是逍遥派门徒，大师兄也三令五申，告诫众人那个不是二师姐，务必别招惹……可苏沫依然觉得，大师兄恐怕先入为主搞错了。
　　不说别的，就揍自己那手法，跟过去简直一模一样。
　　二姐在大师兄面前乖，那是因为大师兄一手带大了二姐，属于长辈，真以为女孩子在长辈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本性？
　　谁还没个应付长辈的面具了~？
　　仅凭性情变化，就否定这个二姐的身份，不作深究，未免有些太过不智。
　　若在平常，苏沫也懒得管，反正天大地大，大师兄最大，就她那驴脾气，谁能犟得过她啊~
　　然而现在，毕竟属于非常之时，再摆烂，整个逍遥派都要一起上路。
　　即便调皮如苏沫，也不得不学赵大平那样成熟起来，替自家日渐柔软的大师兄，挑起逍遥派的大梁。
　　有些人总是把自己搞得很累，精疲力倦，忧心忡忡，仿佛这个世界没她不行。
　　可实际上，那是折磨自己，人力终有穷尽，再小的架子，也很难靠两边肩膀撑住。
　　人想活得舒服，除了要学会倔，还要学会示弱。
　　大师兄是倔的高手。
　　而苏沫是示弱的高手。

VIP 第一百五十五章 坏人
　　“混蛋，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盟会一结束，阴姬便悄悄把归海无名拉到角落的小房间，怒气冲冲地质问。
　　刚刚经历过缠人的挣扎，她的状态显得尤为可口诱人，微红的脸颊犹如刚抽枝的桃花，两条明晃晃的长腿婀娜多姿，衣裙下露出星星点点雪白的肌肤，这一切令她像个天使也像个魔女。
　　归海无名不发一言，沉默靠近，而这次，轮到阴姬软弱地心虚后退。退无可退的她被男人挤在墙边，饱满的酥胸与宽厚胸膛紧贴。
　　男人俯身捉住她的小嘴亲吻，她被那炽热的气息烫得目眩神离。
　　“嗯啊……不要……不要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唔……”
　　说到一半，她的话便咽回去，抗拒的神色很快被燥热晕染成柔媚。
　　阴姬讶异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习惯被这种方式糊弄，只要夫君亲吻她，抚过她寂寞的青丝，她就愿意为他开脱。
　　“你真是混蛋……”
　　唇分离，阴姬迷媚嘟囔着，酥胸一起一伏，不知何时她竟已勾住男人脖子，依偎在他怀里热情回应。
　　“讨厌……我真是没救了……”
　　阴姬喃喃自语。
　　变成这样，还谈什么质问呢？认命吧，干脆认命吧，抛弃一切，只为了主人和肉.欲而活。
　　可惜……即便是另一种极端，她也同样做不到。
　　既无法做到绝对理智，也无法做到绝对堕落。
　　“我恨你。”阴姬委屈落泪，她声颤问：“为什么，你非要做个坏蛋？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陪我过安宁日子？你诱惑我，把我调校淫.荡都不够，还要逼我放弃伦理道德，陪你变坏……”
　　“你很期待对吧？”归海无名却摩挲她的脸，冷不丁戳破。
　　“不！才没有！”阴姬有些生气地否认，“我承认，自己可能会因为好色，幻想一些刺激的反差桥段，但不代表，我想做个坏人！”
　　“是吗？可你不止一次想过，干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考虑，彻彻底底释放，展露你的本性……”
　　归海无名俯低头，认真说着，他的手抵着朦胧裙纱，落在阴姬小腹，缓缓画着几个特殊的符号，所到之处，魔纹随指尖亮起，泛起妖艳的粉光。
　　阴姬脸色一下子变得羞红，可她依旧抵触，“你……你怎么会知道……混蛋……”
　　左耳一凉，被轻轻咬一口，随后，她听到男人凑近自己耳边说：“最深一层的侵蚀已经开始了，你的灵魂对我无所遁形。”
　　“原来如此……”
　　阴姬心情五味杂陈，不知更多的是悲哀忧虑，还是喜悦兴奋。
　　但无论如何，她都已明白一件事：从今往后，她不可能当着归海无名的面，再自欺欺人了。
　　“求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不想被别人讨厌……”她紧紧缠住男人脖颈，难过地落泪。
　　归海无名微微后倾，令那被压迫的白兔子恢复柔润的圆形，可阴姬反而不适应了，下意识贴过去，追逐那种汲取温热，肺部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那，如果你不听话，就会被我讨厌呢？”归海无名意味深长问道。
　　阴姬轻轻抖了下。
　　“为什么……为什么……”她眸色迷茫，仿佛一下子失去灵魂的基点。
　　归海无名忽然放开她，尝试离开，她本能地慌了，紧紧贴过去，献媚般挤在男人怀里，笨拙地勾引。
　　“不要！不要！”她凄然喊：“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不要讨厌我！不要丢下我！”
　　“那如果我要你——去玷污你的师娘呢，你会如何选？”归海无名笑着说出了很恐怖的话。
　　“我……我做不到……”阴姬痛苦闭上双眼。
　　“那你就只能被丢掉了。”他假意又要松手，“我不会为难你，只不过，就像你变坏会遭到他们讨厌，你不够坏也会遭到我的讨厌。”
　　炽热的胸膛离开身体，拒绝拥抱，阴姬忽然好害怕。
　　如果，自己被讨厌，未来再也不能被主人用各种美妙的方式宠爱，再也不能获得那些快乐。
　　哈？那不是地狱吗？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绝对不要！
　　可是，可是，我又怎么可以去欺负爱我的师娘……
　　但如果——“善良地欺负”呢？
　　诡异的念头冒出来，无法扑灭，她几乎痴怔，翻来覆去地挖掘那个全新的思路。
　　……没错，如果自己用那些厉害的技巧，让师娘超级享受，远超师父所能带来的快乐。
　　这样就像归海无名欺负自己一样，其实不能算欺负，更应该算抚慰和宠爱。并且归根结底，自己全是为了让师娘幸福，不能算辜负她。
　　女儿身的自己，去抚慰师娘，也并不会给师父戴绿帽子……
　　甚至，就算自己不是女儿身，自己还可以把师父变成女儿身，一起抚慰，同样也不会给师父戴绿帽子……
　　他们一开始肯定无法接受，但就像自己一样，日久天长，被不停“诱惑”，也会渐渐腐化，明白幸福的意义。
　　“……”阴姬沉默。
　　“决定好了？”归海无名揉了揉阴姬头发，笑意微妙道。
　　“嗯~”阴姬不再挣扎，也不再犹豫，甚至有几分跃跃欲试。
　　“我现在就去……”说完就准备往外走。
　　“停。”归海无名赶紧把她捞回来，“我就举个例子，没让你真去干，你刚才想了什么，我这边都清楚。”
　　“例……例子？”阴姬有些发蒙。
　　“没错，测试你口中道德是否真出自你本心的例子。”
　　归海无名点了点阴姬眉心，“有些人天生是火，只有毁灭什么，扭曲什么，才会感到兴奋和喜悦。”
　　“若其自觉是好人，便会去维护‘我的正义’，以光辉旗号行霸凌之事；若其自觉是坏人，便会践踏道德，以制造痛苦为兴趣。”
　　“与火相反，还有些人天生是水，润物细无声，光华无孔不入。别人痛苦，无论那人立场如何，他都痛在己身，别人高兴，无论那人与他有无关系，他都会与有荣焉。”
　　“此类人，心中无正义，唯有大局，只因道德有立场，而大局无立场。其所作所为，用正邪二字评价就浅了，更应当说是在悲悯世人。”
　　“然……更多人其实像你一样，天生是张白纸，表现如何，全看手中拿到什么墨，以及如何照猫画虎。”
　　归海无名轻叹口气，似在唏嘘。
　　“行善能找到理由，作恶也能找到理由，遇到什么环境，便作什么表现。”
　　“也有种说法，叫‘宿命难违’。”
　　“譬如你，你的善恶，就是源于他者的需要。师弟可以是你的宿命，我也可以是你的宿命。”
　　“只要我从小的离经叛道之事开始，一步步诱惑驱使你去做，最终，你一定会给自己找到理由，缺口越开越大，底线越降越低，做出无数你此刻难以想象的疯狂举动。”
　　阴姬听得既庆幸又害怕，庆幸在于，这一切还没有发生；而后怕又在于——如果归海无名像他所说这么做，自己真的能坚持住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阴姬怀有一丝希冀问。
　　她希望归海无名说这些，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落入谁的陷阱。
　　然而，这份希望注定要破灭了。“因为我要让你明白且清醒地看自己堕落下去。”归海无名若有深意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开始日常的“呼云唤雨”，彻底喂饱阴姬这副并不满足的贪吃身体。
　　指尖佳人，面对每一个动作时的情绪反应，他都能感受到。因此几乎是犹如开挂一般，很轻易便将怀中色.猫儿，送进足以毁灭一个女人全部理想追求与自我价值的终末地狱中。
　　阴姬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自己逃不掉，更没有办法抵抗。甚至哪怕归海无名对自己失去兴趣，她都无法承受那种生活的枯燥与苦闷。
　　被占有……被扭曲……被推入深渊……
　　这些如魔鬼诱惑迷茫骑士般的戏码，就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原罪。
　　“现在我要诱迫你去做第一件坏事。”
　　归海无名吻了吻她的脸。
　　“做成了，有奖励；做不成，有惩罚。你不要对惩罚抱有任何幻想，这次的惩罚，只会让你痛苦，不会让你有一丝欢喜。”
　　“你想让我……做什么……”阴姬有些害怕地问道。
　　心中杂念，翻涌不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答应，还是会抵抗。
　　“百花谷的谷主，据说医术极好，她可能会察觉群雄身上的毒素，我要你去迷魂她，让她忽略众人身上的异状。”
　　这似乎不是什么很难的要求。
　　至少对阴姬而言，她并不喜欢那个谷主，觉得对方不是啥善茬，况且，所作所为也只是迷魂而已，并不会害人性命。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一旦自己听话去做了，岂不是说，自己也变成归海无名的帮凶？助纣为虐？
　　这样的行径，和她心中抵触的作恶，又能有多少区别呢？
　　恐怕只差那么一层名义吧……
　　阴姬沉重想着，可翻来覆去，心中那酝酿好的，用来拒绝和反抗的话，怎都说不出口。
　　她怕归海无名讨厌自己，她怕失去夫君的宠爱。
　　她怕又回到一个人寂寞无趣的惨状……
　　“我不明白，对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呢？”眸光闪烁，阴姬忍不住问。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对吗？”归海无名戳破阴姬的小心思，“你怀疑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只有利用，由此衍生出畏惧和自我否定。”
　　“呵呵，这样的念头，很像你，也很像个娇弱的女人……”
　　“我不会向你作出任何承诺，因为你会从中汲取安全感和需要，可那些都是你的幻想，任何他人都无法真正给予你。”
　　“我只能告诉你……至少此刻，我视你为此生仅有的珍宝。”
　　他缓缓叙述，眼中温柔如初。

VIP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惩罚
　　帮助阴姬下定决心的并不是那句似是而非的情话，而是之后的归海无名分享给她的情绪。
　　灵魂相连，她的意识无所遁形，而对于主人，也可以分享出自己的内心，令爱奴如触摸柔软的绸纱般细腻体会。
　　她确信那份感情是真实的，也是炽热的，能满足她寂寞寒冷的内心，也能弥补她一直苦苦掩埋却收效甚微的情感空洞。
　　她不停劝自己——反正，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牺牲就牺牲了。
　　再说只是迷魂她，让她不要给夫君添麻烦而已，既没有伤害她的肉.体，也没有毁掉她的贞洁，自己并没有做得多过分。
　　“呼……”
　　百花谷的驻地并不遥远，位于城南一处僻静且荒颓的村落。
　　按理说，百花谷也是名门大派，产业地皮无数，医生这一职业，更是能带来极为丰厚的回报。
　　然而谷主李香彤却有个怪癖，她极度厌恶吵闹，极度喜爱幽静，城中车水马龙，连声吆喝她都听不得。
　　所以一落脚，她便找了个风景喜欢的村庄，把里面农人都赶出去，带谷中弟子于此常驻。
　　幸好历经疫病和战乱，此地村庄早已十室九空，农人要么在逃荒，要么在准备逃荒的路上，百花谷者一番动作，并未引起多少混乱。
　　踏入村落，炊烟袅袅，风光优美，附近早已被百花谷弟子收拾干净，连瓜棚都被铲掉，种上了各种观赏用的花卉。
　　得知这新任“盟主”来探访她，李香彤当即出门，亲自迎接，甚至换上了弟子从城中购置来的漂亮华服。
　　“余姐姐，你今儿个来看望妹妹也不提早说一声，瞧我们这疏忽的……”
　　李谷主热情得有些渗人，尤其是对于见过她冷漠面目的阴姬而言。
　　倒是周围伺候她的弟子全都见怪不怪，似乎早就清楚自家谷主是个什么性子，以及有什么偏好。
　　“别，忽然到访本就给谷主添麻烦了，如果叫谷主费心费力，余某心底也过意不去……咳，之前人多，难免有疏远谷主的地方，李谷主莫怪。”
　　“不怪！不怪！啊不对，我是说，没什么疏远的，余姐姐言重了。”李香彤心花怒放。
　　之前大小盟会，这位新盟主对她的态度确实有些冷漠，搞得李香彤忐忑不已，还以为自己某些逾越的想法被对方发现，触怒了对方。
　　天可怜见！自己跟那些满脑子翻云覆雨的臭男人可不一样，她如果欣赏仰慕一个人，那绝对是纯洁的、干净的，没有一丝丝爱.欲污秽的杂质。
　　鲜有人知道，其实她是一个妓.女的孩子，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她亲眼目睹那些男男女女、欢愉纵性，稚嫩幼小的心灵便在品味那些人伦惨剧的过程中野蛮成熟。
　　李香彤见过无数薄情的男人，也见过无数贪情贪欲的女人，落入那条街的，鲜有人能获得什么好下场。
　　后来她的娘亲因为服用某种合欢散过度，心衰死了，她不信，去街上求医，刚好被上一任谷主碰到。
　　命运总是这样光怪陆离。
　　很多年后，她也成了谷主，但与上一任留恋烟花之地的谷主不同，她对男女情爱嗤之以鼻，觉得只有废物和蠢货才会留恋那些。
　　连带她对男人都没多少好脸色。她总觉得，男人的目光很脏，心更脏，视线粘在身上，洗澡都洗不干净。
　　她也不喜欢那些柔弱痴情的女人，因为觉得那些人脑子有问题，需要用驱虫水好好洗一洗颅骨，杀杀里面的跳蚤。
　　李香彤更喜欢强大、独立、清冷的美丽女子——就好像余盟主这样的。
　　当然，她并不觉得这是爱情，因为爱情很污秽，而她的情感，绝不沾那些污秽的事物。
　　“余盟主快坐。”
　　李香彤热情地把阴姬引入自己卧榻。
　　丝毫不作任何防备。
　　当然，也确实没什么防备的必要，逍遥派与百花谷关系很好，百花谷与联盟也没什么利益冲突，相反，双方日后还要多多合作、相互倚仗。
　　李香彤想破头都不会想到，这个突然造访的盟主，其实早已委身恶徒，甚至就连亲近她的目的，都是对她不利。
　　世事难料，再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与李香彤的欢喜不同，阴姬此刻的内心，却是尤为煎熬，原本她都打定主意，直接控制住这看不顺眼的谷主，绑床上施展迷魂算逑。
　　可对方热情到乃至称得上“讨好”的态度，令阴姬着实下不了手。
　　说白了，她那毅然决然的态度，全靠当初那次求医的坏印象撑着。想的是：反正不算啥好人，迷魂就迷魂了。
　　然而，再次见面，好印象取代了坏印象，再加上阴姬本就心虚，难免有愧，与对方寒暄，越说越下不了手。
　　好不容易，阴姬才硬起心肠，依靠媚功的幽香，以及“放松按摩”的名义，将对方神不知鬼不觉扯进迷魂状态。
　　为了保险起见，阴姬直接诱导对方说出内心深处最不愿回顾的秘密，想利用这个秘密布下暗桩，制造绝对牢固的迷魂。
　　然而，从对方口中吐出的呓语，却令阴姬越发感到恻隐。
　　她是真下不了手。
　　尤其是李香彤半梦半醒，抓着她的手，柔弱叫她：“妈妈……”
　　半个时辰后。
　　李谷主幽幽醒来，看到一旁面色凝重的“余姐姐”，忍不住眉生笑意。
　　“多谢余姐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按着按着自己就睡过去了，但这浑身麻软的放松感实在是舒服，她猜测，大概是逍遥派某种独特的心神治愈疗法。
　　百花谷对经络肉体研究颇深，但对心神之道，却是一窍不通。相反，逍遥派不通医术，却另辟蹊径，对心神有独特了解，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反制迷魂邪术。
　　又寒暄几句，阴姬心事重重道别。
　　回到归海无名身旁，她眼神复杂，不发一语，摆出副既沮丧又可怜的模样。
　　归海无名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失败。
　　“可惜。”他搂住阴姬的腰，作出毫无诚意的同情神色，手指擦过佳人湿润的绛唇，“你失败了，所以我要惩罚你，你有异议吗？”
　　“你罚……罚就是……”阴姬软软伏在男人肩头，哀怨地嘟囔。
　　归海无名不再废话，他取出一根黑布条，蒙住阴姬双眼，霎时间，就连那丝模糊的真力感知都消失了。
　　她明显感到，自己被绑了起来，细腻的丝带穿过乳间，又绕过股沟，锁住双手反绑在背后，最终形成的姿势令她面红耳赤。
　　嘴巴也很快被塞进什么东西，像是颗很大的鸡蛋？可又异常坚韧，不仅咬不破，奇怪的形状也令她口腔无法发力，吐不出去。
　　“呜呜呜~”
　　这下连求饶都做不到了。
　　随后归海无名在她小腹画下最后一笔，全身的魔纹都被触发，阴姬明显地发着抖。
　　“你要这样忍耐半个时辰。”
　　才半个？
　　阴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甚至不觉得这个能算惩罚。
　　好吧——过去每一次放置play，都比这个时间要长。
　　可归海无名下一句话，让她收回了轻视，并且立马恐惧起来，拼命挣扎，口中也支支吾吾，想要求饶，但是，喉咙说不出话，全身使不出力。
　　“不过是在思维加速一万倍的情况下。”
　　一、一、一，一万倍？不，这也太慢了，这样的话我会……呜！
　　眉心被男人一点。霎那间，她全身忽然弛缓起来，无比笨重。真力仿佛冻结成冰，根本运转不了。
　　很快她意识到，并不是无法运转，而是自己念头太快了，外界只过去了零点零零一秒，但对于她而言，却过去了足足十秒。
　　——等等，这岂不是说，自己要在这样动不了听不到夫君说话还发.情的状态下，度过……足足四百多天？
　　这仅仅只是纸面数据，任何人都知道，在无事可做只能胡思乱想的情况下，时间会变得无比漫长。
　　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归海无名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思维已经加速，按理说神经反射也会和肢体反馈一起放慢。
　　但她所感受到的饥渴、欲.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深重。

VIP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放置
　　阴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十秒，也许二十秒。但对她而言，就像几个月一样漫长。
　　她早已快疯了，也后悔了，好难受，好寂寞，什么都感觉不到，连微小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肉体仿佛变成灵魂的囚笼，就连哭，也变成此刻的奢望。
　　【混蛋……混蛋……竟然对我这样……】
　　【好难受……好寂寞……连动动腿、蹭蹭绳子都不行……要疯了……】
　　【归海无名这个狗日的……狗日的……】
　　【呜~~】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阴姬已经濒临崩溃。
　　加速状态下，她根本无法睡觉，因为大脑并无疲倦。
　　甚至，由于欲.望刺激，她的精神始终保持亢奋状态，这种“大脑清明”此刻变成种绝望的酷刑。
　　阴姬逐渐感觉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疲累，这种疲累与肉体无关，也与大脑无关，就好像一种……对自我存在的厌倦？
　　她甚至想死掉，想理性彻底熄灭，这样就再也不用面对那看不到终点的无聊、潮水般涌来的不安……
　　以及，强度持续攀升、却又被迫忍耐得不到任何间接释放、堪比酷刑折磨的肉.体饥渴。
　　【我错了……真的错了……夫君原谅我……】
　　【我以后一定听夫君的话……什么都愿意做……】
　　【救我……啊……谁来救救我……呜……让我死吧……求求了让我死吧……】
　　时间推移。
　　假如，时间仍在动的话。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一万年，当然，阴姬并不在意，对于困在这个静止囚笼的人，时间早已失去它应有的概念。
　　漫长地思考、发疯、自我反省，她逐渐认清了自己的错误。
　　没错——她错了，她绝对错了。
　　夫君是神，是她的主人，爱奴怎么可以违背主人命令呢？她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夫君只是仁慈又公正地惩罚她，让她明白一个爱奴的基本守则。
　　听话的爱奴才会得到神的赏赐，不听话的爱奴会被神厌恶。
　　而像她这样，不仅调皮，甚至试图忤逆神的信徒，就会受到神罚，在欲.火焚身的地狱里忏悔罪孽。
　　她必须祈祷千次万次亿次，让神聆听到自己的诚意，才能得以赦免罪过。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阴姬的大脑里变得只有两件事——要么被欲.望攻陷，思维彻底混乱，满脑子阿巴阿巴地幻想和夫君经历各种桥段。
　　再要么，就是稍微清醒，无比虔诚地在内心祈祷，忏悔自己的罪过，同时为夫君默默祈福。
　　可惜，就连这样隐隐已成疯魔的状态，都没能维持多久。
　　只祈祷了九千多次，那不断指数级增加的欲.望，就彻底毁灭了阴姬残存的神智。
　　就这样，她逐渐沦为一只……仅仅记得在内心不断呼唤哀求夫君、说糟糕羞人情话、幻想和夫君在各种场景得以解脱的野兽。
　　【服从夫君服从夫君服从夫君……】
　　【喜欢主人喜欢主人喜欢主人……】
　　【嘻嘻~嘿嘿嘿~嘿嘿~被惩罚了~开熏~】
　　于外界的视角中，角落里，少.妇那张表情变化极为缓慢的脸，一点一点更迭成了崩坏的样子，两颊布满诱人的红晕，最后一点抗拒也变成柔顺。
　　而这，其实才仅仅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放置是种小游戏，而长久地放置却是某种酷刑，衙役把嫌疑人放进黑牢，七八天不见光，甭管是不是冤的，最后全都招了。
　　为什么江湖里会有十成破案率的神探？因为神探抓住的犯人，由不得他不认罪。
　　与那种刑罚相比，阴姬甚至看不到、听不见、动不了，持续被欲.念折磨，连稍微动动都不行。
　　她在这种地狱里浸泡足足上百日，能坚持那么久，还全靠武夫练出来的耐折腾。
　　即便这样，她还是受不住了。
　　归海无名适时收手，他在阴姬眉心又一点。随后，解开那蒙眼的黑布，以及捆绑身体的丝带。
　　阴姬维持刚才的表情，姿势冻结了足足有半柱香。
　　良久，她才茫然转动脑袋，似乎意识到自己真的恢复光明，而并非幻觉。她的目光缓缓望向归海无名，然后忽然泪如雨下，“哇”一声崩溃地哭了。
　　归海无名搂住她安慰，她像八爪鱼一样缠在男人身上不肯撒手。
　　哭了十几声，她忽然止住，脸色迅速红润，随后像坏掉的魔姬般痴痴呢喃：“夫君……我……奴妾……奴妾……想要……”
　　语言系统仿佛陷入故障，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归海无名听得出她心底的期待。
　　“你想要，就必须完成我的命令。”
　　归海无名笑了笑，伸手轻捏她的脸，她依恋地蹭上去，然后，甜腻柔媚道：
　　“是~”
　　……
　　城郊村落。
　　李香彤疑惑地望着这位去而复返的“余姐姐”，在她视角里，“余姐姐”身上有诸多异状，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两颊不自地绯红，妖艳无比，就不说了。
　　明明身为高阶修士，却在冷风里，香肩不停发抖，然而额角分明有“热”出的虚汗。
　　那张清纯圣洁的脸，此刻却流露着娇媚如痴的表情，令李香彤不自觉联想起……儿时那个总是服用大量合欢散，在她面前和四五个男人纵情欢爱的娘。
　　“余姐姐，你还好吧？是不是生病了？”李香彤有些忧虑。
　　“没……”阴姬赶紧擦了擦嘴角香津，收敛神色，“好吧，我确实有点不舒服，妹妹可以帮姐姐检查一下吗？”
　　“果然是这样，姐姐快进来，小心是中了贼人毒药。”李香彤闻言，不禁为阴姬感到担心。
　　很快，屋内只剩下一个清冷纯洁的医生，和一个媚到能滴水的患者。
　　阴姬甚至“贴心”地锁上了门，用真力布下隔音手段。
　　李香彤捧起“余姐姐”的纤纤细手，食指与中指点在“病人”手腕经络处，一秒，两秒，李香彤脸色变了。
　　“喜喜喜喜……喜脉？？？”她震惊。
　　阴姬忍不住笑起来，柔柔道，“对呀，姐姐怀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呢，你猜猜，是谁的？”
　　李香彤感到一丝不妙，她下意识后退。
　　然而，刚作出这个反应，李香彤就感到胸前一凉，竟然是阴姬鬼魅般挟制住了她，并迅速往她嘴里塞了颗丹药，强迫她吃下去。
　　“唔、呜呜？？？”
　　丹药入口即化，很快，李香彤便感到身体有些异状，虽然没吃过，但丰富的药理经验告诉她，这是跟合欢散类似的药物，是……天意城那种更可怕更致命的合欢散！！！
　　她曾见过一个类似中毒者。
　　平心而论，她可以解，但她故意装作解不了，故意看那个她心中隐隐鄙夷的“坏女人”，在无尽的折磨中发疯。
　　而现在——报应轮到她了。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盟主会有天意城手段，李香彤惊慌失措地运转真力，想延缓丹药发作。
　　可阴姬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李香彤被阴姬推倒，压在地上，素白的裙子在阴姬手中被扯坏，李香彤又羞又气，羞自己像个遇到淫贼的无知少女般丢脸，更气自己看错了阴姬这个人。
　　阴姬甚至故意用那对饱满柔软充满女性魅力的大胸，压在她胸前略显贫弱的小乳鸽上，狠狠用大小羞辱她。
　　“姐姐……怀了归海无名的孩子……城主是姐姐的主人呢……”阴姬妩媚地自白。
　　李香彤震惊瞪大眼。
　　随后，阴姬低下头，惭愧起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你恨我吧……但是……我不能不听主人的话……我不能没有主人宠爱……”
　　不等李香彤回答，她轻轻俯下身子，额头紧贴，阴姬仿佛能感受到，对方混乱又呆滞的思维。
　　很快，阴姬利用李香彤心中丛生的欲念，施展了刻入心神的高级迷魂术，并用天意城的手段，封印掉对方关于今晚的记忆，并设置了“永远不会做对天意城不利之事”的暗示。
　　无人知道房间内发生了什么。
　　更无人知道，屋内两个人，即将发生的可怖香艳变化。
　　天色晦明，云隐云现。
　　一切尽被鸦鸣遮蔽。
　　作者的话：ps：155章早上g了，恐怕得明天才能放出来。大概剧情是阴姬质问男主，被男主反过来引导堕落，要阴姬去迷魂百花谷那个姛谷主，做到了有奖励做不到有惩罚。主角心态很迷茫，遭到暴击。
　　非常抱歉~~呜呜呜呜……

VIP 第一百五十八章 芷璇
　　天一大早，苏沫就避开大师兄和其他人耳目，偷偷溜出逍遥派驻地。
　　他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群玉楼，城中著名的烟花之地。虽然身穿女子衣服，但楼中姑娘都早已熟悉这位特殊的公子，并未有谁阻拦。
　　时不时便有相熟的姑娘跟苏沫打招呼，掩面轻笑，看起来颇熟络，也不知苏沫怎么相处出的感情。
　　他一路左拐右拐，到了四楼，敲开左手最后一个房间。
　　群玉楼总共有四层，一层是演台和大堂，二层住着平常的姑娘，三层是给达官贵人留的，若看上二层的谁，便能令其搬上去，直到玩腻，才会下楼。
　　四层与三层相似，不过为之预留的人，都是那些惹不起的武夫，并且也更隐秘。
　　若不是苏沫之前机缘巧合撞见，他是真想不到二姐还好这个调调。
　　并且，一包就是三个。
　　某种意义上，也不能怪大师兄看错，这个焕然一新的二姐，确实与过去有很大不同。
　　大师兄行事慎重，难免退缩狭隘；而自己无忧无虑，肩上没什么责任，相比就没心没肺。
　　比如说二姐，大师兄担心的是“她不是”，而自己想的，却是她“说不定是”。
　　给苏沫开门的是个高挑妩媚少.妇。
　　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气质跟性转后的大师兄莫名像。
　　就是胸小了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赤果果的报复！二姐也真是……好想法，真不怕大师兄知道以后抽你屁股。
　　开门的少.妇见到苏沫后一怔，笑盈盈邀他进去，而后回头跟里屋的人说，“爷，是苏公子来了。”
　　四楼是一个个精致套间，面积广阔，苏沫进去时，刚好看到二姐被两个千娇百媚丫头伺候着，用烈酒漱口。
　　看到苏沫，寒芷璇眉头一皱，警惕地相望。
　　“干嘛，都说了不借给你，想要剑自己炼一把去，又不是没教你怎么炼。我警告你啊，再偷我剑匣，打烂你屁股！”
　　“怎么会呢？”苏沫嬉皮笑脸凑近，撞开几个姑娘，主动给寒芷璇捏肩，“二姐啊二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
　　“呵呵。”寒芷璇真想说句：臭不要脸！
　　“我今儿个来，真不是跟你借剑耍的，当然，你非要借，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诶先不提这个，二姐，我有正事。”
　　苏沫表情一严肃，寒芷璇立马意识到问题重要性。
　　这就像队伍里最喜欢整活儿的吟游诗人，突然跟你说：打完这场就回老家结婚。
　　她屏退姑娘，布好隔音手段，才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问道：“发生了什么？”
　　“归海无名还活着。”苏沫直入主题。
　　谁曾想，寒芷璇立马否认，“不可能，我亲眼看他死的，而且不是傀儡，是本体，形魂俱灭。你从哪儿听来的假消息？”
　　“大师兄那儿。”
　　一提起“顾长歌”，寒芷璇表情就有些不太对，像不爽又像埋怨，“咳，顾长歌那厮……什么时候眼睛擦亮过？假消息，肯定是假消息。”
　　“归海无名真的死了？”这么一番笃定的话说下来，连苏沫都有点动摇。
　　“废话，当时我和另一个强者确认过，绝对死了，你就是说破天，我也只相信自己亲眼目睹。”
　　苏沫倒也豁达，想了想，死没死好像也不影响大局，干脆点点头，道：
　　“好吧，暂且先相信二姐你的判断，总之，无论归海无名死没死，反正目前能确定的：大师兄身边有个自称归海无名的人，控制住了大师兄，并且要利用她，做某件坏事。”
　　听明白是来跟自己搬救兵，寒芷璇立马尾巴翘天上去，抱胸装冷漠，“哼，顾长歌是谁？不熟！我才不管她！”
　　这时候，就轮到社牛小达人苏沫出手了，二姐这话，语气那么一转，他立马便听出来：这哪里是不想帮，这是面子过不去，在故意要台阶！
　　于是他赶紧凑上去，狂献殷勤，“别啊，二姐，大师兄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笨得，都能跟六妹一比了，要不人俩怎么能成一对儿呢？咱们聪明人，跟她置气什么呀~”
　　这一套，很明显寒芷璇颇为受用，她哼哼唧唧道：“可你这蠢货大师兄，已经把我逐出逍遥派了，怎么说？”
　　“你想啊，你都不是逍遥派的人了，无亲无故，还过去捞她一手——这不更显得二姐你大人有大量，大师兄她鼠目寸光小肚鸡肠，瞎了眼看不对人吗~？”
　　苏沫这一手拱火耍得是炉火纯青。
　　不愧是身为逍遥派茶艺担当的男人。
　　寒芷璇就爱听这种话，心花怒放，再加上，她本就对这一世的缺憾念念不忘，当即便答应下来，“好。今晚我就去会会那个隐门姬家！”
　　苏沫一阵无语——还装漠不关心呢？你这不是连大师兄新相好都调查清楚了吗？
　　“停！二姐你先别急！”他赶紧叫停，头疼道：“我们在暗，敌人在明，要利用好这个优势，千万别打草惊蛇。”
　　寒芷璇泄气，“好吧，那该怎么办？”
　　“好歹我们先弄清姬无双的计划，再商讨怎么把大师兄捞出来。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好大师兄会站到对立面的准备。”苏沫沉吟道。
　　“这么夸张？”寒芷璇一愣，“都已经恢复记忆了，大师兄还会跟我们动手？”
　　“难讲。”苏沫耸了耸肩。
　　既然大师兄自己都说过，到那时，她不值得相信，那她就肯定顶不住。
　　不过这件事，没必要告诉二姐，就算说了，也只能徒增忧虑，二姐也改变不了什么。
　　大师兄过的是情劫，而情劫这种东西，注定只能自己闯。
　　寒芷璇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从床头的小格子中，取出那台时刻不离身的木匣。
　　匣口打开，内含乾坤，里面静静躺着十三把剑，形状各异，皆有神妙之相。
　　这是苏沫第一次目睹二姐这些“宝贝”。
　　寒芷璇伸手探入其中，取出一柄紫色六面刺剑，递给苏沫。
　　“拿去。借你暂用，必要时防身。”
　　这剑的颜色花纹实在漂亮，苏沫一看便爱不释手，有点想永远“借”回去。
　　他倒也并非嗜剑，就是单纯喜欢漂亮又有灵性的东西，二姐这些剑，每一柄都颇具神妙，还很好看，像养宠物一样。
　　“多谢二姐，肯定很珍贵吧？”苏沫流着口水，依依不舍。
　　寒芷璇一眼便看清苏沫那熊样，没好气道：
　　“废话，我修炼与别人不同，每次转世，肉体都会更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所以修为都在剑上。剑既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一部分道行，你悠着点，别到头来弄丢了，害惨我修行。”
　　闻听此言，苏沫不禁暗道可惜，说这么严重，看来是没机会黑一把走了。“得嘞，您就放一万个心吧。”他嘴上承诺。
　　熟知苏沫性情的寒芷璇，当然不会信这种鬼话，苏沫要是靠谱，那赵大平都能成赌圣了。
　　不过，她也并不担心，反正再怎样，苏沫都不可能把她剑弄丢。
　　冥冥之中，她与每一柄剑都有细微感应。
　　包括大师兄床底下那把。
　　据她所觉，有次大师兄还发.情发迷糊了，随手把自家“二师妹”掏出来发电，事后懊悔不已，对剑忏悔了半个多时辰。
　　当时寒芷璇在客栈床上听着，脸上就“ (;¬_¬) ”这个表情。
　　第二天，她就把第十四剑的感知屏蔽了，不然等大师兄找到新夫君，她每天都得听活春宫。
　　事实证明，这既是正确的，也是错误的。
　　正确在于——她确实规避了大师兄某些十分尴尬的秘密。
　　但同时也错过了，某个极为重要的秘密。

VIP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夫君的任务
　　阴姬回到房间时，归海无名早已坐在床上等候，烛光暧昧，四周窗户紧闭，男人身边放了许多令她面红耳赤的玩具。
　　她的心嘭嘭狂跳起来，不安分的两只大白兔子剧烈起伏，脸颊迅速攀上诱人的红晕。
　　她一步步靠近，腿越来越软，身子越来越轻，最后失力地栽倒，伏在夫君大人脚边，媚眼如丝。
　　“夫君……奴儿……奴儿做到了……快奖励奴儿……”她抱住男人腿撒娇。
　　“真乖。”归海无名低头，居高临下抚摸她的头发，“娘子怎么这么可爱，像只乖乖的小母猫似的。”
　　阴姬闻言，心一动，学小猫那样后腿蹲着，蜷起小手，楚楚可怜又情意绵绵地轻叫：“喵呜~~喵呜~~”
　　她在勾引，故意且直白地勾引。她想快点得到自己的奖励，好进入那种状态，忘掉……忘掉刚才那件，心中恐惧和渴求一旦冷静下来，就开始后悔的事。
　　她痛恨那个被“惩罚”折磨破了胆子，冲动之下做出助纣为虐行为的自己。
　　所以，她想变成“野兽”。
　　以此来逃避自责。
　　可惜归海无名看破了自家爱妻的想法，他呵呵一笑，将阴姬拉起来，引她坐到自己腿上。
　　先吻，后贴，最后一个热烈的亲密相拥，三板斧下去，阴姬已然开始恍惚，变快的呼吸象征着她的不理智。
　　“不奖励奴妾了吗……？”阴姬可怜兮兮祈求。
　　一半是想要用欲.望逃避、忘记刚才的事。
　　另外一半，也是她真想要了，她终究是个女人，还是被调校熟透的女人，积蓄了那么久欲.望，期待了那么久夫君的宠幸，她有点……迫不及待。
　　“不急。”归海无名却故意逼她想起刚才晕乎乎的记忆，“先和为夫说说，什么感觉？”
　　“求你……别问了好吗……？”阴姬身子微微一抖，她面露痛苦、不愿回忆。
　　“乖。”归海无名紧紧搂住她，却故意不碰她难受的地方，令阴姬心底好似有一窝一窝的小蜜蜂在爬，痒又无法舒缓。
　　她喘息一会儿，渐渐恢复，努力装作平静道：
　　“没什么感觉……反正我与李谷主不熟……我只是……不想再被夫君惩罚……”
　　“真的？”归海无名笑问，“就仅此而已吗？”
　　“好吧。也有……愧疚。再与她不相干……我也将她不知不觉变成了你的傀儡……任敌人摆布……”阴姬低下头，不愿多讲。
　　“不，娘子不乖，你的灵魂告诉我，绝不仅如此。”
　　归海无名亲吻住她的耳垂，扣紧她左手，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揉捏来揉捏去。
　　丈夫的亲热、晕眩的理性、小腹不断升腾的热量，共同为阴姬的坦白与堕落，灌输进一种邪恶的勇气。
　　“唔……”
　　她已恍惚了，迷茫释然地，呢喃出口：
　　“好吧——我承认，我好兴奋。喂她媚骨丹的时候，我兴奋得直发抖。一想到，她以后也会像我一样，变得淫.烂，堕落，被她最讨厌的男人征服，我就忍不住觉得，好高兴，好爽。”
　　“你终于坦白了。”归海无名欣慰笑道。
　　阴姬却落泪，“坏蛋，现在你全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个烂人废物混账女，呜，你继续奴役我吧，我活该身败名裂，我活该众叛亲离。”
　　“傻丫头，诱人沉沦、救赎堕落，是人世间常见的两种欲.望，何必自耻。”归海无名扯开她的衣服，在她肩头轻轻吻了一下，“我不是非要你大奸大恶，我只是教教你……如何坦诚面对自己。”
　　“坦诚……脱……脱衣服……？”阴姬失魂喃喃。
　　归海无名发笑，“想哪儿去了，色.猫，算了，我先给你答应好的奖励吧。”
　　眉心又被轻轻一点，那类似于子弹时间的奇怪状态再度出现，只是这次，变成了思维减速、外界加速……
　　“呜~”
　　一整晚的恶戏都被压缩在半柱香内，大脑根本无法适应这超高频次的全新体验。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前浪紧紧压着后浪，堆在一起形成海啸，犹如摧枯拉朽一般。
　　第二天清早。
　　明明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时辰，可对阴姬而言，却好像转瞬即逝。
　　“奖励……好棒……”她痴呆地自言自语，“可惜结束得好快……”
　　归海无名正帮她擦拭身体，闻言，笑了笑，“无妨，以后有大把时间，陪娘子这样子玩。”
　　“不仅是这样。”
　　他慢慢凑近，故意在阴姬耳边戏言，热腾腾的呼吸就喷在阴姬颈后：
　　“以后，我还要把娘子关在小房间里，冻结意识，然后持续玩弄一千年，等到意识解冻，足足一千年的感觉一起涌上来，那滋味儿，啧。”
　　阴姬听得大脑都在颤抖，只是想想，她都觉得，那一定会超级美妙、超级可怕、超级堕落。
　　拿别人几辈子的时间，就为了玩一场特殊PLAY……
　　简直浪费到了极致……
　　“接下来，该轮到第二个任务了，这个任务很有趣，相信你肯定会喜欢。”归海无名又故意吊人胃口。
　　阴姬沉默了一会儿，苦涩道：“你说吧。”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一方面是害怕再被“惩罚”，另一方面……都已经做过第一次了，难道第二次还要扭扭捏捏吗？
　　反正，她逃不掉的，这就是她的命。
　　“第二个任务很简单，我要你去把你的师父余落秋，也变成女人。”
　　“你做梦！”阴姬忽然暴怒，她下意识便去掐归海无名脖子，可惜怎都使不上力。
　　师父待她恩重如山，即便堕落至此，她心中依然有不愿意被欲.望污染的净土，她宁愿死，也不想伤害师父，或者其他那些十分重要的人。
　　“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归海无名如过去一般想搂阴姬，却遭到强烈的抵抗，从表面上看，他这次应该算是玩脱了。
　　但他心中早有计划。
　　“这件事于你，于余先生，都不全是坏处。”归海无名笑呵呵说。
　　阴姬根本听不下去，俏容含怒：“你特么！厚颜无耻是吧！哪有你这样的！你怎么不去变个妹妹给大家爽爽！”
　　“他要死了。”归海无名打断。
　　阴姬闻言怔住。
　　“你不笨，你肯定也能看出来，余掌门寿数将尽，通不了奇脉，肉体寿命最多不过小二百年，他天资不够，卡死在了通玄关上，后半生几乎无有寸进。”
　　“最多十年，或许更短，他就会因为肉体衰老，暗伤复发，状貌凄惨地死去。”
　　“可是……可是……”阴姬声音在颤抖，因为她已经猜到，归海无名这次想用什么，来“诱惑”她。
　　“没错，想解决这件事，唯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将他根骨本源重塑，肉体变年轻的同时，获得修成通玄的资质。而能做到这件事的办法，很少，代价最小的一个，就是……”
　　归海无名故意玩味望阴姬。
　　“种阳化阴。”

VIP 第一百六十章 猫戏
　　天意城站稳脚跟后，吸引了几乎全天下的老色批，这些人凭借非凡的涩涩创造力，以归海无名传下的诸多奇技为基础，创造了无数的邪异法门。
　　光是丰胸之法，就有两百多种，各种形状、大小、特性、XP一应俱全。
　　诚然，性转是一个很小众的XP，像那种喜欢把男人变成女人的怪杰，即便在天意城这个淫贼窝里，也依然十分稀少。
　　甚至大多数研究此道的人，都并非是对其他男少侠有欲.望，也不是对自身性别不满，仅仅就是——单纯好奇女人艾草是什么感觉。
　　结果……实验完就被损友收服，调校到回不去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天意城流传的性转法门不多，但依然有三四十种。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归根结底，都能划入三大类体系。
　　第一个体系是“伪阴”，也就是，仅仅将外表伪装到与少女一样。
　　相当于做了个满分的变性手术。
　　神魂并无变化、经络并无变化、根骨也并无变化。甚至修炼不了女性专用功法，某些特殊功法，一样得切点儿什么。
　　第二个体系是“转阴”，与“伪阴”相比，最大的突破，是将肉体彻底转化为了女性。
　　这也是流传最广的体系。毕竟对于某些单纯好奇艾草的老色批来说，转阴刚刚好，再少不够完美，再多又没必要。
　　至于第三个体系，“化阴”，会将受术者整个生命彻底重塑，相当于以女子生命重新降生，并在极短时间内发育到与过去完全一致的阶段。
　　就连玄奥无比的神魂也会发生改变。
　　开奇脉、入通玄有两大关键，一个是经络，另一个是神魂，恰巧都能被“化阴”所影响。
　　“种阳化阴”便是可塑性最强的一种，大概流程为：通过秘法，将受术者毕生道行神魂，化为生命精华，灌入炉.鼎女子体内。
　　随后，受术者精尽人亡。三周过去，该炉.鼎女子生下一女，正是受术者，化阴重生。
　　炉.鼎女子如果资质优秀，便会大幅提升化阴者资质，怀胎中服用各种补药，也会事半功倍。
　　最重要的是，化阴者神魂也会被胎母孕养，脱胎换骨。
　　假如不考虑道德因素，以及羞耻心，这几乎是最好的转世重修之法。
　　“不……”阴姬脸发白，因为想清楚后，她个人角度是真动心了。“师父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死命摇头。
　　“没错，余掌门是个骄傲的人，肯定宁愿死，也不愿以女子之躯重生。”
　　归海无名终于得逞搂住阴姬——这次猫儿总算没反抗，他笑着说道：
　　“所以，这件事背后的意义便清晰了，身为我娘子的你，是否会为了心中的‘对错’与私欲，践踏他人的意志？”
　　“我不会做的，你惩罚我吧。”阴姬怕得浑身都在发抖，她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一想到，那种惩罚，那种可怕的惩罚，会再度发生，她就好害怕，好想对主人求饶屈服……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忍住没反悔。
　　“娘子执拗的样子也好美。”归海无名忽然揽起她的腿，将她抱起来。阴姬下意识勾紧男人脖颈，黯然低眉，柔润的酥胸紧紧贴住男人胸肌。
　　“今天我们换一个惩罚方式，不然娘子这副害怕的小模样，为夫可心疼下不了手。”
　　“对了……”归海无名似乎想起什么，又说道：“念及这次命令对于娘子很难，所以奖励不是一次而是四次。”
　　“第一次是娘子控制住师母，把她变成种阳炉.鼎的奖励。”
　　“第二次是娘子给师父下药，诱使他成功往师娘体内种入阳元的奖励。”
　　“第三次是娘子陪伴师母把师父生下来的奖励。”
　　“至于第四次嘛……娘子可以选，也可以不选，如果娘子愿意用迷魂术给余掌门下几个有利为夫的暗示，为夫很乐意再奖励娘子一次。”
　　阴姬听得心惊肉跳，她声颤道：“我一次都不会做的！我不要奖励！不要！”
　　“那就来受罚吧。”归海无名并没有一丝不爽的神色，反而愈发宠溺，他在阴姬屁股上轻轻捏了几下，道：“这次，我们来玩猫戏。”
　　“猫……猫戏？”阴姬流露出吃惊和迷茫。
　　什么鬼惩罚，她从来没听说过，但——这玩意儿一听就像是很糟糕的事情，好嘛！
　　“马上你就知道了。”归海无名微微一笑，他捉起阴姬的小手，细细欣赏，洁白干净的指节越看越可口，他忍不住低头一吻。
　　“现在，这是只……小猫爪子。”他对阴姬那只手，温柔低语。
　　阴姬刚想问：你在干嘛？
　　忽然，她发现，自己左手不由自主蜷了起来，像猫科动物那样，而且不管她怎样努力，都无法伸直。
　　另一只手也飞快变成这样，她惊愕不已，就在这时，归海无名轻轻划过她裙下的长腿。
　　“猫儿应该这样站着吗？”他放下阴姬，玩味问道。
　　不等说出回答，阴姬的双腿，忽然便虚弱无力，仿佛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她“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脚，无法伸直，腰也好累，双手要么只能撑在地上，要么勉强抬起来，最多做出猫一样蜷在胸前的姿势。
　　头顶，又传来归海无名如幻似真的声音。
　　“娘子啊娘子，这变成猫的感觉如何？”
　　变成猫？什么鬼？我还是人啊！阴姬试图反驳，可脱口而出的话，只剩下两句：
　　“喵呜~喵呜~”
　　归海无名忍不住轻笑，他蹲下来，慢悠悠挠阴姬下巴：“娘子变成猫的样子，可真漂亮，干脆，以后一辈子做为夫的小母猫如何？”
　　阴姬惊愕。
　　哈？做猫？怎么可能！我才不想，不想……
　　——不想做人呢！
　　对啊，我才不想做人，哪怕做一只人型母猫也好，猫儿才是最幸福的。
　　做人又孤单，又累，超级辛苦，整天得考虑那么多事，夜晚躺在床上，只有数不清的烦恼和忧虑。
　　做猫猫只需要撒娇、卖萌，偶尔耍耍小性子，就能获得主人的疼爱。
　　反正已经是人型臭小猫了，干脆一辈子做下去吧，一辈子做主人的宠物。
　　对了，主人，主人在哪儿呢？
　　啊……对了！
　　猫儿的主人，是夫君大人~

VIP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野猫
　　“乖猫儿，来吃鱼干。”
　　归海无名拾起早已准备好的小鱼干，在阴姬面前晃了两下，然后扔到床上。
　　阴姬忽然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喵呜~”一声就扑了过去，一口将鱼干叼进嘴里，趴地上野蛮撕咬。
　　“好靓的身法，娘子现在的样子，简直天生就是猫嘛~”
　　阴姬又一阵恍惚，忍不住想，对哦，奴儿好像天生就是只小母猫……
　　什么人？主人大猫在说什么？喵呜喵呜喵呜，本喵要吃鱼！要吃鱼！
　　“咔吧。”
　　一副铁质颈环戴在了阴姬脖子上，她有些不舒服，抬起前爪猛挠，可惜挠不下来，很快，她又被床上的“玩具”吸引到注意。
　　阴姬“rua”一下扑过去，动作又快又准，直接在归海无名眼皮底下，叼走一颗湿淋淋还在震动的电石。
　　“喵呜！”
　　她觉得自己好快乐！好自由！整个世界，都被猫猫踩在脚下！
　　屁股忽然被碰到，阴姬本能想用尾巴缠住主人的手，然后……
　　诶？？？
　　尾巴呢！！！
　　本喵的尾巴呢！！！
　　阴姬一瞬间如遭雷击，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只没有尾巴的残疾猫！
　　猫猫没有尾巴，那就像直男少了姬儿，那一刻，阴姬觉得自己猫生都无望了，颓废撅起屁股，有气无力趴在地上。
　　归海无名通过药体感应到了阴姬脑中想法。
　　“呵呵，尾巴而已，为夫这就送你一根。”他似笑非笑，搂回阴姬，把她抱在怀里，随后，手指点住她下腹某个穴位。
　　丹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
　　是颗很圆的东西，散发着粉红、暧昧的光晕。
　　阴姬小猫舒服得直哼哼，在男人怀里喵呜喵呜地蹭，莫名的，她觉得自己头顶有两个地方好痒，屁股根儿那里也麻麻的，好似种子刚刚抽芽。
　　归海无名在她裙子尾椎骨位置撕了个洞，不一会儿，一根青色布满明亮鳞片的细长龙尾，调皮钻了出来。
　　末端还有一小戳白毛，令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而她头顶的乌黑烦恼丝里，也冒出一对娇小可爱的白色龙角。
　　归海无名攥住阴姬刚长好的尾巴，轻轻的，捏了一把。
　　“喵喵喵——？！！”
　　阴姬“啪”一下弹起来，似乎受到很大的刺激，软软趴在归海无名怀里，几乎站不住，那根被男人把握在手的龙尾，先是发软，后又本能打直。
　　过了许久，阴姬才从抽搐中恢复，她在夫君怀里蹭了蹭，拉长身体，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尾巴左右乱甩。
　　朦胧妖媚的乌目四处打量，很快，聚焦到紧闭的窗户，她“喵呜~”一声，就从归海无名身上弹了出去，伸出爪爪拨弄窗栓，不一会儿，窗户开了。
　　阴姬回头，媚眼如丝，朝主人“喵~喵~喵~”地轻叫，归海无名听出这是在邀请自己一起玩。
　　他不禁失笑，娘子这副无忧无虑、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样子，自从她恢复记忆起，自己期待了多久呢？
　　可惜……
　　没多久，大清早的街道上，多了只四肢伏低、骄傲昂头、高高翘起尾巴、到处跳来跳去的美艳少.妇。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时不时便追上去，挠美人尾巴根，阻止她去干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比如翻垃圾堆。
　　虽然时间很早，但大街上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对这诡异一幕熟视无睹，仿佛他们看到的真只是一个负责的主人，和一只毛躁的猫咪。
　　归海无名早已迷魂了此地几乎所有的武夫，而依靠这些武夫的影响，更多迷魂还在蔓延。
　　很快，他们迎面遇到一群人。
　　逍遥派弟子，以及，领着他们的张飞燕、苏沫。
　　“哇……哇哦……”
　　苏沫一看到大师兄就呆住了。
　　但很快他便发现，后面紧跟的归海无名。他赶紧收敛惊色，装出熟视无睹的模样。
　　【可恶，好羡慕！】
　　苏沫内心酸溜溜想。
　　张飞燕明显被迷魂术蒙蔽了，她漠然看了眼阴姬，又漠然看向归海无名，虽然有些抵触，但碍于礼数，还是打招呼：
　　“姬公子，早，在逍遥派住得还舒服吗？”
　　“张姑娘客气了。”归海无名把阴姬搂回来，微不可察，在她耳朵上轻轻一捏，“呵呵，你瞧，我新养这猫儿如何？”
　　张飞燕这才仔细打量。
　　与此同时，阴姬脸上天真野性之色散去，她迷茫了半秒，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如遭雷击。
　　“我……我……”她崩溃喃喃。
　　“咦？”张飞燕发出疑惑，“姬公子，你这猫叫声有点怪啊。”
　　——吓得阴姬赶紧把话咽回去，颤抖着朝飞燕“喵呜~”了好几声，才糊弄住她。
　　周围的弟子也评头论足。
　　“真可爱。”
　　“缩在主人怀里，乖乖的。”
　　“那尾巴，嘶，真想摸一把，应该不行的吧？”
　　“好久没见这么白的猫了，毛色白，尾巴也好看，真漂亮。”
　　听闻身后弟子的话，张飞燕莫名对这只又白又漂亮的大猫，越看越讨厌，乃至有些敌意。
　　“姬公子是要与我姐姐马上成婚的人，别再因为这种玩物而丧志了。”她淡淡刺了句。
　　“是，是。”归海无名尴尬笑着回应。
　　这时，苏沫突然窜出来，天真无邪问道，“姬哥哥，我能摸摸她么？”
　　“不行。”归海无名一口回绝。
　　“求您了！就摸一下！就摸一下脑袋！”苏沫苦苦哀求，“你看！猫猫也一副很想被我摸的样子！”
　　阴姬：？？？
　　别扯淡奥！臭弟弟！鬼才想要你摸我头！
　　归海无名虽然觉得，让娘子师弟笑摸猫头，小小羞辱娘子一下，也很有趣。
　　但苏沫这个人，给他种莫名不舒服的感觉。
　　没来由，想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喜欢。
　　“不行。”
　　他再次拒绝，随后，抱起阴姬，在一众逍遥派弟子“啊，那只猫真可爱”的羡慕目光中，缓缓回了房间。
　　一关门，阴姬就开始羞耻崩溃，“啊啊啊啊你疯了！你竟然放任我用那副样子！用那副丢脸样子！在大街上——”
　　归海无名忽然亲了口阴姬额头，笑着打断：
　　“猫戏好玩吗？”
　　阴姬身子轻轻一抖。
　　起初她想撒谎，可很快，她就又记起，自己没办法撒谎。在主人面前，她的心声和感受，全都无所遁形。
　　“好玩……”她丧气低头，“好刺激……好轻松……好开心……”
　　“好想……永远当只小猫……”

VIP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沦陷
　　想是一回事。
　　真被永久迷魂，变成人型小猫，那问题就太大了。
　　可她为了不伤害师父师娘，只能默默选择忍着，每晚承受愈演愈烈的“猫咪游戏”。
　　不出两周，她便感觉，自己仿佛真被驯化成了一只小猫，哪怕离开“猫戏”状态，也下意识趴着吃，蜷着睡。
　　有天归海无名轻轻挠她下巴，她竟然下意识、本能地……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声音。
　　太可怕了！
　　阴姬甚至怀疑，再这样持续几个月，自己迟早会“猫奴”化，真的把自己当成只笨猫，挺着大肚子在婚礼上被欺负得喵喵叫。
　　还是……还是跟师父稍微商量下吧。
　　阴姬欲哭无泪。
　　可真站到师父面前，阴姬又说不出口。
　　这种事，她能怎么说？她怎么开口？难道直接讲：“师父~你有没有兴趣来当男妹妹？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很舒服的哦~”
　　——那师父绝对能被她给气得提前寿终正寝。
　　“怎么了？”有些老态的师父，默默饮着茶，目光深邃望自己越来越娇艳的徒弟。
　　那明媚的美眸中，时不时流露出被驯服之色，看得余落秋万分心疼，可夫妻相处，归根结底是徒弟自家的事，他没法管，也管不了。
　　“咳，师……师父，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阴姬眼神闪躲
　　余落秋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道：“说吧。”
　　“书上说，大部分男人都会好奇做女人是什么感觉？真的是这样吗？”她小心翼翼试探。
　　余落秋表情一僵，这是什么破问题？还有哪儿来的破书？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回答，沉吟半秒后，坦诚道：
　　“我阅卷虽不多，但也有些厚度，你说这话，我从来没听过，江湖上也从没有类似的说法，想来，应该是你口中那本书有问题。”
　　说完，余落秋还叮嘱：“这些于修行无益、千奇百怪的书，最好还是少看，免得误入歧途。”
　　“哦……”
　　阴姬低头闷闷应。
　　她并未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压根就没有这本书，与其说她是在疑惑某个问题，倒不如说，她是在刺探师父态度，内心挣扎。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问：
　　“那师父有过类似的念头吗？”
　　“我好奇那个作甚？”余落秋失笑：“世上那么多武功，坊间那么多独门技艺，都还不够我好奇的。人体会不到的事多了，难道要把三百六十行全好奇一遍吗？”
　　“唔。”
　　阴姬有些惭愧。
　　话说回来，师父确实是个某种意义上非常单纯的耿直男人，他大抵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自己这种变.态……
　　“其实这个不太一样。”某人还是不死心。
　　余落秋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从徒弟的执着中，品出些古怪味道，他瞪大眼，“长歌，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阴姬一看师父开始警觉，赶紧将话题糊弄过去，半刻钟后，她满怀遗憾告退。
　　回到房间，她越发愁苦。
　　“师父……肯定不会答应的。”
　　“但是师父不答应，就要天天做小猫，还……还……”
　　她脸愈来愈红。
　　其实做小猫不是最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猫戏”的时候，归海无名并不会与她欢爱，而变成猫咪状态的她，完全就是只没长大的幼猫，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
　　却唯独没有想涩涩的感觉。
　　已经足足两周、没有好好亲热了。
　　欲.望积攒了一大堆，她现在都不敢联想那些涩涩桥段，否则身体会立刻叫她知道——“女人为什么是水做的。”
　　“奖励……想要奖励……”她眼神已经有些恍惚，浑身都难受不安。
　　“做女孩子这么幸福……想必就算强行逼师父性转……他也一定会开……唔！？？我在想什么？？？”
　　逍遥真力流过百会穴，她猛然恢复一丝清醒，想到如今糟糕的状态，她苦涩摇头。
　　算了……还是小睡一会儿吧……
　　今晚还要继续做猫呢。
　　脱鞋上.床，下意识夹紧被子，不安磨蹭着，阴姬缓缓坠入梦境。
　　“唔……”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吻住了她。
　　是夫君吗？
　　她莫名好困好困，勉强才半睁开眼，发现是夫君后，又莫名好高兴好高兴，热情地回应。
　　剧情很快进行到下一步，下下一步，以及下下下一步。阴姬高兴得喜极而泣，被晾这么久，终于能解脱了，夫君好棒，夫君好温柔，夫君好仁慈……
　　啪——
　　然后，就在最后一步的前夕，画面碎了，真正的身体这才恢复知觉。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做梦，她真实的肉体，依然寂寞，依然烦躁，依然在等待夫君的抚慰。
　　一股远超之前百倍千倍的空虚忽然席卷上来。
　　阴姬再也坚持不住，她心神恍惚，跌跌撞撞跑到外面，找到正在后园种花的夫君，两脚一软，下意识便分腿跪坐地上，好像小猫似的，讨好地在男人腿上蹭。
　　尾巴不知不觉探出裙子，缠住男人的腿，犹若撒娇。
　　归海无名半蹲，与阴姬平视，阴姬满目浓腻甜意，肩膀微微抖着，却说不出话。
　　“想要了？”他挑眉问。
　　阴姬抿着唇，眼神委屈巴巴又燥热，她狂点头。
　　“那交给你的任务……”
　　“呜~”
　　阴姬痛苦呜咽，她楚楚可怜解释：
　　“求你了，不要逼我折腾师父好吗？其他我什么都愿意，哪怕你羞辱我，把我彻底变成小猫，哪怕你让我给你喂……喂……喂……”话没说完，便已脸颊绯红。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胸部又一次开始发育。不仅仅是大小，就连形状柔软度都有所变化，涨涨的，经常引人注目。她自己喜欢，归海无名自然更爱不释手，但二人偶尔也会因此产生分歧。
　　主要在于，另一方舒服的事，另一方却并不一定舒服，另一方感到愉悦的事，对另一方却有点羞辱。
　　归海无名经常脑洞大开，提出某些异常大胆的想法，并针对想法的可行性以及收益性进行高度分析，然后被阴姬狠狠否决。
　　毕竟这可是未来宝宝吃饭的家伙，怎么能不悉心好好呵护呢？
　　更别说，还要搞劳什子“山区大开发”……开发个鬼哦！想想就不是什么好话。
　　然而，此刻被情绪深深困扰的她，为了能获得解脱，也是豁出去了，连养宝宝吃饭的地方也要献给男人。
　　“不行，”归海无名揉了揉阴姬小脑袋，“乖，听话。”
　　阴姬欲哭无泪，她失落喃喃：“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堕这么快了。想当初，都是你上赶着满足我，结果现在……”
　　归海无名被这段话逗乐，他忍俊不禁：“好好好，是为夫错了，为夫答应你，这次结束，你想要几次就几次，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
　　阴姬惊喜抬头，“这可是你说的！”
　　“绝无戏言。”
　　防线彻底破碎，听到这样的承诺，她已经，满脑子都是这样那样然后又那样这样了。
　　顶着这股劲，阴姬又去到师父师娘住的南院，不过这次，她没找师父，而是直接去找了师娘。
　　“长歌来啦？坐，快坐。”
　　师娘热情地招呼。
　　年纪大的人，对后辈总是慈祥的，虽然之前发生了一些不太友好的事，但伴随时间推移，加上阴姬前后走动，余夫人慢慢也原谅了这个视若己出的大徒弟，继续当亲儿……亲女儿对待。
　　甚至因为性别换了下，之前许多必须避嫌的地方不用再避嫌，关系反而更近。
　　偶尔余夫人还会拉着阴姬谈一些妇人间才会谈的话题。
　　比如吐槽师父。
　　见到师娘，尤其师娘热情的脸，阴姬几乎恢复了一瞬间羞耻和理智。
　　可这理智摇摇欲坠，很快便又被欲.望淹没，坠入谷底，彻底沉寂。
　　“师娘~”
　　她笑起来，笑得狡猾、妖艳，下意识又变回，某副她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而她的笑容也令余夫人一愣，莫名地，心中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就好像，这个大徒弟，干儿子……不再是之前那个她熟悉的人了。
　　“长歌，你，”余夫人流露忧色，“你还好吧？”

VIP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师娘
　　“我很好啊，怎么会不好呢，”阴姬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舔了舔唇，天真烂漫笑道：“师娘，徒儿来看您了，难道您不欢迎吗？为什么对徒儿板着脸？”
　　“不……我只是……”
　　余夫人想说：刚才那一瞬间，她恍惚看错，仿佛又回到了天意城那个时候。也恍惚以为，来的不是她的乖徒儿，而是那个“城主夫人”。
　　但这种话太伤人了，更何况，阴姬后来与昔日相同的笑容，也蓦然惊醒她，打消了她的疑虑。
　　她摇摇头，慈爱笑道：“怎么会呢？师娘巴不得你天天来。”
　　“好~”内心闪过一丝愧疚，但飞快被她抛弃、消灭。
　　她疯狂暗示自己：不要想，直接做，要变坏，要释放天性，要为了夫君的奖励，抛弃过程中产生的全部怀疑和顾虑，顺从本能行事。
　　她顺应本能小跑过去，紧紧抱住师娘，用自己的柔软紧贴师娘略小一号的柔软，感受蕴藏其中的母性与丰腴。
　　余夫人怔了下，有些慌乱，过往或许是念及授受不亲，阴姬从不会做这样亲密的举动，她下意识躲避。
　　“呀，长歌，别……”
　　“怎么了，”阴姬故意委屈，“师娘嫌弃徒儿了吗？”
　　余夫人笨拙地解释：“怎么会呢？只不过，长歌，你，你过去毕竟是男人，我怕你师父他多想……”
　　“没关系，师父已经认了。”想起余落秋那些眼神和反应，阴姬莫名语气有些幽怨，“在他心里，徒儿现在怕是，比师娘都更像个姑娘。”
　　余夫人一想，好像也是，莫名地想笑，然后察觉在自己胸前蹭来蹭去的两只大白兔，立马又笑不出来。
　　她羞红脸，仓皇后退，却在打闹间，被自家徒弟推倒在床上。
　　“师娘身体绷得好紧……是因为最近没有好好放松吗？”阴姬瞪大眼，语气天真地问道。
　　余夫人苦笑：“是有些累，最近，你师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好多人都来找我拿主意，我这个做掌门夫人的，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操持正事的辛苦。”
　　“是徒儿最近偷懒，让师娘受苦了……”
　　“不，与你没关系，是那些置办嫁妆、迎接亲家的事，不该你操心。”
　　余夫人坐起身，把阴姬推到腿上，笑了笑：
　　“别看你师父嘴上对你这婚事不喜，他心里啊，可惦记着呢，就想让你风风光光的，日后到夫家那边有面子。”
　　“哦……”
　　一瞬间闪过感动和愧疚。
　　但很快，又被疯狂病态又邪恶的念头压住。
　　仿佛有一个邪恶的声音——细细听，是她自己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没关系，师娘会理解你的，师父也会明白你的苦心，大家以后都会……很幸福。】
　　【和你一样幸福。】
　　【有男人爽、有夫君疼、有主人调校、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快乐里……】
　　【所以……做吧……】
　　阴姬目光涣散几秒，很快又回过神。
　　她笑起来，这个笑又让余夫人感觉有些不妙，因为太堕落、太空洞了，就好像，那些天意城出事后，救出来的可怜伺奴。
　　“长歌，你真的没事吧？”余夫人心有余悸，她忧虑问道。
　　“没有哦，徒儿很好，很幸福，世界第一幸福。”阴姬又轻轻将师娘推倒，她媚笑：“师娘，徒儿给你按摩按摩吧，放松效果很棒的。”
　　“好……”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徒弟孝心一片，好像也没理由拒绝。
　　余夫人翻过身，任由徒弟解开她的衣服，露出光洁毫无瑕疵的后背。
　　“师娘皮肤真好……又嫩又白，完全看不出来年龄。”阴姬由衷赞叹声，她伸手，遵循记忆中，归海无名给她按摩那一套手法，轻轻捏住师娘的肩。
　　这套按摩是专门用来帮女人升天的，手法循序渐进，一开始，只是普普通通的按摩，越到后面，才越能体会到手法的勾魂摄魄。
　　等到女人反应过来时，早已是温水煮青蛙，彻底逃不掉了。
　　最开始，阴姬就中过招，叫得那叫一个惨，弄湿了整整两层床单。
　　余夫人此刻并不知道，未来有只可怕的欲.望恶魔正在等她，她腼腆笑了笑，谦虚道：
　　“哪有，和长歌你这样的仙人之躯比不了。师娘我呀，如今也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到时候，你可千万记得，让师娘跟你师父合葬一副棺材。”
　　阴姬听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加快进度，嘴上却恼怒：“师娘天资明明那么好，只要努力点修炼，一定能入玄关，为什么就不能多留几年、非要跟徒儿讲死这个字？”
　　余夫人回过头，用秀恩爱的语气，说着有些悲凉的话：“你师父不在了，师娘留在这世上，也就没意思了。”
　　阴姬这时才忽然意识到……或许师娘不是懒，而是她想要，以一种大家能接受的方式，跟师父殉情。
　　阴姬苦涩：“我不明白，活着才有幸福，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大家都在拼尽全力活得更久，可师娘你却……”
　　“长歌。”余夫人忽然打断，她回头，温柔道：“人要有个终。”
　　“有了终，人才会珍惜世上的东西，才会觉得美好和情感有价值；有了终，才能弄明白轻重缓急，想清楚自己这辈子该怎么活。”
　　似想起往昔的甜蜜，余夫人脸上流露满足和怀念。
　　“你师父这辈子，就想当个大侠，教武育人。至于你师娘这辈子……自打你那笨师父结结巴巴，表白那刻起，我就只想当他的夫人，他疼我，我疼他，一起过平平安安的小日子。”
　　“可惜……要是能给他生个孩子就好了。”余夫人黯然揉了揉小腹。
　　“说不定，很快就能了呢。”阴姬幽幽道。
　　“哪可能啊。”余夫人笑掐阴姬一把，“死丫头，又埋汰你师娘。”
　　阴姬不语，默默按摩。
　　轻松舒适的感觉从那指尖抚慰过的地方一波波传来，余夫人越来越享受，半眯起眼，时不时轻吟一声。
　　慢慢的，慢慢的，好像有哪里变了。
　　当余夫人意识到不对，阴姬的手法已经逐渐露骨，再也不掩饰某些用意，那传来的感觉也开始夹杂某些微妙的快乐，并且占比越来越多。
　　她想起身，然而这时她才发现，身子已经麻透了，酥酥软软的，根本无法动。
　　“长歌，等等，别……”她回头，惊慌地求饶。
　　阴姬却忽然俯身，在师娘额头一吻，她轻声道：“别动嘛，才刚到师娘受用的地方呢。”
　　“不……你……你……”余夫人瞪大双目，可下一秒，就被袭来的感觉，拉低眼睑，美眸只余媚色。
　　“看来师父最近都没怎么好好满足师娘呢~”
　　阴姬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柔媚，亦越来越妖艳。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就让徒儿，来帮师娘你，好好‘释放’一下吧。”
　　她再次低头，凑近师娘耳边，轻声低语：
　　“对不起，师娘。但是，为了徒儿的奖励，也为了师父活下去，就请你，乖乖被徒儿迷魂，然后——成为师父种阳化阴的炉鼎吧。”
　　“徒儿对不起你，但是徒儿必须做，因为，因为，这一切，都是夫君的任务……”
　　阴姬双手环过去，绕到师娘胸脯上，接着，她彻底狠心，不只是那套按摩手法，还用上了摧魂手、拂花指等高级技巧，甚至用了三根极乐针。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师娘体会到此生从未有过的极乐，在恍惚之中，被自己用迷魂术，刻下服从和成奴的烙印。
　　夜深。
　　余落秋心事重重回房，进门，他愣住，因为他看到，自己那日渐离谱的大徒弟，竟然和她师娘，赤身裸体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余落秋皱了皱眉，倒不是吃醋，或者膈应徒弟曾经是男性，而是他本能觉得，这一幕，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在他印象中，似乎无论长歌，还是自家贤妻，都不会做这种有些无礼的事才对。
　　“师父~”阴姬媚媚地打招呼，“对不起呀，师娘今晚，要被徒儿霸占了哦~”
　　余夫人满脸通红，“长歌别闹，快起来，别……”
　　“长歌，你这是？”余落秋沉声问道。
　　“徒儿马上要嫁人了，感觉懵懵的，有点害怕，所以，徒儿今晚想和师娘促膝长谈，聊聊姑娘家之间的话题。”阴姬眯起眼，轻笑着说道。
　　这个理由，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余落秋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出于对大徒弟的信任，他点点头，“好，也该到这时候了，你师娘是过来人，让她多给你讲讲，姑娘家保护自己的诀窍。”
　　“是~师父~”阴姬甜甜道。
　　余落秋就这样走了，他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其实那层棉被下，两个美艳无比的女子全都一丝.不挂。
　　而他的妻子——那个端庄、贤惠的余夫人，此刻正在棉被底下，被自己视若己出的大徒弟偷偷欺负，甚至用上了江湖侠女人人闻之色变的极乐针。
　　余落秋一走，这个保守纯真了一辈子的可爱女人，便彻底坚持不住，被阴姬的卑劣手段所攻陷，彻底刻上迷魂术印记。
　　“师娘……”阴姬俯下身子，附在耳边，呢喃低语：“徒儿的幸福，你终于感受到了，这样的幸福，根本没有人能抵挡，你说对吗？”
　　余夫人早已失魂狂乱，流露出更甚阴姬的痴态。
　　阴姬开心地笑了。
　　她吻了吻师娘的唇，幽幽说道，语气开心激动，眼角却流下清泪，“太好了，师娘，你也能理解徒儿呢~”
　　“陪徒儿，一起堕落吧。”
　　“还有师父……”
　　“还有飞燕……”
　　“还有大家……”
　　“一起、一起，组成超级幸福，一辈子都沉浸在快乐里的大家庭……”
　　“永远也不分开……”

VIP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坏
　　阴姬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她的“奖励”。
　　那种奇妙的、前所未有的感觉，好像憋气到快要死的人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
　　又好像从早累到晚的学生，在放学后的路边摊，难得吃上一碗炸豆腐。
　　解脱、幸福、喜悦……无边无际的正面情绪包裹上来，她犹如泡在温泉里，暖洋洋的，不想思考，也不想动。
　　“娘子做得真棒。”
　　归海无名一直温柔地鼓励她。
　　她恍惚，喃喃自语：
　　“可我觉得我好坏，还好贱，竟然对自己的师娘，呜……”
　　——这就属于典型的一到贤者时间就开始反思了。
　　“没关系，我喜欢这样的你，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诚实追求自己的欲.望，就像一个……”
　　“碧.池。”阴姬幽幽打断。
　　沉默许久，她抱住归海无名赤.裸的健壮身体，轻声自言自语：
　　“没关系，我愿意……做你的碧.池……”
　　三日后。
　　阴姬穿着修改好的新罗裙，翠绿的龙尾巴从裙腰某个细洞伸出来，兴奋地摇来摇去。
　　头顶的龙角也不再憋着，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周围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看。
　　“诶，这、这是什么……”张清扬一脸懵逼。
　　“尾巴呀。”阴姬故意把尾巴扬起来，捉到嘴边，妩媚地舔了舔，然后得意地炫耀：“好不好看~想不想要~”
　　“鬼才想要。”张清扬被逗得面红耳赤。
　　周围一大票逍遥派弟子也是脸红目瞪口呆。
　　阴姬越来越不避讳，以本貌出现在人前，对外，她的身份是前城主夫人，以及马上“改嫁”的姬夫人。
　　对于她这个改造分子，绝大部分人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但也有极少部分人，反而亲近她，献殷勤，或许是想尝尝堂堂归海无名的老婆是什么滋味儿？
　　阴姬并不在乎，也懒得理那些人，三天来，她找到借口就往师娘那里跑，名为“按摩”，实际是用秘法改造师娘体质，让她变成一个合格的种阳炉鼎。
　　年老体衰的余落秋并不知道，很快，这张恐怖阴森的巨网，就要笼向他了。
　　“话说……这尾巴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大师兄你长角了？”张清扬还是很好奇，她忍不住问。
　　“这个啊。”
　　阴姬也有点不知道咋解释，尾巴刚长出来那天，她就问过归海无名，结果得到的答案是：自己体内有一颗龙珠，受到真力催化后，肉体便受到影响，出现了特殊表征。
　　一开始，阴姬觉得怪怪的，因为不管是尾巴，还是角，神经都很敏.感，简直像多了两个那种部位。
　　结果她表达怀疑后，归海无名凑在她耳边来了句：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龙性本淫？”
　　嗯，很有道理，有道理到阴姬都无语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依然很想吐槽一句：所以你这个龙的传人，就只传承了色批本性吗？
　　摇头失笑，阴姬随便给小七讲了讲龙珠的事，糊弄过去。然后在一众男弟子侧目下，高高扬着尾巴，婀娜离去。
　　再露面已是摇身一变，成了今时声望如日中天的八派盟主，余诗音。
　　尾巴环在腰间，头顶的角也收敛回去，脸上妩媚尽归纯洁优雅，伪装出一副清冷谪世仙子模样。
　　事实证明，江湖人就吃这一套，阴姬以这副容貌做事时，总是无往不利，大家都更倾向于信任，对她也更尊重，和“淫.浪堕落”城主夫人所受到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
　　然而无人知道她的裙下，其实布满各种不堪的秘密。
　　她迷恋这种感觉——甚至为此兴奋不已。
　　表面是姿态云淡风轻、笑容清纯优雅的美丽少女，其实素裙下，是堕落妖艳的魔纹、微微隆起的孕肚、以及各种夫君的有趣“小惩罚”。
　　白天是人人敬仰的正道魁首、高傲女侠，晚上又变成魔头圈养的猫儿，口口声声叫着魔头“夫君”，对他死心塌地，予取予求，早已崩坏到不堪入目。
　　这种极致的反差，哪怕只是想起——都会带给阴姬强烈的羞耻和兴奋。
　　很快。
　　阴姬到达百花谷驻地。
　　来此处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李香彤，不过阴姬自个的想法，却是觉得上次迷魂太浅，所以专门过来，找李谷主加固一下。
　　几日不见，李香彤并没什么变化，只是脸色有些憔悴，眼角也增添几分媚意。
　　起初，宾主尽欢。
　　但伴随李香彤某个问题抛出来，阴姬迅速眯起眼，快速思考，琢磨着李谷主的用意。
　　“盟主，我最近变得有些怪，我、我、我竟然开始好奇一些污秽的东西，还老是又热又痒，我怀疑有人偷偷把我迷魂了，你可以，用逍遥派法门帮我看一下吗？”
　　李香彤有些紧张地求道。
　　一时间，阴姬也看不出，对方是真没察觉，还是在故意试探。
　　“好哦。”她温柔答应，招呼李香彤在床上趴下。
　　一边装作检查，一边感应房间内的每一丝声音，气，以及空气流动。
　　很快阴姬便发现地板下面藏了个人。
　　那个人藏得很好，服用了假死类丹药，几乎无任何呼吸和声音迹象，修为很低，但正因如此，才不会被真力暴露存在。
　　阴姬很快明白了她们的设计——那就是通过这次试探，弄明白她这个“盟主”到底有没有问题。
　　可惜她们小看了极境，也小看了迷魂术。
　　给李香彤按着头，阴姬忽然哼起歌，仿佛具备魔力的和弦小调，轻易便吸引住地板内藏身之人的注意。
　　很快，阴姬便通过声音这种媒介，迷魂了那个人。
　　做完这件事，阴姬轻轻捏了捏李香彤脸颊，凑近耳边，笑盈盈说：
　　“是我哦。”
　　“是我对你用了迷魂术，是我给你吃了让身体变得好色的丹药，你们都猜对了。”
　　李香彤如遭雷击，偶像破灭的痛苦叠加受制于人，她不禁变得无奈又愤怒。
　　“盟主你……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幸福起来嘛。”
　　阴姬再一次用上了摧魂手，在夫君的“手把手教学”下，她对付女人的水平也在飞速提升，李香彤很快就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倒是你，为什么要抵触呢？那事可是上天赐予咱们女人的宝藏，要好好享受才对。”阴姬浮露媚色，她柔和地说道。
　　李香彤仍保留最后一丝抵抗，但也岌岌可危，她恍惚地说：“不要……沉沦欲.望……会被欲.望控制……没有好下场的……我讨厌那件肮脏的事……”
　　“没吃过肉的孩子，真可怜。”
　　阴姬怜悯地抚过李香彤下腹，青色的龙尾优雅扬起，她脸红凑近，用缥缈如幻的声音，不断灌注暗示：
　　“咱们女人，天生就拥有可以享受欲.望的身体，又没影响谁，为什么不好好接纳呢？你抵触，是因为害怕被辜负，害怕遇上坏蛋丢掉自己一切，空余寂寞和痛苦。”
　　鳞尾忽然似藤蔓般攀上李香彤的腿。
　　阴姬在李香彤脸颊轻轻印了一口，随后，她温柔道：
　　“没关系，姐姐不会辜负你，姐姐会带你一起享受做女人的快乐，姐姐来做你的……主人。”
　　真力隔音阻断了房间里各种旖旎香艳的声音。
　　门外，三个百花谷长老焦急等候。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门才缓缓打开，面容清冷严肃的李香彤跟“余盟主”二人，一齐走出。
　　可惜这几人都看不到李香彤裙下的狼藉，更看不到李香彤刚才吃到“肉”后，那彻底的疯狂。
　　与外表的高傲清冷几乎判若两人。
　　“诸位担心之事，谷主已经和我说了，我检查过，谷主确实有被迷魂的痕迹。”阴姬严肃道。
　　三个长老面面相觑，眼神有些狐疑，也流露难色，这时李香彤赶紧站出来缓和气氛：
　　“盟主帮我铲除了贼子留下的烙印，我才知道自己真中了迷魂术，大家猜测是对的……对不起，之前竟然骂大家。”
　　“盟主可以信任。”她信誓旦旦。
　　几个长老纷纷应允，态度有些敷衍，直到阴姬和李香彤走后，他们才悄悄摸进屋中，打开地板下的密室。
　　其实密室里藏的这个人，连谷主都不知道，如此设置，自然是为了防止谷主被迷魂术控制，对大家撒谎。
　　而这名偷听者，是罕见的“心眼”之人，虽然目瞎，但可以不靠双目，勉强感知外界的景象。
　　为了隐藏这个人，百花谷各种神奇丹药，不要钱地砸，就连修为，也控制住不破境，极微的内力全用于修行隐匿功法。
　　他们测试过，哪怕谷中感知最强的仙境，也绝对无法察觉。
　　“盟主没问题。”
　　偷听者把她“耳闻目睹”的场景说了一遍，大概内容是盟主解除了谷主的迷魂，谷主深受感动，二人促膝长谈。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些都是阴姬通过迷魂术暗示，令她脑中幻想出来的场景。
　　这样其实也不是没有破绽，比如倘若这三个长老对迷魂术足够熟悉，去询问对方某些特别微小的场景细节，就会对不上。
　　但正如阴姬所察，百花谷对迷魂术研究不深。
　　接着，三个长老又检查密室通道，以及偷听者的衣服、皮肤，确定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这里，触碰偷听者。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盟主没有出问题，一切都还有救。”其中一名长老欣慰。
　　另外二人也是连连点头。
　　出到外面，李香彤已经召集高层，当着众位来随弟子的面，下了一个新命令。
　　“经过我与三位长老调查，现已能确定，城中有天意城余孽活动，连我都中招了一次。”
　　她面红道：
　　“万幸，我们请来了余盟主，她的逍遥功法最克制迷魂，之后，她会对你们逐一私下检查，祛除迷魂术，揪出奸细。”
　　“所有人，必须无条件配合。”

VIP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征服
　　被盟主“检查”，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自然，百花谷随行至此的三十余人，全被阴姬喂下欲蛊，迷魂成自己的爱奴，那一刻，阴姬彻底释放了内心中某些疯狂又病态的特质。
　　在阴姬引导煽动下，整个百花谷驻地彻底变成了混乱更甚青楼的销魂窟，空气中到处弥漫欲.望的味道。
　　临别前，她幽幽回头，若有深意望了眼沉醉在快乐中无法自拔的李香彤，忽然想通了许多事。
　　她喜欢堕落——或者说，她喜欢欣赏堕落。
　　无论这个被欲.望困缚、身份道德崩坏的人，是别人，还是她自己，她都会感到种飘飘欲仙的畅快和愉悦。
　　哈……真是个病态的臭碧.池啊……
　　阴姬心中自嘲。
　　真是的，破坏苦苦坚守的规则，把高高在上的圣人仙子拉下神坛，就让你那么兴奋吗？
　　呵呵……
　　回到同床的房间，阴姬迫不及待跟归海无名分享了这件事，说完，她坐在夫君腿上，期待地与他对视，微笑道：
　　“夫君大人，奴妾是不是坏透啦？有变得更喜欢奴妾吗？”
　　“有。”归海无名扑倒亲吻她，轻轻挠阴姬的尾巴根，痒得她不停轻颤粗喘，“娘子，你真美。”
　　吻完，他细细欣赏阴姬脸上的堕落与迷离，就像品尝可口的甜葡萄汁。
　　阴姬忽然失笑，“仔细想想，我们竟然蛮像的，你喜欢看我堕落，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调校我的人其实不只是你，还有我自己。”
　　归海无名却笑道：“有人喜欢主动，有人喜欢被动，有人从扭曲和征服中获得乐趣，有人从被扭曲和被征服中获得乐趣。”
　　他轻轻摩挲阴姬的尾巴尖儿，这个动作令阴姬舒服得忍不住扭动腰肢，甚至发出轻柔的猫叫。
　　归海无名笑意更深：“恰恰相反，你我南辕北辙，是磁石的两极。你享受的是被征服的过程，无论这个被征服的人是你自己，还是别的谁，你都很兴奋。而我，其实只享受征服。”
　　他搂住阴姬，揉着她的肚子，紧紧拢进怀中，忍不住凑近那只潮红的耳朵低语：
　　“你是我最骄傲的作品，也是我最爱的伴侣。我们具有同一性和排他性，我只能真正满足你，而你也只能真正被我所满足。我们……天生一对。”
　　魔纹泛起粉光，归海无名动作愈发亲密，阴姬已有些失神恍惚，尾巴下意识缠住男人胳膊，在他腋下蹭。
　　她莫名回忆起过去，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在性与爱上，从小她就更关注“女孩子的感受”，哪怕是看本子、阅读刘备，她下意识代入的也都是女性视角。
　　和前妻做那种事，她更注意的也是前妻舒不舒服、有没有感觉；
　　最终带给她兴奋与乐趣的，也是前妻那边的反应和表现。
　　相反，她自己的感受，额……好像不重要？
　　是根好用的工具就行了，至于体验如何，根本无所谓，也没有去在意的念头。
　　而且说真的，并不存在什么“不良引导”，因为……她第一次接触到有颜色的东西，就是这样的。
　　第一次看到刘备文学，她目光所聚焦的，就都是女孩子的心理活动、身体感受、以及情感变化。
　　有关于男性的一切，被她本能忽略，就仿佛某种天性。
　　在这场“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里，她始终更在意，也更关注，“被征服”的一方。
　　她出神喃喃，“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候的我，会热衷于和你开银趴，因为那样，就会有好多好多个被征服的‘我’一起，供我享受，供我欣赏美色。”
　　“我反而对增加男人不感冒……因为对我来说没意义。”
　　归海无名低头吻了吻阴姬，没有接话。
　　阴姬身子微微颤抖，下意识流露出恐惧又憧憬的神色：
　　“哈……我有种预感，我会被你调校出……不，是被挖掘出，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变成很可怕很可怕的人，而最可怕的是，那才是真正的我……”
　　她紧紧依偎在男人的胸口，沉闷喃喃，“夫君，我好怕，我好怕到时候我会丧失人性，变成没救的怪物。”
　　“别怕。”归海无名娴熟地抚慰，“就算变成怪物，也是我的怪物，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变成什么。”
　　阴姬却猛抬头，眼眶有些红，“可万一我彻底失去忠贞，爱上别人，甚至……到处乱勾搭人呢？”
　　“那你也迟早得回来。”归海无名竟然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咧嘴一乐。
　　阴姬反诘：“为什么？你就那么自信？你真有那么特殊吗？好色变态的男人到处都是，我可以被你征服，当然也可以被别人……呜~”
　　尾巴轻轻被掐了把，打断她心神激动下的喋喋不休，归海无名松开手中龙尾，语气不慌不忙：
　　“首先，世界上不可能有另一个男人比我更能满足你、比我更会玩，等你习惯了和我，一定会觉得别人枯燥无味。”
　　“其次……”
　　归海无名凝视阴姬，轻轻叹了口气。
　　“爱上别人，然后呢？”他问道。
　　阴姬语塞。
　　归海无名自顾自又说道：
　　“陪他游历，陪他上.床，陪他过小日子，然后过个几百年，他变心了，或者没变心，死了。”
　　“你不得不继续找下一个，继续重复，继续寻找新的刺激。然后……第十次，你忽然感到，似乎有些厌倦。第五十次，你忽然又觉得，生活好像没什么意义。”
　　“第一百次，与男人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你都经历过，你都烂熟于心，你深深知道他迟早会死，而你，甚至已经挤不出一滴泪给他了。”
　　“最终，无论你再讨厌我，再厌倦我，也都一定会回来，因为只有我的感情是有意义的，只有我，不会在你的人生里突然一下子消失，令你的细心维护付出全都成空，从而厌倦产生感情。”
　　“如果没有我……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找一个。”
　　归海无名表情略显微妙，“除非有另一个永生者出现，否则，我们注定绑在一起。”
　　“然而，就算有新的永生者出现，他和我本质相同、一心做‘征服者’，满足你这个‘被征服者’的概率……又有多大呢？”
　　“世界诞生你我，令你我相遇，已经是巨大的幸运。我不觉得会有更多的巧合。”
　　阴姬已然听得神情恍惚。
　　其中不少话，她理解，但无法体悟，毕竟某种意义上，她尚还处于女性人生的初恋，没有十次、五十次、甚至成百上千次。
　　许久，她收敛目光，唉声叹气道：“好吧，看来我这只孙猴子，是彻底逃不开你如来佛的手掌心了。”
　　“那你想逃吗？”归海无名抚摸她的角。
　　她脸色迅速红润起来，忍不住摩挲双腿，下意识地，便娇吟道，“不……不想……”
　　“喜不喜欢被我‘征服’？”
　　“喜欢……”
　　她已意乱情迷。
　　“爱不爱我？”
　　阴姬咯咯笑起来，娇媚白了他一眼，轻轻扣住男人摸过来的手，喝醉酒似的龙尾摇摇晃晃伸到背后，下意识在男人后颈画着爱心。
　　她诱惑地，轻柔解开衣裙，吐气如兰：
　　“爱……”
　　归海无名欣慰笑了笑，随后霸道压上来，继续他“征服者”的工作。
　　他仿佛要将这片土地的防御彻底毁灭，野蛮侵略过每一处，用暴烈的火烧光所有痕迹，留下自己来过、抢过、统治过的记号。
　　窗外，雪落乌台，月色缠绵。

VIP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师父
　　在双方都酣畅淋漓的这场“征服游戏”中，阴姬乘着那股助她飘飘成仙的春风，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为什么会想要成为“物”？
　　因为变成物，就代表着极致的“被征服”。她成为了侵略者的东西，失去她作为“征服者”的未来，同时也得到作为“被征服者”的未来。
　　成为“物品”被征服的屈辱，反而是她兴奋的催化剂，所以，她才渴望归海无名更粗暴，甚至说出那句：
　　“别把我当人。”
　　而这种“期待成为被征服者”的心理位置，也造就了她的软弱、好色、慕强、以及不知道算不算缺点的过度绅士。
　　那些缺点同样强化出一个“更加渴望被征服”的她，而被强化后的本性，又加重了她那些缺点。
　　比如，软弱能够给“征服者”留下外部的可乘之机，所以她下意识变得更软弱。
　　好色则是内心的漏洞，和软弱相辅相成，一起给征服者指引破城的道路。
　　慕强，可以帮助她本能去寻找那些，有能力、也有自信征服她的人。
　　过度绅士也是如此……她对征服压根没兴趣，怎么可能会冒着诸多风险，去主动尝试征服一个女人呢？
　　缺点和本性相互造就，又相互促进，最终恶性循环。她不得不掩饰那卑劣的全部，戴上顾长歌的面具。
　　如今，面具撕破，她越来越靠近自己内心真实的本质。
　　可怕而混沌。
　　疯狂又病态。
　　喜欢被男人拿捏在手里，喜欢变成一个被宠爱的“物品”，喜欢被蹂.躏，喜欢被羞辱。
　　假如，她一开始没有被归海无名抓在手里，失去选择的自由，获得浇灌内心的满足。
　　或许她会在一番挣扎后，变成只四处流浪的小野猫，在任何表露出“想征服她”倾向的人家里寄宿……
　　晃晃头，阴姬把那些奇怪的幻想丢出去，然后将身上狼藉撕破的裙子丢掉，洗完澡，换上另外一身。
　　新的一天在边被夫君梳头、边被夫君玩弄那对龙角中开始。
　　“讨厌……”
　　她面红耳赤。
　　鬼知道，角这种地方也会这么敏.感，本身就不全是硬的，表层有些柔软，估计遍布有大量神经。
　　如果抓住摇晃、甚至轻掰……那简直就像被戳中了大脑深处，从脑浆里迸发强烈的电流，整颗脑袋都酥酥麻麻的，意识好晕，好懒散，看不清东西，也不想睁眼。
　　归海无名帮她绾好青丝，梳成发髻，临别前，不舍揉了揉她如今已稍有隆起的小腹。
　　“这丫头以后肯定跟你一样漂亮。”他感慨。
　　阴姬装出冷傲的样子，故作骄态：“哼，废话，毕竟老娘这么可爱。”结果脸不自觉红了。
　　“毕竟是我的娘子。”他调笑道。
　　很快，一天的公事结束。
　　阴姬并未急着回去陪归海无名涩涩。
　　她来到师娘的房间，不一会儿，所有窗户都被关上。
　　深夜，当余落秋操办完嫁妆的事，撑着一身疲累回房时，看到的却是紧闭的房门。
　　他心中不禁产生种很不好的预感。
　　近来怪事很多，尤其他的夫人，尤其怪，这么大的人了，眉宇竟日渐娇艳，还总是缠着他想要找什么“年轻时的感觉”，他婉拒，妻子还一脸幽怨。
　　简直……简直变得跟那大徒弟似的。
　　余落秋忽想到种可能，心逐渐焦急，他一剑捅烂门锁，推门而入，然后——就看到了令他血脉贲张从头凉到脚的一幕。
　　他的妻子，竟然伏在一个白衣人腿边，乖顺地舔那人大腿！
　　余落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可很快，他就认出了那个背影，颤颤巍巍抬起手指，“你……你……”
　　失望？愤怒？不出所料？
　　他早就觉得大徒弟这副样子，迟早出事，可他从未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这种画面！
　　“师父~”阴姬缓缓回头，妩媚舔了舔上唇，“徒儿，你看徒儿和师娘，美么？”
　　余落秋只觉心口一抽一抽疼，他红着眼，“你怎么舍得这样欺你师娘！她把你当亲生儿子！亲生儿子啊！”
　　“徒儿知道。”阴姬低头乖顺，“徒儿，也是在孝顺师娘呢，师娘现在，很幸福，和徒儿一样幸福。”
　　她烂漫抬头，笑得纯真又圣洁，“师父，也来和徒儿师娘，一起变幸福吧~”
　　余落秋忽然深吸一口气。
　　他竟然冷静下来，然后声音颤抖问：“姬无双……就是归海无名？”
　　“诶？”阴姬这次是真吓了一跳。
　　余落秋已经从阴姬反应中明白一切，他失魂喃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从来就没有逃出他的陷阱过，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谋划。”
　　“长歌。”他忽然平视阴姬，无比冷静，“别怕……师父，这就叫醒你。”
　　说完，他疲惫一笑。
　　不等阴姬反应过来，余落秋的身躯迅速干瘪下去，仿佛有某种力量，骤然将其生命抽空，这一变故极其突兀迅速，就连阴姬都没反应过来阻止。
　　他竟想自裁在徒弟面前。
　　可他失算了，搏命秘法被硬生生中止，余落秋察觉不对，才意识到某个始终在远处窥视的气息。
　　他遥望西方，嗤笑自语，“好狠，连死都不叫人安宁，我们所有人，都是你耍把戏骗小姑娘的道具。”
　　自知已无别路的他，干脆闭上双目，眼不见心不烦。
　　“师父！”
　　阴姬这才回过神，心惊肉跳，余落秋的决然和果断把她吓坏了，她扑到余落秋身上，小声啜泣：
　　“呜……你怎么这么狠心……竟然要抛下我和师娘不管……我……我只是想和师父组成幸福美满的大家庭啊……”
　　“怪我。”余落秋叹息，“怪我没有早发现，怪我后知后觉，徒儿，是我害了你。”
　　“不……不怪你……是……是……”余落秋越这种态度，阴姬就越自责，她宁愿师父骂骂她。
　　擦擦泪，阴姬勉强一笑，轻声道：“没关系，马上就忘记了，马上师父就可以和徒儿师娘一样，变成幸福的人。”
　　“被迷魂术控制的可怜虫，真的能谈幸福吗？谈人生之前，至少先摆脱别人的影响，变成独立完整的人格。”
　　余落秋深深望阴姬，目光难掩失望。
　　“为师还不如刚才就死掉，至少入土之时，我依然是我。”

VIP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意
　　“可师父，被定义的幸福，也是幸福，活在世上，哪能真避开他人的影响。”
　　阴姬温柔回望，眸中尊敬、爱戴，并未减多少，但这种情绪，只令余落秋愈发感到悲哀。
　　“师父那些大道理，徒儿不懂。”阴姬低头小声：“徒儿只知道，徒儿不想师父死，徒儿想遵循自己的内心，让师父活着，和徒儿一起获得幸福。”
　　“你知道个屁！”余落秋忽然暴怒，声音抬高数倍，“寿由天定！天意，你知道什么是天意吗？”
　　他悲怆抬起苍老的手，指向天空，一字一句：
　　“春去秋来，万物枯荣，这是天意。缘生缘灭，往存今逝，这是天意。”
　　“世间万物，纲理伦常，包括你修的道，那都是顺天意而定的，你非要违背天意，最终不容于世，变成天下所斥一独夫，难道真能好过吗？”
　　“你问问归海无名，你问问你那夫君！他如果真的好过，为什么还要拉你下水，为什么非要拉你一起，陪他趟这泥沼？”
　　“如果我们，不归这天意管呢？”阴姬忽幽幽道。
　　余落秋错愕。
　　说罢，阴姬轻笑，她走上前，拉起师父干瘪到几乎只剩骨头架子的手，柔声说：
　　“师父反倒提醒了徒儿，为什么徒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什么夫君一直要逼徒儿这样那样，以及……为什么，徒儿总是觉得孤独。”
　　“因为，我们不归这天意管。”
　　不理余落秋愕然的神情，阴姬已然出手，给师父喂下变成欲.望野兽的丹药，随后用迷魂术，施展暗示。
　　“去吧，去将自己，和师娘融为一体吧，待到重获新生，我们，依然是一家人……”她在余落秋干枯的耳边呢喃。
　　只是此刻，她的师父已经听不到她说话了。
　　很快，房间内响起不堪入耳的声音，阴姬默默走出房间，在夜风中独自发呆。
　　归海无名像个鬼一样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你说……”阴姬并未意外，她出神喃喃，“我和你，真的不容于这世间吗？”
　　“是。”归海无名认真点头。
　　“仅仅就因为我们没有那个‘终’？”阴姬失笑，“天下人，就那么狭隘？容不得一两个没有‘终’的人？”
　　归海无名也笑了声，他揉揉阴姬的头，然后叹气，“账不是这么算的，寿命永恒，代表的不仅仅是寿命永恒，还有很多背后的东西。”
　　“如你师父所说，天意，这世上有天意，天意是什么？天意就是这人世间所有自然而然形成规则的总和。”
　　“人分两种，一种有子宫，一种没有，所以世人将彼此分为男女——这是天意。人要吃饭，对抗天灾，离不开种地，春耕秋收，冬天做工，吃苦的男人与生孩子的女人结合，组成家庭、家族、社.会——这也是天意。”
　　“可你我不在其内。”
　　“你我有漫长且近乎永恒的时间，去积累技术、知识、能力。对于世上的其他人，这本来就是恐怖且难以想象的。偏偏——这个世道又有纪元之分。”
　　“纪元终结，你我必定会活到下一次萌芽，他们刀耕火种，尚在襁褓中摸索，可你我却早已知道最高深的功法、以及在他们眼中神乎其神的技术，这时我们是什么？”
　　“是神吗？”
　　归海无名问阴姬。
　　下一秒，他又自顾自解答。
　　“不，神是满足信徒祈愿的，神是给人世间撒播希望的，难道你甘愿做这么一个许愿机似的保姆？”
　　“哪怕第一次你愿意，以后你也一样会厌倦。”
　　“当你不愿意回应他们祈愿的时候，你就会因为那些无法被大众理解的能力，被世人所畏惧，所害怕。”
　　“与此同时，每一个纪元都有其不同的现状，由此衍生出截然不同的道德，你经历太多，必定会难以融入某个特定的道德体系。”
　　“譬如，曾有个纪元，因为唯一流传下来的功法，是一套只适配女子的玄阴内功，导致只有女子和自我阉.割的男子才能修炼。那个时候，男子全是奴隶，女子骄傲而疯狂，这样的社会，你能保证自己绝对融入其中，不被当做怪胎？”
　　“再譬如，也曾有个社会，最先流传的是迷魂术，整个社会几乎都围绕迷魂术所构建。君臣主奴，次序分明，而且众人深信不疑，将迷魂术视为社会契约，你若在其中，又该怎么选择自己的位置？”
　　归海无名耸了耸肩。
　　“你没有办法，你没得选，到最后，你一定是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的那个怪物。既被人畏惧，又不被接纳，这时候，描述你的只有两个字。”
　　“魔头。”
　　“你就是魔头。”
　　连续、连续既似劝说，也似吐槽的话。
　　阴姬脑袋嗡嗡的，一时间难以消化其中信息量。
　　但归海无名最后说的“不容于社会”，她却是完全理解，甚至可以说，感同身受。
　　作为顾长歌，她后期之所以选择不问江湖事，远离纷争，恰恰就是因为，这世上的“侠”，无论表征还是内核，都与她理解的那个“侠”，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与她前世所生活世界，从基本规律到人情世道，都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既无法彻底融入，也无法彻底割席。
　　只能充耳不闻。
　　“所以……你调校那些魔姬，也是因为经历太多，无法适应如今的道德？”阴姬发出灵魂提问。
　　“额，不，单纯就是因为没把她们当人。”
　　归海无名摸了摸鼻头，有些尴尬。
　　“也不怕你笑话，时至今日，我已经很难把人当成同类，同类的核心是共情，我不可能与一些物质立场与精神认知完全不同的类我生物共情，更何况是想杀我的敌人。”
　　“可我也是你的敌人……”阴姬幽怨道。
　　“娘子说笑了，如果你是敌人，你就不会大摇大摆在天意城约我决斗，更不会试探不敌后立马拼命。你肯定先摆脱我，然后杀完人就跑，凭你修为，谁都拦不住你，杀个三四十轮的，天意城自动就散了。”
　　“你那番举动，明显是把我当——惺惺相惜的对手。”
　　“所以我很惊讶，也很好奇。”他笑了笑，“好奇这么傲的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傲的本钱。”
　　“然后我就一败涂地，被你调校成了这样。”阴姬莫名有些不爽。
　　“不，还是发生了蛮多事的，我们之间的纠葛，或许比娘子你想象中复杂。”归海无名故作神秘地说道。

VIP 第一百六十八章 色猫
　　第二天清早，师娘的肚子立马便大了起来，腹中有一个阴姬熟悉的小生命在孕育。
　　各种丹药不要钱地用，时刻小心师娘磕着碰着，阴姬比师娘都更期待师父的新生，她迫切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师父是会变得幸福的，逍遥派……是一个美满的大家庭。
　　一切都在暗中悄然酝酿。
　　背叛过去后，阴姬也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她的“奖励”，无数份，从现在到未来的肉.欲幸福，成为她堕落结出的果实。
　　又是一个寻常的深夜。
　　某间客房里，一如既往，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靡靡之音，路过的逍遥派弟子皆忍不住摇头。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是贵客姬公子，以及他即将过门的美娇娘——前天意城城主夫人。
　　很多人不免恶意地想：砍别人脑袋，抢对方妻子，每天晚上还用这么狠，这姬公子啊，真是……啧。
　　屋内，阴姬根本毫不避讳发出声音，几乎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个多厉害的老公，而她此刻又是个多幸福的女人。
　　【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一定会有超多人羡慕吧。】
　　阴姬时常这样想。
　　所以她几乎每晚都要练一下嗓子，技术也越来越熟练。
　　白天她一有空，便往百花谷跑，如今的百花谷从外表看似乎与过去并无二致，一样清冷一样正经，俊男靓女严肃地给外人看病。
　　然而，只要阴姬来到这里，唤醒他们心中的“扳机”，所有人便都会露出本貌，女子迅速变得大胆奔放，而“男子”也会脱去衣服，露出已经娘化性转的雌躯。
　　每每至此，阴姬便加入其中，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的主菜是一位位可爱的少女们，自命清高厌恶涩涩的谷主李香彤是最可口的正餐。
　　因为城主不在，阴姬选择坐在“征服者”位置上，欣赏那些可爱的少女，露出如她一般幸福享受的神情。
　　入夜，阴姬却一边以“被征服者”的羞涩姿态卧在床铺，一边与夫君分享白天的有趣经历。
　　“没想到李谷主竟然意外地好色，只要戳破防御，打开她的开关，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夫君……你说，是不是每个特别清高的人都是这样？表面出尘脱俗，其实本质是个渴望被征服的表子？”
　　归海无名轻轻拍了把她的屁股，笑道：“那不至于，并非每个特别清高的人都闷骚，只不过闷骚的人都喜欢装清高。”
　　他捧起阴姬的脸，细细端详，半晌失笑一句：“倒是娘子，从闷骚到明骚，转变可真够快的。”
　　“我想通了呗~”
　　阴姬撒娇摇了摇屁股，尾巴缠绕上男人结实强壮的腰。
　　“反正，我就是这样的家伙，好色又变.态，还是个受虐狂。我不坦诚一点，你肯定还要用放置PLAY折磨我，既然如此，我还不如顺你的心，彻底地，彻底地……”
　　她脸红若滴血，声音渐渐弱下来，闭目，她沉默一会儿，忽然道：“夫君，你会想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嘛？”
　　“什么意思？”
　　“就是……把我，师娘，师父，甚至还有未来的飞燕，一起……”
　　一想到那个荒唐的场景，阴姬就变得好兴奋，超级兴奋。
　　可兴奋之余，她又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
　　“我对你的过家家没兴趣。”归海无名嘴角轻轻抽了下。
　　还有句话他没说，真这么干，等到那天……的时候，娘子绝对会爆炸。
　　蠢蛋才在这时候给自己挖坑。
　　“是吗？好吧。”
　　阴姬转瞬即忘，眯着眼，又琢磨起另外一件事。
　　“该怎样把飞燕也拉进来呢……？”她喃喃。
　　飞燕做过夜王，对此中之道，比她更熟悉。指望那些平常的诱惑，就让飞燕随自己一起堕落，恐怕不太可能。
　　说不定她比自己更懂、更会。
　　“这有何难？”归海无名忽然凑近她耳边，亲昵私语，说了许多话。
　　阴姬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靠进归海无名怀里，轻打了他一下，“你好坏呀。”
　　是夜。
　　张飞燕打开门，看到外面的归海无名，下意识后退半步。
　　“原来是姬公子。”她面无表情，“有什么事？”
　　这个她有些厌恶的男人，依旧吊儿郎当，牵着那只漂亮的大白猫。猫儿一丝.不挂，高高扬起尾巴，半抬头，竟温柔望着她，眸中颇有人性。
　　“近几日，我要出去接我的父母，还请张姑娘，替我照顾这只猫儿。”归海无名含笑说道。
　　猫儿适时“喵呜~喵呜~”叫了两声，还乖巧爬到张飞燕脚边，亲昵蹭了蹭。
　　张飞燕本不想答应的，可这么一蹭，她忽然心砰砰直跳。她低下头，仔细观察这只猫儿，猫儿也抬起头，灵性地与她对视，那一刻……她好像被某种渴望击穿内心。
　　“好。”她干涩答应了句。
　　“对了，我这猫儿，和平常的小猫不同，有几点需要注意的。”归海无名继续说道：“第一，她现在处于发.情期，比较粘人，可能每天晚上，都会缠着主人撒娇，一起睡觉，还请张姑娘不要见怪。”
　　“为什么不干脆割了？”张飞燕狐疑。
　　“这猫儿发.情的样子，可爱得紧，晚上姑娘就知道了，到时，姑娘肯定也不舍得。”归海无名呵呵笑了笑。
　　“第二呢？”
　　“第二是，她白天会出去乱跑，不用忧她，她鬼精得很，晚上会自己跑回来。”
　　“有没有第三？”
　　“有，这是只小色.猫，可能会做一些过线的举动，你跟随内心，随心所欲就好，她对你很包容。”
　　最后那句话有些奇怪，张飞燕陡然产生迷惑，可下一秒，一种奇怪的“就是这样”的认同感，便涌上来，打消了她心中的疑虑。
　　不再怀疑，张飞燕点点头，抓过缰绳，把小猫牵进屋。
　　乖巧的猫儿并不乱跑，也并不调皮，就那样趴在她腿边，亲昵地舔她的手，她的胸，乃至于她的脸。
　　不知为什么，张飞燕觉得小腹燥热起来，而这只白猫也越看越涩。
　　“喵~”
　　猫儿蹦跶上.床，回头楚楚可怜叫着，摇曳屁股，尾巴蜷成心型，不知道为什么，张飞燕一瞬间竟然读懂了猫儿眸中的邀请和依赖。
　　“不不不，我怎么能搂着一只猫睡觉……”张飞燕狂摇头。
　　过一会儿，她越看越心痒。
　　“算了，就当、就当满足你这只臭猫。”张飞燕俏脸通红，“估计你刚离开自己主人，挺没安全感的，才对我这样。”
　　她爬上床，将猫儿搂在怀里，紧紧贴着，这时候，她才觉得猫儿好大啊，比她都大，尤其是胸前那对，真是富有而雄伟。
　　猫儿真的长这样吗？
　　张飞燕陡然闪过一丝疑虑，可很快，疑虑就被某种忽然涌上来的“念头”驱散，她想：没错，有种特殊的猫，确实是这样的。
　　而这种猫，需要主人好好地“疼爱”。
　　猫儿柔顺地舔她的锁骨，尾巴轻轻挠动她的后腰，痒痒的，很舒服。
　　张飞燕忽然涌出强烈的喜悦和安宁，乃至有些想哭，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想不通，也弄不明白。
　　一夜无梦。
　　次日，太阳当空，张飞燕捂着脑袋，伸手抚摸旁边猫儿光洁的后背，有些怀疑人生。
　　“这猫好漂亮……”她喃喃。
　　乖巧的猫儿轻声打着呼噜，卧在她旁边小憩，一夜的陪伴，令张飞燕莫名生出些不该有的依赖。
　　很快，就像猫主人姬无双所说那样，到了白天，猫咪便不知道蹿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
　　她甚至还去问了问大师兄，大师兄只是轻轻笑着，暧昧望她，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入夜，张飞燕竟然有些心痒，盼着那色.猫儿回来，当姣美的身影跃进窗台时，张飞燕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
　　“臭猫，竟然现在才回来，白天野哪儿去了？”她笑着说。
　　“喵呜~喵呜~”猫儿可怜兮兮叫着，目光投向地上的食盆。
　　张飞燕赶紧道：“这是给你准备的羊奶……肯定饿了吧，快来，主人喂你……诶？”
　　猫儿忽然爬到她旁边，用嘴巴一点点解去了她的衣服，然后，叼起食盆，将羊奶洒在她赤.裸的身体。
　　柔软的小猫舌头，开始从下往上，一点一点，将流开的羊奶舔尽。
　　张飞燕忍不住舒服得眯起眼，目光越来越柔和。
　　“养猫……好棒。”她呢喃。
　　七天后。
　　门忽然被敲响，张飞燕着急忙慌套好衣服，头发略显凌乱地前去开门。
　　大雪中，“姬无双”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张飞燕心中一颤。
　　“我来接我的猫了。”他平静道。
　　“可以……把它卖给我吗？我出多少都行！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张飞燕有些着急，这时猫儿又爬过来，一边在她腿边蹭，一边喵呜喵呜地叫。
　　“不行，这是非卖品，不过……我很好奇，你就这么喜欢她？”归海无名慢悠悠道。
　　“是的，它很可爱，我好喜欢，所以到底怎样你才愿意把它给我？”张飞燕越发急躁。
　　短短几天相处，她已经深深依赖上了这只猫，猫儿滑嫩的身子、柔媚的目光、以及温暖的拥抱，填补了她内心自从对大师兄彻底失望后，就越来越大的空洞。
　　哪怕是替代品，她也不愿意放手。
　　“或许你该问问她。”归海无名语气微妙。
　　“问它……？”
　　张飞燕忽然心神一阵恍惚，刹那间，好似某种滤镜被打碎了，扭曲的认知恢复正常，记忆中，那只白白胖胖的可爱猫儿，变成了……
　　大师兄乖巧伏在地上的美艳肉体。
　　不敢置信、恐慌、害怕、悔恨，无数无数情绪，齐齐涌上来，张飞燕踉跄后退三步，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如纸。
　　“你……你……你这混账……”
　　她悲从心底，愤怒诘问：
　　“大师兄那么爱你，你竟然羞辱她，把她迷魂成猫，还骗我，还骗我，跟你一起羞辱……”
　　后背忽然被接住，一个温暖柔软的胸怀，轻轻搂住了她。
　　“飞燕，师兄是清醒的哦~”
　　阴姬的柔媚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明明很轻，却炸若惊雷，张飞燕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阴姬乘胜追击，愈发温柔地说道，与此同时，双手抚过师妹滑嫩的小腹。
　　“飞燕，喜欢这样子温顺的师兄吗？喜欢师兄这样亲近你吗？”
　　“以前师兄对不起你，师兄辜负了你，明明讲过那么多山盟海誓，却因为爱上男人，把你丢下，一个人那么寂寞。”
　　“所以……师兄来补偿你了。”
　　她吻了吻张飞燕耳垂，惹得佳人一阵轻颤。她笑了笑，继续凑近耳边，魅惑低语：
　　“飞燕，师兄知道，你爱我，哪怕师兄变成了女人，你也依然爱。师兄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可师兄也接受不了你疏远我。”
　　“没办法……师兄是个自私鬼、大坏蛋，已经被夫君那个更大的坏蛋给彻底征服了……但其实，师兄也爱你，是种对家人的爱，你能理解吗？”
　　张飞燕摇摇头，她赌气抿唇。
　　“好吧。”
　　阴姬失落，但很快，她换了种攻势，尾巴悄悄缠上师妹大腿，越缠越深。
　　她咯咯媚笑：
　　“那……师兄离不开你，想和你做最好最好的家人，请你帮助师兄，不要离开师兄，回到师兄的大家庭，好吗？”

VIP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彩绘
　　张飞燕很想说：不好。
　　可她有种预感，一旦自己这样说，那么，对面这个堕落薄情的“男人”，就会心安理得地，彻底忘掉自己。
　　她也舍不得这几天的依恋温存，舍不得那些简单的拥抱亲近，哪怕她明知，那些都只是透支灵魂的毒药。
　　“好。”
　　张飞燕红着眼说道。
　　不等阴姬高兴，她忽然转头，强吻上去，狠狠咬破阴姬的唇。
　　“顾长歌……我恨你……你这个混蛋……”说完这凄凉的一句话，她埋在阴姬胸上，轻声啜泣。
　　阴姬愣了一下，很久才反应过来，轻拍师妹的背，温柔安慰：“没关系，师兄爱你，师兄会一直爱着你的，我们是最重要的……家人。”
　　“对了，你要去看看师娘吗？师娘现在怀了师父，很寂寞的！”阴姬忽然欢脱地说道。
　　张飞燕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懵逼，“啊？什么怀了？什么师父？嘶……”面色骤变，铁青而愤怒，“顾长歌！你！你对师娘做了什么？？？”
　　“我圆了师娘想生孩子的梦，还给师父延了寿。”阴姬笑容不变。
　　张飞燕大脑飞速运转，好久才得出一个结论，她声音颤抖：“种……种阳化阴？”
　　“嗯。”
　　得到阴姬承认，张飞燕面色惨白，转头朝师父师娘的住处冲去。
　　阴姬哼曲尾随在后面。
　　推开门，张飞燕目瞪口呆。师父的床上，此刻躺着一个腹部已然涨起的孕妇，她俏脸通红，眼神温柔，正抚摸自己滚圆的孕肚，察觉六徒弟进门，她吃惊一下，慌忙扯过来被子，将身子遮住。
　　“燕儿……我……”余夫人脸热。
　　张飞燕心情五味杂陈，她不知自己是该怒还是该哭，大师兄啊大师兄，你到底把大家当成了什么？
　　这种事情，师父显然是不会答应的，可想而知，大师兄一定用了某些非常手段。
　　“师娘~徒儿来看您啦~”
　　阴姬越过张飞燕，从床上扶起师娘，然后，她微微弯腰，与师娘十指相扣。
　　两名香艳娇媚的美妇面对面靠在一起，因怀孕而肥涨的玉峰紧紧相贴，余夫人柔软圆乎的孕肚抵在阴姬同样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余夫人满脸通红，双眸因在徒弟面前摆出如此丢脸姿势而迷离。
　　阴姬转头，冲张飞燕媚笑：“飞燕你看你看，我和师娘像不像怀孕的姐妹~？我们涩不涩？”
　　张飞燕大脑都在颤抖，这一幕，即便放在天意城，也是相当炸裂的。
　　她忽然产生个可怕的猜测：大师兄被调校过了，大师兄现在的状态，等于被调校完成欲.奴的状态，脑中只剩主人和欲.望。
　　她是真心认为：主人就是她的天，而欲.望是上天给女人的恩赐，沉沦欲.望的女人才是最幸福的，所以，也要让身边的人，一起坠入欲.望的泥沼。
　　而调校她的人，显然只能是……
　　姬，无，双。
　　张飞燕猛然回头，门外空无一人，但她毫不怀疑，那个男人正在阴影中窥视，如此风格，简直就像——归海无名？
　　头忽然剧痛。
　　张飞燕嘴唇发白想：不不不……归海无名已经死了，自己亲眼看到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作为目睹尸佛所伪造出现场的人，她所受到“谎言”力量的影响，无疑最深，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感觉到，一丝很不对劲的怪异。
　　“大师兄，”张飞燕声音微微发颤，“你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姬无双的，还是归海无名的？”
　　“是夫君的~”阴姬眯起眼，她并不上当。
　　“大……”张飞燕还想问什么，但下一秒就被阴姬打断。
　　“别纠结那些了，我们现在是家人，只要能永远在一起，互相恩爱，都变得很幸福，不就够了吗？”
　　阴姬牵起师娘，又扯过来飞燕，她舔了舔唇，冲余夫人一笑，“师娘，飞燕，今后我们就，一起好好相处吧~”她媚惑地说道。
　　余夫人脸红点点头。
　　她性子本就柔弱，对大徒弟又极其信任，所以阴姬没费多少功夫，就让师娘彻底认同了自己的观念，变得百依百顺。
　　她是在阴姬的欲.望攻势中，最先沦陷的……
　　余夫人并未说话，只是和阴姬一起，将飞燕拉扯到床上，像闺蜜般说着私密话。
　　张飞燕终究不舍对二人太粗鲁，更有些绝望丧气，只能被动麻木听着，装死不作回应。她目光空洞，遥望昏暗的天花板，那灰蒙蒙一片，好似她和大师兄的未来。
　　后半夜。
　　归海无名坐在湖边冰钓，背影似乎有些萧瑟。
　　阴姬悄悄靠近，不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一下子蒙住了他的眼。
　　“猜猜人家是穿衣服的还是裸着的~猜对有奖哦~”柔媚的声音凑近低语。
　　“没穿，但画着衣服。”归海无名立刻脱口。
　　“哇！”阴姬松开手，忍不住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你绝对偷看了！”
　　归海无名伸出手，做了个讨要的手势，“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没看，所以，奖励呢？”
　　“奖励就是……给你跳舞呗~”阴姬笑着打掉那只手，随后，她抛了个媚眼，轻盈舞动起来。
　　月光照亮她涂绘油彩的身体，色块与那些妖艳魔纹交相呼应，组成均匀的图案，远看就像穿了一套性感的紧身衣。
　　只有近看的归海无名才能清晰辨认出——美人身上一丝.不挂，正沐浴明月，肆意展示那种优雅又堕落的美丽。
　　这次的舞姿明显下了功夫，颇具美感，而且并不艳俗，归海无名故意当捧哏：“跳得不错，还是青楼学的？”
　　阴姬白他一眼，“去你的，我还娼馆学的呢。”
　　她不甘心地抱怨：“什么眼光呀，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唐宫廷舞，给狗皇帝看的，我跟百花谷的姐姐学了好几天才学会。到你嘴里，怎么又成了花魁小姐的揽客舞。”
　　“没办法，人美，胸大，跳什么都涩。”归海无名把赤.裸的美人拉进怀里，肆意把玩。
　　“切……这还差不多……”阴姬撇嘴嘟囔句，过了会儿，她忽然媚笑起来，“那夫君，有没有被奴儿勾起火呀？想不想狠狠透死奴儿？”
　　“想，但不能。”归海无名淡定道。
　　“为啥不能？”阴姬好奇。
　　“因为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呢？”
　　“我这个身份的父母正在旁边偷窥。”
　　阴姬笑容瞬间僵住，她赶紧往归海无名怀里缩了缩，头埋进胸膛，声音颤抖问：“那……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他们距离比较远，应该看不清你没穿衣服。”归海无名笑呵呵道。
　　远处，一对夫妇目瞪口呆。
　　原本他们听闻儿子看上了某个姑娘，要娶妻，欣喜到不得了。
　　结果路赶到二分之一，得知噩耗：这新媳妇不仅是个寡妇，还是儿子亲手砍死的大魔头——归海无名留下的寡妇！
　　这特么！
　　两夫妻快马加鞭，马蹄子都快踩冒烟儿了。
　　来到城内，先是打听消息，结果诶呀妈呀，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自家儿子被坏女人勾了魂儿的，还有说这女人性.淫.风流，孟浪堪比妓.女的。
　　两夫妻本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精神，决定来亲自考察一下，他俩悄悄潜入进来，远远站在道上，观察湖边冰钓的儿子。
　　结果，这儿媳妇，一出场就把他俩给镇住了。
　　——不像裙子也不像短衫，看上去简直跟没穿一样，这是什么奇装异服？
　　——说着说着，怎么突然就跳上了？当自己是青楼姑娘，在揽自己儿子这个“客”吗？
　　——没过门就这么亲热，这可是外面啊！有伤风化，真是有伤风化！
　　夫妻俩这是一万个不满意，可姬无双认定的人，他们哪儿敢管呢？到头来敢怒不敢言，憋了满肚子气。

VIP 第一百七十章 逃跑
　　隐门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自家本事不会传给外人，从而不会有徒弟害死师父、另立门户的情况。
　　但坏处就在于，隐门传人无法从大量样本中选取，只能血缘后代继承，并且对旁系后代，依然有所保留。
　　这样的结果，自然就是传人时衰时盛，成就不一。
　　姬家前几代便深受这样的问题困扰，所以“姬无双”这个反常的天才一出生，就具有十分特殊的地位。
　　即便他性情极其冷漠。
　　即便他与整个家族都格格不入。
　　归海无名忽然冲远处窥视的那对父母招手，姬父姬母对视一眼，朝二人走来。
　　阴姬吓得又疯狂往归海无名怀里挤，恨不得钻对方肚子里，她都快急哭了，“干嘛呀，我错了还不行么，不要让公公婆婆发现……”
　　“他们可不算你公婆，我们与这个世界无关，其他人只是过眼云烟。”
　　“可是……可是……”
　　说话间，那对夫妇已走近，阴姬赶紧找好角度，把自己藏在归海无名高大的身躯之后。
　　即便如此，从那对夫妻的视角，也还是看到两条近乎一丝.不挂的长腿，淡色的彩绘，就像穿着半透明的丝袜。
　　“家主。”
　　夫妻恭恭敬敬行礼。
　　“来见新妇？”
　　归海无名没回头问。
　　“是……”
　　姬母略微尴尬，她本以为人生大事，能令这位天生淡漠的儿子与他们稍微变亲近些，结果，好像根本就没变化？
　　倒是儿子望向那个肮脏贱女人的眼神，有着不同寻常的温度。
　　这令姬母有些妒忌。
　　归海无名调笑，“娘子，不露个面跟你公婆打声招呼？”
　　阴姬不情不愿地露.出头来，笑比哭还难看，她羞涩怯弱道：“婆……婆婆夜安，公公夜安。”
　　“姑娘真俊。”姬母强忍恶心笑着夸道。
　　在她眼里，这就是个来路不明还有恶劣前科的失贞荡.妇，别说配他们姬家的未来顶梁柱，连配个山村农夫都够呛。
　　这种女人最适合的结局，就是卖进青楼，做个妖艳的花魁。偶尔被她儿子这样的贵人买上一夜，便已是莫大的荣幸。
　　但她不敢对姬无双指手画脚，整个姬家都不敢。姬无双行事向来霸道至极，绝不容人质疑，偏偏他又会施恩，有雄主之风，整个姬家从上到下，都对他毕恭毕敬。
　　可阴姬并不知道姬母内心的想法，她还以为获得了承认，内心喜滋滋的，甜甜道：
　　“谢谢婆婆~”
　　“看过了，就先走吧，逍遥派没多余的空房，你们二人先去外面找个住处。”归海无名缓缓下令。
　　“是，家主。”
　　姬父赶紧应下。全程被那双白花花长腿吸引注意，又半眼不敢看的姬父，早已是受够了此间气氛，拉上自家妻子赶紧走。
　　还没离开几步，就听到那女子发出惊呼，转而，又传来酥媚入骨的缠人轻吟声。
　　“真是只骚.狐狸精。”
　　姬母暗骂一声，愈发不爽。
　　姬父沉默不语，行走过江湖的前代“姬大侠”，可比旁边大家闺秀出身的内人更狡猾，也更清醒。
　　他明显感觉出了姬无双对那个俏寡妇亲昵宠爱的态度，而这种态度，是过去从来没出现过的。
　　比起姬母，他更明白姬无双的本质，他很清楚姬无双偶尔的示好和亲善，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属于绝对的功利主义。本质上，他恐怕就没把姬家其他人当做过同类。
　　大雪覆盖的湖边，阴姬脸色通红，不爽地捶打归海无名胸口：
　　“你太混蛋了，怎么可以在他们没走远的时候突然欺负我，逼我发出那种丢人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坏呀？”
　　“喜欢么？”归海无名把玩着那对又肥又乖的大白兔子。
　　阴姬剧烈喘息起来，良久，她才很小声呢喃道：“喜……喜欢……”
　　归海无名把她揽腿抱起，一步步走向湖中心的冰面。
　　“今晚，我们在冰上‘大战’。”
　　……
　　事实证明这不是个好主意。
　　因为打到一半，就因为阴姬下意识运转真力，温度升高，融化了背后的冰层，然后“诶呀”一声，掉了进去。
　　留下冰上的男人笑得像个傻缺。
　　阴姬想游出来，谁知下一秒，就被跳入水中的滚烫躯体搂住，然后钻到水底，完成了一次只有仙人才能做到的超高难度play。
　　次日。
　　在湖边玩雪的苏沫，被突然破冰钻出来的某人，狠狠吓了一跳。
　　“我超！我还以为冰底下长水猴子了！大师兄你干嘛啊？”
　　阴姬披头散发，脸色潮红，目光涣散，她环顾四周，找了半天，才茫然问：“夫……夫君呢……”
　　苏沫秒懂，他震惊：“妈呀！不会归海无名在水底透晕你，然后丢下你不管了吧！”
　　阴姬刚想说什么，就忽然被一股力量又拉到水底，很快，她刚才冒头的地方，升起一堆泡泡。
　　苏沫倒吸了一口凉气：“亲娘嘞！真长水猴子了！”
　　——有没有水猴子不知道，反正有头水狮子，阴姬被拉到水下，才发现归海无名一直没上岸，在底下等自己醒。
　　随后又是一番不可描述的大乱斗，双方都使用了自己的天阶斗技，最终，这场水下大战以血条更薄战斗力更差的阴姬落败昏迷而告终。
　　归海无名又拿到一分。
　　目前二人比分，就像中国足球与巴西足球的世界杯成绩一样悬殊。
　　某位丢人大师兄从来就没出线过。
　　正午，阴姬又琢磨起，如何让五师妹艳华摒弃前嫌，也加入她这个幸福的大家庭。
　　“五师妹恨我，因为我杀她父母，灭她宗室，这是血海深仇。”
　　“但五师妹也爱我，我是她的白月光，当年的事，我终究存在理由，或者说借口。”
　　阴姬深深思索着。
　　忽然，一拍脑袋，她有了思路。既然五师妹对自己又爱又恨，那——让她把恨意发泄出来！不就完了嘛！
　　精神病人思维广，问题儿童欢乐多，阴姬或许算不上精神病人，但绝对算问题儿童。
　　她立马从归海无名的“武器库”中取了一条小鞭子，去找五师妹。
　　“艳华！如果你对师兄很生气！就用鞭子使劲抽师兄吧！木马蜡烛也是可以的！”
　　“唔……师兄尽量忍住不发出那种涩涩的声音~”
　　然后她就被赶了出来。
　　“……”
　　好吧，看来师妹不喜欢这个。
　　阴姬只好无奈放弃师妹，把目光转移到苏沫身上。
　　然后，她就发现，苏沫——跑了。
　　选择一个很快的润。
　　笑死，根本找不到他逃跑的线索。
　　团队中，最痞贱痞贱的那个混子，往往也是对风向环境感知最敏锐的投机者，否则他也混不到最后。
　　阴姬有些懵：诶，为什么最想变成女孩子、最好色的那个女.装小坏蛋，这时候反而跑了呢？

VIP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谋划
　　“我呸！废话！我想当的是美少女！又不是绒布球少女！”
　　群玉楼，四层，苏沫有些狼狈地一拍桌子。
　　在他面前，寒芷璇怀抱剑匣，若有所思，半晌，她凝重问：
　　“所以按你的说法，大师兄已经被归海无名彻底调校成功，成了心中只有欲.望和主人的欲奴，开始想把你们变得和她一样？”
　　“对。”苏沫灌了一口酒，他不爽道，“我偷偷去了师父的房间，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到师娘大着肚子！”
　　“这个孩子显然不会是师父的，师父现在那身体，哼，可恶！说不定，又是归海无名留下的种！”
　　“师父呢？你最近有没有看到师父？”寒芷璇连忙追问。
　　“没。”苏沫愣住，他低下头，狐疑想了想，忽然脑洞大开：“你说师父会不会在师娘肚子里？”
　　“……你这是什么鬼才思路？怎么想师父都只可能是被他们杀了好嘛？”寒芷璇无语。
　　苏沫尴尬笑：“嘿嘿，师姐莫怪，我就瞎想想，瞎想想，单纯觉得这样子有点刺激，最好生下来是个白毛萝莉，那就更刺激了。”
　　“丢掉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寒芷璇瞥他一眼。
　　“好。”
　　又经一番讨论，二人产生了分歧，主要分歧点在于归海无名的目的。
　　寒芷璇觉得无论这姬无双是不是归海无名，最后目标，肯定都是为了控制八大派，夺取天下唯一的权力。
　　苏沫却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才对，或许这只是某个表面的目的，还有更深层次的问题，没有被他们发现。
　　“别多想了，有时候，越简单，反而越真实，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归海无名这种阴险歹毒的人，心中必然只有更高的权力、更强的力量，感情？呵呵，对他而言只是笑话。”
　　寒芷璇自认与归海无名斗了十四世，已足够了解他，几乎每一次，他都要么是在祸乱天下，要么就是在祸乱天下的路上。
　　苏沫也觉得师姐判断更合理，同时也更有发言权，可隐隐的，他又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归海无名到底活了多久？”他突然好奇。
　　“不知道，反正至少万年，我第一世就在与他斗，中间甚至出过一次大乱，世上人变得很少，好多门派、好多国家消失了，我都差点没能成功转世。”
　　“仙盟与他的恩怨，还要更久。听仙盟那群人说，归海无名就是个魔星，只要他活着，每隔一段日子，整个世界就会因他而灭亡。”
　　“这么夸张？”苏沫忍不住咋舌，“世界真会因为一个人而灭亡吗？”
　　“鬼知道，反正仙盟说，他们经历的几次，几乎每次都与归海无名有直接或间接关系，要么是他掀起了大战，要么是他搞乱了天下……呵，这点我是认同的，那个魔头，总能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妈诶。”苏沫若有所思，“话说回来，既然仙盟这么恨归海无名，为什么我们不联系下仙盟，借用他们的资源？”
　　“仙盟只对归海无名有兴趣，姬无双这种小角色，恐怕他们懒得出手。”寒芷璇没好气。
　　“可姬无双就是归海无名呀。”
　　“那是你觉得，我和那个尸佛，可都亲眼看到他死了。在我们眼里，那姬无双，大概率就是继承了点归海无名的遗产，借此控制了大师兄，他唯一比较麻烦的地方，就是他是个极境。”
　　“不不不，师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姬无双，他‘可以’就是归海无名呀。”苏沫古灵精怪。
　　寒芷璇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你打算怎么搞？”她问。
　　“你也说了，亲眼看到这事，并且深信不疑的就你，还有尸佛，可仙盟肯定不只尸佛一个人，对吧？我们只要说服别人相信就行了，这点，我口才好，可以去试一试，只要你告诉我仙盟在哪儿。”
　　寒芷璇心底一合计，这好像也是一个办法，关键苏沫歪打正着，刚好撞上了仙盟越来越忌惮尸佛的现状。
　　“好。”她答应，随后告诉了苏沫去仙盟的方法。
　　“得嘞~师姐您就等着吧！保证完成任务！”苏沫大喜，却不急着走，跟寒芷璇比了个要钱的姿势。
　　“说吧，多少。”寒芷璇叹气，从剑匣里掏钱袋子。
　　“一百两黄金！”
　　“噗——多少？你把我当羊捋呢？”寒芷璇气得将钱袋收回去。
　　苏沫赶紧求饶诉苦：“诶呀~师姐你不知道！最近物价涨得多快！馒头都涨了九倍多呢！您是大户，您当然不在乎这个，可人家娇娇小男子，是要吃饭睡觉的呀~”
　　寒芷璇没好气：“粮食涨了是因为城里武夫太多！消耗太快！外面粮食来不及运过来！别给我扯东扯西！”
　　“可隔壁州也涨了！”
　　“也涨九倍吗？别给我找七七八八的借口了，就五十两！不够自己挣去！”
　　“好吧……”苏沫气势陡弱，他接过钱袋，有些遗憾地离去。
　　与此同时。
　　阴姬终于艰难接受了，又一名师弟弃自己而去，不愿意加入这个幸福大家庭的事实。
　　而且还是最“雌”最好色的苏沫。
　　“我真的错了吗？”
　　她心中陡然闪过疑惑，但很快，疑惑被笃定取代。
　　“我没错！我才是对的！是他们不懂享受！不明白女孩子的肉体有多舒服！沉沦在快.感里有多幸福！”
　　“只要……像夫君调校我一样，冷酷又霸道地调校她们，她们也一定，会明白我的感受，和我的苦心。”
　　阴姬已然魔怔。
　　对欲.望的沉沦追求，和想要与大家圆满生活在一起的渴望，促使她越来越倒向一种可怕的思路。
　　只要把大家都变成绒布球，那她这个头号绒布球，不就变得“正常”、没有人会再离开她了吗？
　　她痴痴想。
　　为了创造一个只有夫君和绒布球的世界，绒布球大头目决定从改造逍遥派开始。
　　靠个人，一个个去调校，无疑太麻烦，所以阴姬想到了“诱惑”的力量。
　　她首先改进了逍遥引功法，在原有基础上大幅度加强，不仅弥补昔日眼光局限导致的错漏，并且，融合诸多双.修采补秘术，令修炼者只要和别人双.修，就能吸取大量功力，修为进展迅速。
　　但这功法里有两个暗桩，一个是身体会越练越性感妖艳，男子甚至会一步步变成女子，除此之外，修炼还会渐渐被融入其中的迷魂术暗示影响，变得好色并且喜欢被欺负，最终逐渐变成绒布球。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所有逍遥派弟子转修，然后推广这门功法……
　　可惜这很难，因为在江湖上，转修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有些武者哪怕功成名就也不愿意换了那身三流内功，正是因为转修往往伴随生命危险。
　　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好办法，最后阴姬只好放弃改造逍遥派的想法，她转念一想，不如——干脆直接散播出去？
　　找二十个书局疯狂印刷，三文钱一本，争取人人有书看，家家有功练。
　　她自己的逍遥引绝对远超寻常功法，只有七大派的核心传承能与之相比，这种功法丢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先例，毕竟没人这么“大方”，或者说这么蠢……
　　可想而知，一定会掀起血雨腥风，对于八大派弟子来说，或许没什么纠结的，毕竟转修代价太大。但对于二三流门派的弟子……啧，那可就有的掉头发了。
　　是要节操？还是要强度？
　　帮这么多人拷问内心，阴姬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善人。

VIP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最后的调校
　　在阴姬绞尽脑汁，努力改进功法的过程中，师父也如期降生。
　　第一天，师父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到了第十七天，便已经长成个白发蓝瞳的萝莉，除了算不清数和说话带奶音以外，各种意义上都颇具师父神韵。
　　“师父，徒儿给您买糖葫芦回来啦~”
　　“滚！”
　　余落秋没好气。
　　他……哦不，她虽然不认为阴姬是一切的源头，归海无名的教唆和调校，无疑才是问题根源。
　　可她依然无法接受，自己徒儿竟然做出如此欺师之事！
　　“在你心里，到底还有为师吗？对你来说，人的意志，就是如此不值钱不重要，可以随意扭曲的事物？”
　　余落秋用那对萌萌的蓝眸，深深望着这个如今打扮只能用“淫.荡”二字形容的堕落徒弟。
　　没有外人在场，她仿佛回归天性，穿着归海无名制作的那种暴露衣服，裸着深深的**和几乎全部的背，裙摆短到遮不住屁股，下半身穿的“裤子”，也只有薄薄一层丝，近乎于没穿。
　　大片大片妖艳堕落的魔纹展示出来，繁复的图案从小腹发芽，一直蔓延到上半边胸处，开出娇艳的花朵，往下又延展到脚踝，最后隐没在那双跟很细很高的漂亮鞋子里，或许脚心也有同样堕落的图案。
　　近几天，她的瞳孔忽然变成了爱心型，令余落秋感到脊背发凉。
　　这个傻徒儿却说，这是彻底“嫁”给夫君的证明。
　　余落秋却明白，徒儿已经不再清醒了。这只能说明，自家傻徒弟就连眼睛甚至是脑子，都已经被归海无名控制。
　　瞬间，余落秋感到无比的心累。
　　“师父师父，快点长大呀，长大了就能练功，就能破境，就能永远永远地，陪徒儿和师娘……”
　　阴姬抱起娇小玲珑的师父，像哄孩子那般摇来摇去，眼神中甚至有种母亲的慈爱。
　　师父虽然不是她生出来的，但却是她一手造就的，阴姬对师父，同样有种对自己孩子的感觉……
　　余落秋叹了口气，她忽然彻悟，徒弟现在就连自己的自由意志都觉得不重要，又怎么可能去尊重其他人的自由意志呢？
　　归海无名的手段，确实酷烈，恐怖，竟真的把一个带记忆的极境，而非空白的傀儡，变成这样。
　　——可他为何要如此？
　　这是余落秋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在阴姬絮叨下，她已明白所谓“永生之辩”，也明白了那句“我们不归天意管”的真实含义。
　　可越如此，她反而越想不通，好不容易获得一个能陪伴自己到永远的伴侣，归海无名非但不珍惜，反而要摧残她，将她变成这种近乎于性.爱工具的欲.奴……为什么？
　　还有这次针对自己与夫人，乃至针对整个逍遥派的袭击，背后没有归海无名挑唆，她是不信的，徒弟哪怕变坏，也不是这么奇思妙想的人，她想不到。
　　可归海无名为什么要这样？教唆已沦落为百依百顺欲.奴的徒儿，去造这些孽，有什么意义吗？
　　余落秋越发觉得，有哪里不对，其中一定存在某种可怖的陷阱。
　　大雪落了半个多月，终于依依不舍地停下。
　　临近开春，这个傻徒儿与归海无名的婚礼，如期举行。
　　因为余落秋与余夫人的变故，以及阴姬明面上的敏感身份，余家夫妻甚至无法坐在娘家人的席位上，为徒弟撑腰。只能作为没有名姓的宾客，在外堂枯坐。
　　放眼去望，整个婚礼，徒弟在明面上，竟只有她孤身一人。
　　然而即便如此，惊鸿一瞥中，阴姬表情依旧是快乐的，这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夫君的依赖和奴性，整颗心都牵挂在对方身上。
　　隆起的小腹也不再遮掩，如今任何一个不瞎的人，都能看出，她已为人母。
　　堂下的姬母却狐疑算起了日子，越算越觉得有点不对，当然，也不能说绝对不是，但根据她个人经验，确实有点怪怪的。
　　大得有点太早了。
　　各种礼仪繁琐而漫长，阴姬却乐在其中，幸福地享受，时不时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撩拨夫君，暗中挑逗他，冲他抛媚眼。
　　趁远离人群时，她附在归海无名耳边，欲潮澎湃地勾引：“夫君……猜猜奴儿裙底下有什么~”
　　“什么？”
　　“夫君摸一下就知道了~”
　　归海无名挑眉望了她一眼，随后引她走进无人的暗室。
　　半个时辰后，新郎新娘才牵手走出来，新娘两腿明显发软，走路虚浮，滚烫的脸灿若红霞，她紧紧粘在男人身上，像没骨头似的。
　　这一幕自然也被余落秋所看见。
　　旁人没多想，余落秋又怎会不明白，如今这大徒弟的性情？她比谁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心底更叹息悲凉。
　　最后的宴席，敬酒时，有个姬父的朋友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占领智商高地，竟然起哄让儿媳效仿齐地某个陋俗，给公公喂奶，彰显孝顺。
　　姬父当时冷汗就落了下来，两腿抖若筛糠，他.妈的，送死别带上我啊。
　　归海无名淡漠地瞟了这个“公公”一眼，然后随手捏爆了那个宾客的头颅，没有一滴污腥落到阴姬身上。
　　同桌有四人下意识想阻止，察觉到恐怖，及时收手，即便如此也晚了，逐一被股无形的力量扯成碎片。
　　全场寂静。
　　归海无名抱起阴姬离开，直到出了门，阴姬才反应过来，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轻声问：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别人会骂你的。我觉得教训一下就好，比如……把那个登徒子变成女人，让他自己去喂。”
　　“太麻烦，别人与你我何干？”归海无名并不认同，他道：“反正等此件事结束，整个姬家就都没用了。”
　　“什么事？”阴姬好奇。
　　“很快你就会知道。”归海无名神秘笑了笑。
　　“哦~”
　　阴姬含糊点头。
　　她盼啊盼，结果，又等了半个月，并没什么变化。
　　一批批改进版逍遥引功法，更名为《极乐经》发了出去，并未掀起什么浪花，似乎是因为大伙儿都不信三文钱的秘籍能有什么好货。
　　倒是归海无名忽然开启下一步动作，他利用阴姬这个盟主身份的便利，掩护了大量不明高手入城。
　　还约定开春之时，再开一场盟会。
　　阴姬知道，夫君要动手了。
　　在未来等待她的——是最后一次华丽又堕落的背叛，然后，她会在万人唾弃中，彻底成为夫君的东西，断绝自己一切回到文明社会中的可能。
　　“娘子，你准备好，接受最后的调校了吗？”归海无名抚摸她柔软的孕肚，温柔问她。
　　“主人~奴儿已经准备好啦~奴儿期待得不得了~”
　　阴姬甜蜜地靠在归海无名怀里，紫色爱心型瞳孔，流露出依恋的媚态。
　　“一旦接受这次的烙印，除非仙盟那群人以大毅力和大代价为你拔除，否则，你永生永世都是我的妻子、爱奴、宠兽，你无法离开我独自存活，半个时辰没有我抚慰，就会寂寞到发狂，我会是你的一切信念和支柱，是你狂热皈依的神明……即便如此，你也依然愿意接受？”
　　阴姬轻轻颤抖起来，她好像想到了那个场景，却兴奋到无以复加，“啊……好棒……奴妾……心甘情愿……”
　　“真是个听话的好娘子。”归海无名伸出手，摸向阴姬后脑。
　　刹那间，阴姬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再次醒来，她却看到了明显不属于古代的水晶吊灯、空调、以及……身穿旗袍一脸担心的中年贵妇。
　　“你们是？”她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头。
　　贵妇哭泣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呦，你连妈都认不得了，呜呜呜……”
　　“诶？”
　　阴姬懵逼，这时，一大段记忆涌上来，她忽然明白——自己重生了，没想到，前世癌症死后，自己竟然走狗屎运，重生到了一个十六岁的可爱女孩身上。
　　女孩叫余诗音，有具漂亮发育早熟的身体，并且还有对富裕高收入的父母，家庭美满，成绩优异，属于标准的人生赢家模板。
　　“走狗屎运嘞。”
　　阴姬自嘲想。
　　可她又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似乎有一个可怕又危险的东西，一个，她隐隐期待的东西，正在她人生的某个岔路口等着她。
　　她由衷感到害怕，以及——莫名其妙的兴奋。

VIP 第一百七十三章 轮回
　　上学，考试，旅游。
　　高中JK的生活就是这么地枯燥且无趣。
　　颇有些诡异的是，阴姬发现她所在的四中，和自己前世所上的高中是同一家。
　　循着某段记忆，阴姬来到高二的重点班，隔着窗户，怔怔凝视教室角落，那个正孤单做题的消瘦背影。
　　“美女你找谁？”有个隐约耳熟的声音搭讪。
　　阴姬沉默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你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顾长歌吗？”
　　两分钟后，阴姬见到了那个有些木讷怯缩的少年。
　　“我想雇佣你。”
　　阴姬并没有说出自己真实意图。
　　她很清楚，当时的自己自尊心极强。如果一个漂亮女孩怜悯地对她说：“我想帮你。”
　　她只会觉得受到了侮辱，然后转身就走，老死不相往来。
　　“雇佣我做什么？佣金怎么算？”顾长歌冷静地问道。
　　“写作业，打架，跑腿，看你能干什么，报酬嘛，肯定很丰厚。”阴姬似笑非笑。
　　就这样，她与这个前世的自己，成为了朋友。她靠顾长歌的听话和忠诚解决了不少麻烦，而顾长歌也靠她给的钱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
　　二人甚至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旁人眼里他们与情侣无异。
　　春去秋来。
　　两人关系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深，可紧接着，大学毕业后的某天——顾长歌忽然对她求婚了。
　　阴姬并不意外，其实自从高中毕业后，她就感觉到了顾长歌目光微妙的变化，一方面是紧张学业后骤然放松，男性荷尔蒙不可避免地激荡，另一方面，她的身体也越长越性感，越长越美艳。
　　形状漂亮又规模惊人的胸部，令她总是男人目光聚焦的那个。
　　她的脸也很媚，一颦一笑，都像狐狸精似的勾人。
　　顾长歌对她的倾心，她完全能理解，所以深思熟虑后，她答应了对方的求婚，因为这个世上，基本没有比他俩更合拍的灵魂伴侣了。
　　三观道德完全相同、爱好性格大差不差。少数的差异，也只在化妆以及姨妈期心情波动这种小事上。
　　审美、生活观念、责任意识、做事节奏，这些问题更不用说了，属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毕竟本来就是一个人。
　　要说唯一一个缺点，恐怕也就是少了点激情，准确说，是她这边少了点激情，毕竟对顾长歌太TM熟了，说难听点，顾长歌稍微动动眉毛，她都能猜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可这个问题重要吗？阴姬反正觉得不重要，婚姻最重要的是合拍，激情什么的，靠一边儿去，柏拉图恋爱，人没涩涩又不是不能活。
　　求婚当天，二人领了证，然后计划好工作稳定下来结婚。
　　之后顾长歌去了家知名游戏公司，而阴姬机缘巧合进了设计行业。
　　入职第一天，阴姬与大boss见面，那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却依旧看起来相当年轻，他投过来的目光，野蛮而放肆，令阴姬厌恶之余身上好像有毒蛇在爬。
　　据说他名字很怪，姓是复姓，名是无名，全称叫……归海无名。
　　没多久，阴姬就被转到行政岗，提拔成那人的生活助理，在一水男助理中格格不入。
　　很快便有一大堆闲话传了出来。
　　有说她应聘当天，陪老板去酒吧，然后没回家的。
　　还有说她全凭被老板潜规则，才成功上位的。
　　甚至有各种她在办公室和老板颠鸾倒凤的传言，编得绘声绘色，细节丰富，堪比小黄书。
　　反倒是，老板并无冒犯举动，相当禁欲，工作就是工作，绝不谈工作以外的事，这种公事公办的性格令阴姬颇为欣赏。
　　他甚至主动公开澄清，可每次他一澄清，风言风语都会变更多。
　　消息很快传到顾长歌耳朵里，二人第一次吵了架。
　　满腹委屈的阴姬，如常出去工作，却被老板一阵宽慰，或许是实在没人诉说了，再或许是阴姬逐渐有些依赖这个靠谱行事果断利落的“哥哥”，阴姬忍不住与对方倾诉。
　　两人甚至在办公室开了一瓶酒。
　　郁气吐尽，阴姬已有些醉了，她委屈问归海无名：那些流言该怎么办？
　　“那就让流言成真吧。”对方忽然摸了上来。
　　阴姬方寸大乱，酒醉柔弱的她根本无力反抗，而更可怕的是，对方粗暴的动作仿佛唤醒她内心深处某种欲望，下意识地，她竟产生反应。
　　“不……不要……”
　　肉.体逐渐被野蛮和幸福淹没。
　　回过神来，她已经趴在办公桌上，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次。
　　头晕乎乎的，呼吸难以平静，脸色绯红，黑丝被彻底撕破。
　　“你这么美，他们都嫉妒你，你再解释，流言都不会少。”
　　“但何必白白蒙受委屈呢？不如干脆让谣言成真，这样他们再嚼舌根，你我都不亏。”
　　“甚至你信不信，假如今天你就这样哭着跑出门，以后再也没人敢传类似闲话？”
　　归海无名一边抚弄她的大腿，一边凑近她耳边说道。
　　阴姬忽然泪流满面，她回头扇了归海无名一巴掌，“混账！我有老公的啊！”她低吼。
　　归海无名发笑，“开玩笑，有老公你还是处？怎么？你老公不行？还是说……”屁股被清脆拍了把，“你不喜欢温柔的，你就喜欢被强迫的调调，所以刚刚才那么兴奋？”
　　阴姬俏脸通红，哑口无言，她没有办法解释。
　　因为她确实对顾长歌没欲望，也从未暧昧过。
　　理由很多，最大一个无疑就是太熟了，往那方面想会很尴尬，其次的话，对方彬彬有礼的态度，以及像女生一样温润如玉的性格，从未勾起过像刚才那样强烈的欲.火。
　　“果然我说中了。”归海无名笑了笑。
　　办公室里，又开始新一轮恶戏。阴姬被关押其中，从最初地拼命挣扎，逐渐变成失魂又迷媚地迎合，她的身体，比意识提先一步，开始了享受。
　　之后，归海无名半强迫留下了阴姬，把她变成了一个热衷于反抗、偏偏又敏感到不行、根本抗拒不了的可爱情妇。
　　各种应酬都带上她，事后便在车里摁着欺负。
　　强迫她在办公室穿各种衣服，玩各种刺激的游戏。
　　阴姬想过辞职，但是被合同困住了，做不到。她也提过离婚，可顾长歌坚决不同意。
　　她不敢也没脸告知另一个自己背后的真相，只能想尽办法，在归海无名制定的规则里赢过他，好重获自由。
　　“老规矩，忍耐五分钟，就再也不纠缠你。”归海无名如往常般给她画着根本不可能吃到的大饼。
　　“好~”
　　阴姬轻轻喘着，眼眸中透着情.欲和妩媚，她痴痴回应道。
　　结果……可想而知。
　　婚礼前夜，阴姬穿着对女孩子意义十分神圣的婚纱，在酒店被归海无名玩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二人的丑事，很快被顾长歌发现。
　　“为什么？为什么你跟我说你性冷淡，却在他面前这样？”顾长歌出离愤怒。
　　阴姬羞愧不已，她下意识用手遮着胸口、以及两腿之间，那些春光乍泄的部位。
　　明明和归海无名约会时，她根本不在乎，衣服向来怎么骚怎么穿，各种超短裙露背衫低胸吊带开档黑丝，就连内衣内裤都是系带款。
　　可在顾长歌面前，她莫名想留下一个纯洁干净点的形象。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要脸……我是个臭碧.池……我配不上你……”她双目无神，愧疚喃喃。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做？”顾长歌又问一遍，他愈发愤怒。
　　阴姬犹豫了一会儿，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狠心道：“因为你太温柔了，气质软软糯糯的，像个女孩子，你没有雄性魅力。你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同居对象，可是……我对你没有欲.望。”
　　顾长歌脸气得赤红，捂着胸口，倒退了三步。
　　阴姬自从脱口那些话后，就一直在恍惚，好像彻底否定了什么东西，也彻底失去了什么东西。
　　抬头，顾长歌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归海无名。
　　“你做得很棒。”归海无名轻轻搂住她。
　　她的脸，她的双眸，再度染上欲.望的绯色，瞳孔变成爱心状，她忽然什么都不愿想了，只想全心全意做老板的妻子，日日夜夜与他欢好。
　　阴姬的后半辈子就这样平稳渡过，顾长歌再没出现过，她被归海无名娶为妻子，生了四个女儿，除了孕期，几乎天天都在做。
　　到最后，她的生命已经不能没有丈夫，那对爱心瞳里，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倒映丈夫的身影。
　　数十年后……她老死了。
　　再睁眼，阴姬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风格颇魔幻的赛博朋克世界，而她是一台高科技的爱奴仿生人。
　　她穿着漂亮的衣服，顺从本能扭动身体，坐在橱柜中，摆出可怜又诱惑的姿势，脑中说明书告诉她，她是魅魔系列最新款XO–4型号，只需要纯天然生物燃料就能活下去。
　　当然，实在不行，也能把尾巴塞进插座里充电……就是体验会有点痛苦。
　　她等了足足三个月，才终于等到她命中注定的“主人”，慷慨买下她。
　　伴随底层协议签订，她脑中多了许多限制，基本都是些“爱奴要绝对忠诚主人”、“爱奴绝对不能违抗主人命令”……之类的仿生人律令。

VIP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构
　　主人是一个冷峻强壮的危险男人，他擅长使用所有战斗兵器，职业是公司的仲裁者，专门审判城中一些不法分子。
　　比如最常见的“解放阵线”——他们坚称仿生人是被公司洗.脑改造的普通人类，需要被拯救。
　　但无论是脑中的说明书还是记忆都告诉阴姬，她只是公司生产的特殊用玩偶，人生意义就是服侍购买自己的主人。
　　而购买她的主人……是归海无名。
　　在主人家里，阴姬度过了超级幸福的一段日子，每天都被主人搂着入睡，陪伴主人的每一个晚上。
　　每天能量都充得满满的，再也不会饿到浑身无力，被迫把尾巴塞进插座，然后——抖抖抖抖抖~
　　能被主人恩赐能量，被他充电，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她还有了好多漂亮衣服、一个洋娃娃、一套化妆盒，这是其他仿生人同伴想都不敢想的幸福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
　　他的主人因公事出差，一群劫匪突然冲进主人公寓里，绑走了她。
　　为首是一个莫名有些熟悉的男人，风格像是城中随处可见的两性人，既漂亮又英气。
　　阴姬狐疑瞪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男人解开了阴姬脖子上的项圈，随后又把一个转接口，插到了阴姬尾巴上，疼得她直掉眼泪。
　　随后，一个宅男模样的人开始数据入侵，约莫半分钟，阴姬忽然大脑剧痛，许多无法违抗的戒律消失了，无数记忆涌上来。
　　阴柔男人忽然泪流满面，紧紧搂住她：“哥哥，你还好吗？”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乱糟糟问：“首领，感觉怎么样？”
　　“首领，芯片有没有屏蔽成功？您能正常思考了吗？”
　　“首领？首领？”
　　阴姬瞪大眼，陷入迷茫，她吃力消化着忽然冒出来的无数记忆。
　　好吧……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双胞胎弟弟一起出生，三岁时他们的父亲就死在对抗公司的薪火战争中。
　　由于父亲影响，他们兄弟成年后，就一直活跃在对抗公司的前线，创立了无数起义势力，然而，一次严重的背叛，导致阴姬在掩护过程中被俘。
　　俘虏她的是归海无名，归海无名对她很有兴趣，委托公司把她改造成了最新型的魅魔仿生人，半年后，她被购买回去。
　　这就是她的来历。
　　“哥哥，赶快振作起来，我们一起继续并肩作战吧！”弟弟温柔地鼓励她，试图扶她起身，她却惊恐躲开。
　　“不要！我才不要离开主人！求求你们！没有主人给我充电我会死的！呜~行行好，你们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好吗？”
　　阴姬哭哭啼啼地哀求。
　　她不知道尊严，也不知道自由，她只知道自己最喜欢最喜欢主人，那段记忆更像是一场梦，对她而言真实的只有和主人耳鬓厮磨撒娇卖萌，她的人生，都与主人相关。
　　没有主人，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那群人面面相觑。
　　弟弟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狠狠瞪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挥袖离去。
　　半天后，阴姬也在警卫护送下，回到主人的别墅。
　　她在主人怀里安详地睡了一夜。
　　生活恢复如常，约莫三年后，主人又买回了一个新娃娃。
　　她是更新的“天使”型号，有一头靓丽的金发，那温柔英气的眉眼，和记忆中，某个孪生弟弟的样子，十分相像。
　　“主人您好，我是公司生产的特殊用仿生人偶天使PR型，我的主人是……”
　　天使人偶一边微笑着，一边机械说出系统拟定介绍语。
　　她的眼角，有两行清泪滑落，恰如，刚被买回来那日的阴姬一般。
　　……
　　又是一次深深的恍惚。
　　再睁眼，阴姬发现自己是被大妖魔俘虏的魔法少女。
　　这只大妖魔超级厉害，也超级强，谁都打不过，一照面就把她秒了。
　　她被带到妖魔巢穴里，被这只名叫归海无名的大妖魔日夜欺辱，身体被污染成糟糕的样子，也不知道生育了多少只小妖魔。
　　她早已丧失逃跑的念头，彻底沉沦于快乐，哪怕队友来救，她也只是帮助大妖魔，一起捕获自己的队友。
　　春去秋来。
　　她被囚禁了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
　　整颗星球都被妖魔摧毁成废墟，人类彻底灭亡，唯有她这只大妖魔最为宠爱的苗.床，被改造成半妖魔之躯，活到了最后，也幸福到了最后。
　　“呼……哈啊……又要……又要生了……”
　　阴姬怀抱队友骸骨，一脸崩坏地喃喃着，不断冲妖魔主人失神媚笑，在那堕落不堪的眼神中，有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坠地。
　　……
　　一次次轮回，一次次崩坏。
　　第三十七次，阴姬穿越到一个人为宝可梦的世界里，被恶魔训练家饲养，幸福的她为训练家拿下了宝可梦大乱斗的冠军。
　　第一百次，阴姬穿越成了精灵王女，但她的国家被兽人侵略，某神似归海无名的兽人王把她捕获，培养成了满脑子夫君的精灵娇妻。
　　第三百零一次，阴姬穿越成了小太妹，然后被眼熟的黑道老师狠狠教育，善堕成乖乖女，最后成了黑道老师的老婆。
　　第一千次，阴姬穿越成了无所不能的勇者，然而，她这次的对手，是拥有恐怖魔物大军和十万根辣么大触.手的邪神。
　　可想而知她又轻车熟路地堕落了，
　　无尽的劫难、无尽的堕落，在某人意识中持续上演，直到第一万次结束，糟糕的轮回才没有再次开启，她的意识也短暂迎来休息。
　　然而——下一秒，足足一万次轮回的记忆、情感、烙印，全在刹那间，涌入阴姬脑海。
　　她瞬间就意识崩溃，大脑被无尽的信息冲刷宕机，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身体在本能抽搐，那是一万次轮回的无数次崩溃在她体内重演。
　　“啊……夫君……夫君……”阴姬失神娇喊着。
　　归海无名轻轻搂住她，撩起她额前的发丝。而几乎是闻到那股熟悉安心气味的瞬间，阴姬便缠上来，与她的主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足足过了三个多时辰。
　　阴姬才终于恢复。
　　一睁眼，她望向归海无名，那眸中的依赖和甜蜜，几乎能拉成丝。
　　“这个……好厉害……人家好喜欢~”她妩媚轻喘。
　　“有什么感受？”归海无名故意问她。
　　“已经……再也无法离开夫君了……爱人家一辈子好嘛……？”她伏在归海无名胸口，软糯地祈求。
　　“好。”
　　归海无名轻抚她的头发，话中不胜宠溺。

VIP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背叛
　　春雪刚融，那个做得风生水起的美女盟主，便忽然又召开一次盟会。
　　江湖对此反应不一，有人觉得恐怕出了大事，也有人暗骂这个盟主是不是官瘾犯了，瞎折腾人。但无论如何，此时没人愿意触这位盟主的霉头。
　　七大派的掌门与精英骨干均赶来参会，一半个月，这才终于到齐。
　　逍遥派为这些客人设了一场大宴，酒过三巡，人声嘈杂，忽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盟主“余诗音”身穿一件极为特殊的长裙款款走了出来，那裙与江湖上常见的形制几乎截然不同，纯粹是丝织的，用了最轻的丝绸和细腻的染料，几乎如美人裸.露出的肌肤般滑嫩。
　　裙摆开叉快到腰处，步伐婀娜间，丰满的大腿若隐若现，盟主还穿了条特殊的“裤子”，也像是丝织品，又透又薄，勾勒出的双腿曲线，格外诱人。
　　江湖人哪里见过这种打扮，一时议论纷纷，有觉得艳俗的，也有觉得大方美丽的，亦有不少女子好奇，哪里买这种特殊的料子。
　　阴姬却没给他们太多讨论的时间，待到站定，立马笑语晏晏，招呼众人吃饭喝酒，问她盟会所谓何事，她又推到“吃完再说”。
　　待到宴罢，阴姬神神秘秘引众人相随，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中间有一张棋桌，桌前，一个男人正与一名白发幼.女对弈，幼.女满头大汗，皱眉深思，男人却气定神闲，每一子都落得十分随意。
　　群雄中，有人认出这个男人，好奇问道：
　　“姬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盟主带我们来见的人，就是你？”
　　归海无名并不搭理，他直勾勾望面前白发幼.女，笑道：“余掌门，你输了。你的徒儿，赢不回去。”
　　余落秋并不答，她依然在想，深深地想，这里面一定有个巨大且重要的关隘。
　　归海无名在想什么？他调校自己弟子，唆使弟子折磨她这个无用的老人，如今又如此高调，他到底为了什么？
　　“输棋是小，输人是大，余掌门，认吧。”归海无名又劝。
　　余落秋松开手，黑子于纤细指尖坠落，她直视归海无名，并不畏惧，声音虽柔，语气却老成刚硬。
　　“我逍遥派本就是无名山上一个小门小派，兴之我幸，衰之我命，我只可怜我的徒儿，遇人不淑，一片真心，被当成狗粪。”她刺道。
　　归海无名笑了笑，“余掌门倒是豁达，怪不得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弟子。可惜，你终究不够了解她，更不够了解我。”
　　“呵呵。”余落秋不置可否，她皮笑肉不笑敷衍。
　　群雄终于等不及，开始躁动，有一人甚至对阴姬出言不逊，然而下一秒，一颗白子穿过那人眉心，在墙上留下朵血花。
　　这个天策府的神威将军软软倒地，临死前的表情依然是不敢置信，霎时间，人群寂静下来。
　　“我让娘子邀大家前来，是想与诸位玩一场游戏。”归海无名从棋座站起，他望向众人，笑容如沐春风，“这个游戏的名字叫——生产与消耗。”
　　“什么狗屁游……”
　　质疑的话还未说完，那人忽然愣住，紧接着，他表情恢复平静，骤然出手，拧碎了自己的脖子。
　　这一幕将众人吓住，很快，这群江湖精英意识到，那个人中了迷魂术，才会因别人一个手势而自杀。
　　……他中了，那我呢？
　　众人皆产生如此联想，随后遍体发寒。
　　“你不是姬公子，你到底是谁？”终于有人心惊胆战，问出这句。
　　“错。”
　　归海无名朗声否认，他目光深邃，悠悠道：
　　“我是姬无双，也是曾阿牛，是黄秋生，也是妫素心，那些身份全都是我，也全都不是我，名字只象征了诸多短暂且易破灭的身份，我却不灭，唯我永恒。”
　　“万物枯荣，由天定之；得道失道，由天罚之。而我与天齐寿，我——即是天意。”
　　振聋发聩的话响在群雄耳畔，所有人都因此话怔住，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的狂妄与傲慢，更因为——这是天意城的立城之言。
　　“与天齐寿，代天行意”，这是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曾狂言的疯话。
　　如今，姬无双也用了一模一样的语气，说出了一模一样的狂语，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谎言的力量逐渐无法维持。
　　缺乏阴姬这一根重要的谎言支柱，尸佛精心设计出来的谎言世界，根基严重不稳，早已摇摇欲坠。
　　否则，此刻归海无名就算自曝身份，也无人会信。
　　可惜谎言终究不是真相。
　　群雄中，越来越多人意识到归海无名身份，也越来越多人明白此刻危机，伴随谎言力量的消退，归海无名身上的易容，也逐渐散去。
　　健朗的身体膨胀不少，变得极为壮硕，原本书生气略显青涩的脸，也恢复往日成熟硬朗，不怒自威。
　　“归海无名……”
　　纣雄心惊胆战，下意识后退，他的侄子却上前一步。
　　“盟主，我们合力……”有人终于想起盟主余诗音，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是谁带他们到这儿的，立马改口，“不好！盟主也被迷魂了！先想办法解决盟主的迷魂！”
　　“我有办法！”
　　人群中冒出个和尚，并非普心，手法却与普心有些相似，他向“余诗音”眉心打入一股特殊真力，随后，“余诗音”露出大梦初醒的神态。
　　“怎么回事……”阴姬装作吃惊。
　　“盟主！你刚刚被迷魂了！姬无双就是归海无名！”有人赶紧给她解释。
　　阴姬俏容一肃，“我明白了，你们先走，我给你们断后！”
　　群雄立马大喜。
　　然而，下一秒，阴姬忽又脸色一变，流露出妩媚讥诮的神情，“——你们该不会以为本宫要这样说吧？真是笨死了，一群笨蛋。”
　　“盟主，你……”
　　这时，众人忽然感觉，真力有些阻滞，力气有些虚弱，明显是被下了毒。
　　如此一来，他们连齐心协力，朝归海无名发出决死一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都丧失了。
　　群雄绝望之余，又有些难以理解。逍遥派有问题就算了，毕竟归海无名一直在这儿。
　　可外面那些酒菜，明明都有百花谷之人检查，怎么会被人下毒呢？
　　就在众人都感到疑惑的时候，慷慨大方的李谷主立马为众人“解释”了答案，让大伙儿做了次明白鬼。
　　她主动站起，步履蹒跚，香肩轻微娇颤地走到阴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主……主人……”
　　她痴痴道。

VIP 第一百七十六章 自曝
　　李谷主这一跪，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合着这检查的医生就有问题，说不定毒都是人家下的。
　　群雄头皮发麻，恍悟之余，又产生一个全新的疑惑。
　　这盟主又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呢？
　　阴姬揉了揉李香彤的头，嬉笑道，“乖妹妹，真乖，以后，妹妹就也是姐姐的家人了~”
　　李香彤流露出喜悦而又痴媚的神情，她乖顺地贴上去，伸出尖尖小舌，从阴姬的脚背，一路舔到脚踝，又到大腿深处。
　　最后李香彤依偎靠在阴姬腿上，像乖巧小动物般搂紧自己的主人，眼中尽是甜蜜，与那些天意城的女人毫无二致。
　　“喔嗯~”阴姬发出轻吟，她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慵懒望向群雄，嘲弄道：“李谷主，还有百花谷的长老执事，早就是本宫的小狗狗了。”
　　“盟主……”还是有人不愿意相信，发出愤怒的悲鸣：“你清醒点！你被迷魂术控制了！你在背叛大家啊！”
　　阴姬被逗得捧腹大笑起来，都笑出泪，“背叛？哈哈哈，你们竟然还没想明白吗？”
　　她踢开李香彤，骤然间，俏容恢复严肃清冷，她步态优雅、缓慢，笔直走到归海无名面前，抬头仰视。
　　就好像，一个准备挑战归海无名的对手。
　　可这种仪态只维持了半秒，她的稳重和清冷就彻底崩溃，霞飞双颊，肌肤潮红，香肩不住轻轻抖着，望向归海无名的目光充满欲.望和依赖。
　　她腿越来越软，最后失控跪坐在地上，口中倾吐热息，不断发出美妙又依恋的娇吟：
　　“夫君……奴儿好爱夫君……看到夫君就好喜欢……夫君宠爱奴儿好吗……”
　　归海无名揉揉她的头顶，俯身与她轻吻，唇与唇交接那刻，阴姬整个身体都轻轻抖了一下。
　　一边吻，一边将依赖顺从的美人扶起，阴姬仿佛没骨头的柔软身体，任由自家夫君摆弄。
　　归海无名忽然脱起她上半身的衣服，她犹豫了一下，柔顺配合，礼服下还有另外一套，是在江湖人眼中几乎如内衣肚兜般的清凉吊带。
　　失去礼服遮掩，那早已膨胀起来的孕肚，大刺刺摆在群雄面前。
　　群雄彻彻底底呆住，因为这个肚子的大小，预示着，早在“逍遥派老祖”被从土里挖出来之前，她就已经怀孕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大小，似乎有些眼熟。
　　阴姬将血肉控制的伪装褪去，她的脸恢复本貌，回头鄙夷地扫了一眼众人，“白痴~”她轻声说。
　　真相大白，依然有人不敢置信，狂摇头质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盟主怎么可能是那个城主夫人扮的！明明性格完全不一样！而且城主夫人凭什么是极境！凭什么有那么深的逍遥派修为！”
　　“因为……我还有一个身份呀……”阴姬忽然笑起来，神采奕奕。
　　“什么身份？”质问那人后退几步，惊疑不定。
　　阴姬凝视那人的脸，忍不住笑得更灿烂，她甜甜道：“吴哥，你不记得本宫了吗？本宫……是你的好朋友，顾长歌啊~”
　　吴铁河闻言呆住，很多很多年前，他确实与顾长歌有段交往，经常一起骂天策府的狗屁规矩，还合作过几日。
　　后来顾长歌避世，他们也有书信来往，顾长歌发出战书后，他还写信劝过，劝顾长歌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直接振臂一呼，带人群殴归海无名那丫的就完事了。
　　可惜顾长歌没听。
　　如今，最讨厌天策府规矩的他在天策府当差，而另一个同样讨厌规矩的朋友，竟然嫁作魔头妇，当众和魔头没羞没臊，肚子还大了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吴铁河狂摇头，心想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好朋友！自己的好朋友已经死了！
　　况且，顾长歌是不到半年前战死的，而城主夫人四年前就作为魔姬开始活跃了，时间根本就对不上！
　　“妖女！你休要污蔑我长歌兄弟清名！他早已死在了魔头手上！”吴铁河声音悲痛道。
　　“明明是死在本宫手上……哎呀算啦，不重要。半年前的顾长歌根本就是假货，抢了本宫一点道行而已，真正的本宫，当年决战败给夫君后，就被夫君大人调校成爱奴，过上了幸福的生……呜~~”
　　归海无名忽然当众亲吻起了她，接连大胆而宠溺的动作，阴姬也忍不住产生各种可爱的反应。
　　她身上的魔纹再度发亮，泛起暧昧粉红的光晕，爱心状紫瞳流露出妩媚又迷离的情态，脸上依赖甜蜜之色几乎藏不住。
　　可爱又妩媚的模样，看得吴铁河与其背后众人不敢置信，面红耳赤。
　　“你胡说！怎么可能！你！你有什么证据！”吴铁河坚决不信。
　　但其实，他已经有些动摇了，因为半年前那个顾长歌的修为，确实有些弱，和他记忆中的顾长歌修为对不上。
　　而盟主的修为，反而是符合的。
　　“证……证据嘛……哈啊……”阴姬双目无神，她痴媚说着，“当年本宫给你做过一道符……你拿出来看对本宫起不起反应……不就知道了~”
　　吴铁河自然拿出尘封的求救符，撕开试了试。
　　结果，可想而知。
　　吴铁河瘫倒在地，这个恐怖又绝望的事实，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信念。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
　　而此时，那对旁若无人亲热的情侣早已情到深处，依依不舍，阴姬跪在归海无名膝盖前，回头，冲群雄妩媚笑了笑：
　　“夫君大人是最厉害的，能死在夫君大人手上，是你们的荣幸。不要反抗了，乖乖听从夫君的话去做，兴许能像本宫一样，被夫君大人看中，调校成爱奴，过上比以前幸福一万倍的日子……”
　　“夫君就是天意……夫君就是主人……是神明……”她目光越来越柔媚，也越来越痴怔，最后仿佛沉浸在某段回忆里，脸愈渐绯红。
　　她转向归海无名，高兴甜蜜地说了句：“奴儿有得吃，而他们没得吃呢，奴儿好幸福~”
　　说完继续起刚才未完成的工作。
　　群雄被这一幕搞麻了，既觉得香艳，又觉得刺激，更觉得害怕，而此刻，归海无名轻抚爱妻的长发，目光缓缓投向众人。
　　“游戏，开始了。”他笑道。

VIP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仙盟
　　东海，仙莱岛。
　　苏沫从来没想过，高深莫测、敢与归海无名斗的“仙盟”，竟是这番穷困潦倒样子。
　　“额……”他不禁怀疑起，这真行吗？他们真的有能力支援吗？
　　接待苏沫的是个光头胖和尚，手里抓着一根烤羊腿，边走边狼吞虎咽。
　　路过建筑，如果不是确定来对了地方，苏沫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处穷到不能再穷的破落山村。
　　“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混这么狼狈？”胖和尚好似看出苏沫内心疑惑。
　　苏沫尴尬挠头。
　　“其实很简单，仙盟不能在内陆有任何产业，否则会被归海无名破坏，也不能招揽外地流民，否则会被归海无名钻空子，为了防止归海无名察觉，大本营还要经常要搬来搬去……诸多因素影响下，自然不会重视外物。”
　　说完，胖和尚指了指远处正在修建的高塔：
　　“你瞧那边，归海无名一死，琼楼玉宇不照样修起来了吗？说白了就是心不定。等外力散去，心一定，仙人照样也会挂念享受。”
　　这个解释倒是有趣，不过，也让苏沫愈发奇怪，为了对付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未免代价也太大了。
　　反正让他来，他是不愿意的，什么仇什么怨呐~
　　或许是苏沫表情太过好懂，胖和尚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一路至祠堂。
　　从胖和尚口中得知，仙盟一共是十数个隐门传承，但这传承与其他隐门不同，传承者会主动去江湖中寻找最优秀的继承人，然后吸收入仙盟。
　　而非直接传给后代。
　　这十数个传承皆是较为特殊的、专门克制归海无名魔道邪术的功法。
　　而这些优秀的传人，最终会将道行杂糅在一起，创造出一个稳定的极境，与之对抗。
　　这就是尸佛的来历。
　　十数位仙盟管理之人坐在堂上，高高俯视苏沫，苏沫却丝毫没感到压力，他直接说明来意。
　　“不可能，不可能，归海无名绝对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小丫头，不要以为我们好诳，你跟那个姬无双，有仇是吧？”
　　“呵呵，归海无名一死，什么阿猫阿狗都冒了出来。”
　　众人反应不一，但基本都能归纳成一个反应——不信。
　　苏沫碰了一鼻子的灰。
　　暂且告退，苏沫坐在海边，思考起该怎么说服这群老顽固。不知不觉，一个胖和尚站在他背后。
　　“其实我是信的。”胖和尚悠悠道，“或者说，我希望归海无名确实没死。”
　　“为什么？”苏沫好奇。
　　“仙盟因那个人而聚，自然也会因那个人而散，瞧瞧归海无名才死了多久，这么多人便享受起来了。呵呵……像什么样子。”
　　“那你能帮帮我吗？”苏沫两眼冒小星星。
　　“帮不了，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姬无双就是归海无名。”
　　“切……好吧。”
　　沉默一会儿，苏沫忍不住问：
　　“你们和归海无名之间的恩怨，到底纠缠了多久？”
　　胖和尚摇摇头，“不知道，很多东西都断层了，据我所知的便有四万多年，真实情况一定更久。”
　　“吓！”苏沫目瞪口呆，“好大的毅力，多大仇啊。”
　　“仇恨只是一小部分，最大的原因是……只要他活着，人间就迟早会毁灭。”
　　“？”
　　胖和尚噗嗤一笑，“用不着这么惊讶，其实已经毁灭过几次了，你有听说过六千年前的事情吗？”
　　苏沫一怔，摇了摇头，他确实没听说过。
　　“因为六千年前人间就灭亡过一次，饿殍满地，尸横遍野，只有少数仙人在大灾中活了下来，然后，艰苦地生出第一批后代，将人间的香火勉强传承下去。”
　　“这是归海无名一个人能做到的吗？”苏沫狐疑。
　　“与他脱不了干系。”胖和尚摇摇头，继续解释，“你既然是修行的武人，那肯定听说过……气运。”
　　苏沫点点头。
　　气运是个很模糊的词，有些功法认为：气运是种能量。大师兄则解释气运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反正说法很多，谁都没个定论。
　　胖和尚继续道：“气运是一种能量，其会不断朝时代的弄潮儿汇聚，然后等到大限一至，弄潮儿身死道消，将气运还于江湖。”
　　“但归海无名不会死，他会一直吸取人间气运，直到将整个庙堂江湖气运抽空。气运一尽，人间便会迎来灾祸。暴雪摧城、饥荒遍地、战乱不休、人人若强盗野兽，自相残杀至万里无人迹。”
　　顿了顿，胖和尚叹息：“我们对付归海无名，可不只是因为，他总在作恶。更是为了，全力打压他，阻止他侵占人间气运。”
　　苏沫听得津津有味，他扑扇着大眼睛，忍不住问：“二姐对付他，也是为了天下吗？”
　　“不……”胖和尚有些尴尬，“咳，璇玑天女是因为私仇，她比较小心眼……”
　　苏沫笑出声。
　　“话说回来，这么可怕的敌人，莫名其妙就死了，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怀疑？”
　　“怀疑什么，尸佛亲自检查的，他……”胖和尚正想解释，忽然一阵钟声打断二人，胖和尚神色微微一变。
　　他迅速往祠堂方向赶去。
　　苏沫好奇跟着，不一会儿，那一大群人，又重新在祠堂汇聚。
　　主持之人深深望了苏沫一眼。
　　然后，他扫过众人，声颤宣布：
　　“出事了。”
　　“归海无名还活着，他蛰伏在逍遥派，对八大派设了陷阱。”
　　……
　　“游戏，开始了。”
　　归海无名说完这句话，群雄便感到眼前一黑，随后被拉入一个特殊的世界。
　　这是一片幽暗森林。
　　霎时间，所有人脑中都浮现出文字，这是一套由归海无名制定的奇葩规则。
　　“每人每日会产出‘光’，玄境为二，皇境、仙境为三。”
　　“每人每日会消耗‘光’，玄境为一，皇境为四，仙境为六。”
　　“光可掠夺、可储存、可赠予。”
　　“无光可用，便会被黑暗吞没，抹除意识，沦为傀儡。”
　　“在幻境中活够三个月，便放你们离开。”
　　看罢，文字消失，立马便有人忍不住骂：“莫名其妙。”但也有很多人陷入沉思。
　　幻境之外。
　　“娘子觉得这次测试的结果会是什么呢？”归海无名搂着阴姬，若有深意问她。
　　阴姬数了数场上不同境界数量，然后忍不住道：“夫君……确定不是在故意放他们走吗？”

VIP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救人
　　“哦？何出此言？”
　　阴姬振振有词，“光的总产量虽然是不够的，但也差得不多，只要第一天的时候，三个仙境自愿牺牲，所有人都能捱过去。”
　　“那娘子就看着吧。”归海无名玩味道。
　　与此同时。
　　幻境中的群雄也计算出和阴姬一样的结论。
　　但没人提，不仅如此，这群人以门派为界别，逐渐分成了七伙。
　　这样划分之后，情况忽然就复杂多了。有的门派高手少，自给自足，不需要做什么就能捱到最后；也有的门派高手多，供给严重不足，当晚就要死一半人。
　　最惨的是百花谷，只有少数没被阴姬迷魂的人，才落入幻境，大猫小猫两三只，瑟瑟发抖。
　　能自给自足的门派悄然远离人群。
　　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紧张。
　　入夜。
　　天策府的人内部商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统合所有门派，要么想办法突破幻境，要么共同撑过去，否则全都要出问题。”
　　其他人也点头。
　　算下来，他们人数最少，但高手最多，如果坐以待毙，恐怕撑不过几日。
　　然而，话音刚落，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爆炸的声音。
　　所有人脸色骤变。
　　……
　　第一波混乱之后，场面立刻控制不住了。
　　高手次多的五毒教已经与高手最少的夫子宫打了起来，场面自然是一边倒，战斗中，大量玄境被波及。
　　导致事后一算，还是没办法做平账。
　　他们忽然明白了归海无名的用心险恶之处。
　　只是，依然想不通，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设计。
　　幻境外，阴姬一直观察所有人的反应，她目睹最初的混乱，随后又目睹打算联合众人的天策府，从苦苦规劝到暴躁威胁，最终反而被联手干掉。
　　玄境是正产出，结果因为弱小，反而很快便灭绝了。从那时起，便注定了绝对不会再有好结果，同时争夺变得更血腥。
　　最终。
　　只有一个人活到了结尾。
　　归海无名按照约定放走了他，那人慌不择路离去。
　　阴姬想出手灭口，却被归海无名阻止。
　　“这样，不会暴露夫君还活着的秘密吗？”阴姬疑惑。
　　“没关系，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归海无名却说道。
　　余落秋同样也在旁边目睹了全程，她越发困惑，愈发想不通，但隐隐地，又好像抓住了什么。
　　很快。
　　七大派高层被一网打尽、归海无名与天意城秽土转生，这两个惊世骇俗的消息，便震动整个江湖。
　　与此一齐传出的，还有“昔日人杰顾长歌，被城主调校改造成了城主夫人，如今堕落淫.浪不堪，甚至怀了小魔头”的香艳逸闻。
　　多年经营的侠义清名，一朝丧尽，顾长歌变成人人唾弃嘲笑的变态妖女、好色雌.犬。
　　数月后，天意城已在原本盟会地盘上重建。
　　附近的百花谷在事发之初，便遭到谷主与城主夫人联手突袭，全派都被迷魂控制，归顺魔头。
　　逍遥派更是掌门与逍遥六子失踪、大师兄沦为城主的爱奴夫人，对城主百依百顺。其他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大都没了音讯。
　　遭逢剧变，七大派损失大量高手，犹如被打断脊梁，不得不在天意城高手临门后选择归顺，被种下奴印。
　　江湖只剩少数反抗义士苦苦支撑，然而，没过多久，其他被归海无名控制的隐门势力也不再隐藏，纷纷冒头，霎时间，整个江湖都落入魔头掌握。
　　天下平定。
　　……
　　初夏，荷风阵阵。
　　一位步履缓慢、腹部涨得浑圆的孕妇，在身边高壮男人牵手指引下，漫步在碧绿的池塘边。
　　“好想被夫君欺负啊，好久没做了，奴儿要憋疯了……”紫色的明眸媚态毕露，少.妇旁若无人地说着虎狼之词。
　　“不行。”男人捏了捏她的手指，“忍一忍，乖，再坚持一个半月就好了。”
　　“好吧……那，亲亲奴儿。”她微微扬起头，闭上眼睛。
　　男人欣然同意。
　　可惜，并没能温存多久，远处便传来喧哗声。
　　男人扶少.妇走进池塘边的亭子里，慢慢坐下，又唤来侍女接替照顾，才在她额头吻了吻，叮嘱道：
　　“我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回来，你不要乱跑，好好休息。”
　　“嗯~”少.妇依恋回应。
　　说完男人便走了，少.妇铺开棋盘，与侍女下棋解闷，没过多久，几个侍女忽然打着哈切，睡得东倒西歪。
　　“诶？”少.妇惊讶。
　　池塘里冒出颗大脑袋，吓了她一跳，那人口注视她，恍惚几秒，复杂道：“大师兄，快走吧，我们来救你了。”
　　“救我……？”阴姬面露迷茫。
　　“是的，离开这儿，离开归海无名，就像你当初希望的那样，找一个海外的岛，隐居。”
　　“我才不要。”阴姬死命摇头，她捂着太阳穴，忽然苦笑，“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平吧？真是好久不见，差点没认出你。”
　　“我变化有那么大么？”赵大平有点发愣。
　　阴姬又摇头，“不……问题在我，有好多东西，我已经记不清了。过去那些事，我忘得很快。”
　　“这是因为归海无名一直在给你洗.脑！大师兄，你还不明白吗？”赵大平深吸一口气，他难忍愤怒。
　　“我知道呀。”阴姬笑了笑，“每天就连做梦，我都在被他调校，被折磨掉白天诞生的那点人性。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
　　“那你还……”
　　“因为，真的很幸福啊。”
　　阴姬憧憬眺望远方，眼中流露妩媚春意。
　　“你不了解我，你们都不了解我，我就是个表子，我就喜欢被这样，他了解我，所以，他每天都满足我，让我做一个幸福的表子。”
　　“大师兄，可是……”赵大平还想说什么。
　　“反正，我不要你们救，你们不要自作多情。”阴姬毫不留情抗议，她嘟囔，“我现在每天都好开心，有夫君疼，有夫君欺负，还能吃到夫君的生命精华，超幸福的。”
　　“果然是这样。”赵大平有些不甘心，“苏沫说我还不信……大师兄，你真的是自己选择堕落的吗？”
　　“是，所以不要救我。”阴姬平静道，“我自甘堕落，救我就是害我。”
　　赵大平沉默起来，许久，他忽然幽幽道：“我拖的时间应该已经够长了。不知道那边成功没有。”
　　“诶？”阴姬迷惑。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传来归海无名的暴喝：“贼子尔敢！把我娘子放下！”转瞬间他化作一道光，如流星般划过天空，朝西方追去。
　　“啊？？？”阴姬彻底懵了，但很快，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尸佛从阴影中走出，它冲阴姬浅浅一笑，“别来无恙，长歌少侠。”
　　瞬间，阴姬明白了——这群人创造出一个自己已经被“救走”的谎言，调虎离山骗走了夫君。
　　因为这是个谎言，所以夫君永远也到达不了追回她的真实。
　　“你们想做什么？”
　　阴姬流露愤怒。
　　她冷冷扫过这群试图给夫君捣乱的人，下意识护住肚子。
　　“我是夫君的东西，我绝不允许你们从夫君手里抢走我，想救我？先过了我这关！”
　　阴姬试图凝聚真力，可下一秒，她表情僵住了。
　　她忽然想起——好像自从上个月开始，夫君就为了调校方便，暂时封印了她的修为。
　　“完蛋……”
　　阴姬脸色铁青，下意识后退半步。

VIP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拯救计划
　　“哈哈哈哈哈哈，本来还以为要和大师兄恶战一场呢，没想到这么容易，不是，你们玩得也太花了吧？这样子玩，哈哈哈哈——”
　　寒芷璇笑得肚子疼，原本她和尸佛联手，想迅速拿下大师兄，还有点困难。
　　结果没想到，归海魔头跟大师兄玩情.趣，把她功力给封了。
　　这事闹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赵大平把捆住阴姬的绳子稍微松了松，生怕她被勒疼，想要再给对方擦擦汗，结果被阴姬凶巴巴的眼神给瞪回去。
　　“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夫君的！”阴姬一脸晦气，“你们做梦！”
　　她很清楚，这群人把她捉回去，显然是为了让她回到过去那种不幸福的状态，既无法彻底享受女孩子肉.体的快乐，也总是处于各种纠结。
　　甚至，还会与夫君为敌……
　　那种事情绝对不要！
　　“大师兄，冷静点，你只是中了归海无名险恶的陷阱，他越是这样疯狂调校你，就越说明他不希望你清醒。你明白吗？”赵大平苦口婆心规劝。
　　“我不！我不要明白！我就要夫君！”阴姬狂摇头，她充耳不闻，似乎是意识到赵大平的情愫，她忽然装可怜哀求起来：“求你了，老三，你放我回去好吗？我不能没有夫君，没有夫君我会死的……”
　　赵大平此刻心肠却硬得可怕，他笃定摇头：“对不起，大师兄，但我们一定要救醒你。”
　　闻言，阴姬也懒得装了，她冷笑：“行吧，翅膀硬了，连师兄的话都不听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救一个自甘堕落的人！”
　　几人将阴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随后便背着她开始商议。
　　“长歌少侠恐怕是有史以来被归海无名调校最深的女子，想要让她恢复清醒，就必须解决她身上的三重烙印。”
　　尸佛回忆自己检查出的情况，慢悠悠说道。
　　“哪三重？”赵大平问。
　　“肉体，本能，精神。”
　　尸佛逐一解释：
　　“长歌少侠的肉体，已然被归海无名的致命药体所侵蚀，并且达到了最高层次。那些魔纹就是药体摧残留下的痕迹，她的肉体已经变成归海无名的禁脔，会自动对归海无名产生情愫，向其献媚。”
　　“长歌少侠的本能，在一次次欲望压抑与释放过程中，已经屈服于诱惑。她本能渴望归海无名制造的那些快.感，也本能渴望被归海无名抚慰，就好像那些服合欢散成瘾的欢场男女，长歌少侠也已对归海无名的调校成瘾。”
　　“当然，最麻烦的还是精神。不知道归海无名怎样做到的，反正对于长歌少侠而言，她已经彻底接受自己是归海无名的爱奴，并以此为荣，视归海无名为自己精神依靠、灵魂信仰。”
　　“她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和归海无名是最合适的伴侣，灵魂相通，性格匹配，并且心甘情愿被对方所征服，谄媚地讨好他……当然，无论归海无名怎样做到的，这一点我们依然有办法。”
　　“最容易解决的无疑是肉体影响，极境肉体能够逆死苏生，只要精神没问题，就能无限复活。只求速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把长歌少侠打成粉末，这样重新长出的肉体自然是干净的，没受过任何药体侵蚀。”
　　尸佛笑呵呵地说出来一段很恐怖的话。
　　“不不不，这也太惊悚了。”赵大平头皮发麻，“就没别的办法吗？况且伤到大师兄肚里孩子怎么办？”
　　“的确，大人是极境，孩子可不是极境，我也考虑过这点，所以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由璇玑天女吸走长歌少侠身上的药体能量，然后再自行化解。”
　　赵大平望向寒芷璇，“有劳二姐了。”他愧疚。
　　“无事，反正顾长歌也是本尊这一世的执念，做完这件事后，我和她恩怨两消，再无干系。”寒芷璇撇开头，有些傲娇地嚷嚷。
　　“那‘本能’要如何消除烙印呢？赵大平又问尸佛。”
　　“这事恐怕得我们一起想办法。本能烙印的关键，在于内心对性.爱成瘾，你们可以找找有没有精通类似问题的神医。小僧也会去市井中，找合欢散滥用最广的地方看看。”
　　性.爱成瘾……赵大平忽然想起某位故人，那位故人似乎就一直在研究魔姬爱奴身上的病灶。
　　“那，精神上呢？”
　　“精神上的烙印，容小僧先卖个关子，总之赵公子别急，世上无人能永远困住长歌少侠，小僧不行，归海魔头也不行，她的道天生克制我与归海二人。”
　　“长歌少侠只是欠缺一个契机，亦或者说火种。”
　　尸佛含笑说着，它似乎真的并不着急，不仅如此，看到大师兄变成这副样子，它甚至隐隐有些欣喜。
　　讨论罢，三人决定，由寒芷璇先带大师兄隐藏起来，吸走祛除她身上的药体。与此同时，赵大平和尸佛去寻找能解决“性.瘾”的人。
　　寒芷璇并没有带阴姬进入城市，而是带到了荒郊野岭的一处陵墓。
　　“这是我上辈子的墓呢。”
　　“环境不错，看来我上个儿子还挺孝顺，老娘没白疼他。”
　　寒芷璇踢了踢地上的棺材，眼神有些怀念，她掀开棺材板儿，从自己前世尸骸中拽起一根儿小腿骨，往手里掂了掂。
　　“大师兄，你最好听话点儿，不然，我就用上辈子的小腿抽你哦~”
　　阴姬无语，什么人啊，真姬儿变.态。
　　她嘟囔，“你们放弃吧，不管怎么做，本宫都不会背叛夫君的，你们根本不懂，夫君是本宫的主人、爱人、天神。”
　　“切~本尊可不管那些，大师兄啊大师兄，这药体真有那么厉害吗？让本尊尝尝。”
　　寒芷璇扑了上来，直接捉住阴姬的两只小手，与她十指相扣，随后，嘴对嘴强吻。
　　阴姬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特殊的能量，正在从体内流失。
　　“不要呜~”
　　被吸了足足一整夜，寒芷璇才终于放开，此时，阴姬的紫色爱心瞳孔消失了，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反倒是寒芷璇的下腹处，开始出现浅浅的还未绽放的妖艳纹路。
　　“呀啊~”寒芷璇下意识抚过大腿，她忍不住轻吟了声，俏脸通红，“这感觉……好怪，敏.感度一下提升了好多，怪不得大师兄你承受不住。”
　　“臭女人！还给我！那是夫君赐给我的！”阴姬大怒。
　　“嘻嘻，就不给。”寒芷璇故意贱兮兮地挑衅。
　　第二天晚上，情况依旧如此，只不过，寒芷璇发现那些药体力量似乎没那么容易消化，即便她全力运功一整天，依然只消除了三十分之一。
　　问题关键，似乎在于——这药体能量并非与她这世的功法相斥，反而像是同源，令寒芷璇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问题不大，她堂堂极境，不至于被一点药体控制。
　　大不了把自己用真火烧死，然后浴火重生。
　　就这样过了一周，某天晚上，阴姬忽然发现，那股情感意识对夫君主人一丝.不挂的感觉，莫名消失了。
　　这也意味着，她体内的药体侵蚀，彻底退回到第二个层次。
　　“不，不要！”
　　她恐惧起来，这种距离主人越来越远的感觉，她接受不了。
　　另一旁的寒芷璇却无暇顾及，她脸色潮红，仿佛刚经历一番大战，实际却只是蹭着阴姬的手，自我发电了一下。
　　“这个敏.感度……也太破格了……”寒芷璇失神喃喃，“讨厌……怎么会这么厉害……好可怕……好可怕……”
　　“不行。”她挣扎爬起来，咬紧牙，“不能让这么恐怖的东西留在大师兄身上，还得吸！”
　　她已经决定好了，只要把药体效果吸光，就彻彻底底自杀一次，火中重生，将这些污秽恐怖的能量，永久留在地狱。

VIP 第一百八十章 倒霉蛋儿
　　半个月后。
　　赵大平带着木婉凝，紧赶慢赶，终于在预产期前赶了回来。
　　然而，一见到寒芷璇，赵大平便吓了一跳。“二姐？！你，你还好吧？？？”
　　寒芷璇的瞳孔竟已如阴姬一般变成了紫色爱心状，手腕、脚腕处，都隐约可见那些堕.落妖艳的魔纹，看上去简直就像另一个恶.堕魔姬。
　　“没事。”寒芷璇有气无力摆摆手，“医生带来了吗？有没有接生经验？快进去吧，大师兄正肚子疼呢。”
　　赵大平连忙望向木婉凝，木婉凝轻轻点头，语气有些沧桑，“赵大哥你放心，接生这种事，我都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谢了……木姑娘。”赵大平惭愧。
　　“没事，阴姐姐也是我的朋友，分内之事罢了。”说完，她拎着药箱，迅速走入。
　　阴姬那痛苦绵长的呻.吟，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随后，才缓缓变弱，逐渐平息下去。
　　就在赵大平心揪紧的时候，木婉凝抱着一个可爱的女婴走出来，冲二人笑了笑，“很顺利，母女平安，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
　　女婴缩在木婉凝怀里，不哭不闹，瞪着一双大眼睛，萌萌望着陵墓天花板上的发光莹草。
　　漂亮的龙角只是刚冒出个小头，短又细的尾巴在屁股下面荡来荡去。
　　尾巴同样是青色，只是没像阴姬那样，长软软的鳞片，尾巴末端，是鲜艳的一撮红。
　　修养足足五天，用光了木婉凝带来的补药，赵大平才终于得到两位姑娘允许，可以见一见他的大师兄。
　　阴姬虚弱躺在床上，见是赵大平来，慌忙拉起被褥，遮住身子，惊鸿一瞥间，赵大平发现，原本大师兄身上，那些妖艳堕落的魔纹都消失了。
　　她的眼神也清澈很多，不再随时都充满情.欲。
　　“大师兄。”赵大平欣慰笑笑。
　　阴姬却仿佛看穿他想法，一边逗枕边的女儿，一边嘟囔，“放弃吧，不要以为解决了药体，我就会背叛夫君，我爱他，你们不明白的那种爱。他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不，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让你清醒过来。”
　　“呵呵……你看你们忙乎那么多，有用么？”阴姬微微讥讽。
　　“还是有用的。”赵大平依旧欣慰，“上一次提起归海无名，你说他是你的主人，满眼都是欲.望，这一次，你说你爱他。”
　　“最起码，你开始变理性了。”
　　阴姬不置可否，她自嘲，“有什么用呢？只要夫君透我几次，我就又会变成那样。我现在，就已经忍不住想要被他透了。”
　　她失神摇头，“没用的，那是内心的饥渴，改不了，洗不净，走不出去，只要体会过那种快乐，那种幸福，一辈子都会，都会……迷恋夫君赐予的天堂，我，啊……我……”
　　她脸色又迅速绯红起来，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且美妙的事，双腿不自觉绞紧、磨蹭。
　　赵大平望向木婉凝。
　　木婉凝沉思一会儿，犹豫道：“可能得下猛药。”
　　“有多猛？”
　　“猛到一般人接受不了的那种猛。”
　　“下吧。”赵大平一狠心。
　　木婉凝讲出几味药材，让赵大平去购买，很快，赵大平将药材全都取回。
　　随后，木婉凝用特殊的手法，将药材熬好，变成半碗浓粥，她犹豫了会儿，又强调问：“真的很猛的，确定要给阴姐姐喝吗？”
　　“动手吧。”
　　“好……”
　　随后，两人一个抓头，一个喂药，硬是把这难闻的药汁给灌了下去。
　　阴姬忽然呆住。
　　片刻后，她默默起身，走到陵墓里的棺材边，掀开棺材板，又默默躺了进去，甚至自己把棺材板给盖上。
　　“妈诶？！”赵大平吓了一跳，赶紧进去把大师兄捞出来，“这可不兴躺啊大师兄！”
　　阴姬一脸生无可恋，“别拦我，世界没有意义，活着没有意义，让我死，让我去该去的地方。”
　　“别啊大师兄！你还有女儿呢！你看，你快看看她，多可爱！”赵大平赶紧把侄女抱过来，在阴姬面前摆弄她的小手。
　　阴姬和女婴对视几秒。
　　“呜呜呜我女儿也好惨，这个苦难的世界，我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受苦？你给我拿来，我们娘俩一起躺。”她泪崩。
　　半个时辰后。
　　劝阻无果的赵大平一脸疲惫，找到木婉凝，有些麻地问：“怎么回事。”
　　木婉凝也很尴尬，“咳，我已经尽量优化了，但这个药抑制性.欲的同时，也会一定程度上抑制人的其他欲望，是药三分毒，这个毕竟属于副作用，真的没有办法。”
　　“那咱们总得想办法让她先从棺材里出来，总不能一直和二姐前世的尸骨一起躺着吧？”
　　“咳，我劝你不要，因为根据我行医的经验，阻止病人的一种自杀方式，会导致病人换另一种更有效率的自杀方式，你让她躺着吧，反正死不了。”
　　赵大平愈发头疼。
　　阴姬就这样被灌了六天，每天都在玉玉，每天都在棺材里躺着，时而万念俱灰，时而以泪洗面。
　　终于。
　　赵大平受不了了。
　　“要不还是停药吧？”他跟木婉凝商量，“大师兄那样，我看得实在是心疼，我宁愿她去做荡.妇，也不愿意她每天这么难过。”
　　“好……”木婉凝也有些尴尬。
　　过了会儿，她又说，“其实我还有另一种疗法，就是副作用不太稳定，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疗法？”
　　“恨屋及乌……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挑起她的性.欲，与此同时，做她最讨厌的事，久而久之，她就会变得厌恶涩涩。”
　　赵大平喜出望外：“好想法，我们可以试试，我记得大师兄最讨厌被挠痒！我们可以一边让她欲.火高涨，一边疯狂挠他痒！”
　　“嗯嗯！”
　　两天后。
　　“恨屋及乌”计划惨烈失败。
　　因为大师兄，逐渐对挠痒痒上瘾了。
　　一天不挠，浑身难受。
　　木婉凝很快想出第三策治疗方案：贤者时间大法。
　　众所周知，女人在极度快乐的情况下，会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意识空白。
　　如果将那个意识空白状态无限延长，并唤醒那个状态下，人的思考逻辑能力，那么，是否就能规避成瘾性.欲的干扰呢？
　　说干就干，几人立刻讨论并设计出一套装置，并准备好了最厉害的媚.药。
　　阴姬看到那套装置就绷不住了，她忍不住求饶，瑟瑟发抖.jpg：“喂！拜托！别折腾我了好吗？我认输！真的我认输！”
　　然并卵——很快，阴姬就被强行绑上了那套装置，并灌下了足足两大碗超高效**。
　　实验遗憾结束。
　　事实证明，计划纯属异想天开，因为理性只要一唤醒，就会因为装置的玩弄，坠入更深层次的极乐状态，然后大脑继续空白，继续被唤醒，继续坠入更更深层次的极乐状态……无限套娃。
　　叠加到第二十一层后，阴姬就彻底崩溃了。
　　一副被三个大聪明折磨出PTSD的样子。
　　“对不起……大师兄……”赵大平深深感到内疚。
　　木婉凝倒是没什么愧意，医学的道路总是充满坎坷艰辛，对她来说阴姐姐不过就是另一个为医学献身，付出了少许代价的特殊病患。
　　她默默思考起新一轮治疗计划。
　　“咳……咳……别……”阴姬有气无力，她举起手，欲哭无泪，“我已经好了……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涩涩……”
　　“真的吗？”
　　“是的，涩涩好恐怖。”阴姬流露出畏惧的眼神，尤其是畏惧木婉凝。
　　“假的，她只是害怕被我治疗。”木婉凝冷静戳破，她笑了笑，柔声安慰：“阴姐姐，你放心，这次的新治疗，一点都不难受，真的，一点都不。”
　　“我可是让那么多姐姐都恢复过来了，阴姐姐，你也一样可以的！”
　　她有些陶醉、且狂热地说道。
　　赵大平打了个冷颤，他忽然想起，去请木婉凝时，与门卫十分不起眼的一次对话。
　　“大哥，里面原来那些的姑娘呢？”
　　“哦……听说都看破红尘，去隔壁月隐庵当尼姑了。”
　　“当尼姑？”
　　“是啊，当尼姑。”

VIP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转
　　“真是……惊人。”
　　尸佛十分震撼地观察阴姬，它没想到，短短半个多月，一个归海无名亲手调校过的魔姬，竟然真能被“治”好，变得清心寡欲、毫无淫.秽之念。
　　除了看上去有点提不起劲。
　　除了原本灵动的媚眸变成了生无可恋的死鱼眼。
　　除了一听到涩涩有关的事，就开始不自觉瑟瑟发抖——而且是害怕那种抖。
　　除了……
　　咳，好吧，除的有点多，但就算这样，也够恐怖了。
　　原本尸佛对这件事，都不抱多大希望，毕竟肉瘾好戒，心瘾难除。它想的是等顾长歌清醒后，自我忽视掉欲.望，能忍则忍，不影响战斗就好。
　　“是这位木姑娘做的吗？”尸佛饶有兴致。
　　木婉凝点点头。
　　“姑娘真乃大才！”尸佛忍不住赞叹。
　　听到这句话，阴姬双眸忽然氤氲水光，泫然欲泣，脸上尽是委屈之色，尸佛又怎么知道——她经历了一堆怎样恐怖的事。
　　好可怕抖抖抖抖抖~
　　“那长歌少侠，你现在觉得，自己清醒些了吗？”尸佛问道。
　　阴姬犹豫了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好吗？有些事我想和大平单独说。”
　　“好。”尸佛诡秘笑道。
　　屋内很快只剩阴姬和赵大平，阴姬凝视自家这三师弟，微微叹了口气，她偏开头，“你们放弃吧。”
　　“为什么？”赵大平不理解，在他眼里，大师兄已经好了，无论是神态、语气，都与过去别无二致。
　　阴姬又犹豫一会儿，她低头道：“我爱夫君，不仅仅是因为欲望。你可能不明白……我真的是个好色的表子，我喜欢被虐，喜欢被玩，喜欢被征服，我是纯粹的被征服者，夫君是纯粹的征服者，只有他才能满足我。”
　　不等赵大平反驳，她又立刻补充道：
　　“之前，在欲.望驱使下，我做了好多坏事。对师父，对大家，对所有人，我无颜面对，也确实很内疚……失去性.欲和诱惑，对道德的压制后，我心底好难受，也好后悔，但是……这不足以改变我的立场。”
　　“可大师兄，你对归海无名的爱，难道就那么深？”赵大平依然不理解。
　　“是。”阴姬笃定点头，即便抛去欲望，也抛去调校，她依然这样觉得。“大平，我是个抖.M，我喜欢作为一个女孩子，去被夫君那样成熟霸道的男人宠爱，我喜欢作为他的妻子，乃至宠物，渡过下半辈子。”
　　她勉强笑了笑，“师兄现在，毕竟是个……艳俗又淫.荡的女人。”
　　赵大平忽然站起来，“我也可以做大师兄你的男人！”他喘着粗气。
　　“不行的。”阴姬摇摇头，“你现在确实成熟了不少，可是……太迟了。”
　　她凝望赵大平，语气苦涩，“你忘了吗？忠贞，从一而终，也是师兄心中，女孩子的美好品质呀。”
　　“可他不值得。”赵大平低吼。
　　阴姬轻轻摇头，“值得，或者不值得，重要吗？他或许是个坏蛋，他或许很可能会辜负我，可对我来说，他此刻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爹。”
　　“大平，我累了。”
　　阴姬抱起乖巧的女儿，轻轻摇晃，哄她入睡，眸中尽是母性的温柔和宠溺。
　　“我想有个家、有个港湾、有个依靠。哪怕，我的一家之主很过分，很霸道，需要我付出自由意志，乃至其他的一切，我也愿意。”
　　“因为……再破的家也是家，也可以给我带来慰藉，不是么？”
　　赵大平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那扇门。
　　阴姬的话，一句句敲打在他心上。乃至他都怀疑——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难道自己真是在拆散一对鸳鸯？毁掉大师兄的幸福？
　　尸佛见到赵大平表情，立马了然，它微妙笑道：“如何，完全不行，根本劝不动。对吗？”
　　赵大平点头。
　　“正常，归海无名是诱惑迷魂的高手，对于人心的把控，以及深刻理解，并非你我之流能比。任何人内心都有弱点，归海无名只要利用他那无处不在的诱惑力量，稍作引导，令长歌少侠巧妙以为——自己就是这样想的，长歌少侠便会深信不疑。”
　　“可这样岂不是说，完全无解？”赵大平狐疑。
　　“换别人无解，但换长歌少侠有解，我说过，我与归海都不可能永远控制住她，因为她的道是‘求真’，哪怕你我不作影响，她也会在某个贤者时间，忽然察觉到其中问题。”
　　尸佛望向那扇门，若有深意，“她只能自己走出来。”
　　“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下去？归海无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赵大平反问。
　　尸佛沉默了一会儿，干笑道：“的确，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而长歌少侠自己苏醒，可能要几年，十几年，甚至上百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老实说，小僧很不想用。”
　　“什么办法？”赵大平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正题，他松口气，疑惑问道。
　　“去小僧背后仙盟的据点，仙莱岛，请十七位师叔，联手给长歌少侠施展‘镜湖问心’。”
　　“你怕大师兄暴露你们据点的位置？”赵大平很快反应过来。
　　“嗯……”尸佛苦笑，“小僧实际是由十七位师叔修为维持着的，如果十七位师叔死了，不只仙盟传承断绝，小僧也会从世上消失。”
　　赵大平毅然决然：“但只要能唤醒大师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当然，如果真的无法唤醒……我愿意和大师兄一起，接受仙盟关押。”
　　“赵公子高义。”尸佛拱拳，立马敲定下来。
　　对仙盟而言，只要唤醒顾长歌，再助其精进，达到与尸佛等人相同的地步，那就是三打一的局面。
　　即便整个江湖尽归天意城，也依然有办法解决。
　　甚至，更险恶点说，无论璇玑天女还是仙盟，对江湖归属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归海无名一个人。
　　仙盟是为了江湖存续，至于存续的江湖由谁掌握，并不重要。璇玑天女是为了报私仇，至于私仇报完江湖如何，她也觉得无所谓。
　　或许苏醒后的顾长歌会在乎，但那就跟他们没关系了，想必就算璇玑天女，等恩怨了却，也是不愿意费心管的。

VIP 第一百八十二章 顾谣
　　初次来到仙莱岛，赵大平和苏沫一样惊讶，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竟然被归海无名逼到这种地步？”
　　“咳，毕竟就算抛去极境修为，他也是个极难防范的对手。万事不得不小心。”
　　尸佛望向海边早已预备好的货船，“仙盟每十年都会换一次据点，遇到紧急情况还会提前搬走。以免被归海无名一网打尽。”
　　赵大平看出，他们还是在防范大师兄，轻叹口气，不过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大师兄这……咳，确实前科累累。
　　他只能稍微解释一句：“大师兄功力已经被封，我们也加了重锁，二师姐时刻都在监视，她是绝对没机会往外报信的。”
　　“况且就算归海无名来这里，也是你与二师姐二对一，想来归海无名不会这么不智。”
　　尸佛面色不变，“谨慎为上，镜湖问心结束，我们立刻搬迁。”
　　“好。”赵大平点头同意。
　　逐一见过仙盟十七门传承的传人，那些怪老头的眼神令赵大平很不舒服，唯有其中一个胖和尚，令赵大平觉得还算顺眼。
　　当然，更大可能，估计还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毕竟苏沫跟这胖和尚处得不错。
　　“三哥！二姐！”苏沫早已在岛上等了二人两个多月。
　　胖和尚一边啃烤肉，一边嘿嘿笑道：“我没说错吧，你那师姐师兄，迟早要到这里的，根本不用出去找。”
　　“厉害！阮大师，你怎么猜出来的？”苏沫好奇。
　　“他们要救顾长歌，一定会用到镜湖，镜湖一直在我们手上，所以不管我们仙盟去哪儿，最后他们一定会跟来。”
　　“镜湖是什么？”赵大平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内心疑惑。
　　“是一面镜子，但是它的镜面很怪，像是水一样，触碰上去，会泛起阵阵涟漪。”
　　胖和尚用手比划解释：
　　“人坐在镜子前，会看到一个特殊的形象，或许是动物，或许是记忆中某个人，再或许是某个物件，反正，那便是真实的自己。”
　　说完胖和尚还笑了笑，“比如我看到的，就是一头懒猪。贪吃好睡，懒得动，懒得做事，懒得吵架，没毛病。”
　　“当然，这个我们内部有分歧，也有几个人觉得，镜子里映出的是人的欲望……呵呵，这人呐，就是虚伪，不好意思承认。”
　　“镜湖问心，难道是让人与那个虚影对话？互相拷问？”苏沫猜测问道。
　　然而胖和尚摇摇头，解释道：“你只猜对一部分，不仅是拷问，还有决斗、倾诉、甚至交.欢。因人而异。”
　　“我们会利用各自的功法特性，组成通道，将你大师兄的意识送进镜湖之中。至于会发生什么、怎么做，以及悟出什么，就看你大师兄了。”
　　说完，胖和尚若有深意笑了笑，“归海无名利用的是欲.望，他诱惑人去追求内心深处、所期盼并认为美好的感觉。之后，再悄然扭曲，从而令人的意志，变成他所需要的形状。”
　　“正因如此，外界永远无法否定他的洗.脑，人也永远无法挣扎脱出他的枷锁。”
　　“镜湖问心，其实是帮人淬炼意志、达成心境纯粹的，并不能用来解除归海无名的诱惑洗.脑，理论上，他的洗.脑也无法可解。”
　　“只不过，你大师兄的道是求真，她的心境纯粹，一定是勘破所有谎言和迷雾，直面内心真实的‘纯粹’。因此在这个过程中，她能够恢复被归海无名封印的记忆，也能摆脱被归海无名扭曲的渴望。”
　　苏沫瞬间理解，“也就是，摆脱了一切洗.脑和迷魂等不良影响，变回纯粹的大师兄？”
　　“是。”
　　“不懂就问，瓷堕算不良影响么？”苏沫发出灵魂提问。
　　胖和尚愣住了，久久给不出答案，他苦笑声：“和尚我还真不知道。这……我们仙盟也没人瓷堕过啊。”
　　“哦……”苏沫沉默了一会儿，又眨巴眼问道：“那爱上男人，算不良影响么？”
　　胖和尚嘴角气得微微抽搐，“嘿你这臭丫头，都问的什么怪问题，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苏沫尴尬笑声，没接话，只是原本期待的眼神，忽然就不怎么期待了。
　　天色放晴。
　　阴姬被寒芷璇扶着，半强迫送到“镜湖”之前。
　　那是一面铜镜，可它的镜面却好像湖水般湛蓝清澈，优美如画。阴姬刚坐下，水面便犹如惊落石子般，泛起密集的涟漪。
　　涟漪很快散尽，“湖面”之中，倒映出一张熟悉而特殊的脸庞……那是她上辈子，高中时期的脸。
　　只不过，和记忆略有不同，镜中的她五官更像母亲，阴柔中透着几分俏皮可爱，化着浓妆，蓄有及肩长发，两边耳朵各戴一个那种幼稚小女生喜欢的银色花哨耳坠，就连穿的衣服，都是吊带短裙。
　　“这什么啊？”
　　阴姬有些头皮发麻，这种画面对她而言可太怪了，简直就像前世那个男孩自己女装了似的。
　　她偷偷望左右，幸好大家并没有流露嘲笑，只是傻乎乎望镜子，看来每个人从镜中看到的画面都并不相同。
　　那几个围她成一圈的老者开始发功，阴姬忽然眩晕起来，镜中的画面越来越大，随后，简直像是把她给吸了进去。
　　“嘭。”
　　一脑袋磕在地上，阴姬狼狈从地上爬起，吃痛捂头，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穿梭过镜子，到了另一边的世界。
　　“啊！！！鬼呀！！！”
　　对面的女装“男孩”尖叫了起来，是个悦耳的女孩儿音。
　　“嘘——”阴姬赶紧上去捂嘴，她环顾四周，这是个逼仄的房间，大概七八平米，几乎只有一张床。
　　除去书桌上的试卷堆换成了化妆品，床头的复读机变成了玩具熊，以及床尾多了几条丝袜，好像与记忆中自己的房间，并没多大区别。
　　“别叫……我不是鬼。”眼看这个女孩似的自己惊恐到快要晕倒，阴姬深吸口气，赶紧解释。
　　对方一下子瞪大眼，流露迷惑。
　　“我是未来的你！”阴姬决定使用坦诚策略，直接战术交老底。
　　“骗人。”对方忽然挣开她的手，不满嘟囔，“我可不是小孩子！哪有人长大会换一张脸的！而且而且！”
　　她指向阴姬的胸部，愤怒又酸溜溜：“我妈是贫乳！我姑是贫乳！我表妹是贫乳！我奶奶是贫乳！我一家都是贫乳！贫乳基因源远流长！刻入灵魂！我未来凭什么能长那么大！”
　　阴姬绷不住了，这是什么奇葩且充满怨念的鉴别方式！
　　她不禁头疼，心烦地摆了摆手：
　　“爱信不信！倒是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女生校服和丝袜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我高中那会儿还有这癖好？？？”
　　“什么癖好？”对面却懵，“鬼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神特么鬼姐姐……
　　“女装啊！”阴姬没好气，“你是顾长歌没错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女孩子，当然穿女装啊。”对面愈发懵逼，“而且，我叫顾谣。”
　　阴姬翻找线索的手蓦然顿住。

VIP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过去
　　一番交谈，阴姬终于从“顾谣”嘴里，了解到这一位自己“同分异构体”的基础信息。
　　顾谣，性别女，1999年出生，妈就是她顾长歌的妈，家也是她顾长歌的家，同样幼年丧父，同样爱吃煎饼果子，以及同样和母亲相依为命，蜗居在这座陌生的城市。
　　可因为“性别”这一变量，同分异构体的人生轨迹完全变了！
　　小学去男同学家打电动，初中跟男同学打情骂俏，初三被大龄混混表白，然后跟大龄混混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早恋，最后这场“忠贞”的恋情，死于母亲暴打，以及混混的睡完不负责。
　　如此，自然中考成绩一塌糊涂，没和阴姬一样，考上最好的四中，而是去了素有“L市铃兰”美称的六十六中。
　　成为素质教育漏网之鱼的顾谣很快就学会了化妆、援.交、以及跟着社会大哥去夜店，小小年纪就有堕胎之姿、达到了半步公交境界！
　　“我特么……”阴姬听得大脑都在颤抖，她现在连“同分异构体”这个说法，都不想承认了。
　　所以这就是那奇怪镜子创造出来，专门恶心我的吧？！
　　阴姬开始后悔了解。她想离开镜子，离开这个鬼地方，尤其是离开这个稀奇古怪的“顾谣”。可她刚尝试从落地镜里钻回去，就听到一个暴怒的女声由远及近。
　　是母亲的声音。
　　阴姬赶紧施展出隐匿之法，藏入房间内的阴影。
　　“顾——谣——”门轰然撞开，母亲拿着皮带，怒气冲冲跑进来，“跟你说多少遍多少遍！不要花冤枉钱买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当咱家很有钱吗？昂？你当你那死鬼爹留的钱很多吗？”
　　她暴躁地一边抽，一边捡起那些化妆品，全都从窗口扔出去。
　　顾谣忍住被抽到的地方生疼，她拼命拦，委屈落泪解释，“不是！妈我没有！都是别人送的！都是别人送的呀！别丢好么？求你，求求你。”
　　“送的？我怎么不信！就你这熊样！就你这调皮劲！谁喜欢你！昂？是不是又找老男人？是不是？是不是？”
　　顾谣被抽得嗷嗷叫，却一心只想护住那些她的“宝贝”
　　可即便如此，也终究没有留下多少，东西几乎全没了，顾谣像丢了魂儿一样，一边任由母亲抽手心，一边无神地，“嗯，嗯。”
　　“你要听话！不要惹妈妈生气！听清楚没？？？”
　　“嗯。”
　　“生你有什么用！不如生块叉烧！学习学习学不好！邻居面前跟个野猴子一样！就知道跟男人厮混！”
　　“嗯。”
　　阴姬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幕依然与她的记忆，没有特别大的出入。
　　只是乱花钱的东西从习题册变成了化妆品；而被埋怨的地方从做不好家务、整天不出门，变成了搞不好学习、跟男人厮混。
　　阴姬从阴影中现身，顾谣一看她，就伤心哭了。
　　“你不是未来的我吗？为什么不出来帮我？为什么？为什么？”
　　阴姬平静答：“妈很苦的，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撑起这个家，压力很大，不容易，所以才脾气暴躁，跟你窝里斗，你作为儿……咳，算了，反正你以后会明白的。”
　　顾谣却哭得更凶，“可我不苦的吗？我不苦的吗？”
　　她眼眶红着望阴姬，一遍遍质问，泪水流满整张脸，冲刷掉粉底，好似一道道伤疤。
　　“为什么我的苦就要随随便便咽下去？为什么我的苦你就轻描淡写地掩埋掉？我也是女孩子的啊，我也会难受的啊！”她扑在阴姬胸口，轻轻捶打，哭成个泪人。
　　阴姬沉默地抚摸她的头，心中百感交集。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才个把小时，顾谣就哼着歌，对镜折腾辫子，改成个颇为时髦的双马尾。
　　她出门，一个满头黄毛、看着就流里流气的街头混混，骑着摩托等她。
　　顾谣和混混调情几句，然后主动坐到后座，搂紧对方腰，故意把胸部贴上去蹭住。
　　摩托一溜烟跑了。
　　最终，摩托车停在郊外，一座荒无人烟的水库旁。
　　“虎哥，帮谣谣再买个新粉底好吗？”顾谣一边被揉得嗯嗯哼哼，一边撒娇地祈求。
　　混混皱了皱眉，顾谣见状，立马机灵地改口，“不行的话，帮谣谣介绍个有钱人也行呀，谣谣什么都可以做的。”
　　“行。”混混这才舒展眉头，把顾谣翻身压在身下。
　　“虎哥，戴……戴套……”顾谣慌乱又羞涩地从兜里掏小气球。
　　然而刚拿出气球，手就被男人摁住，强行摸走了那层珍贵的罩子，抛进水库。
　　“今天不戴，那个不舒服。”男人喘着粗气。
　　“不行……我……我不是安全期的呀……”顾谣脸红挣扎着，却被男人贴住唇，强行堵回去。
　　“虎哥……”顾谣好不容易才解放出嘴，她羞涩起来，脸红红问：“你、你爱我吗……”
　　混混听完嗤笑了声，有些轻蔑，“爱啊，你这么烧，水又多，一群人都能接受，谁不爱你。”
　　“嗯……”顾谣闭上眼，脸愈红，“那……虎哥……你来吧……谣儿给你生孩子……”
　　“我可不要。你最好别怀孕。”混混俯身亲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空气中传来恼羞成怒的女声，蓦地，阴姬从阴影中现出身形，一jio给混混来了个无影脚七连踢，踹进水库。
　　“下去吧您嘞！”
　　不等顾谣回过神，阴姬气得一个人格修正拳，把她打倒在地，然后摁住肩膀，脸对脸怒吼：
　　“你特么有病是吧！”
　　阴姬气得牙痒痒。
　　“正常点不行啊！”
　　她越想越气。
　　“可是，什么是正常呢？”顾谣并不挣扎，她只是失魂落魄望阴姬：“我不过是想有个家，想有个肩膀能依靠，想有个人爱我，为什么就连这样微小的愿望，都没资格实现。”
　　“有资格！当然有资格！前提是你给我正常一点！”阴姬怒气冲冲。
　　“是么？那姐姐这么正常，一定已经实现了吧？”顾谣轻飘飘问。
　　“唔……”
　　阴姬噎住。
　　“噗呵。”
　　顾谣没忍住笑出声，她赶紧转移话题，“好吧，不谈这个，要不姐姐和我说说，什么才是正常？”
　　“当然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稳定工作。”
　　“然后呢？”
　　“然后……拼命卷攒点钱，出首付贷款买房，相亲个合适的媳妇，结婚生子……唔……”
　　阴姬默默捂住了头，她忽然意识到很麻的一件事：那就是她昔日的人生，也属于并不幸福的凄惨败者组。
　　大哥别笑二哥，谁比谁更惨，还说不定呢。
　　沉默会儿，阴姬也心累地躺了下去，和顾谣肩并肩一起。
　　“人生好难啊……”顾谣叹息。
　　“是啊，人生好难啊……”阴姬点点头，她苦涩附和。
　　“能收获爱，就像中彩票一样。”顾谣从兜里掏出另一个套套，她注视着，忽然难过笑了笑，远远丢进水库。
　　阴姬也心神飘远，她揪起一缕头发，一边搓，一边呢喃：
　　“就算中了彩票，也可能会弄丢、会被抢、会兑不了奖，再要么，就是兑奖的代价，无法承受。”
　　“可我还是想中彩票，哪怕，哪怕只中一会儿。”
　　顾谣嘀咕一句，忽然翻身，撑起上半身子，好奇望阴姬。
　　“姐姐姐姐，你经验丰富，你说，为什么我陪他们睡觉，什么都愿意为他们做，他们依然不爱我呢？”
　　“我特么怎么知道！”阴姬又恼羞成怒，“反正你记住一件事！淫.荡的女孩！任何男人都不会珍惜！这是一个来自于能当你爹岁数男人的忠告！”
　　顾谣小声嘀咕，“这爹味儿也跟中年油腻大叔一样。姐姐哪儿听来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荡.妇羞辱那套。”
　　她又戳了戳阴姬的大胸，“姐姐姐姐姐姐，你有男人爱吗？”
　　“没有！滚！再哔哔把你也踹下去！”阴姬彻底破防。
　　“嘿嘿嘿~”笑容从来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现在，笑容就来到了顾谣的脸上。

VIP 第一百八十四章 问心
　　“不管怎样，你不能再这样不自爱下去了！”回市区的路上，阴姬认真叮嘱，努力想把这个小绒布球带回到正轨。
　　然而顾谣有自己的想法。
　　她斜瞥阴姬，不情愿地嘟囔，“自爱？什么是自爱？为了一个将来可能会出现、也可能不出现的男人，照顾他的感受，为他守贞吗？”
　　阴姬哑了一会儿，她恼怒：“你不要老是歪曲我的意思！自爱是为了你自己！”
　　“可是，我就是为了我自己呀。世界上任何事都有代价，被爱也有代价，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想要得到爱，就必须付出什么。”
　　顾谣笑了笑：“不自爱，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我贪恋别人那些珍贵的温柔，哪怕只是虚情假意，哪怕只是单纯为了上我……这样的爱，很廉价，但是没关系，能满足我，我不挑。”
　　阴姬再度哑口无言，她忽然感到无比棘手，因为这个顾谣的观念，虽然性别不同、立场不同，但细细究来，本质上，竟然和她属于同一套底层逻辑。
　　【爱是很珍贵的事物。】
　　【想要收获这样珍贵的事物。】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想得到就必须先付出，等价交换。】
　　这些——同样也是她认同的逻辑，也就是说，这个顾谣用着和她一样的底层逻辑，做着她完全无法接受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阴姬苦思冥想，忽然，灵光一闪，她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用金钱、物质、以及社会地位，去交换别人的爱，与顾谣这样，用身体去交换虚假的温柔……真的有区别吗？
　　不，还是有的，至少，用那样的方式，可以保留尊严。
　　——真的保留了吗？
　　保留住尊严的是权力，是地位，如果失去了权力和地位呢？
　　ATM。
　　阴姬越想越乱，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将问题理清楚。
　　首先，自己是个极度缺爱的人，内心的诸多空洞，一直渴望被人填补，而能填补这份空洞的“女娲石”，自然就是别人的关注、温柔、在意、需要……而她将这些，归纳为“爱”。
　　顾谣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想从别人那里获取“爱”，是非常容易的，起码从男人那里很容易。
　　所以她走上了这条更轻松的道路，用“肉体”换取爱。
　　顾长歌是个男孩子，自然不可能像女孩子一样，所以他选择了更艰辛的道路，从男孩到男人，再到丈夫。
　　可这条路同样也失败透顶。
　　她以为，付出大量物质与金钱，承担更多责任，就可以获得社会的奖励——她渴求的爱。
　　但那是痴人说梦，她用资本之花交换来的爱同样也是镜花水月，甚至还不如顾谣用身体交换来的爱有分量够实在。
　　起码，男人在那一哆嗦之前，他嘴里的“爱你”确实没骗人。
　　等等……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顺序错了！
　　阴姬懊恼一拍脑袋，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先否定了顾长歌这条路，然后才在夫君的引导下，走上了，顾谣这条路。
　　现在的自己和顾谣真的有区别吗？
　　都是以色侍人、出卖尊严、做快乐的小碧.池，无非是自己只伺候一个，而顾谣伺候一堆，但伺候一个又比伺候一堆高贵多少呢？
　　甚至说句难听话，这个区别根本不叫区别，因为阴姬扪心自问，如果夫君要求她去伺候一堆，她……也是不敢拒绝的……
　　说白了，她和顾谣最大的区别，也就是夫君没玩腻她，所以尚存底线，舍不得把她彻底弄坏掉。
　　她变不变成顾谣，完全掌握在夫君手里。如果夫君像顾谣交的第一个男朋友那样，不仅不负责，还疯狂开发她，那她变成顾谣这种半步公交、乃至高铁大圆满境界，也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可以说，她早就已经是“顾谣”了，“顾谣”就是她现在的本性。
　　【镜子映出来的，该不会是什么狗屁‘真实的自我’吧？】
　　阴姬忽然荒谬想。
　　可越想，她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渐渐她笑不出来了。
　　她讨厌顾谣。
　　不仅如此，她似乎明白了自己讨厌顾谣的理由——就像讨厌幻境里，那另一个顾长歌一样。
　　人在旁观角度审视自己，总会不禁怀疑：“我怎么能这么蠢？”然后试图改变什么，纠正什么。
　　就像她总劝顾谣“自爱”。
　　好笑，满口自爱的她自己，真的自爱吗？
　　当众给夫君这样那样，还满脸享受，风.骚地摇屁股；对师父师娘出手，甚至想让师父师娘深度堕落，跟自己一起开趴。
　　呸，恶心，顾谣都知道避着点儿人。
　　阴姬越想越脸红，尤其自己对顾谣那些鄙夷的看法、劝说她的一句句话，现在全都变成回旋镖，狠狠打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
　　她忽然紧紧将顾谣抱住。
　　“诶……？”
　　顾谣呆萌定在原地，半晌，她才不解问道：“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明明是未来的你，却根本不喜欢你，逼你改这个改那个。”阴姬抹了把眼泪，“连我都不爱你，你又怎么可能会自爱？”
　　顾谣却摇头，“因为我确实很糟糕啊。妈妈不喜欢我，奶奶也不喜欢我，在学校也没存在感，犯过好多好多错误，有着好多好多缺点。”
　　“我也是。”阴姬怔怔地，她逐渐想起很多事。
　　从少时母亲的数落和责备，那一句句情真意切的：“我就不该生下你。”
　　老师觉得她孤僻，同学觉得她自尊心强，不好相处，说她是个“怪人”。
　　入职，长年累月的上司PUA，如螺丝钉一般的生活，工作被贬得毫无价值，“离了公司这个平台你有什么用？”
　　还有那场……从根上就错了的婚姻，经典“钱爱交易”，为什么那么多离谱要求离谱问题自己都愿意忍呢？为什么被嘲笑龟男也一定要在那个荒谬的年代结婚呢？
　　因为她自己是没办法从自己身上吸取到爱的，这份空洞需要别人填补。她就像毒品成瘾的人，被拿捏住命脉，自然什么条件都能接受，什么代价都付得出来。
　　她无法与女人建立亲密关系，自卑回应飞燕的感情，或许也不是因为什么雄性魅力，而是——她心就是空的，她自己潜意识知道，她给不了飞燕想要的东西。
　　她连自己都给不了，又怎么可能给得了飞燕？
　　顾谣忽然拽阴姬的胳膊，“姐姐姐姐，你说，要不我去学跳舞、练健身吧，每天提升是实打实的，这样或许会变得自信一点，也可以……学会自爱？”
　　她天真道。
　　阴姬却苦笑摇头：“别，没用的。那样获得的自信只是假自信，只要输一次，就会彻底破碎，没输的时候，人也会对赢魔怔，各种作幺蛾子。”
　　“姐姐学了什么？”顾谣好奇。
　　阴姬沉默一会儿，她咬牙坦白，“杀人，我学了杀人。我拼命掩饰那套杀人技背后的血腥，想将其粉饰成正义，可到头来，我只是与那个吃人的社会格格不入，被其他武人排斥。”
　　“偏偏，世上又没人能打赢我，我能用拳头证明我的‘正确’。可用拳头证明正确，又何尝不是那套吃人逻辑的根本？所以越是证明，我就越脱离实际，内心割裂，深深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最后我被另一个比我强的人打败，他用他的拳头证明了他的正确，于是……”阴姬越说越恍惚，“我开始视他为正义。”
　　“听起来好复杂。”顾谣微微咋舌，“那姐姐姐姐，未来我会变得更好吗？”
　　阴姬摇摇头，“没有更好，但起码没有更坏。”
　　她捏了捏顾谣的耳朵，沉默一会儿，感慨说：
　　“我接纳了过去的一切才苟且至今，从未顾影自怜，也从未怪罪他人。”
　　“我只想证明……我的人生，绝不是谁的错误。”
　　“我明白了。”顾谣怔了怔，她紧紧抱过来，轻声道，“姐姐，不管你曾经伤害了多少人，也不管你曾经做错了多少事，我都愿意，原谅你。”
　　阴姬失笑，“傻瓜，你又不是受害者，你怎么有资格原谅我呢？”
　　“我当然有资格呀。”顾谣天真道，“因为，我是你的过去啊。”
　　她双手合十，目光流露期盼，认真祈求说：“所以，姐姐也原谅我好吗？原谅我的淫.荡、我的软弱、我的慕强、我的自卑……”
　　阴姬忽然无语凝噎，她注视这个认真祈求的少女，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良久。
　　“我原谅你。”她轻道。
　　视野天旋地转，恍惚中，周围的世界又归于沉寂，阴姬回过神，发现自己依然坐在那面古怪的镜子前，只是镜中的虚影，莫名开始发生变化。
　　清澈的水倒映出一张全新面容——她阴姬的面容，只是，这张脸是崩坏的，充斥浓浓的情.欲，双目中看不到几乎半丝清明。
　　她被好几根肉藤束缚住了身子，潮红的脸布满妩媚的晚霞。
　　视野再度天旋地转，当阴姬回过神，她吃痛捂着头，却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方，一个完全可以称之为炼狱的地方。
　　太阳是一只巨大且色眯眯的眼睛，侵略性的目光犹若实质。
　　地面很软，像是某种生物组织，覆满一层怪异的黏液，踩上去能感觉到黏黏的，并且鞋子在渐渐融化。
　　就连天空也是粉色，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妖魔和妖魔甩来甩去的肉藤。
　　“你……终于来啦……”
　　另一个阴姬缓缓现身，她穿着肉藤编织的衣服，被妖魔寄生，场面不堪入目。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到这个天堂……和我一起……被真正的……真正的夫君……彻底征服……”
　　那个阴姬扑上来，然而，笨拙的动作，被阴姬轻易侧躲闪开。
　　这时阴姬才发现，对方长着一条魅魔的细长尾巴，尾巴末端是可爱的爱心，头顶恶魔角也与自己截然不同。
　　她的翅膀却是天使的，只不过是黑羽，被肉藤所缠绕，看上去越发亵渎。
　　粉紫色的双眸，近乎于只有情.欲，而那对爱心状的瞳孔，看得阴姬熟悉之余，又有些毛骨悚然。
　　阴姬瞬间明白……这也是她。
　　另一个“真正的她”。

VIP 第一百八十五章 魅魔
　　“为什么要躲呢？”
　　魅魔阴姬感到迷惑，她缓缓站起来，妖媚的身姿，仿佛在跳某种诱惑的舞。
　　“不……”阴姬下意识后退，“这……这太恐怖了……”
　　“恐怖吗？”魅魔咯咯媚笑起来，“这不就是你我期待的吗？绝对的被征服，绝对的被凌虐，成为一个美丽的性化象征，满足你我心中……对美的欣赏与渴望。”
　　她挺起胸膛，那比阴姬都硕大许多的酥乳轻轻抖了抖，宛如香艳而美丽的波涛，荡漾在粉红的空气中。
　　“你看，我……美么？”
　　她身上的肉藤全部解开，露出完美比例的高挑肉体。
　　这副被妖魔滋润透的雌躯，比阴姬经过归海无名调理的肉体还要性感、还要美丽、还要堕落。
　　每一处细节、每一寸弧度，都充满了性诱惑和雌性魅力，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毫无瑕疵的精致娃娃，纯粹是为了勾引雄性而生。
　　阴姬本能咽了口唾沫，她看脸红了，下意识偏开头。
　　这一幕落在魅魔眼中，她微微一笑，转瞬间闪烁到阴姬面前，和对方紧紧相拥。
　　“你喜欢，你也喜欢对吧，我就知道，我们都一样的~”
　　“我们都是天生的小绒布球，天生的被征服者，我们好色，我们贱，我们喜欢被狠狠征服。”
　　“这样的我们……只有夫君大人能满足。”
　　魅魔轻轻跪下来，捡起地上的藤条，温柔地抚摸着，宛若侍奉她的神一般，最后，她把藤条递给阴姬。
　　“承认吧。这就是我们内心的渴望；这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的夫君；这就是……伟大而神圣的欲.望。”
　　她指引藤条攀上阴姬的胳膊，一步一步，缠绕紧她的身体，阴姬也在这个过程中，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呼吸越来越急促。
　　“来吧。”魅魔妖媚地吻住阴姬，渡过去饱含催动欲望效果的口水，她抚摸阴姬的脸，深情说：“和我，融为一体，永远变成夫君大人的奴隶，永远的，为了夫君大人而活。”
　　那藤条忽然扑向深处……关键时刻，阴姬头脑忽然一疼，意识转瞬恢复清明，她慌忙拔掉紫藤，总算才没有被妖魔趁虚而入。
　　“不，不对，这个才不是夫君，夫君是人，是我爱的人，不是怪物。”她脸又青又红，死命摇头。
　　“哈~真可爱，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个就是夫君呀。”魅魔弹了弹阴姬的小脸儿，她戏谑，“不过，是提炼后的夫君，只保留对你我有用部分，并且强化那部分有用特性之后，plus超进化的夫君。”
　　“放屁！真正的夫君呢？”阴姬着急追问。
　　“小笨蛋，当然是被我……杀了啊。”魅魔附在阴姬耳边，妩媚低语，“我榨干了他，榨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知识、权能，然后把他做成了纯粹的‘征服者’，一只承载你我渴求欲望、并专注于满足你我的神明。”
　　见阴姬目瞪口呆，魅魔又轻蔑笑，“惊讶什么？这不也是你渴望的吗？所谓慕强，当然是因为，我们也崇拜力量，崇拜权力，并且……渴望得到那些。”
　　说罢，魅魔松开了阴姬，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远处的空地。
　　肉藤自动扭结成一个王座，又扭结成通往王座的阶梯，接引着它所深爱的魅魔。
　　魅魔在肉藤的簇拥中，登上了她的王位。肉藤扭结的龙凤交.媾雕塑，丑陋而荒谬，但同样恐怖威严，高不可攀。
　　她支着脑袋，慵懒对阴姬说：“想要做.爱奴，是因为‘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在权力加持下，一点点小小的戏弄，都会给慕强的爱奴带来剧烈的心理快.感。”
　　“想要被征服、想要变成物……原因也是如此。越是认同权力秩序、崇拜权力本身的人，就越是被权力潜移默化调校好的一只小贱人。愿意忍耐权力的欺凌，愿意对权力卑躬屈膝、跪舔献媚，愿意为权力送出自由和尊严。”
　　“奴隶和奴隶主，在思想上没什么不同。都是认同奴隶是主人所有物的人。如果有机会，奴隶也会转化为奴隶主，就像被征服者本质上也是征服者。”
　　“认可同一套秩序，崇拜同一种权力，接纳同一类思想。”
　　魅魔打了个响指，肉藤把一杯热气腾腾的白色牛奶送到了阴姬面前，她深深道：
　　“正所谓……顾长歌如果没有变成阴姬，那就一定会变成归海无名。”
　　“选吧。”她对阴姬道，“喝下去，和我一起永远堕落，或者，打败我，奴役我这个贱.货。”
　　阴姬死死盯着那个魅魔“自我”，她目不转睛，内心却在痛苦和纠结。
　　顺从真实的本能欲望，堕入永无止境的快乐地狱。
　　还是……与欲.望战斗？
　　阴姬忽然拔出剑，似乎咬牙，要用这被封印修为的肉体，与王座上的魅魔搏斗一番。
　　魅魔轻蔑笑，也拔出她的武器……那却是一把镀金长枪，很亮，很粗，锋利的枪头闪烁冰冷的寒芒。
　　“我要用这个……狠狠刺穿你。”
　　魅魔用酥胸和双腿夹紧枪身，跳着诱惑的舞，眸中既有强烈的情.欲，也有征服欲。
　　她舔了舔艳唇，媚笑道：“我要让你这只不听话的小贱.货尝尝，主人的枪有多厉害，够不够捅得你嗷嗷叫。”
　　然而……阴姬忽然扔掉剑，端起那杯热腾腾的牛奶，一饮而尽。
　　饮罢，她擦掉嘴角的奶渍，捡起地上已经发硬的肉藤，黑着脸。
　　“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她越走越近，咄咄逼人反问。
　　“你……你干嘛……？你这是选堕落吗……？”魅魔受惊地跳到长枪后，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堕你妹！”阴姬忽然夺过长枪，一枪插在魅魔脚下的肉地，横在魅魔两.腿之间，吓得她尾巴狂哆嗦。
　　“呜喂！”
　　魅魔又怕又紧张，隐隐又有种奇怪的期待，她脸红嘟囔：
　　“稍微温柔点啊！我要是个扶她！你知道这一枪我会失去什么吗？”
　　“失去什么？失去一根你永远也用不到的东西么？”
　　阴姬低头踢了她一脚，然后恶狠狠下令：
　　“臭碧池，给我转过去，跪下，然后撅屁股！”
　　魅魔下意识照做，但做完，她惊慌失措，连忙解释：“等等等等！打的意思，不是这个打！是正经的打啊喂！”
　　“呵呵，我又不是白痴，我连修为都被封了，肯定打不过你，到头来绝对是被你狠狠输出，然后堕落。喝牛奶，就是主动被你狠狠输出，然后堕落。”
　　阴姬忽然用力抽魅魔的屁股，抽得她哀吟说不出话，词不成句。
　　“可我为什么非要被你输出？为什么非得是我选？既然这样，我选择狠狠输出你，反正你也在偷偷期待对吧！碧.池！”
　　“呀啊！”魅魔痛吟一声，脸红红的，回头，媚眼如丝，“才~才没有呢~”
　　“放你娘的屁！”阴姬直接加大力度。
　　这一战，惊天地，泣鬼神，阴姬用了十八般武艺，以及无数种道具，最终将魅魔斩于枪下。
　　黄金枪无疑是MVP，作为一柄战场杀伐的枪，它受尽屈辱，承受了太多它不应该承受的压力。
　　魅魔已经瘫了。
　　她几乎变成一滩水，幸福地鼓涌在阴姬脚边，时不时抱住阴姬的腿，痴傻地媚笑。
　　阴姬坐在肉藤铸就的丑陋王座上，陷入沉思。
　　【我猜得没错，无论选择对抗欲.望还是顺从欲.望，最后都是陷阱，真正的办法是把问题抛回去让她选。】
　　【然后“自己”这个小碧池，绝对会选顺从这个选项。】
　　【咳，真是只抖M……可是，为什么抖M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会背叛夫君，创造出这样可怕的世界？】
　　阴姬忽然恍悟。
　　【是了。逆来顺受的抖M本性，也代表适应环境的强大可塑性以及意志力，因为——刚则易折。】
　　【那这个魅魔的“自己”……会不会也是适应环境的产物？】
　　阴姬莫名烦躁起来，她掐了把魅魔的屁股，把她给掐醒，“喂！别装死了！给我醒醒！”
　　“呜~”魅魔不情愿地坐起，她幽怨：“干嘛呀，还没享受够呢！”
　　说着，她忽然眼前一亮，扑腾翅膀飞起来，战♡意♡满♡满♡。
　　“难道说！第二回合的黑♂暗决斗要开始了？”
　　“决你妹！”阴姬一把将魅魔扯回来，摁在地上，“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可恶我竟然又输了！”魅魔脸红红撅着屁股，越说越柔媚，“好吧，你好man，我承认这一回合你是攻！”
　　“你……”阴姬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你爱归海无名吗？”
　　“当然不！我只爱我的欲.望！谁能满足我的欲.望！谁就是我的夫君！我就爱谁！”魅魔回头抛了个媚眼儿，“所以我现在也爱你哦达令~mua~”
　　阴姬扶额无语。
　　半晌，她又问：“如果没有归海无名，你会选被谁征服？”
　　“真是个有趣的问题！”魅魔尾巴支棱起来，“不过，这个问题我早就回答过了，既然没有归海无名，那就代表顾长歌不会败，也即是顾长歌的正确永远都是正确。”
　　“既然如此，那么当巨大变故到来之时，顾长歌一定会把自己的正确，凌驾于所有其他人的自由选择之上。”
　　魅魔诡异一笑：“这时候，他就是归海无名，试图‘征服’所有人的归海无名。”
　　阴姬摇头，她并不认同，“你错了，我天生就是个被征服者，从小时候，我就在好奇女孩子的快乐，好奇被征服的感觉。任何有关于性.爱的内容，我都只关注女性。”
　　魅魔眨着大眼睛：“可你关注女性，明明是因为，在你内心的美学体系中，女人才是生产美的那个艺术家，女人的一切才是美的。而男人只需要留一个代表权力和侵略的符号就够了。”
　　她轻轻扇动翅膀，百无聊赖说道：“被男人征服只是你觉得可以生产美的方式，当你变成女人，自然就会向你心中可以创造更多美的方向靠近……这和人生抉择无关。”
　　她扭头，再度说出极为大胆的话：“我既喜欢被色狼欺负，又喜欢惩罚色狼，不行吗？喜欢艾草，又不代表你喜欢男人。也许你谁都不喜欢，你就是觉得女人艾草很美，然后也很爽。”
　　阴姬头皮发麻，她心惊肉跳驳斥：“我在问你性.爱观，这跟美有什么关系？”
　　“哈？性与美有什么关系？你没听过那句话吗？”
　　魅魔长时间得不到安慰，越来越躁动，难耐挣扎着，她理直气壮嚷嚷：
　　“众所周知！艺术就是竖旗！”

VIP 第一百八十六章 记忆
　　太邪典了。
　　太疯狂了。
　　魅魔的说法过于狂野而露骨，令阴姬即便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也依然无法心安理得接受。
　　不过她也从中听出——魅魔并非纯粹是顺应环境的产物。
　　也就是说，她也不是。
　　归海无名给了她满足内心欲.望的机会，一步步引诱她释放出心中的激.情与渴望。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所以她并未有多少反抗，逐步在每一个过程中，选择了最堕落的那条路。
　　不，与其说堕落，倒不如说……“享受”。
　　她享受自己变成那副样子，也享受在变成那副样子的过程中，逐渐升腾并被满足的肉.欲。
　　征服她的从来就不是归海无名，而是她自己。
　　她才是她的主人。
　　这是一个悲哀的、她内心无法面对的答案，因为承认这个答案，几乎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邪恶、混沌、淡漠、冷血。
　　承认自己在诸多堕落戏码中，提供了绝对不容忽视的主观能动性，并且应该负主要责任。
　　她在逃避。
　　比起自由地做出行为，自由地承担行为背后的责任及代价，她最终选择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即：通过归海无名这个坏到无可救药的人，让自己在表面上，失去那份自由的“权力”。
　　事实上，当她不再自由，成为一个幼稚、弱小、失去行为能力的附属品，那么她的行为就再也无法被旁人定义。
　　同意不再是同意，也可以是不同意；想可以不再是想，也可以是不想。
　　但她真的失去“自由”了吗？
　　扪心自问，她是有力量的，归海无名也是不会对她太过分的。当她不再愿意，她可以立刻摆脱那个环境。
　　她是归海无名的傀儡，归海无名也是她的“傀儡”。
　　她控制归海无名这个控偶大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令台下观众痛惜叹惋，可怜其正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
　　她用木偶导演她想要的一切，头顶的线，也随之舞动。
　　用这种方式，她逃避了堕落背后的责任，也心安理得做了自己想做的坏事。强迫师父活下去、亲近师娘、诱惑飞燕媾.和。
　　太卑劣了。
　　这就是自己吗？这就是自己的内心吗？
　　阴姬深思，诚然，当人不再需要对自己言行负责时，人往往会变得远比平常更恶劣，更残酷。因为道德与秩序的规训，对人失去了作用。
　　此时唯一限制人不去做的，只剩下了想不想，以及能不能。
　　而她也是在那样的状态下，打着堕落的旗号，成为了一个不用负责、不用思考、也不用再自我批判的恶徒。
　　可这不能成为逃脱拷问的理由。
　　越是逃避，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也就越恶劣。
　　如果归海无名是当表子，那她呢？她岂不是当完表子，还想给自己立个牌坊？
　　“我说你啊……心里对师父他们，愧疚过吗？”阴姬踢了踢魅魔，深深地问道。
　　答案不出所料。
　　“愧疚？哈？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母亲愧疚过吗？前妻愧疚过吗？塑造我人生的两个重要之人都没有这种东西，你觉得我要去哪里学呢？难道从书上吗？”
　　魅魔扑腾着翅膀，转瞬间换了个表情，可怜兮兮：
　　“我倒是可以给你演一个，我很会演戏的！不信你看，嘤嘤嘤，人家好愧疚~”
　　看着她插科打诨，死皮不要脸的样子，阴姬先是很生气，怒完，又感到好笑，她忍不住笑出声，越来越多难言的情绪涌上来。
　　她摇摇头，“顾长歌是面具，我又何尝不是面具呢？可真实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或许根本就没有真实的我，或许每个都是真实的我。”
　　“我的存在可以是存在，也可以是虚无。”
　　粉色的天空支离破碎，很快便归于黑暗，当阴姬回过神，她又坐在那幕镜子前，只是碧波荡漾，镜面中的图像，又变了。
　　这次镜中映出的人与她一模一样，连表情也相同，只是，目光有些阴鸷，深沉。
　　天旋地转，这一次阴姬已经习惯，很快便适应了穿梭入镜……然而，她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动了。
　　眼前漆黑一片，自己似乎闭着双眼。
　　“醒了没？喂？喂喂？还活着吗？”耳边传来归海无名的声音。
　　脑门儿被人敲了敲。
　　“她”忽然睁眼，但阴姬惊愕发现，这个动作不是自己控制的，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再细看场景，绝巅，断剑，残枪，胸口洞穿一个血洞的归海无名，这是……她天人九衰死后发生的事！
　　这是她丢失的那三年记忆！
　　“你很强。”
　　记忆中，归海无名目光炽热。
　　“超乎我想象的强。”
　　“我听说你叫……顾长歌？”
　　……
　　……
　　……
　　天意城。
　　余落秋终于找到归海无名所在的地方，她双手微微颤抖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内，归海无名在悠哉悠哉泡茶，仿佛根本没有弄丢自己的妻女。也仿佛，妻子失踪数月，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问题。
　　见到这一幕，余落秋愈发笃定自己心中那个判断。
　　“你……一点都不紧张？”但余落秋还是忍不住问道。
　　归海无名一眼就看穿，他笑道：“余掌门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余落秋沉默许久。
　　随后，她像是跟归海无名确认，也像是整理自己前段时间一直思考诸多问题的脉络，自顾自言语。
　　“我与所有人不同，我是最早看出长歌与你之间特殊关系、以及她身上变化的……所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清楚。”
　　她抬头，目光深邃，“你明明已经得到她了，她明明已经爱上你了，换句话说，她已经处于你的掌控。为什么之后，你还要更进一步调校她，甚至，调校到那个地步？”
　　“这没有意义。”
　　“也没有道理。”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与此伴生的问题还有另一个，你为什么要诱导她针对逍遥派？我们没有仇怨，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你想让她自绝于我们。”
　　“可她都已经是你的爱奴了。让她自绝于我们，对你和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余落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平和激动。
　　“所以，前些日子，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哦？”归海无名故作惊讶。
　　“你调校她的目的，其实不存在，你单纯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所有人……你在调校她。”余落秋斩钉截铁道。

VIP 第一百八十七章 清醒
　　镜子中的波动停息了。
　　阴姬晃了晃头，有些恍惚，也有些失神，她自始至终保持沉默，陷入深深的沉思。
　　“大师兄！”
　　赵大平着急忙慌赶过来，生怕自家大师兄出什么问题，阴姬望见他，眼神却闪过一丝奇异的陌生。
　　“大平……你……”她似乎感到羞耻，忍不住伸手捂脸。
　　“怎么了？”赵大平不解。
　　阴姬沉默一会儿，忽然义正言辞：“推倒自己大师兄是个坏想法！给我收回你的怪念头！”
　　“啊？”赵大平呆住。
　　“别给我装傻，你要是打消你那个念头，我们还能好好做兄弟，你要是，你要是……”阴姬脸越来越红，她偏开视线，害羞低语：“你要是非想睡我，那我只能远离你，连兄弟都做不成。”
　　“大师兄，你已经清醒了吗？”赵大平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喜出望外。
　　“嗯……”阴姬点头，她眼神有些复杂，“非常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我已经彻底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赵大平强忍激动，他试图确认：“该怎么做？”
　　阴姬遥望西方，她微微出神，片刻后，言辞坚定：“拿下天意城，终结这场纪元末的乱世。”
　　赵大平忽然有些想哭，这个语气，这个气势，是他熟悉的大师兄没错了，不仅仅有他熟悉的温柔，也有他熟悉的意志。
　　这是他信任依赖的大师兄，而非那个柔弱讨怜的阴姑娘。
　　赵大平彻底放下心。
　　“长歌少侠。”
　　胖和尚忽然走近，他的步伐有些虚弱，靠近一看，不仅气息虚浮，甚至道行根基都有些不稳。
　　“可能这样说有些扫兴，但请容许我们稍微检查一下……确认你确实摆脱了归海无名的影响。”
　　“请便。”阴姬平淡道。
　　胖和尚在阴姬额头一指，数秒后，他松了口气，不禁欣慰：“万幸，看来长歌少侠不仅摆脱了归海无名的调校扭曲，还因祸得福，突破了极境的第一重天障，真不愧人杰，恭喜长歌少侠实力大进。”
　　阴姬语气依然平静，她不露喜悲，礼貌有加，“前辈们谬赞了。镜湖问心本就对修行有助益，我修的‘求真’更是能成倍收获好处。”
　　沉默一会儿，她感慨：“如果没有之前调校出的深度迷惘，以及镜湖的协助，恐怕……我还不会这么快破开关隘。”
　　“哈哈，因缘际会，假如不是情况危急，要尽快救出长歌少侠，恐怕其他那些老东西，也不会愿意拿出镜湖。”胖和尚笑眯了眼，“只希望，长歌少侠不要辜负我们的一片心意。”
　　“自然不会。”阴姬认真点头。
　　她的眼神并无虚假，真挚而充满决然。
　　入夜，阴姬与二师妹一起，跟仙盟之人开了个短会，大抵确定了众人下一步的动向，以及未来的合作。
　　确认阴姬没有问题后，寒芷璇便解除了对阴姬功力的限制，并在旁护法，帮阴姬突破了归海无名对她功力的封印。
　　“谢谢。二妹，之前苦了你了。”阴姬轻轻抚过寒芷璇的脸，眼神柔和。
　　不知为何，寒芷璇忽然有种想蹭一蹭的冲动，想扑到大师兄身上，和对方紧贴亲热。
　　寒芷璇努力了好久，才终于压制住这种感觉。
　　“怎么了？”阴姬问。
　　“没……”寒芷璇脸红摇头，这感觉太丢脸了，她可不好意思说。“顾……大师兄，我既是你的二妹，也不是你的二妹，你真的能接受，我其实是个复杂远古灵魂这件事？”
　　“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前世的你，那也是你。”阴姬失笑。
　　寒芷璇一呆，她狐疑，“大师兄……你真的变了好多。”
　　阴姬却摇摇头，“其实没什么变化，我还是我，只是，明白了一切，也有了必须要做的事。”
　　“大师兄，我们一起努力，救出师父师娘吧。”看到自家大师兄这样沉稳靠谱，寒芷璇忽然斗志满满，“然后骑在归海无名头上拉屎！”
　　阴姬噗嗤笑出声，她眉眼弯弯，配合着逗乐：“好，咱们骑在归海无名头上拉屎！”
　　哄睡二师妹，阴姬又来到营寨外，看到伫立海边无法入眠的老三，她轻叹口气。
　　“大平。”她慢步走近。
　　“啊……大师兄。”赵大平后知后觉回头，差点栽进海里，他尴尬抓抓鼻子，苦笑了声，“夜安。”
　　“不高兴？”阴姬一跃跳上礁石，与赵大平并肩而站，皎洁的裙摆被海风吹得飘舞。
　　赵大平摇摇头，“看到大师兄你能彻底清醒，我挺高兴的，就是……又有点怅然若失。”
　　“怎么说？”阴姬失笑。
　　赵大平沉默一会儿，还是坦白道，“其实我一开始以为，大师兄你虽然会清醒，但不会清醒那么彻底，你会回到……阴姑娘那个时候。”他眺望海与天的交界线，晦暗难明的线段，像是缠绕两颗心的蛛丝。
　　赵大平终于决定不掩饰自己某些阴暗卑劣的想法，“那样或许我会有机会，能抓住你迷茫和寂寞的空窗期，让你喜欢上我。然后与你成亲，抱你入洞房，照顾你们娘俩一辈子。”
　　阴姬越听嘴角越弯，“你太恐怖了。说真的，你不觉得我这个昔日男人恶心吗？”她半开玩笑问。
　　赵大平连忙摇头，“不……老实说，一开始确实有点心情复杂，但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好像还挺带感的。”
　　“你啊。”阴姬感慨，也不知在感慨什么，良久，她忽然转身，对赵大平眯眼说：“过来。”
　　赵大平狐疑走近。
　　“抱一抱我。”她又下令。
　　赵大平愣住了，过许久，他才颤抖照做。触碰到的身子像丝绸一般柔软、像朝阳一样温热，淡淡的幽香窜入鼻尖，仿佛整个理智都开始融化。
　　但阴姬在他失控之前，就灵巧退了回去，“很抱歉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东西。”她微笑道。
　　赵大平一怔，随后，难掩失望，低头，“没什么，大师兄，这不怪你。”
　　阴姬眸中闪烁不同寻常的光，她轻声道歉：“我之前，对你说过一些很过分的话，贬低你的人格，揣测你的感情，抹黑你的内心。那些都是错的，我很对不起。”
　　赵大平听完才回想起，大师兄究竟在指什么，他摇摇头：“没什么，我都差点就忘了。况且，你说的也有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表子看谁都是表子，贱.人看谁都是贱.人，你与我不同，有本质的不同。”
　　阴姬从怀中取出一瓶清酒，和两个酒盏，给彼此倒上。
　　随后，阴姬与赵大平碰杯，率先一饮而尽，“你是个好人，纯粹的好人。”
　　饮罢，她把玩杯子，又道，“但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强盗，为了所谓冠冕堂皇的名义，双手沾满血腥。”
　　这时赵大平刚把清酒饮尽，他听到阴姬这段话，想说什么，宽慰宽慰大师兄，却突然眼前天旋地转。
　　酒盏坠地，摔得粉碎，赵大平愕然，“大师兄，你……”
　　阴姬迅捷捂住他的嘴，又帮他合上双眼。
　　“睡吧。”她温柔道，“三儿，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VIP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意义
　　天意城。
　　“你调校她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需要调校她，也必须调校她……这样我们就会下意识以为，清醒的她，必定站在我们这一边。”
　　“可如果不是呢？”
　　“可如果，长歌压根就不是被你调校改造的魔姬，而是……一个机缘巧合变成女人、又因某种原因与你产生缘分乃至亲密关系的……同类呢？”
　　“如果我们都被自己的思维定势给骗了，这个故事又会变成怎样？”
　　余落秋声音微微颤抖。
　　“或许长歌压根就没有被你调校过，她是主动成为你的魔姬……不，不对。”
　　余落秋皱起眉，她重新推演：“长歌没有那么贱，更大的可能，是她理性与情感冲突，无法作出抉择，所以和你置换一些条件，选择了逃避这件事。”
　　“甚至，很可能是她主动要求你封印她过去的记忆……这样她就能不用在意理性和情感的冲突，可以安心做她的……天真少女。”
　　“但你违约了。”
　　“整个天意城，当时实际只有一个人，能松动长歌记忆的封印，那就是你。”
　　“你不满足于只得到一具空洞淫艳的人偶，你想要得到真正的她，你想她正视承认、同时也接纳这份感情。”
　　“所以你精心导演了这场游戏，就连长歌也被你蒙骗其中，就连她也以为——她是战败后被你调校迷魂的爱奴，她在挣扎出你的控制。”
　　“可实际上，当所有迷魂与洗.脑消弭后，她反而是倒向你这边的。”
　　“你借机对她施加影响，让她从身体到灵魂都习惯且接纳你；也借机钓出隐于幕后的狡猾对手，利用长歌一个个击破。”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你合谋了这场设计，你们配合默契。”
　　“我只有一点不明白……”
　　余落秋闭上眼，面露痛苦之色。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倒向你？”
　　“为什么她要这样选？”
　　“纵然七大派再糟糕，难道还能比天意城糟糕吗？她选你，总不能真的只是因为……她对你有感情？”
　　归海无名摇摇头，他平静道：“长歌当然不是这么痴情的女人，某种意义上，她很执拗，她一定要向我证明，她才是对的，而我是错的。”
　　“永恒的视角下——一切皆无意义，这是我的答案。”他左手比划成圆。
　　“永恒的视角下——一切皆有可能，这是她的答案。”右手又比划成方。
　　归海无名问余落秋，似乎真的是询问，也似乎真的是疑惑：“那么余掌门觉得，我和她，谁才是能证明自己答案的那方呢？”
　　“一个答案，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余落秋反问。
　　归海无名放下那些比划，他负手而立，遥望窗外明月：“余掌门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这不能作比较，你们干系到你们活着时候的她，而这个答案，干系到你们死后的她。”
　　余落秋沉默。
　　窗外，雷鸣阵阵，似有暴雨将至。
　　……
　　东海第不知道多少个被命名为“仙莱岛”的岛屿。
　　阴姬放倒赵大平，她架起他的胳膊，想将他拖回营寨。结果半途就好像撞到什么东西，听到娇弱的“诶呀”一声。
　　“老四？？？”阴姬吓了一跳，“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苏沫捂着头，不满嘟嘴，“是你太忽视我了吧？我都偷窥你俩半天了。”
　　“你看我俩干啥？”阴姬瞪大眼。
　　“看你俩会不会干点孤男寡女该干的事，咳……”说完，苏沫瞟了眼昏迷的赵大平，他叹口气，“好吧，我知道你没准备第二杯药酒，打晕我的时候能温柔点儿么？”
　　阴姬表情阴晴不定。
　　“不过，打晕我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聊聊？”苏沫忽然站起来，一脑袋撞阴姬胸上，“为啥啊！大师兄！我不理解！搞背叛是有瘾吗！我都麻木了你造么！”
　　“我没有背叛你们，也没有背叛任何人，这是必须之事。”阴姬却表情严肃，她抓住苏沫肩膀，“你们会理解我的。”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或许。”
　　“好吧，好吧。”
　　苏沫忽然叹气，他冷不丁问：
　　“大师兄，你做这件事，应该不用逼我瓷堕！然后把我变成小绒布球吧！”
　　“额，当然不，就算你想我也不能，师父会骂死我的……”阴姬尴尬。
　　“那就好。”苏沫松了口气，“那你爱干嘛干嘛。得嘞，抬三哥是吧？我帮你抬条腿。”
　　“？？？”
　　苏沫这反应大大超出阴姬预料，她还以为，苏沫是那种，“要变绒布球了？好耶！”的天生绒布球性格，也应该是师兄弟中唯一一个期盼被瓷堕的人。
　　结果怎么……还嫌弃上了？
　　“我还以为你听到这种事会跃跃欲试。”阴姬眼神复杂。
　　“得了吧。”苏沫耸耸肩，“我穿裙子，撩男人，好奇当绒布球，是因为我觉得咱们都修行了，当然要追求本真，自由自在。你们老纠结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很没意义。”
　　“可如果被大师兄你变成绒布球的话……条条框框不是更多吗？为了享受自由而失去自由，这也太地狱了。”
　　“正所谓——当你享受做绒布球的时候，你最好不是。”
　　“不扯淡了，妈.的！三哥真重！最近他绝对又吃胖了！”
　　苏沫骂骂咧咧把赵大平抬回营寨，不等阴姬开口，他手一伸，“别急！用不着麻烦大师兄您！我自己来！”
　　说完他从床底掏了瓶酒，又往酒水里撒了包迷.药，随后，美美地给自己灌了三大口。
　　“嗝~~”
　　“扑通。”
　　苏沫栽倒在地，睡姿不羁且不雅。
　　阴姬无语地给二人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阴姬又独自来到海岸，注视远方许久。最后，她似乎下定决心，运起真力，隔空虚画了一道符。
　　海风吹过符面。
　　真力化成的符纹骤然爆燃，但只爆燃了一瞬，就彻底平息，所有痕迹，全部消失无踪。
　　阴姬坐在礁石上，抱着腿，微微出神地等。
　　天色将明，数百艘狰狞恢宏的战船，逐渐包围了这片海域，将海岛围水泄不通，陆续便有高手下船布防。
　　一个急匆匆的高大身影飞到阴姬面前。
　　他想搂腰，被阴姬下意识躲开，即便如此，阴姬的脸依然红了红。
　　这次他换成抓手，阴姬没有躲，她偏开头，不去看来人的表情。
　　归海无名把爱妻的手捧在胸口，轻轻揉捏着，感受久违的温热与柔软。
　　“幸不辱命，长歌。”他笑道。

VIP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落定
　　当整个仙盟都尚处于迷茫中时，这场精心设计的围剿就已经结束了。
　　仙盟成员迷迷糊糊就被闯入房门，套上枷锁，封印修为，那十七个传承者也来不及唤醒尸佛。
　　为了这次镜湖问心，所有传承者都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而这个在当时看“物有所值”的代价，却反而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尸佛失去传承者灌注道行支撑，从原本自由行动的诡物，变回那尊外形模糊的泥佛。原本它会在第三天被唤醒——可惜这次，阴姬没有给它恢复的时间。
　　寒芷璇中途反应了过来，隐匿暗中，苦心等待到机会，对那带领妖军的神秘女子打出致命一击，可招式出到半途，就被那女子伸手阻住，对方的脸也显露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自小腹蔓延的酥麻，令寒芷璇浑身瘫软，提运不起真力。
　　寒芷璇茫然无助地跪坐在地上，“大师兄，为什么……”
　　阴姬没说话，她摇摇头，凑近寒芷璇耳边，下令道：“不准自杀。”
　　这个命令是下给寒芷璇身体的，绕过了她的意志，成为其肉体的铁律。
　　目的是防止寒芷璇依靠极境的逆死苏生，摆脱药体掌控。
　　寒芷璇并不知道，其实阴姬在修炼和归海无名相同药体后，就已经拥有了和其相同的能力，同化了绝大部分能量。
　　吸取药体能量的过程，同样也是寒芷璇潜移默化，被阴姬药体控制的过程。
　　“大师兄，你明明醒了！你明明醒了！”寒芷璇并不笨，她很快便意识到背后原因，以及其中关键，她越发不明白，也越发悲痛愤怒。
　　“有时候我宁愿自己不要清醒。”阴姬叹了句，眼眸流露深深的疲惫。
　　海潮落尽。
　　左相与新右相将岛上众人押送到旗舰的甲板，正欲禀告，忽被归海无名打断。
　　“以后的事，问我娘子就是，别来烦我。”
　　左相刚想说什么，就被归海无名下一句震得头皮发麻，硬生生噎住。
　　归海无名把阴姬往前一推，“从今往后，长歌才是天意城城主，而我是‘城主夫君’，大小之事，皆由长歌城主决断。”
　　说完，乐呵呵往后面儿一坐，开始悠哉悠哉喝酒看戏。
　　全场死寂。
　　无论天意城之人还是逍遥派仙盟之人，都大脑转不过弯儿来，头里嗡嗡响，左相颤颤巍巍，惊疑不定。
　　倒是阴姬，虽颇感意外，但很快便接受了这句滑稽感十足的话，开始亲自指挥下令。
　　如此一来，自然有些人不服，譬如那个新挑选的夜王，就并不把阴姬看在眼底，嬉皮笑脸地怠工。
　　“嘭——”
　　他的身体忽然浮上高空，随即炸成一朵烟花，人皮如风筝般飘摇坠地，那猩红的“焰火”令其他所有城官都脊背发寒。
　　归海无名见众人都将目光落向自己，他无语道：“看我做什么？我就喝个酒而已。”
　　这时众人才恍悟，阴姬也有控制城官的手段，所谓“城主”，并不是一句空话。
　　沉寂中，归海无名忽轻声道：“娘子莫忘了，我这个‘城主夫君’，你也是能下命的。”
　　“你给我滚去屋里喝！”阴姬没好气。
　　“好好好。依你依你。”归海无名提起酒壶，慢悠悠回到舱室，这谦和听话的态度简直令众人觉得梦幻。
　　阴姬先亲自给大平松绑，想搀他起来，却被赵大平甩开胳膊。
　　他红着眼眶，“大师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要跟天意城沆瀣一气？在你心底，还有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吗？”
　　“当然是有的。”阴姬柔声安慰。
　　赵大平忽然抓住阴姬胳膊，饱含最后一丝期盼乞求：“那你现在离开他们，不做这个鸟城主，我们找回师娘师父，一起寻个海岛隐居，再也不问这江湖是非，行吗？”
　　阴姬沉默了。
　　而沉默更是一种答案。
　　赵大平自嘲笑了笑，他松开手，“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愿意。长歌城主是什么人？我们逍遥派小门小户，怎么高攀得上。”
　　他抬头望阴姬，许久以来，口中第一次祝福，“长歌城主，祝你与你那个夫君，千年好合。”
　　说完，便低下头，任凭阴姬怎样说，都不再理。
　　阴姬忍住哽咽，不愿被人看到失态，她又走向苏沫。
　　苏沫忽然义正言辞：“妖女！不要想劝降我！我与我三哥同进退！”然后趁赵大平不注意，狂给阴姬使眼色。
　　阴姬也听到了苏沫的传音入秘：“大师兄！我怕三哥玉玉走不出来！不行我得陪着！你记得把我俩关到一起！”
　　“哦对了！还有伙食要好！上次的牢饭就不错！那个厨师还在吗？在的话留一下！么么哒~”
　　阴姬顿时表情有些绷不住，苏沫这心大得……绝了。
　　她微不可察点点头，顿时收获苏沫一个满意的眼神，再动身，阴姬神色稍缓，已没那么忧虑。
　　寒芷璇的态度与赵大平相似。不过因为药体效果，她被从小腹不断涌现的燥热欲.望折磨，脸颊通红，眼神也已有些恍惚。
　　阴姬靠近，她竟嗅着那飘来的体香痴了，两张小嘴都往外溢口水，她勉力睁开眼，神志不清望阴姬，发出小孩子般的嘤咛。
　　“大……啊……大师兄……我好难受……抱……抱抱我……”
　　阴姬深吸一口气，她蹲下来，将寒芷璇拥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
　　仅仅这么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寒芷璇就享受得快疯了，浑身娇颤着，终于得到解脱。
　　感受着寒芷璇被无尽“快乐”情绪所填满的意识，以及不断痉挛抽搐的堕落雌肉，阴姬语气愧疚：
　　“对不起，师兄只能用这种办法，保证你不出乱子。”
　　似乎是恢复少许意识，寒芷璇明明失神着，眼角却流下两行清泪。
　　将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部处理干净，阴姬遣退了众人，独自靠着桅杆，遥望灰蓝色海面。
　　乌云蔽日。
　　一只手忽然搂住她的腰，她又忍不住脸红，扭捏地闪躲开，可这次，男人却强硬抱住她。
　　“干……干嘛啊……”阴姬埋怨着，心却怦怦直跳。
　　“想你，来和你亲热。”归海无名亲吻阴姬的秀发，手也不再规矩。
　　“不……不行……”阴姬微微慌乱，脸通红地抗拒，却因为以前被调校的习惯，下意识撅起屁股。
　　归海无名忍俊不禁，他打趣道：“你都已经这么爱我了，却依然不愿意正视内心吗？”
　　阴姬脸更红，“谁爱你了……不要……不要瞎说……”
　　“啪——”屁股被轻轻扇了下，发出清脆暧昧的拍打声。
　　归海无名低下头，他附在阴姬耳边，亲昵说道：“娘子刚被为夫封印记忆，作为‘阴姬’重生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记得，你那时候说——虽然你不知道我是谁，但你好喜欢我，好想和我睡觉，咱俩一定是上辈子的情人。”
　　归海无名挑逗低语，讲了许多阴姬曾经历的事。
　　阴姬轻颤两下，莫名地，随那萦绕耳畔的男声，回想起一段段昔日的记忆。

📖 第二卷 📖

VIP 第一百九十章 绝巅
　　“喂？喂？”
　　“还好吗？”
　　卷着冰片子的风呼呼打在脸上，莫名地，身体变得好冷，冷到直发抖，这种感觉，已不知多久没体会过了。
　　“醒了没？喂？喂喂？还活着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在耳边，有些熟悉，但更多还是陌生。
　　这个嗓音是……天意城城主？？？
　　顾长歌陡然从迷惘中惊醒，冰冷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受人所邀，为了争强好胜，下拜帖挑战归海无名；又想起自己深知不敌，最终以命搏命，用自身为代价，打出了不甘心的尊严一击。
　　记忆的最后一刻，他的肉体已经衰竭腐烂，宿慧魂魄也被那一剑斩尽，于是……他死了。
　　没错，自己应该是死了。
　　顾长歌疑窦丛生，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体似乎有些怪，真力失去感应，仿佛被他所遗忘，而丧失真力的身体，简直超乎想象地孱弱，四肢都虚浮无力。
　　肩膀也好重，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反正就是跟以前不一样，是因为……自己残疾了吗？
　　好像真的缺了点什么。
　　顾长歌狐疑扶额，迷茫地思考，死亡，重生，身体，寒冷……这一切，全都说不出来的诡异。
　　突然，顾长歌脸色一变。
　　他惊悚地摸向了某个男人重要的部位，然后……只摸到一片平坦的黑森林。
　　没没没没没了——？？？
　　顾长歌赶紧扯开衣服，低头去看，然而，视野中却蹦出来奶白圆润的两团，规模相当傲人，哪怕拥有两世记忆，看过那么多女人，这富有程度依然能排进前三。
　　嗯……好大的万恶之源。
　　可是长在我身上是什么鬼？？？
　　那一刻，顾长歌忽然产生了某种荒谬的猜测，难道，或许，可能，大概，perhaps，我变成了……女人？
　　头顶又传来归海无名赞叹的声音，顾长歌心乱如麻，他……哦不，应该说，她想要站起身，却腿软没劲儿。
　　“你很强。”
　　“超乎想象地强。”
　　归海无名一边说一边靠近，他目光炽热，像是儿童看到什么好玩儿的玩具，起了浓厚的兴趣。
　　“我听说你叫……顾长歌？”
　　说到最后，他的脚几乎已碰到顾长歌瘫软的腿，把顾长歌吓得往后挪了好几公分。
　　归海无名居高临下嗤笑：“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
　　顾长歌开口，才吐出半个音，就愕然闭嘴。
　　这下她彻底确定——自己已经不再是男人了。软软媚媚的少御音，哪里还有半分阳刚的味道？
　　想到一些有关天意城的可怕传闻，顾长歌不禁脊背发寒，屁股一凉，下意识双手遮胸。
　　归海无名的高大身影，落在她眼里，如同一只鲜活的杰哥。
　　“你……竟然把我变成这副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变态！”顾长歌怒斥。
　　“我？变态？顾长歌啊顾长歌，你是不是误会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会活着？为什么你主动引劫，结果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
　　归海无名听到这样的指控，也不生气，反而俯下身子，饶有兴致地与那双狐媚的紫眸对望。
　　“……你救了我？”顾长歌此刻才反应过来。
　　“没错，花了我不少代价，耗费五千年才拿地脉孕育出来的一颗龙珠，现在可留在你肚子里了。起死回生，代价却只是变了个性，你不觉得，该稍微对我这个恩人表示一下？”归海无名故意逗弄。
　　“谢、谢谢。”顾长歌害臊低下头。
　　“就一句谢谢？”归海无名故意拱火，他装出很失望的语气。
　　顾长歌微恼，她尴尬得抠紧脚趾，“那你想要什么？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给你打工个五百年，只要不违反我道德准则的事，我都能做。”
　　“都能做？侍寝也能做吗？”归海无名好奇问。
　　“你……！”顾长歌恼羞成怒，“归海无名，我警告你，下次羞辱我之前，最好先杀了我，不然我一定先动手！”
　　“好凶啊。我好怕怕啊。”归海无名却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件皮袄，给顾长歌披上。
　　“为什么……”顾长歌有些懵。
　　“还没意识到吗？你修为丢了，你那一剑，把你自己道行斩烂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这儿可是绝巅，冷得能掉冰渣子，你看你哆嗦的。哦对……你猜猜，一会儿你得怎么下去？”
　　顾长歌沉默一会儿，脸有点白，“我、我不矫情。”很明显，她想到了。
　　然而，这件事的耻度远远超出她想象。
　　当她被归海无名撩起腿，揽腰抱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不一会儿，脸臊得通红。
　　归海无名的轻功非常快，但并没有多少巧劲，呼呼的冷风打在人脸上，令顾长歌不得不把头面向对方血淋淋的胸口。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尴尬到脚趾抠地的事，努力保持冷静。
　　镇定下来之后，顾长歌默默总结目前的状况。
　　首先，自己变成这样，毫无疑问决斗已经失败了，就算她强行宣称自己是顾长歌，也没人会信……天意城的崛起，势不可挡，大抵会迅速成长为一个和八大派齐名的魔道势力。
　　其次，功力尽失，还变成女人，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回逍遥派吗？回去的话，好尴尬，超级尴尬。可不回去的话，她和飞燕的婚约怎么办？况且师父师娘他们知道自己“死讯”，也肯定会伤心欲绝。
　　好难办，顾长歌越想越头疼。除此之外，还有归海魔头的态度，也令她觉怪怪的。归海魔头不会……真想撅老子吧？
　　这也太姬儿变态了！
　　失重感骤然消失，归海无名轻轻落地，这数千米的高度，转瞬即至。
　　顾长歌赶紧挣扎出来，自己站在地上，后退到离归海无名两米远，才获得些许安全感。
　　“谢谢。”她礼貌又疏远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救我，这个恩，我不会忘，日后必有重谢。”
　　“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所以救活你专门留着解闷儿。”归海无名冷不丁坦白。
　　顾长歌脸一黑，“好……”她咬牙，勉强答应：“我一定尽快恢复实力，争取以后天天打架陪您解闷儿，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顾长歌紧了紧那件皮袄，灰头土脸离去。
　　接下来的三天。
　　“顾长歌大败，生死不明”这一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江湖。
　　无数侠客名士震惊叹惋，连顾长歌都败了，这岂不是说……那个归海无名，才是当之无愧的江湖最强？
　　与此同时，天意城内的某家客栈，“生死不明”的顾长歌，却是遇上件很发愁的事。
　　她没钱了……
　　想从西秦赶回逍遥派，这一路艰难险阻自不必多说，尤其她如今功力尽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最妥当的办法，肯定是找个靠谱商队跟着，可蹭别人的马和护卫，是要钱的啊。
　　她毕竟是个男人，身上不会戴啥首饰，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可以救急典当的东西。
　　就连她的本命剑都已经毁了……没办法跟以前一样，钻空子多次卖废铁，硬蹭点钱出来。
　　没办法，顾长歌只好先琢磨眼前事，快速捞点儿银子。

VIP 第一百九十一章 归乡
　　天意城虽是小城，却也五脏俱全，工坊、酒楼、客栈……繁华而兴盛，蕴藏勃勃生机。
　　漫步在小贩吆喝的街道，一瞬间，顾长歌甚至恍惚觉得——这里不是什么魔窟，而是一个武夫建立的城市。
　　结果这个念头刚起，顾长歌便看到个调校师，牵着自家爱奴，大摇大摆走在街上。
　　爱奴神色柔顺，乖巧地伏在男人脚后，被脖子上的狗绳拽着向前挪动，她似乎很害羞，虽然强迫自己昂起头，脸却红透了，动作也十分僵硬。
　　“……”
　　好吧，收回前言。
　　破烂地方！
　　对于这种不把人当人的行为，顾长歌很愤怒，没错，愤怒，所以她的目光才会跟随那个爱奴跑，绝不是因为她觉得那个女孩很涩气！
　　然而，无论顾长歌再怜惜那个女孩的遭遇，此刻她都明白，自己并没有介入的力量。
　　遗憾许久，直到那对主奴消失在街尾，顾长歌才不甘心收回目光，寻找合适的酒家。
　　她打算卖菜谱。
　　两世为人，顾长歌磨练了一手相当不错的厨艺，还有好几道招牌菜。
　　之前她卖过两道，收获颇丰，如今，她决定再拿出两道，选出其中较差的，送给本地酒家，然后再告诉他们，自己还有道更好的。
　　计划很完美，不过困难的永远是执行。
　　选中一家名为“赛百味”的酒楼，顾长歌忐忑走进去，她本以为会遭到驱赶，结果，掌柜竟然意外热情，一说送菜谱，立刻便让她试做一次。
　　顾长歌留了心眼，全程保持戒心，不吃掌柜给的东西，不闻任何异常的味道，与他人保持安全距离……但这掌柜好像真是个老实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异常。
　　【看来天意城也不全是淫贼。】
　　【还有生意人。】
　　【毕竟……城市嘛，总会吸引人来讨生活的。】
　　顾长歌默默想。
　　一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终于出锅，色香味俱全，顾长歌擦了擦汗，忽然，她莫名觉得，头有点晕。
　　不，不对，不是一点，眩晕越来越强烈，直到她整个人都几乎撑不住，无力倚靠在墙上，天旋地转。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中招了，但她简直莫名其妙，不对啊？凭什么啊？我警觉性都拉满了啊？
　　顾长歌审视刚才做菜的整个过程，却完全想不到任何能给她下药的方法。
　　直到那个眯眯眼掌柜开口，她才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不错，六子，你这个把迷.药原料分散混在调味料里，由对方用大火烹饪时，亲手炼熟的办法，非常好，给你记一功。”
　　“谢掌柜。”
　　“这女人不错，脸俊俏，胸也大，身上还没奴印，多半是个雏。献给刘统领，肯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顾长歌怒不可遏，可惜，身体绵软无力，连匕首都拔不出来，就算拔出匕首，功力尽失的女性躯体，也不可能是破限武者的对手。
　　“城主！”
　　“城主！”
　　那掌柜和小二忽然惊呼一声，随后便听到他们齐齐跪下。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一个魁梧的熟悉身影。
　　意识昏迷前的霎那，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
　　再睁眼，入目是漆红雕凤的房梁，凤羽挂着繁琐的金银坠饰，清风拂过，响起丁铃当啷的脆声。
　　顾长歌揉了揉发疼的头，她撑起身子，结果刚好和坐在对面的归海无名对视。
　　“你这也中招得太快了。”归海无名吐槽。
　　一个老.江湖被人这么说，顾长歌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她嘴硬犟：“失误而已，谁能想到你们天意城这么邪，整天都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务正业。若我功力没丢，昏迷前只用半瞬就能把他们杀光。”
　　“可你功力已经丢了。”归海无名毫不留情戳破：“净想那些没用的。我看就你这状态，别说回逍遥派，天意城都出不去。说不定下届献衣大会，我还能看到你被人牵上台去，艳压群芳，啧。”
　　顾长歌下意识想起之前看到那对主奴，更下意识想起，那个奴儿乖顺柔媚的神情。
　　她脸红了红，但迅速收敛颜色，恼怒道：“少瞧不起人了，我混这么多年江湖，可不是白吃饭的，你等着，明晚我就能雇上马车！”
　　“哦。”归海无名越琢磨越想笑，这人真有乐子。
　　顾长歌这番模样，令归海无名想起那些瞧不起城民下三滥手段的天之骄女——最后她们几乎全在献衣大会上。
　　他很乐意看到，这个天之骄“子”被打脸。
　　然而，对方的机灵竟然出乎归海无名意料，第二天傍晚，这个女人便真的捞到了银子，而且雇上了马车，甚至请到四个经验丰富的镖师。
　　“有点意思。”
　　遥望对方高高比出来的中指，归海无名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等等……中指？
　　归海无名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马车上，留着一把杂乱大胡子的壮汉，瞧着自家雇主做出的奇怪动作，忍不住问：
　　“东家，这个手势是……？”
　　“哦，这个是江湖友好通用手势，用来表达感激和善意。”说完，顾长歌朝归海无名的方向，又连续比出两根中指。
　　如此她心情才好了不少，回头与大胡子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天意城，真是个恐怖的地方。”大胡子不禁后怕。
　　顾长歌也深以为然点点头，天意城给她的感受，就突出一个字，“邪”，里面许多事，都不能用常理而度。
　　比如，她昨天之所以会中招，恰恰是因为，她有种“我知道江湖套路是什么”的思维定势。
　　当她按照自己思维定势、排除相应危险后，她就自然产生一种“我目前很安全”的错觉，由此放松对思维定势外危险的戒备。
　　意识到这点后，顾长歌便迅速扔掉那种“我是个老.江湖”的傲慢，恢复初入江湖时那种草木皆兵的警惕状态，之后果然识破了数次陷阱。
　　“希望以后，别再遇上这群淫棍。”顾长歌眯起眼。
　　大胡子苦笑：“东家您轻省，只要离开西秦，便不愁再碰到这群怪人，可怜我们，还得在西秦这条道上做生意，唉。”
　　“怎么，难道还有天意城妖人，专门劫你们生意人的道？”顾长歌大奇。
　　大胡子无声点点头，这令顾长歌着实开了眼界。

VIP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计划
　　通常来说，隶属于某股势力的人，不会公然做打家劫舍、拦路断道这样的绿林之事。
　　因为会给身后势力招黑，和作恶不一样，这属于坏规矩，坏的规矩多了，以后谁还敢跟你们做生意？谁还敢跟你们合作？
　　能出这种事，说明天意城组织架构极其松散，内部管理混乱无比……顾长歌不禁暗暗鄙夷，那归海无名明明有一手那么俊的功夫，结果管理上却完全是个草包。
　　天意城，估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等哪天归海无名不在了，大概率一哄而散。
　　【没想到我积蓄一辈子的名声，送给了一群荒.淫无道的鼠辈。】
　　回想起自己凄惨落败，顾长歌不禁黯然遗憾。
　　从西秦到齐地，绵延数万里，路很不好走，尤其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路途中，顾长歌也试过重修，可惜没什么效果，根本无法聚气。
　　她暗暗猜测，自己应该并没有废功，只是那一剑斩去了自己有关修行的“宿慧”，变成女孩子这件事又令她无法适应，肉体和心境皆受到影响，所以才近乎失去修为。
　　肉体不适应好办，大不了疯狂练武，通过磨炼强行逼自己适应。
　　心境也好办，可以重新斩神尸、破心魔。
　　关键“宿慧”是个麻烦事，除了靠时间慢慢磨平那一剑的影响，几乎没有办法。
　　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失去修为、会正常生老病死的自己，真的能撑到那一天吗？
　　顾长歌不禁有些郁闷。
　　一路跑到大齐，花了不少时间，途中自然算不得太平，不过都被顾长歌凭丰富的经验躲过危机。
　　那群镖师也从一开始的轻视，逐渐服从顾长歌的命令，毕竟做走镖这行，谁经验丰富，能帮自己活命，那谁就是恭恭敬敬顶礼膜拜的爷。
　　时值盛夏，顾长歌在盘郾歇息了半日，随后头戴蓑帽，独自一人，艰苦爬上了逍遥山。
　　她敲响山门，过许久，一名幼小的弟子推开道门缝，狐疑望她。
　　“姑娘……你找谁？”
　　顾长歌原本洋溢欣喜的脸僵住，她尴尬笑了笑，“我找余掌门，能帮我通报一声吗？”
　　“见谅，师祖不见客。”那弟子警惕答。
　　“那麻烦找一下飞……找一下张女侠。”顾长歌估摸师父正因为自己伤心，确实无心见客，她只好换了个人。
　　可惜，弟子依旧没开门，他道：“师姑去寻师伯了，姑娘请回吧。”说完便想将门推上。
　　“请慢！”顾长歌赶紧阻止，她苦笑，“逍遥七子还有谁在门内？可以见客？”
　　“与姑娘无关。”那弟子冷淡道。
　　顾长歌一哑，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绝巅落败，又失踪这么久，恐怕师父他们都觉得自己已遭遇不测，没什么见外人的心思。
　　她沉默一会儿，向那弟子道了声谢，默默离去，走到熟悉的小石潭边，拧着的那股劲儿忽然就松了，酸麻的腿疼胀得要杀人，一步也迈不动。
　　顾长歌踉踉跄跄走近潭水，爬上一块青石，她望着水面倒映出来的自己发愣。
　　那是一张令顾长歌无比陌生的脸，柔婉，妩媚，顾盼之间眼波流转，氤氲朦胧的媚态。
　　她自以为豪气的动作，其实更像勾引。
　　她自以为坚毅的目光，其实尽显娇艳。
　　顾长歌深吸口气，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自己其实已经消失了的恐惧，如果师父和飞燕不认她，怀疑她，她能怎么证明呢？
　　自己会不会被当做别有用心的女人，被他们亲手给赶出去？
　　其实，不怪他们，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我得想办法……变回去……”顾长歌手微微发抖着。
　　化阳之法，她依稀听说过，天意城有，似乎都不便宜。
　　这也意味着，她必须再回到那个地方。
　　回去，回到她厌恶的淫.窟，面对陌生而诡诈的敌人，以及那根本搞不懂在想什么的天意城城主。
　　这样的选择真的好吗？要不要……等飞燕回来，再试一下呢？
　　顾长歌闭上眼，她幻想起，这个模样的自己，与飞燕相见后的景象。
　　【什么？你是大师兄？？？】
　　【没关系，我们可以做最好的姐妹。】
　　【对不起……我还是更需要一个……男人……】
　　【大师兄，我不能怀孕，你能帮我……怀一个夫君大人的孩子吗？】
　　【没关系的大师兄，我可以做小的，开心点，不要难过，我们都是彼此的翅膀呀！】
　　翅个鬼！
　　本来很悲伤的幻想，不知不觉就跑偏了。
　　顾长歌默默捂住红透的脸，这见鬼的想象力，她竟然都脑补出飞燕压着她，强行顶开她双腿，然后她俩全都被黄毛……的那幕。
　　她脑中甚至闪过：自己和飞燕抱在一起，瘫软失神，变成双层奶油面包的本子名场面……
　　——话说黄毛老代入归海无名是什么毛病？
　　顾长歌使劲摇头，把诡异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为什么呢？或许归海无名无论设定还是外貌，都太像黄毛了吧。
　　肌肉大得吓人，比自己强壮，还比自己高，男人味儿十足。性格也坏坏的，还是个毫无底线的反派。听说玩.女人的技巧也很恐怖，被他上过的女人全恶.堕了……什么黄油男主设定？
　　说实话，顾长歌觉得，女孩子迷恋上这样的人，甚至为此变心，并不怎么奇怪。
　　“先变回男人……再去找飞燕。”顾长歌拍了拍脸颊，逐渐冷静下来，随后，思考起接下来的计划。
　　首当其冲，自然是搞一大笔银子，然后再探回天意城，寻找妥当的化阳之法。
　　前者不算困难，后者，倒是要麻烦得多。
　　毕竟她现在应对风险的能力，实在是拉胯，混天意城那种地方，恐怕一不留神，就真像归海无名说的，跑献衣大会上了。
　　【可惜再难也得上。】
　　顾长歌轻叹口气，不变回男人，她实在没脸回来找飞燕，更不敢找飞燕。
　　以女子之身和飞燕成亲……哪怕不考虑飞燕的态度，真变成那种局面，对她也不公平。
　　哪家女孩子能接受自己老公突然变成个大姑娘的？
　　连夜下山，顾长歌掏出手中剩余的银子，跑徐州州郡洪阳城中租赁了一家酒楼。
　　前世她工作之余，盘过家饭店，对餐饮还算有经验。
　　只要能在江湖中打出名气，再以加盟的方式融资，就能快速凑够去天意城弄化阳之法的银钱。

VIP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做菜
　　酒楼的初期经营还算顺利，做过几月“老板娘”，顾长歌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见识到了人生百态。
　　她是江湖人，按理说该做江湖的生意，可如今开店，她对江湖人却多了几分厌烦和畏惧。
　　大门大派的还好，起码出手阔绰，那些小门派和散修的武夫，真是既没钱，又爱惹乱子。
　　打架、赊账、收保护费，各种霸王行径，她因为那张脸，还常常受到调戏，明明心底恨不得杀人，却还必须陪笑脸。
　　她算是深刻理解了那句，“匹夫以武犯禁”，这群武夫心底，是真没有任何法律道德可言。
　　他们只认江湖规矩，然而江湖规矩，与江湖之外的普通人，又有何干呢？
　　秋末入冬，今年是个丰年，可送菜农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愈发疲惫。
　　这年头虽然太平，但地里刨食的日子依旧不好过，短短几个月，菜农便换了不少熟面孔。
　　做起生意，才知民生艰难，前些日子又有个供菜的村子抗税，被官府的武人屠了个一干二净。
　　过去阴姬曾疑惑，明知凡人不可能抗衡武人，为何依然有民乱呢？
　　如今做了生意才知道，其实民乱，无非是从立马死、和饿个十天半个月再死之间，选了最解气的那个。
　　初八，“益食居”的老板娘站在柜台后，低头默算账本，这时，忽有个不速之客，两手撑在了台面上。
　　“客官欢……”
　　顾长歌抬头，下意识欢迎，却愕然顿住，她情不自禁后退几步，背抵在身后的酒柜上，渗出冷汗。
　　归海无名披着一袭黑袍，腰佩半人高的长剑，背后长枪卷在黑布中，露出森然锋锐的枪尖。
　　他注视顾长歌，微微一笑：“我说怎哪儿都找不到你，原来是跑这个鬼地方了。”
　　“你……找我做什么？”顾长歌谨慎应付，她心一沉，警惕起来，右手悄然摸向腰间的短匕。
　　“对救命恩人第一面便掏刀子，这就是长歌少侠的待客之道吗？”归海无名故意揶揄她。
　　顾长歌脸一红，顿觉自己反应有点过头，惊弓之鸟似的，像什么男人？她不动声色住手，含糊道：
　　“只是挠痒罢了。倒是城主，来找我这个功力全失的废人，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我来找长歌少……”
　　“嘘——”阴姬忽然打断，她扫一眼周围，确认无人注意，低头害臊脸红，很小声道，“在这儿叫我化名，顾……顾谣……”
　　“原来是谣儿姑娘！”归海无名故作惊讶。
　　妈呀，这一声，简直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不是没听过类似的称呼，比如顾姑娘、谣姑娘，但两者羞耻度完全不同，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毕竟，在其他人面前，她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妹妹”；而归海无名，却清楚知道她曾是个汉子，还是逍遥派的大师兄。
　　顾长歌被臊得受不了了，她捂着脸，声音有些虚弱：“劳驾城主，有啥事就快说吧，少叫两声。”
　　“好的谣儿姑娘，知道了谣儿姑娘。我来找你，是想尝尝谣儿姑娘的手艺。”
　　“扯淡！”顾长歌不禁生气，她吐槽，“你明明刚知道我在开酒楼的好吧！别拿这种哄小女孩儿的鬼话糊弄我！”
　　“谣儿姑娘这可就误会我了，虽然一开始目的不是这个，但闻见菜香，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见谣儿姑娘下厨。”归海无名故意在雷区边缘反复蹦迪。
　　谣儿谣儿谣儿谣儿……
　　顾长歌差点给这一句句耻度满满的“谣儿姑娘”给叫红温，她气得微微娇颤，压低声音，忍不住愤怒道：“归海无名，你再敢这么叫一句，我跟你拼命。”
　　“哦？原来你不喜欢？不喜欢早说啊，我换一个就是了。”
　　归海无名仿佛恍然大悟，他忽然凑近，在顾长歌耳边轻声道：
　　“那我叫你……长歌姑娘如何？”
　　啪，刁钻的粉拳冷不丁照脸锤过去，然而连防都没破。
　　顾长歌忽然好无力，她揉揉被厚脸皮顶疼的手，颓然道：“你爱咋叫咋叫吧，你是救命恩人，你最大。”
　　虎落平阳，何其苦哉？
　　被青皮调戏她都打碎门牙忍了，堂堂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不比青皮更容易接受吗？
　　归海无名见顾长歌服软，忍不住笑了声，“好吧，不逗你了，不过，我是真想尝尝你的手艺。”
　　“行。”
　　“但我有一点要求。”
　　“你说。”
　　“我想尝……这世上没见过的菜。”
　　顾长歌一个踉跄，她无语，“你这是什么鬼要求？”
　　“哈哈，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这是故意刁难我吧？”顾长歌忍不住抱怨。
　　归海无名却比了个中指，神秘道：“你如果能做成，且这世上确实没见过，我给你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
　　顾长歌顿时意动，如果这笔钱能拿到手，那加盟骗钱……咳，融资的数额要求，就能大幅度降低。
　　风险也会少很多。
　　“好。”她立马答应下来，狐媚的眉眼掩不住欣喜，越看归海无名越顺眼，就是这中指……
　　“这是江湖友好通用手势。”注意到顾长歌目光，归海无名笑着解释，“从一群镖师那儿学的。”
　　顾长歌：“……”
　　一个半时辰后。
　　九道菜肴，全部送至大堂，摆在归海无名面前。
　　看热闹的食客啧啧称奇，这些奇奇怪怪的菜，好不好吃另说，反正他们确实没见过。这“益食居”的老板娘，确实有点东西。
　　归海无名没动筷子，他怔怔望那些菜肴，似在沉思，目光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激动之色，只是隐藏极深。
　　“没叫你失望吧。”顾长歌解下围裙，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
　　这些菜，全都是她回忆上辈子的国外美食，用本地材料魔改的，保证这个世上没人见过。
　　当然，味道肯定相对平庸，毕竟缺许多重要的材料、香料，不然她早拿出来当招牌菜了。
　　毕竟归海无名的要求只是“没见过”，这味道嘛……凑合凑合得了。
　　“如何，还满意吗？”见对方久久不动筷，顾长歌又提醒道。
　　归海无名这才如梦初醒，他深深望了顾长歌一眼，低头，取来两根银筷，开始默默品尝。
　　眼眸中，竟有些许旁人难以察觉的怀念意味。

VIP 第一百九十四章 轻薄
　　靠一桌魔改的西方“美食”，竟然换到足足一千两银子，可把顾长歌高兴坏了。
　　夜晚，顾长歌清点完银子，锁入库房，回望仍有些恍惚的归海无名，她忍不住掩嘴笑道：“多谢城主厚赏，以后，常来吃啊。”
　　归海无名回过神，他奇怪问了句：“你很需要钱？”
　　“是啊。”顾长歌叹气。
　　“要钱做什么？”归海无名又不解问道。
　　“嘿，瞧城主说的，多稀罕。”或许是体悟颇深，顾长歌说话有了些烟火气，她耸肩轻笑，“做什么不要钱？更何况，我还得攒钱，去你手下的……天意城。”
　　“为何要来天意城？”
　　顾长歌沉默几秒，忽又释然，“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我要买化阳之法。”
　　归海无名蓦地愣住。
　　随后，他看到，顾长歌转了一圈，低头望自己扬起的裙摆，自嘲笑道：“我总不能顶着这副鬼样子，回去见我的未婚妻吧？”
　　“可你买化阳之法没用。”归海无名冷不丁道。
　　“为什么？”这回轮到顾长歌不解了，她瞪大眼。
　　“因为……”归海无名噎住许久，随后才告诉顾长歌，一个惊天霹雳般的噩耗，“化阳化阴之法，人一生只能用一次，我复活你，这算用过了。”
　　“啊？！”
　　顾长歌彻底呆住。
　　良久，她嘴唇轻颤着，用某种委屈到快哭了的声音，可怜兮兮，痛苦说：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一辈子当女人？”
　　归海无名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只能挺着这对万恶的大乃乃，回去见我的未婚妻？”
　　归海无名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继续点头，并表示同情。
　　顾长歌崩溃了：“那我受这几个月折磨是图什么啊！！！”
　　“想开点。”归海无名施展顶级安慰技巧：“就当为以后嫁作他人妇，提前磨练技能了。”
　　“我磨练****的技能！我嫁*****！”顾长歌破防大骂，急躁地踱步来踱步去。
　　她忽然又顿住，抬头道：“无法化阳，天意城总有能改变他人性别的医师吧？”
　　“动刀只能改变外物，改变不了本质。”归海无名忙劝。
　　“改变外物就够了啊！”顾长歌眼眶有些红，她魔怔喃喃，忽又抓住归海无名的衣领，嘶哑喊：“你是城主！你肯定认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你冷静一点！”归海无名利用巧劲翻身，两人变换位置，他攥住顾长歌的手，将对方轻轻压在墙上，雪白的柔软与他胸口相贴。
　　低头，两人四目相对。
　　“你做那种选择，只有个心理安慰，后患却无穷。你的未婚妻，也肯定不希望你这样伤害自己。”归海无名认真劝诫。
　　顾长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眼眸中的歇斯底里，也随之退去。
　　她忽然捂脸，落下两行泪，喃喃低语：“我怎会变成这样……我怎会变得这么情绪化……”
　　月盈星满。
　　后半夜，顾长歌瘫在屋顶，怔怔望着夜空，一言不发。
　　“想清楚了吗？”坐一旁的归海无名问她。
　　“我好像真的变成女人了。”顾长歌失落呢喃，“连心也是。”
　　“要做个试验吗？”归海无名又问。
　　听到这句话，顾长歌有些呆地转头，不解问：“什么试验？”
　　“证明你有没有变成女人的试验。”
　　“怎么说？”
　　“我亲你，你试试自己心跳不跳。”
　　“我呸！神经！当我白痴啊？你变不变态！”顾长歌又气又想笑，这个人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的？
　　或许，这也是种能力？
　　“那换一个，我抱你，你试试你心跳不跳？”归海无名又换了个招数。
　　“你特么……没完了是吧？”顾长歌脸一黑，她仰头望天，心底阵阵无语。
　　“瞧，这不就测出来了。”归海无名忽然笑道。
　　“测出什么？”
　　“测出你现在绝对是个女人。”
　　顾长歌“呼”一声坐起，她恼怒，高耸的酥胸一起一伏，“放屁！你凭什么这么说？”
　　“男人之间，抱一抱又怎样？你对此的戒备，完全就是男女大防的态度，说明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女人。”归海无名慢条斯理拱火。
　　顾长歌被激得热血上头，她下意识挑衅：“好啊！你来啊！”说完，才感觉有哪里不对。
　　她脸色忽然一僵。
　　不对……我……我怎会答应这种事……我怎变得这么容易失控……？
　　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不等顾长歌改口，那具炽热又魁梧的身体便面对面搂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肌肤仅隔一层丝绸，紧贴男人强壮紧实的躯体，传递来不同寻常的热量，烫得她腰肢轻抖。
　　热腾腾的吐息，打在她头顶，每喷一下，她的身子好像就软了三分。
　　心……确实在跳，而且越来越快，不只是心，连呼吸都变急促，好似被人摁了加速键，两边都在向未知的地狱狂奔。
　　顾长歌又羞又惊又怕又怒，想要挣扎，可这时，男人放在她后腰的手，忽然绕回腹部，在她耻骨某个穴位轻轻一摁。
　　“呜嗯~~~”
　　顾长歌痛苦又销魂地轻吟一声，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
　　“心跳了吗？”归海无名附在她耳边，玩味问道。
　　顾长歌猛摇了摇头，“没有。”她坚定。
　　然而，下一瞬，男人的手忽然按在她左胸处，顾长歌整个人像炸了毛似的，狠打两个冷颤，浑身先是硬，后又软，大脑一片空白。
　　“呵呵，明明就跳了，而且跳得很快。”测试结束，归海无名却并未松开怀中的娇躯，手指在小腹摩挲。
　　顾长歌也像傻了似的，大脑完全宕机，不知道躲开，也不知道反抗，软软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直到过了许久，顾长歌才像魂魄归位似的，拼命挣扎。
　　归海无名顺从松手，下一秒，却狠狠挨了面前人一耳光。
　　他毫不知耻，反而笑意微妙去望，却见那人生第一次被轻薄的少女紧紧抿唇，眼眶泛红，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涌出。
　　明灯黯淡。
　　顾长歌独自一人，匆匆回了卧房，心绪久久无法平息。
　　只要一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她就大口大口喘息起来，酥胸剧烈起伏，双手生气掐紧。
　　愤怒至极之余，又有一丝……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绪。
　　这一夜，顾长歌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

VIP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诚
　　次日，顾长歌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起床，气质有些冷漠和颓废。
　　日上三竿，按理说，益食居早该开门，可今天却稀奇地变了卦。
　　昔日雷打不动在清晨开门做生意的老板娘，今晨却犯懒病，直到快午时才惦记起生意。
　　不仅如此，临开门前，顾长歌的手在门闩前顿住，良久，又黯然缩了回去。
　　“如今再赚钱，还有什么意义？”
　　她失神喃喃。
　　“我不再是男人了，回不去了，我永远也见不到飞燕，见不到师父，甚至……功力也不可能再恢复。”
　　“我成了……没用的废人。”
　　泪水不自觉坠下，可越是控制不住哭，她就越难受，也越觉得自己不再像是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样软弱、这样情绪化、甚至被男人轻薄出了反应……自己真的还能叫顾长歌吗？
　　她不敢相信，仅仅变了副身子、换了套器官，自己就从沉着冷静的剑仙顾长歌，变成了柔弱爱哭的老板娘顾谣。
　　“不对，不该这样子，才应该是这样子。”顾长歌恍惚摇头，“我不能，变成这样。”
　　她强行逼自己冷静，压下那些情绪，装出和往日曾为男儿身时，那万年不变的清贵儒雅神色。
　　可她望向镜子。
　　这张妩媚诱人的桃红脸蛋儿，努力作出的那些表情，与其说清贵——不如说更像狐媚子装出的冷艳；与其说儒雅——也不如说，更像暗暗撩人的闷骚。
　　她表情一僵，挪开视线，微笑变得如哭一般，她装不下去了，颓废伏在桌面，迷茫又失落。
　　“长歌姑娘，午安。”
　　归海无名的声音悠悠响起。
　　顾长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蹦起来，气得连续出拳猛锤，抓狂喊：“啊啊啊啊啊狗再叫狗再叫狗再叫！！！”
　　可惜，软嘟嘟的拳头并没有多少杀伤力，她只能在脑内幻想一下欧拉欧拉的音效，让自己的行为稍微有点气势。
　　挥了几十拳，顾长歌打累了，踉跄后退几步，扶腰坐在红木椅上，气喘吁吁。
　　“你……”她莫名想起昨晚的事，脸又泛红，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质问：“堂堂天意城城主，像个没救的流氓，你能稍微要点脸吗？”
　　归海无名直接略过这个问题，“很迷茫？”他直截问。
　　顾长歌怔了一下，她赌气偏开头，沉默不语。
　　“变成这样子，回不到逍遥派，见不了昔日的朋友，近乎与过去一刀两断，犹如株无根的莲花，整个世界都与你无关，你只能一天天徒劳等花期枯萎，在闺房里伤春悲秋。”
　　归海无名叹息摇摇头，“这不怪你，换我，遇到同样的困局，也一样会痛苦和迷茫。”
　　“你闯入我的酒楼，就是专门来嘲笑我的吗？”顾长歌微愠。
　　“不，”归海无名却直视她的眼眸，随后道，“我是来帮你的，我可以给你一个念想。”
　　“说什么鬼话？”顾长歌忽然戒备。
　　当魔鬼说要给人什么东西的时候，隐含意思其实是——他来收灵魂了。
　　顾长歌并不认为，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反派，会有那么善良，那么好心。
　　“很简单，我教你迷魂术，你教我逍遥剑，等你学会迷魂术，就可以迷惑他们的感知，令他们觉得，你依然是顾长歌。”
　　“我不要。”顾长歌果断摇头。
　　“因为你觉得这是种欺骗？”归海无名失笑，“可所谓真实世界，同样也只是我们每个人的意识，通过光看到的、通过声波听到的，一个间接感知到的世界，本就是我们感官虚构的幻象。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而且，我不接受，并不仅仅是因为讨厌迷魂术。”顾长歌冷道。
　　“哦？”
　　“你轻薄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件事，她声音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有些柔软和委屈。
　　她努力令声音强势起来，倔强道：“我不会跟对我心怀不轨的人一起合作。”
　　“一个男人，欣赏一个可爱姑娘，对她产生诸多美好的感觉，忍不住亲近她，长歌少侠，你以男人的观念，扪心自问，这也是心怀不轨吗？”归海无名却反问。
　　“你——！”顾长歌气急，这招可真是直戳她软肋。
　　没错，从男人的角度，亲近喜欢的姑娘，对她示好，这怎么能叫心怀不轨呢？
　　她也是男人，她当然得承认这点，除非……她不把自己当男人了。
　　“我可是男人，以前长胡子长肌肉，还有根大牛牛，并且和你一样喜欢涩涩有各种肮脏欲望，和我亲近？你不觉得恶心吗？拜托别这么变态。”
　　顾长歌头皮发麻，她尝试通过自黑，劝退归海无名，摁住对方某些过于大胆的想法。
　　可惜，没什么卵用。
　　“除去迷魂术，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归海无名突然好奇起来，他不太理解，顾长歌执拗的底气。
　　“谁说没有？”顾长歌冷傲道：“只是你找不到而已，如果我找到了呢？”
　　“孤阴不长，孤阳难继，这是天意；化阳化阴，一世只可一次，这也是天意。你纵然想尽全部办法，也违背不了这天意下的规律。”
　　“若我非要斗一斗这天意呢？”顾长歌不甘心地反问道。
　　归海无名沉默数秒，“你会死。”他面容严肃，很少见的严肃。
　　谁都想不到，这个臭名昭著的大坏种，竟然有朝一日，会关心起别人的性命。
　　顾长歌只觉得好笑，她摇摇头，“如果我不能变回男人，那我还不如死了。”
　　“你这性子。”归海无名叹气，“算了，修行能到这一步的，没几个不执拗，我只提醒你，天意，没那么好扭转。”
　　“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顾长歌不禁嘲笑。
　　归海无名却丝毫不在乎顾长歌的讥讽，按理说一个男人，被嘲讽“不像个男人”，最次也会稍微着急才对，可他却完全没这种情结。
　　“既然你非要找那个能让你化阳的办法，那好，我跟你一起。”
　　顾长歌听到归海无名的话，她愣住，过几秒，她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露出了超级害怕动摇的神情。
　　“你……你绝对想撅我……！”她声音颤抖。
　　“我不否认。”归海无名不动声色，直截了当回道。
　　真诚是必杀技.jpg。

VIP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戏弄
　　“不不不不要！”
　　顾长歌慌了，她是真的慌了，再怎样，变成女孩子被男人撅也太恐怖了！
　　而且根据她前世电脑E盘储存的【青年大学习TS】文件夹，变成女孩子后一旦被撅，那就99.9％回不去了！只能瓷堕成斯哈斯哈的犬科雌性动物，一辈子被男人的牛牛控制。
　　甚至，甚至，还会和女朋友一起……
　　毕竟有个经典本子系列就是这么演的！
　　“干点人事儿好吗？你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顾长歌欲哭无泪，顿时裙下发怵发凉，在男人的视线下，简直像赤.裸下半身一般，她下意识遮住两.腿中间，逻辑都被吓混乱，仓惶劝说：
　　“别！我是个抠脚大汉真的！还特别喜欢嘴臭！调皮捣蛋！并且、并且特别能吃！比大熊猫都难喂！你说你什么绝色美女找不到？何必惦记我这根食人花！”
　　“巧了，我最近就喜欢吃……食人花。”
　　归海无名魁梧的身板渐渐逼近，那“花”字刚落，他便眼疾手快，轻轻捏起顾长歌精致的小脸儿，玩笑似的摩挲对方下巴。
　　“喂！冷静点！我是男人啊！我绝对不可以怀孕的！”顾长歌已经快疯了，她越叫越无力，双腿又抖又麻。
　　这副擅长忍耐的身子，竟然下意识又逆来顺受了，甚至为此积极做着准备，顾长歌逐渐感觉到些许丢人的潮泞。
　　耳边仿佛有小人儿在唱歌，不知算哀悼还是算嘲讽，竟然怪好听，细听之下，是周董的……
　　“菊花残，满地伤，你滴笑容已泛黄♬ ~”
　　呜呜呜呜呜~~~
　　归海无名的脸缓缓靠近，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来，顾长歌想躲，却挣扎不过，她只好绝望地闭上双眼。
　　“噗呵呵呵呵……”
　　预料中的亲吻和下一步轻薄并未到来，她只是屁股被轻轻拍了把，晃漾的翘.臀发出清脆诱惑的响声。
　　“长歌啊长歌，你真是，太好玩儿了。”归海无名忍俊不禁，“逗一逗就像处.女小狐狸精似的，又害羞又好色，你怎么这么有趣？”
　　“我有趣你妹……”此时，顾长歌怎还不知自己被耍了，她身体骤然放松下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过了会儿，她还是有点怕，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撅我吧？”
　　“怎么，难道你想被我撅？”归海无名反问。
　　“没有没有。”顾长歌赶紧解释，生怕对方又借题发挥，逗自己一顿。
　　虽说只是逗逗，戏弄自己，不会真撅，但……万一擦枪走火，挑起那犊子兽.欲呢？
　　就比如说，刚才归海魔头真的没忍住，亲了上来，而自己一个不小心，伸了舌头，那下一步肯定就是揉，再下一步是蹭，再下下步是——咳。
　　不行，不能继续想了，再想下去，那画面至少得打四重码。
　　这该死的想象力……
　　虽然很不想这个臭名昭著并且对自己存在不轨念头的大魔头跟着，但没办法，毕竟打不过，顾长歌只能用沉默表达抗.议。
　　然而，归海无名总能找到鬼点子把她弄破防，要么气要么恼要么羞，反正最后她肯定忍不住，愤而发起对线申请。
　　“你这个混账，把自己势力丢在一边，整天在外面厮混，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城主。”
　　归海无名却反问：“我为什么要对他们负责呢？我传他们功法，给他们力量，已经够了，城民的意志与我何干？我为什么非要帮他们？”
　　“那你这个城主算什么？”顾长歌错愕。
　　“奴隶主？雇主？随你怎么理解。既然你觉得我是魔鬼，那你应该明白，魔鬼赋予的力量，有其背后的代价。”归海无名语气淡漠道，“侍奉我，为我所用，为我去死，就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
　　沉吟一会儿，归海无名又笑起来，他悠悠解释，眼眸深处有股隐藏极深的冷漠：
　　“在我出现之前，他们只是一群江湖底层的落魄武人。迷魂术给了他们以下克上的机会，肉体控制修复了他们的残缺和残疾，邪道魔功弥补了他们低劣的根骨和资质。”
　　“我给他们这些东西——就像扶持一些瘦小残疾的野猫。当我需要野猫做什么的时候，它们最好随时待命；当我不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最好别惹麻烦。”
　　“你将人，视为一群猫？”顾长歌讶异，她有些胆寒。
　　“你……太过分了。”沉默一会儿，她还是无法接受，忍不住评判。
　　“哪里过分？”归海无名却反问：“武人与凡人之间，不也是人和牲畜的关系？世家武人与落魄武人之间，不也是前者视后者为带有原罪的卑劣动物？”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是天意；因果报应，天道轮回，这也是天意。往远了说，无人能逃脱生命趋利避害的本能；往近了说，纷纷扰扰的江湖规矩，几时管到过你顾长歌的头上？”
　　归海无名直视身边人的灼灼美目，像是要从中间，寻找到某些和他一样的东西。
　　可惜，他失望了。
　　即便是顾长歌的眼中，对他也只有深深的忌惮，和不理解，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不可语冰的蟪蛄一般。
　　“好吧……你还太小，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岁月并未在你身上留下年轮。”归海无名失笑，他选择快速中止话题。
　　顾长歌没有深想，也没揪着不放，毕竟，都老.江湖了，她深深明白：
　　魔头嘛，三观不正，这属于老生常谈。
　　不过是临时同行的工具人而已，又不是找女朋友，不正就不正吧，实际生活中，不可能每个同事都志同道合，肯定会有几个不对付的。
　　若非去较真儿，整天吵来吵去，还怎么开展工作？求同存异，先把事儿干好，三观的事，交给社会去毒打。
　　半月后，同行的两人总算赶到目的地——位于大齐国国都内，门生兴旺、声势斐然的夫子宫。
　　夫子宫的仙人不叫仙人，而称“圣人”，已然走在成为“圣人”道路上的，就是所谓“君子”。
　　圣人口含天宪，那招堪比心想事成的“妙笔生花”，在玄术奇术一途上傲视整个江湖。
　　所以顾长歌才过来想试试——圣人口中的天宪，能否干涉“人一生只能化阳化阴一次”这条天意。
　　如果可以，那自然最好。
　　如果只能起到一部分效用，比方说，变个牛牛什么的，那也不亏。
　　这边变个牛牛、那边变个蛋蛋……多跑几次，身上就齐活儿了。

VIP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争论
　　想请得“圣人”出手，并不容易，夫子宫良田万亩，产业无数，肯定看不上阴姬那千两纹银，想打动他们，要么用人情，要么用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她没有，逍遥派本就经济拮据，真有什么宝物也早被她换成银子，给师弟们买肉食补药了，但人情……她还真有一份。
　　唯一的问题在于，那是顾长歌的人情。
　　而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叫顾谣。
　　“或许我可以伪装成自己的女儿。”顾长歌陷入沉思。
　　“好想法。”归海无名依旧发挥他老阴阳人的口才，“要不你先琢磨琢磨自己妈是谁？和她提前对一下口供？”
　　“……”
　　顾长歌也反应过来，这个方法破绽很大，非常容易露馅。
　　“那我怎么办？”她有些泄气，“我总不能说……你好，我是顾长歌，其实我没有死，只是变成了女人，只要v我50……咳咳咳，不对，是帮我用一次神通，我就能恢复男儿身，取回力量，封你做大将军……这种话鬼才会信。”
　　“的确，如果无人作证，大家只会把你当成个骗子。”归海无名抱胸思忖道。
　　“——所以只能逼对方相信。”
　　“——所以只能找个人作证。”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话落，他俩面面相觑。
　　“你找谁作证啊？该不会你亲自下场吧？天意城城主亲自认证唯一指定娘化顾长歌？不行我丢不起这个人。”顾长歌无语。
　　“你这逼对方相信又是什么操作？不信就打到他信？可以的，很直白，一点都不做作。”归海无名也很叹服这娇滴滴小剑仙的思路。
　　顾长歌解释：“不一定非要打，用阳谋也可以，只要信我是顾长歌这件事对他们有好处，哪怕听到的故事再离谱，他们也会逼着自己相信。”
　　“与你有人情往来的，是夫子宫的谁？”
　　“这一任宫主，周夫子，周圣人。”
　　归海无名眉毛一动，摇扇的手顿了下，随即，他笑起来，“好巧，我这儿有个人，兴许对你会有帮助。”
　　“谁？”
　　“周圣人的徒弟，那个薛君子。”
　　顾长歌闻言怔住，这人她有所耳闻，似乎叫薛白梦，天赋卓绝，是夫子宫大名鼎鼎的女君子，据说清高骄傲无比，对男人不假辞色。
　　后来天意城扬名，这位女君子聚集了一群名门少侠，前去截杀归海无名……结果没一个人回来。
　　顾长歌忽然回想起，一些有关归海无名以及天意城的传言，她逐渐沉默。
　　对于天意城那些奇怪妖法，她当然有所耳闻，也深感悚然，可或许是归海无名在她身边表现得太过于人畜无害了，以至于，她下意识忽略，对方可是人人得而诛之大魔头这件事。
　　令狐冲与一个田伯光结拜，便被整个华山和江湖所不容。
　　归海无名这个人的劣迹，又何止田伯光的十倍？
　　“那个姓薛的女孩，真的被你……玷污了？”顾长歌也不知这算什么心情？怜惜？兔死狐悲？同病相怜？
　　归海无名并没有强迫她，但她也摆脱不了，说不定这只是大淫.贼一时兴起的扮演游戏呢？谁也说不准。
　　然而，这个狡猾的男人，却仿佛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来杀你的人，如果不给他们足够多的惩罚，后续麻烦只会络绎不绝，这点，长歌少侠应该比我明白。”归海无名悠悠道。
　　顾长歌沉默，部分事实，她确实无法否认，在她混迹江湖的那段日子，她也会用最雷霆的手段，解决一切找上门来的敌人。
　　可这不一样。
　　“死是武者最后的尊严，你如果尊重那位薛君子，就应该赠她一死，而不是视作禽兽玩物，践踏她的尊严。”顾长歌毫不客气。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真到那种地步，并且她确定事不可为。
　　她绝对会千方百计，让自己彻底魂陨，既不叫歹人得逞，也不让自己蒙耻。
　　“的确，我也是这么想的。”归海无名摊手。
　　顾长歌差点忍不住骂一句“真无耻”，她斜瞥一眼，懒得多话，反正说出口也是吵，最后99%也是自己破防，没意思。
　　“可惜……并非每个人都如长歌少侠你，有与别人搏命拼死的勇气。也有人宁愿不要这劳什子尊严，也要活下来。”归海无名冷不丁道。
　　顾长歌怔住，她转身，有些呆，良久，她猛摇头，“不可能，薛白梦自小就是夫子宫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女，怎么可能会不堪地求饶。”
　　“她死过吗？”归海无名反问，“面对死的勇气，是在一次次靠近死亡以及拷问生命中建立的，一个人生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过挫折的温室花朵，你怎确定她能与你这种搏了一辈子命的人相比？”
　　“你的意思是，她求你饶她一命？”顾长歌还是难以接受，更无法理解，“可她明知道你是怎样的家伙，天意城又是怎样的淫窟……”
　　“我向来懒，懒得替人选生，也懒得替人选死。”
　　归海无名轻声打断，他懒洋洋道，“你也知我是魔鬼，从魔鬼手里求换性命，当然要出卖灵魂，否则，我凭什么放心她不会继续找我寻仇？”
　　顾长歌却忽然反应过来，归海无名话中存在的狡辩陷阱，她反唇相讥道：“强词夺理，我差点就被你给糊弄过去了，薛君子落到求饶、委屈求存那步，难道不是你逼的！”
　　“稀奇，别人想弄死我，我没杀，反倒成我的不是了。不如你问问夫子宫那些君子们，如果我技不如人，他们会饶我一命吗？”
　　“他们追杀你，明明是因为你先传下邪功，放任你那些魔子魔孙作恶！”
　　“那为何城民要作恶呢？”归海无名忽然反问。
　　“自然是因为利欲熏心，欲壑难填，草芥人命。”顾长歌怒气冲冲道。
　　“那为何城民会利欲熏心，欲壑难填，草芥人命呢？”
　　顾长歌愣了一下，她沉默数秒，不自然道：“比烂……不是理由。”
　　“瞧。”归海无名笑了起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利欲熏心，是因为这就是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欲壑难填，是因为他们作为底层的欲求，就从未被满足过；草芥人命，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命，就不被重视，更不值钱。”
　　“七大派铸就的世界，一直便是这样的形状，无非后来七大派互相妥协，创造出了一套能维持彼此利益的规矩，这个规矩，就叫江湖。”
　　“可江湖是豪侠名士的江湖，不是剑卒农夫的江湖。”
　　“我养的这群吃人野猫，几乎没有传承，也从未被江湖重视过，他们本就不是江湖规矩的受益者。你指望他们守江湖规矩，未免也太痴人说梦了。”
　　“那些人犯的可不止是江湖规矩。”顾长歌缓缓后退，她终于意识到归海无名这个人的可怕之处，他的恶，不比旁人，他逻辑自洽。
　　“是吗？江湖中人，痛惋的都是名门侠女，大家闺秀受污。可同样欺男霸女的豪大家、拐骗民女的青楼，却遍地都是。侠士们一边搂着谁家逃荒的宝贝女儿，上下其手，一边骂天意城淫罪累累。”
　　归海无明步步紧逼，寸毫不让，“你所说的，那个江湖规矩以外的‘规矩’，它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它仅仅存在于长歌少侠你的脑袋里，属于……你一个人的正义？”
　　“是又怎样？”顾长歌恼怒，“难道你想说，你同情他们，给他们力量，为他们伸冤，你才是正义的？”
　　“不不不，我不同情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伸冤或辩护，我只是告诉你……”归海无名话锋一转，“你不必苛责限制自己，规矩，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世上无人能限制你，你也不该自己给自己加囚笼。”他诱导道。

VIP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下药
　　顾长歌越发觉得归海无名这个人可怕。
　　他就像个旁观者，或者说，像个已经厌倦游戏的玩家，根本不把游戏规则放在眼里，也肆意破坏着游戏里的一切。
　　她也好，薛君子也好，都只是被迫卷入归海无名游戏的NPC。明明只是按照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却遭逢难以想象的巨变。
　　“得早点摆脱他，否则，迟早会出大问题……”
　　顾长歌脸色略微苍白，她暗下决心。
　　次日。
　　薛白梦“逃”回夫子宫，便成了传遍整个齐地的大事。
　　归海无名也强行拉着顾长歌，伪装成与薛白梦一起逃出天意城的“城奴”，住进夫子宫接待贵人的客房。
　　关于薛白梦堕入天意城之后的遭遇，众说纷纭，有戏说她肯定差点就要上献衣大会的，也有说君子性情刚烈，若真受到玷污，肯定早已一死了之的。
　　没过几日，风言风语便被压了下去，这倒不出顾长歌意料。
　　夫子宫向来看重声名，除去爱惜羽毛，还因为声名会影响到他们入玄后的修行，倘若圣人无道，君子不洁，后续修行，会变得愈发艰难。
　　等到第四日，顾长歌总算等来周夫子的召见。
　　想了想，她还是没冒充“女儿”之类的身份，而是直接坦白，有薛白梦作保，她的话或许能让对方相信。
　　“你是顾长歌？！”听完解释，周夫子瞪大了眼睛。
　　“如假包换。”顾长歌强作镇定道。
　　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她心中早已翻涌难堪羞耻，恨不得当场逃出星球。
　　“可否用逍遥功法一证？”周夫子眼中闪烁奇异的精光，不知在作何思考。
　　“抱歉……”顾长歌苦笑，“我受伤太重，也用了搏命神通，如今，已经功力尽失，形同废人。若夫子不信，那晚辈也只能另寻他处，只希望夫子不要将我的境况传出去。”说完，她行个礼，作势遗憾离去。
　　“何至于此，就算无法确定姑娘你是长歌，你也是我爱徒的救命恩人，请坐，快请坐。”周夫子忙拦住对方，他热情笑道。
　　寒暄一会儿，周夫子似乎已确定顾长歌身份，他把话挑明：“我且先问长歌少侠一件事，还望长歌少侠解惑。”
　　“夫子请讲。”
　　“你与白梦，是否已经被那些贼人玷污？”
　　顾长歌脸色一僵，这问的都什么鬼问题？但她思忖一会儿，发现还真不能说：“没有”。
　　否则，她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以及为什么归海无名要把她变成女人。
　　从旁人角度来看，把她变成女人肯定是为了那事儿，尽管真相并非是如此。
　　但她又不可能坦白——变成女人其实是复生的代价，并非是归海无名xp怪异。那周夫子肯定会问：复生？那是谁救了你呢？
　　哦，是归海无名啊。
　　这引申出来的问题可就大了！
　　“……”
　　顾长歌只能一脸憋屈地点头，承认：嗯，我确实受了玷污。
　　周夫子轻叹口气，他似在思考，只是不知在思考什么。良久，他笑道：“无论如何，多谢长歌少侠，救出我爱徒，这些日子，你们就先在夫子宫歇息吧，放心，夫子宫门生众多，归海魔头定不敢来此。”
　　顾长歌下意识瞟了归海无名一眼，顿感有些无语。
　　安顿好后，顾长歌很快就坦明来意，而周夫子也欣然接受。
　　最令顾长歌忐忑激动的事情来了，她终于有机会，能够摆脱这令她痛不欲生的女子身体，不会再软弱，不会再掉眼泪，更不会每月HP-1、-1、-1……
　　“长歌少侠，如果你有任何不适，请立刻告诉我。”周夫子一边研磨笔墨，一边在墨中滴入自己的三滴精血。
　　血落入墨中，转瞬间如蝗虫般扩散化开，最后砚台中盛的仿佛是一滩鲜血。
　　“也请长歌少侠将三滴精血添入墨台。”
　　“好。”
　　顾长歌依话照做，那“血”变得愈发猩红，给人一种诡异不祥的感觉。
　　那周夫子取出宣纸，先是照顾长歌的眉眼，勾了幅栩栩如生的墨画，随后聚精会神，一笔一划，于画底题字。
　　【须眉毋巾帼。】
　　【造化覆阴阳。】
　　顾长歌忽然感觉小腹热了起来，她表情一喜：有戏！
　　于是就这样，热啊，热啊，热的。
　　好像除了小腹热，什么都没有发生。
　　“……”
　　顾长歌趁归海无名和夫子都不注意，悄悄抹了把，还是平的，不仅如此，甚至连黑森林都没了。
　　更加光秃秃一片。
　　“如何，有变化吗？”周夫子问了一句。
　　顾长歌犹豫起来，但最后，她还是摇摇头，没说自己掉了点毛这件事。
　　“不能再试一下了吗？”她企求。
　　周夫子沉吟几秒，又提笔写下两行字。
　　【返本归元。】
　　四字一落，瞬间，顾长歌感觉自己身体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一股奇特的热流，汇聚在股间，呼之欲出。
　　出来了！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噗——
　　顾长歌尾椎骨的部位，忽然冒出一根稚嫩的小尾巴，头顶也钻出两点白色，摸上去外面软，里面又有点硬，就像是……某种动物的角？
　　“……”
　　不是！没变回男人也就算了！怎么还开始向魅魔发育了啊！
　　她严重怀疑，自己屁股后边那尾巴，就是魅魔尾巴，而头顶刚长出的角，未来会变成魅魔的角。
　　“可惜。”周夫子摇摇头。
　　“失败了吗？”顾长歌不禁失望。
　　“长歌少侠的本源已产生变化，恕老夫无能为力。”周夫子捋着胡须，遗憾地说道。
　　之前期望多大，此刻她失望就有多大，顾长歌心坠入谷底，她勉强笑了笑，强装无事，行礼道：“多谢夫子了。”
　　“夜色已深，长歌少侠，快回去休息吧。”
　　“嗯……”
　　顾长歌有气无力回房，天宪不仅无用，反而导致她向糟糕的深渊滑落更深，即便习惯挫折如她，也不禁感到低落。
　　心中莫名有种毛毛躁躁的感觉，顾长歌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
　　后半夜，那股因白天之事而起的小腹燥热感，忽然变得极为强烈，顾长歌想起床喝杯水，却莫名发现，身子绵软无力，酥酥麻麻的很怪。
　　心越来越痒，不止是心，还有，好多羞羞的地方，也在痒。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脑袋也晕了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竟推门出去，踉踉跄跄，走向归海无名房间。
　　“嘭、嘭。”
　　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了，双手更是自作主张，敲响那个危险男人的房门。
　　门开，看到归海无名的刹那，所有难耐和饥渴都爆发出来，她的身体彻底失控，主动扑上去，极为热情地索吻、拥抱纠缠。
　　仅剩的一丝理智，逐渐的，隐约想明白此刻的状况。
　　发.情……？我在发.情……？
　　不对，这个情况，似乎是，我被归海无名下药了？！

VIP 第一百九十九章 算计
　　混蛋、贱.人、淫贼……
　　顾长歌不停在心里咒骂，可很快，那些咒骂的声音，都变成痛苦的渴求和焦灼。
　　不行，忍不住了，好想要……
　　“抱、抱我。”
　　她忽然开口，眼神充满迷离，主动将归海无名的手，引到自己的后腰。
　　归海无名顺从搂住她，然而，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惊讶，甚至说了句：“果然是这样。”
　　“臭流氓……我恨你……我也要让你尝尝被强X的滋味儿……”
　　顾长歌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痴痴呢喃，然后强吻上去，笨拙地想把归海无名推倒。
　　可对方太壮了，她怎么都推不动，差点气哭。反倒是，归海无名轻轻一拉，她就倒在男人怀里，挣扎不开。
　　“呼……哈啊……呼……”她的脸很红，浑身都烫乎乎，像一块烤热的玉。
　　大脑已经空白了，身体完全被本能接管，双腿不自然夹在一起，难耐地磨蹭，左手下意识在裤裆前撩来撩去，那是曾经作为男人的本能，在驱使她寻找自己的魔法棒。
　　归海无名终于有所动作，他将怀中少女抱上.床，却并未进行下一步，只是细细端详顾长歌陷入女子情.欲的新奇媚态。
　　另一边，顾长歌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魔法棒，陷入某种茫然。那手搜检的范围越来越大，最终，搜到了归海无名身上的……
　　终于找到自己魔法棒的少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可惜不等她运用魔法棒施展一些男孩子的快乐魔法，一柄猩红的血刀便刺穿了归海无名的胸口。
　　归海无名闷哼声，倒下床，这时，顾长歌才从模糊的视野中发现，血剑是由她体内渗出来的血，凝结而成的。
　　“诶……”她怔住。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再度失去控制，不由自主便踩过归海无名血淋淋的“尸体”，推门出去。
　　双腿踉踉跄跄把她带到了一间书房，书房里，周夫子正把白天那幅用二人精血绘成的字画，装裱入木轴。
　　他回头，深深望了顾长歌一眼，意味深长：“没想到，你真的修为尽失，变成废人了。”
　　顾长歌终于反应过来，一切都是周夫子在捣鬼，白天那个用到她精血的仪式，其实是控制她的秘术。
　　她失落喃喃：“为什么……周前辈……你明明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往来，那是同一层次人之间的。如今你修为尽失，形同废人，维护与你的人情，又有什么用呢？”周夫子却直白道。
　　“可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顾长歌愤怒。
　　“没有。”
　　周夫子叹了口气，他继续裱画，心不在焉道：
　　“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吧。你是逍遥派的人，还知道了太多能毁我徒儿清名的事，我不能放你们走。”
　　“而且你这身子……体质特殊，竟然有龙气孕养，上好的炉鼎之材。反正出去了也是便宜天意城那帮淫棍，不如，就留在我这里，为正道尽一份力。”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不受魔教贼子的干扰，让你能下半辈子安安心心的，当一个伴读书童。”
　　周夫子面容依旧严肃文雅，他却伸手，想爱抚顾长歌的脸。
　　顾长歌厌恶躲开，可下一秒，她的身体又开始失控，竟主动跪坐于地，然后，像是要解衣服。
　　周夫子优雅坐在八仙桌边，捋着胡须，怀有一丝期待地审视。
　　素手摸向绳扣，顾长歌快绝望了，可陡然间，她左臂处传来一丝灼烧的剧痛，随后是遍及全身血管的剧痛。
　　一下子，她又能控制身体了。
　　顾长歌不动声色，先装作气急攻心，失魂晕厥，柔弱栽倒在地。
　　当周夫子疑惑过来查看时，她忽然掀起左袖，甩出小臂那些仍在灼烧的血液，想丢到周夫子眼睛上。
　　可惜被他挡住了。
　　凡人想偷袭仙人无疑是天方夜谭，周夫子本完全不惧，可很快，他愕然发现，他遮脸的手也灼痛起来。
　　不仅如此，灼痛很快传到全身血管，周夫子脸色骤变，急忙打坐运功攒气，想尽快把毒血逼出。
　　顾长歌忍着那几乎要彻底杀了她的剧痛，跌跌撞撞走出书房，迎面便撞上那个胸口还插着一把刀的男人。
　　“我这个毒，下得如何，是不是很妙？”归海无名邀功道。
　　顾长歌却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见到归海无名的那个刹那，她心底骤然一松，随即彻底被疼痛和情.欲的双重夹击给逼晕过去。
　　梦。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因为品行不端，死后下了油锅地狱，一双巨手把她摁在油锅里炸，瞬间皮开肉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清醒，浑身几近虚脱。归海无名就坐在她床边，准备冰敷的毛巾。
　　“我睡了多久……”她晃了晃头，那股讨厌的失重感，还是挥之不去。
　　“三天。烧了这么久，才总算把你体内被污染的血髓给烧光。幸好那人没定力，否则再迟一点，恐怕我都救不了你，这血咒连逆死苏生都没用。”
　　“血咒……？”
　　“夫子宫的一门秘术，先以血脉交融之法，建立亲缘联系，再以你熟知的那套伦常镇压之法，间接控制自己的‘儿女’。这奇思妙想的法子，当初可是给了我很大启发。”
　　“原来如此，从要精血的时候，他就在算计我。”顾长歌失落喃喃。
　　她定了定神，执拗想抢过毛巾，可她的手被对方拨开，不得不接受这令她局促不适应的“照顾”。
　　为缓解刚才的尴尬，顾长歌主动挑起话题，“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不，一开始只是猜测，自己都觉得无稽，不过，你扑上来的时候，我立马就明白了。马上给你下了燃血的烈毒。”
　　归海无名把毛巾敷好，故意在额心按了按，忍俊不禁，“这毒有三个好。一是能把你体内被血脉交融之法侵蚀的污血烧光；二是能疼醒你；三是它特别疼，能让你长个记性，下次交朋友看清人再交往。”
　　“我……不要你管。”顾长歌撇嘴倔强，她虚弱伸手，想把床上的男人推远。
　　归海无名丝毫不在意，反而更坐近一点，又端起粥碗，无情嘲笑：
　　“按理说，你堂堂顾长歌，应该聪明机敏，用不着我费心才对。可我发现，你变成女人后，好像也变傻了。我怎么不知道换个性别还有这效果？”

VIP 第二百章 激怒
　　“兴许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笨一点呢。”顾长歌咳嗽了两声，自嘲地喃喃道。
　　“怪不得你变笨。”归海无名又点了下她的额头，“连借口都给自己找好了，你这以后还怎么聪明？”
　　“那也不用你管，我笨也好，聪明也罢，都和你没关系。”顾长歌偏开头，执拗地作出冷漠态度。
　　可她的情绪，依旧被归海无名看穿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归海无名收回手，目光灼灼，“你怕欠我人情太多，日后和我难以割分，所以要对我冷淡，我在你眼里，也与那个夫子无异。”
　　顾长歌忽然情绪难以抑制，她反问：“难道不是吗？你靠近我，做这些事，难道还能是因为欣赏我，想与我交个朋友？”
　　“如果我说是呢？”
　　“满口鬼话。”
　　顾长歌嗤笑，她不再理归海无名，缩回被窝，蒙头装鸵鸟。
　　过了会儿，鸵鸟的屁股被膝盖顶了顶。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信我，所以我有个好想法，可以帮你放心，就看你愿不愿意用了。”
　　“什么？”顾长歌冒出头，她狐疑问。
　　“我把修为传给你，这样，你有绝对的主动权，而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认真道。
　　“不可能！”顾长歌惊疑，“修为怎么可能胡乱传来传去？又不是感冒。况且，我的逍遥派修为又不是没了，只是无法使用，你怎么可能做到在我体内有一套真力的情况下，再灌输另一套真力？”
　　“这就是我功法的特性了。我的功法，并不会用到人本身的经络，而是会自己构造出一套全新的经络。依靠这个特性，我能在你逍遥派功力无法使用的时候，给你灌输我的功力，也能让你运用我的修为。我把给出去的功力叫做……嫁衣功。”
　　“可是，为什么啊？你凭什么相信我啊？”顾长歌混乱了，她不理解，更想象不出来归海无名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你就不怕我拿走你的功力，转头就杀掉你，然后逃之夭夭？”为了让归海无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长歌故意语气发狠地说道。
　　“我相信你不会。当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道德上，是很愚蠢的想法。所以你也不用在意，因为这传功不是完美的。”
　　归海无名缓缓解释：“首先，真力一旦消耗、外放，你自己无法炼化补充，只能由我修出来新的真力，再给你添。”
　　“其次，我的真力虽然会短暂亏空，但苦修一段时间，自然会涨回来。你别觉得我犯傻，我心里有数。”
　　“可是……为什么啊？”顾长歌还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传功给自己？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得到自己信任？自己如今功力尽失，孑然一身，真的有什么特殊价值吗？
　　顾长歌思前想后，却始终感觉，归海无名无论是想要自己的身体，还是想要别的什么，更合理的选择，都应该是……用迷魂术或者药物控制。
　　简单，而且高效。
　　作为归海无名这种邪道人士的手段，尤其合适。
　　“为什么？其实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你不信我，我就想办法让你信，你戒备我，我就要打消你的戒备。”
　　“你所在意执着的那些东西，我并不在意，世上没什么重要的，除了我，我们。”
　　“什么我们……我才和你不是一路货……”顾长歌忽然怔了下，蓦地，她反应过来，抱住被子毛骨悚然，“你你你你……你不对劲……！”
　　“怎么了？”
　　“你特么不只想撅我，你甚至想和我谈恋爱！”
　　顾长歌紧张地大喊，她人都懵了，之前她从未往这个方向想，现在回头再琢磨，丫的归海无名这混账简直是在潜移默化地攻略她！
　　喜欢她的身体，想撅，她尚且还能理解，毕竟她自己都挺想撅的，就是可惜没工具了。
　　但是，整这活儿！她就接受不能了呀！
　　“你果然是个变态。”顾长歌深深吞了口唾沫，“还喜欢猛.男，没救了。”
　　归海无名忍不住笑了起来，“猛.男？哪里猛？这里？”他作势要戳那对高耸的酥胸，吓得顾长歌赶紧退缩遮住，“还是这里？”殊不知，归海无名贼心不死，又转而戳向纤细的软腰。
　　这次他得逞了，顾长歌被戳得轻轻一抖。
　　“瞧，你这分明就是姑娘家的反应。”归海无名点破。
　　她恼怒：“别碰我！”
　　归海无名顺杆子爬，坏兮兮调笑：“知道了，长歌姑娘害羞，是个传统的黄花闺女，以后我一定守着本分。”
　　这拉仇恨和点火药桶的能力堪称一绝，顾长歌已经快气疯了，她不住地颤抖，只后悔刚才为啥没答应传功，否则此时就是一个地球上投加表莲华，送归海无名去和卡兹团聚。
　　“你、你，你是白痴么？我明明就是男人？！24k！纯的！如假包换！”
　　气得她都开始口不择言，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归海无名却坏透了，顾长歌越生气，他看起来就越乐。最后，甚至捧起对方的手，无情绝杀：
　　“是吗？可是长歌啊长歌，你这气到乃子一颤一颤的样子，真的很缺乏说服力啊。”
　　“我……！”
　　顾长歌忍不住一拳砸过去。
　　半秒后，又“嘶哈嘶哈”疼得缩回手。
　　“不是说要传功吗？好！我接受！”顾长歌热血上头，她抿唇说道。
　　“既然如此，脱衣服吧。”
　　“什么？？？”顾长歌又怒。
　　归海无名反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传功要赤.身裸.体抱在一起，难道不是常识？”
　　“是你马个头的常……”顾长歌本想痛骂，可很快，就被归海无名那清澈又认真的疑惑表情唬住，她莫名心虚起来，开始怀疑是否真有这条常识。
　　嗯……陷入回忆ing。
　　《神雕侠侣》电视剧，小龙女给杨过传功，好像确实是裸的。
　　《天龙八部》电视剧，天山童姥和虚竹，嘶，他俩直接搞了一发！
　　《多情剑客无情剑》电视剧，李寻欢给那谁传功，绝对是裸的！
　　等等……难道，真的是我土鳖了？
　　顾长歌并没有传过功，逍遥派也没这么先进的技术，“传功是否要脱衣服”这个问题，她还真不知道。
　　犹豫几秒，内心对于力量的追求，还是超过了作为女孩子的羞耻，她一咬牙，心想，都是大男人，有什么扭扭捏捏的？脱！
　　可是，即便她像龙虾一样窝着胸，只把背露给归海无名，连绵不绝的害羞还是涌上来，臊得她一动不敢动，喉咙干涩无力，话都说不利索。
　　“快……快点……”她脸色潮红。
　　“你还真脱啊？”
　　归海无名拍了把她的背，表面风平浪静，神色惊讶，实则心底快要笑疯。
　　他忍俊不禁道：“我就逗你玩儿玩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特么杀了你！！！！”
　　顾长歌大脑“唰”一下蓝屏，随后又迅速红温。
　　她气到两眼都快喷火，彻底失去冷静，猛然转身，挺着能闪瞎人狗眼的车大灯，朝归海无名扑上去，骑他身上，疯狂掐他的脖子。

VIP 第二百零一章 传功
　　庞大的真力输入体内，流淌到四肢百骸，在真力化成的奇异经络中，生生不息运转。
　　尽管从未用过这套特殊的功法，但顾长歌凭借多年习武的直觉，还是很快摸透了其中关键，调用自如。
　　“还不错嘛……”她轻轻打了个响指，掌心燃起黑火。
　　回头，她望向气息虚弱、已经没有真力运转痕迹的归海无名，忽然坏笑起来。
　　“嘿嘿嘿嘿嘿~”
　　“风水轮流转！归海混球呀归海混球，一朝天子一朝臣，失去力量的滋味儿如何？”
　　“你是不是以为，我顾长歌谦谦君子，拿了力量以后，肯定不会小人得志，报复你拿你出气？”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喽！”
　　顾长歌似笑非笑，她抱胸直视归海无名，眼神玩味，忽然威逼道：“跪下，朝我撅起屁股。”
　　说完就开始抡胳膊，“呵呵，叫你那次打我屁股，今天我一定要试试，堂堂天意城城主的屁股是什么手感！”
　　“你确定要这样吗？”归海无名目光颇有深意。
　　“没错！”
　　“除了这个呢？你还想怎样？”归海无名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也一点都不意外，他循循善诱，“没关系，尽管说出来，我都满足你。”
　　“我还要用尾巴抽你的脸！”顾长歌越说越觉得痛快，她都等不及了。
　　“好，”归海无名点了点头，然后忽然下令，“转过去，趴下，朝我撅起屁股。”
　　顾长歌刚想问：你在说毛线，下一秒，她的身体便失去了控制，随后转身、趴下、撅屁股一气呵成。
　　“！！！？”她慌了，“为、为什么啊？？？”
　　“你体内是我的修为，它当然优先听我的。”
　　顾长歌听破防了，她气急，“我淦你娘？归海无名，你个混球，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归海无名耸肩。
　　他慢悠悠走到顾长歌腿边，“啪”，扇了屁股蛋一巴掌，“好了，起来吧，摆那么可怜的小表情，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顾长歌这才灰溜溜爬起来，起到一半，她忽然眼睛一转，趁归海无名不注意，尾巴使劲儿甩过去。
　　没有真力护体，被实打实抽这么一尾巴，绝对不好受。这样，她也算是解气了。
　　然而，那尾巴刚靠近归海无名的脸皮，就陡然收住了力气，最后的效果，简直像是挑逗地在他脸上蹭。
　　归海无名一把抓住在自己脸颊挠痒按.摩的小尾巴，轻轻捏了捏，又顺着往下，一路摸到尾巴根儿。
　　他不轻不重地攥住挠了挠。
　　“呜诶诶诶——”顾长歌忽然剧烈地发抖，然后扑通瘫倒在地上，尾巴先是猛地打直，随后又放松下来，软趴趴缠住归海无名手腕。
　　那双目失神、魂魄飞天的样子，简直像刚被五个大汉强行发起过多人.运动。
　　“找到弱点了。”归海无名笑了笑，“如何，还敢对我有欺负的念头吗？”
　　“骗……骗子……”
　　顾长歌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有气无力地埋怨：
　　“说好的，让我有主动权，你手无缚鸡之力，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传功给你，是想帮你抵御危险，恢复自信，不是让你欺凌弱小。”归海无名大义凛然。
　　“我欺了个嘚儿的弱……”顾长歌刚想骂，忽又顿住，等等，好像，现在传功给自己的归海无名，确实算弱小。
　　“好吧。”她犹豫了几秒，服软道，“看在你给我传功的份上，我、我不追究了，以后，我保护你。”
　　归海无名噗嗤笑了声，他又调戏道，“那倒不用。我可不像长歌姑娘你，身上没功力，就怕得要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面对我啊，都缩成只小鹌鹑。”
　　“你！”顾长歌又气急，她恼怒：“不笑话我你能死是吧！我保护你个蛋蛋！滚！再也不见！”
　　她起身，拍了拍灰，怒气冲冲飞走，只留下归海无名一个人在客栈驻足。
　　离开那个危险的男人，顾长歌全身骤然一松，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她就像只乍然得到自由的鸟儿，利用归海无名的极境功力到处浪来浪去，还别说，这功力比她以前深厚多了，某种意义上，似乎不亏？
　　三日后。
　　顾长歌坐在酒楼饮酒，却忽然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周夫子死了？还是他徒弟薛白梦亲手杀的？”顾长歌愕然。
　　“是啊，女侠，您当时是没见，薛君子她啊，穿得那叫一个……啧，可怜周夫子，倾注一辈子心血，培养这么个徒弟，还视她为亲生女儿，结果，唉，好人没好报啊。”
　　“说不定那周夫子是个淫棍，遭报应了呢。”顾长歌不禁冷笑。
　　“这叫什么话？”传消息的小二愕然，“周夫子一生义名无数，连娶妻都没娶，怎么可能会做邪淫之事，况且人尽皆知这是天意城城主的阴谋算计……额。”
　　他忽然注意到，这位女客人尽力掩藏，却依然在袖口处若隐若现的，某些香艳堕落纹路。
　　店小二忽然意识到：这位漂亮女客和天意城有联系，他赶紧闭口。
　　顾长歌倒并未注意店小二眼神变化的细节，她又饮了口烈酒，深深思索着。
　　江湖儿女，本就出了名的小心眼，有仇必报。周夫子就算没死，过段时间，她也要亲自去找回场子，就是没想到归海无名会多此一举。
　　话说……归海无名把功力都给了自己，他会不会有危险呢？
　　呸呸呸！惦记他干嘛呀！死了最好！
　　顾长歌一面唾弃，一面又不自觉地有点在意，恰好，她听说一伙义士要在白马庄围剿归海无名的事，干脆尾随在后面看看。
　　她想的很好，如果归海无名遇到生死危险，她就等众人把他打到半死，发泄够了，再偷偷救他出来，算是还这传功的人情。
　　结果……
　　“这个不错，手脚挺麻利，可以收回去，以后留着给长歌做丫环。”
　　“这个眼睛挺漂亮，挖下来做标本吧。”
　　“其他的……好像没什么用了。”
　　归海无名三下五除二就用迷魂术和诡计解决掉袭击者，少数心智坚定且谨慎者，费尽千辛万苦才用剑刺穿归海无名胸口。
　　结果归海无名竟然还有第二阶段，瞬间化身肌肉巨人把他们秒了……
　　顾长歌麻木地围观了全程，直到归海无名准备灭口时，她才像被蜜蜂蛰中，打个冷颤，慌忙站出去。
　　“刀、刀下留人！”

VIP 第二百零二章 坦白
　　“回来了？不错，快过来，我给你挑个丫环。”归海无名冲顾长歌勾勾手，就如同老朋友般打招呼。
　　这亲热的态度瞬间打消了幸存义士刚刚升起的希望。
　　“放了、放了他们吧。”顾长歌脸热企求，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很不当人。
　　劝别人放过围剿他的仇敌，站在江湖规矩的角度，这个操作，是“活该天打雷劈”的。
　　想消别人的恩怨，不能只动嘴说，否则谁都不会服气，别人也觉你不地道。
　　必须要作为中间的担保人，帮两边都把“事”平了，才能干预他们的恩怨。
　　顾长歌现在的举动，用她自评的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口水指挥家。
　　“好。”
　　然而归海无名却出乎意料地听话。
　　但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要求，你必须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收走一件你想要的东西，我才愿意放他们走。”
　　“这是什么意思？”顾长歌发愣。
　　又是她理解不了的操作，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救他们，这是他们应付的，也是你应得的。”归海无名不容置疑道。
　　顾长歌却皱了皱眉，“我救人，不是为了好处。”
　　“但你必须要一份好处，哪怕你不需要。”归海无名再次语出叛逆，“否则他们只会将你当成愚蠢的神，将你的好心视作理所当然，得寸进尺，越求越多。”
　　他直视顾长歌，眸光闪烁，语中似有深意：“没有暴力和威严支撑的善良，就是软弱，一文不值。”
　　“哪有这样的道理……胡言乱语。”顾长歌小声嘟囔了句。
　　但考虑到要救人，她没跟归海无名顶嘴，而是依话照做，在那些俘虏身上，逐一拽了根头发。
　　“我拿到了。放人吧。”她不情愿道。
　　归海无名点点头，随后解除了对那些人的限制，起初，这群人还不太敢信，觉得这儿戏般的“得救”，像是对方在演戏。
　　但终究有人捱不过，选择了逃走，察觉到归海无名确实不会管后，这群人一哄而散。
　　“真是的……”顾长歌轻叹口气，她语气有些埋怨，“非要多此一举。你总是这样，喜欢折腾我。”
　　“我折腾你，你被我折腾，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屁的乐趣。”顾长歌笑骂。
　　或许是独自一人的旅途太过无聊，顾长歌干脆把归海无名拉进队伍，美其名曰：“人口拐卖。”
　　归海无名也乐得如此，随顾长歌满世界乱跑。
　　一年半匆匆而过。
　　顾长歌已经试遍了她脑海中所有能改变性别的方法，然而，都没有用。
　　倒是她自己，逐渐习惯了女孩子的几乎所有事。
　　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姨妈，来得非常准时，用归海无名调笑的风凉话说就是：“这说明你有个非常健康的子宫，很适合怀孕。”
　　也习惯了男人偷偷瞄向胸口的目光，起初还会害羞，变得很不自然，下意识低头含胸。
　　后来越想越觉得没必要，看看而已，又不是没穿衣服，更不会少块肉，渐渐再有人看她，她甚至都懒得瞥回去，爱咋咋滴。
　　甚至……她迷上了收集各种好看的衣服。
　　女装有魔力.jpg。
　　这种变化或许也与她心底的预期有关，最开始，她信心满满，觉得天下这么大，一定能找到办法变回去。
　　女性的身体，不过是间暂时租住的小屋，她迟早要回到那个阳刚的状态，如果举动太娘的话……岂不是日后一回想起来，就要变成“死去的记忆在攻击我”？
　　可伴随她心中的方法一个接一个用尽，即便她嘴上死不承认，她内心也无可避免地，悲哀地意识到：她可能要作为女人，过一辈子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自欺欺人。
　　或许是用迷魂术之类的邪法，改变周围人认知。
　　再或许是用易容类的方式，伪装出男子的形象。
　　再再或许，就是进行一些只能改变外形，徒有其表的手术。
　　这些退而求其次的办法，顾长歌都不满意，因为都有致命的漏处。可除了那些方案，她几乎想不出，任何其他渠道。
　　当去一个偶然得知的医师门派求医，也依然无果后，顾长歌整个人忽然松懈下来，不再急匆匆地赶路，偶尔也停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
　　咏灯节，这是个类似春节的节日，同样是在一年的刚开春，也同样伴随着庆祝与狂欢。
　　祈福的少女簇拥花车，在路过的街道两边洒下收集的露水。
　　泼水并不避人，甚至专门往人身上泼，沾湿衣服的路人脸上反而洋溢喜悦，这在习俗里，代表受到了祝福。
　　顾长歌独自站在窗前，掀起珠帘，出神地看着，等花车的队伍走远，她回头，望向坐在床边的归海无名，颇有些感慨。
　　“快两年了……”
　　“真没想到，我人生中会有两个咏灯节，是跟你这个淫贼一起过的。”
　　归海无名沉声道：“我也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认命。”
　　她猛回头，“我怎么认命？”声音先厉，后骤又哀，“我的未婚妻还在家里等我，我的师父还在等我回去接他的衣钵，我，我难道就这样回去，告诉他们，你们的好徒儿，变成女人、废人了？”
　　归海无名忽然叹了口气，“你不是没脸回去，你是怕你，不再是顾长歌，不再是剑仙，被他们忽视遗弃。”
　　“随你怎么说。”顾长歌扭回头，继续望街道出神：“或许，也有一点这个原因吧，现在这副样子，连功力都得你渡给我，像个废人。”
　　她自嘲：“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难道，整天在山上躺着？等人喂食，等人送衣？”
　　“有何不可？如果我想得没错，他们是你的家人，既然是家人，养一养你这个‘废人’又何妨？”
　　“哈哈，那我可真有脸。”顾长歌随口应付一句，愈发难过。
　　一双手忽然从后面环过来。
　　“其实，你还有个选择。”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响在耳畔的声音，顾长歌似乎早已习惯。
　　她掰开小腹上的手，用屁股顶开后面的人，“别开玩笑，我就是死外面，也不会接受这种提议。”
　　“我还没说呢。”归海无名忍俊不禁。
　　“白痴都知道你想说什么。”顾长歌吐槽句，她沉默一会儿，又疑惑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这么执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问，然而，这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归海无名沉默片刻，释然道：“算了，其实我早该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顾长歌更疑。
　　下一秒，归海无名口中说出话，却犹如一块巨石，砸得顾长歌头皮发麻。她几乎惊骇到栽倒，这是她从未想过，也根本想不到的答案。
　　“我们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归海无名捏了捏她的尾巴。
　　“地球。”他说。

VIP 第二百零三章 相见
　　地球……
　　再次听到这个词语，顾长歌只觉陌生又遥远，她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转过身，下意识后退，差点从窗户栽出去。幸好归海无名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了怀里。
　　“没什么不可能的。”归海无名轻声道，“我也好，你也好，或许我们都是一个巧合，但既然是巧合，那就有重复的可能。”
　　“你……”她心潮翻涌，许久才平息下来，颤抖着开口，“你真的也是穿越者？”
　　“或许吧。我记不清了，过了太久太久，最早的时候，我的脑子也不清醒，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浑浑噩噩，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陷入沉思，那似乎不是什么很美妙的回忆，顾长歌第一次见到归海无名脸上流露出痛苦和不适。
　　“但我有印象。”他说，“我对很多东西都有印象，比如你那个中指，再比如你做的那些菜，两片发面馍夹炸熟的鸡……我记得那个叫汉堡。我还记得，那个世界的人如果穿越了，一定会先对暗号。”
　　“特么……”
　　“对，还有这个口头禅，”他忽然笑起来，靠近顾长歌，凑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不信？要我背一背那些暗号吗？宫廷玉液酒？奇变偶不变？天王盖地虎？”
　　“傻*。”顾长歌气急败坏，她脑子很乱，非常乱，许多千奇百怪连她自己都读不懂的念头在往外冒。
　　良久，她捂着额，“所以，你偏执地想得到我，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归海无名低声道，“其实是个很复杂的原因，这片土地，所有原生的居民，神魂都有一处隐藏极深的缺陷，修行愈久，便愈容易出问题。”
　　“起初是偏执入魔，再之后是绝性绝情，再再之后，人会直接因为神魂裂解而死去。因此无论如何修行，最终寿命，都不会超过千年。”
　　“他们观察到了这个现象，但找不出原因，所以称之为‘命劫’。”
　　顾长歌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神魂是完整的？”
　　归海无名道：“准确地说，只有不是这个世界降生的人，才会拥有完整魂魄。也只有像你我这样不是这个世界降生的灵魂，才能通过修炼，躲避这千年命劫的‘天意’，达到永恒的寿命。”
　　“太荒谬了。”
　　顾长歌忍不住摇头，她很不愿意相信，可嘴上抗拒着，她脑海中，又不断冒出诸多有关归海无名细节，提醒她，对方恐怕没有说假话。
　　这真的是个“老乡”，而且，是永生的“老乡”。
　　他那身异常深厚根本没办法用常理而度的修为，之前顾长歌猜测，是邪功特性，练得快，能吸别人功力，但怎么想怎么不对，因为她没见归海无名吸谁的功力。
　　结果……答案竟然异常简单，就是靠时间磨出来的。
　　还有那些不同寻常，仅靠短暂人生，绝对学不会、也研究不透的诡异邪法。从来没人见过，也没人听说过，他又是从哪儿得到的？
　　答案也异常简单，没错，他就是发明者，他在漫长时间里研究出了这些东西，他当然会，也当然除了他，没人见过。
　　“无论有多荒谬，也无论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归海无名又靠得很近，这次，顾长歌因为内心震动慌乱，没有制止。
　　他笑了笑，又道：“跨越漫长的时间，你仅有我可以依靠，也仅有我可以倾注感情，而我，跟你一样。”
　　“不……”
　　顾长歌忽然用力挣扎，她很轻易就挣脱出去，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在胡扯！才不是这样！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有很多人可以依靠！法律规定穿越者非要凑一对儿吗？你走你的阳关道，为什么非要过来拉我下水？”
　　“因为，你迟早会明白，永恒之下，一切皆无意义。唯一例外的，只有永恒本身。”归海无名的声音略显疲惫。
　　“你太消极了。”顾长歌立马反驳：“如果我有无尽的时间，我只会去做更多有趣的事，体验更多没经历过的生活。”
　　归海无名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腰，“这样的心态，也不错，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开始什么？”顾长歌愕然。
　　“当然是……体验做女人的乐趣喽。”
　　“？？？”
　　归海无名忽然抓住那条不安分乱动的小尾巴，弄得顾长歌一激灵，赶紧把尾巴抽出来。
　　“你你你，你干嘛！”她超级紧张，如今这条尾巴已经长出青色柔软的鳞片，令她确定这肯定不是魅魔尾。
　　但具体是什么尾巴，她还真琢磨不出来。
　　“很痒的，别乱摸。”顾长歌抱怨了声，并未生气。
　　不知不觉，她同样也已习惯了归海无名的陪伴和接触，就好像泥盆纪的鱼走上陆地，逐渐习惯空气。
　　说破“老乡”这层情谊后，顾长歌和归海无名相处起来愈发随便。
　　终于不用再顾忌别人听不懂自己的话，身边也不再只有半懂不懂的苏沫，胡乱接梗。她好像一下子释放了倾诉欲，变得嘴碎很多。
　　今年早春，本该衔接在咏灯节后的最后一波寒潮，来得却异常晚。
　　“冷吗？”
　　一想到归海无名没有修为御寒，顾长歌就心情大爽。
　　“冻死你，嘿嘿。”她坏嘻嘻笑，像只讨打的小狐狸。
　　不过，这身修为也不是没有麻烦，最大的问题，就是需要归海无名补魔，否则越用越少，境界也会跌落。
　　补魔虽然不至于需要那么深度的“交流”，但一点小摩擦或者小暧昧，还是免不了的。
　　对此顾长歌秉持——“只要我认为我是个猛男，那么哪怕我脸红娇.喘乃至喷水，我也依然是个猛男”的唯心主义思想，坚定认为这是一种老哥间的热情交流。
　　诚然，某些时候，确实不太像，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可硬可软，可御可萝，只要没有真的上.床，那就问题不大！
　　“不过话说回来……”
　　顾长歌忽然纠结起一个问题。
　　“我这个算gay里gay气吗？”
　　她陷入沉思。
　　好复杂，想不通，幸好顾长歌有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牛角尖钻不过去的时候，直接原地掉头。
　　“至少，我现在很开心。”她望向镜子，喃喃自语。
　　无法否认，这一年多的同行，有了另一个人插科打诨，她确实开心多了。
　　偶尔她也会因为怎都无法变回男人而苦恼，但归海无名会安慰她，或者说，强行转移她的注意力。
　　日子一天一天消失，生活仿佛永远会这么持续下去。
　　然而，顾长歌却没有想到，那个她变成女人后不敢面对的飞燕，那个她既牵挂想念又害怕被对方嫌弃的未婚妻……竟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她相见了。
　　作者的话：ps：非常抱歉orz，这两天感冒了，有点严重，似乎是因为阴间作息太久，免疫力下降的关系。
　　昨天睡了一天没来得及码，导致只有一更还拖了这么久……
　　我会尽快补上的！

VIP 第二百零五章 欺骗
　　飞燕并没有认出自己的“大师兄”
　　这很正常，毕竟，如今这位大师兄，与过去的形象，几乎是天差地别。
　　“劳驾，我听闻，您曾在归海无名手中，救了许多几乎丧命的人，请问……您有归海无名或者我大师兄顾长歌的消息吗？”
　　张飞燕似乎把自己的“未婚夫”当成了天意城的高官，眼神戒备，语气小心翼翼，生怕惹怒她，也生怕被坏女人骗。
　　顾长歌看到张飞燕的第一眼，就已经傻了，她赶紧把尾巴从归海无名手里抽出来，顺便抽了下臭男人那只半点不安分、总想玩她尾巴的右手。
　　她正襟危坐，想要端起以前的那种架子，可脸上粉扑扑的红晕，却破坏了她想传递的效果，令她更像个古灵精怪的狐媚子。
　　“姐姐，请问……”见这个“姐姐”发愣，张飞燕又问了一次，语速愈发缓慢。
　　顾长歌赶紧打断：“我听到了。”
　　说完她又沉默，此刻，她心底五味杂陈，既想一口气跟飞燕坦白，毕竟无论结果如何，总能落得一份轻松。
　　可与此同时，她又感到害怕，怕那个糟糕的结果，不戳破还能留个念想，戳破了，万一飞燕嫌弃她呢？
　　在她眼里，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尊敬。飞燕爱她，首先肯定因为她是个男人——性取向特殊的女孩毕竟是少数。
　　其次，她作为大师兄，修为又高，女孩自然对她有滤镜。如果把修为换算成前世的财与权，她就等于“成功人士”。
　　物质是一切的基础，包括感情，没有感情能脱离物质的束缚——起码顾长歌这么认为。
　　可如今，她不再是男人了，而且失去修为了，飞燕仍然会爱她？爱她这样一个，骨子里软弱，笨拙，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可笑灵魂？
　　到头来这份感情要么是无疾而终，她装作豁达：要么，她只能劝飞燕当姛。
　　后者想想都不可能，而且就算成功了，也无法长久。
　　“我……我不知道。”最后，她只能这样敷衍，偏开头，不敢看飞燕。
　　“好吧。”张飞燕摇摇头，随后离开了，似乎要奔向下一个线索。
　　顾长歌怔怔望她背影，忽然涌出强烈的不舍，下意识喊道：“等、等下！”
　　张飞燕疑惑回头。
　　“没、没什么……不，不对，我其实，我其实有线索……”顾长歌吞吞吐吐，犹豫好久才说出她的真实期望，“留下来，我帮你一起找好吗？”
　　张飞燕愈发迷惑。
　　没办法，顾长歌只好编造有关“线索”的假话，而张飞燕也坐了回来，认真地听。
　　讲着讲着，顾长歌忽然感觉到，那只讨厌的手，又摸上了她的尾巴根儿。
　　她脸色一僵，随后迅速泛红，碍于飞燕，她不好跟归海无名吵，只能任由对方抚摸着。
　　传递自尾巴的感觉越来越强，她呼吸渐渐急促，脸也绯红得吓人，引得飞燕奇怪询问。
　　终于撑到最后，顾长歌把飞燕哄留下，住到她的隔壁。
　　随后，她一把将归海无名拉回房间，气急败坏：“你干嘛呀！神经病！当着我老婆面碰我尾巴！都说了感觉很奇怪！不可以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很刺激？”归海无名却戏谑问。
　　顾长歌脸一红，她更气，“我刺激你妹！真是混蛋！我可在我老婆面前，丢大人了！我差点就……”
　　剩下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说出来，岂不是承认，她觉得很刺激？反应很强烈？
　　可不说的话，都已经讲到这份儿上了，忽然骤停，傻子也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有点自欺欺人。
　　顾长歌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气得狠狠锤过去一拳，又撩起一脚，虽然三两下就被男人挡住。
　　“好吧，”归海无名表示遗憾，“我错了，我愿意补偿你，你想我怎么补偿？”
　　“以后不准碰我的尾巴！”顾长歌愤怒。
　　“那角呢？”
　　“也不行！”
　　归海无名又低下头，视线瞄住少女裙摆下露出的鞋尖。
　　顾长歌下意识往后缩脚，不等归海无名问，她立刻叫嚷：“脚也不行，腰也不行，手也不行，脸更不行，也不能碰我脖子！”
　　“好吧。”归海无名竟然同意。
　　不仅如此，他还严格执行，真的一点都不再乱碰，俨然变成正人君子，搞得顾长歌都有点不太习惯，乃至……感到寂寞？
　　“呸呸呸！寂寞个鬼！被男人调戏上瘾了是吧！”这种诡异念头一冒出来，顾长歌就赶紧给了自己一巴掌。
　　张飞燕被吓了一跳：“阴姬姐姐……你这是……”
　　“没什么。”顾长歌郁闷。
　　阴姬是她给自己起的化名，毕竟她不可能说：我叫顾长歌。
　　叫顾谣也有点危险，长歌，谣，还都姓顾，这指向性，反正给苏沫，他肯定能猜出来。
　　所以被问到名字时，顾长歌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古龙小说，随口起了个：“阴姬。”
　　“阴姬姐姐……你说我大师兄和归海无名决战后，就生了场大病，病到不能见人，你说的这个踢爱思综合症，能再给我细讲一下吗？”
　　“唔。”
　　顾长歌愈发头疼，名称是随便起的，经历全是瞎编的，这“顾长歌の奇妙冒险”，接下来又该怎么胡扯？
　　“其实，这病是一个很恐怖的传染病，传染者会受到女神路西法的诅咒，变得……”
　　她胡乱地讲，张飞燕认真地听，结束后，她邀请飞燕去逛街，挑衣服，路上她很自然地牵住了飞燕的手。
　　飞燕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挣开，毕竟姐妹间牵手也还算正常，这个“阴姬姐姐”可能有点自来熟。
　　她却不知道，那一瞬间，顾长歌心砰砰直跳，竟有种：“这样好像也还不错？”的诡异念头。
　　顾长歌忽然发现，她想要和飞燕在一起，可此时，她能接受的身份，早已不只是“丈夫”。
　　然而，谎言铸就的关系终究有因谎言而破裂的一天。
　　故事越编越复杂，敏锐的飞燕很快察觉到其中不少逻辑漏洞，委婉试探几次后，她确定了“阴姬姐姐”在撒谎。
　　“为什么要骗我？看我被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张飞燕失望质问，她甚至拔出了剑，兵戈相向。
　　顾长歌心如刀绞。

VIP 第二百零六章 好奇
　　“不是的，”顾长歌笨拙解释，妻子的眼神刺得她好心痛，“飞燕，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伤心……”
　　“为什么说真话我会伤心？真相到底是什么？”张飞燕厉声质问。
　　顾长歌忽然沉默下来。
　　良久，她笑了笑，神色有些疲惫，“顾长歌……死了。”
　　说出那句话的刹那，她心中仿佛有块巨石，骤然落地，与此同时，她的意识也恍惚飘了起来，很轻松，身边空荡荡的，缥缈无依。
　　“死了？”张飞燕手一抖，长剑坠地，她目光变黯。
　　“是。”顾长歌默然，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承认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名为“顾长歌”的人，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在社会意义上，她永远失去了那个身份，也永远失去了自己昔日赖以生存的价值。
　　如今的她，是个喜欢漂亮衣服，忧郁脆弱，习惯被归海无名把玩尾巴的……女人。
　　“才不会，我不信，大师兄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况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张飞燕猛摇头，她声颤质疑。
　　“我是目睹者，也是旁观者，甚至是经历者。”顾长歌黯然道。
　　“归海无名究竟是你什么人？”张飞燕似乎误会，以为顾长歌死时，这个“姐姐”就在一旁看，她惊疑不定。
　　顾长歌沉默了片刻，良久，她苦笑：“朋友，有些暧昧的……朋友。”
　　“所以，一直在你身边那个男人就是归海无名吧？你们夫妻，杀了我大师兄，还要耍我，你们真是、真是、混账！”张飞燕气愤。
　　“不，我没有，我只是。”顾长歌慌忙辩解，却一不小心，说出内心隐藏的真话：“我只是想你留下来陪我。”
　　张飞燕愣了一下，然后露出讶异又古怪的神情，她后退几步，有些惊悚道：“难道你是……磨镜？”
　　“如果我是呢？”顾长歌忽然再也忍不住情绪，“如果我是，我有机会，重新回到你身边吗？”
　　张飞燕摇摇头，她裹紧衣服，匆匆离去，脚步没有一丝留恋。
　　刹那间，顾长歌就好像抽干的气球，一下子瘫在床上。
　　她出神望天花板，斑驳的光影，仿佛组成她人生的一幕接一幕。
　　她越看越想笑，越看越觉得自己滑稽，妩媚的眼眸中，泪水却逐渐氤氲。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谁？”顾长歌一边问，一边擦干净泪，她打开门闩，下一秒归海无名就挤进来，拎出只狸猫塞给他。
　　“给你。”
　　“这、这是什么？”顾长歌发愣。
　　“路上抓的。”归海无名乐呵呵笑，“老虎的近亲，最适合猛男养的猛兽，纯天然无公害，以后我拽你尾巴的时候，你要气不过，那就拽它尾巴。”
　　“什么替身小猫……”顾长歌小声嘀咕句，抱起这只瘦瘦的橘色幼猫，怔怔出神。
　　“你哭了？”归海无名忽然问。
　　“没……好吧，是哭了。”想想这件事也瞒不过整天凑在身边的归海无名，顾长歌惆怅道，“飞燕走了。”
　　“因为你那些谎话？”归海无名迅速意识到原因，他忍不住吐槽，“其实也怪你，你有些谎话编的，也太离谱了，倒不如说，你那个未婚妻能傻傻信这么久，也是呆萌，和你一样呆萌。”
　　“我一直就不会撒谎嘛……”顾长歌嘟囔了句，她抬头，怔怔望归海无名的脸，忽然道：“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变成女人，你会去做什么呢？”
　　“你问我吗？”归海无名表情略微古怪，“这个问题只能问你自己，问我没意义，我的选择你也无法复刻，唯有你自己，才能给出你自己答案。”
　　“我的答案……”顾长歌又迷茫起来，良久，她定了定神，皱眉道，“我可能会试试艾草。”
　　“？”
　　就连归海无名都被这个答案震惊到了。
　　“看我.干嘛？你不好奇吗？”顾长歌丝毫没意识到她话语中的误导性，傻傻说着，“不管是文艺作品里还是匿名论坛里，都把那事儿吹得神乎其神的，更夸张的是有些那方面强的男人，真就像牛子泡过罂.粟壳一样，长那么丑都有女人死心塌地。”
　　“还有我自己……咳，我的意思是，我和前妻做的时候，哪怕她不喜欢我，她的反应也是很令人浮想联翩，缠绵缱倦的，所以我真的好奇，女生在那事儿上到底是什么感觉？”
　　“所以，你是想和我试一试吗？”归海无名面色古怪。
　　顾长歌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脸潮红：“呸呸呸！鬼才要跟你试！你可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不和我，那是，和别的男人？”归海无名忽然凑很近，呼出的热气打在顾长歌额头，令她越来越害羞。
　　“我可没说……”她扭捏。
　　“我或者别人，你总要选一个吧，这事又不是游戏，还有单人模式。”归海无名忽然想出个提议，“再或者，我送你点小道具。”
　　“道具？”顾长歌起了兴趣。
　　天意城那些荒.淫恐怖的邪物魔药，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顾长歌当然也有所耳闻。
　　正常来讲，她肯定是和众人一起痛斥这些东西灭绝人性，不过，谴责之余，她还真有点好奇：有那么夸张么？
　　出于对女孩子的尊重，她肯定不希望任何少女受到迫害，但如果……被迫害的是她，她自己作为女孩子去体验，不就没有任何道德压力了吗？
　　“你稍等。”看到顾长歌似乎意动的样子，归海无名忽然回房，再过来时，手里拎着一个木箱子。
　　他打开箱盖，将里面的道具逐一取出，分别给顾长歌介绍。
　　“这个是极乐针，由七七四十九种药物，浓缩凝炼而成，内含一道特殊的劲气，插.入特殊穴道后，药效激发，同时劲气会在全身神经乱窜，能带给人强烈而恐怖的刺激。”
　　“目前中针后能扛住正常思考的女人数量是……零。”
　　“哇哦！”顾长歌目不转睛观察，都看得出神，某种意义上，这可真的是大开眼界。
　　“这个呢？”她又指向一块表面坑坑洼洼的小石头。
　　“这个叫电石，里面放了四只振翅虫，你只要搓动这种涂了特定虫卵液的令牌，里面的虫子就会抓狂乱飞。”
　　顾长歌甚至夹起令牌，试了一下，果然电石开始剧烈震动，还伴随微弱的电流。
　　“振翅虫也叫雷鸣虫，抓狂时都会处于自我防卫状态，而它们的自我防卫，就是释放可以微弱抵御天敌的电流。”归海无名解释。

VIP 第二百零七章 爱情
　　剩下几个道具一个比一个黄暴，听得顾长歌面红耳赤，浮想联翩，脑海深处有关于“学习资料”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
　　“不行！”顾长歌义正言辞，冠冕堂皇，“这么伤风败俗的东西，不能留在你手里祸害女孩子！没收！”
　　“其实不用找借口我也会送你的，而且这借口也太生硬了。”归海无名耸肩。
　　“要你管！”
　　顾长歌拎起箱子，有些心虚地想走，临行前，她还回头，表情尴尬地道谢。
　　“谢、谢了啊。”
　　“没什么，分内之事。”归海无名饶有兴致笑道。
　　“你这‘分内’俩字听得我好慌。”顾长歌撇嘴，“我可警告你啊，虽然我说好奇艾草是什么感觉，但这不代表我就想艾草，更不代表我想被你……这样那样。尾巴是极限了，别想碰更私密的地方。”
　　归海无名点头：“可以理解，毕竟瓷堕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能揠苗助长。”他故意戏谑道。
　　“瓷堕你妹！”顾长歌果然破防，忍不住气骂。
　　紫裙流苏的少女气鼓鼓离去，窈窕曼妙的背影被清晨的熹微笼罩，泛着柔和又妩媚的光，当然，这是归海无名的视角。
　　在顾长歌心里，她今天依旧是个猛男。
　　猛男回到了房间。
　　猛男封死了门和窗户。
　　猛男打开了那个她口中要“销毁”的箱子。
　　半个时辰后。
　　归海无名慢悠悠撬开门锁，大摇大摆闯入，果然，在屋内的床上，那绣满蔷薇花的棉被高高鼓起，侧边伸出半条正不断抽搐痉挛的白皙小臂。
　　“都说了。”归海无名嘴角咧开，乐不可支，“用极乐针后能正常思考的女人目前数量是零，你就没有想过，这玩意儿你自己插.进去，最后怎么拔出来？”
　　“上一个这么傻的，已经脱水而亡了。”
　　他一边吐槽，一边上手给“蠢谣儿”处理了一下，随后，他便坐在床边，悉心看护，握着她的手，帮她缓解那海啸般的余韵。
　　虚弱，茫然。
　　顾长歌从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缓缓恢复。
　　她身心极度地放松，也极度地愉快，仿佛盛夏的炎日底，狠狠灌了两大口冰可乐。
　　到处洋溢着幸福又甜丝丝的味道，仿佛连世界都变亮了。身体很累，很虚弱，但是，一点都不难受，反而有些舒服，是那种令人享受的疲倦感，就好像暖洋洋的傍晚，她运动到极限，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久，顾长歌才回过神，她喃喃：“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归海无名失笑：“这可能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死法。”
　　“的确，如果刚才就那么死了，好像也不错？”顾长歌一下子坐起身，支着下巴沉思，“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挺亏的，因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就体验不到了。”
　　“如何？这‘做女人’的感觉，还合咱们长歌少侠的意么？”归海无名将废针收起，扔到墙角的渣斗，他回头，却发现顾长歌仍在沉思。
　　“我感觉……我好像打开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门……”顾长歌喃喃自语。
　　“没关系，就算你穿裙子，化妆，甚至搓螺旋丸和扎欢乐豆，你也依然是个猛男。”归海无名毫不留情地嘲笑。
　　然而这次，顾长歌没有生气，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经历对人生观冲击性太强了，尚处于迷惘状态。
　　她又恍惚失神一会儿，才回过头，平静问：“太犯规了……女人，原来每天体验到的是这么厉害的感觉吗？”
　　“你可能有点误会，绝大部分女人都没被开发过，其中一大半连高.潮都不曾有。像极乐针这种可以令清纯处子体验到开发度满格乐趣的器物，价格可不便宜。”
　　归海无名坐在床边，见怪不怪地给她解释。
　　“这样的话，怪不得有些人能牛子带毒一样，恋爱本质是利益交换，情绪价值也是价值的一种。这种性意义上的特殊情绪价值，反而是在所有价值里最稀有的……”顾长歌抱腿喃喃。
　　归海无名愣了一下，“这思路谁教你的？”
　　“自己总结的呗。不然，难道不对吗？”顾长歌反问，“难道，堂堂天意城城主还是个恋爱脑，特别相信爱情？”
　　“你喜欢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归纳为物与物的关系。”归海无名忽然一把抓住那根昂扬的青色小尾巴，轻轻把玩，“难怪你活的这么别扭。在你眼里，你自己就是个提供价值的物。”
　　“对对对~”顾长歌忍不住阴阳怪气抱怨，“我们老实人和您们天龙人可比不了，从来没有天上掉下来的感情，想要好意和关心，就得拿东西去换。”
　　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开心道：“我到底哪里错了？明明大家都是这样想的，社会也是这样教的。不考高分就不是好孩子，不配得到关心；不送昂贵的礼物就不算爱她，不配得到爱，不配当男人……你也是穿越者，难道你就能例外？”
　　“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有利于规则稳定，能榨取出最大价值，所以规则才会不遗余力将所有人物化。这和是什么人无关。”
　　归海无名摇了摇头，“但人和规则是动态博弈的双方，除了臣服，你也可以选择……占据上风，或者双赢。”
　　“说得我好像有得选一样。”顾长歌偏头，她眼眶有些红。
　　“你选不了，是因为你破不开心中魔，限制你的枷锁由你自己铸成。你弃不掉荣辱，也弃不掉对错，你心中并没有‘自我’这一成熟概念，所有判断，皆来自代入到‘她者’后的自我审度。”
　　“别骂了别骂了，头都要大了。”顾长歌捂着太阳穴，抱怨嚷嚷，“我最讨厌别人讲大道理，你能说点实际的吗？”
　　“实际的？好。”归海无名笑了笑，他忽然也爬上.床，将顾长歌强行搂进怀里，凑在耳边，温柔低语，“我爱你，无关一切，也无关性别，甚至无关你。”
　　顾长歌轻轻抖了一下，她惊慌失措，想要将男人推开，却推不动，“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别占我便宜，混蛋，你不要以为说什么爱我，我就会给你透，我才没那么蠢！”
　　“让我亲一下。”归海无名完全不管怀中人说什么，只是热烈地索吻。
　　顾长歌拼命躲，可终究躲不开，她欲哭无泪，只能被动接受另一片嘴唇印上来。
　　她幽怨又生气地瞪。然而，视线交错刹那，她从归海无名眼中看到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那情绪……羞得她既害怕又期待。
　　【我到底在害羞什么？】
　　【又到底在期待什么？】
　　顾长歌也糊涂了，她脸颊不自然潮红，呼吸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温柔，从刚才抱住那刻起，她的心就一直砰砰直跳。
　　缠绵又悠长的深吻结束，顾长歌已经彻底软了，连尾巴都抬不起来，只能双目迷离地，任由男人摆布。

VIP 第二百零八章 不答应
　　“如果我说，真正的爱情无关一切，既可以像火一样热烈，也可以像水一样柔和，能超越时间与空间，不分彼此，形同一人，你会相信吗？”
　　归海无名并没有直接进犯顾长歌的身子，他只是紧紧地搂住她，温柔抚弄她软趴趴垂下去的细尾。
　　顾长歌被逗乐，她咯咯笑：“世上歌颂爱情的人很多，你是最狂妄的那个。”
　　“因为……我比他们古老，也比他们自由，我可以选，我也有的选。”归海无名轻轻撩起那根尾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丝带，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不是‘永恒之下，一切皆无意义’吗？爱情就有意义了？”顾长歌反唇相讥。
　　“爱情不具备物质象征，甚至没有长或者短，唯一能触摸到的只有它带来的情绪……它恰恰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归海无名将那根尾巴释放，细白绒毛下，紫色蝴蝶结伴随尾巴的摇来晃去，像是撩动人心的小妖精。
　　顾长歌余光也注意到尾巴的“新装饰”，但她并未多关注，只是漫不经心摇晃尾巴，想把蝴蝶结甩掉。
　　“没有意义，你还歌颂？”顾长歌又反问。
　　“不是歌颂，而是陈述，我对你有这种没意义的情绪。”归海无名手忽然一沉，落在顾长歌后腰的中心线，然后，愈滑愈下。
　　“我只是告诉你。”归海无名凑近她耳边，缓缓道：“你拥有一份，不需要付出任何责任，也不需要将自己物化放到市场出售，便可以得到的爱情。”
　　然而这句话却把顾长歌刺得差点跳起来，比摸到尾巴根反应都大。
　　她惊慌失措，脸也有些红，笨拙结巴否认：“狗屁！我才不信，你、你只是想透我罢了！不过是见色起意，说那么冠冕堂皇！”
　　归海无名忍俊不禁：“那如果，你不和我欢爱，我也依然喜欢你呢？”
　　“说明你透不到！有了执念！”
　　“那如果，你和我欢爱了几十万年，几百万年，我也依然喜欢你呢？，”
　　“说明你透我透得很舒服！上了瘾！”
　　归海无名轻轻拍一把顾长歌屁股，古怪问，“在你眼里，男人只有想睡你，才会喜欢你，对你示好？”
　　“不然呢？”顾长歌反问，“男人和女人之间，难道还能有纯友谊？”
　　“瞧，这会儿你又把你当女人了，你不是猛男么？”
　　“我特娘猛个屁！”顾长歌恼羞成怒，“归海无名！你真当我傻啊？真当我自欺欺人到没脑子了啊？”
　　她越说越气，下意识把心中真话说出来，“我是什么样，我天天照镜子我还不知道？骚得一批，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想透我！”
　　归海无名听得贼乐，他故意搂住顾长歌腰肢，下巴枕住娇颤的香肩，滚烫的热气伴随温柔的亲昵呼唤一起打进耳朵。
　　“娘子~”
　　“我.操别叫好吗！”顾长歌快疯了，她拼命挣扎，“想透我就算了，还想我连心也变成女人陪你谈恋爱，你怎么这么混账！”
　　归海无名又一乐，“你不才说你是女人么？这会儿怎么又不是了？”
　　“心！心！懂吗！”顾长歌面子顿时挂不住，她赶紧解释，“反正！我内心是男人！猛男！绝对不会爱上你！更不会和你谈恋爱！顶多和你上个床！约个炮！”
　　说完，她忽然又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嘶……
　　归海无名也发现了盲点，他更乐，忍不住把怀中人抱起来，把她摆弄到自己腿上，跪坐面向自己。
　　“你刚才说……要和我上个床，约个炮？”他故意问。
　　“我上你个鬼！顶多！顶多懂吗！我是告诉你！就算你得到我的身体，也永远不可能得到我的心……”
　　眼看归海无名的脸再次靠近，顾长歌轻轻一颤，忽然自暴自弃：
　　“好吧——身体都给你这总行了吧？求求你，别玩弄我的心好么？我没办法相信你，我掌控不了，也没安全感。我也接受不了，明明是个男人，却和男人谈恋爱……”
　　“你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你是我可爱的娘子。”归海无名熟稔地解怀中人的衣服，怀中人却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顾长歌听得愈发羞耻，身子微微发抖，脸却逐渐泛起红晕，“鬼才是……你别羞辱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
　　“是吗？其实你不也不必爱上我，这是爱，不是交易，不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归海无名已经三下五除二，把顾长歌剥光了，这时，顾长歌才猛地反应过来，用手遮住胸前荡漾汹涌的雪白。
　　“你干嘛！”她声音轻颤。
　　“给你补魔啊。”归海无名却十分平静道，“正好，我有个全新的补魔方式，你肯定喜欢。”
　　“我、我不要！”顾长歌忽然产生恐惧，她莫名觉得，今晚，她好像真会，被归海无名掠夺走贞洁。
　　可诡异的是，她竟然只是害怕，没有厌恶，甚至没有排斥，就好像……她内心也在期待这一刻。
　　【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
　　顾长歌忽然想起这句话。
　　是了，她忽然恍悟，自己既然认同这个理论，又怎么可能是把归海无名，当作一个纯粹的朋友呢？
　　已经熟悉了他，也已经习惯了他，他是距离自己最近的“朋友”，也是唯一不排斥的男人。
　　女孩子的身体、女孩子的激素、女孩子的大脑和灵魂，不知不觉，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想要释放绽露娇艳的……女人。
　　她的身体早就习惯被归海无名“欺负”了。
　　从最开始手对手补魔，到后来的抱着补魔，再到后来……腰、脖子、腋下、脸，除去那些敏感处，全身几乎都被归海无名试探了个遍。
　　那些地方都习惯了，其他的、某些特殊的部位，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对他失去戒备，从警惕，到欢迎。
　　“别搓你那个比螺旋丸了！”顾长歌忽然使劲扭动身体，挣扎开归海无名的束缚，她生气道：“狗屁的爱情！狗屁的喜欢！你不就是想透我！”
　　不等归海无名回答，她斩钉截铁：“好！我答应！”
　　越说，她脸越红，似乎羞耻到了极致，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努力把话说出口：
　　“我满足你的肉.欲，以后不准再调戏我，琢磨跟我谈恋爱？明白吗？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没必要再撒那种花言巧语的谎，哄骗我……”
　　归海无名没说话，只是轻轻吻了上去，游弋的手越来越大胆，顾长歌犹豫几秒，还是选择羞涩地配合。
　　不可否认，她同样也想涩涩，同样也有欲.望，而且……是很强烈的欲.望。
　　然而，就在顾长歌渐入佳境，已经轻吟着，下意识双腿越分越开的时候，归海无名忽然停手了。
　　“我不答应。”他笑着说。
　　“诶……诶？”顾长歌慌乱抬起头，眼中尚存浓浓的痴媚与迷离，她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为自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自从她内心产生欲望的那一刻起，其实，她的潜意识，就已经在为这一天默默铺垫了。
　　无论是不反抗归海无名的戏弄，还是放任对方一点一点的进犯，都属于猎人刻印在本能中的诱惑陷阱。
　　如今，不过是彻底做好艾草的心理准备，说服了贞操观和雄性尊严；同时也彻底铺垫好了情感基础，能应付住自身的“反荡.妇机制”。
　　在水到渠成的时候，归海无名碰巧又推了她一把，给她一个可以放纵内心的借口，并且帮她把放纵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不可否认，她确实好奇女孩子艾草的感觉。
　　也确实有强烈的女孩子欲.望。
　　无论是她，还是她的潜意识，都一直以为，归海无名会是一个很好的满足者、施虐者、性体验对象。
　　毕竟他好色、渣男、经验丰富。
　　经验的重要性就不必多谈了，这可决定着艾草的具体体验。好色说明好勾引，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就能爽。
　　渣男说明他不会负责任，因此也不必对他负责任。
　　在特定条件下，这些缺点在某种意义上，会变成超乎常人的优点。
　　然而……
　　“我说，我不答应，我不一定非要得到你的身体。”
　　归海无名捏了把顾长歌的尾巴，温柔且严肃道。
　　“但我一定要爱你。”

VIP 第二百零九章 醉酒
　　顾长歌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油盐不进。
　　明明都已经准备好和他做那种事，结果，被以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方式，无情拒绝，顾长歌并未感到所谓的“爱”，她只觉得受到了羞辱。
　　怀着满腹委屈，她推开归海无名，胡乱套好衣服，愤然离开。
　　直到走上喧哗的大街，她内心才逐渐冷静。
　　【我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欲.望淡去，紧随而来的，却是强烈的羞耻，顾长歌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抚平心绪。
　　“我可真是个小碧池啊。”她自嘲。
　　原本是想出来散散心，恢复一下心情，结果，阴沉沉的天空，一片深灰，反而令顾长歌心情更差了。
　　空气中嗅到丝丝酒香与菜香，顾长歌揉揉肚子，轻叹口气，她实在不想回客栈，不想回去面对越来越怪的归海无名。
　　想了想，她干脆把头发一包，敷衍地装成男人，去酒楼买醉宣泄。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对于需要活得稀里糊涂的人来说，没有酒就过不好日子。
　　自从变成女人，回不去逍遥派，她的酒瘾便与日俱增，只有喝醉了，她才能痛快地大笑或大哭。
　　她酒量很好，哪怕不用真力，也是个酒蒙子。可想喝醉的人，总有一万种办法能让自己醉过去。
　　长夜漫漫，她委婉拒绝了好几个搭讪来拼桌的俊逸侠士，独自喝闷酒。一个归海无名就够她头疼了，哪还有心情应付别的男人。
　　酒精逐渐麻痹大脑，顾长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些怪，她竟然冒出个诡异的念头：埋怨为什么归海无名不出来找自己。
　　晃晃头，她把无聊又可笑的念头，全都甩出去。
　　深夜，一直到酒楼掌柜实在耐不住，主动过来赶人，客客气气说打烊，顾长歌才醉醺醺丢下一锭银子，踉踉跄跄，走回客栈。
　　路上剑出如惊鸿，顺手解决了一个采.花贼。
　　也吓跑了一个打算“英雄救美”的年轻剑客。
　　回到客栈，顾长歌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皮，她扶着墙，一步步上楼，脑子有些浑浑噩噩。
　　就在经过归海无名房间的时候，一串缠绵旖旎的娇吟，一下把她惊醒。
　　她茫然几秒，下意识循声音去看，正好门开了一条缝，她忍不住偷窥，里面却是一男一女裹在被子里，没羞没臊地颠鸾倒凤。
　　男人身材壮硕，似乎很像是……归海无名？再一想，这可是归海无名的房间，她瞬间就傻了。
　　紧接着，她变得好委屈。
　　不碰我，说什么爱我，转头就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这算什么嘛！
　　顾长歌差点冲进去大闹一通，但多年的涵养还是令她忍住了，她扒在门前，明明很委屈很难受，可就是忍不住出神地偷窥。
　　慢慢，她的脸红起来，之前那股熟悉的欲.望，又在小腹升腾。
　　顾长歌越听越入迷，竟然下意识的，扒在门缝边偷窥，做出了奇怪的事，然后……
　　“嗯……混蛋……骗子……满口谎话……”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开心啊……我也想……我也想……讨厌……为什么我会这么兴奋……？”
　　明明是作为局外人在门外偷窥，明明条件差到都不敢发出声音，可是，她的小腹深处，竟然很快烫了起来，而这是，她已经近乎忘我痴迷的信号。
　　“你在做什么？”
　　归海无名熟悉又震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顾长歌一颤，吓得抽出手捂住小嘴，后退半步，差点摔倒。
　　她脸色苍白，机械般回头，随后，就看到归海无名非常诧异震惊地站在楼梯口。
　　顾长歌陷入茫然，她傻傻看了眼门里纵情欢爱的情侣，又回头傻傻看了眼归海无名。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在你的房间呀……”她脸颊粉扑扑的，着急到声音都带了哭腔。
　　“这是三楼，我们在四楼。”归海无名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哦……哦……”顾长歌强作镇定，她敷衍，绷紧脸往楼梯走，路过归海无名时，忽然被他一把抓住。
　　“还在生我气？”高出近一个头的强壮身躯压过来，把她挤在墙上，低头戏问。
　　她嗅着男人喷出来的热气，不知为什么，刚才积聚的欲.望一下子被点燃了，她的脸越来越红，大脑开始犯糊涂。
　　“我恨你……”她低头，伏在男人胸口，小声道。
　　“就这么想和我做？”归海无名失笑。
　　“你挑起来的，结果，你又跑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可是女人啊，我总不能……总不能……”她脸红透，彻底说不下去了。
　　归海无名又一乐，“得，这会儿又是女人了，你这性别认同可真灵活。”
　　他挠了挠对方敏感的尾巴根，谁知那根灵活的小尾巴一下子缠绕上来，热情地扯住，不愿他松手。
　　“要你管……”她嘟囔句，沉默一会儿，她忽然问：“归海大头……你觉得……我到底算男人……算女人……还是算怪物……？”
　　“你可以是一切，也可以不是一切。”归海无名沉稳地说道。
　　他轻轻抚过少女的腋下，稀奇的是，这个过往绝对会被顾长歌打开的动作，如今却安安稳稳，没有遭到抗拒。
　　甚至，她下意识挺胸，给那只手更深层次的进犯提供良机。
　　归海无名一下子明白——对方想要了，而且欲.望高涨得很严重。
　　他捏了捏顾长歌滚烫的脸，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之前去哪儿了啊？”顾长歌忽然闷声问。
　　“手下的铸剑师勉强修好了你的本命剑，刚送过来，我出城去拿了下。”归海无名简略回复道。
　　“真的？”顾长歌呼吸一下子急促，她惊喜问，“在哪儿？”
　　“就在房里。”
　　顾长歌推开男人，急匆匆往楼下跑，跑了几步就被归海无名拽住，一把抱起来。
　　“你是真喝傻了，下次别喝这么多。”他头疼。
　　“怎么了嘛~”顾长歌埋怨地嘟囔，迷离的眼眸呈现一种半醉半醒的媚态。
　　“这是三楼，我们在四楼。”
　　“哦……”
　　她立马乖巧，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归海无名将她抱回房间，稳稳扶到床上，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房间里的锦盒。
　　之前打断的剑，如今修复好，静静躺在盒子里，归海无名将剑取出，递给顾长歌，她眼睛一下子亮了。
　　多年陪伴自己的本命剑，怎么可能没感情呢？虽然仅仅是将剑身重铸，其中灵性并未恢复，昔日的宝剑，如今变成凡物，剑身黯淡无光。
　　即便如此，顾长歌依然很开心，她小心翼翼抚摸着剑身，眼神流露怀念和眷恋，似乎，是想起自己当年仍是男儿身时，潇洒仗剑天涯的日子。
　　可惜以前终究只是以前，顾长歌仅仅怀念了几分钟，眼神就黯淡了下来，她把剑放回锦盒，回头，怔怔望归海无名。
　　许久，她似乎鼓起勇气。
　　“睡……睡我……”
　　她闭上眼，脸红道。

VIP 第二百一十章 引诱
　　“你说什么？”归海无名故作惊讶，他声音骤高八度。
　　顾长歌瞬间恼羞成怒，扑上去狠狠捶打，“神经！非要让我再说一遍是吧？好！我说！睡我睡我睡我睡我！不用戴套！不用哄！怀孕了不用你负责！现在高兴了OK？”
　　归海无名揉揉鼻子，尴尬笑了笑，趁机抓住顾长歌的手腕，轻轻一拉，对方就坐在了自己腿上。
　　“别误会，我只是惊讶。”归海无名哄道，“为什么突然想和我做那种事？”
　　顾长歌轻轻发着抖，她抬起头，眸光迷离，“因为……她看上去好舒服诶，我也想要舒服一点，我也想要开心一点，我……好难受。”
　　“难受？”归海无名抚弄她的背，引导她说出心里话。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落泪，“我没有家了，也回不去了，以前的理想，以前的朋友，全都变成了泡影。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永远失去了之前的人生。”
　　“至少你还有我。”归海无名安慰说着，安慰完，他忽然品出味道。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要我睡你，因为你离不开别人的需求和关注，你需要新的情感寄托，但……你又不敢爱上我，你恐惧被我欺骗，所以干脆想达成一种肉.体关系，好填补你内心的空虚。”
　　“你少说两句吧。”顾长歌轻轻呸一声，她眼眶红道，“你好烦，就一句话，做不做？利索点行吗？”
　　归海无名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说：“如你所愿。”
　　顾长歌仿佛松了口气，她微微叹，叹完，才注意到归海无名若有深意的目光。
　　她脸红了，身子渐麻，腿软得难以动弹。她像鸵鸟般把头埋起，对归海无名说：
　　“别这样看我……我只是答应和你做，不代表我喜欢你，更不代表我会爱上你，我们只是纯洁又纯粹的肉体关系，懂吗。”
　　“不懂。”归海无名掐了掐她的脸，笑骂，“你现在或许只是拿我当一个亲人的替代品。但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无法与我分离。”
　　“别，别做梦了。”顾长歌忽然轻喘起来，她耐不住娇吟出声，渐渐，她神色愈发迷离。
　　归海无名把她放在床上，揉了揉脑袋，令她舒服得嘤咛。
　　然而，就在归海无名抚慰过她的身体，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耳边忽听到轻柔又平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归海无名微微愕然，他侧身低头，想看看这solo对象的状态。
　　顾长歌闭着眼，呼吸匀称，眉宇舒展，似乎睡得很舒服。
　　“zzZ……zzZ……zzZ……”
　　归海无名无语，这发起王牌对决，结果自己撑不住累挂机了可还行。
　　不过，他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给睡着的人擦了擦脸，盖好被子，随后，他沉思片刻，干脆也钻进被窝里。
　　次日。
　　顾长歌觉得自己睡了相当安稳的一觉，但即便如此，第二天醒来，她依然有些宿醉的头疼。
　　她本能在被窝里摸索着，想找衣服，结果，一把就摸到了躺在旁边的大火炉。
　　“！！？”顾长歌大惊，她下意识想叫，但叫声出口之前，一串关于昨晚酒后的记忆，断断续续恢复。
　　顾长歌绷不住了，合着昨晚是我勾引的？贱不贱呐！焯！
　　她懊悔不已，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呢？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她最生气的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放纵一次，结果，因为酒醉睡过去了，一点都没体验到！
　　血亏啊！
　　顾长歌越想越气，她忍不住上手，掐了归海无名大腿根儿一把。
　　本以为睡熟的男人猛然睁眼，他望了眼顾长歌，笑道：“醒了？”
　　“别和我说话，不想理你。”她自顾自生闷气，很不开心的模样。
　　“怎么了？”归海无名一愣。
　　“你说怎么了？你个混蛋，光顾自己爽，也不知道叫醒我！”顾长歌怨愤难平，“针都扎了！处.女都丢了！结果我连那事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想想我都亏！”
　　归海无名这才明白，对方误以为，他们昨晚，已经做过了……
　　他刚想解释，忽然，心中一动，意识到对于顾长歌而言，昨晚可能是她突破底线千载难逢且绝无仅有的机会。
　　思量后，他干脆点头，弄假作真道：“确实，你好亏，不过没关系，我们晚上可以再来一次。”
　　说着，他拥住顾长歌，亲吻对方耳后，双手从腋下环过去，做一些很过线的行为。
　　正如他所想的，顾长歌并没有拒绝，甚至主动变了变姿势，方便他的动作。
　　“别……别忘了……我们只是纯粹的肉.体关系……”顾长歌双目渐媚，轻轻喘息着，仍不忘强调。
　　归海无名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时候，反驳没有任何意义。
　　顾长歌欠缺的那份安全感，需要时间去给予，恰巧，他最多的就是时间。
　　“你个……坏……啊……坏人……”顾长歌妩媚轻吟着，渐渐词不成句
　　她心想：反正已经有过一次了，再多一次又能怎样呢？
　　权当、权当弥补初.夜的遗憾了……
　　这样想罢，她化身春天雨水里一株湿漉漉的桃花，大胆地绽放娇艳，万般春风都在花蕊里衔起芬芳，扑向男人的脸。
　　“来……来吧……”她回头，很是羞涩。
　　半刻钟后。
　　“等、等等……为什么会这么痛……不对啊……不是已经有经验了吗……？”
　　狼狈的少女惊慌失措，挣扎着想要逃开，却被大灰狼无情抓回去，悲愤咬住银牙。
　　又过了片刻。
　　“诶……落红？？？诶！不对劲！不对劲！！！”
　　已经彻底习惯的少女，忽然发现床单的红点和裙摆上的血丝，她大脑里“轰”的一声，终于彻悟。特么得！昨晚根本就没有发生啥CG剧情！
　　入夜。
　　顾长歌已经累疯了，依然是那种满足的累，甚至可以说幸福的累，疲乏无力的身体，却从头到脚洋溢着满足和充实。
　　她有气无力趴在男人身上，尾巴紧紧缠住男人的手腕。那是她之前受不了，想用尾巴阻止，结果，连尾巴都快被搓秃噜皮了。
　　良久，她终于缓过神，抬头望这个刚刚带她领略鱼水之欢的男人，想起对方刚才的粗鲁与温柔，那些收获的快乐与疼痛，她心中忽然涌现种怪怪的情愫。
　　“我……欺负起来舒服嘛……”她忍不住带着一丝好奇，以及一丝挑衅，羞涩，又期待地问道。

VIP 第二百一十一章 归隐
　　归海无名眉头一皱，立马意识到这是个送命题。
　　首先肯定不能说“不舒服”，否则对方绝对会炸；但是也不能直接说“舒服”，因为对方那一丝挑衅的态度，肯定不只是想听到一个简单承认的答案。
　　他思考了半秒，将坏笑的少女揽过来吻住，然后认真道：
　　“我喜欢你的尾巴和胸部，玩一辈子都不会腻。”
　　“说什么呢！”顾长歌似乎恼怒，但羞红的脸，以及偷偷昂扬起来的小尾巴，都昭示着她并不讨厌这句话，甚至，有点喜欢。
　　归海无名见她这个样子，顿时明白自己没猜错。
　　她的挑衅，以及那挑逗似的荒唐提问，其实都是在索取一种“承认”，一种她欠缺的安全感。
　　她害怕这段用肉体交换、谨慎到极致的情感寄托，依然会在某天超出她的掌控，无疾而终。
　　这时候，越是表达对她肉体的迷恋，越是像个流氓色狼一样，她反而越高兴——因为色狼的感情是最廉价也最容易揣度的。
　　某种意义上，她是个残缺的可怜人。
　　日出，日落。
　　咏灯节一过，周围立马忙碌起来，就连路过的侠客都显得行色匆匆。
　　然而天气却没有转暖的迹象，一直到将近三月中旬，街上行人才逐渐脱了袄褂。
　　“这里的气候也太差了。”顾长歌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像我们逍遥派在的徐州，每年一月就转暖了，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糟糕的天气？”
　　归海无名笑而不语。
　　顾长歌扎好腰间的衣带，胸口高耸的酥峰与细腰共同组成惊险的弧度，一年前，她习惯了这沉甸甸的两团，而一年后，她习惯了敞开衣襟被男人把玩。
　　变化之快，如今想起来，也是不胜唏嘘。
　　顾长歌迅速爬起，下床前不忘掐了把归海无名的脸，“走啦，该起床啦，懒鬼。”她笑骂。
　　天气转暖，封路的大雪解冻，二人也终于能离开这座城市，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按照原定计划，顾长歌开春后该继续去寻找变回男人的办法，可站在客栈的马棚前，她忽然久久沉默。
　　不可否认，她厌倦了。
　　厌倦了这趟没有终点的旅途，也厌倦了丝毫看不到希望的追寻。
　　更重要的，当她顺从欲.望，和男人享受过云雨之欢后……她真的还能再变回那个清高的剑仙吗？
　　何况那种事情，她真的还蛮喜欢，也觉得很舒服，女孩子在床上的快乐，远比她作为男人时要强烈……她无法确定，当自己变回男人，能否彻底割舍这些快乐。
　　“怎么了？”归海无名牵过两匹马，好奇问了句。
　　顾长歌忽然转过头，认真说：“我累了。”
　　“那再休息两天？”归海无名故意装听不懂，这时候装傻是最优策略。
　　“去你的。”但经过这么久相处，顾长歌怎不明白这个男人鬼精？她像撒娇似的轻轻一推，又沉默起来。
　　良久，她忽然道：
　　“我不想再变回男人了，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你可以收回我的功力，把我掳回天意城，关在笼子里，当作金丝雀养着，我不会跑的，会安心伺候你，做你的小绒布球，因为没地方可去。”
　　“你也可以抛弃你的天意城，抛弃你经营的一切，陪我去逍遥山下隐居，我默默守着逍遥派，你默默守着我，但是，我肯定还是无法爱上你，你付出和舍弃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选吧……无论怎样，我都依你。”
　　说完她闭上眼。
　　归海无名当然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他更清楚，当顾长歌给出这两个选项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已经松动了。
　　第二个选项看似残忍，看似自私，没有一点想让人选的意思，其实……映射出了她内心的挣扎。
　　选择欲望，还是选择尝试爱情。
　　这根本就不是在催别人选。
　　而是，她自己的矛盾，自己的迷茫，无法作出抉择，所以推给自己，推给自己这个可以为任何结果承担罪责的“渣男”。
　　如果她尝试爱情失败了，无法回馈自己，那不怪她，她没责任，因为是自己选的。
　　如果她屈服欲望，成为了连她自己都惊讶的荡.妇，那也不怪她，她不需承担内疚，因为是自己“强迫”她的。
　　“我选第三种。”
　　归海无名放开缰绳，主动上前，将轻颤的身子拥入怀中。
　　“我放弃天意城，放弃一切，陪你去逍遥山下隐居……但是。”他捏起顾长歌的下巴，笑容自信，“你会爱上我，嫁给我，变成我的娘子。”
　　顾长歌闪躲目光，“你别这样，我……我……我没办法对你作出任何承诺……”
　　“你不需要承诺，只需要承受。”归海无名吻了吻她的唇，“被动是你的缺点，但也是你的优点，你不用改。”
　　顾长歌没有回答，她眸中闪烁起羞涩又期待的光，良久，她轻轻点头。
　　半月后。
　　披着蓑衣的一男一女冒着春雨，抵达了盘郾城。
　　走在熟悉的街上，顾长歌心中感慨万千，重归故地，却物是人非，未来的日子，会变得更好吗？
　　二人找地方休憩了一晚，自又是一番缠绵缱绻。
　　次日，顾长歌跑到城西，拿银子盘下了一家不算豪华、也有些偏僻的客栈。
　　走在陈旧的大堂里，顾长歌抚摸那些熟悉的装饰，忍不住跟归海无名倾诉。
　　“我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逍遥派很穷，我和芷璇练武，简直花钱如流水。师父的积蓄尚不够我们正经用，哪有钱供我享受呢？”
　　“可是，嘴馋呀，野猪肉虽然便宜，但又腥又难吃，牙都能给你绞掉，偶尔是真想吃点好的。”
　　“这家的厨子，有个绝活儿，就是能把豆腐，做出和鲟鱼一样的口感和味道，价格也便宜。每次嘴馋到不行了，我就来这里，点一份白玉水龙，打二两淡酒，那滋味儿……嘿。”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擦了擦口水。
　　“以后，你就可以作为老板娘，天天叫厨子做给你吃了。”归海无名笑道。
　　“那倒是。”她望向门口，微微出神，“店开在这里，希望能再见到他们吧，我只在角落里默默看一眼，就够了。”

VIP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过去
　　顾长歌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逍遥派众人。
　　尽管归海无名觉得，其实压根就无所谓，变成女人而已，又不是变成怪兽，回去就回去呗？
　　但就好像，顾长歌在“爱”这件事上具有特别的警戒心，她在“脸面”这件事上，也有奇怪的执着。
　　用她的话讲就是：“我现在就像离家在外事业有成但做了变性手术的儿子，不回去，我是个骄傲，回去，我就是个笑柄。”
　　“既然你觉得，他们是你的家人，那他们应该能包容你。”
　　顾长歌却苦涩摇头，“正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能包容我，所以，我才不能回去给他们丢脸啊。”
　　逍遥派大师兄变成了女人，还被归海魔头透得喵喵叫什么的，太地狱了。
　　真回去，保管第一个月传遍江湖，第二个月沦为人尽皆知的笑谈，第三个月，所有人都用怪异目光，打量师父和飞燕。
　　“不聊这个，反正，能在角落里偷偷看看大家，我已经很高兴了。”
　　顾长歌一口气吹灭红烛，解去清凉的衣裙，主动将温热柔软的身子，依偎进男人怀里。
　　“我今天……今天……还想玩前天那个……那个好舒服……”她脸红若滴血，声音害羞，言语却极为大胆。
　　“不会屈辱和疼么？”归海无名好奇。
　　原本只是作为一种欢爱时的调剂，结果对方的反应竟异常激烈，最后，甚至罕见地全身心都释放出来，彻底交付给他。
　　他这时才愕然明白，堂堂当世江湖第一人、清冷端庄的逍遥剑仙顾长歌，其实是个喜欢被羞辱和虐待的抖M。
　　“会……所以才刺.激呀……”她脸愈发红，酥胸一起一伏，“反正，既然决定要找刺.激，那不如刺.激到底喽~”
　　“你也不怕我调校你。”归海无名笑着打了两下她的屁股。
　　顾长歌却低下头，小声道：“你调校吧，你抛下那么多东西来陪我，吃好多亏，总要收点利息，这是……你应得的。”
　　“我爱你。”归海无名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脸。
　　她反而因为这句情话急眼，抓狂道：“讨厌！都说了别讲这种话！我们只是纯粹的肉体关系！肉体！纯粹！懂吗？”
　　“我懂，我懂，”归海无名笑着敷衍，他手指游移，摸到顾长歌背后某个穴位，开始传输修为。
　　“不要了~”她却脸红扭了扭，语气甜媚，又迫不及待，“反正也用不到，来和我，和我……玩厉害的游戏。”
　　归海无名一愣。
　　顾长歌对修为的过分偏执和病态依赖，源自于她极度欠缺安全感。
　　而现在，她竟然已经不在乎这个，这是否说明，自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修为，变成了她依赖和汲取安全感的对象呢？
　　不管怎样，反正是个好兆头。
　　又过了七八日。
　　重新装修的“福来客栈”，在那个脸蛋总是很红的漂亮老板娘主持下，再度规整开业。
　　老板娘带了一个身材十分健壮，气度不凡的男人，兼职安保和跑堂。
　　在“跑堂大哥”一点武功不用，全凭力气打翻三个八品武夫之后，这家毫无油水的小客栈，立马成了本地江湖人尽皆知的牛骨头，又臭又硬，从此再也没人招惹。
　　老板娘和跑堂大哥每晚都住在一起，楼下的厨子和小二总能听到楼上若隐若现的呻.吟声。
　　正因如此，不少人都颇为鄙视这个外地来的美艳女人，街坊邻居也臆想出不少关于她的风流闲话。
　　个别甚至说得有鼻子有眼，搞得不少人相信。
　　比如……说她是和“龟公”私奔过来的外地花魁，所以才出手阔绰，衣着光鲜，还没有嫁人。
　　其中关键，就在于无论老板娘怎么和大个子荒唐，都始终不承认大个子是她的夫君。问起关系，也是支支吾吾，只会转移话题和否认。
　　这自然令人浮想联翩。
　　有人鄙夷，自然也有人不在乎，每到闲时，总会有媒人上门，给她说亲，几乎都是本地城中的踏实汉子，言辞恳切，都是什么对她一见钟情云云……搞得顾长歌苦不堪言。
　　“这么麻烦，要不，我们结个婚吧？”归海无名总是故意调笑着提议。
　　“你做梦！”顾长歌斩钉截铁拒绝。
　　拒绝完，就又撅起屁股，嗯嗯呀呀地要下一次。
　　过了两个多月，顾长歌终于如愿以偿等到了她想见的“故人”——苏沫和飞燕。
　　虽然怕被飞燕认出来，她只敢躲在后堂看，但见到那重视的二人都安然无恙，一边吃招牌的白玉水龙，一边聊她这个“风.骚神秘”的老板娘。
　　她心里暖暖的，依然很高兴，高兴到抹了把泪。
　　“这么想见，出去打个招呼吧？”归海无名劝说。
　　顾长歌摇摇头，在她眼里，如今这样，已经够不错了，没必要出去破坏师弟师妹们的平静生活。更没必要，破坏她如今的安宁。
　　飞燕和苏沫走后，顾长歌便自称身体不适，回了二楼的闺房，她坐在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出神。
　　许久，她开始笑，妩媚眯起的眼眸，却随灿烂绽开的笑容而落泪。
　　她擦去泪花，一点一点给自己上妆，直到专心致志，把自己化成最漂亮的样子。
　　夜半，逍遥山脚，顾长歌拿出怀里的本命剑，放在一棵初生的小树下，她又拿出变成女人前穿的血衣，披住宝剑，做了个衣冠冢。
　　“你放在这里，会被灾民捡走的，剑他们或许不懂，但肯定懂逍遥派的衣服是好东西。”归海无名提醒。
　　顾长歌心不在焉答：“我还记得，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想安稳下来，有自保的能力，再尽量做点好事。”
　　她扭头，靥然一笑，“就让顾长歌的遗物，为世上某个苦命人，做最后一件好事吧。”
　　“你放下了？”归海无名忽然意识到问题。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过去了。”
　　沉默一会儿，那个如今已被滋润艳绽熟透，眉宇间尽是妩媚撩人春意的少.妇，缓缓道：
　　“以后，我就叫阴姬。”
　　“不是假名，不是伪装，而是……我生来就叫这个名字，我生来就是这样。”
　　“我不想再做一个假冒伪劣的‘顾长歌’了。”
　　她笑中含泪。
　　“我想做……女人。”
　　“你的女人。”

VIP 第二百一十三章 蜕变
　　她决定忘记那个名字。
　　忘记那个、持续了无数年，她一直为之奋斗、为之喜怒、视之为尊严与根本的，名字。
　　生死、对错、成败、荣辱。这短短一句话既是八个字也是一个字，归根结底，都是“我”。
　　对她而言，“我”就是“顾长歌”，是那个从他者角度观察，永远没有欲.望，永远不会犯错，也永远不会变坏的清高剑仙。
　　可这真的是她么？
　　曾几何时，她在一声声吹捧与哀求中迷失了自我，她以为她是，她以为她就是那样，她以为……那个伟光正的灵魂，就是她的本质。
　　可当她变成女人，失去自己赖以信任和仗恃的武功，她才渐渐发现，原来，那不过是一个随波逐流，演出来的“形象”。
　　只有她处于“顾长歌”的位置时，她才是“顾长歌”。
　　而现在……她已经不在那儿了。
　　旧的位置，旧的关系，旧的人生，已不再需要她，已趋向于认为：她应该消失。
　　何必继续执着呢？
　　世上永远不会缺少顾长歌，只要武学存在、只要仍有人在前面点着那盏灯，便会一群接一群，如昔日的她那般奋进又天真的少年，走在“顾长歌”的道路上。
　　那也不是什么很高尚很了不得的路。
　　归根结底，还是用拳头，证明自己的正确，然后把自己的正确，凌驾于一切之上。
　　她用正义惩戒非正义，听起来很伟大，很光鲜，可她的“正义”，又该由谁来监督评判对错呢？
　　江湖辈有人才出，大浪淘沙，一波又一波，英雄豪杰肆虐后，人间留下的都是“我”的意志、一个个不同的“我”所存在过的痕迹。
　　她累了。
　　或许，她早就累了。
　　厌倦用斗争和拳头去解释她的内心、她的情感，可她又做不到坐视不管，因为……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这不是一句道德绑架强者的箴言，而是一个悲哀的事实。因为当力量足够大，人就再也没有“无能为力”这个可以完美逃避内心拷问的借口。
　　所发生的惨剧，都会不由自主在内心问一句：“如果我当初改变了什么呢……”
　　所丧生的亲友，都会不由自主质疑自己：“如果我当初没有对他人的痛苦坐视不理……”
　　名为顾长歌的人，为了自保，为了不再恐惧，追寻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而力量又反馈给其，根本承担不了的责任。
　　这就是那个人的底色。
　　她……无法评价那个人的生死、对错、荣辱、成败。
　　她只知道，这荒唐的两年，却是她自从名扬天下以来，最开心也最轻松的两年。
　　【顾长歌该死了。】
　　她闭上眼，最后一次默念那个饱含复杂情绪的名字。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坊们忽然发现，“福来客栈”的老板娘，变得开朗了许多。
　　不再整天深居浅出，见不到几次人影，除了专心开店，就是和跑堂那个傻大个鬼混。
　　她开始倚在门口晒太阳，用眯起的媚眼打量外面行色匆匆的人，像在看风景，又像在主动成为别人的风景。
　　客栈生意因此兴旺了不少。
　　除此之外，她也开始和邻居们交往，主动认识周围这些“老租户”，从打招呼，到送饭蹭饭，偶尔，她还会去隔壁的武馆和茶楼串门，跟新认识的陈夫人和刘夫人喝下午茶。
　　跟邻居熟稔后，许多流言也不攻自破，毕竟她的某些见识和气度，绝不可能是一个以色侍人的花魁能有的。
　　隔壁的“龙拳武馆”，被她指点的弟子都如醍醐灌顶，修为大进。
　　很多复杂的、连馆主都困扰多年的难题，在这位“阴姑娘”眼里，竟犹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这让老馆主愈发确定，隔壁这家客栈，藏龙卧虎，绝不能招惹。
　　“阴姑娘！”
　　青涩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她脚步顿住，自然地回头，经历半个多月，她已经彻底习惯“阴姬”这个名字，也习惯了被叫“阴姑娘。”
　　“阴姑娘……等……等等……！”白衣青褂的书生郎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站定，就弯着腰狂喘气。
　　“怎么了？”阴姬疑惑。
　　她认得这个男人，是附近书店李掌柜的傻儿子，据说考了个秀才。
　　不过这个世界的秀才就没什么含金量了，虽然能做官，但爬不了多高，六品以上，始终是夫子宫“小君子”和姜姓皇亲国戚的天下。
　　近些年来，还要再添个逍遥派，不过逍遥派大师兄不喜弟子因权术荒废修炼，因此只许逍遥弟子担任军职。
　　当然，对于现在的阴姬、以及周围街坊来说，那些都过于遥远，是他们永远也接触不到的层次。
　　凡俗与江湖，泾渭分明，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阴姑娘……我说件事……你千万别生气……”
　　李秀才左右扫了一眼，见没外人，才小心翼翼道：
　　“刚才陈大侠来我店里，指明我写了封聘书，是……向你求亲的，估计没几天会送过去，你别误会，我没有想帮陈大侠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不敢得罪他，只是怕他报复——好啦，知道啦知道啦。”阴姬摆摆手，有些无语，“真是的，那老头子怎么还没放弃。”
　　陈大侠年纪其实不大，甚至真算年纪下来，他得叫阴姬一声姐。
　　不过，那人境界不高，所以才六七十岁，就气血衰败，满头白发，和老人无异。
　　先不说阴姬有归海无名这个气血旺盛精气充沛还很会玩的“姘头”，根本对老头子没兴趣。
　　最重要的是，提亲也就罢了，他竟想让阴姬嫁过去做妾……阴姬就是脑子被驴啃了，都不可能答应。
　　“真烦。”阴姬幽幽叹气，“他最好悠着点，控制一下自己，不然我家那位，杀起人来我可拦不住。”
　　虽然归海无名当跑堂大哥当得挺乐呵的，看似只是个强壮点的脚夫。
　　然而，上次那个威胁他“必须加入泥帮、交帮费，否则奸.你老婆、杀你全家”的本地帮派小头目，如今连祖坟都已经被扬了。
　　“扮猪吃老虎”也是男孩子过家家的一环，不得不品尝。
　　李秀才吓了一跳，他缩头，“阴姑娘，你和海大哥还是小心点吧，陈大侠是六品武者，听说还修的是内家功夫，凭咱们普通人的个把力气，打不过的。”
　　“他最好是。”阴姬冷笑。
　　如今又做回“普通人”，算是彻底体会到普通人生活之艰辛。
　　侠以武犯禁，什么道德，什么法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又能起到多少作用呢？大侠与魔头，不过是一念之间。
　　作别报信的李秀才，她慢悠悠走回客栈，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试探、骚扰、或者袭击。
　　顺利回到归海无名身边，不知道为什么，阴姬下意识松了口气，变得放松起来，甚至挑逗地开玩笑。
　　“又有人要来找我提亲啦，怎么，你要不要帮我参谋参谋，嘶……你说我嫁谁好呢。”她故意刺激。

VIP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说媒
　　“你心里爱谁？”
　　归海无名脱掉短衫，露出饱满壮硕的古铜色肌肉，他靠过来，将自家的“老板娘”搂在怀里。
　　阴姬轻轻娇吟一声，眼神再度迷离。她伸手搂住男人脖子，柔软的酥峰压紧，享受地蹭了蹭。
　　“我爱你呀~”
　　她妩媚地说，话音刚落，又咯咯笑，露出狡黠的神态，娇嗔道：
　　“开心吗？可惜是骗你的。”
　　归海无名并不说话，只是娴熟地解她衣服，不一会儿，她便像粽子似被剥一丝.不挂，露出奶白细腻的皮肤。
　　“今天想玩什么？”他沉着问。
　　“都……都可以呀……”阴姬害羞又大胆地回话，她靠在男人怀里，头深埋胸口，“反正……别把我当人……”
　　自从放弃“顾长歌”那个名字、那个早已回不去的“我”，阴姬在性上的尝试也愈来愈大胆，甚至都不需归海无名调校，她自己每隔几天便会解锁一些全新姿势。
　　“那可不行。”归海无名亲昵捏了捏她的小脸，“我心疼。”
　　“不准心疼。”阴姬嘟嘴抗议。
　　刚出声半句，便被男人的嘴巴堵住。
　　起初阴姬还有点生气，因为她再三强调过，做可以，接吻不行，也不能撩她。
　　但是，男人的呼吸打在唇上，仿若水乳.交融般的纠缠，很快便让她的理智不清晰起来，她渐渐沉溺其中，发出那种，动情小女人的媚声。
　　二楼隐约可辨的春声莺语，一直持续了整个下午。
　　主材为木质的楼，自然不能指望隔音效果有多好，何况阴姬也懒得遮。将与归海无名的事情摆到明面上，能避免不少麻烦。
　　损失的只是被传一点点闲话而已，她既没有父兄会因此受羞辱，也不需要这个贞洁牌坊，更不会嫁给某个老实人，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直接坦坦荡荡，心里能落个痛快。
　　因为这种态度，她在陌生人那儿的风评不算好，但在街坊邻居那儿却很受欢迎。
　　将夜，阴姬无比口渴，下楼去厨房找水，却见本地一个知名媒人，正坐在大堂等。
　　见到阴姬，这个老妇人和颜悦色，说话却暗藏机锋。
　　“阴闺女，老婆子我啊，过来是想跟你说门好亲事。”
　　“还是陈大侠吗？”阴姬想都不想就拒绝，“多谢阿婆好意，不过，我独来独往惯了，真嫁过去，唯恐怠慢了陈大侠。”
　　媒人却立马讲道：“不不不，这次啊，是说给陈大侠的儿子，陈小侠，而且是做明媒正娶的妻。你瞧陈小侠模样既周正，家世又清白，嫁给他生个儿子，以后日子不就安稳了吗，怎么不比做生意风吹日晒强？”
　　阴姬都听愣住，她回忆半天才想起……陈大侠的儿子，是个呆痴，也就是俗称的智力障碍。
　　此时，媒人又补充，苦口婆心劝道：“闺女，陈小侠脑子是笨了些，可这人笨，也不影响生孩子嘛。你好好想想，入陈家的门，以后生个儿子，熬成婆婆，陈家的东西，可不就都是你们母子的了？”
　　阴姬忽然愤怒起来，她意识到，这是那陈老头以为她嫌价码不够，不愿做妾，所以给她加码呢！
　　什么“不妨碍生儿子”，恐怕这位陈姓武人，打的就是公然扒灰的主意。如此欺负一个傻子？还是自己亲生儿子？他良心不会痛的吗？
　　阴姬声音冷淡：“烦请回去告诉陈剑峰，我日子过得正舒服，无意成亲，麻烦他断了念头，否则，闹起来都不好看。”
　　媒人自知劝说失败，只能灰溜溜走了，离开前，她回头，若有深意来了句：“日子过得舒服，那是因为有武人老爷撑伞，伞没了，暴雨可就落下来了。”
　　阴姬手中的茶壶柄忽然碎裂，她不动声色换了个茶壶，重新倒茶，饮一口润了润嗓子，才平静道：
　　“我等着陈老爷大驾光临。”
　　几日后。
　　客栈的生意，忽然冷清好多，阴姬倒是不在意，甚至乐得清闲，店干脆不开了，三天两头往隔壁武馆跑。
　　武馆的年轻后生，也乐得见到这位性感开朗的大姐姐，尤其喜欢听大姐姐吹牛。
　　“武是杀人技，一拳一脚，全都是打出来的！不动手，你怎么知道生死搏斗时真力怎么运转？你怎么知道什么招毒辣刁钻有用？不沾血的武功，叫个屁武功。”
　　一名混熟了的弟子嚷嚷：“阴姐姐，不是还有文宗师吗？俺听夫子宫的贵人说了，不打架，不杀人，一样能成宗师！甚至通玄！”
　　“文宗师？”阴姬嗤笑，“文宗师是群什么废物。不入玄被武宗师爆杀，入了玄一样矮三分！”
　　“阴姐姐，那你是武宗师嘛？”
　　“咳，保密。”
　　“姐姐又在吹。”一堆小屁孩儿哄笑。
　　阴姬尴尬地挠了挠手心，虽然归海无名的修为并未用尽，但她并不想在这群“朋友”面前展露力量。
　　一个是会导致社交关系断裂——凡人对武者的态度，只能说，“敬而远之”，害怕大于尊敬。
　　另一个，也会违背她远离江湖的意愿，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那边竟然还不甘心，又想出新的招。
　　某日，阴姬回到客栈，忽然听厨师惊慌失措说：“不好了！掌柜的！海大哥被官差抓进去了！说他身上血债累累！有好几桩命案！”
　　“卧.槽！”阴姬震惊，“什么神探！这都能查出来！”
　　厨子：“？？？”
　　这会儿阴姬才反应过来，她挠挠头，“哦，原来是有人冤枉你海大哥啊……噗嗤。”
　　最后还是没憋住笑。
　　厨子更懵了，“掌柜的，咱们不做点什么吗？”
　　阴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瞧我这脑子，哦对，今晚加几个菜，喜大普奔，庆祝大魔头伏法受诛。”
　　“掌柜的，你……你一点都不担心？”厨子稀里糊涂。
　　阴姬心想，她只担心归海无名把衙门拆了，给她惹麻烦……算了，毕竟是被“冤枉”的，拆就拆吧，这次原谅他。
　　“没事，别担心，你海大哥他，咳，有关系，有人保。”
　　阴姬漫不经心地收拾碗筷，鼓捣桌上的茶壶，搞得其他人一脸莫名，这自家男人被抓了，还这么淡定？难道……那个少言寡语的大哥身上，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果然，饭都还没吃完，归海无名便像没事儿人一样，自个遛弯儿走了回来，还不忘顺便买只热腾腾的烤鸭。
　　接下来的对话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没事吧。”阴姬担忧地问。
　　“没事，我下手有分寸。”归海无名回答。
　　阴姬笑了出来，“那就好，饿不饿？我再去下碗面给你吃呀。”
　　“不了。”归海无名把烤鸭扔给厨子几人，直接将阴姬抱起，一路抱到二楼，走进他们每晚相拥入睡，以及卿卿我我的房间。
　　阴姬只是痴痴笑，并不反抗。
　　“我忍的好辛苦，你可得好好补偿我。”男人解去阴姬腰间的丝带，缓缓说道。
　　阴姬想了想，这也的确是难为他了，明明有掀桌子的能力，却因为自己儿戏般的心愿，苦苦忍耐。
　　换成她的话，恐怕能憋疯。
　　“好~”
　　阴姬甜甜应，停顿片刻，她又道：
　　“今晚……我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真的吗？”
　　归海无名笑了起来，似乎在酝酿什么邪恶的计划。

VIP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逍遥派
　　“我确实有个要求，这个要求并不困难，那就是……从现在的十四天内，你要叫我，夫君。”
　　“诶！”阴姬吓了一跳，她眨巴眼，下意识拒绝，“不要，这可不是‘小要求’，而且……”
　　她低下头，脸愈发红，“而且……太怪了……”
　　“我为你忍耐官差羞辱，被人大庭广众押走，连句夫君都听不得吗？”归海无名捉住她摇来摇去的尾巴，轻轻挠尾巴根，蓦地，阴姬微微一抖，随后青尾绵软缠住了男人的手腕。
　　“啊……”阴姬越发害羞起来，“好、好吧。先说好……只有十四天。而且……而且……啊……只是假装叫。”
　　“娘子真乖。”
　　阴姬扑哧笑出声，“娘子是什么鬼，剧本又变成老夫老妻了吗？”
　　她乐得锤枕头，越想越好玩儿，许久，她静下来，清了清嗓子，模仿心目中依恋丈夫的贤惠温柔妻子，回头，妩媚叫：“夫君~~”
　　归海无名彻底忍不住，用力将她拥紧，搂住她微微发热也颤动的身子。
　　“感觉好怪呀。”阴姬还沉浸在刚才那声里，品尝其中羞耻又奇特的情绪。
　　“你可以试试。”归海无名把头抵在她身上，声音轻柔地诱导，“放下戒备，敞开身心接受我，将我当做你爱的人，所感受的快乐，一定会成倍增加。”
　　“真的吗？哪有那么玄乎，我才不信。”虽然这么说，但阴姬还是闭上眼，有些意动。
　　她一点一点，撤掉心中的防备，催眠自己。
　　【我……是女人……】
　　【我爱的男人……是归海无名……】
　　【所以……我爱的男人……正在……得到我……？】
　　刚才那丝奇异的感觉一下子放大数倍，充涨在她的意识里，变成令她目眩神迷的幸福。
　　她埋在枕头里，骨头好像都酥了，大脑愈来愈混乱，可这混乱的思绪一直围绕着那个人，就好像被他打上了烙印。
　　确实有哪里不一样，很奇怪的不一样，她感觉自己在下坠，坠落进温暖又无底的深渊里，身体不由自主，就去热情地回应，回应她的“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
　　阴姬睁开眼，幽幽苏醒，她竟然被弄得……直接昏过去了。
　　而且，不是因为累，不是疲劳导致的那种昏，反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大脑晕晕的感觉。
　　归海无名把她搂过去，想要亲她，她一下脸红起来，手忙脚乱地拒绝。
　　“别……臭归海……说好不亲的……”
　　“叫错了吧，应该怎么叫？”
　　男人挠挠她的尾巴。
　　她脸更红，良久，头低下来，超级小声：“夫……夫君……”
　　“真乖。”
　　顺理成章地一吻，这次她没有拒绝。吻罢，阴姬怔怔望着归海无名，忽然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给你脑袋一拳。”她气得轻轻擂，不过打的是胸口，“我就不该信你！你个大流氓坏滴很！”
　　几日后。
　　似乎是那些被打晕官差的威慑，最近反而一直风平浪静，甚至，客栈生意都恢复了过来。
　　她又见到了一次苏沫，这次，苏沫没有跟飞燕一起，而是约了个很年轻的少侠，对方没两下就被苏沫迷得找不着北，坠入小男娘的陷阱。
　　“噗嗤。”阴姬忍不住想笑。
　　午饭过后，她受李夫人邀约，参加这个小圈子的聚会。用归海无名吐槽的话说，就是：“太太乐下午茶”。
　　席间，她却得知一个吃惊的消息——陈大侠父子被仇人灭门了。
　　“听说呀，是以前陈剑峰欺负过的一对孤儿寡母，如今那儿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学艺有成，回来报仇了。”
　　“还有这种事？”阴姬迷惑，难道不是归海无名？
　　可这未免也太巧了……
　　怀揣疑惑，她回去问，归海无名倒也不隐藏，坦白了傀儡术的事。
　　“这招也太邪了。”阴姬目瞪口呆。
　　“还有更邪的呢。”归海无名表示这才哪儿到哪儿。
　　阴姬想了想，忽然疑惑，“为什么你那些可怕的能力，明明并不藏私，可我在史书上，却几乎从未见过，这不合理啊，不应该传得满世界都是么？”
　　归海无名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一方面是因为江湖的门户之见，另一方面……”
　　他沉默一会儿，还是坦白：“历史并不是延续的，这个世界的文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断代重启，最多不超过六千年，所以，你几乎看不到多少古老传承能留下来。”
　　“断代？”阴姬愕然。
　　“也被称之为，纪元终结。”归海无名轻轻揽住她，“现在的你恐怕还接受不了，你如果好奇，当我觉得你能接受的时候，我会详细和你说。”
　　阴姬自然被吊足了胃口，抓耳挠腮，心里直痒痒。可无论她怎样问，归海无名都恪守规则，不愿说明。
　　又过七八日，城中竟发生一件令阴姬错愕又愤怒的大事。
　　针对陈大侠的死，逍遥山上……竟然有逍遥派弟子下来调查了。
　　惯例的“茶会”，几个街坊七嘴八舌八卦，有的愁眉苦脸，也有的不放心上，唯独阴姬，她沉默不语。
　　“其实，诸位不用多担心，逍遥弟子风评向来不错，调查而已，那是江湖人的事，咱们这些人担心什么？”有老人宽慰。
　　“那报仇的儿郎可是咱们街走出去的，就怕迁怒啊。”一个妇人担心道。
　　“替母报仇，天经地义，难不成，仇都不许人家报了？就陈剑峰做那些事，天理难容，等逍遥派调查清楚，说不定还要替咱们撑腰呢。”
　　李秀才义正辞严道，他偷瞄一眼阴姬，却发现阴姬还是脸色阴沉，他不禁迷惑。
　　“逍遥派……”阴姬沉默许久，还是艰涩道：“从来没有管外事的惯例，更不会派人下来调查什么江湖命案，这事，恐怕是受过陈剑峰恩荫的弟子，自作主张的个人行为。”
　　众人听得心都是一凉，个人行为，这问题可就大了。
　　说难听点，个人行为，就意味着是来报仇的，报仇，可不管你有理没理，有关无关。
　　江湖人只有一个选择，斩尽杀绝。
　　人群顿时沉默，而沉默的人中，唯有阴姬，目光渐生哀冷之意。

VIP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妖女
　　好事难双，坏事成堆。
　　那边逍遥派弟子查案的事情刚传过来，阴姬便又得知个糟糕的消息。
　　“要打仗了……”她凝望墙上的告示，微微出神。
　　这一仗倒与天意城无关，毕竟就连他们的头头，都正被某人锁在胯下。
　　七国之间，势力均衡，本就摩擦不断，这次是齐国与唐国的一次小摩擦，两边武夫皆在边关对峙，大批大批粮食要运过去。
　　凡人没有能力参与这个世界的战争，可这不代表，凡人就能落得个好。徭役要服，赋税要交，难得过了一个好年，一开春，就是当头棒喝。
　　官差巡街走巷抓壮丁，要一路走去边关，给将士运粮。归海无名这么壮的身板，出去跑一趟，能被抓壮丁四次。
　　每次他都回来了。
　　可大齐官府又不是傻子，纵然他用迷魂术善后，也还是不小心出了纰漏，而且，这一闹，就是个大场面、大阵仗。
　　夏风微热。
　　扑在人脸上，却有几分萧瑟之意。
　　阴姬在窗边支着脑袋，遥望对面，早已人去楼空的一排排店铺，敞着空荡荡的房门，门后仿佛有一个吞噬人心的黑洞，把她的眸子给吸进去，攥紧，用力攥紧。
　　她眼中最后一点清澈的汁水，也全部被攥出来，化为细雨。
　　阴姬想起这短暂的几个月生活，惬意，轻松，仿佛这才是她追求的“安宁”。
　　周围的街坊并不淳朴，他们算计，狡诈，会偷偷用次货充好货，可他们遇到自己，也会热络叫一声，“阴姑娘”。
　　人命作蝼蚁，乱世如草芥。
　　隔壁武馆那个白胡子老武师，被征入北军，隔几天便传来他牺牲的消息，信送回来后，刘夫人先是安慰他们一番，开了坛最好的酒，第二天，就上了吊。
　　李家秀才上街买东西，结果女装扮相不过关，被抓了壮丁，那李老头说是要找，收拾了东西，却一路逃往山里去。
　　周围人走的走，散的散，仗一开打，粮食立马涨了七倍，吃饭的生意算是别做了。
　　这会儿阴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子宫那么有钱，逍遥派却整天入不敷出。一个盘堰城，四个粮商，全是夫子宫的人。
　　苦难财，血泪钱，这才是“大生意”。她之前那些个小打小闹，烧玻璃做肥皂，才能赚几个子？
　　“嘭——”
　　客栈的木门被野蛮撞开。
　　官差鱼贯而入，为首一人，白衣纶巾，不像武夫，倒更像读书人，可那手指间的厚茧却作不得假。
　　“阴夫人？”白衣文士问道。
　　阴姬不回头，轻应了声，“嗯。”
　　“那就好，请跟我们走一趟吧。”白衣文士也不废话，三两步落到阴姬背后，伸手去抓，却被阴姬灵巧躲开。
　　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异。
　　“我夫……我大哥呢？”阴姬冷冷道。
　　“你说那个壮汉？我们的差人清醒后，已指认他是天意城妖孽。还多亏逍遥派的朋友，解除了你丈夫那些迷魂妖法。”
　　白衣文士情不自禁朗笑：“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在我们这么个小地方，还隐藏了这么一份泼天的富贵。”
　　“就怕你拿不住。”阴姬饮尽最后一口酒，也最后望了一眼窗外，她知道从今日开始，她便不得不再蹚一遍这片江湖了。
　　而且，是以“天意城妖人”的身份。
　　命运为何总是这么荒诞呢？阴姬想不明白。她只想隐居山下，守着师弟师妹，像个普通人那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她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可实现起来，却好像比登天都难。
　　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逍遥派那些毫不知情的师弟师妹，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甚至细细想来……受人恩荫想为恩人报仇、为人夫君子女想升官发财、掌舵一派想为门中弟子搏取富贵、治国安邦想开拓疆土……这些想法难道也大错特错了吗？
　　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没有做错，事情却变成了这样？
　　她想来想去，最终却忽然想起一个字。
　　【我】。
　　阴姬自嘲笑出声。
　　沉默许久，她回头，幽然道：“想带走我，你还不够格。”
　　“叫圣人来。”
　　……
　　虽然一开始没有人把这位名不见经传弱女子的警告放在心上。
　　但很快，连续三波“抓捕妖女”的人被脸上画满小乌龟送回来后，这件事还是惊动了圣人，一位圣人怒气冲冲表示：什么牛鬼蛇神，看我只手擒之！
　　于是——夫子宫多了个脸上画满小乌龟的圣人。
　　齐国皇室、夫子宫、以及后知后觉的逍遥派，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在逍遥山下，逮到的这条大鱼，可能、或许、大概、perhaps，有那么一丢丢过于大了。
　　虎纹鲨鱼（确信）。
　　新夫子头皮都快挠烂了，什么情况？归海无名出手了？
　　归海无名来这儿干嘛啊！
　　之前，归海无名久久未曾出现，再展露魔威。
　　众人都猜测，归海无名在与顾长歌那一战里，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暂时蛰伏。包括天意城内部，许多人也都是这么猜测的。
　　堂堂大头目失踪那么久，天意城竟还能正常运转，这点别说江湖，连归海无名自己都没想到。
　　阴姬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整天有人寻仇、下毒、暗杀，睡觉不抱归海无名了，抱紧剑，那剑上已沾染不少血，氧化变色，宛如黑漆。
　　她像个无头苍蝇，从齐东流窜到齐西，又莫名其妙跑到大唐，风餐露宿，漂泊不止。
　　很快。
　　阴姬愕然发现，她做了件“好事”。
　　齐国与唐国握手言和，因为大家突然发现，周围好像还有个更欠揍的，没有解决。
　　新的巫妖王，假借旧巫妖王的名义，冉冉升起。只不过她没有霜之哀伤，也没有不死军团，就连眷顾她的暗影，都是跟古尔丹借的。
　　“要不我们假死吧。”归海无名一如既往擅长出馊主意，“准备个假硫酸池，然后等他们一来，咱俩就跳进去……据说有个全宇宙最聪明的人也用这招。”
　　“那我还不如把你头割下来，献给他们。”阴姬也已适应了归海无名的风格，她吐槽：“所以你有多余的头吗？借我用用。”
　　“还真有。一个青春版，一个至尊plus版，一个海外特供版，你选吧。”归海无名变戏法似的掏出三颗人头。
　　第一颗很年轻，像是小归海无名。第二颗仿佛开了美颜，完全化身日漫帅哥，神特么二次元！第三颗直接兽耳红瞳，连种族都变了！
　　阴姬翻个白眼，彻底无语。

VIP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意
　　黑色的剑锋骤然一闪，寻仇的两位女侠腰上皆多了个伤口，阴姬趁势过身，在其后颈一敲，二人皆应声倒地。
　　“我好累。”阴姬把血迹斑斑的剑丢给归海无名，一脑袋栽上去，靠在他胸口闭目难受。
　　“为什么人类要互相伤害呢？”她疲惫问，“大家一起坐下来开银趴不好吗？”
　　“因为资源不足。”
　　“银趴开完了可以一起创造资源啊！”
　　“因为‘人’也是资源。”
　　阴姬噎住，彻底说不出话。
　　没有人喜欢吃苦。
　　可总要有替自己吃苦的那个“人”。
　　庙堂，江湖，门派……大家都是为了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从而把自己的苦，转移出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人要为了“我”夺取资源，要为了“我”获得尊重，更要为了实现“我”的抱负和正确，去一级一级，取代权力的意志。
　　“我”与“我”之间，注定存在争端，存在冲突，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只要“我”这个概念在世上留存一天，人类就永远不可能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也永远不可能同情博爱彼此。
　　“天意城的爱奴是没有‘我’的。”
　　阴姬忽然产生个惊悚又诡异的念头，她忍不住说出来。
　　“只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爱奴，那就再也没有争端，再也没有杀戮，再也没有不平等和不公平。”
　　“但爱奴需要一个主人，来作为其意志的最终解释准则，而这个所有爱奴的主人，即，一统者，只能是……”
　　阴姬下意识望向自己依偎的男人，深深打量对方的脸，她声颤道：
　　“你。”
　　嘭、嘭——阴姬忽然挨了两个脑瓜崩。
　　“你可别给我奇思妙想了，什么多彩银河魅.魔共同体文明。”归海无名嘴角微微抽搐，“我劝你不想想太多，因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没有意义。”
　　“历史虚无主义是吧。你又怎知道，我不会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好呢？”阴姬反问。
　　“因为文明会终结，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就在一两百年之后。”归海无名缓缓开口。
　　虽然他依然觉得，这不是什么恰当的时机。但阴姬的思想和念头已经钻进牛角尖，开始魔怔，他必须要给予阻止和纠正。
　　阴姬听到“一两百年之后”已经呆住了，她不愿相信，可理智又清楚，归海无名活了很久，没必要骗她。
　　“为、为什么？”她声音愈发颤抖，“魔头灭世？域外天魔入侵？还是人类是被饲养的？”
　　归海无名摇头，“都不是，因为天意。”
　　见阴姬不懂，他坐下来，笑了笑，慢慢解释。
　　“你我都知道，武者消耗的粮食比一般人要多，而且是多很多，越是动用武力，需要的能量也就越大，因此越是高境、通玄的武者，其消耗的补药、资源，就越是天文数字。”
　　“在无法实现工业化、没有资本市场基础的情况下，一个青壮农民的耕地极限是二十亩，丰年为五个人的口粮。武者力气更大，速度更快，但消耗也成倍提高，更重要的是……武者练武，为的就是不再种地。”
　　“破限以上的武者，仅凭自己就已经无法维持自己战备状态下的消耗了。”
　　“武者的寿命比一般人悠久，因此文明发展越久，积累的武者一定就越多，也就是江湖愈发鼎盛。”
　　“这其中自然蕴藏着危机。你可以试想，假如有一天，平民的生产无法供给江湖的消耗，那么会发生什么？”
　　阴姬并不笨，她瞬间就想到了，神色恍惚呆怔喃喃：“武者会拼命掠夺走平民最后一点粮食，然后……平民死绝。”
　　“不可能。”但她很快回过神，又猛摇头，“文明的发展是渐进的，会自相适应，武者变多，平民也一定会变多，后者会慢慢匹配前者的消耗，除非有一天粮食忽然大面积减产，但这怎么可能……”
　　阴姬忽然怔住了，因为她又想起一件事。
　　“小冰河期。”她痴怔自语。
　　“比小冰河期更严重，但又没大冰河期那么严重。”
　　归海无名一边回忆，一边轻车熟路道：
　　“整个气候变迁的周期大概是八千到一万两千年。在纪元末期，天气会迅速变冷，连越国也开始下雪。”
　　“400等降水线会南下到越泗水一带，即，除却南越和南楚地区，基本无法种植粮食。”
　　“原本作为产粮大国，沃土千里的齐国、南秦，中唐，全部会变成一年有接近半数冬天的冰封之地。”
　　“这个变化过程是缓慢且迅速的，基本在纪元末期，每年的平均温度都会有所下降。但人很难察觉到气候的变化，尤其是江湖和庙堂。当问题开始严重时，动乱已经发生了。”
　　“全世界范围内缺粮，而粮食又基本掌控在江湖手里，意识到粮食会越来越少的江湖为了供养自家武人，愈发不可能放粮。”
　　“最终会出现饥民南下，动乱秩序，而庙堂一定会派出武者，把像蝗虫一样到处裹挟的饥民杀光，毕竟这对他们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是……杀完之后，江湖就注定没救了。”
　　“此时武者的数量已经远超平民生产力所能供给的武者数量上限，南下的武者会经历短暂的平稳期，然后，继续缺粮，继续饥荒，继续杀……直到武者愕然发现，世上已经没有平民了。”
　　“这一过程会伴随动乱，逐渐扩散到基层武者、中层武者、乃至上层武者，到最后，只有餐风饮露的仙人能活下去。”
　　“仅剩的仙人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用那堪称可怜乃至绝望的生育能力，生出下一个纪元的人类，然后等这批人繁衍，新纪元开启。”
　　“对这群仙人来说，整个过程是荒谬的，在他们眼里，好像江湖昨日还处于鼎盛，下一幕便成人间炼狱。结合流行的气运之说，他们认为，一定有某个魔头，吸走了江湖积蓄到顶峰的气运。”
　　“这个魔头当然不可能是他们，也不可能是已经死了的人，所以……只能是，我。”
　　归海无名语气非常平静，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慢慢说道：
　　“所以你做什么，都没意义，因为你斗不过天意。”
　　“星月斗转，风吹雪落，人力永远无法与大自然抗衡。”
　　“越与天斗，便越感觉到自身渺小，宇宙无穷。纵然化身为仙，超脱世间，也不过是浮游半只。”
　　“甚至……”他笑了笑，“说不定就连你我，都是这天意的一部分。”

VIP 第二百一十八章 放弃
　　天意。
　　天地的意志。
　　日升月落，阳光哺育植物，植物哺育生灵，这是天意。
　　气候变迁，生灵遭逢剧变，天下动乱，这也是天意。
　　阴姬终于明白，为什么归海无名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为什么归海无名总是劝自己冷漠自私。
　　这个真相，对于热心肠的人来说，未免太过于绝望残忍了。
　　“只有毁灭这条路可走吗？”阴姬神色哀求，她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归海无名身上，“工业化、建立新体制、一统七国、发展科技，这样难道也没机会吗？”
　　可惜。
　　归海无名依旧摇头。
　　“没有，先不讨论你说那些的难度，这种等级的全球性大降温，哪怕现代国家也不一定有能力解决，我劝你不要对这些太过执着。”
　　“你试过？”
　　“试过，三次，不行。”
　　短短六个字，彻底击碎了阴姬心中那点可怜巴巴的希望。
　　她依然不想放弃，她不愿意放弃，那么多那么多，整个世界，全都是人呐……
　　可不愿意，她又能怎样？
　　阴姬迅速消沉下来，架不打了，饭不吃了，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得归海无名都心疼。
　　但这种事情，终究没什么安慰的办法，只能靠自己看开。
　　所以，他也没说什么，没给阴姬本就不堪重负的内心，再加一堆砝码。
　　然而归海无名却没想到，阴姬虽看似柔软，却远比他想象中要坚韧。
　　亦或者说——刚则易折，柔软的人，本就是容易坚韧的人。
　　“我想要试试。”
　　又一个周天，她忽然撞开房门，对归海无名说道。
　　“怎么试？”
　　“你说，仙人能活下来，对吧？”她红着眼眶道。
　　“是。”
　　归海无名忽然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可惜，那更是异想天开。
　　“如果我把这个世界上的人，全都变成仙人，是不是就没有人会死了？”
　　“可你怎么做呢？”
　　“不知道……但最起码，首先要搞清楚仙境饮风餐露，寿命悠久的秘密。”
　　“你想清楚，拿仙人做人体实验，这可是得罪几乎整个江湖，所有存在仙境的势力，都会不择一切手段诛杀你。这可比我作死多了。”
　　归海无名试图劝说阴姬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说法，他轻轻抱过去，附在少女耳边提醒。
　　“你的梦想不是隐居吗？往好处想，再过没多久，他们就会焦头烂额，没空管我们。我们可以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甚至带上你的师父、师娘、师弟、师妹……江湖没了，你也不必考虑江湖名声。”
　　“粮食怎么来？”阴姬冷不丁问。
　　归海无名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你执念好深。”
　　“我只是……”她红着眼，难过摇头，“做不到……我做不到……”
　　渐渐，她神色转悲，哀求归海无名说：
　　“你帮我，你帮我好么？能做成那件事的，唯有你和你的天意城，你们足够狠心，也足够不把人当人……这件事，非你们不可。”
　　然而——一直以来对她关照、顺从、乃至有些宠溺的归海无名，第一次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不行。”
　　“为什么呀！”阴姬抓狂。
　　“你选的路，必须你自己走完，才能看清风景……这是你今生唯一不能逃避的选择。”
　　归海无名抓住她的肩膀，帮助她平静下来，神色无比认真。
　　可阴姬理解不了归海无名的话，更理解不了归海无名的态度。她落泪，无助感和失落感压下来，憋得她想死。
　　要放弃吗？
　　可放弃后的自己，真的能像归海无名一样，冷眼旁观这一切？
　　不，根本就是犯规，不可能。归海无名能做到是因为他看腻了！而她没有！
　　她会哭，会笑，她不觉得这个世界没意义。无数美好的回忆，她喝过的酒、吃过的菜、做过的梦，都与她脚下这个世界，息息相关。
　　可如果选择干涉，那就意味着——她要卷入一场新的糟透风波里，然后，变成后续动乱的根源。
　　“我……做不到……”阴姬捂头。
　　“那就放弃。”归海无名劝道。
　　“不……我也不想放弃……”
　　“那就狠下心。”
　　“你说得轻巧！”阴姬忽然激动，“我得多狠心！才能与我一手缔造的逍遥派！与那么多故人为敌！你明明是独立的！你明明与所有人都没关系！”
　　她又转为哀求：“求你了，帮我，帮我好吗？”
　　“不行。”归海无名依然摇头，“我不能代替你走你选择的路，那不是对你好，而是在害你。”
　　阴姬咬紧牙，她陷入纠结，深深的思考和纠结，可直到崩溃，她都无法作出选择。
　　阴姬不愿再继续煎熬了，她泪如涌泉，扑进男人怀里，抢过长剑，抵在自己胸口上，语戚戚然：
　　“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呜，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非要让我痛苦？我活下去就是个错误！我恨你！我、唔——”
　　突兀地深吻，嘴唇湿湿的，剑也被夺去，丢到一边。
　　“闹够了吗？”
　　归海无名目光严厉望她，过几秒，这眼神又化为无奈。
　　阴姬为此希冀了那么一瞬间，可等到最后，她都没能等到她想听的结果。
　　这次……就连撒娇，都没用了。
　　阴姬绝望伏在男人怀里，泪水沾湿对方的衣襟，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心，反正就是想流泪宣泄。
　　终于，她哭累了，又变得寡言少语。
　　阴姬遥望天空的明月，她第一次觉得活着好累。
　　过去的苦，昔日的乐，抛不下的执念，解不开的结。她见到了自己，也见到了众生，可是，却谁也丢不尽。
　　一天天，一夜夜，归海无名始终细心地照顾她，她望向归海无名的背影，时而若有所思。
　　终于，她想通了。
　　或者说，“放弃”了。
　　“归海大头，你不是会迷魂术吗？把我的记忆，封掉吧。”面对给她轻轻用温水擦脸的男人，她笑了笑，有些失落地说道。
　　“知道了。”归海无名似乎并不意外，他转身，继续漂洗毛巾。
　　“我不是说有关小冰河期的记忆。”她轻声，“我是说……全部的。”
　　归海无名猛然回头。
　　“做不出选择，就选择逃避；逃避不了，就毁灭自己。”阴姬视若无物，兀自出神，“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大侠’啊。”
　　她美眸不动，但那目光，渐渐定格在归海无名身上。
　　她笑了笑。
　　“以后，我就彻底属于你了哦。”
　　温柔的声音，从那张殷红的小嘴里吐出，却隐隐有些哀伤。
　　“一片白纸，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怎么涂，就怎么涂。”
　　“我的尊严、身体、贞洁……全都许给你。如果你有良心的话，就代替我努力一把，至少……稍微做点什么。”
　　见归海无名沉默，她慢慢解开衣襟，话也逐渐露骨。
　　“来当我的主人吧。”
　　她笑。
　　“让我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爱奴，让我……只为了你而活。”

VIP 第二百一十九章 婴儿
　　美貌的少女缓缓睁眼，她的眼眸中尽是天真和无辜，懵懂犹如刚出生的婴儿。
　　她仰望眼前高大而魁梧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喜欢他，想与他亲吻，想与他拥抱，想缩在他怀里幸福又享受地蹭。
　　“你……”
　　她开口，吐出一个音节，又忽然哑住。因为她发现，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诶……”
　　随即她又低头看自己，左瞧瞧，右看看，身上的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新奇。
　　男人忽然搂住她，不小心碰到她腰肋，她忍不住咯咯地笑，然后也轻轻环住男人，在他胸口蹭了蹭。
　　“好舒服哦~”
　　她天真烂漫地说道。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男人问她。
　　她低头沉思起来，过了会儿，她摇摇头，“姆~姆~”
　　“那你记得我是谁吗？”男人又问。
　　她扑哧笑了，然后继续摇头，“不知道诶。”
　　说完，她呆了呆，忽然又扑进男人怀里。
　　“但我好喜欢你哦，你可以和我睡觉吗？我好想……你一定是我上辈子最重要的人。”
　　男人没说话，只是吻了吻她。
　　“记住，我叫归海无名，你叫阴姬，我们，是永远可以信任彼此，永远不会分离的关系。”
　　……
　　天意城城主忽然回到城中，把几位散漫惯了的城官都吓了一跳。
　　“城主，您回来了？您伤养好了吗？”左相一脸激动。
　　他可能是少数希望城主早点回来的。
　　“啊？伤？什么伤？”归海无名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哦，好了，没什么。”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城主身后还跟了个胸很大、表情懵懂的女孩子，那个眼神，很像女子被迷魂后，彻底遗忘一切的眼神。
　　众人瞬间秒懂。
　　“这是以后的城主夫人。”归海无名介绍。
　　众人狂点头，“明白明白！”至于真明白没有，归海无名懒得管，反正他的女人，这群人肯定是不敢碰的。
　　回去后，他安置好阴姬，立马开始一堆焦头烂额的事，首先就是城制改革，起码他得先明白，手下这群大聪明每天都在干啥。
　　不查不要紧，一查简直无语，这一届的狗腿子，素质跟红尘教差了很多啊。
　　蔫儿坏就不说了，本身他靠腌渍手段聚拢的势力，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干人事，关键……这怎么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有人干的啊？
　　他可以容忍手下坏，但不能容忍手下蠢。
　　蠢人的破坏力，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要比坏人强一个数量级。
　　望着堆积如山的卷轴，归海无名叹了口气，有些心烦，他刚合上卷，余光便瞄到，一根青色末端带撮白毛的小尾巴，在门口晃来晃去。
　　他笑了笑，走到外面，把傻乎乎抠地砖的阴姬抱进来。
　　“怎么来了？”
　　“他们说你在这儿……”阴姬脸红红嘟囔句，随后又被卷轴吸引了注意，“上面的字我认识诶……这是什么啊？”她好奇。
　　“是麻烦。”归海无名叹气，“我最讨厌的麻烦。”
　　“这样嘛？”阴姬有些半懂不懂，她朦胧地回应，扫了几眼，又把卷轴放下，上面只看到了几个名字，似乎是要对“天意城”不利。
　　天意城是哪里，她已经从侍女嘴里打听到了，就是这儿。
　　而这个她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男人，就是天意城的城主。整座城市都是他的所有物，包括她，也是他的所有物。
　　一想到，“我属于他”，这句有些暧昧的话，阴姬的心就怦怦直跳。
　　“想不想吃你最喜欢的……白玉水龙？”归海无名忽然搂紧她的腰，亲昵在她耳边问。
　　“那是什么？”她流露迷惑。
　　“一种豆腐做成的菜，你喜欢里面的回忆滋味儿。”归海无名搔了搔她的脸，令她依偎在自己怀里，可以暖暖的，不畏寒冷。
　　“可是……我都忘了诶。”阴姬傻乎乎说着。
　　“总会想起来的。”归海无名拦腰抱起她，一路走出宫殿，门外，是晴空万里，无云无霁，逐向南方的飞鸟，远远跃过二人。
　　归海无名望着那太阳沉默一会儿，若有所思。
　　……
　　不知不觉，阴姬在天意城已住了半个月，这十几天里，她就像个贪玩的孩子，左摸摸，右看看，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天意城中的城官大多也认识了她，不过态度不一，像是右相，待她就比较温和，而左相却对她极度讨厌。
　　医生是个神秘兮兮的俊美青年，气质有些妖，他喜欢向阴姬推销丹药，绝大多数都引起了阴姬强烈兴趣。
　　然而，在吃了一颗号称能长出爱心尾巴的丹药后，阴姬发现她连原来的尾巴都没了，头上龙角也缩了回去。
　　从那以后，阴姬就对医圣敬而远之。
　　似乎是迷魂术副作用的关系，阴姬这段时间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记忆也经常断层，有时甚至会遗忘掉什么。
　　所幸她无忧无虑，更没心没肺，每天关心和在意的事，便只有到处玩，以及找城主大人撒娇。
　　不过，伴随她好奇过和学过的东西逐渐增多，那种迷迷糊糊的症状，也慢慢改善。
　　与此同时，一套全新且扭曲的三观，以及一个迷茫又混沌的人格，正在她的脑子里逐渐形成。
　　“那是什么！”阴姬望向天意城里随处可见的爱奴，眸中既有好奇，也有色.欲驱使的兴奋。
　　被纠缠上的城官奇怪望了她一眼，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他有些不耐烦道：“是爱奴。”
　　“爱奴是什么？”阴姬又问。
　　城官翻白眼，他快被这十万个为什么给逼疯了，“爱奴就是主人的所有物，听主人的话，给主人发泄欲望，对主人百依百顺。”
　　“诶……？主人又是什么？”
　　“主人就是你内心视为人生依靠，依赖，顺从，信仰，爱慕的人。”
　　城官本以为自己解释得够清楚了，事实上，阴姬也确实沉思了一会儿。
　　然而。
　　“什么是依靠？什么是依赖？什么是信仰？什么是爱慕？”
　　“啊啊啊啊啊——”
　　又一个倒霉城官抓狂地逃出了爱问问题黑发小女孩的魔掌。
　　阴姬呆望对方逃走的方向，俏脸茫然。
　　“诶……？”

VIP 第二百二十章 学坏
　　由于愿意回答她的城官不多，所以大部分时候，阴姬都是用观察、思考，来解答自己内心的困惑。
　　比如，她推论，做.爱奴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因为爱奴看起来都很开心很享受，沉沦和堕.落就是她们人生的全部，也是她们最渴望的奖励。
　　而赐予爱奴这些、满足她们的主人，一定就是她们生命中的光，是个大善人。
　　并且……她一想到自己也是城主大人的爱奴，迟早有一天，也会像其他爱奴那样，被那个英俊温柔又强壮的城主大人，肆意地欺负、调校、玩.弄，她就憧憬期待到不得了。
　　期待慢慢变成渴望。
　　又慢慢变成迫不及待。
　　就连晚上睡觉，她也在做春.梦，被城主大人这样那样，画面超级清晰，感觉也很逼真，就好像她真的玩过似的。
　　“该怎样勾引主人来狠狠欺负自己呢？”阴姬苦恼问她刚刚混熟的爱奴朋友。
　　天意城的城官，绝大部分都已经知道“十万个为什么”的威力，不敢与她交流了。
　　只有那些被驯服透了对任何事都逆来顺受的爱奴，依然不厌其烦地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调校？这不是主人自己就会做的事？哦……你快失宠了吗？”
　　右相家的“第十九房妻”，很自然地得出了这个结论，她不禁为阴姬感到遗憾。
　　她同情道：“失宠很痛苦的，再也不能见到主人，要孤苦伶仃地渡过下半辈子，每天都寂寞到发狂。”
　　阴姬一想她再也不能见城主大人，不能再对他撒娇、不能再缩到他怀里蹭、向他索吻要亲亲……顿时打了个冷颤。
　　“不要！”她死命摇头，“不要失宠！”
　　惶恐完，她又诚恳地请教，“那，姐姐，怎样才能不失宠呢？”
　　已经在岗位上辛勤耕耘多年的职场老人立刻对这一届小萌新进行了经验传授。
　　“首先，主从有序，我们这些人千万不能因为主人宠爱，就恃宠而骄，对主人失去尊重，骑在主人头上。”
　　“哦哦哦！要对主人时刻保持谦卑的姿态。”阴姬掏出小本本认真地记笔记。
　　“还有男人都是容易腻的，一直争宠的话，反而容易令主人失去兴趣，不如拉上几个姐妹一起伺候主人，这样主人兴趣下降慢的同时，还会觉得你懂事。”
　　“哇！”阴姬眼前一亮，“银趴诶！好有趣！我还没见过！那姐姐可以陪我一起伺候主人吗？”
　　“不行的哦。”对座的少.妇轻轻敲了敲阴姬的头，叮嘱道：“爱奴永远只能有一个主人，也只能爱主人一个人，不然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阴姬疑惑。
　　“城主大人的药体远比右相大人厉害，和城主做过的话，我的身体就会爱上城主，但是我意识依然爱着右相大人……”
　　她顿了顿，饮了口茶，“你想想，对我们爱奴来说，同时爱着两个人，同时将两个人视为信仰，尊作神明，会发生什么？”
　　“大概会精神分裂……”阴姬下意识脱口。
　　“精神分裂？是说癔病吧，嗯……差不多，反正，听经历过的姐姐说，那种感觉难受得想自.杀，直到另一方的药体迷魂被彻底驱散，才能恢复正常，归心于新主人。”
　　“原来如此。”阴姬继续记笔记，“那，还有嘛？”
　　“还有……哦，主人每天烦心事很多的，如果能勤快替主人分忧，成为主人的左臂右膀，那么就算主人对我们身体玩腻了，也不会收回恩宠。”
　　“替主人分忧……”
　　阴姬陷入沉思，她忽然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些要对主人的天意城不利、破坏主人财产的名字。
　　两月后。
　　偷偷跑出城，搜寻将近七八天的阴姬，总算找到了她的目标。
　　那是个活泼可爱的紫衣少女，隶属于百花谷，她有对如红宝石般、明亮而艳丽的眼眸。
　　那股发自内心的清纯懵懂气质，是阴姬怎么都装不出来的。
　　阴姬一边饮酒，一边暗中偷望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欲.火和妒意。她对这名少女，是既喜欢，又嫉妒，既想粗暴占有，又想狠狠毁掉。
　　很快，阴姬捉到了少女落单的时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装作乡野的卖花女，一头撞到少女身上，涉世未深的少女并未看出端倪，同样温柔地道歉。
　　没多久，阴姬便利用对方没有戒心这点，和她混熟，变成了朋友。
　　然后，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里，阴姬忽然露出獠牙。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下毒……阴姐姐……你……”少女惊慌失措。
　　阴姬亲昵抚摸少女的脸，仿佛一个老道又温柔的情人，她吻了吻少女的额头，扑哧笑。
　　“你好可爱呀~”
　　她憧憬。
　　“主人，肯定也会喜欢，像你这样的清纯系。”
　　“主、主人？？？”少女惊慌失措，“你是天意城那些被控制的可怜女孩？？？”
　　她挣扎起来，“不，不要，你清醒点，姐姐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哦。”阴姬笑盈盈捏了捏少女的小酒窝，然后，从带来的紫箱子中，取出一对又一对的道具。
　　“你不是，也很喜欢姐姐吗？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变成主人的东西，做世界上幸福的女人，不好吗？”她准备好道具，无师自通般，卧在少女身边。
　　她支着脑袋，撩起一条腿，把少女左腿勾过来，缠绵地轻轻上下蹭。这样挑逗后，她忽然仓促出手，少女立刻招架不住。
　　“陪我……一起堕落吧~”阴姬附在少女耳边说。
　　数日后。
　　阴姬快马加鞭，总算赶回了天意城，她迫不及待就去请归海无名，想分享这个喜悦的消息。
　　当归海无名走入凤鸾宫，却发现，宫中不仅有他钦定的妻子，还有另一个陌生女人，并且同样穿着不堪，赤身裸.体。
　　归海无名怔住了。
　　什么情况？咋还多个人？我被牛了？被女人牛？
　　阴姬却抓住另一名少女的手，十指相扣，做出亲昵又暧昧的动作，侧身把女孩子柔美的曲线都展示出来。
　　“你看你看~双子哦~”
　　归海无名：？？？
　　一开始归海无名搞不懂，毕竟这TM谁能猜到？旁敲侧击半天，归海无名才终于弄明白，最近犹如白纸般的阴姬，由于城官的失职和疏忽，被灌输进去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思想。
　　他原本有些无奈，想或许应该再迷一次魂，然而，思索许久，他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件好事。
　　“顾长歌”是无私的，她不为私欲，不为权势，处处替身边人着想，替世界着想，仅以行为论，她这一生从未伤害过无辜，也救了不少无辜，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顾长歌”也是自私的，因为她能承担美名，不能承担骂名，想要两头兼顾，却又不愿承担两头兼顾付出的代价，甚至没有作出抉择取舍任意一头的魄力。
　　她不重权势，不逐利益，看似没有“私欲”，实则，是因为她的“私欲”，比所有人都更大，也……更可怜。
　　有人以命相搏，只为能实现心底的贪婪，也有人劳碌终生，只为补全曾经的不甘。
　　而她，终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别人和自己的承认。
　　她就像个站在幼稚园表演舞台上，渴望得到破碎家庭里那对心不在焉父母关注的孩子，笨拙又卖力表演观众喜欢的角色，最终，观众走了，她却入了戏。
　　空荡荡的家长席上，明明早已覆盖厚厚一层尘灰，可在她眼里，却坐满了人。
　　而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方法，把她和她心中“观众”彻底切断。这个方法就是让她变坏，让她堕落，让她亲手否定并毁灭自己的过去。
　　大梦方醒，她望着一片狼藉的舞台，就不得不重新思考内心所处的位置，重新审视那些她心中的珍贵之物。
　　什么都重视的背后，其实是什么都不重视。
　　“做得很好。”他微微笑，开口鼓励，“不过，这个宠物就没必要了，你留着给自己用。”
　　“诶？好吧。”阴姬低头思索，原来，主人不喜欢这一款？
　　下次试试熟艳人.妻系列的……
　　“正好，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归海无名抓住阴姬的手，轻轻捏了捏，“帮我解决掉七国八派，扫平江湖，成就大业。”
　　“好哦~”阴姬喜出望外，立刻答应。
　　“乖丫头。”归海无名揉揉怀中少女的脑袋，这时，他想起什么，赶紧道：“下次有什么事先问我，别问你那些闺蜜。”
　　“什么是闺蜜？”
　　“就是尽给你出馊主意的狐朋狗友女性版。”
　　“哦~”阴姬恍然大悟，然后没一秒，又眼神清澈，“什么是狐朋狗友？什么是馊主意？”
　　“……”
　　归海无名扶额，他好像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城官会失职。

VIP 第二百二十一章 纯洁
　　对天意城放任不管虽然致使了一定内部混乱，但也有好处，那就是这几年间，天意城的野蛮扩张非常之快。
　　只不过在归海无名回来之前，天意城仅仅是一盘散沙，城官各自拥有不同的力量，彼此间也并不对付。
　　城主的归来，就像给这个松散的邪道组织装上了主心骨，原本分散的力终于能拧到一个地方。
　　而汇聚这份力量的目的。
　　是为了给阴姬清醒做准备。
　　逃避有用么？有用。逃避可耻么？不可耻。但逃避永远是最差的选择，因为问题不会消失，只会进化变质。
　　阴姬以为她只要不去面对，就永远不用受其纷扰，可这种想法，何其天真。无论是否愿意抬头，天意就在那里，煌煌神威，震慑世人，冷酷无情。
　　本质上，她只是不愿直面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做不到”，愧对她内心“观众们”的期望。
　　她在乎别人的评价，其实评价她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那个代入别人视角去批判她的“她自己”。
　　她内心所有咄咄逼人、化身漩涡在背后撕咬她的“执念”，都只是她心底抛不干净的过去。
　　观众在她心中。
　　魔也在她心中。
　　甚至，就连她自以为是“软弱”的软弱，其实都根本不是软弱，只是她无法接受——自己其实没那么坚强。
　　归海无名大抵清楚这类人的本能，他们希望一个“不犯错”的人生，“不犯错”远比“活精彩”更重要。
　　可人是不可能不犯错的，所以这类人必定会长久陷入自我怀疑，一旦遇到挫折，就很容易三观剧变，自甘堕落，改换形状。
　　而其实改换形状的意义……还是为了让自己的“新形状”，在当前环境下，能继续不犯错，维系那点可怜巴巴的自我认同感。
　　哪怕现在这个犹如婴儿般空白的阴姬，她依然有这种倾向，几乎可以说这就是她的本性，是根植于她灵魂深处的底色。
　　阴姬想的很好，抛弃记忆，抛弃身份，然后作为一个全新的人，去逃避内心拷问，以及抉择压力。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她陷入泥沼后的自救，是尝试摆脱紧跟在背后追逐的漩涡。
　　“顾长歌”内化的东西，太多了。
　　并非是转变为阴姬就能洗刷干净的。
　　这个傻姑娘，也不知何时才能想明白：一切都是记忆，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死亡冗长的回声。
　　她的人生没有交头接耳的观众，也没有挑剔细节的裁判。熙熙攘攘，皆是过客。
　　而没有意义，就是意义本身。
　　……
　　阴姬很快认识了新的朋友，那就是住在后山的魔姬，然后她似乎把自己也当成了这样的身份，和后山的小猫小狗嬉闹得尽兴。
　　归海无名没有管，最大原因，在于城中改制，导致焦头烂额的新麻烦很多，他必须一件件处理，或者监督人处理。
　　阴姬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况且正处于懵懂期，对身边几乎所有事都好奇心过度旺盛，恰是最需要人陪她玩的时候。
　　那些魔姬被他迷魂控制，身体也被他魔功侵蚀已久，本质属于他的延伸，因此他也比较放心。
　　仔细想想，这也算是废物再利用。
　　想要让清醒后的阴姬践行想法，从而亲身感受到“天意”难违，那就必须达成两个条件。
　　第一，她的过去、她的执念、她的社会身份，必须由自己推波助澜，用她的手亲自去打破，这样等她清醒后，就可以不在乎自我对自我的批判，放手去做。
　　因为那条底线已经被打破了，而打破那条底线的第一责任人，是自己，不是她。
　　第二，就是达成“绝对的权力”。
　　权力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其最直观定义，就是一个人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去驱使他人。
　　以此为定义，其实他和阴姬，权力是很小的，真正拥有权力的是八大派。
　　他们只是拥有不遵守乃至蔑视权力的力量，但并不拥有权力本身。
　　所以这一条，必须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是解决掉八大派的顶层修士，制造出权力真空，彻底毁灭过去的江湖架构。
　　第二步是扶植拉拢尽可能多的非八大派修士，形成利益共同体，令后者取代前者的地位，同时也令“天意城”，变成江湖的权威。
　　还有第三步……解决掉唯一可能会对他和阴姬造成威胁的不安定因子。
　　这一世轮回的璇玑天女，还有尸佛。
　　那二人同是极境，且极难解决。璇玑天女拥有轮回转世之术，无论是杀了她、还是限制她，她都有办法魂归冥途，卷土重来。
　　尸佛则更狡猾，其背后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团体——仙盟。二者相斗多年，归海无名始终无法找到他们的大本营。
　　而只解决尸佛，又是不行的，因为尸佛本质是修为扭曲出来的怪物，只要那十几门仙盟传承不断绝，尸佛始终会复生。
　　对于这两个已经头疼无数年的宿敌，归海无名还真没什么办法。他只能先做第一、第二件事。
　　日子渐久。
　　“乌合之众”被归海无名收编整合，改制完成一支勉强可堪一用的力量，而阴姬也逐渐适应了天意城的生活。
　　每日和混熟的小姐妹打架、斗嘴、嬉闹，抑或是在城中大摇大摆地闲逛，把见到所有不认识的东西，都追着人问一遍。
　　夜晚，她便化身外表羞涩纯真、其实内心淫艳堕落的白玫瑰，大胆索取并尝试那些她听过的玩法。
　　她的眉眼愈来愈开，心态也日渐大胆。
　　“我可以参加献衣大会嘛！我会很乖的！”
　　“不行。”
　　“为什么嘛~”
　　“因为你是城主夫人，不是爱奴。”
　　“可城主夫人就是城主的爱奴~”阴姬扑上来，撒娇地蹭，“你明明昨天才夸过的！我是最可爱的小绒布球！我觉得我肯定能拿首魁！”
　　“……”
　　归海无名不禁失笑，这也是放任阴姬在天意城中自由野蛮生长的不利之处。
　　如阴姬这般人——无论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她们的观念都由“环境”和“他者”塑造。这是她们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
　　她不是出于“我”去判断荣辱的，而是出于“他者”去判断荣辱的。
　　有人热爱表演、有人嗜好孤独，这是天性。阴姬这种便刚好卡在二者的分界线上，她渴望旁人的关注，却又对那些注视，存在紧张和不安的情绪。
　　所以便成了“顾长歌”那样充满纠结与自厌的矛盾体，既是光明磊落的大侠，也随时可能阴暗成魔。
　　现在的阴姬犹如纯洁少女初长成，懵懵懂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会纯洁地喜欢当爱奴，也会纯洁地觉得开银趴很好，甚至想公开调校体验新奇的刺激。
　　这一切，都不夹杂任何其他因素，完全出自于她本心的意愿。
　　所以很“纯洁”。
　　又纯又淫。

VIP 第二百二十二章 妙计
　　秋天刚过，气温便骤然冷了下来，阴姬在凤鸾宫烧起热汤，与相熟的魔姬一起打边炉。
　　然而，没吃多久，几个女孩便各自打闹起来，变得越来越过分，也越来越大胆亲昵。
　　房间弥漫旖旎的香气，少女银铃似的笑声萦绕在房间，几个女子互相拉扯衣服，调笑对方的羞脸和窘态，做着女孩子间的游戏。
　　其中，阴姬是玩得最开心的，她喜欢这些涩涩的姐姐，欣赏她们的美貌，也欣赏她们的女性魅力。
　　因为之前不间断被宠幸，她的身上充满了城主留下的味道，也拥有着那种药体的“解药”。
　　姐姐们与阴姬嬉戏打闹、橘里橘气的时候，她们的焦渴也会缓解，这样阴姬即便不住在后山，也迅速变成了后山众魔姬的核心。
　　除此之外，她的嫁衣功具有城主几乎八成威能，城主能做的事……她也能做。
　　“啪嗒。”
　　门忽然推开，归海无名的面庞出现在门后。
　　原本与阴姬纠缠的魔姬，立马倒戈，笨拙爬起来，收拾好衣服，跪在城主面前请罪。
　　归海无名却一点都不管她们，径直走到眉眼迷离的阴姬面前，他抱起她的腰，凑近脸边，轻轻晃了晃。
　　“醒醒，醒醒。”
　　阴姬幽幽醒转。
　　一看到自家主人的脸，她便高兴起来，忍不住搂住男人脖子，亲昵呼唤，“主人~”
　　“在做什么？”归海无名笑了笑。
　　“在和姐姐们做坏事……”她吐舌，不好意思挠挠头。“主人惩罚我们吧，没关系！我可以的！千万不要坏了规矩！”
　　归海无名哪儿不知道对方在期待什么，想到自己最近日渐忙碌，在陪伴上有些没尽到责，又想到，再过不久，二人就时常要分隔两地，他不禁微微叹息。
　　他轻轻拍了把阴姬屁股，将阴姬压在墙上，低头捉住阴姬热情的小嘴。
　　烟雨中，凤鸾宫透出妩媚的风声，柔似诗吟。
　　天意城的日子过得飞快。
　　城内，繁华的街道一条条翻新，城市的边界也在不断扩张发展。城外，天意城的征服行为十分顺利，很轻易就蚕食掉周边地盘。
　　这一切并未出乎归海无名预料，八大派同称江湖，可内部各循各利，都乐得见别人倒霉，并且没有帮忙的欲.望。
　　而秦地本身的主流门派，由于也是个邪道，风评、纪律，并不算多好，早就被天意城渗透成了筛子。
　　妖军妖将磨练完毕，归海无名便立刻把指挥权都交给阴姬，傻姑娘一听能帮自己的“主人”分忧，立马跃跃欲试。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有能力的人，无论修炼，管理，领兵，全都是佼佼者，在魔姬配合与她的猛烈进攻下，很快，西秦投降，归顺天意城。
　　再之后，又是其他地方，乃至齐国，乃至逍遥派。
　　他亲自引导阴姬领兵踏平逍遥派，将那个她心中重要的，赖之为“归宿”的概念，夷为平地。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可很快，由于快速扩张带来的问题，和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令归海无名动起了歪脑筋。
　　首先就是清剿不完整，大批江湖人士转为地下活动，导致权力范围难以延伸过去，外围地区，天意城的统治名存实亡。
　　其次就是“寒芷璇”，他得到消息，这个阴姬的师妹，竟然就是璇玑天女的十四世身。
　　这两个变故同时也代表着机遇，于是归海无名开始默默盘算，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把两个问题，乃至仙盟，一口气同时解决。
　　最后他想到了。
　　他琢磨出一个很绝妙的法子。
　　世人并不知道他与阴姬之间发生的事，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与“顾长歌”，属于势同水火的关系。
　　他们会以为是自己瓷堕了她、调校了她、封印了她的记忆，而最妙的一点是——只要忘掉他们彼此相处那三年，就连阴姬自己也会这么认为。
　　这种思维定势极难扭转，阴姬自己懵懂混乱的表现更是会加重这一思维定势，最终，阴姬会近乎于天衣无缝地，隐藏在敌人中间。
　　而当她记忆恢复之时，就是阴姬明白一切，倒戈给计划画上句号之时。
　　寒芷璇为了“救”下这个大师兄，肯定不会轻易转世。
　　反抗势力会被“顾长歌”勾引聚集到一起，最终一网打尽。
　　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将仙盟钓出来，一劳永逸解决掉尸佛。
　　想通关键，又将细节彻底捋顺，归海无名立刻开始他的设计。
　　期间还发生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那就是阴姬把她昔日的未婚妻，那个山盟海誓的张飞燕给逮了回来。
　　那个各种意义上应该算他“情敌”的女人极为聪明，竟然通过这次重逢，以及自己是归海无名的事实，猜出了这位“魔姬”的真实身份。
　　归海无名很欣赏这份敏锐，因此给了她一个选择。
　　接受软禁，还是为自己做事。
　　张飞燕并不令人意外地选择为自己做事，成为夜王，仅仅只是为了在背后默默守护自己的男人，能够偷偷看着她。
　　这份深情很令人感动，可惜，归海无名不会给张飞燕任何机会。
　　她也不可能找到任何机会。
　　七国初定，阴姬回到天意城，归海无名立刻为她定下了“城主夫人”的名分，而与此同时，一个以此为根本的计划，也在暗中徐徐铺开。
　　归海无名松动了一部分阴姬的记忆，同时又加固了一部分她的记忆。
　　回来的阴姬迅速进入清醒与迷茫交替的状态，那双狐媚的大眼睛，对自己时而戒备恐惧，时而依恋爱慕，落在归海无名眼底，别有一番趣味。
　　他还爱上了在阴姬“清醒”时调戏她，那种调戏良家妇男的感觉，异常地好玩。
　　阴姬很快彻底“清醒”。
　　这场游戏也愈发有趣了起来。
　　看着阴姬像受惊小兔子似的，在自己手底不断挣扎，一想到她最后彻底清醒过来的表情，归海无名就很乐。
　　与此同时，他也没忘另一件事。
　　那就是引诱阴姬堕落，引诱她变坏，引诱她打破那些深藏她心底的规则。
　　顺便满足一下双方的小小xp。
　　当然，计划虽然完美，但世事难料，中间也不是没出过问题。
　　比如曲梦谣和假顾长歌的出现就在他意料之外。
　　所幸，最终结局是好的，变故并没有影响什么。
　　尸佛解决了，璇玑天女解决了，天下权柄尽归天意城，而阴姬——这碟饺子的醋，就是天意城未来的新主人。
　　选择重新交回到她手中。
　　现在……不必再顾及，不必再纠结，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为自己，也为他，证明那个答案。

VIP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岸
　　仙盟沦陷数日后。
　　海风腥咸，扑在人的脸颊。
　　阴姬倚靠栏杆，探出半个身子，遥望远处乌黑的重云。
　　注目望去，雷光在云层间闪烁，那里氤氲的是天空的怒火，是海洋的咆哮，是人类永远无法揣测抗衡的天意。
　　也是……她的敌人。
　　“不回去睡觉，大半夜地在外面看海，这么有闲情雅致？”
　　归海无名从甲板上走过来，端着两杯香气浓郁的烈酒，尽管船只在海浪中颠簸，但杯中酒液并未洒出去一滴。
　　他嘴上吐槽，眼中却并未有埋怨，抑或责怪，只有好奇和关切。
　　有时，他也不懂阴姬在沉思什么，这个忧郁又天真的女孩总是把自己包裹起来，令别人只能透过厚厚的丝壳，去勉强猜测茧中的形状。
　　他可以凭丰富经验，和一时的小聪明窥得她心中浅貌，但这注定无法维系。
　　爱情是需要相互理解和沟通的。
　　哪怕是糟糕的沟通，甚至吵架，都比憋在心底不沟通强。
　　“你……为什么要唤醒我……？”
　　阴姬幽然回头，她眼神复杂，弄明白一切后，她最大的困惑就是这点，可以说，这也是她最大的埋怨。
　　晓梦初醒，才知这段时日的荒诞无稽，才知自己做了怎样可笑的事。她许给他身体、许给他尊严、许给他几乎自己的一切，只想换得心中安宁。
　　可对方却把自己，硬生生又拽了回来。
　　何必呢？
　　何必两头不讨好呢？
　　其实，阴姬一开始想的，是归海无名露出自己的渣男本性，在她提出交易后喜出望外，立刻封印她的记忆，然后把她调校成永堕欲海的小爱奴。
　　一千年，一万年，乃至永远，归海无名想多久就多久，爱怎样就怎样。道德也好，尊严也罢，都变成无所谓的东西，这漫长的时空中，只有肉体的缠绵，与体液的交融。
　　可出乎意料地，这个阴姬眼里铁板钉钉的大渣男，没有按她所想的那样走。
　　他更温柔，也更贪婪，他不只要自己这个人，不只要自己从肉体上、精神上，作为一个妩媚又淫艳的女人对他雌伏。
　　他还想要……自己那颗虚无缥缈的心。
　　“我如果说是因为我爱你，你肯定不信。”
　　归海无名走上前，将酒递给阴姬一杯，然后也靠着栏杆，悠悠道，“那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更喜欢清醒的你，所以为了一己之私，不让你好过。”
　　“贫嘴……”阴姬嘟囔，半晌，她抬头，眼神中柔光流转，“都怪你，大家现在肯定恨我，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她又下意识低头，“不要丢下我呀……”
　　“不会的。”归海无名手环过她腰，把她搂到怀里，抵住脸轻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阴姬没说话，只是贴紧蹭了蹭，她闭上眼，尽力不让归海无名发现她眸中媚色，却难掩脸颊的羞意。
　　……
　　次日晨，宝船靠岸。
　　历经彻夜的疯狂后，阴姬脸色微红，夹着一肚子奶油，跑去巡视“囚犯”，其实主要是去见大平芷璇和苏沫。
　　走在临时筑成的石牢里，阴姬腿仍旧有点软，自从寒芷璇和赵大平带走她，已经过了好一段日子。
　　无论是她，还是归海无名，都憋了很久。
　　木婉凝的脱瘾治疗虽然有用，但在宛如爱情般的渴望下，根本不堪一击，归海无名很轻松就又唤醒了她的身体，让她体会到久违的女孩子快.感。
　　再见到赵大平，对方状态有些糟糕，胡子拉碴，脸很脏，身上也有了些气味，眼神颓废茫然，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目标，变成在三和摆烂的怪大叔。
　　要知道在阴姬警告下，是并没有城官敢为难苏沫等人的，甚至可以说好生伺候着。
　　变成这样，只能说是彻底心死，阴姬也无计可施，她尝试安慰，然而大平根本不理她，视她为无物。
　　阴姬心中伤感，给赵大平留了些补药书册，便独自退去。
　　又到苏沫的牢房。
　　好家伙，画风突变。
　　苏沫手捏两张竹牌，默默沉思，仔细一看，竟然是在和两个守卫以及他那个胖和尚朋友一起搓麻将。
　　两个守卫一见到门口的阴姬，立马吓得跳起来，丢掉手中竹牌，结结巴巴：“城主夫……不……城主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阴姬不耐烦挥挥手，“被苏沫病毒感染了是吧？你们先出去。”
　　很快，石牢中只剩阴姬，苏沫，以及那个一面之缘的胖和尚。
　　胖和尚一直在认真打量阴姬，若有所思，许久，竟是他第一个打招呼，不仅如此，他还是笑着的。
　　“顾少……阴姑娘，幸会。”
　　“你不恨我？”
　　阴姬颦眉，她吃惊。
　　胖和尚轻轻叹了口气，“怨，肯定是怨的，只是技不如人，棋差一着，要比赵少侠这种遭背叛的更容易接受些。”
　　顿了顿，他忍不住咧嘴一笑：“以前都说归海无名难对付，我还不信，如今可算体会到了。你和你夫君这一招瞒天过海，树上开花，老和尚我输得心服口服。”
　　“你倒是豁达。”阴姬眯起眼。
　　“哪里叫豁达？没心没肺罢了。输就是输，都输了，受制于人，还能怎么着呢？”老和尚摇头晃脑，捡起一张竹牌，抛出去，“不如打牌。”
　　苏沫也是乐呵呵的，他甚至还宽慰阴姬，“大师兄，三哥那样，你别放心上，其实我偷偷跟他谈过，小处.男的第一次被坏女人背叛，劲儿大，也正常。”
　　“你可别给我折腾你三哥。”阴姬满脑袋黑线，“暂时老实点，等风波平定了，我就放你们出去，到时候，你们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备足粮食。”
　　“备足粮食？”苏沫敏锐听出问题，他懵，“怎么了？又要打仗了吗？天下不是已经平定了？坏人一统江湖……不也是一统江湖？”
　　阴姬叹气，“以后再告诉你。”
　　虽然苏沫脑洞很大，接受能力极强，恐怕是几人中，唯一能理解“小冰河期”的，若是师父或大平，只会当她和归海无名在找借口。
　　但这么沉重的事，她着实不想对苏沫讲出来，不想看三师弟那明媚的笑颜，挂上忧郁和阴沉。

VIP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盘算
　　寒芷璇仍在努力摆脱药体的掌控，可一来，她的功力与阴姬同源，本就不分彼此，深度交融。二来，药体的效果也在不断干扰她，令她静不下心运功。
　　阴姬露面时，她一瞬间动摇，难以抑制地产生大量好感，这个现实令她愈发痛心，更愈发失望。
　　“芷璇。”阴姬蹲下来，帮寒芷璇系好衣扣，温柔地唤道。
　　“为什么？”起初寒芷璇还能比较冷静，但很快她就忍不住，愤怒地质问，“大师兄，为什么要这样？归海无名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阴姬叹息，“没有迷魂汤，也不是因为爱情，我只是……”
　　“只是什么？”
　　寒芷璇依然不冷静，甚至因为阴姬平静又似有苦衷的态度，愈发愤怒，她反问：
　　“只是厌倦了我们？只是想当你那‘城主夫人’？还是只是大侠当腻了，想当一当这个魔女？”
　　她声哀且厉，“你狡辩啊大师兄！你继续狡辩啊！”
　　阴姬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用，她只是紧紧将寒芷璇抱在怀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安慰那个委屈掉泪的小师妹。
　　“我对不起你们……我会尽可能补偿大家。”她轻声说。
　　寒芷璇的愤怒忽然骤消，就像播放的画面被忽然掐断，她张张嘴，沉默许久，最后，沮丧道：
　　“没用了，大师兄，回不去了。”
　　“嗯。”
　　阴姬点头，她微笑凝视师妹，缓缓陈述，语气轻快却坚定，就好像从良后终于向世人坦白过去的优伶。
　　“我已不再是我，你也不必再把我当大师兄，那个大家心中的顾长歌，已经留在了绝巅，留在了逍遥山下的衣冠冢，落得一片苍茫，干干净净。”
　　“你们……把我当一个欠你们太多情的故人就好。”
　　寒芷璇没想到阴姬会这样说，她愣了愣，忽然很紧张，很局促：“你是不是，要永远离开我们，哪怕找你你也当不认识，跟我们一刀两断？”
　　“怎么会。”阴姬失笑，良久，她黯然，“只是，我真的不再是顾长歌了。”
　　“大师……”寒芷璇呼唤骤止，她噎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叫。一瞬间，面前娇艳美丽的少.妇，变得无比陌生。
　　“好好生活，等事情结束了，我就给你解开药体。”阴姬拍了拍她的肩膀，贴耳承诺道，随后，离开石牢。
　　天意城的队伍浩浩荡荡回到新的城池。
　　阴姬又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她的“笼子”，她的“家”，在这里她有最幸福以及最屈辱的记忆。
　　她曾在这里，挺着大肚子，哀求归海无名狠狠把她灌成泡芙。
　　也曾在这里接受过归海无名近乎能磨灭全部人性和尊严的调校。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有些难忘和兴奋。
　　“夫君……嘛？”阴姬脸色不自然绯红，越来越多回忆涌上来，她拿起那些，怀孕时经常使用的物件，逐一观察审视。
　　就好像黄粱一梦。
　　梦醒了，天亮了，然而梦中的缠绵缱绻、浓情蜜意，都还留在意识中，久久不散。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为他生了个孩子，还那样荒唐地和他……”
　　阴姬捂着头，低声喃喃，她的眼神，并未如昔日那般充满情.欲，而是多了几分理性。
　　海上时她面临一堆接任城主后的麻烦，女儿反倒是归海无名带的，她只是给孩子哺乳。
　　成为母亲的感觉，有些怪异，但好像还不错？没想到自己一个假女人的肚子里，也能孕育出那样犹如天使般的小家伙。
　　如果归海无名的理论没错，她的女儿……大概能活千年。
　　而一两百年后，就是会摧毁一切文明的天灾。
　　“就算是为了让女儿有个正常的人生，我也要努力。”阴姬深吸一口气，她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
　　归海无名虽然嘴上说着“一切皆无意义”，但在具体事务上，一直支持她，并未给她拖后腿。
　　改造这个世界，令其有抵御天灾的能力，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阴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搞清仙人餐风饮露的奥秘，然后令大部分人“成仙”，摆脱粮食的桎梏。
　　天意城恢复运转后，她首先以城主的名义，赦免了木婉凝，召其入宫。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木婉凝目瞪口呆，“阴姐姐，我连玄脉都没通呢，你让我研究仙人？”
　　木婉凝哭丧脸，“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通玄后的神通是怎么用出来的。要不……阴姐姐你先教教我怎么通玄脉？”
　　阴姬表情有些尴尬，“这……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别担心，有李谷主帮助你，技术上的问题你可以请教她。”
　　“唉。”
　　木婉凝叹口气，算是默认了和李香彤一起完成阴姬给出的任务。
　　不过很显然，她积极性不高，属于被迫+得过且过，和沦为阴姬爱奴的李香彤没法比。
　　这时，阴姬也感同身受理解了归海无名为什么喜欢搞一堆“魔姬”，因为确实好用，首先忠诚度就没得说，其次，只要稍微鼓励下，一个个就会工作热情爆表，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不够，还是不够……”
　　送走木婉凝，阴姬依然心神不定，内心既烦躁又没底。
　　想靠仅仅几个熟悉医学的天才，就搞清楚归海无名近乎于“永恒”寿命都没研究明白的难题，无疑是天方夜谭。
　　她都想把归海无名抓过去当壮丁了。
　　“至少要做两手准备。”
　　阴姬陷入沉思。
　　“搞清成仙之秘”无疑是上策，治标，而且伴随巨大好处。但相应的，难度系数也极高，要做好完不成的准备。
　　有上策，自然也有中策、下策，中策是创造一个有应对天灾能力的制度，令人所有人众志成城，互帮互助，集中力量一起抵御末世。
　　很显然——除非阴姬把全世界人类都调校成归海无名的爱奴，否则这难度系数也高到吓人……
　　最后自然就是下策：削减江湖武者数量。
　　直接杀人肯定不行，太血腥了，她也没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那样和魔头无异。
　　但她可以乱世用重法，然后把犯法的武者全部废掉，变回凡人。
　　只要武者和平民的人数结构是健康的，最大的动乱就一定不会发生。

VIP 第二百二十五章 和解
　　“师父。徒儿来给您请安了。”
　　湖边的宫室，阴姬低眉顺眼跪在地上，朝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行了个谢师礼。
　　少女自然是化阴重生的余落秋，稀奇的是，此刻，她竟在与水火不容的左相对弈，气氛十分和谐。
　　有段时间不见，她长得很快，已经脱离青春期，胸前那对女人的象征也发育得相当健康，虽不如阴姬那般富有高耸，但也同样坚挺饱满。
　　她身上已经有不弱的内力波动，大概达到三空的层次，重修逍遥派功法，对她而言，显然是驾轻就熟，能轻易做到完美。
　　听到阴姬问安，余落秋并不回头，似乎注意力全放在棋局之中，她故意晾了阴姬一会儿，才按下一子，语气似随口，平静道：
　　“我不过是连自家徒儿都管不住的糟老头子，城主大人这一礼，我可受不起，您快起来吧。”
　　事实证明——人历经重大变故，抑或转世重生，总能学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余落秋，她就学会了阴阳怪气，起码大阴阳师级别。
　　而阴姬，她学会的是撒娇。
　　“师父~”
　　不等余落秋反应过来，阴姬直接扑上去，抱紧余落秋的胳膊，埋在大胸中间，可怜巴巴地蹭。
　　“你就原谅徒儿吧原谅徒儿吧原谅徒儿吧！”
　　余落秋惊诧紧张，“别碰我！你你你！你给我放手！女孩子家这么不庄重！你要死啊！”她严厉批评。
　　“那师父您原谅我嘛？”阴姬厚着脸皮追问。
　　“你……”余落秋心底一阵窒息，她捂着额，不停叹气，犹豫好久，她才开口，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带孩子去看看你师娘。她天天惦记，还给孩子做了小衣服，结果你根本记不得去。”
　　“嗯！”
　　“虽然为师现在成了……成了这鸟样。你也要注意男女授受不亲，如今你做了这狗屁城主，更不能像以前一样莽撞轻佻。”
　　“师父教训得是。”阴姬恭恭敬敬行礼，心里乐开了花。
　　余落秋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她既然开口教训，就说明她还认自己这个徒弟。
　　阴姬喜滋滋走了。
　　许久，棋局对面的左相，冷冷瞥了面前这个老成聪慧，令他忌惮不已的“老狐狸精”一眼。
　　“城主夫……城主大人对你们夫妻做了那种事，你都能原谅她，余先生可真是心胸宽广啊。”他嘲弄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归海无名脑子里在算计什么。”余落秋目光瞥着棋盘，审视许久，又落下一子，“他想让长歌自绝于我们，变得只有他能信赖和依靠，彻底成为魔教的帮凶。”
　　抬头，余落秋冷笑，“我可不会让那魔头得逞。”
　　左相却板起脸，“那余先生恐怕想错了，如今城主夫人是真成了我们的城主，而城主大人也是真不再见我们，更不管事。”
　　余落秋表情微微错愕，彼时，左相也丢下一子，“你输了。按照赌约，你要交出那个你藏匿的罪奴。”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余落秋却仍沉浸在刚才那句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阴姬回到新修的凤鸾宫。
　　宫内，小环侍立一旁，捂嘴轻笑看归海无名在那儿逗娃。
　　这狗男人放弃城主之位后就像狗咬断了狗链一样，彻底撒欢了，整天带着娃乱跑，阴姬甚至怀疑要不是他没柰子，否则连喂.奶这件事都轮不到自己。
　　“这孩子跟你夫人一样，看着聪明，其实傻乎乎的。”阴姬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到归海无名在跟小环点评自己。
　　小环还深以为然点头，“是啊，是啊，夫人傻傻的。”
　　“？”
　　阴姬直接一个瞬移敲头，“说什么呢！”教训完小环，又去拧归海无名的腰，气急败坏，“谁傻了！讨厌！掐死你！”
　　“别闹。”归海无名把阴姬揽入怀中，并没废多少力气，他指指摇篮中的宝宝：“快看，你生的姑娘在干嘛。”
　　阴姬朝摇篮里瞄了一眼，然后脸色微微发黑，摇篮里，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瞪着懵懂的大眼睛，正专心致志地嘬自己尾巴。
　　她把婴儿抱起，摇啊摇地哄她，趁机把尾巴从她嘴里抽出来，换成奶嘴。
　　“真是的，你也不管管。”她朝向归海无名，忍不住埋怨，“天天吃尾巴，多不卫生，得病了怎办？”
　　“娘子教训得是。”归海无名笑呵呵把阴姬扶到床上，然后看着母女俩亲昵。
　　没多久，女儿似乎饿了，阴姬很自然地解开衣服，当着归海无名的面喂奶。
　　小丫头终于安生下来，阴姬注视女儿的脸，忍不住左捏捏，右摸摸，做鬼脸逗孩子笑，下意识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在归海无名眼中，阴姬身上早已具备了一种母性的光辉。
　　她已经“成长”了。
　　只是她自己仍未察觉。
　　喂过宝宝，阴姬趁女儿精神头还足，一起去拜访了师娘和师父住的小院。对于归海无名，师父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全程冷着表情，爱答不理，阴阳怪气臊他走。
　　不过师父的怨气很快就被宝宝昂扬的小尾巴给平息。
　　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真当成自己亲孙女，抱了一会儿，便拿出许多小玩具、小衣服，逗小丫头玩。
　　师娘对小丫头也很喜爱，不过显然不如师父那么痴迷，大抵是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有了个“女儿”的缘故。
　　阴姬能看出来，师娘和师父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以前师娘是传统的小女人，对身为夫君的师父百依百顺，师父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
　　而现在，师娘比之过去，多了些控制欲和主见，师父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完全不容师娘质疑。
　　“少碰敏儿的尾巴，那么小，鳞片都没有，都要给敏儿碰坏了。”师娘柔柔地嗔怪。
　　“知道了。”
　　师父缩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问：
　　“叫‘敏’字，已经定下了吗？”
　　“嗯……”阴姬点头。
　　名字确实已经定了，叫敏，不过姓还有点问题。
　　阴姬觉得根据传统应该姓归海，归海无名却表示他自己的名字早忘了，这是个假的，又提醒阴姬不用这么着相。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方便区分不同‘我’的字符，她可以叫顾敏，也可以叫顾谣，甚至可以叫顾长歌。”
　　“以后她长大了，觉得名字想洋气点，非要叫顾得猫宁，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支持。”
　　阴姬阵阵无语。
　　这就是她理解不了的地方，反正以后，她的孩子如果想改那么奇葩的名字，她绝对把孩子屁股都打烂！

VIP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作乱
　　平乱，朝会，一轮接一轮的麻烦事。
　　归海无名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底子，但也仅仅是底子，阴姬花了将近两年，才勉强把内部问题彻底解决，令城官不再小觑她这个“爱奴城主”。
　　对仙人的研究也如阴姬所想那般启动，不过暂时的实验品，只有一些犯罪的仙境，以及阴姬自己。
　　即便如此，“仙人受辱”这件事传出去后，依旧引起轩然大.波，几乎将好不容易稳定的局势再度打乱。
　　最后还是归海无名亲自出手，才镇压住想趁机生乱的势力。
　　连续过了五个冬天。
　　天，确实越来越冷了。
　　阴姬望着窗外的皑皑大雪，心中压抑而难受，下降的温度变成背后撕咬她的另一个全新“漩涡”，牙齿冷冽，气若寒霜。
　　五年里，阴姬不得不把重心放在天意城的工作上，少数的家庭时间，都用在抓女儿的教育。
　　她就连涩涩的次数都变少了。
　　一方面是真没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女儿在场，他们二人不好太亲热，唯恐教坏女儿。
　　如此早出晚归，女儿和阴姬的关系自然没那么亲密，毕竟阴姬只要一回来，就会检查女儿背三字经的进度。
　　任谁都很难喜欢这种跟考官一样的妈妈。
　　归海无名倒是很佛系，但这种佛系跟阴姬理念产生了一定的冲突，破天荒的，二人吵了架，准确说——是阴姬单方面歇斯底里发火。
　　大堆大堆的情绪化发言说完，其中不乏幼稚的揣测，以及不负责的贬低。
　　可归海无名全程都没有任何反驳，也没有以牙还牙，申请进一步对线，他只是在阴姬说完后，轻轻搂住对方。
　　“压力很大吧。”他安慰，似早有预料，“没关系，总要经历的，放心，做不成不会有人怪你。”
　　毕竟人都死没了。
　　“如果很累，可以暂时停下，歇一会儿。女儿也一直在等你陪她玩儿。”
　　不知为什么，听着归海无名的话，阴姬忽然一下子就气消了，强烈的愧疚很涌上来，引得她坠下两串泪。
　　对阴姬而言，这几年她看似风光，其实过得一直都很不好，到处都是烦恼，哪里都有苦涩。
　　蠢蠢欲动的七国贵族时不时就要作乱，推出一个新“武林盟主”，趁机搞事。
　　逍遥派众人已经被她“释放”，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过自己的生活。然而赵大平还是日渐颓废消沉，哀莫大于心死。
　　夸下海口的苏沫也只有海口，救不回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三哥。
　　城中暗流涌动，师父也对她避之不及，能干的手下包藏祸心，忠诚的手下操作又实在血压拉满。
　　种种外部和内部压力之下，阴姬神经越来越紧绷，逐渐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她发现，有些东西确实是会遗传的，她对女儿和归海无名生气的样子，简直跟她妈妈一模一样。
　　正因为明白，正因为很清楚，所以她才心痛。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也很刁蛮，像个作精泼妇。”阴姬忍不住声颤问。
　　她怕了，她第一次怕了，她很害怕，归海无名会因为她的表现，离开她，她甚至为此而患得患失。
　　归海无名比她更敏锐察觉到这点，他咧嘴一笑，“会也没办法，我自己含着泪选的，再怎样，也必须陪你走完。”
　　阴姬羞涩起来，但很快又感到迷惑，那是盘桓在她心底，她不愿去触及，又遗忘不了的问题。
　　“为什么……你这样执着我，我在你眼里，到底有什么特殊？”她鼓足勇气，问出心底那句话。
　　归海无名很冷静地解释：“从理性考虑，你是目前唯一一个我以外的永生者，我的感情只有倾注在你身上，才有意义。其次，你也的确是个可爱的人，各方面都跟我很合得来。”
　　“仅仅如此吗？”阴姬情不自禁反问。
　　这理由倒是也说得通，可是哪儿哪儿都透着不靠谱，起码她觉得不靠谱。
　　当然，这个不靠谱的理由也很荒诞，仅仅是因为直觉。似乎在她印象里，那些理性上毫无瑕疵、完美若艺术品的爱情，都没个善终。
　　“这是理性角度。”归海无名趁女儿不注意，静悄悄靠过来，从背后捏了把她的屁股。
　　“不理性角度考虑……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可爱特殊的人。”
　　“第一眼？哇！你好变态诶！”阴姬故意大呼小叫，掩饰脸上的羞意。
　　声音吸引了才不到六岁的顾敏回头，愣了吧唧的小姑娘放下手中的铲子，呆呆地望自己坐在河边卿卿我我的父母。
　　“真的。”归海无名笑起来，“很怪的感觉，就好像，你有点熟悉，可我确实又没印象。”
　　“说不定我们真是上辈子的情人。”阴姬低下头嘟囔。
　　“不管有没有上辈子，反正，这辈子要一直是了。”归海无名念叨，“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我都和你站在一边，哪怕……你始终认同不了我的观念。”
　　“我们非要心意相通吗？只是相互依存，难道不行？”阴姬漫不经心问，她素手抚到男人胸膛，下意识一颗一颗解开木扣，露出大片令她眼馋的肌肉。
　　她的双腿不自觉有了反应。
　　“不行。”
　　归海无名攥住她的手，轻轻揉捏，然后，将她一点点推倒。
　　“我们要度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会经历无数的冰纪，以及无数的炎纪。”
　　“甚至……我们会有无数个孩子，不管你想不想。”
　　“任何一点细微的矛盾，都会在永恒的尺度下，变得无限大，爱人疏远，反目成仇人，在永恒的尺度下看，也是眨眼间的事。”
　　“永远都不要丢下我，好吗？”阴姬眼含期待。
　　归海无名轻叹：“一般这么说的人，都会最先丢下别人。”
　　“我才不会。”阴姬撇嘴，她转头，望了望远处眨着懵懂的大眼睛，尾巴摇来摇去的女儿。
　　女儿见阴姬投来视线，忽屁颠屁颠跑近，用尾巴缠住阴姬的手腕，软软撒娇：
　　“麻麻抱~”
　　这一声“妈妈”叫得阴姬喜笑颜开，她嗔怪推开归海无名，赶紧把女儿搂进怀里，久违地“母女情深”。
　　安抚好女儿。
　　阴姬走在越建越高的宫殿群落中，脸上母性且温柔的表情逐渐消失。
　　她又恢复了那副清贵严肃的领袖样子。
　　入主殿，才知右相有急报，并且早已等候多时。
　　“城主大人，南楚有人作乱。”右相低头冷静道。
　　“作乱，平了就是，杨左使心狠，就让他去吧。”阴姬挥挥手，似不以为然。
　　然而，右相下一句，就令她表情僵住。
　　“作乱者身份有些特殊，属下难以决断，恐需城主大人定夺。”
　　“是谁？”
　　阴姬声音发颤，她已猜到某个名字。
　　果然。
　　“是旧楚遗族，纣羽，以及他的夫人……张清扬。”

VIP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众叛
　　其实并不难猜。
　　寒芷璇能力太大，阴姬唯恐出事，因此一直将她留在天意城内，不曾放走。
　　师父、师娘，如今偏爱敏儿，也并未离去。师父虽对她颇有不满，可对敏儿宠爱得很，三天两头来找敏儿“看孙女”。
　　恐怕有敏儿这个粘合剂，师父不会产生别的心思。
　　大平在摆烂，苏沫在用“劝三哥别摆烂”这一借口，进行精致の摆烂。
　　艳华早已丢尽了锐气。
　　剩下的飞燕，清扬，显然飞燕没这个心思，那么还有谁，就不用猜了。
　　“我亲自去。”阴姬深吸了口气，她挥挥衣袖，殿中半数火烛尽数扑灭，而后，她取出自己已经许久未用的宝剑，冷道：“调八百人给我，我走后，城中之事，暂由夫君代持。”
　　“喏。”右相低头应。
　　……
　　万里飞雪，皑皑如灰烬，冰封的江水，此刻却变成绞肉机般的战场。
　　终于，这场突然遭遇的混战彻底结束，纣羽浑身浴血地回到营帐，帐中一名黑发紫眸的美艳女子正在等候。
　　“又是场惨胜。”虽然打的是胜仗，可纣羽心底并不高兴，天意城的妖军源源不绝，而他们想招募新人却是难上加难。
　　敌人可以输无数次，可他们只能输一次。
　　黑发紫眸的少女，自然正是张清扬，她轻叹口气，幽幽道：“我那大师兄拉拢人心可是把好手，七国覆灭后，江湖武人被她拉一派打一派，尽拿皇室嫡系开刀，尽与寒门陋族分利，回过神来偌大江湖已经被她吸收了半个，如今可正蒸蒸日上……我早就劝你们从长计议。”
　　“因利而聚，迟早因利而散，面子上好看罢了。”纣羽不屑，“你我是挣命的，他们是挣银子的，挣法天差地别，若非如此，凭什么我们能一直赢？”
　　张清扬默然，这句话倒是没说错。纣羽和她相当清醒，他们能赢，是因为天意城因利而聚，而他们因义而聚，天意城妖人是为了挣银两，而他们是为了挣口气、挣条命。
　　二者面临的形势不可同日而语，士气和打法自然也天差地别。
　　“你大师兄的确是个难对付的高手，聪明，会拉拢人，做事滴水不漏，呵呵，可惜……”提起阴姬，纣羽流露鄙夷和不屑，“柰子大屁股也大，一看就是个淫.妇，竟然被男人把脑子给焯坏了，跟魔头同流合污。”
　　“少说两句吧。”张清扬嘟囔，有些埋怨。
　　营帐中忽然闯入一位不速之客，她头戴黑巾，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但依然看得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性感火.辣的女人。
　　纣羽原本要搂张清扬的腰，察觉到有人靠近，骤然暴起，拿枪遥指，“谁？？？”
　　来人解下黑巾，张清扬顿时目瞪口呆。
　　“大……大师兄？”
　　“跟我回去。”阴姬黑着脸，“别闹了，再闹就打烂你屁股。”
　　张清扬原本还有些心虚，听到这句话，她像是忽然找到了底气，坚定道：“我不。”
　　“为什么啊？”阴姬愤怒起来，愤怒中还有些委屈，“你一定要给我添堵吗？还是说是为了你背后那个男人？小七啊小七！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话应该问你，大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张清扬平静道。
　　阴姬错愕。
　　见对方这般神情，张清扬摇摇头，一字一句，眼神无比认真：“正魔不两立，要做个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人。这是你教我们的，可如今，你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魔。”
　　“天意城血债累累，我有三个朋友，死在天意城刀下。我的亲姐姐，曾被天意城掳去。还有，我最好的挚友……”她望向纣羽，眼神温柔起来，“他被归海魔头捅了一枪，几乎死去，到现在，心脏都是一颗异类的心。”
　　“大师兄，你真觉得这些可以一笑而过吗？”张清扬反问。
　　“我从来没说你必须一笑而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阴姬面露痛苦。
　　她又开始纠结了，她又抉择不了了。
　　“我要的很简单，毁掉天意城，打醒你，仅此而已。”张清扬镇定自若。
　　阴姬忽然意识到不对，她急速向后退去，可才退几步，便觉得真力运转有些阻滞，这时才知自己中了毒。
　　但她够狠，中毒对极境而言也不算什么，得知极境重生的特性后，阴姬已有一套简单便捷的办法。她取出匕首，一刀刺向心脉，浑身烧起熊熊烈火，烤焦黑的肌肤裂开，而新的躯体，就在那些碎片下苏生。
　　“就是现在！”张清扬忽然喊。
　　纣羽似乎早已预料到这幕，持枪进攻，与此同时，那扇隐于烛光死角的暗门破碎，一个背着巨大剑匣的少女从中飞出，却是令人怎都想象不到的……寒芷璇。
　　从烈火中新生的阴姬睁目，迅速反击，先一剑把纣羽拍飞，然后准备刺向第二个人时，她怔了怔。
　　就是这发怔的短短半秒给了寒芷璇机会。
　　十三柄剑齐出，形成困牢，将阴姬死死锁住，阴姬仿若未觉，她瞪大眼望寒芷璇，沉吟许久，才苦笑说。
　　“被我软禁的你是假的，真的你早就跑了。”阴姬喃喃。
　　寒芷璇点点头。
　　“你一个人做不到，肯定有个人帮你，而这个人也是幕后黑手。能暗中计划好这些事的人，显然只有……师父。”阴姬又苦笑两声。
　　这次，寒芷璇没说话，她只是拿出能够阻滞真力的丹药，强行给阴姬喂下。
　　“没想到这回竟然成了我跟师父斗法。”她自言自语。
　　寒芷璇终于忍不住，她抱怨，“大师兄，我不怪你算计我，我也不怪你给我下药体。可……天意城是什么地方？你真的没概念吗？你难道以为你取消一个献衣大会，就能洗清天意城的血债？”
　　“我当然知道。”阴姬黯然，“可没别的办法了，不以严法、苛政、暴利，这江湖和庙堂，聚不起来。”
　　“非要聚起来做什么？大师兄，我印象中你不是个贪慕权势的人，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归海无名到底怎么给你洗的脑？”寒芷璇颦眉逼问。
　　“没有洗.脑，没有迷魂，一切都是我的选择。至于理由……”阴姬深吸一口气，她笑了笑，“我会告诉你们，不过，是在你们被我连根拔起之后。”
　　寒芷璇忽然觉察到不妙，她正欲加快速度，忽然，她的肩膀被拍了拍。
　　回头，一个熟悉的男人，正在她背后，皮笑肉不笑看她。
　　归海无名。

VIP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亲离
　　七日前。
　　阴姬气鼓鼓回到寝宫，一脸不爽和烦躁。
　　“怎么了？”正在教女儿基础锻体方法、把女儿摆弄成各种姿势玩耍的归海无名，见到阴姬的脸色，立马明白了什么。
　　“好气！一个个都只会给我添麻烦！”男人一问，阴姬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情绪有了归宿，一股脑地开始倾诉。
　　她把这段时间的烦恼和糟心事都吐露了一遍，又讲了讲张清扬以前的愣，后来的混，以及今天的任性。
　　“我一定要把这个小混蛋逮回来狠狠打屁股！”
　　归海无名却若有所思，他把小顾敏抱起来，轻轻取出被小嘴吮湿的尾巴，小顾敏也乖巧地保持沉默。
　　相比总是陪她玩、逗她笑的父亲，顾敏更畏惧那个整日在外忙碌的母亲，尤其对方总想考较她的功课，答错了还会变很凶。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很怪？”归海无名沉吟，“其他人作乱也就罢了，你那七师妹，难道就想不到，只要消息传到你这儿，你一定会不顾一切，先去解决她？”
　　阴姬愣了愣，她也开始沉思，“的确……而且小七向来就不是这么有主见的人，她如果想做什么，绝对会犹豫不定，先问问几个师兄。”
　　“也就是说，你另外几个师弟师妹要么知情不报，要么参与其中。”归海无名三言两语给事情定了性。
　　他又拉扯起女儿，纠正女儿的动作，做好了就奖励糖块，做不好就不耐其烦地鼓励。
　　有了方向，阴姬就好使劲了，她差遣无常令使去调查逍遥派等人的动向，最终，线索都指向了，她的师父，余落秋。
　　逍遥派从未放弃抵抗。
　　只不过，昔日是对付归海无名，而如今，变成了对付她——这个曾经深受师父信赖的大师兄。
　　阴姬没有派人抓捕师父，这么冷血的事她也做不出来，她决定按原计划奔赴楚地，只不过，归海无名假意留在天意城守备，实则暗中跟在阴姬背后，护卫着她。
　　“芷璇，放手吧，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飞剑困缚之下，阴姬苦口婆心劝道，她不想与师门为敌，更不想与这些重要的人反目成仇。
　　寒芷璇脸色变了变，可最终，她还是狠不下心思，如果此时被她困住的是归海无名，那她肯定拼了这条命，也要和对方两败俱伤。
　　可偏偏，被她困住的是大师兄。
　　她已经失败了。
　　“芷璇……”阴姬楚楚可怜地柔道：“不要和师兄斗来斗去，好吗？就当是为了师兄，你和归海无名的仇，先停一停……”
　　寒芷璇一咬牙，解除了飞剑的禁制，她闭上眼，等待这个已经坏透了的大师兄对自己出手。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迟迟没有来。
　　她睁开眼，这时才愕然发现，归海无名扶起阴姬，二人一步步离开，根本没有管她。
　　“喂！”寒芷璇反而气急败坏，“你们在小觑我吗？”
　　归海无名回头，“哦？怎么说？”
　　“你们赢了诶！好歹尊重我们一下！”
　　“说的也是。”归海无名点点头，然后忽然投出一枪，把纣羽钉在墙上。
　　纣羽：“？？？”
　　张清扬惊叫声，担忧地跑过去，查看伤口，寒芷璇却怔在原地。
　　那二人消失在风雪中，并未有胜利者的惬意与轻松，反而犹如败犬，尤其是她们大师兄，背影萧瑟失落。
　　雪落尽。
　　二人已回到营地。
　　“我错了吗？”刚遮上门帘，阴姬就迫不及待吻上去，然后紧张问了句。
　　归海无名看到，她的双目氤氲起一层水雾。
　　“没有错和不错，只有选和不选。”归海无名轻轻搂住阴姬，度过去温热的体温，他主动宽慰，劝道，“你既然做了这个选择，那就没有再后悔的余地。”
　　“我没后悔。”
　　阴姬失落摇头。
　　“我只是……难受。我本以为，师父就算不理解我，应该也不会阻止我。”
　　“在他们眼底，你变了，而且是被我带坏的。”归海无名失笑，“我也说过，在漫长的时间里，原本的至亲至爱，反目成仇，其实很正常。”
　　“人一定是孤独的嘛？”阴姬凝视归海无名的脸，她微微怔神。
　　“不一定。”归海无名直率回应，“但必须习惯孤独。”
　　阴姬默然。
　　解决掉南楚的动乱，二人迅速回到天意城，一进门，便听到右相在意料之中禀告。
　　“城主神机妙算！您走后果然城中有人作乱！已被臣顺利拿下！”
　　“带我去见她。”阴姬冷着脸。
　　她作别归海无名，如众星捧月般来到天牢，然后见到了失败的“谋逆者”。
　　师父，艳华，甚至还有苏沫。
　　除了赵大平不在其中令她有些意外，其他还真跟归海无名猜得一模一样。
　　“为什么呢？”
　　同一个问题，艳华回避她的目光，师父缄默不语，苏沫尴尬挠着头。
　　“诶呀我也不想的，但是师命难违，师命难违。大师兄，你能原谅我么？要求不高，别给我剃光头就行。”
　　阴姬顿时语塞，她把目光投向师父，投向那个她敬重了一辈子的“男人”，目光流露哀伤。
　　余落秋抬起头与她对视，不闪不避，不卑不亢，“徒儿，你知道天意城是什么地方吗？”
　　“……魔教。”阴姬黯然。
　　“你知道，你如今在做什么吗？”余落秋又问。
　　“……魔教头子。”阴姬已不敢迎上余落秋的目光。
　　余落秋点点头，语气没什么嘲意，仿佛简单的自言自语，却臊得阴姬羞愧难言。
　　“嗯，你都知道，也很清醒，但你就要做。”
　　阴姬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她尝试坦白，“师父……我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是，有必须要用到天意城的理由。”
　　“什么理由？”
　　“为了度过小冰河期。”一说出那四个字，阴姬就开始后悔，原本她可以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解决。
　　可现在，却被她说出来，搅得师父余生不宁，也逼迫师弟师妹跟她一起面对。
　　“什么期？”余落秋皱眉
　　“就是……”阴姬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古人解释气候变迁？这需要的前置知识点是不是太多了亿点？
　　想了想，她尽可能解释道：“就是天气的周期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天气都会越来越冷，也就是冰纪，这一次的冰纪，在一两百年后。”
　　“为什么？”余落秋眉皱愈紧。

VIP 第二百二十九章 解释
　　为什么？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你让我怎么说呢？
　　阴姬又噎住，良久，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脑都说出来：
　　“因为我们脚下的大地是圆的，气候和太阳光照射有关，大地绕太阳转来转去，慢慢就会转到一个距离太阳较远的地方，天气就会变冷。”
　　“……？”余落秋愣了，差点没绷住，说实话，她半句话都没有听懂，但她又不能表现得太傻，否则师父威严何在。
　　她只能装作沉思着，茫然咀嚼阴姬刚才的话。
　　良久。
　　“……地面怎么可能是圆的？明明就是平的才对。”余落秋狐疑问。
　　“因为这个球很大很大，所以虽然它是圆的，但我们踩在上面，只会觉得是平面。”阴姬赶忙解释。
　　“……那我们站在球上，为什么没掉下去？”余落秋又问。
　　“因为有引力。”
　　“引力？”
　　“额，就是，物体和物体之间存在引力，所以大地这颗球，会吸住我们，让我们掉不下去。”
　　“那为什么你没把我吸过去？”
　　“……”
　　阴姬沉默了。
　　她忽然发现，这种解释是个无底洞，而且迟早会问到她解释不了的问题，毕竟她又不是相关方面专家。
　　“长歌，你知道比起你这套说法，更合理的解释是什么吗？”余落秋反问。
　　阴姬沉默，她没有回答，她知道。
　　“是‘人祸’，是有人祸乱天下，窃夺了江湖气运，才令灾难频发，天下土崩瓦解。”余落秋严肃道。
　　“我不知道归海无名怎么用这套说法说服你的。”她失望摇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要为别人做了嫁衣，还不自知。”
　　阴姬欲言又止，她站在原地，凝视师父好久，才悻悻作罢。
　　师父明显不愿意相信，行星运转的模型对古人来说太过荒诞奇异，坚持这点的她，恐怕就和仙剑奇侠传中的拜月教主无异。
　　甚至，和那些乡野农夫讲，他们接受度都比师父高，毕竟师父一开始接收到的所有信息，以及所有实践，就都是“气运之说”。
　　反倒是苏沫这个不着调的，听得饶有兴致。
　　“大师兄，你说大地是个球，岂不是说，我从西边出发，一直保持方向走，最终会从东边回来？”
　　“是。”
　　“归海无名和你相信这点，是不是因为已经走过？”苏沫又问。
　　阴姬这下怔住了，她还真没走过，只是在她的观念中，事实就是这样的。
　　一下子，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余落秋见她这样，自然更不相信，微叹口气，只以为是徒弟听了魔头的蛊惑。饶是苏沫，也因为大师兄这态度，怀疑起来。
　　毕竟如果不曾印证，你又凭什么相信呢？
　　憋着一肚子闷气，阴姬回到凤鸾宫，却没找到归海无名和女儿。
　　问过小环，才知那不着调的爹，带六岁女儿钓鱼去了。
　　阴姬又跑到城外的浅水湖，遥遥地，她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披着蓑衣的身影，坐在湖边，大的那个不断指导小的，怎么上饵，怎么落钩，怎么打窝。
　　小的听得懵懵懂懂，却学得飞快，虽然一知半解，但也很快姿势有模有样，空气中不断传来父女俩欢快的笑声。
　　一下子，阴姬的心情，就怪起来了。
　　就好像他们活在两个世界……
　　阴姬幽幽靠近，可即便如此，她移动中扰乱的气流还是被归海无名察觉，臭男人回头，见到阴姬，笑了笑，朝她招手，“原来是娘子，快来，你也试一试。”
　　顾敏就没有这么轻松了，意识到被严厉的母亲发现，她浑身都僵硬起来，下意识把钓鱼竿扔在地上，手足无措。
　　“功课做好了没？”阴姬本想关心女儿两句，结果一脱口，就是这句话。
　　她忽然发现自己除了功课，对女儿其他方面的了解很少。
　　女儿喜欢什么、爱吃什么、看到什么会高兴、想和哪个小朋友玩……她一概不知。
　　被问起功课，女儿立马支支吾吾，一看就是压根没做好，便出来野。
　　阴姬忽然有些生气，声音忍不住变凶。哪怕她自己并不想，但这都是下意识的，完全是本能的行为。
　　“功课做不好，就光记得玩吗？”
　　阴姬脸色绷得很严肃。
　　眼看女儿要被问哭，归海无名赶紧挡在中间，试图缓和，结果母女俩一个比一个倔。
　　他只好将阴姬拦腰抱起，又叮嘱女儿，站在原地不要走动，随后，把阴姬抱进湖边的林子，直到踏入密林深处才松手。
　　“干嘛啊？”阴姬抱怨。
　　归海无名坐在树下，将阴姬拉过去，令她跨坐自己腿上，脸贴脸，胸贴胸。
　　许久没有姿势这么亲昵了，阴姬有些脸红，仿佛回到生敏儿前的日子，她还记得那时候，几乎每天都过得很淫.乱、很荒诞。
　　归海无名每天都调校她，令她脑袋晕乎乎的，除了艾草就是瓷堕，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法，无数难以想象的感觉，她都经历过。
　　可惜人生不能只有谈情说爱和涩涩，她最终回归“正常”，为了证明那件事，整天忙碌而疲累。
　　她牺牲了很多东西，然而，如今再看，她甚至有些迷茫——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归海无名没有回话，他亲吻她的脸，令她全身一下子软了起来。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那个叫归海无名“主人”的时候，堕落而甜蜜。
　　她柔弱倚在男人胸口，呼吸渐渐急促，仅剩最后一点理智阻止她，令她妩媚轻吟：“别……敏儿……敏儿会看到……”
　　“看到正好。”归海无名轻轻解开阴姬的衣服，“你知道她私下叫你什么吗？她叫你母夜叉。”
　　“我特么……！”阴姬瞬间气急，差点蹦起来，刚想去湖边教训女儿，就被归海无名轻轻打了下屁股，浑身又发软。
　　“叫得有哪里不对吗？你想想你见到敏儿，每次都是什么态度？”
　　“你……你太宠她了……”阴姬哼哼唧唧，“我再不严厉点，她能飘到天上去，变成什么都不会全靠爹妈的任性雌小鬼。”
　　“敏儿才六岁，你就想到哪儿去了。”归海无名失笑。
　　阴姬直接反驳，“不然呢？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六岁，正是培养性格的时候。”
　　归海无名久久无言，他沉吟半天，忽道：“我说你啊……其实是在拿女儿发泄焦虑吧？”

VIP 第二百三十章 降温
　　“你胡扯什么？”阴姬瞪大眼，她恼怒，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我才没有！”
　　归海无名沉声道：“你心理上肯定没有，但你行为上又确实是。”
　　他捉起阴姬的尾巴尖儿，轻轻把玩，“你也不必自责，这只是你下意识的行为，说白了，就是你心底有焦虑，然后这种情绪不自觉辐射了出去。”
　　“敏儿越来越疏远你，就是因为小孩子敏感，她能感受到，又怕惹大人生气，只好远离你。”
　　阴姬想到女儿那副战战兢兢的神态，身子轻轻一抖，又懊悔又迷茫，“我……我怎么办……我不想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住……”
　　“因为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归海无名一语道破，“没有人逼你，可你非要逼你自己，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都是无效内耗。”
　　阴姬反驳：“哪可能说不折腾就不折腾？我抛弃了底线，丢掉那么多东西，甚至与师父反目成仇……就只是为了改变这个结局，如果做不到，我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归海无名神色故作认真，“教育意义也是意义。”
　　一句话差点把阴姬噎死。
　　她无语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锤了对方一下。锤完，忽然又觉得好笑，轻轻伏在男人身上。
　　“你说得对，我压力有些太大了……”
　　疲惫的声音渐归轻柔，她望向男人的眼神也愈来愈妩媚。
　　“所以……来帮我……释放……就像以前那样子……让我变成你的……小绒布球……”
　　“老夫老妻了还讲这话？”归海无名直接进行一个气氛打断。
　　情绪戛然而止，阴姬愣了几秒，然后开始抓狂。她狠狠锤打归海无名胸口，气急败坏抱怨：“干嘛啊干嘛啊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
　　“我是说，都老夫老妻了，不如玩点更刺.激的？”归海无名把她揽过来，两张脸一下凑很近。
　　炽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她忽然身子酥酥麻麻的，有些发软，人也不自觉变得害羞。
　　“玩、玩什么呀……”她扭捏，脸愈来愈红。
　　归海无名忽然轻轻爱抚她的脸，盘弄她的长发，眼中是她看不懂，也不敢看的情绪。
　　爱？温柔？深情？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既像装的也不像装的。
　　阴姬骤然变紧张，但很快，她绷紧的身体便渐渐松弛，明明那些动作都很轻柔，可落在她身上，却带有不同寻常的热量，仿佛将她的身子一点一点融化。
　　最终，她成了软趴趴的一滩，流在男人怀里。
　　……
　　小丫头一个人在河边呆呆地钓鱼，每一次下杆，几乎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一条鱼主动上钩。
　　可惜这气煞钓鱼佬的一幕根本无法引起小丫头兴趣，她只是机械般地执行父亲教给她的动作，与此同时，昂着尾巴发呆，似在沉思。
　　很快，最宠溺她的父亲回来了，但却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而她心心念念的母亲，似乎早已离去。
　　依然是在嬉闹玩乐中，跟父亲学习不同鱼类生物的知识。
　　只不过，归海无名很快就发现，小丫头心不在焉，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困惑。他隐约猜到小丫头为什么这样，心底忍不住想笑，摇摇头，继续教之前没讲完的知识。
　　小孩子毕竟是没什么城府的，几乎憋了没两刻钟，小丫头就忍不住了。
　　“爹爹，你为什么要咬娘亲尿尿的地方？”
　　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归海无名还是被这个问题狠狠搞了波心态，他脸抽了抽，“我不是叫你呆在这儿别乱跑么？”
　　“敏儿害怕……”
　　“好吧。”归海无名无奈，他摸摸孩子的头，低声安慰，“是爹疏忽了，下次一定找个人陪你。”
　　“哦……”
　　顾敏点点头，她沉默一会儿，忍不住又问：“还有还有爹爹，为什么你要把娘亲弄哭啊。”
　　“……”
　　“是在替敏儿教训娘亲嘛？”
　　“……”
　　“还有爹爹为什么你这么大了还要吃娘亲的……”
　　“专心钓鱼。”归海无名赶紧打断，他不动声色，偷偷驱动真力，给顾敏的鱼竿制造出鱼上钩的假象，想转移她注意力。
　　然而并没用，顾敏早已习惯了鱼上钩的感觉，她还在思考刚才偷看到的景象，尤其是自家总板着脸凶巴巴娘亲的奇怪样子。
　　像是高兴，但却又一直流泪；应该很疼吧，毕竟都叫了出来，但那叫声又给人感觉怪怪的。
　　还有爹爹一直在用根很长很粗的棍子欺负娘亲，比娘亲都凶，那个母老虎一样的娘亲，甚至被爹爹欺负得，跪在地上大哭……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小小年纪的顾敏不小心接触到了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知识。
　　三观大受震撼.jpg
　　另一边，阴姬还不知道，自己跟丈夫撒娇求欢的行为，对未成年人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得到满足的她只觉天气都变暖和了，放眼望去——世界真特娘的美好！
　　可惜这份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接踵而至的动乱，各怀心思的手下，阴姬再度被卷进那污秽的漩涡里，耐心和纯真都被一点点磨光。
　　一年一年，一月一月。
　　不知不觉江湖已被天意城统治了快七年。这七年里，江湖怨声载道，阴姬的魔名比归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将律法修改得极为严苛，并且任命酷吏执行，犯罪之人，动辄便要废去武功，而仇家来寻仇，也会被钓鱼执法，一并废去。
　　这自然严重违背了“复仇无罪”的江湖规矩。
　　甚至，就连仙人也不能免俗，犯错的仙人，会被这对魔头夫妇亲自抓捕，送到一个据说极为恐怖的地方。
　　虽然付出了无数努力，可最终的成果并不能缓解阴姬焦虑。
　　对仙人的研究毫无进展；减少武人数量也只是杯水车薪；至于把江湖打造成铁板一块——更不用说了，如今阴姬的目标，早已变成“不崩盘就算成功”。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令阴姬逐渐怀疑自己的选择，更怀疑自己选择的意义。
　　归海无名倒是始终站她身后。可……一方面那是自己的丈夫，有亲人滤镜，另一方面，他一个满口“一切皆无意义”的魔头，给自己撑腰，不是更说明自己的选择没意义吗？
　　不仅如此，天灾很快给了阴姬一记当头棒喝。
　　元启十四年，天气……竟比归海无名预料之中还要早地，开始快速降温了。

VIP 第二百三十一章 极境
　　“我发誓这是我经历过最冷的冬天。”
　　飞雪漫天，小环心疼摸着自己手上的冻疮，尽管已经用蛇油膏敷过多次，可这冻伤怎都不见好。
　　有修为傍身的大人尚且如此，小孩就更不用说了，阴姬已经不允许顾敏出门，只能待在昼夜烧有火炉的宫殿内，防止细皮嫩肉的身子被冻坏。
　　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冬天会这么疯狂。
　　骤降的气温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北方也不叛乱了，因为太冷太冷，所有还能动的人，几乎都在南下。
　　据逃灾的人说，齐北古道上，大路两边全都是冻成冰疙瘩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孩子，孩子最不抗冻。所有人都在咒骂，骂这雪，骂老天爷，骂莫名其妙的天气。
　　唯一的好消息，是阴姬曾就未来的冰纪做过一些救灾的预案，现在刚好用得上。
　　能救下的人估计不会很多，但救一个是一个吧。
　　就在阴姬忙碌到焦头烂额、满脑子都是怎么接引北部灾民的时候，城中忽然传播起一条居心叵测的流言。
　　【天降大灾，是因为魔星吸走了江湖气运。】
　　【冰纪提前，是因为这一纪出了两个魔星。】
　　得知这两句流言时，阴姬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累，难以言表的累。
　　天灾当前，本该是所有人齐心协力，共克时艰的时候，结果，那群不知所谓的人，却整天想着内斗。
　　“魔星就魔星吧，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骂我两句，我又不会少块肉。”阴姬平复好心绪，对归海无名撇嘴嘟囔。
　　“恭喜你走出了看破红尘的第一步。”
　　“哼！”阴姬埋怨，“你不安慰我就罢了，竟然还笑我，我好生气，我要跟你爆了！”
　　“哪有，这不是正在安慰么？”归海无名笑起来。
　　阴姬脸微红，她气鼓鼓把归海无名的手，从裙子里揪出来，抓在半空，“臭流氓，你管这叫安慰？”
　　“不喜欢？”
　　“略~”
　　阴姬做鬼脸吐舌，企图蒙混过去。
　　恰巧这时城官有事禀报，阴姬逃也似的离开凤鸾宫，跑去前殿。
　　“城主大人，木医生遣人传话，让您过去看看。”右相毕恭毕敬禀道。
　　“知道了。”
　　阴姬若有所思。
　　这几年，她倾注大量资源和心力的“研究团队”，一直在探究仙人的奥秘。
　　然而……效果很不理想。
　　仙人的奥秘没探究着，倒是副产物一大堆，比如帮助修士打破天人关的丹药。
　　这种丹药最后被天意城改良量产，笼络了一大批卡在天人关前寿元将尽的“伪天人”，也是靠这批人，阴姬度过了好几次覆城危机。
　　事到如今，阴姬都已经快放弃了，想想也是，归海无名一个永生者都研究不明白的东西，木婉凝短短十年凭什么能研究出来呢？
　　抵达司天监，到处都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诡异的是，此处竟然有大片建筑遭到破坏，一群城吏正在抢修，像是刚发生过一场混战。
　　“阴姐姐。”木婉凝一见到阴姬，便忧郁凑近，“我们进去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阴姬皱眉，她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木婉凝摇摇头，神色依旧难看，她引着阴姬走入一个门窗做过隔音处理的房间，才斟酌说：“我们没找出仙人的奥秘……但是机缘巧合发现了点新东西。”
　　“什么？”
　　“极境。”木婉凝声音微微发颤，“我们恐怕发现了进阶极境的捷径。”
　　阴姬怔住。
　　随后，木婉凝开始解释这个发现的由来。
　　“……差不多算运气好，撞大运撞出来的，一开始，我们只是想研究仙门，拿那些卡在天人关的修士做文章。”
　　“结果，有一个半仙罪犯资质太差，也比较倒霉，他连续七次强开仙门，都没有成仙，遭星辰之力破坏的身体，也被我们努力救了回来。”
　　“最后他受不了了，让我们给个痛快，可半仙罪犯实在太稀有，对研究‘开仙门’这一特殊状态有很大帮助，我们就骗他这是最后一次。”
　　“他意识到被我们骗，于是在开仙门的状态下主动求死，自断心脉、经络、神经……按理说他肯定死了，就算仙人也绝无可能活，尸检也显示他已经死透。”
　　“可尸体却在半个时辰后，忽然复活，不仅如此，还实力暴涨，镇守的三个仙境一起都打不过他。”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成了极境。可在成极境前，他连仙境都不是，甚至在半仙中也是资质最差那批。这里面恐怕有大奥妙。”
　　阴姬已经听呆住了。
　　确认死亡，然后又复活，这肯定不是仙境的天人化生，而是极境的逆死苏生。
　　也就是说……一个连仙人都不是的普通武者，直接跳过了整个仙境层次，成了极境？
　　阴姬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还真有可能，因为成就极境的关键，是掌控化用星辰之力。
　　“开仙门”是一个形容词，并不是在脑门儿上真开一扇门，而是达成某种状态——灵台至清，与天地相通。
　　以阴姬自己的体验参照，翻译成人话就是：内心极度平静，五感极度敏锐，乃至产生一种全新的“第六感”，那种感觉极度庞大广阔，甚至能窥见穹外的群星，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星辰之力”。
　　很难描述在那种“第六感”中，星辰之力的具体表现形式，就像很难用声音去解释画面。
　　也许，那个人就是在数次的“开仙门”状态下，通过某种技巧，迅速掌握了星辰之力，从而跳阶成极境。
　　阴姬迅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个人必须抓回来，否则他把技巧公开，那乐子可就大了。
　　原本就不稳的局势会再被添把火，烧光天意城，也烧光整个江湖。
　　“他逃哪儿了？有没有画像？”阴姬迅速问。
　　“画像有，之前他逃向了西方。”
　　“西方……”阴姬沉吟。
　　西方有一个很小的敌对势力，小到阴姬都懒得清剿。虽然说人在穷途末路时，往往会逃向潜意识中最安全的地方，但也不能确定，对方就一定在那儿。
　　“算了，不管在没在，先过去看看。”阴姬暗下心思，她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叫上归海无名，去那边打探一下情况。

VIP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怪异
　　阴姬把整件事情毫无保留地全告诉归海无名，换来的却是对方持续数秒的沉思，在那个表情中，阴姬也看不出，他到底是见过这类怪事，还是没见过。
　　“你有头绪吗？”阴姬特意问了句。
　　归海无名摇摇头，他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除了这张画像，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想了想，归海无名问道。
　　“没了。”阴姬卷起画纸，犹豫几秒，干脆把画卷丢在宫里，直接懒得带。
　　也不怪归海无名这么问，画像终归只是画像，这画师的水平虽然高，但毕竟存在很大的艺术加工，风格还有点印象派，所以画的参照性嘛……也就能图一乐。
　　“目前知道的线索，这个人叫吴钩，是一个闲散武人，用的是百家拳，内功是八卦门的内功。”阴姬补充木婉凝提供给自己的信息。
　　“大海捞针。”归海无名评价了句，然后又道：“不过也不是不行，能捞到。”
　　“真的吗？”阴姬有些怀疑。
　　“你且看就是，那么多年，我可不是白积累的手段，白研究的秘法。”归海无名倒是胸有成竹，可他微微皱眉的表情，又让阴姬感到，对方言语和态度有些矛盾。
　　再或者……他不是在皱眉找人，而是在皱眉别的事？
　　阴姬有些迷惑，但自家丈夫不是那种喜欢憋着的人，既然不说，那就说明不能说，或者对方也没想明白，不确定，怕误导自己。
　　她只好把心底疑惑暂且压下，随后，跟归海无名一起同乘骏马，前去西方那个反对势力的据点。
　　二人刚走不久。
　　木门忽被用力撞开，一名粉雕玉琢的少女风风火火闯入，一边冲一边口里念着：“爹~~~~”
　　很显然，归海无名给她轻功教的不错，就是有点不错过头了，女孩差点没刹住车，一脑袋撞墙上。
　　女孩自然就是顾敏，小丫头眉眼刚开，已经能看出是美人胚子。她的五官像母亲，眉眼却有几分父亲的感觉，因此显得颇有英气，属于那种很帅的女孩子。
　　比起阴姬那种繁琐又柔婉的发式，她更喜欢扎个马尾，然后什么都不管，有时干脆换成男衫，装作身材娇小的少年。
　　十三四岁的姑娘，还是被从小宠大的，正值无法无天的年纪。因此看到父母不在，没人给自己出去玩的许可，她第一反应竟是——太棒了！这样就没人会把自己逮回来了！
　　“好诶！”顾敏喜不自胜。
　　她琢磨起来，是去找苏沫阿♂姨玩呢？还是继续去祸祸城里的姑娘呢？
　　虽然母亲不许她乱跑，让她待在家，但她一直不满意这个命令。凭啥啊！就凭你是娘么！以后我也能当娘！略~
　　踱步中，顾敏忽然发现被丢弃的画卷。
　　她把画展开，细细端详画中的男人，随后，她沉思起来，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蓦地，她回想起来，上次偷偷跑出去野的时候，她曾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身边的女人。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面相很年轻，五官和娘亲竟有六分相似，只是胸没那么大，也很青涩，仿佛就是娘亲的远房姐妹。
　　最大的不同还是性格，那姑娘看起来咋咋呼呼的，讲起话眉飞色舞，完全没有娘亲的稳重，也不似娘亲那么严肃，更像个没人管的野丫头。
　　当时她就在想……稀奇，难道这是我姑姑？
　　不过不等她上去认亲，那二人就走进城门，消失在了人流中。
　　后来，她耍着耍着，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如今看到画，才猛然想起来。
　　看来娘亲和爹爹是要找这个人……
　　顾敏突然兴奋——那岂不是说，只要我朝跟这两人位置相反的方向走，就绝对不会碰到娘亲和爹爹？
　　而且，在娘亲和爹爹找到他们之前，我可以随便玩，痛快玩，绝对没人管？
　　理论上来说，左相会管她，但如今城中收拢的灾民遍地，左相忙得焦头烂额，他就是想管，他也没这个能力！
　　确定好这个思路，顾敏立刻跟城官旁敲侧击，问出了这个“逃犯”逃走的方向，是西方。
　　随后，她潜出王宫，一路向东，来到东门。
　　在轻车熟路地瞒过城卫后，顾敏又又又一次偷偷溜出城。瞬间，她犹如逃出笼子的鸟儿，疯狂呼吸城外自由的空气。
　　“太棒了！只要我一直向东走！就绝对不会遇到娘亲和爹爹！”
　　“太棒了！只要我们一直向东走！就绝对不会遇到魔头和魔女！”
　　顾敏刚脱口，就愣住，诶，树林里怎么还有回声？
　　等等，嘶……这回声不对啊！
　　顾敏猛然朝回声来源望去，与此同时，距她不远处，狼狈的一男一女也同时转过头来。
　　其中男子，面容阴鸷，眼神冷冽，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由于刚看过画像，顾敏立刻认出，这是那个逃犯——吴钩！
　　而与吴钩交谈的那名女子，面容娇俏妩媚，倩目尴尬，顾敏细细品鉴，果然与娘亲有六分相似。
　　“诶，好可爱的小姑娘，跟大人走丢了吗？真可怜，快过来给姐姐抱抱。”那女子似乎把顾敏当成走失的儿童，声音轻柔，一边安慰，一边朝她走来。
　　“不对！”吴钩猛然惊呼，“她是那个阴魔女的孩子！她是那个小魔女！”
　　那女子气得一跺脚，“我特么知道！智.障！我这不正要把她勾引过来么！”
　　吴钩面露尴尬。
　　听见这声，顾敏哪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一脑袋栽进了狼窝里，她直接就是一个很快的溜。
　　然而，顾敏眼前一花，刹那间，那个叫吴钩的男人竟已闪现到她跟前，一把揪住她衣领，把她给拎起来。
　　顾敏心都凉了，这一招她只在娘亲和爹爹抓自己时见过，所以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竟然是……极境？
　　吴钩冷笑：“小魔女，老天不负我，竟然让我逮到了你，看我剁掉你四肢，给我那些死去的兄弟祭旗。”
　　“等等！”另一名女子却阻止，她震惊道：“你疯啦？咱俩现在还只是普普通通的犯罪小头目，动她，直接特么六颗星，明天大魔头带上十面包车的特种兵过来堵咱俩，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娘你说怎么办……”吴钩叹气。
　　“养着，留着，关键时刻，这说不定能当护身符用。”那女子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地说道。

VIP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敌营
　　顾敏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敌人带进了他们反对势力的营地。
　　十来岁的姑娘，自我意识萌发，正是调皮的时候，关键这也不知遗传的谁，顾敏不仅调皮，还心大、爱玩。
　　小姑娘被人拎着后领子，左看看，右看看，咋看咋新奇，从小她就活在天意城，以及天意城的周边，所见最远，也依然是在母亲羽翼之下。
　　如今身陷险境，到达陌生之地，反而激发了小姑娘骨子里的探险欲望，莫名地斗志满满。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个临时营地，借用了附近死难农户的民房，稍加改造，便成了武夫暂住的房屋。
　　自冰纪降临以来，这种荒无人烟的村子到处都是，就连顾敏在天意城附近玩时，都发现过不少。懵懂的她并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还沉浸在冒险的乐趣中。
　　“吴夫人！”
　　营地中的武者见到那和阴姬长颇像的女人，一个个都热情地打招呼。
　　那“吴夫人”随即迎上前，也热情地回应。交谈间，顾敏听出这个女人叫吴茗，之前来自越地，武功稀疏，但她生了个好儿子，在二线门派中也算个人物，因此颇有地位。
　　总之，她很受这群人尊重，虽然这人挺不着调的，经常哪壶不开提哪壶。
　　交谈结束，一个武人指向顾敏：“吴夫人，这是……？”
　　吴钩刚想实话实说，就被他娘踢了一脚，吴茗不动声色：“是我家今天要吃的小孩儿。”
　　顾敏：“？”
　　“哈哈哈吴夫人您真会开玩笑。”几个武人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都噗嗤一乐，顾敏的身份问题也在笑声中被浅浅揭过。
　　随后，这对看起来像兄妹，实际上是母子的奇怪组合，一路把顾敏拎进了村中祭祀用的祖屋，似乎是他俩暂住的地方。
　　刚锁上门，这个“吴夫人”便恐吓顾敏：“小丫头，我看你也不笨，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要你身份一暴露，外面那群对天意城恨之入骨的人，绝对要把你扒皮抽筋。”
　　“所以呢——咱俩各退一步，你乖乖的别乱跑，别让我费心；我也不告诉外人你的身份，让你不至于被拆成人棍，如何？”
　　乖乖的别乱跑？笑死！怎么可能！
　　顾敏心想：我爹我娘，两个极境，两个经验丰富的熊孩子捕捉者，都拦不住我自由的步伐，就凭你？
　　不过，小孩子不傻。虽然心底不屑，但顾敏表面上，还是凭借丰富的对大人经验，装乖道：“嗯~一定一定~”
　　这对母子表情松了口气，眼中没什么戒心，很显然，二人都没见识过熊孩子的威力。
　　“娘，接下来怎么办？”吴钩深吸口气，阴郁问道。
　　“能怎办？”吴茗苦笑，“等咱们找到机会，彻底抹干净逃走留下的尾巴，就把这小丫头一丢，找个不知名的小岛隐居去。”
　　吴钩目瞪口呆：“不找爹了？”
　　“找个屁啊！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鬼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顾敏，吴茗赶紧刹住，她似乎心烦意乱，“没良心的男人，唉，男人靠得住，**会上树！”
　　“我觉得，这也不能怪爹没良心吧，实在是不可抗力。”吴钩被AOE一扫，顿时膝盖中了一箭，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大哥哥，还有大姐姐，你们要找人呀？”顾敏眼珠提溜一转，故意摆出副天真懵懂的表情，用小孩子很甜很纯的嗓音，趁机插话道。
　　“停！”吴茗伸手阻止：“别偷偷摸摸占我俩便宜，记住，叫他爷爷，叫我祖奶奶。”
　　顾敏一愣，诶，这都什么奇葩关注点？
　　“知道啦~”她没好气，喉头动了动，最终没叫出口，“你们刚才说，你们在找阿姨的丈夫？”
　　“是。”吴茗叹气。
　　“他抛弃了你们母子吗？”顾敏忍不住好奇问。
　　抛妻弃子的男人，哪怕在天意城这种道德底线极为灵活的地方，也落不得什么好名声。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娘亲的影响，反正到现在，主人抛弃爱奴的事情，已经近乎绝迹了。
　　哪怕把爱奴卖给新主人，也没人会杀掉扔掉。
　　“说什么呢！”不想吴钩竟生气，“我爹可没抛弃我们！根本就不怪他！”
　　“别说了。”吴茗阻止了吴钩接下来的话。这种秘密，肯定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还是敌人的小孩子知道。
　　否则那两个魔头知道她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她岂不是惨了？
　　她绝对会被魔头关起来，直到把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全部榨干，才能罢休。
　　“天寒地冻的，收拾收拾衣服，快睡吧。”吴茗叹气。她也懒得管顾敏，反正凭她修为根本管不了。说完，她便独自回内屋，锁上了门。
　　留下吴钩和顾敏面面相觑，顾敏下意识喃喃：“哇，我好像要人生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同床了诶。”
　　谁知这句话却把吴钩吓得后退一步，他慌忙摆手，“小魔女，你可别乱说，败坏我名声。”
　　他沉思一会儿，指着大堂里唯一的床，严肃道：“我警告你，今天我就在门外看守，你别想溜走。”
　　顾敏目瞪口呆：“外面下着雪诶。”
　　“呵呵，下雪而已，男子汉大丈夫，岂会因为一点雪畏惧？”那吴钩挺起胸膛，很装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顾敏忽然想起她认识的一些小伙伴，这奇奇怪怪的表现简直跟他们一模一样。据父亲说，这是男孩子处于发.情思.春期的正常行为。
　　她嘴巴莫名把不住门，鬼使神差问：“你有心上人？”
　　“你怎么知道？？？”吴钩吓得差点磕墙上，他目瞪口呆。
　　“咳，其实我有个特殊能力，就是能看出别人的姻缘红线，怎样，很灵的，你要不要试试？”顾敏立刻用爹爹教她的歪门邪道开始忽悠。
　　“有意思。”吴钩也起了兴趣。最重要的，他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确实生不出什么戒心。
　　他饶有兴致走近，按照顾敏的要求，伸出自己的手腕。
　　顾敏装作一副老中医样子地把脉。
　　可惜，归海无名的骗术，她并没有学到家，到这一步，她忽然忘记该怎么继续了。憋半天，她整出一句：
　　“你心上人是不是个女的？”
　　本以为这句怎么都能蒙对，谁知，吴钩皱眉来了句：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女的。”

VIP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外公
　　“？？？”
　　顾敏人傻了。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爹爹教她的，是用一些含糊且美好的形容词，去一步步试探。
　　由于人会本能把心上人想得极为完美，所以下意识就会被引导，觉得“我喜欢的人确实如何如何”。
　　然后在交谈中，逐步掌握对方心上人的明显特征，并通过对特征简单推导，说出对方没提到过的信息，从而获取信任。
　　结果这第一步就尬住了——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女孩子到底什么鬼？
　　吴钩明显对此有些敏感，他恼羞成怒：“怎么？很奇怪吗？你们天意城平时玩那么变态，难道连雌雄难辨那类人都没见过？”
　　顾敏还真见过，她苏沫阿♂姨，就是对方口中的那类人。但问题在于……真的有男人会喜欢苏沫阿♂姨那型吗？
　　有时候，顾敏甚至觉得，自己都比苏沫阿♂姨成熟。
　　诚然，一辈子保持童心是种好事，但童心这种东西，一旦成分过高，立马就会由好转坏，变成魅力的负担。
　　苏沫阿♂姨这人有意思归有意思，可江湖上谁不吐槽跟他一起做事闹心！
　　“这……我们天意城确实有把少侠变女侠的传统。”顾敏委婉表达道：“但真上手玩少侠的还是极少数吧？你不要对我们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误会，我们不搞南通。”
　　吴钩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天意城的小屁孩儿嘲讽了，“住嘴！我不许你说！”
　　“不说就不说呗……”顾敏委屈巴巴，蹲在地上抠青砖。
　　一夜无事。
　　顾敏也没想到，这伙儿绑架犯竟然还挺人道，没有像娘亲床下那些话本小说里一样，对身为俘虏的自己先X又X，再X再X。
　　甚至，次日那个和娘亲很像的女人，还送来一碗稀粥，和几个糠饼。
　　顾敏不是那种久居闺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经常偷跑出城，自然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初秋刚过，天便降下大雪，摧毁了今年大部分收成。
　　再加上，意识到冰纪降临，娘亲立刻下令，将各地存粮收紧，严格供给，因此外面存粮一直欠足，哪怕武夫也不能幸免。
　　“我发现你们人还不错诶。”顾敏一边吃，一边感慨，“竟然没有想着饿我，让我没劲儿逃跑。”
　　这话一出，吴钩愣住了，他扭头，望向自己母亲吴茗，然后吴夫人也愣住了。
　　五秒后，顾敏的糠饼，从五个变成了一个。
　　顾敏真想抽自己大嘴刮子，你说你话多个什么劲儿啊！
　　用过早饭，这群人便立刻转移，继续向东走去，似乎那边有人接应。一直走了两天两夜，顾敏才遥遥地，看到一座坚固的坞堡。
　　一群人入驻坞堡中，立刻受到热烈的欢迎，开了一场很小的宴会。
　　宴会中，顾敏一直收敛存在感，到处探听消息，很快，她便打听出，这是一处反天意城势力的大型据点。
　　原本今年冬天他们是有个什么行动的，结果突兀的大雪摧毁了一切，所幸这里的幕后主使者还算有良心，没有放任灾民不管，把原本积聚用来起事的钱粮都用在了救灾之中。
　　如今的坞堡，看上去人满为患，就是因为收拢了太多无家可归的人。
　　“有吴夫人和吴少侠相助，我们义军如虎添翼啊。”坞堡的主人，本地一小门派洛霞门的掌事，不停揪着吴家母子拉关系。
　　吴钩却明显心不在焉，在母亲催促下随口应付，眼神不停左瞄右瞥，似乎在寻找某人。
　　片刻后，他眼前一亮，朝人群中某位“少女”身边挤去。
　　“余兄弟！”
　　原本在角落里胡吃海塞偷听的顾敏定睛一看，顿时瞳孔剧震，“亲娘嘞，是外公！”
　　她赶紧藏起来，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顾敏确信，自己绝对没认错，虽然外公做了男妆易容，伪装成一名年轻男子，但那个眉眼，还有那个身材，尤其是易容的风格，百分百是外公没错！
　　在顾敏幼年的记忆中，外公是个很温柔慈祥的人，对她极为宠溺，几乎是百依百顺。
　　然而……这份记忆，在她长大到八岁，开始读书习武后，就全都变了！
　　外公展现出了比娘亲还要严厉苛刻的一面，并且她的严厉苛刻不止体现在功课上，还体现在道德上，对她的要求堪比“苦行僧+圣人”的结合体。
　　不仅如此，外公还经常对她念叨，那些娘亲与外公之间的陈年往事、恩恩怨怨，试图让她明白：娘亲和爹爹都是大魔头，娘亲和爹爹的话一句话都不能听。
　　什么大地绕太阳转都是异端邪说，都是娘亲和爹爹给自己开脱的借口。他们行为乖戾不端，有伤天和，才会导致天灾降临。
　　那么小的姑娘，哪儿听得进这个？更何况，外公逼着她读晦涩难懂的书，不许她打架，不许她吃想吃的东西，她肯定不乐意。
　　慢慢，她开始躲着外公，对外公的感情也淡了下来。意识到这点后，外公并未逼她，只是轻轻叹了声，给她买了她最眼馋、但娘亲不许她买的玩具，作为生辰礼物。
　　后来她再没有见到外公。
　　问娘亲，娘亲也只说外公离开了，并且是不告而别。
　　又年长几岁后，顾敏才逐渐反应过来，娘亲和外公有矛盾，以及自己当年做的其实不太地道，让外公很失望。
　　如今再见，顾敏心底是高兴的，可没办法，那刻在骨子里的畏惧，改不了，就像她下意识躲避娘亲一样。
　　躲在角落里半天，顾敏忽然反应过来，嘶，等等，不对啊。
　　那个姓吴的小子好像说……他有个心上人？
　　顾敏忽然很慌，好家伙，我真是好家伙，这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我把你当绑匪，你竟然想当我姥姥！
　　呸，不对，是想当我外公……呸，好像还是不对……
　　这么复杂的辈分逻辑显然超出了顾敏小脑瓜的运算极限，她掰起指头，盘辈分半天，才得出结论：不管他是想当姥姥还是想当外公，反正绝对不能让他成功！
　　顾敏一时热血上头，就想站出去，跟外公揭穿这个臭绑匪的真面目。
　　然而，就在此时，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响，整个楼层都开始摇晃、震动。
　　宴会中的武夫惊惶起来，彼此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诧。
　　仆役“噔噔噔”上楼，口中惊慌失措喊着：“妖军攻城了！妖军攻城了！”

VIP 第二百三十五章 恩怨
　　听到“妖军攻城”四个字，顾敏立刻反应过来：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稍一琢磨，她便想明白，自己偷跑出天意城这事，显然并未彻底脱离娘亲掌控，恐怕一直有娘亲派的人跟着自己。
　　正巧自己被两个逆贼抓走，于是这伙人隐而不发，想趁机钓条大鱼……嘶！
　　问题来了，这群人知不知道，目前在这张渔网里扑腾的，是条可能达到极境的虎纹鲨鱼？
　　顾敏心暗暗一沉，她估计，很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否则出现的不应该是什么妖军，而应该是她的娘亲和爹爹。
　　尽管顾敏心中清楚此次天意城之人大概率要翻车，可周围这些义军却是不知道的。
　　宴中之人，反应不一，颇有些罗生门的味道。
　　悄悄逃走的、组织反抗的、抱头鼠窜的……投降派倒是没几个，毕竟愿意投降的人，早就选择了为天意城效命。
　　顾敏只觉得这一切有趣，她藏在角落里，津津有味观赏外面的戏剧，然后，“嘭——”
　　墙壁被轰开，天意城高手已经一马当先，闯入此地。
　　为首一人是新任罗刹——这个极其容易徇私舞弊的职位经常性受到娘亲清洗，已经换了好几位，而这位是自顾敏懂事以来的第六位。
　　罗刹带着一群为天意城效命的高手，表情气定神闲，并不把这里的人放在心上。
　　他余光落到顾敏的藏身之处，似在确认，随后迅速挪开，寻找着此地的关键人物，也即是“大鱼”。
　　吴钩不知不觉站了出来，由于他的事情被严密封锁，因此绝大部分城官——包括罗刹，都不知道此人实力已突飞猛进。
　　“是你？”罗刹失笑，“你一个手下败将，是怎么有胆子再站到我面前的？”
　　吴钩不接罗刹的话，只是自顾自沉声道：“上次，你用言语侮辱我娘，我没实力跟你算账。这次，我可不会放过你。”
　　“我辱你娘？”罗刹诧异。
　　毕竟是在那个喜怒无常，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阴城主手下当差，之前口花花的毛病，他早就改了……所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辱了这蠢小子的娘？
　　他的目光，下意识朝吴钩后背遮挡的那个女人望去，窥见半张脸，罗刹愕然，失声惊呼：“城主大人？”
　　说完他才回过神来，城主不可能在这儿。再仔细看，原来只是有几分相像，那半张脸露得实在朦胧，才导致他认错。
　　看样子，之前他还不小心认错过一次。
　　毕竟是新上任的城官，对城主大人的脸，还没老城民那么熟悉。
　　“吓我一跳。”罗刹呵了声，“原来就为这事儿？”
　　“你把我娘跟那个女魔头相提并论，难道这还不算侮辱吗？”
　　吴钩反问，他明显有些认死理，也很护着他娘，这点在混迹江湖的年轻人身上，倒是挺常见。
　　罗刹并不想废话，他挥挥手，一个颇受他信任的家将便主动出列，向吴钩攻了过去。
　　做完这个动作，罗刹低头去拾烟袋，结果刚叼起烟斗，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便从他耳边飞掠过去。
　　指尖用真力点起的火苗还在烧着，罗刹表情已经凝滞，这一连番的变故彻底超出他想象。
　　半个月前，也是这个年轻人，也是同一个家将，只不过，两秒不到就飞出去的……是对方。
　　“有意思。”罗刹放下烟斗，逐渐认真起来，“看来你小子之前有点奇遇，就让本官来试试你的成色。”
　　话音刚落，他便运起真力，朝那吴钩连绵不绝攻去。
　　场上众人都被这二人的决战吸引，目不转睛，内心偷偷捏着把汗。然而顾敏却对这些没兴趣，她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朝余落秋的方向摸去。
　　“外公~！”
　　小可爱突然出现，捏了捏自家外公的耳朵。
　　大抵是遗传了自家爹妈的优良基因，打小能吃的顾敏，成长极为迅速，才豆蔻年纪，就已经比如今身材娘化缩水的余落秋高了三分之一个头。
　　余落秋流露诧异，她狐疑转头，望见顾敏，吓了一大跳。
　　“敏……敏儿？你怎么在这儿？”
　　“嘿嘿嘿~”顾敏像牛皮糖一样黏住余落秋，又搂又抱，发泄久别重逢的喜悦，“外公变得好小只哦，好可爱，比娘亲都可爱。”
　　“小声点。”余落秋面容严肃，两颊却隐隐透出桃红，“你知道一旦被人发现身份？你会遭遇什么吗？你知不知道这儿是哪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
　　顾敏委屈：“我知道啊……可我是被你那个朋友抓过来的……”
　　“朋友……”余落秋望了眼吴钩，此时吴钩似乎逐渐熟悉那特殊的力量，已然占据上风，天意城高手皆蠢蠢欲动。
　　余落秋赶忙叮嘱，“你快走，回去找你娘，天意城带不走你。”
　　“我不走！”
　　这时候，小姑娘犟劲儿反而上来了，她像八爪鱼似的缠着余落秋，小尾巴一甩一甩。
　　“外公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我要和外公在一起！”她凑近余落秋耳边，很小声地嚷嚷。
　　余落秋没办法，只好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易容面具，给顾敏戴上，随后抓起她的手，仓促拽向无人的杂物间。
　　窄小但僻静的隔间内，余落秋注视这个常常深夜挂念的“外孙女”，终究狠不下心说什么重话，她轻叹口气，无奈道：
　　“你啊，把你娘的坏毛病，算是全学会了。”
　　“可敏儿就是想外公嘛~外公当时说走就走，抛下敏儿一个人被娘亲欺负，外公好狠的心~”顾敏摇着余落秋的胳膊撒娇，不准对方抽走，言语中也有几分抱怨。
　　“我怕我当时若不狠心，那就这辈子都狠不下心了。”余落秋黯然。
　　顾敏很聪明，她隐约悟懂了外公的顾虑，也理清了外公的心态，她赶紧劝：“非要狠心做什么呢？再怎样，咱们祖孙三个，全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矛盾是化不开的，外公和娘亲，又何必非要怄气。”
　　这话却起到了反作用，余落秋闻言，表情又严肃起来，她语气极度认真道：
　　“敏儿，你还小，你现在不理解，但是你记住：我和你娘亲之间冲突的，不是矛盾，不是怄气，甚至不是仇怨，而是……‘义’字。”
　　“这是宿命，我宿命要反对她，也宿命要毁灭天意城。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徒儿，一错再错。”

VIP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祸
　　“外公觉得，娘亲做错了吗？”顾敏好奇问。
　　小时候，很多事她都迷迷糊糊，一窍不通，外公非要和她说，她自然半句话都听不进去。
　　而如今她也到了这个需要思考的年纪，偶尔她也会对一些令人烦恼的概念好奇，甚至陷入沉思。
　　对错，正邪，是非，美丑，好恶……她时常困惑，大家都把道德啊规矩啊挂在嘴边，可为什么每个人对“道德规矩”这四字的解释，又都不一样呢？
　　就好像一群人聚会喝酒，明明谁也在鸡同鸭讲，可偏偏所有人都聊了下去，甚至相谈甚欢，这个场景就很怪。
　　“怎么，难不成还能没做错？”余落秋愠怒瞪大眼，显然不太高兴。
　　顾敏见外公这样，哪儿还不知道对方的情绪，赶紧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您和娘亲，就一定要争个对错吗？”
　　余落秋闻言有些头疼，她无奈道，“你还是没听懂，不是非要争这个对错，而是，这个对错，已经关系到了我们的人生。”
　　“外公，我听不懂。”顾敏老实巴交。
　　余落秋苦笑，“很正常，你还年轻，你有很远很广阔的未来，你还没到那一步，半截身子入土，必须想清楚，一个能带进棺材里的‘意义’。”
　　“不瞒敏儿你说，外公是个愚夫，是个俗人，外公这辈子对自己最大的期望，就是别犯下大错，给这世上留下祸害。”
　　“可是，这天大的窟窿……纵使你外公一辈子谨小慎微，最终还是捅出来了。”
　　顾敏会意，她秒懂，接话道：“外公是想说，娘亲？”
　　可很快，顾敏又摇摇头，反驳道：“不至于吧？虽然天下人都说，娘亲是魔星，可娘亲所做之事，大部分依然是好事，只是天意城风格如此。就算她管得住自己，也管不住百万城民。”
　　“你娘心是好的，我从未否认过，她也一直在向我解释。”余落秋冷笑，“可这祸根，并不出在她的目的上，而出在她的抉择上。她是打心眼里想做好事，可她也是打心眼里觉得，为了这个‘好事’，有些坏事，她可以做。”
　　“天意城，是她的手段，也是她最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的根源，就是引导她接手天意城，用那些‘天球交汇’邪说，蛊惑她的归海无名。”
　　顾敏愈发目瞪口呆，“可是……爹爹也不是坏人啊，他整天什么都不做，懒得要死，就是喜欢逗我，逗娘亲，然后教我打猎钓鱼。你总不能说，像爹爹这么人畜无害的笨蛋，也是个坏人。”
　　大抵没想到归海无名私底下会是这么个画风，余落秋噎了一下，而后沉默。
　　良久，她幽幽道：“整个天意城都是你爹爹的杰作，他若不是坏人，世上就没坏人了。”
　　“诶……”顾敏怔住。
　　余落秋微微一叹，虽然对孩子说父母的坏话，很不地道，但关系到自己外孙女的三观教育，余落秋也不敢含糊。
　　她缓缓道：“城中的爱奴，你天性贪玩，总曾见到过吧？”
　　“见过……我最近结识的两个朋友，还有李阿姨，就都是有主人的爱奴，李阿姨的主人，还是娘亲呢。”顾敏像是抓住什么漏洞，有些笨拙地解释。
　　“你觉得她们幸福么？”余落秋却问。
　　“幸……幸福……吧……”
　　顾敏迟疑，她心虚的主要一个点在于——差距太大了。
　　像娘亲对李阿姨就很好，说话从来都是轻轻柔柔的，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分给她，有时甚至宁愿漏过自己这个女儿。
　　认识早些的那个朋友紫蝶，她的两任主人对她也不错，每天都调校她到欲仙欲死，给她买漂亮衣服，带她吃好吃的，也从来不舍得弄疼她，更不舍她哭，对她很是宠溺。
　　但另一个朋友就惨了，她的主人很暴虐，最喜欢折磨重口的玩法，她身上经常有很多伤，脸色也病恹恹的，明显能感觉到人越来越笨、越来越宠物化，甚至语气词也变成猫咪似的叫声。
　　可即便如此，提起自家主人，她也很依恋，很幸福，脸红扑扑的，似乎对那些折磨超级受用。
　　“幸福个屁！”余落秋愠怒，“她们觉得幸福！是因为她们都被迷魂洗.脑了！你从小在天意城长大，自然觉得那些理所当然，可你有没有想过，世上根本就不应该有爱奴，更不应该有主人？”
　　顾敏却迷惑：“可是，如果取缔主人，也取缔爱奴，那些犯了罪，废掉武功的女子又该怎么处罚？总不能，也像男子一样，丢出去垦荒吧，会冻死累死的……”
　　“这正是你娘的第二个错误。”余落秋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经她手修改的刑律，已入魔道，残忍严苛之程度前所未有。”
　　见顾敏不语，她又道：“偏偏你娘还喜欢任用酷吏，短短几年，不知多少人因你娘家破人亡，掳进天意城做娼做奴。你久居深宫，自然不会明白，你娘手底那些酷吏，造了多少孽。”
　　顾敏低头沉吟，仍旧无言，关于律法，她倒是和外公想的一样，实在太严太苛刻了。
　　比如有一条：禁止聚众群斗，违者罚半年至三年不等的劳役……
　　这条简直就是神经病，打个架怎么了？不打架，结怨怎么解决，难道双方来一场舌战群儒吗？
　　对此娘亲的解释是：不禁私斗，肯定会有人恃武功凌弱，欺压没武功的普通人。这个解释虽然也能说通，但顾敏依然觉得很生艹，这可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江湖诶！
　　很显然，江湖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练过功的武夫，能不违反这条律法。
　　同类“武夫绝对不可能不违反”的律法，还有很多，组合起来的效果，就是江湖几乎人人违法，人人都要仰仗那些酷吏的眼色生存。
　　酷吏一旦要对谁动手，谁就一定在劫难逃，而众所周知，酷吏又都是娘亲的人……啧。
　　“我承认娘亲也是个大笨蛋啦，一点都不动脑想，还不如敏儿聪明，娘亲笨笨。”顾敏不好意思挠头，“外公外公，娘亲做错了，你打她屁股就好了，离家出走干嘛呀~搞得敏儿每天都好想你。”
　　余落秋听到顾敏撒娇，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只是，她依然摇头，“这恐怕不是教训你娘，就能解决的问题……”
　　“关键在于，你娘亲认死理，非觉得这冰灾是天意，而非人祸。”
　　“可她为了反抗那天意，却令自己成了人祸……”

VIP 第二百三十七章 玉牌
　　顾敏好说歹说，始终都没有做到，让外公放下对娘亲的成见，回天意城去亲人团聚。
　　外公说，天意城不是她和娘亲的家，逍遥派才是。
　　可惜，如今的逍遥山，万里冰封；而她最自豪的大徒弟，也忘了本。
　　她已经没家了，她这辈子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四处奔走漂泊，终结娘亲这个她亲手创造出来的错误。
　　外婆不理解外公的执着，也不愿与娘亲敌对，因此带着三舅去了南方隐居，照顾稍微振作起来的三舅。
　　二姨凡心已死，干脆把头发一剪，跑明月庵去悟道了。
　　苏沫阿……呸，苏沫舅舅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师父这儿和娘亲那儿都混了个脸熟，不过他谁也不帮，只专心游戏风月。
　　偶尔他还去明月庵看二姨，顺便调戏隔壁五台观的道士，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五姨，六姨，一直跟着外公，帮外公做事。
　　至于七舅……咳，七姨，好像已经嫁人了，跟自己的夫君在南楚占山为王，圈了好大一片地。目前处于他们装作看不见娘亲、娘亲也装作看不见他们的状态。
　　顾敏也没想到，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大堆舅舅姨娘，并且全都跟娘亲分道扬镳。怪不得娘亲那么依赖爹爹，还偶尔看上去……超级落寞。
　　“可是外公，你一定要与娘亲斗个你死我活吗？不管你和娘亲谁赢了，敏儿都会很伤心诶。”
　　顾敏委婉地对外公表达不满。
　　余落秋并没有听出顾敏的言外之意，她一板一眼道：
　　“我从未说过一定要与你娘亲斗个你死我活，只是，天意城该亡，七国也该回到七国之治。纵然世间真有天意，也不该压在你娘这个脆弱的小姑娘身上。”
　　“好吧~”
　　见调解无果，顾敏也只能放弃劝外公回去的心思，这时，她眼珠一转，忽然想起某件事。
　　“对啦！外公！你那个朋友想撅你诶！”她欢脱调侃道。
　　“哈？”话题拐弯儿太快，余落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愣了许久，才呆呆问：“敏儿，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那个叫吴钩的朋友，他对我说自己有个心上人，然后他的心上人是外公你……”顾敏故意语气无辜地拱火，“外公，你要嫁给他做姥姥吗？”
　　“胡闹！”余落秋果然愤怒，“怎有这般荒唐的人？我都说我是男子，他怎么还不死心！”
　　“嘿嘿嘿~说不定人家更兴奋了呢~”见拱火成功，顾敏乐不可支，继续添油加醋。
　　如果是以前，余落秋大抵能反应过来外孙女的坏心思，可眼下她正为自己的女子之身痛苦烦恼，尤其伤感于妻子的不信任和冷落。
　　顾敏所言刚好戳中她的敏.感点，令她难以冷静，只想愤然离开此处。
　　所幸她忍住了。
　　就算不考虑礼貌，她也不能把自己外孙女，单独留在义军堆里，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敏儿，待会儿你不要说话，看我眼色行事。”余落秋沉吟片刻，便想好了应对方案，她缓缓道。
　　顾敏只觉有趣，她高兴地应道：“好嘞！”便继续抓住余落秋的胳膊，亲昵地蹭。
　　离开隔间。
　　外面的混战，此时已进入尾声。
　　天意城高手全被那吴钩一人打倒，就连罗刹也口吐鲜血，跪在地上，猩红的眼中充满怨愤和不解。
　　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变强？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厉害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这个人突然之间，给他的压迫感就好像……城主大人？
　　罗刹想不通，吴钩跳阶是个秘密，缘由更没人知道，甚至就连吴钩自己都不太明白。
　　此时，吴钩却不小心犯起年轻人都容易犯的错误，那就是洋洋得意，以及热血上头，忍不住装。
　　“好一条天意城的奸狗，如今被人打断脊梁，只能摇尾乞降的感觉如何？”他踢了踢罗刹的断腿，欣赏对方狼狈疼痛的姿态，心中大悦。
　　“咳咳咳……”罗刹却有点骨气，他口中带血大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便，城主大人，不会放过你。”
　　“那妖女，我迟早要擒回来，把前些日子我吃的苦全部还回去。”吴钩小声嘀咕。
　　说罢他运起真力，准备一掌终结掉罗刹的性命，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母亲吴夫人却忽然惊呼：“等等——先别杀！”
　　摧人性命的掌锋停滞半空，吴钩回头，望着自己母亲，有些疑惑。
　　吴夫人却吞吞吐吐，憋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唯有吴钩一下明白过来：母亲在这人身上发现了原生世界的线索！
　　他立刻住手，冷笑道：“我娘心善，见不得杀生，今日就饶你一命。”
　　罗刹气息孱弱，他微微抬头，不解望着这个反复无常的敌人。他并不庆幸捡回来这条命，反而觉得屈辱。
　　那么努力，拼命做事，绞尽脑汁获得城主赏识，当这个罗刹，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面子和威风么？
　　可经过此事，他哪儿还有面子和威风可言，简直不如死了！
　　罗刹轻“忒”一声，有些沮丧。
　　恰巧此时，那吴夫人似乎是想要宣扬恩德，凑过来在罗刹身边晃悠了一圈儿，说了几句没营养的碎话。
　　罗刹并未发现……那个挂在他腰间，城主赏赐的玉牌，被吴夫人悄悄拿了去。
　　吴夫人做完此事便迅速拉起吴钩，躲进一间隔音良好的厢房。
　　门一关，她便难掩激动，举起那个玉牌，对着油灯仔细看。
　　“没错！果然没看错！果然就是这样！天意城果然跟我来的那个世界有联系！”她兴奋地喊。
　　“钩儿，你快来看呐，娘亲有机会回去啦！”
　　吴钩也凑近观察玉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觉上面是些鬼画符般的线条。他不解：“娘，这牌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你当然看不出来。”吴夫人笑打了吴钩一下，“你是娘怀着孕，来到这儿才生的呢，哪儿见过这个。”
　　她指着玉牌上的线条，手把手教授：“来，娘告诉你，这个，是英文字母的变体，这个是S，这个是B……嘿做这玉牌的人还挺皮。”
　　“皮？”
　　“没什么，这俩字符凑一块儿是骂人的意思，你记住就好，不用深究。”

VIP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光芒
　　吴钩把那诡异的线条默默记在脑中，神态无比认真，就像完成什么仪式。
　　吴夫人见他这样，顿时喷笑，“干嘛啊，对这玩意儿这么郑重，你知道它代表啥么？”
　　“我知道。”吴钩失落，“可如果爹不在这儿，那这就是我对娘的故乡，还有爹爹，稀少的了解了。”
　　“唉……”吴夫人也被感染得难受起来。
　　吴钩忍不住问：“娘，你说爹爹他，真有可能来到这儿么？”
　　“娘哪儿知道。”吴夫人落寞，“我瞎猜的，我俩在一个房子里住着，我既然能穿越到这儿，你爹应该也能穿越过来才对。”
　　沉默会儿，她失笑，“不过现在想想，这恐怕只是我一个自欺欺人的念头。毕竟那会儿我刚穿越过来，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家庭主妇，成了封建武侠社会乃至玄幻社会的底层弱女子，还怀着你……如果不给自己找个盼头，恐怕我真撑不下来。”
　　“而且娘你还不能修炼，落在这个世上，简直就像进了地狱……”念起那段并不快乐的童年，吴钩心里有些郁闷。
　　“这事是娘连累了你，鬼知道咱们跟异世界人身体构造竟然不一样。你说我要是魂穿的多好？”
　　吴夫人叹口气，她轻笑，“好啦，别想啦，更何况，这事儿不是已经被你天才的娘解决了吗？傻小子，用真力自己构筑开辟经络，虽然起步困难，但上限可一点都不低。”
　　她用诱惑的语气给自家儿子画饼：“你想，别人最多就那么点真力，学那么一套功法，但咱们能学五套、十套，构造五个丹田、十个丹田，一核有难，八核围观……咳咳，是八核相助，这不给咱娘俩牛.逼坏了？”
　　吴钩小声嘀咕，“娘你说得好听，之前我连天门关都踏不过去。”
　　“你才几岁啊。”吴夫人失笑，她拍拍儿子的背，“再说，你不是已经踏过去了吗？不然你怎么打败的罗刹？”
　　吴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再隐瞒，他表情渐渐严肃。“不……娘，我其实没有突破，我现在状态不对劲。”
　　“不对劲？”吴夫人愕然。
　　“如果说之前，我是资质不够，摸不到天人关，进不去两仪功中所说，‘天人感应’的状态。那天意城中那个女疯子给我用的药，就是直接把我粗暴推进那个门，然后我的一切就全毁了。”
　　吴钩表情阴郁，他一点一点地，缓缓道来。
　　“娘，你知道我在所谓‘天门’外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星空，看到了你所说的行星、恒星、宇宙。”
　　“一切都很瑰丽壮阔，美得我挪不开视线。我几乎就要迷失了。万幸有一条线始终拉扯着我，让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
　　“可伴随时间推移，那种联系正在越来越淡。”
　　“我不敢在‘天门’外停留太久，所以急急忙忙扯回意识，退出那种状态。至于功法里说的什么星辉淬体、当阳灌顶，我全都没遇到。”
　　“我只在退出天人关时感觉到了一种痛，一种极其恐怖的剧痛，那种痛苦也近乎毁灭了我的整个身体。”
　　“然后……那个女疯子救活了我，把上面的过程又重复了六次。”
　　“最后一次我几乎要疯掉，求她赶紧弄死我，可那个混账妖女根本不顾我的哀求，又继续她的暴行，我.干脆自己切断经络神经，打算自.杀……但这次我依然进入了‘天人关’。”
　　“并且，那丝和身体的联系，彻底消失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我已经死了，这只是我死前的一个梦。于是我在你说的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意识渐渐模糊消失。”
　　“我靠近最炽热的那颗恒星，沐浴恒星的光辉，慢慢我觉得那些光在亲近我，它们仿佛具备某种力量，或者说某种意志。”
　　“我逐渐学会了运用它们，甚至学会了融入它们，我与它们一起在宇宙中穿行，飞过了无数无数距离，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在光中失去了概念。”
　　“最后我在无意识的游荡中，撞进了一颗行星，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我的尸体，这时候我才猛然惊醒，想起来我生前的名字。”
　　“我进入我的尸体，用我学会的那些控制光的办法，操纵我的尸体。所以娘，其实我已经死了，现在是我在用我的尸体，跟你对话。”
　　吴夫人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在之前那段时间中，经历了这么复杂可怕的事。
　　震惊之后，就是愤怒和仇恨，她的儿子竟然受到这种折磨，还变成了……一束控制尸体的光？
　　天杀的阴魔女！天杀的归海魔头！老娘跟你们势不两立！
　　吴夫人气得酥胸微颤，她悲从心来，伸手抚摸儿子的脸庞，这时她才发现，儿子的皮肤无比冰冷，犹如死人的皮肤。
　　“钩儿，我，我，我怎么办呐……”她六神无主，“你要是走了，那这烂透的世上，就只剩我自己孤孤零零一个人……呜~我也不想活了……”
　　吴钩赶紧抱住自己母亲，虽然是冰冷的怀抱，可依然能提供给她重要的温暖。
　　“别怕，娘，往好了想，就算儿子没了，以后也会变成光，一直陪着你……”
　　吴夫人稍感安慰，她擦擦泪，眼红道：“钩儿，我想你爹了。他那么靠谱，要是他在，他一定有办法。”
　　“没关系，我在呢，我也有办法。以后我护着你。”
　　吴钩挥了挥拳头，微微兴奋，“娘，你是不知道光有多好用。我能把它们转化成真力，质量远超仙境。我的身体不管受伤多重，都不影响我思考，我可以用光把身体瞬间复原。甚至……我还可以化成光，短暂穿梭一段距离。”
　　吴夫人目瞪口呆，“等等，转化真力，重生，瞬移穿梭……这不就是极境手段吗？”
　　“鬼知道。说不定天意城那两个魔头，也是对早就死了不再算人的怪物。”吴钩忍不住吐槽。
　　虽然获得了玄妙手段，也拿罗刹试了试成色，但真让他去对付传说中的极境，他心里依然打鼓。
　　他要有那个勇气，就不会答应和娘一起隐居了。

VIP 第二百三十九章 猜测
　　这对母子把罗刹扯回房中，随后开始旁敲侧击地审问，问了足足有半刻钟，吴夫人和吴钩才对视一眼，双方眸中均闪过强烈的疑惑。
　　这玉牌竟然是那个“阴魔女”给的。
　　“想必，你那个城主大人给你赐玉时，表情一定很精彩吧？”吴夫人想到那个场景，不禁感慨，她捂嘴轻笑。
　　“那是。”罗刹傲然，“当时我刚帮城主大人灭了自己宗室，城主大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她夸我忠心耿耿，真是为了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吴夫人想到那个场景，想到阴魔女那复杂的脸色，顿时就想笑。
　　恐怕阴魔女一边觉得这个人冷血恐怖，是个神经病，一边又为了收抚人心，不得不慰问他，封他做城官。
　　仔细想想，那阴魔女也蛮不容易的。
　　吴夫人和吴钩又对视一眼，将罗刹赶出去后，这对母子开始深挖现有信息，交换彼此琢磨出的灵感。
　　“我听说，那阴魔女以前……咳，以前是个男人，她会是我爹吗？”提起那桩流传甚广的武林“秘”闻，吴钩表情有些尴尬。
　　吴夫人却摇头：“她不是，我见过以前的‘他’，‘他’可比你爹俊多了，跟你爹长得不一样。”
　　“说不定是魂穿呢？”
　　“也不会，咳……二十几年前，那位顾少侠声名鹊起的时候，我就通过某个特殊渠道，给他送过帛书，写的是娘和你爹定情诗的前半句。当时他看了，表情一头雾水，很迷惑，所以肯定不会是他。”吴夫人尴尬解释。
　　“幸好不是。”吴钩长松了一口气，“否则就跟娘你讲的《星球大战》一样，打到最终魔头，她说她是我爹，那感觉，换我得尴尬死。”
　　“切~她要是你爹，说不定咱娘俩就能吃香喝辣了呢，还隐居什么，唉~”吴夫人却微微失望。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声颤，“你说，会不会是……归海魔头？”
　　这句话说得吴钩浑身一激灵，他从凳子上跳起来，紧张地来回踱步。
　　“娘你没见过归海魔头？”他焦虑。
　　“废话，那可是归海魔头诶！天意城又不是逍遥山，跟特么景区似的，我随便爬，爬上去还能讨碗饭吃。”吴夫人也被儿子那表情给带得紧张起来。
　　吴钩猛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归海魔头那都活跃多久了，娘你四十多年前才穿越过来……”
　　吴夫人却幽幽道：“好像，也没规定，穿越的两个人一定会穿越到同一时间，对吧？”
　　吴钩哑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者说，察觉到了一个娘亲心里明镜似清楚，却又不愿提起的细节。
　　娘亲和那阴魔女，是有些像的。
　　为什么？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娘亲作为肉身穿越者，在这个世界也不可能有姐妹、亲戚。
　　会不会……这个相似，其实是某人主导的结果？
　　“应该不会吧。”吴钩深深咽了口唾沫。
　　如果真相跟他想的一样，那可真是，比阴魔女是他爸，都更难以接受。
　　“轻松点，娘瞎猜而已。”吴夫人却挑眉一笑，反过来安慰，“其实，归海魔头的可能性也极小。”
　　她抚摸手中的玉牌，缓缓道来：“你爹他啊，是个很温柔的人，非常心善，喜欢自责，还经常焦虑和自卑。别看人普普通通，其实挺有侠义之心。”
　　“他连公司喂的小猫死了，都要难过好几天，见到娘以外的女孩，都结巴内向说不出话。像这种笨男人，怎么可能是归海魔头那种把人当成斐济杯玩的刻薄冷血之徒呢？”
　　“倒是你娘我……比你爹心大，也不咋关心咱们小家以外的事。”
　　“还好，不是就行，不是就行，咳咳，吓死我了。”
　　吴钩再度长松口气，这一起一伏又一起又一伏的，差点给他那颗烂掉的心脏都给吓活起来，仿佛左胸里真有颗瑟瑟发抖的小心肝，在扑通扑通地跳。
　　甚至，他都隐隐约约听到了急促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不对！是真有心跳声！
　　吴钩猛然朝门缝处望去，恰巧与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对视，那美眸被吴钩一惊，顿时消失，变成条模糊的倩影。
　　霎那间，吴钩已全速出手，而那偷听的贼人仅仅逃出半步，就被吴钩给揪了回来。
　　“诶呀~~~哥你干嘛呀~~~”
　　顾敏眼瞧自己又被抓住领子，像小鸡仔一样给吴钩拎起来，急中生智，赶紧臭不要脸地拉关系。
　　“谁他么是你哥！”吴钩满脑门儿黑线，“少他娘扯东扯西，说！听了多少？谁派你来偷听的？”
　　顾敏在半空中乱挥乱蹬，她赶紧解释：“没听多少！就听了个我爹可能也是你爹！没人派我来！我自己瞎玩儿的！觉得有意思！就凑上来听了听！”
　　“你以为我会信吗？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四肢都切下来！再把你眼睛给戳瞎！”吴钩恐吓。
　　“真的吗？”顾敏眼前一亮，“那我是不是就不用练功和念书了？”
　　吴钩神情凝滞，半晌，他气急败坏，忍不住拧顾敏胳膊，“我特么说戳瞎你眼！你特么高兴不用念书？神经病！你们魔头家的人脑子都往奇葩上长是吧！”
　　“可我真的不想念书诶……”顾敏委屈巴巴。
　　吴夫人伸手制止了吴钩的恼火，她示意吴钩把人放下，然后和善问道：“丫头，你先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放你回去。”
　　“娘！她已经知道那么多秘密！留不得她了！”
　　吴钩配合地跟自己娘亲扮红黑脸，他故意装凶神恶煞，可惜顾敏不怎么上当。
　　“你们现在进退两难！”顾敏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脑中灵光闪烁，她咯咯笑，“你们既不敢放我，怕我暴露你们的秘密，导致我爹娘追杀你们！也不敢为难我，因为这样我爹娘也会追杀你们！”
　　吴夫人叹气，“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说吧，你想跟我们交易对不对？”
　　“才没有！”顾敏却兴奋道，“反正你们也不敢欺负我，我说，要不你们多抓我一会儿吧？我不想回去练功！更不想回去读书！”
　　吴夫人差点被噎死。

VIP 第二百四十章 调皮蛋
　　天意城往西三百里处，阴姬与归海无名二人，总算抵达那个非常小的反抗军据点。
　　据点的管理倒是比想象中松散，阴姬二人很轻松就易容混进去。稍一打听，原来这里主事的门派叫八卦门，是个主修两仪功的二流门派。
　　吴钩在这里竟然也算个名人，阴姬都没主动打听，就有人叹息着，讲起了吴钩的事。
　　“吴少侠和吴大娘那么好的人，可惜，一个被抓走了，一个生死不知……唉，真是狗.日.的天意城，狗.日.的阴魔女。”
　　阴姬迅速回头瞥了正啃鸡腿的归海无名一眼，她用胳膊肘戳戳对方，传音入密说：“喂，你看，有人骂你是狗诶~”
　　“傻娘子。”归海无名把鸡腿往阴姬嘴里一塞，然后擦净手，主动朝那对话的两人走去。
　　“叨扰了，二位壮士，敢问，二位可是在说……吴钩吴少侠？”
　　二人见归海无名身材高大，肌肉壮硕，身后还背一杆看上去就十分沉重的实心铁枪，肃然起敬。
　　其中一人苦笑道：“除了那位吴少侠，还能有谁？”
　　“还真是他。”
　　归海无名故作吃惊，那焦急的眼神满满都是真诚，看得阴姬直想笑。
　　“不瞒二位，我和吴少侠有旧，之前我和我娘子在北方遭了灾，如今正要过来投奔吴少侠，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说着他竟已显出无措之态。
　　阴姬暗暗吐槽一句：“妈嘞，狗男人真能装。”便偏过头，不愿再看那二位倒霉的新型诈骗受害人。
　　归海无名一阵忽悠，基本把整个营地的状况都给套了过来，此处确实是八卦门建立的据点，而那个吴钩，算是八卦门的麒麟子，自从二十年前拜入八卦门开始，便一直久居门内。
　　然而，那个吴钩比较狡猾，他并没有回来，此地之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已逃脱天意城掌控。
　　住进客栈，阴姬依然有些感慨和诧异，“没想到还有这种天才，我本以为，我修炼就够快了……”
　　“我倒更好奇那对母子所谓的经络异常。经络有问题，他们是怎么修炼的？”归海无名若有所思，言语中似存一丝古怪。
　　“估计是丹药吧。”阴姬胡乱猜测，她的心思都放在另一件事上。
　　之前……竟然有人错认她，把她当成那个吴钩的母亲，吴茗，吴夫人。
　　奇怪，有那么像吗？
　　她默默瞥了归海无名一眼，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不太对劲。
　　离开八卦门，阴姬立马失去方向，不知该去哪儿寻找。
　　幸好归海无名此时没掉链子，他取出一张黄纸，在纸上画了一道怪异的符，而后又把黄纸折成纸鹤。
　　纸鹤一凌空，便慢悠悠飞起来，可它并不往远处跑，只是在原地打转。
　　“死了？”归海无名皱眉，他微愕。
　　“不会吧。那可是极境诶，怎么会随随便便死？”
　　阴姬贴上来，抓住那黄纸鹤，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可最终还是没搞懂，归海无名这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也是。兴许是寻气术出问题了。”归海无名把纸鹤捏过去，自己鼓捣了一会儿，然而，纸鹤重新飞起，依然在原地盘旋。
　　“有意思。”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寻气术竟然寻不到那个人的生机，这种情况，我只见过死傀。”
　　“那我们还能找到他么？”阴姬好奇问。
　　“当然可以，换个方法，多绕几个圈子罢了。”归海无名这次取出一个罗盘，调试其中指针，他把走访时收集到的吴夫人遗弃衣物，在罗盘背后擦了擦，随后掌心冒出一团烈火，将衣物焚烧殆尽。
　　指针开始乱晃、飞速旋转，最终，稳定地指着某个方向。
　　二人重新骑上骏马，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周后，靠近了罗盘所指的那个位置。
　　然而，焦急寻到二人的城官，却给阴姬禀告了一个噩耗。
　　吴钩声东击西，早已东逃。而负责暗中保护小郡主的人一时疏忽，被吴钩掳走了小郡主。
　　罗刹钓鱼不成反被鲨鱼咬了脚后跟，如今和小郡主一起失陷义军窝里，情况不知。
　　得知这个消息，阴姬暴怒，随后便彻底慌了，既六神无主也手足无措。
　　所幸归海无名依旧镇定，也依然冷静。他迅速安排下去人手，去罗刹败亡的那个坞堡附近打探侦察，随后带着已经乱了阵脚的阴姬，一边赶路，一边安慰。
　　阴姬已经不敢想，自己女儿在敌人堆里，会遭到怎样残酷可怕的凌.辱。
　　会被虐待吗？还是会被欺负？会不会挨打？
　　从小就只有自己打过她屁股，连她爹都舍不得，这么可爱的小天使，这么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结果，竟然落在敌人手里，要被……
　　阴姬急得不停掉眼泪，她窝在归海无名怀里，小声啜泣。
　　“敏儿……我的敏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娘以后再也不打你屁股了……千万……千万要活着啊……呜……”
　　与此同时。
　　向东海方向疾行的马车上，一男一女正对可怜的娇弱美女进行混合双人霸凌。
　　“2……2？”吴夫人犹豫。
　　“王炸！单走3！赢了！哦耶！”顾敏兴奋地丢下最后三张牌，然后一把捞走吴夫人面前桌上的铜钱。
　　“钩儿你看她！”吴夫人立刻开始跟吴钩诉苦。
　　吴钩轻叹口气，有些忧伤，也有些无奈，“娘你非要抢地主，我也没什么办法。”
　　“我抢地主是让你当内鬼配合我啊！”吴夫人终于忍不住说出那句用眼神暗示多次，吴钩却始终get不到要领的话。
　　吴钩愣住了：“啊？还有这种操作？”
　　顿时，吴夫人痛苦地捂住了头，她被吴钩老实憨厚的智商给气得快窒息了，这孩子……以后100%会被坏女人骗！
　　“嘿嘿嘿。”顾敏美滋滋数着铜钱，“反正都是我赢的，我要出去买糖葫芦。”
　　“不行！你不能出去！”吴钩猛然起身。
　　“那你给我去买！你输了！你还欠我二十个铜板儿呢！”
　　“我……额……好吧。”吴钩自觉理亏，他尴尬摸摸鼻子，拿起顾敏递过来的铜钱，灰头土脸离开。
　　刚走出门，他忽然后知后觉：诶，这节奏不对啊。
　　好家伙，这是囚犯还是少爷？
　　深夜，顾敏一口烈酒，一口糖葫芦，桌上摊着小人书，脚还踩在凳子上。过往这些娘亲绝对会限制她的行为：比如过量吃甜食、不做功课、没个坐相，如今，她竟然能随便吃、随便做！
　　太爽了！
　　“此间乐，不思天意城也！”顾敏忍不住感慨。

VIP 第二百四十一章 抵达
　　顾敏其实并不喜欢天意城的生活。
　　她的朋友虽多，但只要朋友知道她身份，就一定会变得谨小慎微，对她不复自然与豁达。更有甚者，尝试去讨好她。
　　她的生活虽然优越，但那对她而言，却并非特别重要，因为她的物欲并没有旁人那么强烈。精致的食物能吃，不精致的也一样吃，她不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除了口感和味道以外的意义，或者情感。
　　她的娘亲虽然极其疼她，可是控制欲也过强，那种疼爱，具备某种沉重的压力和情感灌注，有时顾敏甚至觉得，娘亲是在用疼女儿和管教女儿这个行为，弥补她自己童年的遗憾。
　　还有……父亲。
　　各种意义上，归海无名都是个完美的爹爹，他给顾敏最大的自由，也会在寓教于乐中教育顾敏做人的道理，而非一味灌输。他性格佛系，没有长辈架子，几乎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姿态，都极度完美。
　　可正因为这种完美，反而令顾敏在某些时候，会产生股莫名的畏惧。就好像，他们虽然是父女，却并非同一个世界的人。爹爹的表现绝对完美，而绝对的完美代表绝对的正确和不出错。
　　什么人不出错？
　　没有情绪、绝对冷静的人。
　　那么，爱呢？爱是一种情绪吗？
　　有时爹爹会惹怒娘亲，和娘亲拌嘴吵架，偶尔爹爹还会被娘亲搞得气急败坏，然后一转床上“睡服”。
　　顾敏觉得，那样的爹爹反而更有人味儿。
　　离开娘亲掌控的天意城，顾敏虽然失去父母羽翼庇护，却也获得了一种过去她没有的东西——自己选择且自己承担责任的自由。
　　她就像每个初入社会的小孩那般，迅速散漫堕落起来。她正兴奋于能够自己选择，却还没意识到选择背后的责任。
　　“嘿嘿嘿，美人儿，要不要和哥哥去房间里快活快活呀~”
　　狭长的车队，顾敏身穿一袭男装，束起长发，故意压低声音，用模仿男人的语气，跟面前的美艳妇人搭讪。
　　她正在做《娘亲绝对不会允许的事情清单》第十六条。
　　小孩子倒没什么特殊的想法，就是单纯模仿，就是玩儿。
　　那美妇人明显看出，面前这位俊俏小“公子”其实是女孩子扮的，她也不觉冒犯，只觉这小姑娘憨憨傻傻蛮有趣，于是故意跟“小公子”对戏：
　　“不要呀官人~”
　　顾敏正想继续玩，余光忽然瞟见人群中一个疯狂寻找自己的熟面孔，转身就跑。
　　但这一动作反而引起吴钩注意，吴钩血压拉满，一个猛虎扑食跳过去，把顾敏捉住。
　　又如小鸡仔一般被拎回车厢，顾敏都已经习惯了，没有半点反抗，乖乖地保持姿势，就是路过隔壁小孩儿时顺手偷了他的糖葫芦。
　　那叫一个眼疾手快，小孩儿根本没发现，走到半路才察觉到手上空了，立马哇哇大哭。
　　顾敏仿若未觉，咬下一颗山楂，吭哧吭哧嚼。吴钩回头望眼大哭的隔壁小孩儿，又低头望眼顾敏手中突然出现的糖葫芦。
　　那一刻，明明没有血液流动的他，忽然感觉冥冥中自己的虚空血压正在疯涨，一个头比两个大。
　　“我问个问题，你是不是因为太皮了，被你爹娘踹出来的？”
　　“怎么会呢？”顾敏立刻否认。
　　“你是说你没有被踹出来？”吴钩眼神怀疑，讲道理，他都快被顾敏搞得熊孩子PTSD了，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忍得住她，不把她踹出家门。
　　“不，我是说，我在爹娘面前不敢皮。”顾敏又咬一颗山楂，吧唧吧唧。
　　吴钩差点膝盖一软栽倒。
　　那一刻，他忽然深刻感受到了世界对老实人的恶意，还有母亲生他养他的痛苦。
　　回到车厢，吴夫人在做女工，而桌上早已准备好了饭食。
　　一点简单的小菜，和几个冷炊饼，粥倒是热的，是刚刚车队停止行进时，吴夫人趁空在外面生火所熬制。
　　和在天意城时的午饭没法比，顾敏却吃得津津有味，吃饭时，她瞪大眼睛，古灵精怪听那对母子谈话。
　　“粮又贵了。”吴夫人叹息，“这年头，银子可真难赚。”
　　“听说这次盟会卖的粮是他们抢来的。”吴钩望着桌上的稀粥出神。
　　从小他便受到标准的“侠义”教育，不能恃强凌弱，要保持谦卑，保持善良。可伴随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周围人日渐灵活的底线，一次次打破吴钩的三观。
　　“别想了。”吴夫人打断，她漫不经心道：“天命难违，人各有命数，其他人的苦难，你我两根虚无根基的浮萍，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什么都无法改变，徒增烦恼罢了。”
　　“都怪天意城！”吴钩恨恨道。
　　吴夫人却扑哧一笑，“这种话，你听听得了，千万别信。什么两个魔星，什么天下气运，虚头巴脑的，人家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她停下手中针线，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若真有魔星，那这个魔星到底是怎么定义的呢？为恶就是魔星？还是……极境就是魔星？如果是后者，那你也是他们枪口对准的一份子，如果是前者，那未免太绝望了。”
　　“娘，我听说，魔星就是不会死的人”吴钩尴尬揉揉鼻子。“普通修士死了，吸取的气运会重新归于江湖，但魔星不同，魔星会一直活，一直窃取江湖气运。江湖气运枯竭，就会天降灾祸。”
　　“可如果按这个理论……”吴夫人若有所思，“江湖气运枯竭，反而与魔星无关，与江湖昌盛有关。”
　　“这话怎讲？”吴钩愕然。
　　“你想嘛，一个人吸取气运，又能吸走多少呢？哪怕他是永生者，也不过是吸走其他人几倍十几倍的气运。”
　　吴夫人微微颦眉，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可江湖昌盛，却代表江湖武者数量几倍几十倍地增加。这可比将一个人的消耗乘以十要大多了。”
　　吴钩被老母这一番“惊人言论”给震到，一时间，心中有些混乱。
　　他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有道理，可这个道理，又实在与他心中的情感相悖。
　　混乱中……一声剧烈的爆炸，引起所有人警觉注意。
　　吴夫人掀起窗帘，却看到：一男一女在天边凌空而立，男人表情冷漠镇定，女人表情悲哀愤怒。
　　“坏了！”顾敏沮丧，“好日子到头了！”

VIP 第二百四十二章 师父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这些绑架犯，竟然绑走别人的女儿。”
　　阴姬目光扫过面前那些惊诧畏惧的武夫，在她视野中，这些人全都青面獠牙，脸色狰狞，是欺辱她可怜女儿的直接凶手。
　　一想到女儿可能会受到的那些凄惨对待，阴姬就怒火攻心，只想什么都不管，先大开杀戒。
　　但这时，归海无名轻轻搂住她，掐了把她的腰，迫使她冷静下来。
　　“吴钩在哪儿？”归海无名冷静问道。
　　这一声询问和其中某个熟悉的名字，令最前方的武夫反应过来，他心一沉，紧张确认道：“你们是……天意城？”
　　“鄙姓归海，这是家妻。”短短八个字，粉碎了这名武夫心底全部的希望。
　　“吴先生早已逃了，你们放弃吧。”怀着最后一点保存火种的心思，这名武夫慷慨悲壮地说道。
　　角落里的吴钩听得心底五味杂陈，几分钟前，他还和母亲吐槽这个人竟然提议抢掠附近村子，强征余粮，是个十足的混蛋。
　　可如今，对方竟想牺牲自己，保全他们娘俩。
　　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吴钩有些混乱，或许这其中的划分，本就模糊且复杂吧。
　　吴钩开始犹豫，是否要站出去。
　　如果仅仅论他的本心，那自然是想，事实上假如娘亲不在身边，他早就站出去，和归海无名斗上一场了。
　　但偏偏他娘就在身边，暴露自己就等于暴露功夫稀松的娘亲。
　　就算他能挡住一个归海魔头，剩下那个阴魔女，也能十分轻易地，控制住他娘，甚至将她娘迷魂洗.脑，反过来对付他。
　　吴夫人倒是不怎么紧张，她目不转睛望天空的阴姬，美目微微失神。
　　她情不自禁喃喃：“像，果然和我很像。”
　　顾敏反而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明明外面俩人是来救她的，可她比谁都希望外面那俩人失败。
　　她情真意切、十分真挚地希望爹爹和娘亲能晚点儿过来，最起码等她玩痛快了、玩腻了，再来找她。
　　这样，吴家母子能逃出生天、爹娘能抛开她过二人世界、而她也能玩个痛快，明明是三赢！
　　但现在，顾敏望着娘亲伤心到快哭出来的眼神，还有爹爹的冷脸。她隐约意识到，可能、大概、或许，她玩儿脱了……
　　就在吴钩和顾敏犹豫中，第一个站出去的人，却是谁都想不到。
　　“好徒儿，别来无恙。”余落秋硬着头皮飞上天空，与那对夫妻对峙，阴姬的表情，迅速从错愕，变成不敢置信。
　　“师……师父……”阴姬开始退缩。
　　余落秋上前一步，她一板一眼，认真问：“如果找不到吴钩，你是要把为师，和这里所有人，都杀光吗？”
　　“我……”阴姬咽了口唾沫，但她很快便想起女儿，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变得强硬，“对不起师父，就算会令你失望，也没办法，我必须要找到敏儿，如果他们不配合，那我只能……叫他们不敢不配合。”
　　“敏儿没事，你回去吧，吴钩也不在这儿。”余落秋轻轻叹了口气，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熊孩子，她顿觉深深的疲累。
　　原本，她都和顾敏约好了，让顾敏配合她，她把顾敏救出去。
　　结果才特么半天，顾敏就变卦，说什么：“外公外公，我不想被救回去了，你就让我被他们继续抓着吧~”
　　余落秋肯定不愿意啊，先不说混在义军堆里多危险，那对母子，她虽然欣赏，但还没到完全信任的地步。
　　结果……也不知顾敏跟那对母女说了什么，愣是令他们故意避着她，她也失去了顾敏的踪迹。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顾敏确实很安全，嗯，说不定还很惬意，否则也不至于连她这个外公都躲着。
　　余落秋知道，仅凭自己一两句话，不可能说服爱女心切的阴姬，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对不起师父……”阴姬含泪摇头，“我必须找到敏儿……”
　　她望向归海无名，而归海无名秒懂她的意思，转瞬间，归海无名便已经出手。
　　铁枪笔直朝中路刺出，余落秋堪堪出剑格挡，勉强才跟上速度，却难以抵挡枪上传来的庞大真力，剑也被挑飞出去。
　　“得罪了，余掌门。”归海无名一拳轰出，竟然丝毫不留手，奔着夺她性命。
　　连余落秋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狠辣，直接做绝。她本就功力远逊于归海无名，一时不察，更是先机尽失，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这结实的一掌直接劈到她面门。她泄气等死，然而……那掌影却穿过她的脸，丝毫没有接触感。随后就连扑过来的“归海无名”都彻底穿过她，完全没有与她相撞。
　　根本就不是实体。
　　余落秋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中了迷魂术，刚才全是幻觉。
　　与此同时，阴姬那仿佛裹挟一种魅惑魔力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师父……睡吧，睡一觉，你会忘记今天的所有事。”
　　“你会忘记我这个不孝徒弟，忘记我夫君，忘记天意城。”
　　“你的心中……只有师娘。”
　　强烈的困意和倦怠感如山洪海啸般袭来，余落秋苦苦支撑，她知道自己只要睡过去，再醒来就会彻底接受阴姬的暗示。
　　忘记自己的宿命，忘记自己该做的事，忘记这个与她纠葛半生的徒儿。
　　“我……不……”她咬牙。
　　真力逆运，直接刺.激心脉，她依靠疼痛和生死危机勉强将这段迷魂撑过去。随后她递出一剑，刺进毫无防备阴姬的左胸。
　　归海无名连忙去查看阴姬伤口，而余落秋回头，发现地上这群傻子还在愣乎乎看，顿时被这群猪队友给差点气吐血。
　　“走啊！蠢货！”她怒喝。
　　车队一哄而散，义军皆分散朝两边的雪山逃去，吴家母子也被人群裹挟，带上顾敏便往山顶逃。
　　普普通通的致命伤自然不可能杀掉极境，阴姬只是短暂昏迷片刻，便肉体恢复，在归海无名怀中醒来。
　　“头好痛。师父好狠心呀。”阴姬幽幽抱怨。
　　“又来了场人生的走马灯？”
　　归海无名故意逗她，似乎每个极境在逆死苏生过程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并不相同，比如他就是在一片漆黑中等待天门重开，而阴姬则是走马灯。
　　“不……”阴姬摇头，“我看到了……光……好多光……”
　　她望向西边的某座山，而那座山，正是吴家母子的逃亡之地。
　　阴姬怔怔：“光……逃到了那边……”

VIP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情诗
　　阴姬“死”过很多次。
　　极境并非绝对无敌，只是在功力更强、手段更高明的同时，拥有被普通手段杀死后，会飞快复苏的特性。
　　在意识到能逆死苏生后，阴姬便放飞自我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么谨小慎微，因此也不小心翻车过几次。
　　或是被围攻，或是被偷袭，总之遭受重创，短暂陷入“死亡”状态。
　　每当此时，她都会闪烁人生的走马灯，跟随记忆回顾自己这一辈子。时间久了，她也逐渐习惯这一特性，将其当做某种“正常”。
　　然而这次却不太一样。
　　虽然走马灯依旧如常触发，可在那些记忆画面的边缘，产生了令阴姬十分在意的光斑，而当她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光斑时……走马灯的画面竟然瞬间破碎。
　　而后她就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虽然依旧是她生活的地方，但整个世界由无数明暗不一的光点组成。
　　绝大部分光遵循折射与反射的基本运动规律，但亦有大量奇怪的光团，在做无规则的反常运动。
　　随后，她又看到更诡异的图景——许多耀眼而明亮的光，簇拥一个同样耀眼的光团，朝某个方向逃去。
　　而看到那团光的瞬间，阴姬立马作出某种猜测，或许，那团光就是吴钩。
　　“就在那边，我们追。”
　　阴姬醒后，立刻给归海无名指清方向。余落秋还想阻止，然而阴姬却悄然绕到余落秋背后，用身体绞住了她。
　　“师父……徒儿冒犯啦……”阴姬温柔地说道。
　　余落秋又惊又怒，眼睁睁看着归海无名朝吴家母子逃走的方向追去，她既担忧吴钩这个最后的火种熄灭，也疑虑阴姬到底打算怎么对她。
　　“师父不愿被徒儿迷魂……徒儿只好换个办法……让师父安静下来……”阴姬的手越抚越轻，逐渐探进余落秋衣衫内部。
　　余落秋忽然轻轻一抖，她惊怒，脸渐红，拼命挣扎，“你干什么！你这逆徒！”
　　“师父非要阻止徒儿去救敏儿，徒儿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喽。”阴姬逐渐加快了速度，她幽怨嗔怪，“敏儿也是师父的亲人，你怎狠心敏儿落进外人手里。”
　　余落秋愈悲愈哀，“城主啊城主，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敏儿落吴家母子手里，他们只会好好伺候着。可吴家母子落你手里，有没有半条活路？？？”
　　“就算如此，师父怎么舍得我和敏儿母女分离？”阴姬语气不免埋怨。
　　余落秋还想劝什么，可阴姬已经加快进度，甚至用上那些连她那种多年老绒布球都承受不了的高级技巧。
　　没多久余落秋便彻底脱力瘫软，双目无神望天，身体难以控制地微微抽搐，仅剩最后一点不发出丢脸声音的倔强。
　　“师父……别挣扎了……那根针凭咱们女人自己是拔不出来的……”她复杂望余落秋，行了一礼，“师父你安心享受一会儿……等我找回敏儿……再回来解放你……”
　　说完她把余落秋抱进马车，掩盖好后，立马朝感知中归海无名的方向追去。
　　很快，二人会合，此时归海无名已经截住了吴钩，正在对峙。
　　看到又来一人，吴钩心底顿时凉了半截。
　　“敏儿呢？”阴姬没看到顾敏的身影，愈发担忧慌乱，她眼一红，便要朝那吴钩扑去，“混账！把我女儿还我！”
　　——结果归海无名轻轻把她拽住。
　　“先别急。”归海无名深吸一口气，似在压抑怒火，“等会儿我就把顾敏那小混蛋给捉回来，交给你狠狠打屁股。”
　　阴姬听懵了，“诶，为什么要打敏儿？”
　　“呵呵……”归海无名不禁回想起，刚才令他血压拉满的那幕。
　　本以为被敌人囚禁play、限制人身自由的顾敏，大摇大摆在前头引路，给那对母子出避开自己的主意。
　　甚至说出：“要不你们拿我性命威胁，跟我爹要一大~笔银子，完了咱们三七分账，跑路各凭本事？”
　　当她意识到爹爹就在阴影中默默听着，已经洞悉一切，她不禁惊呼：“完了！吴哥！快上！帮我拦住我爹爹！”
　　老实人下意识就动手，等老实人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嘿，小混蛋已经抛下他们自己跑了！
　　围观全程，归海无名哪儿还不知道，这场绑架顾敏不说是毫无干系吧，只能说是罪魁祸首了……
　　短时间解释不清楚，加上还有这个诡异的吴钩，和更诡异的吴夫人，令他心中疑虑，十分在意，需要尽快打败制服。
　　归海无名干脆给阴姬指明顾敏逃跑的方向，塞给她那寻活人的千纸鹤，随后握住铁枪，有些凝重地和吴钩对峙。
　　阴姬担忧女儿安危，也信任夫君的实力，独自一人去寻顾敏。
　　此时，雪中独留二男一女，剑拔弩张的三人。归海无名频频注目那个和自家娘子颇像的少.妇，眼中闪过疑惑。
　　吴钩不是很敢出手，一方面是心里没底，忌惮归海魔头的赫赫凶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家娘亲的态度和表现，似乎愈来愈怪。
　　吴夫人盯着这个罪孽深重的魔头，之前的猜测浮上心尖，导致她愈来愈怀疑。不自觉将这个人与记忆中那个身影做比较。
　　差别很大，尤其是气质，如果说她前世的夫君是块温润柔和的玉，那面前这人就是柄锋利无匹的长枪。
　　即便如此，吴夫人还是饱含一丝期望，声音微颤着，念出记忆中那前半句定情诗，作为试探。
　　“青梅竹马来，两小无猜嫌……”
　　归海无名直接便对出后半句，“君归心如故，妾意花羞知。”他脸色变了变，“这诗不是这个世界的，你也是穿越者？”
　　吴夫人听到那熟悉的后半句，原本就要落泪，哭自己苦尽甘来，终于寻见良人。可听到归海无名后面的话，她又怔住，意识到不对劲。
　　“你知道这首诗……却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归海无名不解问，“很奇怪么？上学要背那么多诗，又不是非得都知道典故。我也就有个印象而已。”
　　这下吴夫人彻底凌乱了，自己和丈夫的定情诗，被人对出来，而对方却不知由来，还要问自己。
　　她顿觉这世界真是充满了疑点和困惑。
　　【我是谁？我真的存在吗？那个我心心念念的昔日夫君，到底是真的确有其物，还是仅仅为我脑中一段虚假的记忆？】

VIP 第二百四十四章 老乡
　　大雪覆山，阴姬飞过一座座山头，目光很快注意到一个拱起的小雪包。
　　其实这种雪包到处都是，再加上苍茫一片白色的掩护，十个人来，起码有九个要眼花，按理说，这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当然，前提是。
　　某处雪包上别竖着一根正紧张摇来摇去的小尾巴的话。
　　阴姬落到那根尾巴旁，沉默一会儿，捏住尾巴根，将里面的小丫头给用力拽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顾敏吓得大喊，她抱头闭眼，可怜巴巴哀求：“娘亲我错了！打屁股就好！别打脸！别掐尾巴！”
　　——可哀求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阴姬用力抱紧。
　　“诶……”顾敏感受着这片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度，感受传递而来的热量，和热量后的柔软。丝丝异样的情绪蕴藏其中，竟令她有些愧疚起来。
　　她浑身僵着，手足无措。
　　“你吓死我了。”过好几秒，阴姬才松开手，红着眼抱怨。“以后别不吭一声就乱跑，知道么？”
　　“知……知道啦。”顾敏低头玩手指。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这次闯了不小的祸，顾敏整个人都收敛很多，乖巧跟在母亲背后，任由阴姬紧紧牵住她的手腕。
　　回到吴钩和归海无名的交战地，结果，并没有看到真力乱飞，也没看到各种黑雾或者稀奇古怪的破坏痕迹，这俩人竟然摆了半天的poss？
　　阴姬有些疑惑，她抱起顾敏，快速飞近，却看到两边非但没打起来，反而，都围在篝火边坐下了。
　　“诶？”
　　她落地，扫了眼正喋喋不休眼眶泛红的妇人，又扫了眼一脸茫然的归海无名。
　　“所以你会是我的……”吴夫人吞吞吐吐问。
　　归海无名立马摇头：“肯定不是。”他犹豫一会儿，“具体原因我不能透露给你们，但我能确定，肯定不是我。”
　　“可你说你的记忆经过太久，已经有很多地方不清楚了。”
　　归海无名苦笑：“再不清楚，某些最基本的情况，我还是不会搞错的。”
　　吴夫人终于放弃，她沮丧：“好吧。”
　　彼时，归海无名看见阴姬，朝她招了招手，而阴姬一脸疑惑迷茫地走近，顺手拽着顾敏昂扬的小尾巴。
　　“诶诶诶~轻点！娘轻点！我真错啦！”顾敏疼得直嚷嚷。
　　阴姬狐疑坐到归海无名身边，她第一眼落在那个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子脸上，莫名地，她有些不舒服。
　　虽然大致能猜到，这场绑架里顾敏锅绝对不小，可面对这两个令她心惊胆战好几天的罪徒，她还是很难给出什么好脸色。
　　吴家母子也能感觉出阴姬的态度，气氛一时冷了不少。
　　归海无名拍了拍阴姬后腰，缓和道：“快来认领你的老乡。”
　　“？”
　　阴姬惊诧得直接站起来，对准那对母子猛盯。老乡？穿越者？其他的？还是俩？
　　“你们能证明吗？”不是不相信自家夫君，而是这事情实在太大，不亲眼看到，阴姬很难平复内心疑惑，她必须确认一下。
　　“我想想……”吴夫人沉思，“额……奇变偶不变？宫廷玉液酒？天王盖地虎？”
　　“还有呢？”阴姬哭笑不得。不是，你们怎么都喜欢对暗号啊！暗号还是一样的！
　　“日服GM被自定义男枪一枪崩了。”吴夫人老老实实道。
　　“还有呢？”
　　“阿梅闹零元购，听说还出了个祖国人。”
　　“啊？”
　　阴姬懵逼，前半句她听说过，后半句有点没听懂。
　　思索好半天，她才隐约想起，祖国人是某部网剧里的角色，这才恍悟这个“老乡”是把新闻和网剧连一起说，表达能力有点不行。
　　“你们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阴姬这回信了，她紧张地问起另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也很重要，关乎到……能否彻底改变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可惜，吴夫人哭丧脸，很绝望说：“我本来和丈夫睡在一起，结果睁开眼，就到这个地方了，所以我才觉得，我的丈夫说不定也穿越到了这儿……”
　　“你是身穿？”阴姬瞪大眼，她感到不可思议。
　　“对，当时我肚子里还怀着钩儿……难道你不是？”吴夫人疑惑。
　　阴姬摇摇头，她倒也坦荡，干脆坦白，“我是死了以后，才到这地方的。”
　　“我丈夫姓顾。”吴夫人冷不丁道。
　　阴姬眼皮一跳，她特意又仔细审视了这女人半天，才按住心思。
　　不是那位……性格习惯不像还是其次，关键在外貌，就是给她前妻开十级美颜，也P不成这样啊！
　　“他叫顾言。”吴夫人继续说道，“是一家软件公司的总经理，年少成名，是个乐观而且积极的人。”
　　听到后面的话，阴姬彻底打消了怀疑，看来跟自己没关系，仅仅姓氏有点巧合。
　　她前世可没混那么好，还总经理，更别说“乐观积极”，这四个字里有半个字跟她沾边儿吗？
　　吴夫人也注意到阴姬的表情变化，她彻底失望，“看来……他真的不在这儿。”
　　“别想你丈夫了，先琢磨琢磨这个问题，为什么会穿越，我们三个有什么共性吗？”阴姬又开始沉思。
　　如果能搞清这点，说不定，她能直接穿越回去，然后利用泼天的外挂，一口气解决冰纪的困局。
　　但可惜，她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三人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性别，有男有女……年龄，也不一样……穿越方式，也截然不同……”
　　越琢磨越头大，阴姬干脆暂且抛开不想，转而去询问吴钩跃阶的秘密。
　　结果吴钩竟然不愿意说。
　　“城主啊，我说……”吴钩神色复杂，“我们好像是敌人吧？你一脸理所当然地问我这个，好像我们很熟一样，可你和你的手下刚折磨过我，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诶？”阴姬微愕，但很快便调整过来，想起双方并非是一路人。“明白了。”她笑笑。
　　“的确，你们终究是不稳定因素，而这样的因素，要么选择臣服，要么……只能清除。”阴姬声音冷冽而霸道，她迅速摆开架势，真力也逐渐积蓄。
　　“停——！”顾敏忽然嚷嚷，她委屈，“娘你不能杀他！”
　　“敏儿……为什么……”阴姬手一抖，好多好多猜测涌入脑海，比如说因为怀了对方孩子、再比如说因为爱上对方……她越想越愤怒。
　　“因为他还欠我钱呢！！！”顾敏使出浑身力气，喊出她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VIP 第二百四十五章 恶化
　　欠钱……
　　阴姬嘴角微微抽搐，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换作是她，她也不愿意债主被别人砍死。
　　“他欠你多少？”阴姬慈眉善目问。
　　“473文。”顾敏倒是记得很清楚，她笃定道。
　　这是真实的数字，一分钱不夸多，也一分钱不记少，这孩子看着就是个干大事的人。
　　“好，回去作为下个月零花钱补给你。”阴姬笑呵呵说。
　　“哦耶——！”
　　“但因为你违背娘的命令，罚你下个月零花钱扣光。”阴姬话锋一转，直接釜底抽薪，让顾敏的心情急转直下。
　　“诶——？”顾敏愣住，然后反应过来，哇一声哭了，“呜哇~娘你好过分~！”
　　解决掉顾敏的问题，阴姬这才转过头，继续用冷淡的目光注视这对母子。
　　老乡见老乡，阴姬却完全没有那种“热泪盈眶”的情绪，相反，她心底那丝“不舒服”越来越强烈。
　　糟糕的感觉在心脏深处生根发芽，抽枝成荫，最终，开出乌黑又寒冷的花儿来……她也不知这种情绪源自何处，可她就是有，就是不爽。
　　眼看阴姬与吴钩便要相斗，自知一旦撕破脸，绝难有活路的吴夫人，却是微微叹气，主动挡在二人中间，朝阴姬赔笑道：
　　“城主大人，我儿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想说：这里冰天雪地，四处都可能藏着耳朵，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阴姬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服软，她奇怪望了吴夫人一眼，下意识道：“你们如果愿意随我回天意城，之前绑走敏儿的事，我可以从轻发落。”
　　“如何从轻？”吴钩讥讽：“废去武功，剥走家产，男人充军，女人做奴？”
　　吴夫人赶紧扯了他一把，微不可察摇头，示意闭嘴。她对阴姬道：“我穿越前空闲时间很多，看了很多书，或许城主大人用得上。”
　　她低头，神态柔顺：“城主大人只要答应不追究钩儿，我愿意废功做奴，给城主大人效命。”
　　阴姬表情复杂，“你可真是看得开。”
　　思忖后，她叹：“同为母亲，大抵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你们可能对天意城有误解，流放和入奴籍算是很重的刑罚了。”
　　“但你武功是必须废的。”她定定神，毋容置疑道，“你儿子已经辟谷，可以网开一面，但你必须废功。”
　　吴夫人颇感意外，“这样也行。”
　　虽然吴钩心底一万个不愿意，但自家亲娘做主，他也没办法，只能满脸不爽地任由阴姬在他体内留下限制。
　　归海无名全程围观，他琢磨刚才获得的信息，若有所思。
　　事罢，阴姬回到之前掩藏师父的地方，却只捡到根表面覆盖一层薄冰的细针。她望着针尖，内心激荡而恍惚。
　　她很清楚在那种状况下，女人会有什么感觉，所以对师父能挣脱这件事，感到极为震惊且不可思议，乃至有些敬畏。
　　“师父……好厉害……”她喃喃。
　　归海无名之前听说过阴姬的处理，见到那针，还有那冰，立马明白过来。他倒是不意外，也不惊讶，悠然道：
　　“正常，你师父本就是意志坚定的人。如今重活两世，又有纠正你这个笨蛋徒儿的目标撑着，只要还剩一丝清醒，你便很难将她调校，或者迷魂。”
　　他轻轻搂过来，耳语道：“所以啊，越迷茫的人，就越容易堕.落，越目标明确的人，内心就越坚定。你是弱水，她是钢钉，各有各的坚韧，也各有各的路。”
　　“她的路，就是打败我。”阴姬苦笑，“有师父这样成长快还意志坚定的敌人，可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成长再快，也等不到那天的。”归海无名注视周围飘舞的雪花，陷入深思，“我有预感，这一次的冰纪，会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激烈，也更紧促。”
　　归海无名并没有预测错。
　　很快，阴姬便发现，这次的降温没有以年为周期，而是以月为周期。
　　所幸虽然降温迅速，但毕竟距离上一次丰年还很近，今年收成虽烂，粮仓里的积粮，也还是有的。
　　吴夫人的作用远比阴姬想象中要大，她脑中记下的知识，用“背了一点书”这种话，实在是过谦了。
　　水利、农业、机械……无所不知，也无所不了解，关键她记性和创造力还极好，经常能想出各种鬼点子，绕开当前困难条件的限制。
　　这点实在是令阴姬汗颜，她前世是那种被公司快调校废了的社畜，脑中几乎只装有工作和技术的相关问题，偏偏她技术还是穿越最用不上的软件工程……
　　所以她堂堂穿越者，某些姿势水平连古人都不如，着实给穿越办丢尽了脸。
　　在吴夫人辅助下，天意城很快做了些大胆的尝试，包括派遣仙境环球旅行，证明世界确实是个球。
　　以及尝试提高农作物产量、手搓钢件做工业机械。
　　可是，来不及了。
　　或者说，就算来得及，有用吗？
　　尽管阴姬想尽办法优化粮食的分配，减少武者数量，在第四年后，陈粮依然开始大面积欠足，而此时，就连地处偏南的天意城，都开始泼水成冰。
　　江湖纷争不休，远离天意城的地方，早已经彻底失控。更北的地方住不了人，更南的地方，每一寸地都是香饽饽。
　　对仙人的研究也没多少成果，帮助皇境武者突破天门关、顺势成仙的办法倒是多了不少，可如何将辟谷的优势发展到普通武者乃至普通人，别说是找到，阴姬甚至都没有任何头绪。
　　吴钩越阶的秘密，也被阴姬撬了出来，可深究之后，反而令众人更加迷惑。
　　光代表什么？为什么人会变成光？这一切和极境到底有哪里相关？
　　不止阴姬想不明白，所有得知此事的人都想不明白。
　　伴随时间的推移，形势日渐严峻，天意城中很快传播起一些抱怨的声音。大抵是抱怨城主的规矩太严，酷吏横行，法律苛刻。
　　修为高的武者抱怨有钱却买不到更多粮食，修为低的武者抱怨受尽管束、生活压抑。就连天意城收拢的普通人，都在抱怨劳役太苦。
　　个中原因，阴姬倒也明白，是迅速恶化的自然环境，导致所有人生活水平都在飞快下降。
　　这样自然会产生很多矛盾、很多怨气，但人是没办法去怨虚无缥缈的苍天的，只能怨周围切实存在的“物”。
　　而最大最显眼的“物”，自然就是她，以及在她手中，盘悬所有人上空的庞然巨物……天意城。

VIP 第二百四十六章 长大
　　面对城中之民的怨气，阴姬除了冷处理，也没别的办法。
　　倒是吴夫人这个“大聪明”经常给阴姬献策，虽然计策都是些“带节奏转移矛盾”啦、“牺牲200公斤以上吃得多还干活儿慢的武夫”啦……种种阴姬绝对不会用的计策。
　　这些计策先不考虑效果如何——反正大熊猫肯定特别喜欢。
　　“城主，之前派出去的仙人，已经回来了。”
　　观星台顶端，阴姬听到身后传来的禀告，她幽幽回头。
　　吴夫人身着一袭青衣，巧笑嫣然，站在她身后。
　　几年的相处，吴夫人对阴姬显得亲近了很多，可阴姬心底却依然存在芥蒂，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与日俱增，令阴姬一天比一天不安。
　　但吴夫人毕竟学识渊博，对天意城颇为重要，并且她做事勤恳，对旁人也和善，阴姬是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只好把心底那丝怪异的情绪压下，表现出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态度。先专心把事情办好，个人微不足道的情绪，还是忘了罢。
　　“有找到更南方的大陆么？”阴姬接过吴夫人递来的海图，翻阅几页，逐渐皱起眉头。
　　“如城主大人所见，确实找到了。”吴夫人叹气，“可回来的人却说，那片更南方的土地，竟然比这儿还冷，真是怪事。”
　　见阴姬不语，吴夫人也趴到栏杆，与身旁沉默寡言的女人做出同一个姿势，用同一副表情，仰望星空。
　　“你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吗？”阴姬怔怔道，“如果说，冰纪的原因是天球运动，那这么快速地降温，几乎只有……整颗星球朝恒星相反的方向，突然弹出去，才具备一定可能。”
　　吴夫人摇头，“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在远离恒星，那潮汐就会先给我们上一课，日出日落的规律也会出问题。”
　　“对，这是不可能的。”阴姬喃喃，她低下头，沉默许久，忽然失笑，“所以我在想，会不会，导致冰纪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天球运动？”
　　“气运之说？”吴夫人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阴姬想表达什么。
　　但随即，她也失笑，柔声安慰：“城主大人~你想多了，那个才更不可能。天球运动只是解释不了眼下的状况，但气运之说，却是根本逻辑就存在问题。”
　　“但愿如此吧。”阴姬苦涩道声，她回头，痴怔望一眼天空皎洁的明月，残缺的弧度却与她此刻迷茫的心交相呼应。
　　阴姬心事重重地走下鹿台，裹着冰片的冷风不断划过她的脸庞。
　　回到凤鸾宫，脱去外衫，阴姬直接栽进归海无名怀中，脸深埋男人胸口，沉默依偎着。
　　半晌，她抬起头来，四顾一眼后，又问道：“敏儿呢？”
　　“出去练剑了。”归海无名简短回答。
　　越发烦闷也愈发焦虑的委屈席卷上来，令阴姬一时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她忍不住抱怨：“敏儿又在躲我……”
　　话音刚落，长发便被男人抚弄，带来异常舒服安心的感觉。归海无名轻声开解安慰：“敏儿都那么大了，早就不是小姑娘了，你还按她小时候那样管她，她肯定不乐意见你。”
　　“可我管她，她都这样离谱，我要是不管，她肯定皮天上去。”阴姬也感到委屈，她一摇尾巴，转过身，撇嘴生闷气，“怎么这样，连你也说我，那以后我不管了，她爱怎样怎样，怀孕也跟我没关系。”
　　“你宽心点，就算真出什么事，也是敏儿的必经之路，总要度过的，到了这个年纪，人就要学会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否则永远都长不大。”
　　“我宁愿她不是个多成熟多厉害的女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幸福健康。”阴姬低头轻语。
　　归海无名揉了揉她的鼻子，失笑道：“哪怕真要那样，也该由她来选，不是你。”
　　“我是她娘，我还不能决定吗？”阴姬嘟囔一声，但也听进去归海无名的话。她自然地靠上男人宽肩，脸上逐渐流露安心与甜蜜。
　　细长的尾巴悄然伸进男人裤子。
　　归海无名低头，恰好看到阴姬害羞又大胆的神情。伴随二人目光相撞，阴姬也不再掩饰，她眸光妩媚，脸颊微红，轻声道：
　　“夫君……弄……弄我……”
　　两个时辰后。
　　阴姬捂着肚子，脸色绯红迷离，一步步走出轩阁，到了外面，她才深呼吸几次，轻轻拍了两下脸，令自己平静下来，颊间绯红这才褪去，重露出严肃庄重的模样。
　　收拾好燥热流连的心情，她才回到宫中，继续忙碌自己的工作。
　　城西，练功场。
　　英姿飒爽的少女挥舞一杆比其人都高的铁枪，耍得势沉而豪迈，将对面陪练的跟班打得节节败退。
　　昔日如小豆芽似的顾敏，不知不觉便已长成了大姑娘，连她自己都感到猝不及防。凹凸有致的身材不输她母亲多少，那些身边一起胡闹的“跟班小弟”，望向她的目光，也逐渐变了味儿。
　　然而年纪愈长，顾敏就愈觉得母亲不可理喻。
　　对她要求越来越多，标准反而越来越高，似乎什么都能挑一下刺。她很少从母亲口中听到鼓励或是安慰的话，就好像对方的字典里把这一部分早已删去。
　　她喜欢耍枪，母亲却想让她学剑；她喜欢呼朋引伴，走街串巷，母亲却觉得那是当街溜子，让她留在宫里读枯燥乏味的书；还有交朋友，母亲对她身边的男性哥们儿似乎很是防备，隔三差五就让她小心，说异性之间没有纯友谊。
　　照这个说法，那同性之间还没有纯友谊呢，不然你和爹是怎么回事？
　　母女之间仿佛有一条深深的沟壑，一个觉得对方太幼稚，一个觉得对方太古板，偏偏两个人都是犟货，本质上倔得不行，到头来两看两相厌。
　　爹爹反而变成她和娘亲之间的传话筒兼润滑剂，时不时帮二人说说对方的好话，但毕竟……不对付就是不对付。
　　道理谁都懂，可情绪上来，压不住就是压不住。
　　而如今，顾敏就在因为母亲之前对她成年后活计的安排，在跟母亲赌气，练枪发泄。
　　她想当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可母亲还是给她安排了个文官职位，让她天天坐在狗屁的宫里，看那些头皮发麻的奏折文书。
　　练罢。
　　坐在擂台边，喝着清水，顾敏突发奇想。
　　“要不我反了我娘吧？”

VIP 第二百四十七章 胡闹
　　这话脱口，小跟班们顿时面露惊恐，一哄而散。
　　就留个刚才豁出面子陪练，满脸晦气，如今听见这惊世骇俗一句，愈发无语的吴钩，表情憋成猪肝色。
　　“你娘和你爹也不是什么笨人啊。”他忍不住感慨。
　　“嗯？？？”顾敏挑眉。
　　“……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聪明绝顶精才艳艳颖悟绝伦的小天才？”吴钩习以为常并且极为熟练地敷衍。
　　就是声音有点麻木。
　　顾敏满意颔首，“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低头沉思起来。良久，又摇头苦恼道：“不行，反了我娘，以后谁给我发零花钱？算了，还是不反了。”
　　吴钩嘴角微微抽搐，不知为何，他对那个向来讨厌的阴魔女，竟隐隐产生一丝同情。
　　什么倒霉娘啊，摊上这么个皮上天的女儿……
　　年轻人往往三分钟热度，想一出是一出，顾敏尤其如此。她把枪往地上一丢，擦掉脖颈和脸上的汗，兴奋道：
　　“走，咱们找你娘玩儿去。听说她最近又做出了好东西，你娘不愧是你娘，比我娘强多了！”
　　让这混世小魔王去打扰自己娘，吴钩心底一万个不愿意，可如今寄人篱下，受制于人，吴钩心底再不乐意，也只能答应。
　　抵达工造司，吴夫人此刻正监督手下城官，对化肥进行改进。
　　见顾敏与吴钩搭伙儿，她眯眼笑起来，立即停下手中工作，带二人去后院，喝水暂歇。
　　因为粮食极度匮乏的关系，城里已全面禁止酿酒，只保留几家官营作坊，酿制提纯高度酒精，以作工业用途。
　　这个禁令当时引起过轩然大.波，差点令天意城分崩离析。
　　武夫本就对配给制不满，如今连酒都不让喝了，连麻痹怨气都不允许，一伙儿本来能靠抢掠过更好日子的人，自然不乐意，趁机作乱。
　　城主亲手镇压了那伙煽动之人，手段残忍而娴熟，反叛者被废去武功，贬受劳役，丢进了工造司做苦活杂务。
　　“吴阿姨！你这儿最近有好玩的吗？”
　　顾敏对谁都是直来直去的，热情冷淡、亲疏好恶，全都极为明显，就挂在脸上。
　　不过年轻时能具备城府的，本就凤毛麟角，她这样倒也不算怪异。只是时常令吴钩这些人疑惑，这大大咧咧又古灵精怪的性子，到底遗传的谁？
　　“有啊~等等阿姨就带你去找。”
　　吴夫人俏皮回道。
　　和吴钩不同，她倒是很宠这个孩子，百依百顺，也极具耐心，慈祥到连吴钩都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同伴的一句话骤然点醒他。
　　“吴少侠啊吴少侠，没想到你屈服天意城，想做城主女婿！”
　　【城主女婿】。
　　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先不说那混世小魔王一看就能折腾人，最最最关键的，他若真入赘天意城，他的昔日故友怎么看他？那位余兄弟会怎么看他？还有他自己会怎么看待他自己？
　　然而，他娘是不会理解这个的，指不定他娘动了歪心思。
　　仔细想想，从小他娘就对“铁饭碗”有种谜一样的推崇，根本不信所谓的“江湖道义”。必要时，鬼点子损得能让大熊猫流满兜子口水，突出一个道德底线极其灵活。
　　像他娘这样的人，觉得儿子入赘天意城是件“好事”，能保下半生荣华富贵，似乎也不怎么奇怪？
　　从那之后，吴钩与吴夫人见面，总是怀着沉重的心情。
　　尤其吴夫人还时不时叮嘱他：千万要和顾敏打好关系，千万不要闹矛盾，你是哥哥，你要让着妹妹……
　　恰如此时。
　　“钩儿，你带敏儿去府库看看，让她挑点感兴趣的。”吴夫人笑眯眯的，像是在给二人创造独处条件。
　　吴钩深深望了自己老母一眼，幽怨叹了口气，无奈照做。
　　顾敏很快挑中一只“猫”，和寻常猫不同，这猫极为壮硕，而且浑身发着光，四爪锋利，就是看上去有点萎靡不振。
　　吴夫人凑到顾敏跟前，认真耐心地给她介绍：“这是之前某次试验的意外产物，当时，我们尝试把仙人之血转移到其他生物身上，九成九都失败了，只有这个小家伙活了下来，可惜因为实验的副作用，它注定活不长久。”
　　“动物也能灌输人血吗？”顾敏讶异，这有些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当然不能。”吴夫人叹气，“所以我们用了点手段，能让这些动物接受人的血液，也让那些血液在动物体内正常流动。”
　　“那它做到餐风饮露了吗？”顾敏抚摸猫儿的毛绒绒的小尾巴，爱不释手，果然比起鳞片，还是绒毛更适合做尾巴的表面覆盖物。
　　“它确实再也不吃饭了，贼省粮食。”吴夫人苦笑，“就是快要饿死了。”
　　“……”
　　这“辟谷”了个寂寞？
　　顾敏尝试给猫儿喂点鱼干儿，然并卵，猫并没有兴趣，哪怕吃下去，也是立刻就吐。
　　最后顾敏放弃了，干脆不管这事儿，能养一天算一天，独自抱着猫，去外面撒雪疯。
　　“娘……”
　　屋内只剩二人，吴钩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家娘亲，缓缓道：
　　“娘啊，你的心思，我已经猜到了，但是，你确定要这样吗？”
　　吴夫人手一抖，差点瓷杯落地，她惊愕：“你！你真猜到了？？”
　　吴钩沉重点头。
　　“你这孩子，难得竟然会有多智近妖的时候。”吴夫人上下打量吴钩一眼，依然有些不可思议，她严肃道：“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否则归海城主必杀我。”
　　“阴魔女呢？”
　　“阴妹妹……”吴夫人表情似乎挣扎，“估计也会想杀了我吧。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我听说，穿越者只要修为达到极境，身体再练成金刚大圆满，就可以永生。”
　　“永生又如何呢？”吴钩丧气，“我们永生，他们夫妻不也永生，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吴夫人面色古怪，“什么叫出头之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吴钩愕然。
　　“这样吧。”吴夫人抽出两支提前沾满墨的毛笔，递一支到吴钩手里，“我把我想的写在掌心，你也把你想的也写在掌心。然后我们交换，只看一眼，就立刻涂掉，今后，永远别提起。”
　　吴钩照做，他在掌心写了个“入赘”，然后与母亲交叉互换。
　　他看到了吴夫人掌心的两个字。
　　“？？？”
　　吴钩如遭雷劈。

VIP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叛乱
　　盛“夏”七月，明明该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这个月的气温反而比上个月的气温更低。
　　燃料耗尽，城市周围的树木也被砍伐一空，低温开始不停地收割普通人的性命，外城四十六街，家家挂白，却无人哭丧。
　　脆弱的平衡终于到了濒临崩溃的时候。
　　这个月，阴姬连续接到数次，整个城官集团约定好的共同上书，要求彻底放弃普通人，并对之前所有脱离出去的据点宣战，掠夺余粮。
　　阴姬被气得摔了两张桌子，发泄之后，就是无力。
　　在她的控制下，天意城是具有碾压实力的一方，并且强者多为仙境。武夫-普通人的结构也还算健康，至少在当前气温下，利用更南方他们控制的一大片土地，能够勉强维持住耕种平衡。
　　但难就难在每个人都对未来的天气有更悲观的预期。
　　包括亲近阴姬的城官也认为：这个平衡是一定维持不住的，气温是一定还会继续下降的，那么对他们而言，当前能保存自己的办法就只剩下一种。
　　那就是……掠夺走外部的一切资源，抛弃一切不必要的累赘，最后冲一把。
　　拼自己能修炼到皇境巅峰，得城中仙药突破，彻底脱离苦海。
　　阴姬无法改变这群天意城中流砥柱的意志，只能利用个人威能压住，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日升月落，城中的局势，终究一日比一日诡异，一日比一日紧张。
　　观星台。
　　如刀刃般锋利的冷风划过肌肤，阴姬倚在栏杆上，遥望北方的群星。那些模糊且明暗不定的光辉，反而令阴姬逐渐冷静下来。
　　“哒、哒、哒……”
　　木跟与台阶敲击的轻响，阴姬不回头便知道，来人是那个她并不喜欢的家伙。
　　这样说，可能有点混蛋，就连阴姬自己都觉得混蛋。吴夫人各种意义上讲都是很优秀的人，并且待她很真挚，若有若无关心着她的生活。
　　【如果她不是她的话，或许我们会成为亲密的朋友吧？】
　　阴姬总这样想。
　　但有些情绪，就是压抑不住，哪怕连她自己都觉莫名其妙。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比起这样的好，她更希望，对方离自己远远的。
　　“阴妹妹，听说你这几天不舒服，我差厨房给你做了点热食。”吴夫人顶着相当甜美的笑容，手持银盘，盘中是热腾腾的汤羹。
　　阴姬只是扫了一眼，就摇头：“不需要，我已是极境，用不着进食，按城中规矩来。”
　　“宽心点，就是些野菜、菌菇，没多少热量，就算让出去，也救不了人。”
　　阴姬没说话，她仍旧心事重重，俯瞰这居高临下的萧瑟夜景。
　　良久，她忽然幽幽道：
　　“你说，城中最先反的，会是哪批人呢？”
　　吴夫人手一抖，但她很快稳住，不动声色擦去溢出来的汤汁，轻声应：“肯定是普通人。”
　　“为什么？”阴姬失笑，“我到底哪点做得不好？我已经尽可能去护着他们了，可到底为什么？”
　　吴夫人放下银盘，用羹勺在碗中舀了几下，低头解释：“这和城主大人你做得怎样，其实是没关系的。只是普通人一无所有，更没安全感，也没什么信息获取渠道，所以越到这种时候，就越容易失去理智，被人煽动利用。”
　　“哪怕明知……当秩序崩溃，一切只会变得更糟？”阴姬怔怔问。
　　“哪怕明知，当秩序崩溃，一切只会更糟。”吴夫人斩钉截铁回应，“对普通人而言，更糟又能比现在糟多少呢？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把内心的情绪释放了。”
　　她端起已经微微吹凉的汤羹，轻声感叹，“人就是这样，如果注定明日要灭亡，那今晚就一定要纵情欢歌，舞到精疲力竭。即便猝死，那也算喜丧。”
　　“我明白了。”阴姬接过瓷碗，以及羹勺，这汤是红的，虽没血那么红，却也有七分晚霞的艳丽。
　　她注意到汤被人动过手脚，是种很高明的下药方法，但她没在意，或者说不想在意。
　　扬起下巴，阴姬一饮而尽。
　　“记得替我跟师父问声好。”她擦干净嘴，笑了笑，随后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头一痛，渐渐失去了意识。
　　吴夫人面无表情地将熟睡的阴姬裹进被子，藏进摘星台隐蔽的暗格，做完这一切，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人头，接着慢悠悠走下楼去。
　　她脸上那平易近人的温柔早已在飞雪中融尽，只剩高高在上的疏离和冷漠。
　　一下楼，便有大批城官围上来，吴夫人直接将假人头丢在人群中间，人群就好像浅洼被投了颗石子般飞速散开。
　　“吴大人……”第不知道多少任罗刹苦笑，“没必要这么绝吧，万一老城主……”
　　“怕了？”吴夫人直接反问。
　　“我不是怕，我是说……”罗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赶紧把后面的话全部咽下去。因为吴钩从阴影中现身，正如孤狼般冷冷盯着他。
　　“归海城主只是一个人而已。我联合了三方势力，三个极境，诸位觉得，我做不掉他么？”吴夫人反问。
　　剩下的人都没说话。
　　吴夫人取出一杆猩红的铁枪，重重砸在地上，地面为之龟裂，她环视众人，冷冷道：“如果有想跟随老城主的，现在就可以走，下次见面，我不会留情。”
　　依旧寂静，只是，也没有人离去。
　　带着一丝微弱火星的风从东方吹来，而后，仿佛某种信号般，一处接一处，城中燃起冲天的火光。
　　“按原计划行事。”吴夫人寒声道，“右相去请老城主，罗刹随我去设阵，你们二人身上的束缚我已暂时切断，三日内归海城主控制不了你们的身体。事成之后，我再解掉全部束缚。”
　　“请夫人务必守约。”罗刹沉声应。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背叛城主……只是，阴城主做的，太过分了。
　　明明有一条摆在面前的活路，却偏偏非要走死路。
　　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手下人、身边人考虑。对城官而言，天意城可以没有城主，但绝对不能分崩离析。
　　天真之人，既会令人觉得可爱，也会令人觉得可恨。
　　比起虚无缥缈的道义和理想，众人还是更想选择现实。

VIP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全知
　　火光冲天，到处是纷乱人声，外城之人受到夜惊，纷纷走出房门，注视焰火烧光外面祭奠亡者的白绫。
　　面对这混乱的一幕，这些人却似乎并不惊讶，部分人眼中甚至有兴奋之色。
　　从半个月前，就有三伙人一直在外城区域活动，主要给城中收拢的流民以及白身武夫，施点小恩小惠，趁机宣讲一些事情。
　　一伙像从海上来的，讲的是“天运论”，大抵意思是人间气运有数，但天降魔星，会吞尽江湖气运，致使灾祸降临。
　　而如今导致冰灾的“魔星”，就是统御天意城的两个魔头，只要打倒他们，就能令一切恢复正常。
　　另一伙人倒不讲这些神神叨叨的，只说天意城作恶多端，天意城制度冷血暴虐，然后请出那些被灭了门、废了功的人，出来现身说法。
　　最后总结：大灾当前，要救世，先要有“礼”，有“德”，而天意城无德，偏偏又占据世上绝大多数资源，自然令人间每况愈下。
　　第三伙人倒是讲得简单多了，单纯说城主昏庸，小城主顽劣，城主丈夫暴虐痴愚，如今的结局，都是三位城主昏计频出导致，所以正应该废除老城主，拥立更高明的新城主上台。
　　大部分人并不在乎这些，他们听不懂气运，也不知城主是否昏庸，只想拼命活过今日和明日。
　　至于活不过……那就活不过吧，事到如今，难道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吗？
　　但亦有对此产生期待的，他们隐隐知道，恐怕有大事发生了，内心因此兴奋。
　　倒不是真厌恶什么，只是，一来城中生乱会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二来，能让那些过得好的人变得过不好，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城中的间谍活动也不是没有什么作用，最起码，原本大伙儿发泄怨气时骂的城官，逐渐成了那些故事中频频提起的城主。
　　“又要打仗了吗？”白绫下，有妇人担忧。
　　“城主无德，否则一切怎会变成这样？只有废了旧城主，你我才有活路。”旁边的老人冷笑道。
　　“就算废了城主，又能如何呢？难道天气能转暖吗？”人群中传来沧桑的声音，出言反驳。
　　少数冷静的声音很快被喧哗淹没，而伴随之前出去的人，在混乱中抢回来东西，再也无人能抵住贪欲。
　　这不是利己，这是求活。
　　城中彻底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天意城的核心区域，王宫，此刻也暗流涌动，极少数铁杆死忠城主的城官，遭到惨烈清洗。
　　“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要背叛天意城吗？”
　　左相惊怒不已，他声嘶力竭斥吼。
　　“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别忘了天意城是谁建的！你我翻身的功法是谁赐的！若无城主，你我今天还在给八大派做苦役！拿恩人赐的功杀恩人！亏你们有脸来做！”
　　有人上前冷笑：“老匹夫，赐功赐药又如何？我这一身境界，不全是自己辛辛苦苦练出的本事？天意城是大家的天意城，我们才是天意城的主人，由不得那个臭娘们儿胡来！”
　　剩下人也义愤填膺，附和嚷嚷。
　　“对！自家爱奴打也要管杀也要管！爱奴都骑主人头上了！这城主到底怎么做的？”
　　“她自己关起门吃香喝辣的，却叫我们节衣缩食，虚伪！”
　　“还有那酒厂！明令禁酒，结果给自己留了两家，专门供给自己喝……有福便独享，当我们是她的奴隶吗？”
　　左相憋红脸一一解释，可越解释对方说得越过分，到最后，左相也没辙了，他心灰意冷，丢下句：“想对城主不利，先踏过我的尸体吧。”
　　他目光坦荡，似乎已有决然赴死之意，就在剑拔弩张之时，吴钩忽然从阴影中现身，一掌打碎了他半边肩膀。
　　破碎的骨头坠落地面，化为黑黝黝的阴影，那些阴影涌动着，似要攒聚一起，重新恢复成完整的人。
　　可吴钩用枪尖在阴影上一点，那阴影便迅速燃烧起来，内里隐约传出痛苦的哀号声。
　　“罪臣已诛，迅速消灭剩余反抗力量，在归海无名反应过来之前结束这一步计划。”吴钩冷冷下令。
　　叛变的城官面面相觑，碍于吴钩本人的强大实力，这群人如话照做，没有反驳。
　　将夜。
　　右相拜会凤鸾宫，他刚刚靠近，门便自动打开，这平淡的景象却令他心中莫名一紧。
　　步入室内，遥遥地，他便看到一个坐在火炉边的背影，似正小憩，沉默无言，身子一动不动。
　　“老城主。”右相恭恭敬敬，“城主大人有请。”
　　“何处？”
　　“凤栖台。”
　　“知道了。”归海无名轻轻应了声，声音古井无波，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变化。
　　他放下已被哄睡的女儿，给火炉添进几块焦炭，回头，他忽然诡异笑了笑。
　　“已经快三十年了。”他缓缓站起，“三十年弹指一挥间，既觉得短，也嫌弃长。”
　　“我依稀还记得……初见你时，你是天策府一个喂马的役奴，没有半点修炼天赋，逆来顺受，任人欺压，连老婆被主人霸占，都只敢赔笑。”
　　“你说，是因为你懦弱吗？”归海无名忽然问。
　　右相不敢回答，他表情略微难看，似乎并不愿想起当初那段糟糕的记忆。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他也以为早就过去了，可归海无名如今提起来，他才知道，那些过往的卑微可怜经历，始终是他心底的梦魇。
　　“非也。”
　　归海无名挪开目光，遥望天边冰橙色的落日，又悠悠开口道：
　　“后来——我见你骨骼奇异，是修习体术的好材料，便收你入城，赐习药体与锻体秘法。之后你上阵身先士卒，杀敌悍勇不畏死，一路从最小的将官，当上右将军。你老上司身陷重围战死后，你便顺位成了新右相。”
　　“众望所向，实至名归。”归海无名投过去赞许的视线。
　　右相赶紧打断，“老城主……臣，臣还要尽快回去禀告，得先告退了。”他不敢再与归海无名继续对话，跪地行礼，便匆匆退去。
　　右相一走，躲在屏风后面的人，这才重新走出来，显露凹凸有致的身形。
　　俏容冷漠含媚，动作疏远忌惮。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吴夫人似乎并不惊讶。
　　“你掳我来，就是为了看我们拙劣的演技，嘲笑我这个胆大包天的老乡？”她反问。

VIP 第二百五十章 游戏
　　“怎么会呢？”归海无名慢悠悠抿茶，“其实我还挺欣赏你，你比我家那个小笨蛋强多了。有野心，够装，还懂得利用人性.欲望。”
　　“天意城也好，江湖也好，都是注定灭亡的东西，你夺走，我不会愤怒，你给我，我还嫌麻烦。”
　　“我陪她胡闹，陪她将这座城延续下去，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他抬头，笑了笑。
　　“就是为了，让你们亲手打碎她心底的幻想，令她彻底感到无力，灰心丧气，继而从这个世界抽离出去，与我同心。”
　　“我知道她一定会失败，我也知道她一定会被背叛，我更知道——越是她相信的人，就越容易背叛她到彻底。”
　　“如你，如右相，如罗刹，都深得她信任，也深受她托付。”归海无名目光直勾勾盯住对方，一字一句，“可这世上，只靠情谊是行不通的，既要眺望远方，也得低头看路。”
　　面对归海无名平静而玩味的视线，吴夫人有些紧张，她不怕对方有所求，就怕对方忽然暴起杀了自己。
　　“这么说，你我之间其实没冲突？完全可以各走各的路。”吴夫人缓和气氛道。
　　“理论是这样。”
　　归海无名点点头，但他很快笑起来，温暖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他又轻松道：“但跟自家娘子讲理，未免有些太木讷无情了，所以我肯定要把你们全都杀光，挂在房梁上，好给她出口气。”
　　吴夫人心底一惊，她大脑快速思考，事到如今，该怎么活？怎么活？怎么活？
　　蓦地，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既然你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以阴妹妹的性格，有件事，你恐怕骗了她吧。”吴夫人尽可能装出胸有成竹的态度，丝毫不畏，冷不丁问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愿闻其详。”归海无名不动声色。
　　“你骗了她……冰纪降临的真相。”吴夫人缓缓道。
　　“气运之说那么荒谬的东西，你竟然也信？”归海无名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这种时候，平静也是一种答案，也是一种态度。
　　吴夫人从这种态度中，窥见了求活的希望。
　　“不是气运之说，也不是天球运动，而是你早就知道，但故意没告诉她的事。”
　　“我从未骗过我娘子。”归海无名摇头。
　　“的确，只说前半段，不说后半段，让对方自己误解，这怎么能叫骗呢？——就是不知道阴妹妹知道后会不会也这么想。”吴夫人不让一步，面对实力远超自己强者的威胁，她反而咄咄逼人。
　　归海无名沉默起来。
　　许久，他深深望了这个吴夫人一眼，若有深意道：“你的确很聪明，如果你更聪明一点，应该会明白，我这种人，比起商量，更喜欢斩尽杀绝。”
　　“你敢赌吗？”吴夫人虽然心里非常慌张，表面却依然不动声色。
　　“有何不敢？穿越者这种东西，既然有第二个，第三个，就一定也会有第四个第五个。”归海无名气定神闲地回道。
　　他静静喝茶。
　　吴夫人也静静望着他。
　　场面静寂了许久。
　　“好吧。”终究，归海无名还是败下阵来，他抬头无奈，“你想要什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贪得无厌的后果。”
　　吴夫人叹了口气，“你放心……我要的都是你们夫妻不要的东西，说到底我也只是想活罢了。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当老六？”
　　这话是真的，甚至归海无名都点点头，表示理解。
　　吴夫人与她儿子不同，或许是身穿加灵魂并非在这个世界出生的缘故，她的武功天赋……实在算不得好。
　　很费劲才爬到三空，宗师都遥遥无期，更别说后续的通玄，很多人终生都无可寸进，谁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倒霉蛋儿呢？
　　气温注定会一天比一天寒冷下去，总有一天，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资源。
　　就算她可以靠吴钩的武力勉强生存下去，寻找冰纪中稀少的食物维生，但失去修武资源加持，突破的概率只会愈发渺茫。
　　“我要天意城，你不能把人给我杀绝。只有靠天意城积攒的武力，去掠夺世间资源，我才有活路，我才有可能突破仙境，度过这场绝境！”吴夫人抿唇认真道。
　　“可以。”归海无名云淡风轻应下，“稍问一句，你几时动的心思？几时想到的要这样做？”
　　吴夫人倒也光棍，直接豁达坦白：“不瞒你说……当初你们夫妻抓住我与钩儿，我请求她放过我孩子，说愿意为奴效忠于她时，我就已经在想：‘为什么以势压人的不是我’了。”
　　归海无名颔首，忍不住称赞：“好野心，好胆量，看来这次冰纪结束后，我依然能看到你。”
　　“希望如此。”吴夫人戒备回应。她迟疑会儿，想了想，主动问：“你好像没说……你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归海无名毫不在意道。
　　吴夫人默然。
　　她知趣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疑惑：凭什么归海无名有自信能在三个极境围攻中活下来，轻易便放自己走。
　　她只知道，归海无名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老奸巨猾，本质是个独夫，根本没有任何道德廉耻，也很少有内心在意的事。
　　这种人既然心底清楚一切，那肯定就会有最妥当的安排。
　　没必要自讨没趣。
　　从归海无名突然出现、掳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剩下无非是看这位“慷慨”的老板愿意施舍多少。
　　“再见……”吴夫人表情复杂撂下一句，而后慌不择路逃走。
　　归海无名仍坐火炬边，喝干了最后一壶热酒，杯盏起落间，一个无脸的男子走入房门，抱走了顾敏。
　　那是他的死人傀。
　　雪落如画，天地一片苍茫，清白不染，唯有竖在门口的铁枪，为这人间画布添上唯一一抹亮色。
　　归海无名走入雪中，掷掉酒杯，皇天一念入手，转了半圈，扫起大片雪影纷飞。
　　阴姬的选择，阴姬的坚持，阴姬的失望，以及阴姬如今的失意……其实都在他预料之中。对抗天意，跳出轮回，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呢？
　　从头到尾，他就在陪阴姬玩这场游戏，等这个尚且天真的娘子从游戏中失望，回头，投入自己的世界。
　　而现在。
　　“游戏结束了。”
　　长枪忽然融化，变成源源不绝的黑血，将整片雪地吞噬。
　　随后，这黑血竟又凝聚成无数条妖蛇，朝四面八方窜去，如黑潮般吞没蛇影所至的每一处区域。

VIP 第二百五十一章 翁婿
　　余落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会是场各怀鬼胎的合作。
　　那个吴家妇人说得情真意切、可怜巴巴，似恨不得天意城隔天就被攻破，他们娘俩也能早日重获“自由”。
　　但熟悉自家徒儿的余落秋很清楚，长歌肯定干不出吴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所以她必然在说谎，那么为何要说谎呢？显然，她的野心不止于此。
　　再联系她能巧妙控制整个局势，给义军制造那么多便利，天意城内，此刻真正的掌控者，便昭然若揭了。
　　她那个“好”徒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下边跟她不齐心的人架空。
　　迷魂术迷得了记忆，却迷不了欲.望。
　　此刻，余落秋正与两位既是她弟子也不是她弟子的极境，以及十数位高手，埋伏在凤栖台暗处，就等归海无名现身，然后展开缚魂大阵，将对方锁在阵内，当场诛杀。
　　而这两个特殊的极境，一个自然是她的弟子，寒芷璇，至于另一人……既是赵大平，也不是赵大平。
　　当年归海无名与她的好徒儿设局，破了仙盟，十七门传承尽断，传承者也被阴姬废去武功，关在天意城里软禁。
　　承载尸佛力量的泥佛被砸粉碎，能修复泥佛的莲台和垢泥，也全部被毁掉。
　　一切本该万无一失，但苏沫却凭借刷脸熟，在阴姬逐渐忽略仙盟之人后，将自己的某个胖朋友带出了天意城。
　　然后那位胖和尚便给苏沫指了一条路。
　　成为极境，但也会付出巨大代价的路。
　　这也是仙盟创立之初，便早已设计好的，应对这种情况的最后一招后手。
　　仙盟的十七门传承虽已断绝，可由这十七门传承演化出去的诸多功法，却仍在江湖流传。
　　只要愿意牺牲一魂一魄，吞掉尸佛留下的黑舍利，化身为血尸，再找到身负十七门传承演化出功法的绝顶强者，逐一吸取对方全身精血，便能获得尸佛的威能。
　　但这样自然存在代价，失去一魂一魄本就影响重大，那些演化出去的功法，由于并非专门为创造尸佛而修炼，因此必定不够完美。
　　受身者必须承担肉体与经络崩溃的风险，时刻忍耐灵魂与肉体的双重痛苦。
　　苏沫一听，直接拜拜，神经病，当我受.虐狂是吧？抖.M也不是这么抖的。特么爱谁谁，反正我不干。
　　搞得胖和尚一脸茫然。
　　辗转之间，消息传到了余落秋耳朵里，她找到胖和尚，打算自己融合尸佛。
　　结果对方本来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一看，赵大平“捷足先登”，已经把最关键的黑舍利拿走，自己去天意城附近猎杀那十七个“血食”了。
　　余落秋暴跳如雷，却没能把这又一个逆徒给逮回来。
　　两年后，对方沉默而归，原本干净饱满的额头，此刻正中心已深深凹陷，多了只诡异狰狞的妖目。
　　赵大平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余落秋的抱怨。
　　“我要用这只眼看看，大师兄到底有没有心。”
　　熟悉的浑厚声音，语气却异常冷漠，好像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失去一魂一魄终究是将某些东西给彻底消去了。
　　但他话中的执念，一点都不少。
　　还能怎样呢？还能怎么说呢？余落秋频频哀叹，事已至此，一切的一切，早没了回旋余地。
　　她和这几个徒弟唯一能做的，唯有收拾心绪，艰苦前进，全力朝那个导致今日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追索代价。
　　而一切又一切的罪魁祸首，必然是归海无名，也只能是归海无名。
　　雪越下越大。
　　赵大平等得有些不耐，频频向东眺望，额间妖目也睁浑圆。
　　余落秋见到这幕，或许是为缓和气氛，或许是探听这个徒儿的内心，开口问道：“大平，等诛了归海魔头，此间事了，你打算怎么办？”
　　赵大平简短回：“看押大师兄。”声音极为沙哑。
　　这话一出，余落秋顿时明白，这三徒弟是要和她的大徒弟永远纠缠不休了。
　　她早已变成他的深深心魔、变成一场他渡不过去的梦魇。
　　犹记得余夫人说，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就会变得绝情。以前余落秋不太懂，如今从大徒弟身上，她却忽然洞悉了这个道理。
　　“她欠你的。”余落秋说了一句，算是默认赵大平的心愿。
　　寒芷璇忽然紧了紧剑匣，朝东望去，其余等人也迅速跟随视线，只见滚滚黑潮席卷而来，细看竟是无数条吐着信子的黑蛇。
　　“来了。”寒芷璇硬着头皮道。
　　身后忽然传来风声，众人回头，却是吴钩仓促飞至，他似乎有些焦头烂额，神色也陷入迟疑。
　　“怎么了？”余落秋主动问。
　　“余兄弟……”吴钩咽了口唾沫，表情复杂，羞愧道：“我娘说，归海无名已经知道了，如果见势不好，保命要紧。”
　　余落秋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愠怒，“她到底怎么回事？这样重要的消息也能泄露？她不是之前信誓旦旦保证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的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诸位，眼下情形有变，我必须去护卫我娘，各位务必早做打算。”吴钩尴尬又愧疚地说出这段绝情又不当人的话。
　　“你！”余落秋暴怒。
　　然而，就在此时，黑蛇蔓延的速度陡然变快，几乎转瞬间就将众人包围。
　　但诡异的是，黑蛇并未进攻，相反，它们纠缠堆积在一起，越垒越高，最终化作一堵漆黑幽邃的怪墙。
　　这“墙”也迅速蔓延到天空，将此处的苍穹也彻底遮盖，阳光一点点消失。
　　当最后一条缝也被黑蛇堵上，吴钩忽然产生一种，莫名强烈心悸的感觉，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逐渐抽空。
　　黑蛇组成了暗域，义士们的周围，漆黑一片，亦无比寂静，归海无名一步步走来，脚步声在暗域中回荡，仿佛一柄青铜小锤敲击人的心膜。
　　“计划败露了……早知道还不如多带点人。”寒芷璇叹气。
　　余落秋倒没这种天真念头，归海无名能活到现在，肯定有应对围攻的特殊解决办法。
　　事已至此，没办法拖下去了，只能放手一搏。余落秋不信，这样悬殊的人数和实力差距，会没有一点赢面。
　　“岳丈……好久不见。”归海无名却注意到人群中某个熟悉的身影，噗嗤乐出声。

VIP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事终
　　“闭嘴，你还有脸叫这声岳丈？”被归海无名临阵调侃，余落秋忍不住破口大骂。
　　“为什么没脸？”归海无名反问。
　　余落秋横眉冷竖，她恼怒质问，“你害了她！致使事情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也致使她众叛亲离、孑然一身！如今刀兵相向，你有什么脸，说她是你的发妻？”
　　“错。”归海无名纠正，“应该说，我救了她。”
　　他的眼神极为认真，黑瞳犹如一颗闪亮的宝石：
　　“我救她脱离这片只会带来伤感和难过的苦海，我救她与那些难以跟上她脚步的人与事分手，我救她甩脱了背后追逐她的漩涡——也即是你们，以及你们所代表的期望和秩序。”
　　衣衫飘舞，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缓缓落地，气场瞬间将余落秋这方所压过。他仿佛根本不惧，一步步走到那些与他为敌的人面前。
　　他身后的黑暗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日升月落，花开草谢，无论是天意城，还是江湖，或者你们，最终都会消亡。”
　　伴随归海无名的话，地面陡然燃起一盏盏摇曳的青焰，幽绿色的火光照亮双方的脸庞，令这里面犹如酆都鬼域。
　　“如果她始终将注意力，放在周围那些短暂而空妄的人和物上，珍贵的情绪就会一次次消耗，直到被消逝和灭亡的悲伤所填满，衍出轻生之念。”
　　归海无名顿了顿，似有所回忆，他感慨：“一个死不了，又没勇气死，还不想活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相处，都犹如身处地狱。”
　　“强词夺理。”余落秋咬牙斥驳，“她原本可以享受正常的生活，是你蛊惑了她。”
　　“看来，你我对正常的定义，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冲突。”
　　余落秋放弃再劝说，归海无名意志坚定，肯定不是几句话就能扭转其态度的。
　　到头来……只能靠武力。
　　她与徒弟彼此交换了个确认的眼神，而后，几乎同一时间出手。
　　三个极境围攻，归海无名的确有些招架不住，应对得颇为狼狈，然而，几人却越来越感到不对劲。
　　他们忽然发现……归海无名变强了。
　　不、不对，是他们变弱了！
　　吴钩最先意识到不对劲，他拼命冲向那些黑蛇组成的障碍，试图突破这片暗域。
　　可下一秒他就被归海无名一枪拍在地上。
　　“星辰之力，惠及万物，无处不在，导致你我很容易忽略它的表征与本质。”
　　归海无名的肌肉渐渐暴涨，他又变成那种壮硕狰狞的巨兽，獠牙张合间，他狞笑道：
　　“失去星辰之力支撑，你们只是略强一点的凡人，而我……依然有不输于极境修为的强横肉体。”
　　“岳丈大人，结局已定。”他一字一顿。
　　……
　　吴夫人凝望天空，静静等待她的孩子，可许久过去，那个听话的钩儿都并没有到来。
　　她当机立断，没有贪慕权势，立刻改换易容，悄悄潜出城。
　　城中已经彻底乱了，再加上很快会脱身的归海无名，修为低微、底牌也不多的她，很容易被接下来的漩涡所吞噬，粉身碎骨。
　　出城后，回望这烈火焚城的一幕，她不禁苦笑。
　　“给我，但拿不拿得住，是我的事，我就知道归海魔头不会那么好心。”
　　“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么？”
　　“算了……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吴夫人倒也豁达，并未气急，只是，脸色有些忧虑。
　　她藏在雪林中，等待城中火拼出结果。
　　……
　　阴姬好像做了一场遥远又悠长的梦。
　　可从梦中醒来，她又记不得那些缠绵缱绻的场景，唯有丝丝甜蜜残留着，粘在唇间，萦绕耳边。
　　她睁开眼，入目是两边快速飞退的雪景，马蹄声嘀嗒，单调而枯燥，持续重复。
　　阴姬从男人背上软软爬了起来。
　　“头好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伸手环过去，搂住归海无名的腰，半撒娇半抱怨。
　　“活该。”归海无名失笑，“谁让你乱喝别人给的饮料？这下吃苦头了吧？哪怕不想再玩下去了，也没必要非用这种方法，让别人得逞。”
　　“嘻……我睡了几天啊？”阴姬扮了个鬼脸，选择萌混过关。
　　“三天。”
　　“敏儿呢？”
　　“被我先送回新家了。”
　　“天意城呢？”
　　“还在乱。之前先是城官反叛，城民暴动，然后是你师父和你的几个好师弟师妹带人突袭，想围杀我，不过没成功。现在，应该是右相和罗刹各收拢了一半强者在对峙。”
　　“强者对峙……普通人呢？”
　　“应该已经被抓起来，充做了两脚羊。”
　　阴姬轻叹声，沉默起来，良久，她有些丧气，软软问：“师父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
　　归海无名心想，确实没为难我，就是我稍微为难了一下他们。
　　无关之人都已杀了。余落秋被他捉住下了蛊，这辈子都别想再来打扰他。璇玑天女和赵大平毕竟是极境，在不杀的前提下确实很难擒住，最后突破暗域败逃。
　　至于吴钩，这个人有些怪，在彻底隔绝星辰之力后，他竟然有灵魂溃散消亡的迹象。
　　虽然最后也跑了，但遭受重创、实力大退，肯定躲不掉。
　　“那就好。”阴姬没听出言外之意，她好似一下子泄气，软软趴在男人身上，紧紧搂住对方坚硬的腰，喃喃说：“夫君……我好累。”
　　“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这哪里是累，你这是苦闷。”
　　“苦闷……？”阴姬流露迷茫。
　　“对啊。想尽了办法，用尽了力气，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得到。”归海无名没有说太深，只是轻飘飘点拨两句，“胸中苦闷，自然身心俱疲，也就是感到，累。”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尽可能去做了，我明明已经尽可能做到最好了。”阴姬神色苦闷起来，她陷入深深思索。
　　“苍生各有命数，你观念刻板，心性柔韧，脑中对于对错的执念太深，因此对周围有一种控制欲。你希望万物按你观念而活，也希望万物获得一个你心中的好结局。”
　　“可路都是苍生自己选的，你管不了，也控制不了。”
　　“那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放任一切悲剧发生么？”阴姬反问。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扪心自问，你真有那个能力？真有维持强权和不择手段执行目标的意志？”
　　阴姬低头，她沮丧，“没……”
　　以前她或许可以嘴硬，可如今亲身试过了，她必须承认，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不是什么真正“有能力”的人。
　　这里的能力并非是指暴力，而是一种性格，强大与弱小的性格。
　　“好好想想吧。”归海无名侧过身，捏了捏她的脸颊，姿态亲昵。
　　“嗯……”
　　阴姬把脸贴过去，闭上眼，陷入深思。

VIP 第二百五十三章 明心
　　阴姬想起很多年前，她仍是“顾长歌”、仍是男人时，总喜欢严厉管教几个师弟师妹。
　　她最不喜欢苏沫，因为苏沫是真的管不住，他总能做出许多自己无法想象的离谱事，总能出乎自己预料。
　　可现在想想……苏沫是坏人吗？
　　肯定不是，他只是欢脱，只是出格，他甚至连“调皮”都算不上，因为他很少会影响周围关系好的人。
　　穿女装，说到底影响的只是他自己，和自己这个大师兄又有什么关系？勾搭男人，也是他和其他男人的事，他从来不会把麻烦带回逍遥派。
　　可自己依然很抵触他……
　　为什么？
　　想来想去，阴姬忽然想起一个词，“失控”。
　　自己好像并不讨厌苏沫，只是单纯讨厌，苏沫带来那种，“出乎预料”的感觉，讨厌苏沫令自己熟悉的“日常”失去控制。
　　她害怕熟悉的东西失控，因为那会令她焦虑。可她又渴望刺.激，不希望生活一成不变。
　　如此矛盾的两种内心共同构成她，最终令她变成……口嫌体正直的恶.堕反差.婊。
　　譬如瓷堕，刚变女人的时候，她一边抵触归海无名的调校，害怕归海无名把自己变成怪物，可另一边，她又忍不住觉得这一切好刺.激，甚至隐隐期待着，更深层次的堕落。
　　既害怕一切失控，又渴望被人打破秩序。
　　既对一切充满控制欲，又无能也无魄力去坚定维持。
　　最终，她期待起那种处于更高层次、能从人格和力量上双重“征服”她、给她安全感并且控制她的强权。
　　所以明白大势已去，察觉吴夫人端来一碗迷.药的时候，她的本能选择是喝下去，不去看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
　　把失控的未来交给命运，交给内心中对师父道德的信任，以及对夫君能力的信任。
　　这就是她。
　　一个被强迫症和焦虑症困扰，自欺欺人的“弱者”。
　　阴姬沉默许久，忽然灰心丧气道：“我是不是管太宽了，女儿不想练剑，可我老想她继承我的剑技。”
　　“你总是力求完美。”
　　“真的吗？可我明明觉得，好多时候，我过得稀里糊涂……”
　　“力求完美，不等于能做到完美，完美不只需要达成完美的能力，也需要能够面对不完美的心境。”
　　阴姬沉默一会儿，她失笑，“所以控制欲强，也必须要有能面对失控的坦然，否则便会如我，表面强硬，实则软弱，并无魄力。”
　　归海无名没回话。
　　可阴姬已经自己推理出下一层，“也即是说……明白一切皆无意义的人，才是有能力让一切皆有意义的人。”
　　她不知为何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句话——向死而生，可解死生之惑；向生而死，唯睹生死之畏。
　　她真的是什么大善人吗？
　　她真的看不得别人死吗？
　　“武是杀人法”——能作出这种总结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悲天悯人的圣母？
　　说到底，她只是不想熟悉的“日常”失控罢了。
　　她只是太柔软、太脆弱，所以不想那些熟悉的生活、熟悉的人，离她而去。
　　就好像母亲控制她、贬低她，其实是因为母亲弱小，没有安全感，所以拼尽全力，想把能抓住的一切都用力抓住。
　　就好像，某些内心极度弱小无助的女人，明明根本离不开身边这个男人，也根本不想捞钱，却依然要贬低PUA另一半、逼对方交工资卡、放弃爱好，来发泄自己内心的病态控制欲。
　　母亲离不开自己仅剩的儿子，所以才要用母亲的威权控制。
　　她离不开这个辛苦融入的世界，所以才要用某种“悲天悯人”的态度，去拼命拯救。并且拯救的方式，是用她“城主的威权”，去强行压服操控。
　　她于这个世界，就像母亲于她。
　　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那些，却依然不小心从母亲身上继承了这个悲哀的轮回。
　　她试图令一切有意义的方式，就是否定自己与他人的“没有意义”，控制自己与他人的一切。
　　只不过……她并非是一个诞生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妇人，而是穿越到玄幻世界摸爬滚打的天骄剑仙。
　　填满她生活的不是普通女孩子的综艺、爱情、与消费主义，而是野心家的暴力、权力、以及宏大叙事。
　　所以她试图否定的不是丈夫儿子娱乐或消费的小小爱好，而是整个世界的客观规律、构建基础、以及人伦文化。
　　这种矛盾的“无力担责——控制欲”对立，正是她始终焦虑、难以彻底获得幸福和轻松的根源。
　　或许她可以期待谁的包容、谁的救赎，就像她厌弃的某类人，在婚恋与生活中拼命仰视昂头，为强者赐下的温柔而疯狂。
　　可没有人天生是来救赎别人的。
　　该她走的路，最后只能靠她自己走；能让她感觉到美满的生活，也只能由她自己创造。
　　“我真是个笨蛋。”
　　阴姬幽幽回头，遥望远方天意城的剪影，黑烟袅袅升空，仿佛有什么淤积她心中的东西，彻底消失。
　　“你会讨厌我吗？”她回头，幽幽道，“讨厌我的幼稚，我的脆弱，我的笨拙和迟钝。”
　　马儿骤停，归海无名一转马头，刚好顿在悬崖边，他并未转身，只是对着深渊低一望无际的黑暗，缓缓道：
　　“不会，因为你也不讨厌我的恶毒，我的冷血，我的下作与狡黠。”
　　阴姬轻轻贴过去，额头压在男人脖子上，抵得格外紧。
　　她怔道：“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为什么我会讨厌吴夫人，不希望她存在。因为她本质和你是一类人，你们才能心意相通，最糟糕的是……她也是穿越者，在她面前，我甚至失去了那点独一无二的特殊性。”
　　“我不可能喜欢她。”归海无名耸肩。
　　阴姬一下子抬头，狐疑问：“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笃定？爱情可没办法用理性推断。”
　　“不是理性……举个例子，你会喜欢顾长歌吗？”归海无名反问道。
　　阴姬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好像明白了那种感觉。她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
　　顾长歌……她当然不会喜欢顾长歌，因为太过相像，相像到令她惊悚，相像到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缺点，都并不可爱，反而羞耻又刺痛。
　　只是她没想到，归海无名也会因为这种“照镜子”，心生不爽。

VIP 第二百五十四章 隐居
　　归海无名准备好用来隐居渡过冰纪的“新家”，位于南方一座偏僻的小岛上。
　　这里似乎建好有些年头了，并不豪华，但胜在结构简单，容易修缮。
　　天寒地冻，倒也不用担心食物储存问题，凭窖中存粮，养几十个人困难，但养敏儿这么一个人，还是简简单单的。
　　阴姬站在门边，迟疑一会儿，片刻后，她推门而入——结果刚好碰见顾敏在翻小黄书，上面用简陋的笔触画着几个特殊小人儿，处于奇奇怪怪又充满暗示的姿势。
　　“妈呀！”余光注意到老娘的顾敏“噌”一下跳起来，抓起书就往怀里塞。“娘你回来了哈哈哈哈……”
　　阴姬看到这一幕，却莫名地，半点没生气，也半点没不高兴。好像胸口中什么东西彻底泄掉了，又好像撞开了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
　　她竟然轻轻笑了声，背着手，婷婷细步走到女儿面前，抽出那本小黄书，瞄了几眼，品评道：“一般。还不如初学者随手画的本子。”又丢给顾敏，扬长而去。
　　顾敏目瞪口呆，人傻了足足有半刻钟，重捡起书，她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主动去外面找正忙碌于砌砖的老爹。
　　“爹……”顾敏凑过去，小声问，“娘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归海无名噗嗤笑出声，“没什么，小问题，你习惯就好。”
　　“爹……是不是……天意城出事了啊……”顾敏迟疑。
　　“差不多，你吴阿姨和你外公联手给你娘整了个大的，估计你娘刚怀疑人生完。”归海无名一点也不客气，随手就指挥顾敏去搬砖，二人很快砌起一座小烤炉。
　　“娘这样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顾敏还在忧虑。
　　倒不是她啰嗦，实在是……她真的不习惯诶！
　　原本不苟言笑、严厉至极，三句话离不开练功读书听话的铁腕老娘，突然就换了个画风，这换谁不嘀咕？
　　然而让顾敏没想到的是，她娘亲更奇怪的表现，还在后面。
　　刚砌好烤炉，顾敏还没休息一会儿，就看到老娘很“娇羞”地跑到爹面前，耳语了几句。
　　“好。”归海无名这样回应。
　　顾敏立马竖起耳朵，可惜半句没听清楚，不一会儿归海无名便嘱咐她回房间，用心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破境。
　　笑话！她岂是那种乖乖听话的小宝宝？爹娘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运起轻功，抓起房间里的小猫，悄悄摸过去，把窗户顶开一条小缝，有滋有味偷窥。
　　——然后孩子就被成年人的成年玩法给吓到了。
　　这是我一个未成年人不花钱能看到的东西吗！？
　　顾敏感觉自己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就好像刚刚脱离襁褓的婴儿被粗暴扔进染缸里，染了一身的黄色。
　　不好！我不干净了！我被爹和娘污染了！顾敏不禁大惊失色。
　　自记事起，她虽然也见过几次娘和爹的不堪之事，但全都是庄重的、温柔的，就像她幻想中的普通夫妻。
　　但现在……娘身上好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种变化几乎令娘的画风整个换了一叠，从端庄女大佬变成了娇妻小爱奴。
　　对于旁人可能还没什么，但对于从小被娘凶到大的顾敏而言，这几乎就像追逐自己的狼人变成了哈士奇。
　　太可怕了。
　　顾敏失魂落魄，她真想戳瞎自己双眼。
　　气得她一巴掌拍在猫屁股上。
　　猫：“？”
　　“臭猫啊臭猫，你怎么就管不住这该死的好奇心呢？”顾敏念念有词甩锅。
　　可怜的小姑娘落荒而逃，与此同时，房间里胡天胡地的夫妻，也进入了半场休息时间。
　　“嗯……好累……”
　　阴姬轻轻喘息着，半眯眼，趴在男人胸口，脸上是掩不尽的幸福媚色。
　　昂扬的尾巴在半空中摇啊摇的，犹如一株飘荡的芦苇，蓦地，那尾巴紧紧缠住男人手腕，白色的尾巴尖儿使劲蜷曲，几乎揉成了爱心。
　　“累死了~”
　　阴姬缓了许久，才从回味中退出来，脸红地说道。
　　她贴过去，轻轻蹭着男人的下巴，亲昵地细语：“话说……我们是不是太久，没有这样玩了？”
　　“自从你忙碌起来，就一直把家人丢在一边，连做这事也没了兴致。”
　　“因为太累了嘛。”阴姬小声吐槽，依依不舍划过男人胸口。
　　饱暖思淫.欲，其实不止饱暖，充足的精力也是人产生涩涩欲.望的重要条件。
　　就好像996的年轻人，连性生活的欲.望都没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生育率呢？
　　仔细想想，似乎最初那段时间里，归海无名每天都会有意无意的，让她拥有大片大片空闲时间，来思考涩涩的事。
　　“刚才女儿在外面，你听到了吗？”阴姬忽然想起一件事。
　　“听到了。”归海无名抚着她的背答。
　　“你怎么不去抓她？”
　　“因为她肯定又会用‘是小猫跑到这儿的，我来逮小猫’当借口。”
　　阴姬无语，“真是混丫头，什么好的都没学会，就跟你学会了个坑蒙拐骗。”
　　“……混一点不好么？”归海无名耸肩，表示乐得如此，“最起码省心，出外面肯定吃不了亏。”
　　“那倒也是。”阴姬嘟囔。
　　男人的手又环过来，轻轻搂住她，她脸一红，扭捏两下，最终还是选择倚靠在男人怀里，烛光照亮的房间，影影绰绰，连房梁也萦绕暧昧的香风。
　　很快。
　　顾敏就发现，爹娘的夫妻关系，变得格外亲密起来。
　　不仅如此，娘的穿衣风格也越来越大胆，半点都不在乎对后辈造成的不良影响，而外露的大片雪白肌肤上，亦能看到增添了许多妖艳美丽的纹路。
　　这类纹路顾敏认得，因为这是女子受天意城药体邪功所侵蚀，表露出来的常见性状，是女子堕落的标志，她那几个好朋友身上也不少。
　　可这东西，竟然会出现在，那个跟母老虎、女罗刹、黑山老妖……一样的娘身上！
　　惹不起、惹不起.jpg。
　　爹妈玩儿得花，夫妻感情与日俱增，顾敏却渐渐不爽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侬我侬！一天十二时辰有十一个时辰黏在一起！我特么就有一只猫！还是爹娘不玩儿的！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爹娘才是真爱，我只是个意外？
　　择一吉日，顾敏借每周例行家庭会议的机会，对夫妻二人忽视女儿的举动表达了深深的愤怒和谴责。
　　阴姬若有所思。
　　“差点忘了。我确实没有做好一个父母这时候该做的事。”她深刻反省。
　　顾敏刚松口气，就见到娘亲狡黠一笑。
　　“不如……我来表演一下催婚？”

VIP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迷魂
　　顾敏直接被吓跑了。
　　催婚？催什么婚？对不起，我还是个宝宝，这对宝宝来说有点太超前了！
　　反正顾敏接受不了。
　　吓走女儿，阴姬捂着嘴偷笑，没笑两声就被归海无名拉过去，惊出一声娇呼，不一会儿，便又回荡起咯咯的媚吟。
　　天色愈青愈寒，小小的海外孤岛，却变成两夫妻的世外桃源。
　　……
　　齐域，苍绝古道。
　　早已万里无人迹的狭窄山道，此刻，却走着一个头戴蓑帽、身材曼妙的女人。
　　她蹒跚攀登，一路攀至山顶，到达那片早已荒废破败的建筑前。曾几何时，这里因一个人而鼎盛，但繁华落尽之后，这里又因那个人而荒败。
　　吴夫人推开结了一层厚厚坚冰的大门，隐约听到男人痛苦地呻.吟。
　　她缓缓走近。
　　痛.吟声骤然停止了，随后她感觉到股很不祥的压迫感，一个猩红的身影，几乎是飘了过来。
　　她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说明对方并没有用腿走路，状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黑青的脸瞬息而至，若非吴夫人心理素质好，恐怕要被吓一大跳，她直勾勾望着那三盏鬼火般的绿眼。
　　若非早就知道，恐怕谁都想不到，这会是那个刚毅英俊的赵大平。
　　“是你……”
　　赵大平声音沙哑，几乎没什么情绪，他很快便记起了这个女人，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杀意。
　　吴夫人左顾右盼，“你师父没和你在一起吗？”
　　“师父在南方……”
　　“也对。”吴夫人失笑，“余掌门恐怕和我一般，还没到餐风饮露的境界，没办法长时间在这种地方生存。”
　　“你……？”赵大平只吐了半个字，语中疑惑意味十分明显。
　　“你想问我跑这么远寻你，是为了什么？”吴夫人眯起眼，“自然是因为，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想让你们和你那大师兄好过呀。”
　　她仰头发笑，语气轻蔑而悲凉，“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小气又刻薄，我只在乎我的钩儿。可钩儿已经不在了。我等了他好久，最后只捡回一具尸体。”
　　“死人而已……你们天意城……什么时候不死人……？”赵大平用沙哑的声音，略带嘲意地说道。
　　“哈哈，真伤脑筋，你们总喜欢揭我伤口，可我偏偏打不过你们，我只是个弱女子。”
　　吴夫人笑中含泪，她沉默一会儿，忽发狠道：
　　“总有一天——我要比你们都强，用你们对待我的方式，欺凌回去。”
　　“咳。”赵大平擦了擦咳出的血，“志向不错，可惜，和我说没用，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帮你与任何人为敌。”
　　吴夫人轻轻笑起来，“不，你想错了，我不是让你与你大师兄为敌，我只是告诉你一个真相，而你只要知道，也就相当于……你大师兄知道。”
　　“有什么意义吗？”赵大平.反问。
　　“或许有，或许没有，难道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大师兄会对归海无名另眼相看？为什么她仅仅三年，就背叛你们，倒向了天意城？”
　　吴夫人眼中闪烁疯狂又奇异的光，所吐出的声音就像魔鬼的诱惑。
　　赵大平沉默一会儿，果然升起兴趣，“第二个问题，我能猜到些，无非是想利用天意城解决冰纪，她总是这么执拗又傲慢。”
　　“第一个问题呢？你真的没猜过吗？”吴夫人反问。
　　对方摇摇头。
　　“哈，真老实。”她露出鄙夷又可怜的神情，慢悠悠道，“怪不得你讨不到她的欢心，你们就像两张同数字同花色的牌，唯一的区别，只是红桃与方块的形状不同。”
　　“这种话我听过太多次了。”赵大平麻木道。
　　“是吗，那她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吴夫人话锋一转，“我猜，她也从未告诉过你们，她前世和归海无名、以及我，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都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赵大平第三只妖目愕然瞪大。
　　“归海无名利用了这种同源的信任，却对你大师兄有所保留。”
　　吴夫人一字一顿：
　　“他明知道，你大师兄在寻找渡过冰纪的方法，却故意隐瞒了问题的本质，甚至诱导你大师兄把问题变得越来越糟糕，以完成他，塑造一个完美妻子的目的。”
　　她笑起来，声音恶意满满，“归海无名真像他所表现出的那么干净吗？你大师兄从头到尾的变化，难道不全是他的推波助澜？”
　　“他设计了全部，设计了这个精心包装的陷阱，诱饵是你大师兄渴望的幸福，而付出的代价……是她的爱情，和她作为女人的自由意志。”
　　“——你可觉得，这笔交易，是否公允？”
　　赵大平并不吃煽动情绪这一套，他的情感也早随这十万里冰封，和满身禁忌邪恶修为，一起冻结。
　　他摇摇头，道：“这要看大师兄怎么觉得了。”
　　“她是局中人，她的‘觉得’没有意义。”
　　吴夫人打断，她扬起头，折下一截枯萎的梅枝。
　　随后，她幽幽道：“做局的最高境界，就是只在关键之处落笔，一步一步，让局中人以为，全都是她自己的意愿。”
　　“一点顺势而为的推动，一个看似为你好的计划，一些恰到好处的隐瞒……就能构成一个完美的爱情陷阱。如此精心编织的鸟笼，你说，所居之人，她会幸福吗？”
　　赵大平无言，“你为何不直接去和大师兄说这些话？”他沙哑问。
　　“因为她不信任我。”吴夫人笑起来，“我也找不到她。想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棋子，这也是我为你编织好的鸟笼。”
　　她目光灼灼，“你最终会去寻找她，试图倾诉出真相，并且……一切都是出于你的意愿。”
　　“听起来简直像是迷魂术。”
　　“是吗？好像也对。诱惑，强迫，欺骗，这正是迷魂术的本质。”
　　赵大平忽然头晕起来，因为他忽然听懂了吴夫人的话，或者说，彻底理解了吴夫人表达的意思。
　　诱惑，强迫，欺骗。
　　大师兄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就是一场声势浩大、巧妙设计的“迷魂术”。
　　只不过，这场迷魂术的施展，更磅礴，更大气。它的“外壳”是爱情，它的“迷香”是人欲，而它的“媒介”，是无处不在的命运。
　　“聊点更有趣的吧。”吴夫人笑意微妙道，“比如说，你猜……为什么会有冰纪和暖纪？”
　　“提醒你一句，这是一个你大师兄理应能猜出来，却因为太笨才意识不到的答案哦。”

VIP 第二百五十六章 永远
　　“哈……脑子要坏掉了……”
　　这是体验过传说中“神交”之后，阴姬醒来的第一句话。
　　据说，这是某个专修灵台玄脉，元神为主的时代，所留下男女交.媾的独特秘法。
　　那个时代的男女只要彼此认同，然后对视一眼，就会从灵魂深处抵达最极致的飘渺旖旎仙境。
　　双方的每一个念头、每一块意识、每一丝感觉，都会交织纠缠在一起，然后产生激烈的共鸣反应。
　　这种反应带来的感觉是极为复杂的，据说可以激发.情绪中所有的高涨和美好。
　　但对于阴姬而言，那些反而像个添头，最让她迷醉其中的，其实是灵魂融入更庞大更深邃的夫君灵魂后，彻底沦陷，被对方意识紧紧包裹、任由摆布所带来的安全感。
　　以及……那种不再孤身一人的幸福。
　　灵魂深处的震荡逐渐平息，昂扬的青色龙尾也软成一团。然而仍留余韵的，却是肉体上源源不绝的侵略与蚕食。
　　数重药体和媚功的效果叠加，令她整个人的肉体敏感程度，达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地步，几乎是轻轻触碰非性感带，就会引发全身范围内的骨软筋酥。
　　就在她蜷缩的安乐窝里，就在女儿震惊的注视下，她一步步地，松懈身体，堕落意志，逐渐成了如今这般妖艳又柔媚的模样。
　　并且，她是真心认为，这样很好，很自由，在如此绝望又疯狂、注定会一次次消亡轮回的世界里，有件幸福的事，有个毕生的追求，不就够了吗？
　　爱，正义，责任，欢笑……这些美好的事物，她没有能力守住，甚至没能力阻止它们的背叛。
　　抓不住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哈，远远看着吗？
　　对阴姬而言，如今无论是她的追求——成为快乐的人；还是实现追求的目标——和夫君涩涩，都触手可及。
　　至少，谁也不会阻止她，她不会遇到任何困难。
　　“要是真的这样一辈子，好像也不错诶。”阴姬趴在男人枕边，若有所思地想着。
　　归海无名抚摸她的后腰，粗糙的指腹，带来不断痒痒的感觉，却也挑逗得她好舒服。
　　“你能接受，自然最好。”归海无名轻声道。
　　“哈~夫君以后只要不变成，‘想被调校，求我啊’这种大坏蛋，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被抚慰的是我，得到幸福的也是我。”
　　她笑瞥一眼，又转头，遥望窗外近乎永恒不变的雪景。
　　她痴痴道：“真想就这样，我做你的爱奴，你狠狠占有我，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也不要分开。”
　　归海无名伸手拥住了她，亲吻她的耳后。
　　“永远爱我下去，凌虐我下去，调校我下去，可以吗？”阴姬热烈地回吻，然后更露骨地问道。
　　他打开了她的双腿，用行动和语言双重说：“如你所愿。”
　　……
　　顾敏忽然觉得，生活真是一件难熬的事情啊。
　　猫都比她在岛上有存在感啊哈哈哈哈。
　　整天就是：啊，我爹和我娘又开始涩涩了，呜呜呜宝宝太小根本不敢看。啊，我爹和我娘又开始耳鬓厮磨、你侬我侬了，呜呜呜我好多余。
　　每天都在查询自己存在于爹妈身边的意义。
　　选项A：爱情结晶。×
　　对不起，这对夫妻纯度已经高到到孩子吃不下了，太多了，饶了孩子吧。
　　选项B：传宗接代。×
　　根据她搜集到的信息，大概直到她死，娘亲都依然会水嫩无比、娇美可人，而爹爹也依然会龙精虎猛，一夜御娘十三次。
　　选项C：意外收获。✓
　　没错！真相一定就是这样！很明显！如果把涩涩比作练武，她大概率就是爹娘双修的那个副作用！这个副作用不一定坏！但一定不是爹娘生活的主要内容！
　　如今她大了，可以自己找野男人了，就任她飞吧。
　　——我飞个锤子！
　　可恶，父母不恩爱很烦恼，父母太恩爱竟然也是烦恼，什么人间疾苦？
　　修啊修，修啊修，苦心修炼的顾敏只想早日达到仙境，远离这对笨蛋夫妻的“高糖警告”。
　　从此出去做一只自由的单身狗，带上猫，不回头！
　　然而，仙境没等到，她先等来了一位不算熟悉的“亲戚”。
　　“诶……你是……大平舅舅？？？”顾敏目视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赵大平，流露极度震惊。
　　很快。
　　顾敏回去通知了这个消息，阴姬衣服都没换，便马不停蹄，立刻赶过去。
　　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在涩涩，刚才自然也如此，因此阴姬此刻的状态其实颇不庄重，之前在干什么，哪怕不明眼的人，也一看便知。
　　赵大平却没什么反应，仿佛都在预料之内，他注视阴姬如今堪称“淫.娃”一般的姿态与打扮，沙哑开口：“当年一别，好久没看到你了，大师兄，你还是一样漂亮。”
　　这句话说得阴姬也颇为感慨，可感慨之余，她内心亦惶恐，赵大平为了打败归海无名愿意付出这种代价，愿意做到这种地步，那么她呢？里外不是人的她该怎么自处？
　　“我来不是为了和他打架。”赵大平仿佛看透阴姬心思，他平静解释，“我累了。”
　　这一声“累”，蕴藏了不知道多少酸涩、辛苦、遗憾、失望。
　　或许他也在某天清晨醒来泪湿满襟，可时至今日，那些情绪早已咽尽，只留下一句，累。
　　“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也必须接受的事。”赵大平见阴姬微微出神，不必问，便知阴姬又在为他感伤。
　　他失笑声，将话题更进一步。
　　“什么事？”阴姬迷惑。
　　“很多，你可以当做诛心之言，当做阴谋论，也可以好好思考。我也想过不管你，可想来想去，你都有这个权利，我也有这个义务。”
　　赵大平停顿片刻，他叹气道，“首先……归海无名骗了你，或者说不是骗，他告诉你冰纪，但隐藏了冰纪形成的原因，令你思维定势以为，这里的冰纪，也是自然因素。”
　　“什么叫也是？难道不是自然因素？”阴姬敏锐察觉到赵大平某些态度，她忽然有预感：她最大的秘密，已经被对方知道了。
　　“当然不是。”赵大平摇头，他一字一句，“我们的冰纪，是因为……人为。”

VIP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还道
　　“人为？”阴姬只觉这说法荒唐无稽，还莫名其妙，她立刻反驳，“不可能，天意可是自然的力量，何其庞大，区区人力岂能扭转？”
　　“我们人的行为与选择，又何尝不是天意的一部分。”赵大平缓缓回道，“这样的‘天意’，难道不也是滔滔大势难可挡吗？”
　　“可人又如何能影响得了天……”阴姬失神喃喃。
　　“一个不够，但百个，千个，几千个，足够特殊的人，便足矣。环境的平衡本就脆弱，或者说，天地不脆弱，但我们脆弱。”
　　“你知道我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手段。”阴姬手指在桌上烦躁地轻点，她目光咄咄，似有些不耐。
　　赵大平忽然沉默起来。
　　良久，他开口，幽幽道，“吴魔头说得没错，大师兄，你确实笨了点。按理来说，你们这些出身异世之人，对某些习以为常的规律，应该更容易质疑才对。”
　　一句“异世”差点把阴姬说炸，她惊吓起立，浑身寒毛直竖，虽然之前有所预感，但预感和真确定毕竟是两码事，人终究喜欢心怀侥幸。
　　“是姓吴的告诉你的……”阴姬又懊悔又不爽，“早知道……该杀了他们母子……”
　　“吴钩已经死了，死在你夫君手下。”赵大平平静提醒。
　　“不可能，我夫君明明说，他只是重伤逃遁。”阴姬自然不信归海无名骗她，主要这骗得很没意义。
　　“他说的也没错，确实在他手中逃遁，但很快就死于肉体无法留住体内的星辰之力，灵魂就此逸散，变成天外天游离的一段带有记忆的星辉。”
　　赵大平将话锋直指归海无名，“而这一切，皆因缘于归海无名斗我们时用到的手段，他用功力化成的黑蛇，遮蔽了天上的光，也遮蔽了我们的天门感应。”
　　“他隔绝了你们获得星辰之力的渠道？”阴姬迅速猜到归海无名从师父他们围攻中反败为胜的关键。
　　而经过这么多铺垫，这么多暗示，再度咀嚼“星辰之力”这四个字时，阴姬忽然僵住。
　　她面色难看。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赵大平并未流露什么欣慰或嘲弄的神色，他语气始终平静，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星辰之力，惠及万物，地上的草木繁花，皆因星辰之力而生长，我们的周围，也因星辰之力而温暖。”
　　“吴夫人说，你们那方世界有个概念，叫能量守恒。所以当她知道仙人餐风饮露、不食五谷时，她第一反应，是疑惑仙人战斗和生存的能量从何而来。”
　　“天人关的概念给了她启发，如果仙人能以打开的‘天门’，察觉到星辰之力，那是否，仙人时时刻刻，都在利用‘天门’吸纳星辰之力为己用呢？”
　　“如果这一点成立，那极境更是如此，极境是更彻底的星辰之力运用者，甚至可直接操纵星辰之力恢复真力、逆转生死、乃至穿梭空间。极境汲取的星辰之力，无疑更多，甚至是成百倍增长。”
　　“仙人与极境以开启的‘天门’连通天外天，吸纳汲取星辰之力，化为己用。”
　　“但仙人寿命悠久，因此江湖只要发展下去，兴旺繁盛，武林中仙人一定会越来越多。变多的仙人汲取走过多本该惠及到万物的星辰之力，于是……温度的平衡被打破了。”
　　“冰纪到来。”
　　“灾难加剧武者对仙境的狂热追求，仙境愈发多，冰纪愈发深，直到千年后，仙人断绝，大地重归温暖。”
　　“这是吴魔头察觉到、并且归海魔头也一定察觉到了的真相。但他隐瞒了后半部分，因为，他不希望你成功，只有你失败了，你才能遭到背叛，才能对世界灰心丧气，才能彻底归心到他身边……做他渴望的小娇妻。”
　　赵大平有条不紊地说着，阴姬越听越恍惚。
　　她想起温度陡然加速下降的那几年，恰恰就是她批量制造仙境、利用仙境大动刀兵的那几年。
　　再往前追溯，这一次的冰纪，比以往都来得更早，很显然……是因为她，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极境，打破了星辰之力，亦或者说——恒星辐射的平衡。
　　仙盟的观念是错的，但他们的方法竟然是对的。
　　封印归海无名、减少因归海无名那些奇术邪术导致的江湖实力暴涨，确实能延缓冰纪到来。
　　他们不知道背后缘由，所以用了啼笑皆非的气运之说，但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这是他们长久钻研出来的经验……
　　不是歪打正着，而是经验科学对她这种“自以为是”伪科学观的降维打击。
　　魔星二字……她当之无愧。
　　“你我非英雄，皆吸血虫矣。”赵大平缓缓吐出掷地有声的几个字。
　　说完，他第一次对这个大师兄流露失望之色，也第一次认真地问她，“大师兄，若是如今的你，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会怎样做呢？”
　　阴姬神色恍惚，目烛涣散，说不出话。
　　赵大平见阴姬这副六神无主样子，却反而欣慰微笑，“大师兄，现在，你再也不能说，我活在你的背影和光芒下了。”
　　天色将晚。
　　赵大平离开沙滩上的石亭，他走到海边，赤足入水，观赏远方蔚蓝的海浪。
　　近岸水域，虽不会看到冰封，但水面之下，早已彻骨阴寒。
　　赵大平微微仰头，遥望远方那轮冰蓝色的落日，他怔神道：“师父曾教，敬畏天地，我少时难明，今才知，天地之威。”
　　他又回头，笑道，“师兄你曾教，大丈夫修行武艺，是为了保一方水土，护一方黎民，如今武艺通天，江山还在乎？黎民还在乎？”
　　阴姬却不敢对望，羞愧不能言。
　　赵大平摇摇头，不再逼这个入了歧途的可怜女人，他对皓日抱拳，行一谢师礼，刚还沙哑的声音，强撑起一股气，鼓得通透嘹亮。
　　“弟子赵大平，愿还道于苍天！”
　　海浪将回声拍打倒卷，翻滚回岸，拱入阴姬耳中。
　　赵大平连喊三声，他身上那股阴冷压抑的气势，也随这三声“还道于天”，彻底散去。仿佛以他为圆心，周围的积雪飞速消融。
　　坚冰融化成水，枯树湿柔摇曳，漫天的冰尘，亦化为细雨，飘摇坠落，滋润大地。
　　云雾后的太阳褪去冰蓝，重回暖色，好似初生的火在云团中燃烧。
　　一束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在赵大平的脚边。
　　赵大平转身，阳光照亮他的左侧边脸，几缕银丝在光下闪烁。
　　如今他已散尽真功，身形因旧伤变得微微佝偻，不复当年挺拔，额头虽失去妖目，颅骨却仍凹陷一块。
　　但他并没有多少难过之色，反而远比过去每一刻爽朗，比过去每一刻自信，就好像真的走出，那个他人生中最大的阴霾，抑或说，背影。
　　“大师兄，”他笑着打趣，“如今我能戏你一声，‘娇娇小妇人’乎？”

VIP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回眸
　　“你……长大了……”
　　阴姬没有正面回应那句调戏，她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对赵大平失去力量后坎坷前路的担忧，也有对他彻底摆脱自己那些糟糕影响、超越自己，成长为一个有担当贯彻己心的真男人而高兴。
　　赵大平感慨道：“很久以前，我会为得到你的承认而欣喜，可事到如今，我已深刻明白，大师兄你只是个柔弱可爱的小女人，我之前所爱绝非幻影，但的确不真实。”
　　“你放下了吗？”阴姬心情愈发复杂，尽管她知道这是好事。
　　“总归是过去了。”赵大平回道，他沉默一会儿，又叮嘱，“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归海无名确实用了卑劣的手段来影响你、得到你，大师兄，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会的。”阴姬犹豫一会儿，小声答道。
　　随后，赵大平便匆匆向她道别，搞得阴姬有些错愕，虽然略微不舍，但她还是亲自把师弟送回师父身边，又帮他安置下来。
　　做完这一切，已经过了将近一周。
　　再回到隐居的小岛，阴姬捻了把地上又覆满的积雪，不知在沉思什么。
　　“娘子可让为夫一阵好等。”归海无名又神出鬼没出现在阴姬背后，幽幽的语气吓了阴姬一跳。
　　“对不起……大平来了，我送了送他，之前让敏儿传过信。”阴姬低头解释。
　　“他还用你送吗？”归海无名故作惊讶。
　　“大平……散功了。”阴姬心情颇复杂地说出这个事实。
　　复杂在于，她觉得大平是对的，是勇敢的，也是符合大义的。但她做不到，她更舍不得违反和夫君刚许下的海誓山盟。
　　归海无名微微色变，“看来你都知道了。”他并没有慌乱，反而伸手将阴姬揽入怀中，轻轻吻她的额头。
　　阴姬也确实吃这套，原本对归海无名隐瞒真相有些生气的心，全都转化成了无奈。
　　她沉默半晌。
　　忽然抬头，迷茫地问：“迷魂术创造出来的爱，也可以作为寄托一生的爱吗？”
　　“为何这么说？”归海无名明知故问。
　　“诱惑，强迫，欺骗……”阴姬解开环在她腰间的手，离开男人拥抱，踏上海边的礁石，她怔怔道，“我初为女儿身时，你宠着我，顺着我，偶尔撩拨我的欲.望，用快.感和温柔，诱惑我习惯你粘在身边的感觉……”
　　“你成功了，而这应该就是，‘被诱惑的爱’。”
　　“被欲.望和温柔诱惑的我，甘愿做你的爱奴，忘记一切，抛弃过去，只想沉沦在你赐予的幸福乡。”
　　“但你强制唤醒了我。因为仅仅因诱惑而爱上你的我，并不能满足你，这份爱也不牢靠。所以……你开始强迫。”
　　“你强迫我去面对冰纪这个不愿意面对的困局，并以此衍生出，一个令我不知不觉配合你施行，‘强迫’我遵从的计划。强迫的过程中，你也不停在用最高等级的强迫——调校，来令我习惯屈服你的意志。”
　　“再加上，我是个抖M，我喜欢被征服，我会因为你的强迫调校而兴奋，于是……我又爱上了你。”
　　“这次是‘被强迫的爱’。这种爱的绚烂之处在于，我心甘情愿被你强迫。”
　　“最后……”
　　“是欺骗。”
　　阴姬渐渐沉默。
　　整理了许久杂乱的思绪，她才苦笑声，慢吞吞道：“恐怕，让皇境快速突破到仙境的药，也是你暗中帮我做出来的吧？”
　　“你构筑了一个游戏，一个叫做天意城的游戏，这个游戏全程都在你掌控之中，而游戏的目的，就是让我这个玩家最终失败。失败后的我，会因为否定这个游戏本身，而去否定游戏外的世界，觉得‘一切皆无意义’，从此，与你心意相通。”
　　阴姬回头，泪水婆娑坠下，她含泪笑道，“而这是……‘被欺骗的爱’。”
　　归海无名沉默，他第一次感到棘手。而阴姬也开始询问，那个他最不想谈及的问题。
　　“夫君……我可以相信你吗？我这些因你设计谋划而产生的爱情感觉，它是我心中真实的爱吗？”阴姬流着泪反复问。
　　语气和眼眸中的迷茫作不得假，她心中的爱，是那样真实，可这一切，又确实是被归海无名所掌控、所培育的。
　　他的迷魂术登峰造极，甚至可以不用狭义上的迷魂，就让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女人，神魂颠倒，难以割舍。
　　她从性转后到今天的每一日，都处于这场谋划深远而又润物细无声的调校。
　　“你不是在怀疑自己爱的虚假。”归海无名靠过来强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你是在怀疑我这份爱的虚假。”
　　“我已经彻底变成你的形状了，对自己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我只是好怕……”阴姬失落喃喃，“你目的性好强，我怕我也只是你实现某个目标的步骤之一。”
　　归海无名立刻敏锐察觉到关键，他点破，“你不明白，或者说不相信，我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你？”
　　“毕竟……一切对你皆无意义。”阴姬黯然。
　　归海无名也噎住，这是个没法证伪的疑虑，最起码现在没有办法。漫长时间都无法为他作证，毕竟他永远有更漫长的时间。
　　“算了。”阴姬忽然破涕为笑，“稀里糊涂也挺好的。反正……我已经这样了，除去依赖你，我也没得选。”
　　归海无名被这180°大转弯儿搞得有点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阴姬不是度过去了，而是藏起来了，该在的心结，不仅没消失，反而藏进更深的地方。
　　可惜，心再有余，也终归力不足。归海无名始终想不出，对于一个永恒寿命、也近乎无所不能的人而言，什么才能证明他的情感。
　　好像无论他选择什么，都会因为他的强大，因为他的永恒，而失去证明的效用。
　　倒是阴姬很快恢复如常，又变成那种一天八个时辰想要涩涩的样子，好像已经完全投入了进去，只是她发呆时间愈来愈长，偶尔，他还会发现她落泪。
　　泪珠晶莹剔透，可人心却浑沌难测。
　　而泪珠中混杂的纷乱人心情绪，却勉强可从阴姬随手所绘的画作中，窥见一二。

VIP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证明
　　灰暗，阴郁，这是绝大部分画作带给人的主要印象。
　　只有少数人物像不同，这里面共有两种，一种画的是他，画风假得可怕，简直像在画浮夸彩漫。
　　而另一种配色鲜明的人物像，便是那个早已被分割多次，如今却再度死灰复燃的男人——顾长歌。
　　甚至是两版，一版这个世界的，一版地球的。
　　画中之人，要么仙风道骨，要么西装革履，表情全部锐意且正经，尤其是昔日剑仙顾长歌，那飘逸凛然的气质几乎要从画纸上透出来。
　　归海无名立刻便意识到，这是种情绪发泄。
　　阴姬的内心在矛盾，赵大平决然地散功给了她极大刺.激，令她心神躁动，良心不安。
　　她曾多么期待亲手通关这个“游戏”啊，如今她堪破游戏最大的秘密，又手握攻略，怎么可能没有继续游戏的冲动？
　　归海无名已经想好了阴姬会做什么，并且做好全力配合的准备。
　　但归海无名没想到，在良心和不安全感的双重煎熬之下，阴姬竟交出了……一份异常诡异的答卷。
　　“你也想散功？”归海无名愕然，随后，稀罕地产生又气又无奈的情绪。
　　他搂过来低着头活像只小鹌鹑的阴姬，贴近她耳朵劝说，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甚至展望未来……
　　然而阴姬这次却异常地执拗，声音虽小，话虽软，却油盐不进。
　　“你听我说嘛……天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归根结底还是怪我，我打破了世间的平衡，也一意孤行，令问题越来越糟。”
　　“若我这样的罪人啃噬文明尸体活下去……我之前的圣贤书，就都白读了，我也会变得不再有底线可言……”
　　阴姬低垂头，拽着归海无名的衣角，小声解释。
　　归海无名又想气又想笑，他摇摇头感慨，“你宁愿私情包庇我，都不愿意打个马虎眼给自己。”
　　“还有，真的只是因为这样？你老实和我说。”他抓住阴姬的肩膀，目光炯炯与之对视，直到把阴姬盯得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
　　阴姬自暴自弃，干脆全部坦白。
　　“活太久，我总会患得患失，未来你厌弃我怎办？万一这份爱情度不过岁月怎办？越想越怕，这时才忽然明白师娘那句……人要有个终。”
　　她垂头，语气恢复低落，“有了终，人才有死这个字兜底，才能用死打消自身顾虑和畏惧。”
　　阴姬又抬头，试图用亲身感受寻求归海无名支持，她倾诉道：“以前总想乱七八糟的事，搞得头很疼，还不开心，现在决定了散功，瞬间觉得，几百年后，你怎样处置我还有爱谁都是你的事，我们只要过好这几十年就好啦。”
　　“毕竟过好几十年，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信心的。”她小声吐槽。
　　“你就舍得我和敏儿眼睁睁看你老死？”
　　归海无名见劝说不成，直接用情感绑架。
　　这招果然有用，她沉默起来，犹豫了好久，最终，像是放弃掉那个天真的想法。
　　可紧随其后，她变得越发堕落和糜烂，几乎一醒来就开始求欢，从日出做到深夜，如果丈夫有事要忙，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自亵，发出动情小猫似的叫声，勾得人心痒痒。
　　清正的逍遥派真力被她拿去转修各种稀奇古怪的媚功，身体肉眼可见地变涩起来，敏.感程度暴涨，简直就像行走的性.爱娃娃。
　　“主人……啊……吻我……主人……”阴姬跪坐在男人腿上，脸色绯红，露骨地勾引。
　　称呼也不知不觉改变了。
　　甚至不愿再交流，不过，她从来不会对丈夫沉默，只会把话题拐到涩涩上，然后绞尽脑汁诱惑。
　　她再也不发呆抑或是暗暗落泪了。
　　因为……她已找到“三全其美”的法子，可以既和夫君长相厮守、又逃避良心谴责、还能令自己不再怀疑这段爱情的方法。
　　那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专属于夫君的爱奴。
　　爱奴没有人权，自然也没有责任，被蹂.躏就是她赎罪以及自我开解的方式，夫君蹂.躏得越疼，她心里就越舒服。
　　爱奴也不用在乎主人的爱是否专一或持久，爱奴只要一心一意侍奉主人就够了，一切的选择权与归属权，都交予主人手里。
　　换成这样的思考方式，阴姬竟然找回久违的快乐，再也不患得患失了，也不难过了，每天都过得犹如一只日系魅魔，除了穿衣服就是脱衣服，被高涨的欲.望填满大半脑子。
　　或许，这样永远持续下去也不错？
　　如此日复一日【堕落下去真快乐~】的感慨中，被爹妈塞满嘴狗粮的顾敏痛定思痛，激发出巨大的潜力，很快就达到了可以独自出门的修为。
　　差点在岛上憋死以及被狗粮噎死的顾敏立马申请出去游历世界。
　　归海无名一脸心烦地准了，床上半遮半掩的孩子妈则甩着尾巴道别，媚媚嘱咐：早点带个男朋友回来~
　　“你就气死我吧。”顾敏一走，归海无名再也忍不住，狠狠打这只涩龙娘的屁股。
　　“怎嗯~怎么了嘛~？”阴姬扭着腰轻笑，主动地蹭来蹭去，尾巴高高地扬起，故意挑逗勾引身后的夫君，但归海无名忍住了欲望，始终没有令阴姬如愿。
　　为了防止自己不注意时，这个傻娘子把自己玩坏掉，归海无名果断限制了她涩涩的频率，包括她自己的手动发电。
　　每天强制背四页书，写三行日记，做两个数学题，才能正式解锁涩涩，防止语言能力和基础智力退化。
　　这种事情他可是有过教训的，曾几何时，因为冰纪太过无聊，他就跑到海上冰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结果人都钓傻了，纯凭本能出钩收钩，差点变成无情的钓鱼机器。
　　要是阴姬持续这样睡醒涩涩涩涩完了睡觉的日常，最终变成“无情的涩涩机器”，那画面可就太“美”了。
　　“夫君……”
　　嬉闹完，阴姬已经快软成一滩水，她潮红脸回头，摇着尾巴，媚眼如丝。
　　即便如此，归海无名依然强行拉她起来读书，可阴姬怎都不愿意，似乎心中已只有那事。瞧她拒不配合、自感堕落的模样，归海无名叹了口气，第一次破例满足了她。
　　做完后，他直接走了。
　　阴姬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司空见惯的惹主人生气，可直到第二天晚上，她都没看到归海无名。
　　她不得不几个月以来首次离开房间，找遍了整个岛。
　　然而并无人影。
　　等了一天，两天，三四五六七天，阴姬陷入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慌乱，她觉得自己被丢掉了。
　　想要出岛去找，可走到海边，她才发现，这里既是她的安乐窝，也是她内心划下的囚笼，她不敢踏出一步。
　　枯等数月，直到阴姬感觉自己都快要凋谢，天空才飞回一道人影。
　　浑身浴血的归海无名。
　　“呜哇哇哇！”阴姬喜极而泣，一把抱过去，也不嫌血污，紧紧相拥。
　　良久，她才抬头，小声问，“你去哪儿了？”
　　归海无名把长枪丢到一边，脱掉彻底不能再穿的血衣，随口道：
　　“我把仇家都宰了一遍，现在干净了，保证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还记得你我、并且对你我有敌意的人……除了你师父他们。”
　　“诶？”阴姬一呆，有点不明白费这劲干嘛。
　　归海无名此时转过头，认真道，“你说，你想有个终。如此才能令你不再害怕，也令你良心安宁，我说服不了你。”
　　“那我来陪你吧。”他摸摸她的脸，“我们一起变老，一起被时光消磨，从永恒到有限，然后用余生有限的时间来证明……这份感情并不虚假。”

VIP 第二百六十章 自问
　　起初阴姬没有听懂，她傻傻的，搂着男人脖子，呆得像是颗得了阿兹海默的南瓜。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吃惊地瞪大眼，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和我一起散功，一起做普通人，一起变老？”
　　“如何？”归海无名挑眉。
　　“不、不要！”阴姬惊慌失措，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乱如麻，胸口酝酿的情绪是什么？难过、开心、为对方不值？
　　我这样的人，我这样虚伪又别扭的人，怎么配得上、配得上……
　　阴姬眼眶红红地叮嘱，“不行，你不可以，你要好好活着，你可是大魔头，哪有大魔头这样谢幕的道理？”
　　“寿终正寝，和爱人一起老死，这应该算善终了。如果是以前店里小二看的那种民俗话本，我应该被你掉下山崖，捡到秘籍，神功大成，然后随手捏死才对。”归海无名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是，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阴姬快急死了，她下意识攥紧男人衣角，“你好好看我，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大奶.子笨蛋女人，我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可以陪你永生，但如果你放弃永生，我于你到底还有意义吗？”
　　“有。”归海无名一本正经。
　　“什么啊！”阴姬抓狂，她忍不住揪头发，“我都想不出来！”
　　“我爱你。”
　　阴姬愣了一下，然后眼眶渐渐发红，“你是恋爱脑白痴吗？赶紧把脑子从二弟枪口抢回来啊笨蛋。”
　　她软软地吐槽，沉默一会儿，又紧紧贴上去。
　　“你冷静点……我在你的漫长人生里，只占了微不足道的很小一部分，就像太阳前的一粒尘土。我……我不配，我也没有接受这样大牺牲的勇气。”
　　归海无名却道：“在你之前，我经历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时光飞逝，冰暖轮回，所有的人与物都会凋亡，我也从未将那些放在心上。直到你出现。”
　　他捏了捏阴姬的脸，俯下身，额头相抵，呼出的白气亦纠缠相撞。
　　随后，他娓娓道：
　　“我认为你可以陪我永恒，我认为在你身上投入的感情会存在‘意义’，所以精心设计，诱你入局——可这又何尝不是在诱我自己入局？”
　　“我以温柔与欲.望诱你，于你而言，这是‘被诱惑的爱’。但于我而言，我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对你产生兴趣，想了解你，追求你，这是‘想追索的爱’。”
　　“我强迫你雌伏于我，甘愿做我的禁.脔，这对你而言，是‘被强迫的爱’，可对我而言，这也是在彻底占有自己的心爱之人，即，‘想占有的爱’。”
　　“我欺骗你真相，令你不知不觉认可我，与我心意相通。这对你来说，是‘被欺骗的爱’，可从我的角度，我也只是希望这份感情能更进一步、更紧密，谎言的目的是维系，这也是，‘想维系的爱’。”
　　“如果你从头到尾与我的经历都属于一场迷魂术，那迷魂术的受术者，同样也有我，施展者亦有你。或者说，相爱本就两个人互相被对方催.眠迷魂。”
　　归海无名在此顿住，笑了笑，“或者，再换个说法，所谓催眠、迷魂，本就只是对那种人类神秘而宏伟的最广泛情绪，一种拙劣的提纯模仿。”
　　阴姬听得云里雾里，但莫名高兴起来，心底也不像前段日子那么压抑难受，仿佛解开了心肠拧巴在一起的死结。
　　她忍不住踮起脚索吻，吻罢又微羞道：“我、我不要你死，我宁愿永远做你的爱奴，你只要还爱我一天，我就一直听你话，伺候你，叫你夫君。”
　　“你这心思，是真一会儿一变的，你确定吗？”归海无名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垂。
　　阴姬刚想说，“确定”，蓦地又想起师父的痛斥、想起大平的坚决、想起寒风中那些衣衫褴褛满身冻疮的残尸，一下子又犹豫了，吞吞吐吐：“我……我大概确定……”
　　归海无名敲了敲她额头，无奈道，“我就知道。算了，这不是什么小事，犹豫是应该的。你好好想，好好想想，不要逃避思考，也不要畏惧任何后果，去问你的内心，搜检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真实……”阴姬怔怔的，陷入深思。
　　于是之后的几天，阴姬便一直倚在归海无名怀里，认真地颦眉思考。
　　男人的手时不时抚过她的身子，帮她梳理长发，带给她很安心的感觉，她也第一次，避开那些复杂纷乱的念头，尝试剖开自己的内心。
　　【我……】
　　【善良吗……？】
　　阴姬情不自禁产生质疑的念头。
　　她很快挖掘出答案。
　　【不，显然不是，善良是我学到的观念，但并非是我的底色，当我意识不到的时候，我会本能地漠视无关者，甚至本能地害人。】
　　【我会认为……一部分人可以牺牲，而这绝非善良者的想法，这是功利主义者为大局考虑的想法。】
　　【而我遵从这些观念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自我与他人的赞赏和承认。】
　　【是为了“融入集体”。】
　　【所以，当“集体”消失的时候，我的表现就彻底变了，不再督促敏儿，不再端庄，沉迷色.欲，甚至无所谓糟糕的样子被女儿看到……】
　　【我本质上，是个自私、怯弱、虚荣且傲慢的混蛋。】
　　【——没错！自私一点吧！这才是我的本性！吸血虫又怎样？凭什么我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放弃力量，还他们太阳呢？】
　　【凭本事夺走的能量，为什么还？我才不当赵大平那种傻子！】
　　阴姬尝试用“坏人论”说服自己，让自己当一个快乐的大坏蛋，可越这样想，她反而越觉得不对劲。
　　【好怪……】
　　【好怪好怪好怪……】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不行，心里过不去，难道，我其实是个圣母？】
　　阴姬闭上眼，她尝试更深入地剖开内心，寻找那丝古怪和不适感的来源，而最终剥离出的情绪，竟然是……害怕。
　　她害怕面对未知，害怕面对一个全新的文明，害怕熟悉的规则消失凋亡。
　　她也害怕面对永生的一大堆问题。
　　或者，再深入点，她是害怕生活本身的，她的不安全感，令她对世间的一切都存在戒备和畏惧，而这也正是她性格怯懦、存在自毁欲.望的根源。
　　与归海无名这类充满野心与进取心、近乎毫无畏惧的“征服者”不同。
　　她对生活的恐惧本就大于对死亡的恐惧，死亡对她而言更像是谢幕乃至解脱，而“永生”，在她潜意识中自然有和归海无名截然不同的意义。
　　细细想来，她知道自己可以永生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激动，甚至在那之后，几乎就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她从来就没有忧虑过寿命。
　　甚至，她期待“死亡”。

VIP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决定
　　“我……想好了。”
　　阴姬捻起一片雪花，冰晶与温热的肌肤相接，瞬间融化成水珠。
　　永生，太遥远了，她无法想象自己拥有漫长的时间后要做什么。
　　她也无法想象，她变成炽热广阔太阳，世界生灵万物所渴望的一切爱、情感、欢笑，在她面前都变成微不足道的灰尘。
　　永生很美好，只是可能她不够勇敢。
　　阴姬晃了晃头，把多余想法甩出去，认真对归海无名说：“你……你也好好想想吧，我的选择只是我的选择，为了这样的我……不值得。世上不是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吗？等我死后，也许你会和她相处得很好。”
　　归海无名表情古怪，“我已经把她杀了。我和她可是仇人，我不可能留这么大一个祸害。”
　　“诶？枪这么快的吗？”
　　阴姬一呆，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又摇头，苦劝：“算了，既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那肯定也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以后……会有更好的人陪你。”
　　“你啊。”归海无名摇摇头，“你还是不理解，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阴姬摇头。
　　“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在乎永生，生也好，死也好，只要合我心意，我都愿意试试。”
　　说罢他搂过来，调戏似的捏捏阴姬的脸，玩笑道：“你一辈子都在怀疑和畏惧，担心这，害怕那，我偏偏要告诉你，你也有毋容置疑的依靠。”
　　阴姬欲言又止，她忽然反应过来，归海无名什么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死呢？他既然铁了心，那自己就肯定阻止不了，除非……自己愿意放弃。
　　她又犹豫起来，但归海无名好像看出她的想法，立马打断，“好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因为其他因素左右摇摆。”
　　“可是……”
　　“没有可是。”归海无名抱起她，走回房间，吹灭红烛。
　　几个月的久旱待霖，阴姬早已是一点就着的干柴，刚才聊正事没心思，如今回到之前整天涩涩的床上，立马产生许多旖旎的心思。她和心爱的男人耳鬓厮磨，缠绵地纠缠，交换彼此的浓情蜜意。
　　“今天反应也很棒。”归海无名心情似乎也不错，他拉住窗帘，隔断外面偷窥的皎洁月光，右手揽过她的头颅，于唇间一吻。
　　“我……我爱你……”阴姬脸色绯红，本能地呢喃。
　　归海无名听到她下意识的自白，双手一顿，神色更温柔起来，恍惚中，阴姬被紧紧搂着，丝毫挣脱不开，只觉到像是沉入温暖又柔和的湖底，波澜拂过，温暖袭来，她眯起眼，逐渐意识模糊。
　　……
　　半个月后。
　　“这是驻颜丹，可以大幅减缓身体面部衰老，但不会增寿，副作用是服用后会连续一两天精力欲.望过度旺盛。每月月初吃，吃前记得和我说。”
　　“哦……”
　　“这个是祛病丹，可以提高免疫力，更不容易生病。”
　　“唔……”
　　“这个是更安全无痛的打胎药……虽然理论上散功后也算高境修士，并不会恢复生育力，但还是小心为上。”
　　“嗯……”
　　阴姬把满满一大箱的丹药、道具、防身用品都接过来，装在船上。
　　归海无名细致的准备令她感到汗颜，她好像就动了动嘴巴，事全是对方忙完的。
　　他出门那几个月，除去解决仇人，估计也在到处搜集炼制这些的原材料。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靠谱。
　　自大平散功之后，气温下降的趋势便迅速变缓，这也让阴姬确信了，冰纪的罪魁祸首确实就是他们。
　　或者，更准确说，是整个武林。
　　这个荒诞答案的确定，也令阴姬彻底下定决心。她不禁憧憬起，做出如此选择、亲手结束灾难的她，能获得师父的原谅吗？
　　帆船装上最后一箱衣服，吃水深度刚刚好。
　　失去功力、恢复凡身的她，肯定没办法继续在海外的荒岛隐居，所以在散功之前，他们要先搬一次家，回到人类聚居地。
　　用船将行李带回陆地后，二人一边打听，一边搜寻，最终找到了余落秋管理的一座小镇。
　　与师父多年未见，如今重逢，阴姬心底感到复杂的怀念和亲切，师父见到归海无名，竟也不喊打喊杀，只是皱了皱眉。
　　阴姬猜大概是麻烦事太多，所以师父对遇到新的麻烦已经习惯了吧。
　　师父早已从赵大平口中得知冰纪真相。不过看样子，除了这件事，赵大平其他都没说，包括她与归海无名的特殊“家乡”。
　　“散功？你确定？”余落秋眉头越皱越紧。
　　“只有这个办法吧。”阴姬低头道。
　　“那倒是，可这也太委屈你了，一身功力，上百年苦修，就因为这天意……天意……”
　　余落秋声音清脆，内里却透着深深的疲惫与倦怠，她原本不过是个逍遥山上的隐居剑客，倘若真有那个雄心壮志、高远理想，也不会躲进深山，和妻子做对世外野鸳鸯。
　　如今接下这个烂摊子，她很累，却又不得不做。
　　“天意如此，我也只能认了，不过没关系，有他陪我，这段余生……我会很幸福。”阴姬主动牵住归海无名的手。
　　余落秋手里盘的核桃顿时砸在脚趾上，她目瞪口呆，震惊说，“等等，什么意思？你刚才是说，也包括他？”
　　“寿命论的悲剧我已经见识太多了，既然早知长生与短生之间没结果，那我肯定不会明知故错，重蹈覆辙。”
　　归海无名主动接过话茬，他沉声解释。
　　可惜这解释余落秋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仍沉浸在震惊里，恍惚而呆滞，她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个没有逻辑的梦。
　　然而很快，她便知道，这不是梦，这竟是真的。
　　三日后。
　　安顿好的二人，正式在余落秋宅邸的后院，散去了极境修为。
　　阴姬瞬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状态甚至比普通女子更差，尽管如此，她看起来却很开心，依偎在自家男人怀里，如释重负。
　　“以后……我就全靠夫君和师父啦……”她半开玩笑道。
　　归海无名的状态倒是比较怪，即便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真力波动，可依然给余落秋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你是不是在骗人？”余落秋抓住归海无名落单的机会，怀疑质问。
　　“怎么会，我既然答应，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归海无名悠悠转身，高大魁梧的身影与余落秋遥遥对峙，“只不过你们眼界太窄，获得力量的办法，可不止修行这一种。”
　　“那你散功有什么意义？”余落秋谨慎后退半步。
　　“你放心，我已不会对这世间造成影响，也失去了天人不老不死的能力。”
　　归海无名失笑。
　　“就算你把我当魔头，我也已自拔了獠牙。总不能，你想让你心心念念的好徒弟、好女儿，连个保护她周全的人都没？”

VIP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恢复
　　又一年春天，晚风拂过的湖面，难得有了些冰雪消融的迹象。
　　自阴姬主动散功后，温度便一直在逆季转暖，到了彼时，已不再是能杀人的酷寒，仅仅算略冷一些的冬天。
　　年关刚过，寒芷璇便回了此处，之前她按余落秋嘱托，去解决天意城分裂后，汇聚在西方群山中的几个仙境，提前扫除威胁。
　　看到跟师娘忙前忙后准备接风宴的阴姬，寒芷璇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把刚喝的酒喷出去，“大大大大大！大师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诶嘿~”
　　问明师娘，寒芷璇这才了解发生了什么，她表情有些复杂，“没想到，大师兄你竟然有这种魄力，我还以为只有大平会愿意做这种傻子。”
　　“大平毕竟是我教出来的。”阴姬一边和面，一边回应，脸蛋粉扑扑的，洋溢开心，“你也别把我想的太好，我这样做，本质还是怕字居多，并且……没有后顾之忧。”
　　“怕？”
　　“嗯……”阴姬仰起头，沉思一会儿，给寒芷璇解释，“我是个承担不起责任的人，也是个没有尝试新事物胆量的人，如果世界真被冰纪毁掉，我恐怕会变成最不适应也最后悔的那个。”
　　“听不懂。”寒芷璇老实答。
　　“听不懂那就别听了，帮我出去打水去。”阴姬提起墙边的水桶，没好气塞给寒芷璇。
　　“好。”寒芷璇下意识照做，走了几步，才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我今天不是客人吗？”
　　……
　　给寒芷璇接完风、洗罢尘，阴姬一路哼着歌，走进城中一处医馆。
　　归海无名在散功后选择成为一名医生，如今靠丰富的经验，已有“神医”之名。就是老碰上没见过的患者被吓一跳——毕竟那个块儿怎么看都不像救人的，更像揍人的。
　　阴姬也因为是神医发妻的关系，颇受镇中普通人爱戴。
　　退出江湖，避世隐居，不知多久前就提在嘴边的事，如今竟过了这么久、兜了那么多圈子，才真正完成，阴姬心底，颇有些五味杂陈。
　　“夫君，我给你带了菜回来~”一进门，阴姬晃了晃手中食盒，像个普通娇滴滴小媳妇般贴过去。
　　归海无名正在写医书，听到声音，他立刻丢下笔，习以为常地伸出胳膊，没几秒，便搂温软入怀。
　　阴姬坐在男人腿上，红着脸，主动扯开衣襟。
　　隆起的胸口如外皮般剥开，露出内里雪白饱满的果实。
　　“要……要揉揉……”她抓起男人的手，放到心口处，大胆地撒娇。
　　没半秒，“呀啊~”她轻喘声，努力控制呼吸，即便如此，还是泄出哼哼唧唧的媚吟。
　　“今天又去哪儿野了？”归海无名另一只手摩挲她通红的脸颊。
　　“师父……啊……师父给芷璇接风……我去帮师娘……嗯……帮师娘准备饭菜……”
　　阴姬断断续续解释，青色的鳞尾也已兴奋到发抖起来，无力地缠住男人的大腿，在上面涂画没有意义的符号。
　　“怎么没和我说？”
　　“留……留字条了……”
　　“字条呢？”
　　“忘记……忘记贴在门上惹……嗯啊……”
　　阴姬说话已有些变调，夹杂的喘息愈发柔媚。
　　“傻丫头。”
　　归海无名把她抱上.床，而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她也敞开内心，热情拥吻。
　　没有媚.药激发，也没有药体催熟，明明是寻常而平凡的一次，幸福却比过去强烈数倍。
　　……
　　二月十七，阴姬收到一份请柬，内里竟带来了赵大平娶妻的消息。
　　阴姬过去祝婚、吃喜酒，新娘子很羞涩，她还掀开盖头看了一眼，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孩，半点都不像她。
　　如今的赵大平在做教书的工作，在镇中颇有名望，她的新婚妻子也是外地迁过来的大家闺秀。
　　大乱起后，凡人受灭顶之灾，弱小的武夫也受创颇重，不得不抱团。余落秋这里算是极少数仍留存秩序的，吸引了大批逃难者入住。
　　天意城内乱后，形成了大大小小十几股势力，彼此之间极为克制，默契地向外作威作福，搞得周围势力心惊胆战，又烦不胜烦。
　　某天烦到了归海无名，他直接做了一副药，让寒芷璇投递入城。这时阴姬才知道，那速成仙境的药，归海无名是留了暗手的。
　　果然没几年，那些势力就开始火拼，据说是那群速成的天人逐渐发现自己大道不全，而补全道行的办法，就是吃其他速成的天人。
　　一番乱战，天气暖得更快了。
　　又过了几年，天气渐热，阴姬甚至久违地穿上了纱裙。
　　镇子吸纳的流民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逐渐成了城市，又逐渐在附近开辟了分城。
　　就连归海无名开的小医馆也不得不招了几个学徒，扩大规模。
　　春耕恢复，百废待兴，余落秋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阴姬每天都能看到城中的新变化。
　　这城甚至把顾敏都吸引回来了。她带着四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儿，自称是“朋友”，但每晚都睡在一起，房间里还经常有奇怪的声音。
　　阴姬踌躇好几天，才跟顾敏坦白了现状。
　　顾敏听完傻了。
　　“娘！你和爹搞毛哦！”顾敏气得连吃了五碗饭，连连抱怨，“你们两个白头偕老同生共死倒是浪漫了！可我怎么办！我不是家人的吗？”
　　“敏儿，你听我说，人变老就会死，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就当，嗯，就当，我们是老来得子吧。”
　　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归海无名这个年纪，确实是“老来得子”。
　　“哼，我不管，你们谁都不能离开我。”顾敏轻哼一声，气得又扒了两大口饭。
　　“知道啦，以后再说吧。”阴姬苦笑。
　　接下来的几天，顾敏似乎是真害怕娘亲突然消失，缠着阴姬同睡好几天，整夜劝阴姬不要这样。
　　但年轻人毕竟耐不住性子，见阴姬油盐不进后，她很快又放弃，跑去继续和小女友们鬼混了。
　　“话说回来……苏沫呢？”
　　又一年咏灯节，阴姬望着堂屋里唯一一把空缺的椅子，陷入沉思。
　　就连小七都已经接到信，偶尔会回来看看，当然大部分时间，她都和自家男人呆在楚境当土皇帝。
　　只有苏沫，一直杳无音讯，寄出去的信也石沉大海。

VIP 第六百二十三章 次女
　　冰冷，潮湿。
　　苏沫挥舞铁锥，全力破开面前的冰层，坚冰下，是大片大片被冻结的奇特废墟。
　　如今是他探险的第十七个年头，自从他在阴姬那儿看到归来船队所画的海图起，他对大陆外的这些无人区域，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又是这种废墟，好硬的墙，还都堆在地下，真怪……”
　　苏沫催动真力，这才将铁锥透入墙壁，他按照过去的经验，用力一撬。
　　墙壁被撬开了一片，然后里面露出了……更厚的墙壁。苏沫倒也有耐心，一路就这样挖掘下去。
　　终于，他把厚厚的墙壁凿开，勉强钻进去，点亮火把，然而内里的景象，却吓了他一跳，他随之呆住。
　　“哇……哇哦……”
　　苏沫吞了口唾沫。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事物，形状神似水滴，外表锈迹斑斑，人类站在它的面前，就像仰望高山一般渺小。
　　它必定是人造的，可苏沫想不出，究竟怎样的伟力，才能制造出这样的怪物。
　　“简直像是神迹。”苏沫走上前，抚摸那锈坏的外壳，突然，耳边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
　　苏沫眼珠一转，迅速熄灭火把，砸开面前的铁锈，藏了进去。
　　借助对方火把的微光，苏沫勉强辨认清了她的脸。
　　那是个面容狰狞可怖的女子，左半边脸已彻底烧毁，变得丑陋不堪，而且，似乎有股诡异的力量在不断向骨髓深处侵蚀，阻止其伤口恢复。
　　至于幸存的右半张脸……细细望去，竟然和他的大师兄有些相似。
　　似敌非友，苏沫决定按兵不动，静静在角落窥视。
　　很快，那女子也借火光窥见了这庞然巨物的模样，她的脸上同样流露出震撼之色，但这种震撼似乎又与苏沫有种微妙的不同。
　　“果然是这样。”那女人喃喃道。
　　果然？果然是什么意思？苏沫感到疑惑。
　　那女子似乎对这里并不好奇，只是粗略翻找检查一番，确认此处只剩废墟，没有任何完好的部件后，她便默然离去。
　　女人前脚刚走，苏沫后脚便钻出来，对着这巨型废墟仔细端详，若有所思。
　　“她竟然……认识这个东西吗？”苏沫自言自语。
　　……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我错了！”
　　“你个小王八蛋！自己调皮就算了！还教坏表弟！你气死我了！你要死啊！”
　　阳光下，美艳熟.妇手持柳条，追着一个英气少女狠狠抽屁股，少女一边逃一边躲，旁边站着两个愣乎乎观看的小屁孩，鼻涕流了老长。
　　“我不知道亲女孩子竟然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呀！！！我小时候天天亲来着！！！”顾敏欲哭无泪，她甚至觉得自己很无辜。
　　“你特么！”阴姬都给气笑了，她丢掉柳条，换成扫把，又追上去。
　　折腾到傍晚，阴姬气消透，回房给两位小客人做饭，依然不给顾敏什么好脸色。
　　顾敏揉着屁股，立马画风一转，嬉皮笑脸缠上去，拽着阴姬胳膊撒娇，“娘~我要吃宝塔肉~”
　　“吃个屁！出~去~！”阴姬没好气。
　　顾敏立马走了，不一会儿，推着表弟过来，“娘！你看你看！他要吃宝塔肉！”
　　小男孩也结结巴巴开口：“姑、姑姑……我要次……次……高趴又……”
　　阴姬差点被女儿这骚操作搞吐血，她放下锅铲，回头叉腰，一脸黑线，“敏儿啊，是我最近揍你不疼，你觉得你抗揍了，所以可劲儿闹？”
　　“没有！绝对没有！”顾敏举双手否认，她振振有词：“娘，你应该记得吧？我小时候，比现在还皮，诶嘿~”
　　“你特么也知道啊。”阴姬无语，她叹口气，“算了……都怪你爹！掺的什么奇葩基因！”
　　小插曲结束，阴姬不耐地把顾敏赶出厨房，让她陪弟弟妹妹玩耍。
　　很快，晚饭做好，几人用罢，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两个小孩可大有来路，一个是大平的，还有一个，是小七的，五年前她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声不响怀了孕，只是不好意思和大家坦白。
　　用她的话说，就是感到“很丢脸”，深刻体会到了大师兄当时的窘迫之处，好好一个男子汉被另一个男人透得喵喵叫，甚至怀了孕……这叫什么事呀。
　　大平会有子嗣倒是在预料之中，毕竟他的妻子只是个未曾修炼过的凡人，他虽高境，但功力毕竟散了，影响大打折扣，生下后代不怎么奇怪。
　　两个孩子很受顾敏“照顾”，顾敏三天两头去带着孩子耍，不是教他们捣蛋，就是带他们当街溜子四处蹭饭。
　　搞得阴姬很头疼，都没脸跟别人解释。
　　“不行，这大号养废了，我们再练个小号吧。”深夜，阴姬哭笑不得跟归海无名探口风。
　　“万一小号还是废的呢？”归海无名想笑。
　　“那再搞个小小号。”阴姬似乎铁了心要养出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和顾敏这个“二代苏沫”形成制衡之势。
　　归海无名自然听出阴姬的态度，他伸手搂住她，轻拍拍背，道：“都依你。”
　　入夜，香鸾云帐。
　　一场激烈又不堪入目的造人活动迅速开启，媚声重重，连屋顶喜鹊都被惊吓得飞走。
　　之后的几月，阴姬一直在积极备孕，不只服用容易怀孕的药，还每天给归海无名熬壮阳的汤，导致如今柔弱的身体不堪重负，每每都在山洪海啸里风雨飘摇。
　　她甚至算好日子，每到排卵期便琐事归海无名放下工作，暂时不去医馆，专心处理二人的创小号大事。
　　可惜努力了两年，肚子都没什么动静。
　　“果然还是太难了，什么破概率。”
　　阴姬有些失落，趴在桌上画圈圈，琢磨要不要把做的那些小衣服、小玩具，缝缝改改，给附近孕妇送过去。
　　“安心，会有的，都会有的。”归海无名暖声宽慰她。
　　大抵是内心对苍天的祈祷起了作用，又大抵是新做的备孕药，成分更有效，总之千呼万唤，阴姬渴望的第二个孩子，终于怀上了。
　　然后，同年十二月，二女儿出生，阴姬给她起名，叫顾缘。
　　“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顾敏！或者任何一个苏沫！靠近带坏她！”站在女儿床前，阴姬雄心勃勃。
　　五年后的同一日。
　　顾缘因为在邻居家井里尿尿，被阴姬狠狠抽了半晚上屁股。

VIP 第六百二十四章 对比
　　深夜，一番酣畅淋漓的技术交流大会后，阴姬深刻反思了自己的教育观念，以及两个女儿殊途同归的性格，针对家庭成员的组合问题，提出了建设性意见。
　　“我觉得男孩子可能会听话一点，要不我们养个男号吧？”
　　嗯……没错！她觉得是自己这基因不适合生女娃！
　　想她小时候，多乖啊。让干嘛干嘛，让吃啥吃啥，没空管她，她能一个人坐在板凳上，看一整天的电视。
　　从来不会要这个要那个，更不会抢其他小朋友的玩具。
　　嘶……怎么她连续两个女儿，就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调皮蛋性格？
　　归海无名听完都想笑，他悠悠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质就是皮的，只是小时候环境压抑，条件不允许，所以没表现出来？”
　　“有吗？”阴姬严重怀疑。
　　“想一出是一出，情绪波动大，这是不是任性？”归海无名却反问道。
　　“唔……好像是？”
　　“喜欢追求刺.激，行动力强，这是不是调皮？”
　　“好吧，我认了，你别说了。”
　　阴姬哭笑不得，她陷入沉思，难道真是我自己的错？嘶~
　　大抵是因为归海无名这一番质问，阴姬最终放弃了“再练个男号试试”的奇怪念头。
　　四年后。
　　顾缘取代了姐姐顾敏的地位，成为了本地小屁孩儿中的黑恶势力头子，只能说，颇有家风！
　　时隔多年，余落秋管理的地盘，逐渐扩大，如今已有三州之地，然而名义上，她依然只是光新镇镇长。
　　余落秋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她也志不在此，很乐意找个靠谱并且愿意照顾两位徒儿的人，把手中职权交出去，然后跟师娘重新找座山隐居，逍遥自在。
　　可惜手下人太想进步了，每天都忙着劝进，祥瑞层出不穷，都等着余落秋称王称帝，给他们封官。
　　余落秋心累得三天两头往塔顶跑，某种意义上完全变成了社畜模样，睁眼就是上班，闭眼才到下班，工作犹如坐牢，生活有生没活。
　　为了缓解师父的压力，师娘逐渐开始帮忙主外，功力手段都日渐精湛，就是整个人突然攻了起来，对在上产生了浓厚兴趣，师父家庭蒂位不保。
　　芷璇一直是师父的得力干将，这些年任劳任怨，逐渐取代了某丢人大师兄过去的地位。
　　渐渐江湖人皆知璇玑天女，对其赞不绝口，而另两个突然消失的名字，伴随天意城与相关之人的谢幕，逐渐被人遗忘。
　　永业元年，春。
　　阴姬鼓捣火药做了些烟花，给熟悉的亲人朋友挨家挨户送过去。
　　“艳华，这是你的。”
　　“谢谢大师姐。”
　　姜艳华笑了笑，时至今日，她也走出最早的阴霾，有了新的生活。
　　如今她的未婚夫便站在她身边，看上去傻头傻脑的，有点过于老实。不过这样的人也不错，刚好能中和艳华急躁爱发火的脾性。
　　“飞燕呢？”
　　“前些月去北方游历了，听说做过不少事，还有了侠女的名气。”
　　“是吗？可惜了。”阴姬掏出另一个盒子，忍不住遗憾，“我还专门给飞燕准备了礼物……”
　　“哇，师姐你好偏心。”姜艳华故作夸张。
　　“普通的礼物啦，送你也一样。”阴姬把盒子塞给姜师妹的男人，然后似乎有人在等她，她匆匆离去。
　　姜艳华打开盒子，却见，盒中躺着一件缀满流苏珠饰的红盖头，她眼眶微微泛红。
　　恩怨情仇，海誓山盟。
　　不管是喜是悲，对大师兄，以及所有人而言，恍然间竟都已经过去了。
　　少时的她，如果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结局，还会义无反顾上山，找那个军阵中拼死救下她的男人学艺么？
　　不知道。
　　花枯叶落，谁也不知时间会以怎样的方式逝去。
　　……
　　阴姬走出姜府大门，遥遥便听到一声欢脱的：“娘~~”
　　周围目光顿时汇聚到她的脸上，然后一部分又转移至胸口，她脸一红，低头小跑过去，逮住顾敏屁股就掐了把，幽怨斥：
　　“要死啊，都说了安静点，都多大的人了，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
　　豆芽菜似的顾缘也在一旁乐呵呵帮腔拱火：“就是~！姐姐真幼稚，说话好大声还没脑，怪不得没男人要~”
　　“你特么也给我闭嘴！”阴姬听到问题儿童二号的发言，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她揉着太阳穴，四顾几眼，疑惑问：“你们爹呢？”
　　“去炸太阳了！”
　　“去偷腥了！”
　　俩人说得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阴姬果断赏了她们一人一个脑瓜崩儿，左拉一个，右拽一个，站着不动当地缚灵。
　　没多久，归海无名捧着一堆零食回来。
　　“我就知道。”阴姬嘀咕句，然后把零食抢过去，“没收，全归我了，未获得贸易许可私自贸易，这个叫走私，处罚走私品充公。”
　　“哇！娘你好过分！”顾缘嚷嚷着抗.议。
　　阴姬丝毫不为所动，她咬了一口豆糕，嗯……真香，果然零食还是别人的最好吃。
　　“出来得好早，没跟飞燕多聊聊么？”归海无名从阴姬腰囊里掏出丝巾，擦了擦她嘴角的豆粉。
　　“她前些月去了北方，正在做行走江湖的女侠。”阴姬嚼啊嚼地，又浅浅咬一口，“不错嘛，很有精神。”
　　“呵呵。”归海无名笑了笑，很自然地搂住阴姬的腰。
　　阴姬本能靠得更近了些，“你呢？你的医书写得怎么样了？”她问。
　　“有点难，要写的东西很多，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写得完。”
　　“随缘写吧。就算写完，又能怎样呢？反正也和我们无关了。”
　　“说的也是。”
　　阴姬忽然驻足，她余光注意到一条很暗的小巷子，脸微微泛红，她先是瞟了眼背后的两只女儿，随后扬起头，朝归海无名疯狂眨眼暗示。
　　归海无名秒懂，立马找借口驱走女儿，然后领着脸红的阴姬，摸进小巷，摁在墙上热吻。
　　……
　　极南之地。
　　苏沫狼狈地在冰原上奔跑，一个半张脸被铁面具覆盖的女人在后方冷笑追赶。
　　“跑啊？继续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几时？”
　　苏沫忍不住还嘴：“神经病！咱俩无冤无仇！你突然打我.干嘛！再追！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无冤无仇？呵呵呵呵……我偏追，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对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面具女人便踏入苏沫之前设好的剑阵，被无数道剑气吞没。

VIP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傻了！前两章标题6和2了！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过去未来以及现在的涩涩。
　　寿命有数后，阴姬大胆了许多，一直在尝试前所未有的全新玩法，主动让夫君把自己开发了个遍。
　　她珍惜每一次欢爱，也期待每一刻春羞，毕竟那些都是有数的，总有一天，会突然离她而去，同样离去的还有整个世界。
　　一日，她与归海无名谈论死亡。
　　“说到底，我又没有活多久，或许死亡对我而言，只是一场归乡。”
　　“归乡之途，路上的风景，当然要看个够，可风景终究只是风景，如果不到终点，那风景就没意义了，向死而生，人才知生的珍贵。”
　　归海无名不说话，把玩她的尾巴，直到过了许久，才轻声问：“你将死亡看作故乡，是不是因为你视生为堕入红尘的苦修？”
　　阴姬一怔。
　　“你之前有过轻生的想法么？”归海无名拍了下她的屁股，主动改变她姿势，令她趴在自己身上，“不需要多强烈，只要有，并且频繁，就算。”
　　“有……”提起这段记忆，阴姬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都是很年轻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工作不忙，中间还失业了半年，经常很闲，然后闲了就会胡思乱想……活着真苦啊，又累又没劲，如果能突发意外不痛苦地死掉，那该有多好。”
　　“后来就不想了吗？”
　　“嗯……后来变忙，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呀？”
　　阴姬软软伏在归海无名身上，因备孕而汁水充盈的酥胸抵在男人胸膛磨蹭，好似涂着画。她脸红亲了口男人脖子——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又动情了。
　　归海无名自然明白她这些动作和神态背后酝酿的态度，他揉揉阴姬的头，只能苦笑放弃细谈生死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玩笑说：
　　“原来，娘子还是清闲一些好，不然既不思淫欲，也不思哲学。”
　　阴姬在男人咯吱窝一戳，没好气：“废话，当然喽，我又不是神仙，一天只睡24分钟，然后还能精力充沛，什么都顾得住。我只是个普通人嘛。”
　　“而且是个好色的普通女人。”归海无名掐着她的后腰，故意逗她。
　　“切~”阴姬白对方一眼，不过，从微红的脸颊以及本能配合的动作，能看出，她对此颇为受用。
　　天地作床，月光如被。
　　一片旖旎春色。
　　……
　　顾缘长大了。
　　她学会更先进的调皮捣蛋方式了。
　　当阴姬被衙役尴尬地通知，让她去牢里领人时，阴姬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女儿干了什么？”阴姬只觉莫名其妙。
　　“她……她私自组织黑暗结社，意图颠覆余大人统治。”衙役也很尴尬，因为众所周知，这个女人，是余大人的义女，她的女儿呢，是余大人的外孙女。
　　每个听闻此事的人都是眼前一黑，疯狂推托，于是难题一路被推到了最底层的背锅侠头上。
　　“？？？”阴姬都懵了。
　　不是，这俩女儿咋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呀！
　　来到牢中，遥遥便听到一个嘹亮稚嫩的女声，在气势十足地吹逼，时不时还激动得啪啪啪拍大腿。
　　“想你姑奶奶我当年，一把西瓜刀，从城东砍到城西，哪个青皮不服姑奶奶我的？知道顾敏吧？对对对，就那个喝醉酒烧了古尚书家的，那是我姐！”
　　“还有我爹我娘来头更大呢，嘿嘿嘿，黑恶世家的含金量，你懂伐？”
　　“都说了，等会儿姑奶奶出去，就劫狱来救你们，然后带你们吃香喝辣的。莫急！莫急！”
　　阴姬眼前一黑，衙役也眼前一黑，说时迟那时快，顾缘刚挥舞小手，准备兴奋地跟狱友展示自己的“家传神功”。
　　一个气势汹汹又脸色阴沉的女人便如鬼魅般出现，抱起顾缘就钻进小黑屋，然后把顾缘摁在腿上，狠狠打屁股。
　　“啪、啪、啪……”
　　一声声响亮的巴掌音，简直像在用力抽牢里这群刚跟顾缘拜了把子、穷凶极恶罪犯们的脸。
　　而顾缘已经从这熟悉的手感、熟悉的速度、以及熟悉的大胸，明白了来人是谁，她摇晃着小尾巴，赶紧求饶：“娘！诶呀！娘！别打了！女儿脸疼啊！脸疼啊！”
　　“打的是屁股，你脸疼什么？”阴姬黑着脸问。
　　“你打的是女儿的脸呀，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以后女儿怎么在道上混，呜呜呜~”
　　“你还想在道上混？！好啊，看来是我打少了！”“啪、啪、啪……”场面极其惨烈。
　　一顿教训，阴姬都累虚脱，坐在那儿气喘吁吁，却见顾敏没事人似的提起裤子，嬉皮笑脸凑过来，搂住阴姬胳膊撒娇：
　　“娘~我好饿~~”
　　“撒手，我不是你娘，我不配做你娘，回去找你的黑恶世家去。”阴姬故意冷着脸。
　　“别呀娘！”顾缘急了，“我就吹个牛！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群人呐，你要是逼格不够，他们都不乐意跟你混！”
　　“你还想混？！”阴姬横眉冷竖。
　　“不是……额，我的意思是，创业！没错！创业！想让别人跟我.干大事，我总得有点神秘背景吧？”顾缘疯狂解释，结果越描越黑。
　　“哦。”阴姬点点头，结果顾缘刚高兴起来，就听到阴姬说，“说的挺好，但我不听，回去罚你关禁闭三周！”
　　“呜不要~”顾缘哭丧脸。
　　交了些银钱，按规矩把顾缘赎回家，衙役不敢要，她就强行塞过去。
　　把顾敏关进小黑屋，天已半昏，阴姬独自回到房间，不禁有些心累。
　　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爹回来，阴姬讲了今天的事，然后发出感慨：“你说，等咱俩走了以后，他们该怎么办啊。”
　　归海无名宽慰：“娘子放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结果被阴姬明眸一瞪，“我是愁她俩没福么？我是愁别人。”
　　“别人……”这话把归海无名都问住了，他沉默良久，苦笑说：“别人……别人就自求多福吧。”
　　阴姬也苦笑起来，她遥望星空，忽然发现，南方有一颗明星闪烁。
　　“对了，你说苏沫在干嘛呢？”
　　“应该在风流快活？”
　　与此同时。
　　苏沫看着被面具女凿沉的两条船，欲哭无泪。
　　就算他是仙境，这十万八千里地，猴年马月，他才能重新飞回去？
　　“神经病！你和大师兄有仇去折腾她啊！折腾我.干嘛啊！”他朝天.怒吼。
　　作者的话：我傻了！我把前两章标题把2和6写反了！应该是264和263，结果变成624和623！明天问问编辑能不能改吧。
　　作者进行了深入检讨！决定下本书用数字标题！这样更容易看出来！
　　最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有天还少了一更，主要是因为要收尾了，准备衔接最后一个剧情，所以有点卡文，大脑不太够用orz，非常抱歉！

VIP 第二百六十六章 靠近
　　有的人在冰天雪地里负重前行。
　　还有的人在鸟语花香的园子里歌舞升平。
　　永业十四年。
　　阴姬渐渐感觉到，身体有一丝丝衰老的迹象，当然，仅仅也就那么一丝丝。
　　她的容颜依旧娇艳，身材也依旧完美，只是莫名感到——精力相比以前略差了那么一些，很容易困乏，但真去睡，又睡不长，总体睡眠时间是变少的。
　　心态也逐渐平和起来，变得有些佛系，不过涩涩的欲望依旧高涨。
　　“算一算，好多年了呀。”阴姬依偎在归海无名怀里，甜甜笑着，出神望花园里她和丈夫一起种的二十余种花卉。
　　冬天三种，夏天四种，秋天六种，春天的花，更是数不胜数，花园里几乎每天都繁花似锦，花香怡人。
　　“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能遇到你……”阴姬眯起眼，拱到男人心口蹭蹭，抓起他的手，引到自己胸部。
　　归海无名用力一捏。
　　“嗯呀~”她妩媚地娇呼声，又咯咯笑起来，弹了弹男人的腹肌，“你好懂哦，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粗暴点？”
　　“你抬抬屁股，我都知道你想要什么。”归海无名翻身压住她，扯开她的胳膊，把她手腕按在两侧，就像欺负淫.辱良家女子那般。
　　“大人不要呀~”阴姬配合地演起小剧情play，她害羞又柔媚地，轻喘哀求：“放过奴家吧~奴家~奴家丈夫还在家等呢~~”
　　“哦？你丈夫是谁？”归海无名捏起阴姬下巴，轻轻摩挲着，故意逗她。
　　“啊……是……是……东城的归海医生……”
　　“没听过，看来是无名鼠辈。”归海无名狠狠自黑了一把，然后“淫.笑”起来，开始解阴姬衣服，“小美人儿，你就从了本尊吧，以后保你荣华富贵，夜夜升天。”
　　“呜~不~不要呀~不要碰人家身子~”
　　阴姬剧烈挣扎起来，故意搞得男人必须很用力才能制住她。
　　而归海无名早已熟悉这种调情的桥段，尤其熟悉那种刚好令阴姬感觉到被粗暴强迫的刺.激，又不会弄疼她的力道。
　　衣服很快被扒光，阴姬也获得了她想要的，装样子烘托气氛的哭喊渐渐停止，称呼也逐步从淫贼、到老公、到主人、最后甚至叫起爸爸。
　　活脱脱一副被贼人彻底征服的闷骚良家妇女痴态。
　　“小美人儿，喜欢吗？跟不跟本尊走？”归海无名继续对戏。
　　“啊……喜欢……好棒……我好爱你……”阴姬忘情说着，她忽然回头，脸色绯红如晚霞，“夫君……彻底占有我吧……我愿意做你的狗……什么都不想……放弃一切……包括放弃思考和自由意志……陪你……陪你到时间尽头……”
　　——是啊，为什么不想个办法，多牺牲一点，让他不要放弃那么多，获得一个大魔头应得的完美结局呢？
　　那一刻，阴姬内心冲动地想，乃至脱口一句会令自己万劫不复的话。
　　可说出去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后悔，也没必要后悔。
　　她的人生已经够幸福了，这些幸福几乎都是夫君给的，反正人总要死，意志总要熄灭，那用她剩下的残魂和残躯，给夫君当移动斐济杯，又有哪里不合适呢？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迷魂术，加一点小小的意识修改，再来一点小小的调校，她就会失去自我，变成条小狗，永远沉浸在对夫君的依赖和爱慕里，彻底成为他的所有物。
　　有她此刻真挚的爱打底，这个迷魂，能维持永生永世，她直到宇宙焓寂都无法挣脱。
　　那样的“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牺牲世上所有不相干的生灵，近乎疯狂地无视掉恐惧疲惫与死亡，然后，和夫君永远相爱、永远幸福、永远荒.淫地活下去。
　　如此一来，她约等于是死了，而夫君也约等于拥有了她，夫君也不用陪她死，也永远有她可以疼、可以用。
　　两全其美……除了与她不相干的这个世界。
　　阴姬脑内快速谋划着，伴随她思考，她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似在盘算考虑。
　　归海无名却忽然把阴姬推到墙上，用力搂紧，又死死咬住她的嘴唇深吻，一瞬间，阴姬眼神涣散迷离起来，大脑被冲击得无法思考，充满甜蜜的电流和浪潮。
　　“别说傻话了。”
　　归海无名抓住软绵绵缠绕过来的尾巴，沉声道：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阴姬莫名感动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动什么，但她就是莫名有这种情绪。
　　她擦净泪，本想再劝，可与归海无名那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相接，她又把“慕狗的我也是我”，这句自欺欺人的话，给咽回嗓子里。
　　“我……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报答你……你都可以拿走……予取予求……”阴姬脸颊通红，她撅高屁股，用自己狼藉的裙底，笨拙表达内心“奉献”的愿望。
　　归海无名却反而停下进犯，凑近阴姬的左耳，轻声问道：“不如先说说，你具体是想报答我做了什么？”
　　“报答你爱我。”阴姬诚挚回应。
　　“既然你知道……你也应该明白，爱只有爱才能报答。”
　　归海无名轻轻抚弄阴姬的尾巴尖儿，这是会令阴姬感到痒和不适的位置，然而，如今的她反而主动挤过来，任君采摘。
　　“我要的报答也只有一种，那就是你的爱。”归海无名深深感慨地说道。
　　“可是……我这方面是个差生，经常考零蛋。”阴姬却在此刻犹豫了，她开口，表达内心担忧，害怕自己不懂怎么爱人，更学不会怎么爱人。
　　“你相信我吗？”归海无名却抓住她的肩膀，认真问。
　　阴姬点头。
　　“那就不用纠结，与我在一起，你迟早能学会的，包括爱你自己。”归海无名给她打气道。
　　真的有那么简单吗？阴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她相信夫君，这次提出那种要求被拒绝后，她就更相信和依赖了。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这代表归海无名比她更坚定，更珍惜，甚至比她自己都更爱她。
　　面对那样约等于永久自毁、而非简单调情的决定。
　　她舍得，他却舍不得。
　　……
　　永业二十一年。
　　又是个对于阴姬而言十分重要的日子。这一天，她那个可爱的、调皮的、混账的笨蛋二女儿，要出嫁了。
　　这让她恍然间，有种自己又向终点靠近一步的感觉。

VIP 第二百六十七章 在上
　　顾缘找到的乘龙快婿超出所有人想象，是个相貌平平的冷峻刀客，不善言辞，总是避开众人，在角落里擦拭那把沾满血的快刀。
　　说起她，顾缘总会两眼放光，夸耀二人的事迹，可惜由于她吹逼太多导致信誉破产的原因，大家对她口中的话，永远只信三分。
　　她说为了收服这个“头号小弟”，曾无数次与对方切磋，每每都大战三百回合，打到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她还说，刀客的刀很快，比光都快，但依然不敌她自创的岁月神剑，因为时间能超越光。
　　她还说，刀客屡败屡战，对她穷追不舍，唉，真是个粘人的男孩子，姐姐完全拿他没办法呢~
　　后来——顾缘的诸多高论，在刀客和顾敏切磋数招打平后，全都不攻自破。
　　刀客本人更是针对顾缘实力给出了相当一言难尽的评价。
　　又菜又爱玩。
　　见未来岳父岳母，大抵是这个冷峻刀客为数不多感到紧张的时候，以至于被阴姬的试探搞乱阵脚，下意识说了许多私密的事。
　　比如，他们那“无数次切磋”基本都是在床上打的。
　　再比如，二人起初水火不容，但在一次危险中，二人短暂同盟，却逐渐发现对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萌发出特殊的感情。
　　再比如，基本全都是顾缘主动的，顾缘在此事上相当豪放，其实他是被推倒的那个，而且至今没有到上面过。
　　最后一句中幽怨的语气浓到要溢出来，听得阴姬直想笑，频频扭头，用眼神暗示某个喜欢压着她的臭夫君。
　　总体来说，这次婚前考察，阴姬是满意的，即便她比较苛刻，也依然挑不出毛病，只能对自家种植的小白菜遗憾放手。
　　当晚，倒是阴姬和丈夫之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我要在上！”
　　男人搂住她的腰，不等自己身子软下去，阴姬立刻嚷嚷。
　　归海无名没有说话，只是揽过来，诱导她坐在自己腿上，下一秒又突然袭击，捉住那两瓣湿润水嫩的绛唇亲吻。
　　过电般的感觉穿过口腔，试图捕捉她最后的矜持，瞬间熟悉的男人气味直冲大脑，她也头晕酥麻起来，仿佛有种奇怪的感觉，令她自己不再像是自己。
　　“说……说好了哦……今晚我在上……”阴姬脸红轻喘，她强撑意志力，躲开男人的嘴巴，气鼓鼓强调。
　　“好。”归海无名看到她这副执拗的样子，只想笑，快要当姥姥的人了，还这么执着这种无聊的小问题。
　　怪可爱的。
　　阴姬如愿以偿获得了上位者的主导权，她本以为自己会像驯马一样教导马儿，骑着马儿驰骋疆场。
　　结果她根本是个不称职的驯兽师，全程都被欢脱的马儿拖着到处跑，根本跟不上马儿的节奏和速度，迷失在无边无际又尽是青草与露珠的旷野，微醺的风拂过酥麻的肌肤。
　　“如何？”归海无名温柔抚摸她的脑袋。
　　“你好坏……”阴姬目光却落在眼前坚实壮硕的胸肌，她忍不住摸了摸，又舔了舔，抬头，半撒娇半抱怨，“就会……就会欺负我……叫你停你也不停……”
　　“你真想让我停吗？”归海无名暧昧凝视她。
　　阴姬脸一红，再度扭捏低下头，不好意思回答。其实非要说的话，答案应该说既真又不真。
　　真是真在一刻，不真是不真在那一刻以外，情绪和感觉这种东西是很复杂的，也并非是说，每一刻每一分的情绪，都绝对统一。
　　受不了是真的受不了，喊停的时候也是真想停，但这心思又是复杂的，因为如果男人真的依话照做，她又会懊悔，觉得并不尽兴。由此甚至产生些许埋怨。
　　就好像，运动到一半，其实还远远没到极限，但身体因为酸痛发出休息信号、也产生休息欲望，此时如果意志力坚定，继续坚持下去，酸痛很快就会变得没那么难受。
　　并且，自己也会获得种飘飘欲仙的快乐，那是身体在分泌多巴胺缓解疲劳带来的痛苦。
　　把这种痛苦放大十倍，把之后的快.感放大一百倍，就是她之前体会到的煎熬和诱惑。
　　太难受了，所以忍不住求饶，哭闹说不要。可继续下去，后续的感觉又暖洋洋很舒服，所以基本除去真在痠痛的那个时候，其他时间，她也都是真心想夫君无视她的哭喊，替她“坚持”下去，让她抵达最终的天堂和地狱。
　　“不理你了，流氓。”阴姬嘟囔句，掩饰心虚，并没接话点破。
　　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老夫老妻，心照不宣，自己挪挪屁股，他就知道自己是累了还是动情了。
　　归海无名并未回应，他伸过去手，抚摸阴姬的脸，阴姬一开始还赌气躲两下，后来估计是觉得装傲娇没意思了，开始主动享受地蹭。
　　每每与眼前这个男人肌肤相贴，阴姬就有种触电的感觉，可这电却不是电在接触地，而是电在小腹。
　　电得她屁股大腿酸麻，酥酥软软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隐隐，她小腹深处还会升腾起一团难耐的火，驱使她幻想一些自己非常糟糕的场景。
　　“你说……缘儿嫁人了以后，会被欺负吗？”
　　蹭到半中，阴姬忽然担忧起来，有些患得患失。
　　“她不欺负别人咱俩就谢天谢地了。”归海无名捻起阴姬一缕秀发，缠绕指尖，他悠悠安慰，“缘儿比敏儿都机灵，甚至天赋都比敏儿好，你更应该担心以后谁能制得住她。”
　　“好像对哦……”
　　阴姬含糊点头。
　　她换了个更省力的姿势，抬起头，默然望天，长月栖息之地，万里无云，星空璀璨，就连每一颗星辰，都是那么地渺小脆弱。
　　她忽然觉得，归海无名就像某颗星星，之前一直挂在天上，时暗时亮。
　　而现在，这颗仿佛亘古不变的明星，要和她一起走入陌路了。
　　这让她心底暖暖的，既有些小得意，又感到愧疚。
　　前脚顾缘的事前脚刚刚结束，后脚顾敏闯的祸，就让夫妻俩忙得焦头烂额。
　　生活好像每天都是这样，既琐碎又充实。
　　阴姬越来越喜欢小孩儿——尤其是听话、可爱的。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人上了年纪都这样？

VIP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三胎
　　当顾缘回到家，骄傲地宣布，“我怀孕啦”的时候，阴姬差点没把手中的盘子全摔地上。
　　惊愕之后，就是恍惚。
　　恍惚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恍惚自己又老了不少。
　　归海无名给她的丹药，作用很足，她几乎在自己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岁月流逝的痕迹。
　　仅仅能从“精力”、“心态”这种细枝末节，感觉到自己变得和过去有哪里不太相同。
　　九个月后。
　　第三代顾家人出生。
　　和顾敏、顾缘都不同，这竟然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从小就能看出端倪，不爱哭不爱闹，非常安静，好奇心也旺盛得有限。
　　她竟然能在不靠谱亲娘和不靠谱大姨的耳渲目染下，维持一个小孩子的基本乖巧，并且很少调皮捣蛋，令阴姬不禁感慨基因的神奇。
　　可想而知，改变这顾家捣蛋诅咒的，是那个冷峻的女婿。
　　不过话说回来，可能人就是贱，这小孩子不捣蛋，阴姬竟莫名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还有一丢丢心虚，总想是不是亏待了她。
　　“冰儿拿着，慢慢吃，不够姥姥再去给你做。”
　　“蟹蟹外婆~”
　　小丫头没有先接，而是笨拙跳下凳子，乖巧礼貌地道谢。
　　不一会儿，小丫头又走进厨房，眨着大眼睛，天真道：“外婆，我吃完啦，我来帮你洗碗。”
　　阴姬都快.感动哭了，这什么神仙外孙女，顾敏顾缘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自觉做过家务？
　　可能是许冰也很喜欢这个外婆，祖孙二人相处十分融洽，顾缘来接孩子走时，一老一小都有些舍不得。
　　归海无名倒松了口气。
　　他目送顾缘，伸手将阴姬搂进怀里，亲热挑逗。
　　见阴姬魂不守舍，归海无名故意开玩笑：“可憋死为夫了。再不走，为夫恐怕就要当着孩子的面，做点不庄重的事了。”
　　阴姬身子轻轻一抖，她闭上眼，似在幻想那个场景，胸中已有些心猿意马、难耐燥热。
　　“你好坏啊，大流氓，杰宝精……”她柔声嗔怪，却主动抓起男人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又突然扣紧，整个人都搂过去。
　　气息越来越紊乱，某种情愫在迅速繁殖。
　　她又何尝不是憋了一个月？
　　只不过，女人的欲.望更内敛，也更深邃，需要男人撩拨，用言语和动作引导出来，而现在……
　　水蛇出洞了。
　　“快，抱紧我，今晚让我怀孕，我也要这么乖的宝宝，好气哦，我酸死了。”
　　阴姬轻声喘息着，依偎在男人怀里，像小猫一般扭动。
　　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几乎恨不得把自己融化，流进对方心里去。
　　“你就不怕再来个苏沫三号？”归海无名忍不住发笑，他戳了戳阴姬后腰，提醒一句。
　　“呜~”
　　阴姬顿时泄了气。
　　没办法，老一老二的教训太严重了，很难归纳为纯随机事件。
　　“不过……”归海无名又进攻上来，打得阴姬丢盔弃甲，词不成句，“我们可以试试。”
　　“——大不了丢给敏儿带。”重点是后半句话。
　　阴姬眼前一亮，对哦，反正敏儿喜欢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到时生下来实在太熊，还可以丢给她，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呸呸呸，应该说帮助敏儿体验完整的人生！
　　有此愿望，阴姬对性事愈发热衷起来，三天两头缠着归海无名不去医馆。而大抵是辛勤耕耘的毅力感动上苍，仅仅过了五年，她便奇迹般再次怀孕。
　　风吹江南岸。
　　外迁出去的流民已经生根发芽，历经几代人生育，天下间人口略微恢复，至少阴姬等人定居的光新城已然有了几分繁华之意。
　　天气好时，她便与丈夫在河边漫步，娇艳的脸颊和隆起的孕肚频频吸引游船上公子少侠的侧目。
　　她与丈夫在本地已有了些名气，几十年不见衰老的二人，被不知真相的市民当做强大的隐居武者，几乎再也没有医闹的事情发生。
　　近几年算多事之秋，不过这些“事”，落在阴姬耳朵里总觉啼笑皆非。
　　怎样都劝进不了的功臣开始转移目光，把宝押在最近帮师父颇多的师娘身上，试图离间二人，助师娘夺了那鸟位。
　　师娘正在统计名单，想搞个秋后算账，结果那群人以为是纳投名状，纷纷表示算我一个。
　　外界完全不懂师父和师娘的关系……嗯，也确实有点难懂。
　　六师妹闯出了好大的名声，遇见她的人都“剑仙、剑仙”地叫着。
　　三师弟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被归海无名救了回来，就是左腿落下点病根，以后会有点瘸。不过他媳妇儿不嫌弃，再瘸也是她眼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顾敏还是三天两头往外面跑，跑一次就带回几个红颜知己，然后再吵架分手几个，输入输出十分均衡，颇有些另类稳定下来的意思。
　　顾缘总算不捣蛋了，有丈夫跟着，根本轮不到她出手，那刀客也是个武痴，唯恐天下不乱，这俩人简直是强强联合，大哥遇上二哥，臭味相投。
　　这两夫妻隔三岔五就往外跑，导致冰儿没人管，所以阴姬干脆自作主张，叫冰儿拜了归海无名为师，学医术和武道，顺便住进自己家。
　　冰儿对外婆腹中这个小她快一轮的舅舅拥有浓厚的兴趣，经常忍不住上手戳两下，痒得阴姬咯咯直笑。
　　怀孕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安心享受衣来张口饭来张口的摆烂生活，一切丢给归海无名，反正天大地大，还没出生的小生命最大。
　　阴姬的第一个儿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了。
　　好消息：不是混世小魔王。
　　坏消息：是男娘。
　　阴姬都绷不住了，好像苏沫也不在这儿啊？到底哪个雌.堕的王八蛋影响的？嗯？谁？到底是谁？
　　小小年纪的顾楠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情商与乖巧，做事勤快，嘴甜，还体谅父母。
　　如果忽略他喜欢模仿母亲穿着这点，几乎就是梦中情娃。
　　阴姬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已经很注意教育了，也没给孩子看过任何不健康的书，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兴趣？
　　倒是归海无名一语道破天机。
　　“你怕小楠被人带坏，不准他上私塾，留在身边亲自教育，也不许他和邻居孩子玩，甚至都不许我教育他，带他尝试男人的那些爱好。”
　　“他每天接触最多的就是你冰儿敏儿还有小缘，全是女人，他耳渲目染学到的也是你们的行为习惯，如此下去，自然会有这种倾向。”
　　“那，那，我该怎么办……”阴姬手足无措，“从现在开始，让他跟着点，耳渲目染一下男人的生活么……”
　　“没必要。”归海无名摇摇头，“孩子喜欢什么，由他去吧，你我管不了，也管不住。”
　　说完，他搂过阴姬，陪自己坐在崖边，一起欣赏远方的夕阳。
　　“儿孙自有儿孙的命运，我们把自己的命走好，不辜负天意，不辜负情感，这就够了。”

VIP 第二百六十九章 爱情
　　春来，秋去，
　　万物竞发。
　　又是一年咏灯节，阴姬对镜涂胭脂时，忽然发现眼角多了两道浅浅的皱纹。
　　第一感受是震惊，慌乱，然后，又变成“啊，果然到这个时候了”的释然，她对镜笑了笑，没有试图用妆容掩饰，鼓起勇气离开。
　　尽管心中做好了一切准备，可真看到归海无名迎面走来时，阴姬还是下意识低下头，有些不敢被对方看到。
　　“怎么了？”归海无名很快注意到阴姬的异常反应。
　　“别……”阴姬下意识用手去遮，然而刚抬起手，就被归海无名捉住，缓缓揭开。
　　他一眼就注意到那丝岁月造访过的痕迹，随即轻声笑了笑，右手探上去，温柔摩挲着，感受与往日不太一样的手感。
　　“是不是很丑……”阴姬忽然有些难过。
　　“不，很可爱。”
　　“屁嘞。”阴姬白他一眼，不屑嘟囔，“少扯谎，我也当过男人的，别以为我像小姑娘一样好骗。”
　　“你也曾亲自呵护一个女人从青春到老吗？”归海无名却目光灼灼，如此反问她。
　　阴姬被问哑火了，这种经历她确实没有过。她从未拥有一个女人的青春，也从未被哪个女人赋予过资格，能陪她变老。
　　前世那场失败的婚姻更像交易，只不过，她和前妻都是稀里糊涂的糟糕商人，所以最终……没有赢家，双方都是输家。
　　“你知道我看见那条细纹后，我是种怎样的感觉吗？”归海无名笑着用话勾她。
　　阴姬愿意上钩，她摇摇头。
　　“我在想，那其实是我留下的，是属于我的杰作。”归海无名似有些愉悦，这反常的情绪在他身上可足够少见，他环腰搂住阴姬，抱起来转了个圈儿。
　　“雕刻你这张脸的岁月，正是我与你共同经历的无数个日夜。”他笑道。
　　阴姬第一秒觉得，这是对方糊弄安慰自己的借口，什么岁月痕迹啊，想想就悬乎，这种事情有意义吗？
　　可凝视归海无名的脸，她忽然也注意到，些许象征着男人由壮年走向苍老的小细节。
　　那一刻，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受——她好像，隐隐理解归海无名为什么会对此表露出高兴了。
　　她得到了爱慕之人的后半生。
　　这种人生与命运的交融，远比一切关系都来得紧密，她亦从中取得许多对她至关重要的事物——不必再自我质疑的信任；无需再敏感焦虑的关系；以及，共历命运维系起来的安全感。
　　就像携手长跑后，时间奖励的徽章，是交给对方一段自己重要人生的证据，而这样的证据，永生者，无论如何，都是给不出来的。
　　选择永生，时间便失去了意义。
　　也因此再也无法证明什么。
　　“原来，我们都变老了。”
　　阴姬迎上男人目光，心中犹如打翻调料瓶，她幽幽呢喃。
　　“这种感觉，好怪，就好像突然之间，便要跟过去的世界道别，从此一路远去。”
　　“你后悔么？”归海无名挠了挠她腰。
　　她摇头，两颊愈发绯红，收拾心绪许久，才柔柔吐出：“你陪着我，我好高兴，现在也好幸福。”
　　这是真心话。
　　幸福和爱情有一万种定义，对她而言，这二者存在同一个共同的源头，那就是放松。
　　这一天能身心放松、恬静惬意，那这天就是幸福的日子。
　　和对方在一起能时刻舒缓紧张、停止焦虑困惑、充满愉悦，那她就会觉得，这是她梦想中的生活，是她渴望的爱情。
　　但“放松”二字，在她这里，却犹如登天之难。
　　幼年时，沐浴在母亲构建的标准里，时刻被周围严厉的目光审视着，无数交错纷乱的责备伴随她一天长大，她也逐渐养成——某些不算错，但一定会让活着很痛苦的观念。
　　凡爱必有代价。
　　凡恨必致恶果。
　　凡事皆应怀疑。
　　凡我皆须抑制。
　　因为坚信“凡爱必有代价”，所以，她必须达到他人的标准、完成他人的请求，心中才能安宁。
　　她畏惧自己失去价值，别人变得讨厌她，不喜欢她，所以物化成了她锚定自我的根基。
　　无论交往、工作、恋爱，她都属于彻头彻尾的“讨好型人格”。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偏偏爱又是她内心所欠缺之物。
　　因为坚信，“凡恨必致恶果”，所以，她不敢失去“正确”，不敢忤逆道义，更不敢让非坏人恨上自己。坏人的恨，她可以杀，可以灭口，但遇到非坏人的恨，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日日夜夜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规矩要守，意见要听，大义要考虑，最终使得内心愈发迷茫，反而做错愈多，就像某种诅咒。
　　她本质是个坏人，却活成了道貌岸然的“好人”模样，是她的监护人教育有方吗？不，只是因为她怕，她怕遭人恨。
　　而后。
　　对爱恨的病态执着，与敏感的内心，最终导致她潜意识里，认为“凡事皆应怀疑”。
　　她不敢相信所遇到的一切人、一切事。归海无名爱她，她会想这份爱能维持多久呢？不爱了怎么办？动心最后却被抛弃怎么办？
　　遇到一件很幸福的事，她也会想这是不是假的？是不是装出来的？是不是背后有某种丑恶的心理或者黑暗的隐情？
　　当怀疑变成本能，所经历的一切都会被人往最阴暗的方向揣测，人也会做好最糟糕的准备。而如此准备所表现出的情绪，必然是充满消极悲观、丑恶、乃至恶毒刻薄的。
　　对自己而言，失去美好希望的未来根本不叫未来，叫等死，丧失生欲也在意料之中。
　　对他人而言，发现被戒备和被怀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情绪，关系由此破裂，演变成互相怀疑戒备。
　　最终，在三大观念的共同驱使下，“凡我皆须抑制”的本能，也于她内心深处，犹如恶之花般绽放。
　　为了讨好他人、遵守规则、得到周围群体接纳。
　　也为了隐藏自我、警惕外界、保持悲观的冷静。
　　她开始抑制自己的欲望，压抑情绪表达，否定内心，与自我对抗，成为一个别扭、矛盾、容易自暴自弃乃至自甘堕落的人。
　　理想变成绳子，捆住双手，拉她向前狂奔。欲.望变成漩涡，露出獠牙，紧跟背后野蛮撕咬。
　　为什么她那么容易堕落？因为她真正的自我被压抑太久了，“她”渴望反抗，“她”想要和外界的调校者狼狈为奸，调校奴隶主至彻底崩坏——最终，释放出“她”。
　　奴隶主是谁？自然是那个给“她”规定道德、规定正确、规定人生的虚伪高洁剑仙。
　　可惜，哪怕顾长歌死了，她也依然走不出阴霾。
　　甚至变得更犹豫、更悲观、更压抑。
　　一直到，归海无名出现，用那种蛮不讲理的力量、难以抗衡的姿态，毁掉了她的整个人生观与价值观。
　　凡我皆须抑制？错，至少淫.媚的涩涩欲.望，可以朝夫君随意释放。欢情、纵欲，甚至能变成她生活的主旋律，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快乐。
　　凡恨必致恶果？错，她曾经多讨厌他啊，如今不也乖巧伏在他胯下，予取予求么？
　　讨厌、恨，这些本就是模糊不清的情绪，一念起，一念伏，哪有那么严重。就算被讨厌了又如何？难道能柰子爆炸吗？
　　凡爱必有代价。
　　凡事皆应怀疑。
　　起初，她以为归海无名爱她的代价，是肉体和性，可她后来都乖乖给出了，对方仍旧不依不饶，甚至宁愿不要。
　　后来，她以为归海无名爱她的代价是顺从和听话，可大戏落幕，二人突兀中断地调校，和极速置换的身份，又否定了这个认知。
　　再后来，她以为归海无名爱她的代价，是陪伴他永恒……
　　可这一点依然被打破了。
　　更糟糕的是，对方甚至愿意放弃永生，来证明一件事。证明什么呢？仅仅是证明他爱她么？
　　不，他要证明的是，她从头到尾，整个人生，所有观念，一切想法，就全都是错的。
　　世上存在不需代价的爱，并且她值得。
　　世上存在不必质疑的信任，并且她拥有。
　　她陷入的泥沼、走偏的道路、被驯化的观念，等等等等，所有令她痛苦、令她恐惧、令她诞生轻生厌世之念的谬误，他都要从根源处纠正。
　　如今，他至少已成功一半了。
　　因为她已经能感觉到，并且坦然说出，“我好幸福”。
　　阴姬有些恍惚，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想明白一些事，比如归海无名为什么要放弃永生，选择陪她。
　　因为不这样，她是永远不会相信，自己拥有了归海无名这份爱的。
　　她会以为这只是短暂的交换，就像……卖.春。
　　她也突然明白了，她其实从未爱过归海无名，也从未爱过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她把一切都视作交换，连自我都能完全忽视，这样冷漠又功利的人，怎么会有“爱”这种感情呢？
　　她总想对归海无名交出一切，把尊严、自由、理性，等等珍贵无比的东西全交出去，来交换对方爱她。
　　正是因为，她潜意识明白，自己交出去的全部，是不包括“爱”这种珍惜品的。
　　爱只能用爱来交换。
　　其他的东西，价值不够，最多只能算弥补。
　　但她根本就没有，她能怎么办？
　　只能掏心窝子去求了。
　　漫步花丛中，阴姬若有所思，她忽然回头，踮起脚尖，在归海无名唇上轻轻一吻。
　　“甜吗？”她笑盈盈眯眼，莫名有种酣畅淋漓、很痛快的感觉。
　　归海无名疑惑抹了抹唇，注意到阴姬骤然放松的神情，他敏锐反应过来，笑问：“想通了？”
　　“还早着呢。”阴姬嘟囔，她踢起地上的石头，故意踢到一处，堆起小丘。“不过……确实轻松多了。”她回头，认真道谢，“谢了，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不必，我们本就是夫妻，这些都算我分内之事。”归海无名随口应道。
　　这时他发现，阴姬忽然蹦蹦跳跳，跑进不远处的花田里，摘了好几枝花。
　　“你看你看！”阴姬兴奋地跑回来，举起手中花卉，嗅了嗅，又展示给归海无名看，“有六种颜色诶，我给你做个花环吧。”
　　“不要。”归海无名果断摇头。
　　“为什么？”她低头细看，恍然大悟，“怪不得……没关系，我把绿色去掉就好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花有毒，致死的那种。”
　　“……”
　　阴姬脸一僵，触电似的把花一扔。扔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有毒他早紧张起来了，怎么会表情这么轻松？
　　再看归海无名那张憋笑的脸，阴姬这才恍然大悟——她又被耍了。
　　“给你一拳！我呸！坏蛋！我打死你！”阴姬扑上去嗔怒，但与其说“打”，不如说是在撒娇。
　　归海无名一边笑一边躲，“对不起，我确实骗了你。”
　　阴姬越打越累，总觉得身体渐渐没劲儿，精力和注意力都在朝下半身和胸口汇聚。
　　乱了，呼吸早乱了，恍惚间，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粉色光晕。
　　“坏蛋……你……你又骗我……”阴姬伏在男人怀里，气喘连连，媚眼如丝。
　　归海无名爱抚阴姬的长发，凑近她耳边解释，“只骗了一半，这花确实有毒，而且毒都在花香，不过……是那种毒。”
　　“嗯~”温热的呼吸打进耳窝，阴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低头，忽然咬了口男人肩膀。
　　“带我……带我进花田里……”阴姬轻声道。
　　归海无名没有说话，只是依阴姬要求，将她揽抱起来，步步走入花田。
　　奇异的香气窜入鼻尖，阴姬感觉自己越发不清醒了。
　　但她要的就是这种状态。
　　人越是处于理性麻痹、欲望激发的状态，也就越接近于，她最真实的本能。
　　仰躺在花丛中，她与自己的夫君，眉目传情，互相痴望，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忽然滋生出来，在心口里转了个弯儿。
　　“我……我好爱你……”
　　话脱口，她却立刻害羞了，后面的回复也变得磕磕绊绊。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爱……只要是你……没有唧唧也爱……变成女人也爱……是外星人也爱……吃甜豆腐脑也爱……”
　　越说越诡异，她的眼神也陷入迷醉，显然花毒已彻底生效。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强撑起腰，勾紧男人脖子，克制地浅浅一吻，媚惑道：
　　“不管怎样……我会一直爱你……你也要一直爱我……约好了……谁都不可以变心……谁都不可以离开……”

VIP 第二百七十章 告别
　　南方海域。
　　一条特殊的小船行驶在近海之地，铁面具覆脸的女人手持长枪，枪杆系着根长绳，而绳子末端，竟然拴着一个跪在地上，肤白俊美的“女子”。
　　“女子”身穿芭蕉叶制成的裙装，神色委屈不甘，看上去异常狼狈。
　　而铁面女身上的盔甲也破损多出，表面布满铁锈，这二人，一看就是不知出海了多久，如今才回到文明世界。
　　“终于回来了……”
　　这个毁容的女人自然就是吴茗。
　　她望着远方的港口，神色有些恍惚，这一趟，她弄懂了好多秘密，挖掘出了无数真相。
　　却也被苏沫这个仇人师弟拖累，在外耽搁了一百多年。
　　幸好，这个狡猾狡诈、诡计多端的女装死变态，如今已彻底被她剪除羽翼，得到驯服。
　　相信利用好这个人，她一定能斗赢那个阴姬和归海无名，为自己儿子和半张脸报仇。
　　念至此，她情不自禁冷笑，踢了踢旁边苏沫的屁股。
　　“我准备了足足八十年，如今终于有信心向你那大师兄和归海无名复仇，我要亲手杀了他们，把他们在你们面前凌迟处死。怎样？你开心吗？”
　　苏沫懒得说话，他……不对，自从她被这个女人亲手残忍阉.割，还遭对方用一套奇怪装置转化成女孩子起，她就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被仇恨蒙蔽住双眼，变得不可理喻。
　　偏偏……这个女人又好像在那些废墟中找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实力进步得飞快。
　　其实八十年前她就被捉住了，然后这个混账女人阉了她，把她改造成女人，留在身边，又当助手又当杂役又当侍从地折腾。
　　她似乎对归海无名存在严重的焦虑和恐惧，足足准备了八十年，才敢重新造船，收拾东西出海，准备回去找大师兄报仇。
　　对仙人而言，八十年虽然不算弹指一挥间，但也没到“漫长”的地步。尤其大师兄和归海无名是永生者，这八十年对他们来说，恐怕真就像一场床戏的功夫。
　　唉……不知道师父如何了呢？三师兄有好好撩妹吗？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出去探险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心绪惆怅间，小船渐渐靠岸。
　　一群海边讨生活的泼皮，忽然围上来，乱哄哄跟吴茗讨要“到岸费”。
　　这群人余光注意到，吴茗脚边那只衣着简陋暴露、窈窕性感的“小狗”，表情都变了，又转为讨要苏沫。
　　吴茗沉默一会儿，忽然狞笑，长枪横扫而过，一片血影纷飞。
　　……
　　光新都。
　　城郊，一处偏僻幽静的庄园。
　　“祖奶奶祖奶奶！灵儿来看您啦！还有爸爸！敏阿姨！爷爷！还有秋师父！”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丢掉书包，赤着脚在花丛中奔跑，边跑边欢脱地叫喊。
　　“诶~灵儿来啦？快给奶奶抱抱。”
　　玄廊深处，一位银发斑白，却气质柔婉华贵的慈祥老妇人拄着拐杖走来。
　　顾灵儿往老妇人怀里一扑，立马撒起娇，“祖奶奶~灵儿想吃蜜糕~”
　　“好~”老妇人眉眼弯弯，笑着答应。
　　一位健朗青年满头大汗跑来，赶紧上前，苦笑阻止，“奶奶，您快别惯她了，再吃会长蛀牙的。”
　　老妇人朝他一瞪眼，“瞎说，蛀不蛀牙我还不知道？我可提醒你，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吃的，轮到你女儿就双标啦？别让我拿拐杖敲你哦。”
　　“好吧好吧好吧，我不跟您吵，您最大，让我爹跟您说。”
　　青年擦了擦汗，把路让开，此时，打着伞的“少女”翩翩行至。“她”步态优雅，姿容清冷，青色的长裙不沾一丝灰尘。
　　“啊，是小楠啊，你又变了好多……都几年没过来了？有三年了吧？”老妇人眯起眼，仔细认了认，才笑着说道。
　　顾楠行了礼，才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您老骂我。我都听师父说了，您明明有个跟我一样的师弟，竟然还没习惯吗？”
　　“那师父估计没跟你说，我骂苏沫，骂得可更狠。”老妇人嘀咕句，又回头，招呼佣人给子子孙孙们备茶。
　　“爹呢？”顾楠环顾四周，疑惑问道。
　　他可记得……爹和娘，几乎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哪怕老了感情也丝毫不减。
　　“他早爬不起来喽。”老妇人语气却很豁达，明明是值得悲伤的事，“前年偷跑出去钓鱼，结果摔断了腿，然后这样了。”
　　一边说，她一边从兜里翻找银票，打算给顾灵儿压岁钱，口中忍不住抱怨：“他啊，身体真差，空长的肌肉，还不如我个老婆子，啧。”
　　“我去看看爹。”顾楠有些担心。
　　“滚滚滚，午睡呢，都不准吵他，一个比一个闹腾。”老妇人提起拐杖，就朝顾楠屁股轻轻打了一下，看起来还挺有活力。
　　远处又传来顾灵儿天真活泼的声音：“祖奶奶祖奶奶！我想玩这个烟花！”
　　“别！”老妇人拄着拐杖赶紧跑过去，“那特么是火箭筒！”
　　遥遥的，祖孙俩凑在一起，对着满地“烟花”指指点点，似乎老人在教小孩分辨真正的烟花。
　　顾敏凑近顾楠身边，勾住他肩膀，嘿嘿笑道：“弟啊，你看咱娘，精神头还挺好的哈，不错不错，再补补，最少还能活六十年！”
　　顾楠怔怔望着母亲，却没有回答，神色逐渐伤感。
　　“可惜了，缘妹帮你打仗呢，不然真该带来让娘看看，那娃晒成黑不溜秋什么鬼样子了，她丈夫竟然也不嫌。”
　　顾敏显然是没话找话，她因为喜欢女人，一直没有后代，如今都快两百岁的人了，依然没个正形。
　　红颜知己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做官，不练功，整日游山玩水，流连各种烟花之地。
　　约莫三十多年前，她娘的师父，也就是这片土地的实际掌控者余落秋，终于顶不住压力，和百官达成协定，扶一个“后代”登基。
　　余落秋没有徒弟子嗣，因此把主意打到了顾敏身上。
　　当场顾敏就吓懵了。
　　我焯，先不说我斗不斗得过那群人精，这要进了宫，我还有逍遥日子过？
　　外公啊外公，您想脱离苦海，也不能坑外孙女啊！
　　幸好弟弟顾楠主动替了她，令她着实松了口气。
　　相比于大大咧咧的顾敏，从小就内敛腹黑的顾楠也确实更适合这份工作，拿下权位后，把那群人耍得死死的，比余落秋手段都高明。
　　两个姐姐也乐意帮弟弟忙，顾缘是夫妻实力强劲，顾敏是红颜知己多，二人相助，对顾楠来说如虎添翼。
　　三人的母亲——阴姬，大约在五十年前就搬到了城郊，因为光新城越来越繁华，后面实在是太吵。
　　曾经叱咤风云的二人一天天老去，年纪虽高，却依然如胶似漆，比年轻时更恩爱。
　　城郊的商贾，时常看到二人牵手在湖边漫步，甚至在休憩赏景时，旁若无人地拥吻。
　　商队中的小情侣、小夫妻，见之大都是羡慕的，直言不敢说到了那个年岁，仍有与爱人火花迸射的激.情。
　　那对可爱的老夫妻并不知道，他们悄然活成了旁人眼中爱情的模样。
　　花园内。
　　饭菜被老妇人亲手煮好，满园飘香，口味略咸。
　　不过众人都已习惯，倒不是老妇人故意，人老后舌头失灵，会下意识多放盐，否则便尝不出味道。
　　“快吃快吃。”
　　老妇人坐在主位上，笑眯眯招呼，旁边椅子空着。
　　“爹爹不来吃吗？”顾敏迟疑问道。
　　“他懒，等会儿我给他送去。”老妇人随口应付，她伸筷子尝了尝牛肉，微颦眉，“又味不够。”
　　余落秋深深望了眼这个远比她苍老的徒弟，心情有些复杂。
　　到了今时今日，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恩怨了，她俩早已冰释前嫌。就连那个瞧不上眼的“女婿”，她都已不知不觉接纳。
　　沉默会儿，余落秋举杯，用白皙幼嫩的手敬酒。
　　“长歌，你师娘没来……她怕看见你老了的样子。”
　　“我懂得的。”老妇人笑眯眯与面前的“妙龄少女”碰杯，她轻声应。
　　余落秋将酒一饮而尽，她沉默会儿，忽心塞道，“徒儿，不能等等我们吗？”
　　老妇人感慨，“总要告别的，早或者晚，等或不等，无非是换个道别的地方。”
　　她揉了揉发疼的肚子，笑起来，“我呀，其实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追逐功名利禄那么多年，结果几乎没开心过。直到和他在一起，我才明白，我该活成什么样子。”
　　“长一些，不好吗？”这次，好像两人换了个边，轮到余落秋恳求。
　　老妇人摇头，“生死有命。师父，长了，滋味儿就淡了。”
　　余落秋低头不语。
　　午饭用罢，几人借着餐后余味闲聊，得知苏沫还是没有消息，老妇人轻叹口气。
　　“混小子，怕是出事了，本还想再见她一眼嘞。”
　　“娘你放一万个心吧，苏沫阿姨那么鬼精，我就没见他吃亏过。我估摸吧，正忙着和北极熊打架呢~”顾敏一边大口啃剩下的肋排，一边跟母亲逗趣。
　　“缘儿可还好？”
　　“晒过头了，黑不溜秋的，跟个羊粪蛋儿一样，等她回来娘你千万要说说她。”
　　想到羊粪蛋儿一样的黑脑袋，老妇人扑哧笑，“你个做姐姐的，才要多管管她啊。”
　　“我哪儿管得了啊，她一个人能打两百个我。”顾敏小声嘀咕。
　　老妇人又扑哧笑出声，她转头，和顾楠聊江湖的事。“七大派还在吗？”
　　“没了。”顾楠心事重重，“有本诡异的魔功传遍江湖，好像靠双修就能涨功力，甚至能把男人练成女人。之前没管，结果成了气候。现在江湖就两个宗门，一个是官府，一个是修那套魔功的极乐宫。”
　　老妇人一愣，嘶，这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呢？
　　咳，算了，不关我事我没听见不关我事我没听见……
　　某人一如既往擅长阿Q精神。
　　又闲聊一两个时辰，老妇人似乎困了，挥着拐杖开始赶人，连最小的顾灵儿都不准留宿。
　　人一走，园子立马静下来，耳边只余花声鸟声。
　　老妇人闭眼静听一会儿，再睁开，眼角却有泪花闪烁，她慢吞吞回到房间，推开那扇从早上起就紧锁的房门。
　　屋里是她用了一辈子家具，每一块布，每一寸木头，都有她熟悉的气味。
　　常言说夫妻住一起久了会习惯对方的味道，可同居以来，她鼻子反而越来越灵，轻轻一嗅，便知道他在不在附近。
　　早晨的时候，她明明搂着他的胳膊，却发现味道闻不见了。
　　其实归海无名比她更重视今天，昨天一大早，他便去城里亲自挑了食材回来，而她懒洋洋磨蹭到中午才起床。
　　他给顾灵儿做了那些“烟花”，又给厨房的瓶瓶罐罐添上新的调料，有棵树长势很好，结果他嫌枝头伸得离亭子太近，给人家剪了，搞得阴姬很是心疼。
　　昨天晚上时，他还搂着阴姬，跟她说要多惯惯灵儿，否则小楠太严厉，孩子容易缺爱。以后做菜多放点盐，味道真有点淡了。
　　快睡着，她又迷迷糊糊，听见他说：孩子们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就算谁没来，或者出了什么事，也千万别闹脾气了。
　　有什么难过的，先去找他。
　　阴姬“嗯嗯嗯”敷衍，没放心上，只是钻他怀里，越贴越紧，梦里好像是个美梦，剧情忘了，人物忘了，就记得个气氛。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这大魔头难得跟自己一样赖床，调侃地叫了他两声，结果他没应，又在胸口戳了戳，还是没声儿。
　　伸进被子想挠他痒痒，突然发现是冷的。
　　阴姬怔住。
　　原来这么爱唠叨一个人，也会悄无声息地告别。
　　出奇地，她没哭，只是默默从被子里抓出他的手，很冰，是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温度。她牵那手环住自己腰，像昨晚那样，紧紧贴住他，缩进熟悉的小窝。
　　闭眼温存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孩子们要来，于是在那冰冷的脸颊上亲了两口，赶紧去厨房收拾准备。
　　忙碌半日。
　　顾灵儿的声音由远及近，真活泼啊，孩子又长大了，好想让他也听听。
　　调味时，她刻意多放了半小勺盐，心想，有必要现在才说吗？自己又不是吃不了重口味。
　　顾楠一如既往聪明，他大概察觉到什么，毕竟以她的臭脾气，看见孩子穿那熊样，不骂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大概人总会变的吧，以前她觉得顾楠跟苏沫一样，离经叛道，总惹自己生气。
　　如今再见他，莫名气全消了，只想多看看，把孩子的脸记住。
　　饭后她与他们闲聊，一杯一杯，宾主尽欢。
　　送他们走时，阴姬第一次觉得，心情有些落寞。
　　她环顾周围的美景，落英缤纷，芳草萋萋，堆满地的“烟花”、爷爷给重孙女准备的篝火、还有那颗被剪成秃条子的树。
　　风吹过来。
　　眼角与脸颊皆冰凉。
　　回房，钻进被窝，阴姬摸了摸他冷冰冰的脸，含泪笑：“夫君，我回来啦。”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
　　“我也没有忘记放盐。”
　　“夸夸我，快起来夸夸我。”
　　并没什么动静。
　　阴姬枕着不再起伏的胸口，掰弄手指，翻过去，十指相扣。
　　“原来不是逗我玩儿啊。”
　　她轻轻蹭了蹭。
　　再也不会有人回答她的碎碎念了，阴姬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于是，她变得沉默。
　　闭上眼，紧贴他遗留的身体，阴姬无力再动，浑身无比疲倦，仿佛一下被抽干了能量。
　　窗外传来声爆喝。
　　“归海无名！你一定想不到吧！我从地狱里逃出生天！来找你索命了！”
　　阴姬爱抚身边冰冷的肉体，仿佛没听到。
　　“嘭——”
　　房门破碎，一个戴着铁面具的性感女子手持长枪闯入，她起初很戒备，然而，看到床上的一具尸体，一个老妇，她怔住了。
　　“归、归海无名呢？”她盯着尸体，声音颤抖。
　　阴姬翻个白眼，懒得理这个智障。
　　“你到底是谁？？？”
　　吴茗长枪掷出，直接戳入阴姬头顶的墙壁，阴姬一动不动，根本不想反应。
　　“你、你是阴魔女？！？”
　　虽然不知道怎么认出来的，但吴茗似乎察觉到真相。
　　她崩溃了。
　　恨了八十年，准备了八十年，结果报个屁仇！仇人直接老死了！
　　“神经病吧！！！”吴茗抓狂，“你们不是永生者吗？？？这特么才几年？？？难道我穿越啦？？？几亿年过去啦？？？”
　　见阴姬还是懒得理她，吴茗更绷不住，“你说句话行不行！你们这样显得我很呆诶！”
　　阴姬怜悯望着她，敷衍开口：“啊，你报仇成功了，不费吹灰之力，恭喜呢。”
　　吴茗被阴姬这一句阴阳怪气说怔住，失魂落魄。
　　而阴姬也好似丧尽最后的力气，她闭上眼，气息越来越虚弱，胸膛起伏地越来越慢。
　　吴茗知道，自己输了。
　　她输得一败涂地。
　　余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一个没有家，失去老公，又失去儿子的女人，永远只能活在煎熬中。
　　而她的仇人，却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吴茗几乎想散功自尽，她失魂落魄地后退五步，撞倒了屋中的画架，一幅年代久远的画作，砸到她脸上。
　　她下意识捧起画。
　　画中之人，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而吴茗死死盯着画中那张脸，手脚冰凉。
　　她冲到阴姬的床前，手指颤抖地指着画中的前世顾长歌，几乎声嘶力竭地问道：
　　“你认识这个人？他在哪儿？”

VIP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关系
　　阴姬迷迷糊糊眯着眼睛，耳边的一切，就犹如飘走的气球，越飞越远。
　　她抓紧夫君的手，不愿再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也不愿再理会夫君以外的任何事。
　　吴茗终于发现阴姬根本懒得理她，而且对方的生机正逐渐变弱，宛如沐浴在狂风中的烛火。
　　她一咬牙，竟伸手入心口，取出一团星光，强行打入阴姬体内。
　　犹如时光倒转，床上的老妇人迅速恢复青春，枯皱的皮肤焕然一新，比少女还细嫩雪白，银白干枯的长发也如泼了浓墨般，眨眼间变黑亮。
　　吴茗的气息却迅速变得衰弱，似乎遭受重创。她扑上去，尝试摇醒阴姬，问明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醒醒……醒醒……”
　　阴姬只觉这个世界好烦，特么死都不让人安生，神经，全自动报仇不好吗？咋地，非得有点参与感？
　　她本想装死，默默等待大限来至，可谁知，这吴茗好像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她竟感到一股庞大的能量侵入身体，帮她修复老化枯萎的内脏。
　　力量瞬间充盈全身，这种感觉……简直就像当初被夫君渡气，得了嫁衣功一样。
　　阴姬怒了，非得捣乱是吧？大好的气氛全给你破坏了！赶紧特么给我收回去！
　　她愤愤掀开被子，本能朝吴茗挥出一掌，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吴茗竟被掌风推到墙上，撞得吐血。
　　阴姬有些懵，然而吴茗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仍旧奋不顾身冲过来，指着那幅画，焦急问：
　　“告诉我！我已经救醒你了！你告诉我！”
　　那画纸上的人，阴姬自然认识，就是她画的前世自己……嗯，美化版，不过并没有美化五官，只是修饰了一下气质。
　　起初她还不懂吴茗为什么激动，动作不紧不慢，拢起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辫，一脸狐疑。
　　但仅仅过了刹那，她便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诞生某个奇异而恐怖的猜测。
　　“这个人……”阴姬深吸一口气，“是我。”她怕对方听不懂，又补充句，“我是魂穿，所以这是我前世，有什么问题吗？”
　　吴茗如遭雷击，而后变得恍惚，朱唇颤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才不是他，他不可能像你这样愚蠢又刻薄，你也不叫，不叫顾言。”
　　“也许你丈夫是我后代呢？孩子长得像外公也很正常吧？”
　　阴姬不以为意，她摆摆手，不满道：
　　“总之，你赶紧给我把这破功力收回去，我忙着和夫君共赴黄泉，别捣乱，ok？就当看在我是你老公祖宗的份上。”
　　“你是几几年出生的？”吴茗冷不丁问。
　　阴姬一愣，“九九。”她还是如实回答。
　　“九九年，七月十四日，对么？”吴茗紧紧盯住阴姬的眼睛，很快，她从对方眼中读出震惊之色。
　　“你什么意思？”阴姬慌了，那确实是她的生日。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巧合？
　　“我重新介绍一遍吧。”吴茗深吸一口气，如数家珍道：“我的丈夫，顾言，九九年七月十四日生，老家xx市……”
　　她讲了一堆阴姬十分耳熟的背景信息，听得阴姬毛骨悚然，因为跟她简直99%相符，除了常居地和高考成绩。而后面不一样的地方，又令阴姬陷入迷惑。
　　“……毕业于华科大软件工程专业，随后进入互联网头部公司工作，六年后离职创业……”
　　似乎从毕业之后，吴茗那个“老公”的人生轨迹，就和阴姬彻底不一样了，阴姬想不通这其中的变量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说……其实有两个时间线，两个地球？
　　阴姬头疼不已，她顿觉这一切都好麻烦。
　　算了，何必在意呢？夫君已经离世了，她要去下边找他了，至于前世，过去就过去吧。
　　反正她根本不认识吴茗，更不觉得自己是她老公。
　　“你再不收回去，我就要散功啦，修行这么艰难，别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阴姬算是好心地提醒。
　　谁知吴茗“噌”一下发火，她大怒：“死死死！你就那么想死？你到底把生命和别人的爱当成什么？累赘？负担？鸡肋？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阴姬根本懒得辩解，或者说，也没必要辩解，她摆摆手，含糊敷衍：
　　“对对对，我是很丧，我还很没用，很负能量，好了吗？我要去下边陪夫君了，你别烦我，出去时记得把门带上。”
　　说完便钻回被窝，抱着冷硬的尸体装死。
　　吴茗怔怔望着这个浑身暮气几乎犹如行尸走肉的女人，该说悲凉吗？还是愤怒呢？
　　她心灰意冷，沮丧道：“若说你是他，那简直要笑掉人大牙。你心底哪里有爱？根本只在乎你自己。什么夫君，什么理想，都只是你预想中完美人生的祭品。”
　　这句话却戳中最令阴姬不爽的雷区，彻底惹怒她。
　　阴姬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冷冷望眼前这个明明是来找她报仇，却满口怪话的神经病女人。
　　“你又懂什么？”阴姬冷冰冰刺，“你个没了丈夫没了儿子的老寡妇，有什么资格对我家的事指手画脚？我心中如何待他，你个外人又知道什么？”
　　吴茗被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心中痛却无人可诉，她红着眼，死死望阴姬：“我虽不知你们细节，可落到今天这一步，就是他迁就你，你毫不自知的明证。”
　　“哦？你还为自己的仇人打抱起不平了？”阴姬嘲弄。
　　“不是打抱不平，我是对你失望，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吴茗捂着心口，摇头失落。
　　“你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却偏偏不愿意为爱自己的人改变，因为你知道就算你任性下去，对方也会惯着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阴姬隐隐有些不舒服。
　　“我想说……他愿意为你去死，你怎么就不愿意勇敢点，为他去活呢？”吴茗一字一句，念叨出那句话。她忽然想起两个字：魂穿。
　　突然，她好像想明白了，明白了这种异常的根源。
　　这确实是她的丈夫，确实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温柔男人，若细细观察，许多地方都有颇多相似。
　　只不过……阴姬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她、也没有那位救她老公脱离苦海的“贵人”。
　　对方的性格也因此扭曲至今，成了这般模样。

VIP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反省
　　人的成熟需要合适的引导，和足够疼的契机，并且在成熟之前，这个人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成就，或者太过于耀眼的魅力。
　　因为旁人的宠爱和迁就，会变成人内心成长的巨大阻力。
　　吴茗显然是在指责阴姬不够成熟，也指责她的爱不够纯粹，但阴姬并不愿意接受这些指控。
　　她与夫君携手走了这么多年，她的每一天里，几乎都有他；她所见到所知道的一切，都会与他分享。
　　他们已经心意相通、灵魂共鸣，难道仅仅因为她不愿掠夺天地灵机永生，她的爱就失去意义了吗？
　　况且……她哪里是不愿意。
　　她明明愿意过好几次。
　　几次大的，就不说了，闲聊时，她也经常用开玩笑的语气，感慨时间好快，岁月好短。
　　她偶尔会和归海无名说：要不，你调校我吧，把我变成你无忧无虑的爱奴，我跟你到海枯石烂。
　　但每次归海无名都拒绝了她。
　　她可不是单纯开玩笑，如果归海无名想的话，她是会好好配合的，这也是她愿意做的事。
　　“我愿同死，自然愿意同生，你这指责，可一点逻辑都没有。”阴姬矢口否认。
　　“是吗？你的同生，是愿意陪他一起寂寞相依，直面困难，寻找真谛，还是……干脆将自己人性抛在一边，作为附属品的物，去完成你空荡荡的承诺？”吴茗却直接反问道。
　　这话可真是诛心！
　　偏偏，阴姬还找不到角度反驳，她哑然片刻，实在无话可说，干脆摆烂，一甩头光棍道：“是又怎样？难道不也是陪他？”
　　吴茗冷笑，她字字扎心：“那难怪归海无名不答应，想必对他而言，没脑子的斐济杯要多少有多少，一次性用品和耐用款根本没什么区别。”
　　阴姬顿时觉得跟吴茗聊不下去了。
　　什么人啊！在地府和阳间开电梯的吧！怎么这么会阴阳怪气！
　　阴姬却也没什么办法，或者说，已经没心气去斗嘴了，她无语，有气无力道，“所以，你是报仇不成，专门拉我起来挖苦的吗？好，你赢了，我甘拜下风，现在能让我好好死了么？”
　　“不能！”吴茗深吸一口气，“你就不好奇？你就一点都不想搞清楚，我你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想，再见。”阴姬往床一瘫，蒙头就睡。
　　吴茗终于忍不住，一把扯掉阴姬的被子。
　　被踹开鸵鸟沙丘的阴姬却并未摆出凶巴巴的脸，而是流露出，一副失魂落魄、迷茫呆滞的表情。
　　“我真的错了吗……”
　　很小声很小声地自言自语。
　　她没勇气永生，也没勇气自私掠夺天地灵机，铸自己的登仙之道。
　　归海无名为了陪她，也为了治好她的心伤，作为凡人，与她一起慢慢变老。
　　她体会到了那份珍贵的感情，可她却没有任何改变。
　　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离开自己的舒适区。
　　我是不是辜负夫君了？
　　辜负了他的好意，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
　　阴姬忽然想起吴茗那句话，那句、之前觉得没道理、静下来却越想越刺耳的话：
　　“他都愿意为你去死，你怎么就不能勇敢点，为他去活呢？”
　　或许……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她不够勇敢。
　　她怕为了永生不顾他人，最终受到道德的谴责和良心的拷问。
　　她也怕永生之后，那充满迷茫的前路，和藏匿在黑暗中的未知。
　　她尤其怕经历漫长岁月后，归海无名不再爱她，或者她不再爱归海无名，二人形同陌路。
　　可如果、如果自己能够再勇敢点，大胆点的话，不管是变坏的勇气还是变好的勇气，结局都一定会比现在更好吧。
　　至少，不会让夫君离开得这么……仓促。
　　他可是魔头。
　　哪有魔头这样子谢幕的？
　　阴姬心很乱，她握紧尸体冷冰冰的手，被忽视的内疚感和自责感袭来，她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害死了归海无名。
　　可笑她竟然从不觉得这是她的责任，一直沉浸在白头偕老的爱情幻梦。
　　她胆小，她懦弱，她活该受岁月蚀刻的苦，可她凭什么心安理得接受另一个正常人的牺牲，陪伴她这样糟糕的家伙走入地狱呢？
　　熟视无睹，又何尝不是一种掩耳盗铃的自私。
　　归海无名不舍她一个人老去，她原本也应该不舍他一个人踏上前路。
　　可最终是归海无名在迁就自己。
　　为什么？
　　爱情到底是什么？
　　我之所作所为，真的如我心中所想那般，无可指摘吗？
　　阴姬心底忽然越来越乱，她手足无措，恍惚不言。
　　这时候其实是最容易被迷魂的，但吴茗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一旁静静窥视，表情复杂。
　　良久，阴姬回过神，笑容苦涩：
　　“他言传身教帮我学会了爱自己，可我却没有学会爱他，我只是享受缠绵缱倦的情意，和云雨交融的欲望……我才是那个辜负爱情的人。”
　　“他会不会对我很失望？”阴姬忍不住询问在场唯一一个会喘气的个体。
　　吴茗摇摇头，却也不答，她的心情其实比阴姬还要复杂百倍。
　　恨了上百年的杀子仇人，就这样滑稽地老死，而仇人的妻子，是自己早已放弃苦寻的丈夫，但又有哪里对不上。
　　若非她向来神经大条且心性坚定，这会儿估计已经蹲在墙角，阿巴阿巴猪脑过载了。
　　她竟然还有剩余智力帮别人分析感情……啧。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阴姬晃晃头，甩掉难过和迟滞，似有若悟。
　　“爱是积极的，我爱他，我本该努力和他一起变好，勇敢去创造属于我和他的未来，但我却辜负了他的帮助。从始至终，我的爱都只有逃避、放弃、以及心安理得地被宠爱和自私。”
　　“我把他拖入我跨不出去的泥沼，拥抱纠缠他的肉体，邀他在泥沼中沉沦，而我觉得，这就是我表达爱的方式。”
　　“我明知自己是错的，却渴望别人包容我，甚至包容我的幼稚亦不够，我还要他包容我的错误，跟我一起错下去。”
　　“这种消极的情感，不是爱，仅仅是溺水之人的求救。”
　　“一切皆无意义……”
　　“他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却从不怀疑生活本身。我总想给生活赋予一个意义，却怎都找不到。”
　　“意义，意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是说，我纠结活着的意义，其实只是在给自己逃避生活的求死欲，寻求一种合理化？”
　　反省与顿悟是痛苦的，这意味着她要否定自己持续了一辈子的惯性，打破适应了一辈子的框架。
　　阴姬便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灵魂中的全部，轻飘飘的，整个人犹如悬在天空，大脑一片空白。
　　再回过神，天色已黑，阴姬晃晃头，打断怎么都理不清的思绪，朝四周望去。
　　吴茗抱腿坐在墙根，脚边点着一团篝火，样子瞧起来竟颇有点可怜。
　　阴姬强制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
　　“聊聊你丈夫吧。”她叹气问。
　　作者的话：ps：收尾了卡文得有点严重！非常抱歉orz。
　　城主结局不会死。c了一整把，该躺赢一会儿了。
　　是he大团圆结局。

VIP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决心
　　“他是个温柔而且乐观的人。”
　　说话间，吴茗瞟了阴姬一眼，这个眼神中蕴藏的意味不言而喻。
　　“兴许他是装的呢？”
　　阴姬随口便揣测，她想起昔日顾长歌，自嘲一笑，当年她未暴露本性的时候，谁不夸她一句清高？
　　可那终究是假的，只是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夫君只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就唤醒了她的真正本性。
　　“不。”吴茗摇头，“他的开朗是发自内心的开朗，他的乐观也是发自内心的乐观，他是那种……可以传递给别人能量的人。”
　　“哈？”阴姬有些无法想象，毕竟这种神人她从来没遇到过，她琢磨，应该和影视作品中的热血笨蛋差不多吧。
　　“他一定很自信。”
　　“的确。”吴茗笑了笑，陷入怀念，“自信且乐观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另辟蹊径解决，每当这时候，他都显得好帅气。”
　　“难道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阴姬怀疑问道。
　　“当然有啊，比如他就因为商业上的意外，跌倒过一次。但只要他觉得不算什么，那周围人也会下意识相信，这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吴茗目光灼灼，满眼都是眷恋和憧憬，她描绘的，简直是个完美的人，甚至比归海无名更完美。
　　阴姬根本没办法把这个形象，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也许……真的有两个地球。”阴姬喃喃自语。
　　吴茗给火堆添着枯枝，随口道，“说不定，因为你魂穿过来，导致什么事改变了，引发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阴姬怀疑，“我们不是穿越吗？”
　　吴茗抬眉，瞥阴姬一眼，似在犹豫要不要分享信息。半晌，她好像打定了主意，开口道：
　　“你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吗？”
　　“奇怪？”
　　“重力，气候，生物体系，还有太阳，是不是太相似了？”
　　“……？”
　　阴姬被这句话说愣住。
　　她表情变幻，先是僵，而后是惊愕，很快演化为不敢置信，随后她似乎是强压激动，嗓音几乎变调问：
　　“……你确定？”
　　“不确定，但有点把握。”
　　吴茗表情略微阴沉，似在思索，手中枯枝机械地往火堆里塞。
　　“也不能说，一定就没有‘我们穿越到一个巧合跟地球直径一样大、距离恒星跟地球一样近、生物演化跟地球极度类似的行星’这种可能，毕竟穿越这么诡异的超自然现象都发生了，再多的巧合又有什么奇怪呢？”
　　“但我确实找到了远古文明遗留下来的证据。”
　　“我们生活这片陆地可远比地球上任何一片大陆都要大。”阴姬回忆她生活中的各种细节，尝试反驳。
　　“地壳变动，岩浆沉积，漫长的时间里，一切都会变得与往昔不同。你看船队画出的海图，其他陆地那么小，说不定这片陆地广阔，只是因为所有大陆块刚好凑到一起了。”
　　“可……”阴姬大脑一片混乱，她很不愿意相信，然而，对方说得又确实有道理。
　　这时吴茗抛出了杀手锏，她眯眼道：“我怀疑我根本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而是穿越到了未来……至于你，恐怕才是真正魂穿到另一个世界的那个人。”
　　阴姬头脑里“轰”一声，许多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震惊，迷茫，孤独……
　　“所以我其实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吴茗仿佛没看到阴姬震惊的神色，她自顾自低语道，“既然我能穿越到未来，那我是不是也能回到过去呢？”
　　“如果我回到过去，阻止当时的我发动叛变，钩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惜。”吴茗苦涩摇头，“我甚至搞不明白，当初是怎么穿越的，回到过去，自然也是个天方夜谭。”
　　“过去……”
　　阴姬听得神色恍惚。
　　弥补遗憾，她又何尝不想弥补遗憾？她多想回到夫君还未死时，亲口和他说——对不起，我不会再任性地逃避了。
　　我想用更好的方式爱你，你也值得我洗净泥沼去爱。
　　阴姬深吸一口气。
　　她终于做出某个勇敢的决定，这个决定是远超她能力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0.0001％的概率完成。
　　刹那间，畏惧、烦躁、宏远期望带来的压抑，以及不确定未来产生的焦虑感……在胸中衍生。
　　她很想放弃这一切，或者逃避这一切，把困难抛之脑后，重新做回那个无忧无虑随波逐流的自己。
　　可她努力忍住了。
　　“我来……帮你。”
　　阴姬干涩地开口。
　　“哈？”
　　吴茗愣住，她狐疑望阴姬，有些没理解这句话。
　　“你不是想回去救你儿子吗？我也想回去，给夫君道歉。”阴姬尽可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愿望，但其实她此刻矛盾的心境很复杂，无比复杂。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她确实欠夫君一份迟到的礼物——她真正的“爱情”。
　　她也确实渴望还回去，不想夫君的苦心沦为遗憾，白费功夫。
　　“这恐怕会很难。”吴茗提醒道，“我都不敢想这么大，你最好掂量掂量，别最后把自己折腾魔怔了。”
　　“没关系，我时间很多，可以做到恒星熄灭。”阴姬勉强笑了笑。
　　“我们可是连头绪都没有。”
　　“那就没有吧。”阴姬留恋摸了摸夫君的脸，随后站起身，在许久未曾打开的红柜中，找出了自己的书和剑。
　　吴茗对阴姬这突然的“豪言壮志”相当没底，她忧心道：“我们要不还是换个思路？研究把死人复活可比研究时间倒流可行性高多了。”
　　“那就一起来。”
　　“你当是吃席啊。”吴茗吐槽，“还这来一口那来一口，大人我全都要。”
　　“不行吗？”阴姬转身，目光平静。
　　“不是行不行，主要是……”吴茗与阴姬对视，忽又噎住。
　　恍惚间，她好像从阴姬眼眸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好吧。”她俯首，掩饰住微微惊愕的表情，语气复杂：“看在你是我另一个世界老公的份上，我们暂时合作。”
　　阴姬点点头以作同意，她怔怔望床上的爱人，始终沉默无言。
　　火光飘忽。
　　漆黑的灰烬盘袅升空，明暗不定的黄光照亮二人脸颊。
　　一切皆隐入黑暗。

VIP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尝试
　　阴姬终于迈出了人生第一步，对她而言，这也是个全新的阶段。
　　如今，她再无“主人”可依靠，也再无借口可逃避，她必须直面自己畏惧的人生，直面那些焦虑、沮丧，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和失败带来的受挫感。
　　她厌恶生活、自甘堕落、自暴自弃，原本也正是因为害怕那些东西。
　　消极的环境和消极的社会构造出消极的她，而消极的她自适应了一套绝对消极的人生观。
　　随后她来到了一个底色更消极更残酷的社会，在自以为“发愤图强”的奋斗中，彻底与那套消极的底层逻辑融合。
　　随波逐流，和光同尘。
　　而现在……她不愿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桂月十三，顾楠带孙女回来探亲，却发现父母居住的小院早已人去楼空。
　　阴姬只给顾楠留了张字条，告诉他归海无名已经丧生，而原本打算陪伴归海无名一起殉情的她，决定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缘再见，勿牵挂。
　　顾楠呆望沾满浮灰的字条，沉默了许久。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得知父亲死亡的消息，顾楠还是泪如泉涌，心中刺痛无比。
　　娘亲是个马虎粗心的笨姑娘，爹反而要比她细心。
　　很多小时候娘亲注意不到的事，爹却能注意到；很多娘亲马大哈忽略过去的情绪，也是爹爹第一个发现。
　　因此顾楠虽嘴上不说，但心中，一直把归海无名当作最崇拜敬重的人。
　　然而，那个男人死了。
　　身体随心灵一起腐烂凋逝。
　　如此仓促、如此悄无声息、如此平凡……顾楠心中，只觉恍如隔世，一时间难以接受。
　　娘亲带着爹爹的尸体，会去哪里？
　　她口中那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满怀这些疑惑，顾楠第一时间召开信臣，命他们发动全部势力，暗中寻找母亲的踪迹。
　　然而，数月过去，一无所获。
　　阴姬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顾楠心情愈发凝重，他不得不做好母亲已经殉情的心理准备。
　　与此同时。
　　极南之域，三个身材窈窕的背影站在雪地里，仰望面前那几十层楼高的庞然造物。
　　这是阴姬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她被震撼到了，最可怕的是，她分明能从外面近乎与冰山融合的锈蚀层看出来，这是一艘十分古老的巨轮。
　　只是它的主体结构已经彻底损毁，岁月令其变得与一座冰封的铁山无异，依靠冰冷的天气和厚厚的寒冰，这座“铁山”才勉强把形状保留到现在。
　　“看吧，我没骗你吧。”吴茗满不在乎地嘟囔，她好像见过这种东西很多次了，根本不意外。
　　“为什么大陆上没有呢？”阴姬提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果然，吴茗立刻白她一眼，嘲笑道：“拜托，野生的金属矿诶，还是提炼好了的。放江湖里，能活过两百年不被挖算我输。”
　　“上古神铁说的不会就是这种东西吧？”苏沫忽然鬼头鬼脑冒出一句。
　　已经彻底变成女孩子的她乖巧了好多，当然，也可能是被吴茗狠狠“教育过”的关系。
　　即便如此，在阴姬庇护下，她还是逐渐恢复了熊孩子本性。
　　“可能性……竟然还不小。”阴姬若有所思。
　　她破开冰层，将铁山外壳轰了个稀巴烂，然后才缓慢飞进去，小心警惕地探查铁山内部。
　　可惜，这堆废铁的年龄过于古老，阴姬一无所获。
　　夜间交换了信息，阴姬便立刻开始打坐，认真修炼。除去要恢复实力，在这场并不牢靠的合作中占据优势，她还想尝试一下用修为解决问题。
　　科学很复杂，她也不擅长，大抵她最擅长的，还是武道修炼。
　　虽然用玄学解决问题，怎么想都有些天方夜谭，但回忆起归海无名那些神乎其神的手段，阴姬不知怎的，又对自己的努力抱有信心。
　　五年。
　　十年。
　　光阴流逝匆匆，吴茗并未找到她心心念念的旧时代遗产——哪怕是一篇文稿，在漫长岁月中，都已经随风消逝。
　　倒是她们机缘巧合找到了一座海上宫殿，仔细检查后，两人一致判断，这绝对是归海无名昔日的某座秘密基地。
　　可惜，宫殿的主人重回故园，却再也发不出感慨的声音。
　　阴姬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尸体留在了这里，放进也不知是为谁准备的水晶棺，随后，继续踏上寻找真相的路。
　　这一趟也并非一无所获，阴姬凭借对夫君的了解，成功破解了一处秘境，拿到了大堆归海无名保存在宫殿里的秘籍。
　　除去武学，还有炼丹、炼器、建筑、驯兽、等等，几乎涉及了绝大多数领域。
　　其中最重要的还是那“黑域”之法。
　　也即是归海无名当初被师父吴钩他们围攻时，亲手展示出的大杀技。
　　奇特的思路，给了阴姬很大启发。
　　“黑域”的本质是天门，没错，归海无名直接将“天门”开在了自身周围，形成了一个外吸恒星辰之力、内吸敌人能量的结界。
　　归海无名在书中言：“开天门”本质是进入一种奇妙的超知觉状态，随后，在“醍醐灌顶”中，意识会衍生出一股灵觉，升入穹顶，本能汲取调用星辰之力。
　　由此他开了个很大的脑洞：如果人利用生傀之法，重复开天门，衍生无数道灵觉，加快吸收星辰之力的效率，这样能成功吗？
　　如果再将这些灵觉收拢到身边，将敌人包裹起来，直接汲取对方的星辰之力呢？
　　很显然，归海无名成功了。
　　而大胆尝试出的“结果”，就是黑域——这个限制巨大，需要漫长时间准备，但只要用出来，就相当于无敌的招数。
　　比起归海无名把灵觉收拢到身边害人，阴姬却有个更大胆的想法。
　　向内可以，那……向外呢？
　　如果她不是把灵觉收拢到身边，而是，选择向宇宙中延伸，又会发生什么？是她的意识在宇宙中彻底迷失，还是，彻底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如果是以前的她，那她肯定不敢试，毕竟这个操作危险重重，堪称主动作死。
　　一不留神，说不定会像吴钩一样光化，再或者，也有可能变成“发呆大赛第一名”卡兹选手的悲惨结局。
　　但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夫君死后，她宛若新生，拥有一种奇怪又坚强的勇气。

VIP 第二百七十五章 至高
　　有探索精神是好事。
　　当然，对于旁观的吴茗和苏沫来说，这事恐怕就有点惊悚了。
　　似乎从阴姬确定某个思路起，她就陷入到一种奇怪的状态，经常打坐打着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到近乎感觉不到。
　　可把苏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这是某种全新的殉情方式，当时连花圈都扎好了，纸猛.男都扎了俩，结果阴姬忽然睁眼，面露痛苦，吐出一口鲜血。
　　“？？？”
　　诈……诈尸了？
　　苏沫毛骨悚然。
　　吴茗倒是隐约猜到了一二，不过对于细节，同样感到陌生和诡异。
　　她莫名觉得，阴姬那种气若游丝的状态，和她儿子吴钩口中所叙述的那场“死亡”，有些相似。
　　事实上，相似是应该的，因为阴姬此刻就是在主动复现，吴钩那次的奇特经历。
　　她尝试将开天门后的灵觉发散，向宇宙深处飘去，但一条奇特的线拉住了她。
　　那条线就是她的身体、她的欲望、她的“我”。
　　如果断掉这根线，她恐怕会像吴钩一样，化为光，彻底漂入星空，不知还能否回来。
　　可如果不断掉，那缕灵觉又无法离开肉体太远，也就无法实现她内心的构想。
　　所以阴姬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尽可能压制肉体的生机，陷入假死状态，这样既可以令灵觉向更深的宇宙探索，又可以保证自己不变成断线的风筝。
　　可这样，同样也是在走钢丝，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
　　说不定一不留神，她就彻底死了，再也活不过来。
　　而在这样的濒死体验中，她的那一缕灵觉越飘越远，逐渐向那个最炽热最耀眼的光团靠近。
　　伴随这一过程，她竟然产生种十分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婴儿回到母亲的怀抱，就像与情人热烈相拥。
　　不知不觉，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强，早已超过了曾经的力量。
　　力量的膨胀、感觉与肉体的割裂、生与死界限的模糊……令阴姬逐渐开始产生某种幻觉，就好像她不是在宇宙中摸索，而是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宽厚而挺拔的背影静静等在远处。
　　那个背影她认不清，隐约觉得是儿时撒手人寰父亲，又隐约觉得是夫君，她下意识走近，答案也濒临揭晓……忽然，她驻足了。
　　再回过神，她发现这缕灵觉偏移了预定轨迹，正在滑向不可知的幽暗宇宙深处。
　　万幸她早已体会过类似的幻觉，已然确定了真假，破除了心障，否则一定会被幻觉扰乱，彻底迷失方向。
　　这时她才忽然明白，那次镜湖问心的意义……
　　越是向阳而行，幻觉便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真实，到后来，阴姬几乎怀疑那不是幻觉，而是光指引的另一个世界，就好像当初光裹挟她魂穿至此处，彼时的光，也在引导她去到其他不可知的世界。
　　有些世界确实很美，阴姬几乎要心动了。可无论如何，她都欠那个这里的、死去的、独一无二的夫君，一句道歉。
　　凭借这样的意志支撑，她苦苦挣扎过了那些“幻境”，那些窗口，最终……她来到了那颗赋予万物生机的恒星前。
　　炽热而广袤的太阳，跳动着狂暴的火，耀斑衍生又炸裂，如此往复，即便只是一抹灵觉，阴姬依然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可怕能量，几乎要将她那缕灵觉冲散。
　　她勉强才站稳脚跟，这时她忽然意识到，她所吸取的星辰之力无比庞大，几乎是过去的千倍万倍，并且周围的能量近乎无穷无尽，还可以吸取更多。
　　此刻限制住她的，反而是无法容纳和利用更多能量的肉体。
　　或许……她可以再次脱胎换骨，变成纯粹的光芒之躯。
　　但那样她还能算作是人吗？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如何进行那样的转化，如何脱离物质肉体的禁锢，想要搞清这步，恐怕是个漫长的工程。
　　阴姬摇了摇头，那一丝肉体与知觉的线，已经被拉到极其细长了，仅仅只是想感觉到肉体的存在，都需要足足半刻钟的时间。
　　她缓缓地转移回注意力，这同样是个无比漫长且枯燥的过程，从那一缕星空外的灵觉变回肉眼的视觉，几乎如过了一生之久。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好像被关在一个木盒子里。
　　外面隐约传来苏沫凄惨的哭嚎。
　　“呜呜呜大师兄你死的好惨啊~~呜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我不想和那个魔女单独在一起~~”
　　阴姬懵住。
　　哈？我死了？
　　她果断撞开木盒，这时才发现原来头顶是棺材板。爬出棺材的时候，苏沫直接吓傻。
　　“妈呀大师兄叒诈尸了！”
　　说完拔腿就跑，搞得阴姬一脸莫名，我死个锤子，我这活得不是……诶？
　　阴姬忽然注意到手腕处，干瘪的肌肤上，竟然有许多难看的尸斑。
　　原来如此……
　　怪不得觉得我死了……
　　阴姬喃喃自语。
　　她猜测，估计是这一次隔断肉体太久，做得太过火，导致对于躯体来说，她已经“死”了，所以血液断流、心脏停跳、呈现出死亡的一切性状。
　　如果再晚一点，比如身体腐烂分解的话，恐怕就彻底没回头路了。
　　幸好……
　　这时吴茗匆匆地走来，苏沫躲在她背后。
　　见到活蹦乱跳的阴姬，吴茗同样很惊讶，只是比苏沫淡定，她沉默一会儿，主动问：
　　“你……还是顾长歌吗？”
　　阴姬苦笑声，“我觉得我是。”
　　“你的丈夫是谁？”
　　“归海无名。”
　　“那还好。”吴茗松了口气，随即抱怨道，“你吓死我了，三天前，你突然就断了气，本来我俩以为是正常现象，结果昨儿晚上，你尸体都臭了。”
　　“……对不起，我有点过于入迷。”
　　“嗨。你稍微注意点吧。女孩子可经不起这么造作。”
　　“……嗯。”
　　静寂几秒，阴姬忽然坦白：“我好像找到了极境之上的那个境界。”
　　吴茗本都要走了，听见这话，猛然回头，眼中满是惊讶，“极境不就是最后的境界吗？”
　　阴姬颦紧眉，尝试解释，她轻道：
　　“不……仙境是产生灵觉，可以调用周围的星辰之力。极境是灵觉在穹顶散开，‘沟通天地’，调用的星辰之力更庞大，也更灵活。”
　　“无论仙境极境，所使用的都是地球上的能量，所以会打破温度平衡，造成冰纪。”
　　“于是我就想……如果换个思路呢？”
　　“星辰之力的来源是星辰，可无论哪颗星辰，辐射到地球的能量都只是其本身能量的沧海一粟。如果我把灵觉发散出去，停留在恒星周围，直接吸取恒星的星辰之力……也就是，‘沟通星辰’的话。”
　　“会不会吸取到的能量更多，同时对星球也没什么影响？”
　　“你成功了？”吴茗震惊。
　　“成功了……一半。”阴姬苦笑道，“虽然经历了九死一生，但的确做到了，不过，这样好像有很严重的延迟，原本使用星辰之力只是一瞬间的事，现在……我要等小半刻钟。”

VIP 第二百七十六章 倒流
　　成功了，但又没完全成功。
　　变强了，但好像也变弱了。
　　如果说原本是重机枪，随开随发，威力小但没有真空期。
　　那现在就是人间大炮，一炮之威，猛归猛，但这准备时间是不是也忒久了一点儿？
　　“小半刻钟？”吴茗目瞪口呆，“这不是几乎没办法战斗了吗？”
　　阴姬低头，“可能得把几乎去掉。”她尝试调用体内的力量，使出最常见的气劲。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道气劲发出，连股风都没出现，场面一片寂静。
　　直至七八分钟后。
　　漫天雷暴火雨倾泻而下，瞬间吞没远方的冰域，顷刻间，半块陆地都被轰碎，彻底被烧成飞灰。
　　吴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好笑，又笑不出口。
　　这算什么？武道天才转职禁咒大法师？吟唱时间高达七八分钟？
　　“那现在怎么办？”吴茗忍不住问。
　　阴姬茫然了几秒，似乎，就连她的反应，也随之一起变慢了，经过许久，她才道：“凑合过吧。”
　　事情好像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然而，很快阴姬便一言不发，独自离开了队伍。吴茗搜集线索追逐过去，才发现阴姬竟横跨整片**，一路飞回陆地。
　　彼时极乐宫和正道的争端已经到了白热化，吴茗愕然发现，阴姬一直在搜寻天赋优秀的极乐宫妖女，炼制成活人傀。
　　她的动作麻木而迅速，就好像机器人般有条不紊，不带有一丝一毫感情。
　　“你到底在做什么？”吴茗终于难耐疑惑，刺探阴姬的目的。
　　“我想试试……足够庞大的能量，会不会带来什么变化。”阴姬平淡地望着天空，自归海无名死后，她的表情好像越来越少。
　　“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活人傀也开天门，并且也将灵觉移到恒星表面，就好像……戴森球？”吴茗被这个夸张的奇思妙想震撼。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忘了你之前差点死掉吗？一次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重复那么多次。”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阴姬倒是没什么忧虑，或者说，早已决定且学会了勇敢面对，“放心，伴随次数越来越多，我也会逐渐熟练，风险也会下降。”
　　“你这是在拿自己命开玩笑，你确定你不是在以另一种形式寻死？”吴茗反驳。
　　“死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不畏生活，自然也不会畏惧死亡。”阴姬摇摇头，她意味深长，“怕死和怕活，本质没什么区别。”
　　吴茗有些着急，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还是忍不住讽刺，期望对方回心转意。
　　“我可没听说过勇敢还包括自寻死路。”
　　“至少不是逃避。”
　　阴姬淡淡扫了那个只剩半张脸的女人一眼。
　　这个目光，令吴茗瞬间明白，她是不可能劝动了。她哑然，愤而挥袖离去。
　　五百年匆匆而过，极乐宫被正道艰难铲除，那套诡异邪性的“魔功”，也全部被当着顾楠面焚烧，再不留任何秘本传世。
　　越到后面，顾楠便越意识到，有个人在暗中帮他，因为极乐宫高手损耗极快，经常会因为各种啼笑皆非的原因失踪。
　　比如在雷暴中迷失方向、再比如一不小心踏入某个绝地、再再比如玩嗨了被山贼掳去……
　　傻瓜都知道这里面存在猫腻，但从未有人找出过原因，以至于变成某种诅咒，令极乐宫人人自危，生怕变成下一个“失踪人口”。
　　“是娘亲吗？”顾楠也怀疑过。
　　但阴姬已经太久没出现过了，久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殉情，从未有人想过，她会藏在某个地方，做着前所未有大胆的事。
　　雪山。
　　吴茗推开生锈的殿门，幽静的宫殿深处，盘坐一名闭目沉静的娇艳女子。
　　听到声音，她缓缓睁眼，眸中泛着淡淡的白光，灿若繁星。
　　“你……竟然真的成功了。”吴茗注意到对方的变化，神色复杂。
　　这些年，她几乎是亲眼看着阴姬，一步步在生死间徘徊，大胆尝试开辟新的路线，完善所谓的“极境之上”。
　　很多次她都彻底死了，却又以奇怪的方式活过来，吴茗只知道那是她的意识迷失在深空，差点无法回归，个中凶险，恐怕只有阴姬自己知道。
　　“我知道……怎么穿越回过去了。”
　　然而阴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令吴茗怔住，陷入深深震撼。
　　“你确定？”吴茗情不自禁质疑，“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别告诉我你又只有1%的把握。”
　　阴姬笑了笑，“的确只有很微小的把握，你可以在这儿等我，如果我成功了，就帮你解决你孩子的问题，如果我失败了……记得代我跟小楠他们说一声，抱歉。”
　　“停！你先别急！”吴茗赶紧阻止，“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原理吗？其实我说不清楚，我只会总结和复刻现象。还要感谢你回忆的那些书，其中有很多理论，给了我不小启发。”
　　阴姬回忆她在用灵觉探索宇宙过程中，所注意到的一些现象，跳跃的光、吞噬光的黑洞、以及不同寻常的“倒流”现象。
　　她不够聪明，所以想不通原理，但她能利用对能量精细地掌控，将那种现象复刻出来。
　　“带我一起试！”
　　吴茗忽然下定决心，目光坚定道。
　　阴姬惊讶了几秒，有些意外，但她没多问，吴茗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与曾经的她不一样。
　　既然对方已经决定了，那就没必要多劝。
　　“你可想好，万一失败，那便是灰飞烟灭，粉身碎骨。”阴姬只严肃提醒道。
　　吴茗似不以为然，她洒脱道，“生死而已，连你都能看破，我又怎么会畏首畏尾？”
　　“你倒是洒脱。”阴姬古怪瞥她一眼，这种洒脱令阴姬不禁想起，她藏于内心深处的某个人。
　　晃晃头，把杂七杂八的念头驱除出去，阴姬开始引动她所掌握的庞大星辰能量，尝试将深空中，她所见过的“倒流”现象复刻。
　　然后……阴姬便足足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好了吗？”
　　吴茗忍不住问。
　　见阴姬久久未作反应，吴茗还以为失败，她失望摇头，啧啧感叹。
　　“果然没那么容易，看来你离登神还有最重要的一步，突破光速限制，哪怕不论别的，仅仅调动星辰之力，把光从恒星传输回这里，也需要接近十分钟，这个效率，未免也太慢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场景忽然变幻，零落成泥的枯叶竟一片片凌空跃起，飞回枝头，变得翠绿；地面的冰水凝结成雪花，旋舞升天。
　　这倒逆的场景仿佛被人按了加速键般一路狂奔，播放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紧凑，直到全都化为五彩斑斓的光点。
　　吴茗忽然“哇”一声，控制不住干呕。
　　“好……了……”
　　在吴茗的视角中，阴姬以一种极慢的速度转回头，足足十多秒才说完两个字，但紧接着她便定格住，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吴茗感觉毛骨悚然，她尝试去抓住阴姬，却什么都没碰到，仿佛对方根本不在这里，早已去了时间之外的某个地方。
　　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也许是更诡谲的某个世界。
　　终于……变幻的光点放慢速度。
　　周围恢复正常的图景，变成了一片令吴茗恍惚而熟悉的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之象。
　　她呆呆望远处北欧风的小镇教堂，又呆呆望旁边和她同样发呆的阴姬。
　　“啪。”阴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哦……我有延迟来着……”
　　原本只想倒流七百年的时间，却在“开始”与“结束”命令的十七分钟延迟下，扩大了成千上万倍。
　　这里是历史深处。
　　与阴姬“无关”的那个过去。

VIP 第二百七十七章 羽化
　　尽管早有预料，但真见到那熟悉的往昔城市图景，阴姬心底，不免依旧有些恍惚。
　　竟然……真的是同一颗星球。
　　可她也明白，这不是她熟悉的“地球”，而是吴茗所熟悉的“地球”。
　　一番调查，两个人很快弄明白了所处的地点和年份，1998年，巴黎。
　　这个时间段，如阴姬这种漂亮古装女子出现在国外还是很稀罕的，不一会儿便引来些金发碧眼的人围观。
　　吴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铁面具，有些尴尬，她其实很在意自己毁容这件事，只是跟随阴姬，远离文明社会，因此很少惦记起来。
　　她恨归海无名，可归海无名的妻子又是她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丈夫，这复杂的关系令她有苦难言。
　　面对无数道视线的围观，阴姬倒是毫无反应，准确说，她的意识并不在此处。
　　毫无焦距的目光，显示这双美艳狐眸的主人早已魂游九天，心思飞到太阳上去。吴茗估摸，这次应该要再延迟个八九分钟，才会回来吧。
　　果然，八分半后，阴姬双目恢复焦距，她有气无力道：“还好……灵觉，没什么影响。”
　　意思就是这个玄幻版戴森球还在喽？
　　吴茗暗暗想。
　　这玩意儿强力确实是强力，但延迟真的得解决一下，不然老这样，简直像被考拉附体了似的。
　　很显然阴姬本人也是这么认为，当天夜里，她便潜入当地最大的图书馆，疯狂恶补与光有关的知识。
　　累了就躲进书库休息，倦了就在门口公园散心，一直折腾到仲夏，墙上日历不知不觉到了七月十四日。
　　不仅是阴姬，吴茗亦有些心不在焉，二人所挂念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
　　顾长歌/顾言……要降生了。
　　“我是七岁时与老公认识的。”吴茗闭上眼，静静回忆，“我是个孤儿，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蒙面的贵人，她帮助了我和老公许多。”
　　阴姬听着吴茗的话，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似乎不太对劲，她盯着吴茗，表情微妙。
　　“……还是回去看看吧。”良久，她作出决定。
　　吴茗显然也对这件事很在意，她点点头，随阴姬赶回国内。
　　深夜，22点。
　　一家名字令阴姬感到有些熟悉的医院。
　　二人坐在急诊厅外的椅子上，不约而同盯着左边的走廊。
　　等待许久，医护人员推着一位阴姬无比熟悉的年轻孕妇进了急诊室，惊鸿一瞥间，阴姬认出那是她的母亲，顿时表情有些怪异和恍惚。
　　似乎是有点难产的缘故，很快阴姬便听到母亲痛苦的哀嚎，而值班的医生在小声商量是否要用剖腹产。
　　阴姬却听不得这么难受的声音，她闭上眼，默默用能力帮了产室中的母亲一把。
　　生产顺利进行。
　　并没有承受特别大的痛苦，这个世界的“顾长歌”很快降生。
　　原本吴茗正倾听婴儿的啼哭听得津津有味，然而，接生的医生却在经过时，和同伴提了句难产离奇解决的趣闻。
　　吴茗呆了几秒，随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蓦地望向阴姬，吃惊道：“你出手干涉了？”
　　阴姬木然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吴茗脸上表情迅速变换，短短几秒变了四五次颜色，最终她叹了口气，无语苦笑。
　　“等等……那个帮了我家的贵人该不会就是我吧。”阴姬突然反应过来。
　　“大概率是了。”吴茗又叹。
　　“这个世界的我不叫顾长歌，该不会也是……”阴姬表情古怪。
　　与此同时，她恰好听到，急诊室中的母亲悠悠醒转，温柔抚摸婴儿的头，自言自语：“没想到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你生下来了，还以为要跟你姥姥生我一样，唱好半天‘歌’呢。”
　　“算了，名字以后再想。”
　　外面的阴姬哭笑不得，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名字竟然是这么个来源。
　　所以……因为我的穿越，我改变了我？
　　她突然想起以前吴茗有句无心的话：“说不定因为你魂穿过来，导致什么事改变了，引发蝴蝶效应。”
　　她魂穿成逍遥山下的嗜剑少年，而那个少年命中注定会变成阴姬。
　　阴姬又命中注定会因一次必然的失误，回到此时此刻的过去，导致两个“顾长歌”走上不同的道路。
　　不同的道路衍生出不同的妻子，而吴茗这个巧合穿越的妻子又完成了她命中注定的任务，驱使自己回到此时此刻。
　　一切变故的伊始——还真是她魂穿那次蝴蝶扇动的小小翅膀。
　　“已有之事必定再有，已行之事必定再行。如果这就是宿命……”
　　阴姬喃喃自语，但很快，她又摇头，否定自己刚才的宿命论念头，“不对，与其说是宿命，不如说是时间因果的必然，就如同此刻我所仰望的星光，是数万年前便已发出的璀璨繁辉。”
　　“对于整个宇宙的尺度，我存在于过去，存在于此刻，也存在于未来。如果宇宙是一卷已经开始播放的录像带，那我的未来，早已为光所知。”
　　“光是时间的载体，因此它有速度，有质量，有体积……如果，我能彻底与其共鸣，掌握其性状，就像量子通讯那般，与将来的光和离去的光传递能量和信息……”
　　隐隐间，阴姬好像明白，她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终究还是要舍弃肉体，摆脱知觉的禁锢。
　　思明路线，阴姬又谨慎验证几次，这才前前后后做好所有“羽化”的准备，路上的障碍，她全都要排除掉，哪怕障碍是她自己本身。
　　吴茗却觉得阴姬疯了。
　　“放弃肉体？你确定那样你还活着吗？”
　　见阴姬神色如常，并不动容，吴茗又换个角度，加重语气警告。
　　“好！先不谈活着的定义，人的一切行为念头都有其主观动力，而这个主观动力来自身体分泌的无数激素和大脑传递的诸多电信号，也就是人欲，也就是‘我’！”
　　“抛弃肉体，你就没有‘我’了！你确定到那时你真的还能思考吗？你确定你不会变成只行尸走肉似的孤魂野鬼？”
　　“更何况……”她心一痛，还是咬牙吐出心声，“假如你的说法成立，那我的钩儿就也没死，他正是你说的那种失去肉体的状态，他来寻过我吗？没有！说明他早就不是他了！”
　　“我知道这些凶险。”
　　阴姬的态度却非常坚定，总结起来就一句：我知道是作死，但我一定要试试。
　　“如果超脱了肉体，我丧失思考，变成孤魂野鬼，那说明我天性便是如此之人，再或者说，我们人类天性便是如此之物。”
　　她直接点明那个吴茗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如果离开人欲，灵魂就不复存在，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灵魂只是肉体和基因的奴隶，是同一类机械程序的复杂表现。”
　　“我们所歌颂期盼的爱情、亲情、善良，无数美好之物，都只是程序一厢情愿的笑话。”
　　“如果答案如此，我对夫君的眷恋和歉意，还有什么意义呢？消失也未尝不可。”
　　“如果答案并非如此，那我就一定能回来。”
　　说完，阴姬便一意孤行，开始了这次“羽化”。

VIP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真仙
　　兜兜转转，恍恍惚惚，她的意识又一次盘袅升空，从光芒汇聚之地，回头俯瞰那个蔚蓝色的世界。
　　她见众生的悲苦，见众生的不甘，那些象征意识情绪的驳杂彩线，在星球上纷乱跳动。
　　在那块雄鸡状大陆的某个位置，亦有无数根彩线冲天而起，笔直来到此处，与她的灵觉相连。
　　她知道，那就是她作为人的“欲.望”、是她作为人的喜怒哀乐、贪嗔痴念。
　　犹记得高中课本上说：物质是构筑一切精神的基础。
　　精神注定无法脱离物质。
　　肉体赋予她掠夺和保存能量的本能，因此她会饿，会累，会贪婪，会渴望物质更充足的生活。
　　基因赋予她延续新生命的渴望，所以她好色，淫.乱，会爱上优秀的异性，会想给夫君生可爱的小孩子。
　　千百万年来塑造出的抱团意识和社群本能，促使她在社会中寻找更合适更舒服的位置，由此衍生出——占有欲、控制欲、被尊重欲、被需求欲等等一切情感。
　　而现在……她要尝试，抛弃这些。
　　就像鱼儿抛弃水、鸟儿抛弃天空一般荒诞，偏偏这又是她的必经之路。
　　“纵然前路是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阴姬心中默念一句，直到此时，她也从未忘记自己的目的，那就是还予那个爱自己且自己也爱的人，一个更好的结局。
　　他值得，所以一切都值得。
　　默然注视脚下的漆黑，阴姬开始按照先前的思路，切断那些代表她与物质肉体关联的“细线”。
　　第一根切断的线是红色，眨眼间，她心好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浑身没什么活力。
　　【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阴姬突然怀疑起来，似乎人世间的一切：无论是美味的饮食、漂亮的衣服、还是好玩的事，一下子，全都失去了吸引力。
　　想想都乏味，想想都无聊。
　　原来之前我一直过着这么无聊的日子、纠结着那么无聊的事吗？
　　阴姬内心怀疑着，手中却并未停下，依照本能，又斩断一条黄色的线。
　　瞬间。
　　她自我厌恶起来。
　　回忆起昔日那些涩涩的事、那些发.情后的行为，她只由衷感到反胃和恶心，她突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样有意义吗？不觉得恶心、很脏吗？
　　让别人用尿尿的地方，捅自己尿尿的地方……
　　还有其他更离谱、更奇怪的行为……
　　胸部归根结底不就是两团肉？还很碍事。为什么自己会因为其大小形状而纠结，会想要更大一点？
　　无数无数，怀疑和反思。
　　很快，第三根“粉”线也随之斩断。
　　好奇怪，这次是什么？好像是……爱。
　　大脑里突然“轰——”一声。
　　心神震动，意识迷茫，她突然意识到，她变了，她厌倦了。
　　回想起夫君，想起那些点点滴滴，她心中竟然毫无波动。不仅如此，还有师父，还有敏儿，缘儿，小楠……
　　那些特殊的情感全都在消褪，更可耻的是她竟然觉得很轻松。
　　赌失败了吗？
　　阴姬不愿接受这一结果，她痛苦地尝试否定。我怎么能这样？我怎么能不爱他们？我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冷血？
　　他们可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啊，明明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挚爱，怎能随意忘掉。如果连这样重要的情感，都只是肉体与大脑的本能，那……“我”到底是什么？
　　阴姬忽然发现，她好像在“消失”，从脚到头。而这是她灵觉模拟出来的肉体，也就是说，她的感觉，她的意识，她的灵魂，在一步步溃散。
　　终究，还是落到这种结局了吗？
　　哪怕她后悔，也已经晚了，其他的线自动断裂，眨眼间，所有的情绪消失，所有的爱恨都变得无所谓。
　　好安静啊，好安静啊，好喜欢这种安静。
　　她忽然顿悟，长辈的期望、夫君的爱、儿女的依赖，只能带来烦恼和吵闹，而她需要……
　　安——静——
　　思维转瞬间静寂下来，意识从未如此清澈、如此清晰。
　　心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快闭眼吧，只要闭上双眼，就可以获得永恒的安宁。
　　阴姬也认同这个念头，只是，倔强的灵魂深处，始终有某个地方无法通顺。
　　不甘心……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甘心？
　　道不道歉，又有什么意义？
　　爱和不爱，真的有必要在乎吗？
　　为什么我会耿耿于怀？
　　难道……
　　微小的怀疑汇聚为溪流，她渐渐开始动摇，过往的回忆一幕幕闪烁，阴姬忽然捕捉到些许，特殊的东西。
　　和爱欲、情.欲、私欲，全都无关的东西。
　　一种难以忘怀的眷恋。
　　冰冷的意识逐步恢复些许温度，她忍不住在心底笑起来，终究，还是让她找到了欲.望之外的情感，找到了那个欲.望以外的支点。
　　如果说过去的她为欲.望与焦虑所驱驰。
　　那未来焕然一新的她，便由这种真挚情感所带来的眷恋和依赖，作为内心的原动力。
　　……
　　吴茗也没想到阴姬竟然真还能回来。
　　而且，是以这种幽灵一般的状态，简直就像故事里描绘的光天使。
　　缓缓流动的光点构成身躯，清晰可辨认出一个女子的曲线和轮廓，纯粹的光令那娇艳性感线条增添几分圣洁的母性。
　　“我们要回去了吗？”吴茗问道。
　　“暂时不行，还需要时间……”那颗由光点组成的螓首微微摇了摇，“我还没彻底适应新身体，很多东西都变了，必须重新研究尝试。”
　　“好吧。”
　　吴茗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还是忍不住多嘴，好奇问道，“你现在这样，算不算已经转变为了能量生物？”
　　“算吧。”
　　“那以后归海无名想透你怎么办？”吴茗发出灵魂提问，“总不可能透一团光吧，他是不是要守活寡了。”
　　“……”
　　什么奇葩问题！
　　“你现在算是神吗？”吴茗仿佛化身好奇宝宝，左右前后都是问号。
　　阴姬沉思一会儿，摇摇头，简短的动作，便令许多光点挥洒下来，好似天上的仙尘。
　　“与其说成神，倒不如说成仙。”
　　“神的定义是全知全能，我有做不到的事，也有不知道的事，仅仅是超脱和彻底掌控了自己本身，远还没到那种地步。”
　　吴茗不禁咋舌，“那也够恐怖了。”她感叹。

VIP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来历
　　传统意义上的“仙”大抵都是白衣飘飘、清新脱俗、然后一剑光寒十九洲那样的形象。
　　但阴姬却比较特殊，切断与本来躯壳的联系之后，她便已经没有“身体”这一概念了。
　　那些超越欲.望的情感维持住了她自我的意识，令她没有迷失在虚无中，变成浑噩的流光。
　　但她的思维和灵魂，同样也没有进入任何载体，而是融入星辰之力所代表的光中，以特殊的形式存在。
　　她给人展示的“身体”，实际只是用光能模拟出的幻象。
　　新的存在形式令她非常不适应，过往几乎所有手段都再也无法使用。
　　她现在就像个空守宝库却一样宝贝都认不出的孩子，只能先停留在这个时代，把自己的新身体和新能力搞清楚，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日子很快稳定下来。
　　闲暇时，阴姬与吴茗二人都颇为关注这个时代的“顾长歌”——更准确说，应该叫顾言。
　　由于阴姬干涉的原因，顾妈并没有突发奇想起“长歌”这么个比较特殊的名字，而是苦思冥想后，取了单字一个“言”，希望孩子以后能说会道。
　　有这么两个超人类明里暗里相助，这对母子生活自然比阴姬回忆中，要优越许多，至少不必因为一日三餐而苦恼，因为穿烂的校服而自卑。
　　顾言也不负三个“老妈子”的期望，成长为乐观开朗，做事勇敢积极的小屁孩。
　　阴姬总算明白，为什么吴茗印象中那个“顾长歌”，会和自己性格完全不一样了。
　　“话说回来，我所导致的蝴蝶效应，就仅仅改变了我自己吗？”阴姬陷入深深的怀疑。
　　而很快，新闻就告诉了她答案。
　　【不老不腐的神奇尸体在考古中被发现！】
　　电视画面中，是一口阴姬相当熟悉的棺材，以及一具鲜活如生的尸体。
　　阴姬绷不住了。
　　不是，你们把我棺材挖出来干嘛？还有我什么时候成考古对象了！
　　后来了解过一些新闻，阴姬才弄明白，原来这考古不是冲她去的，而是她运气不好，旧尸体下葬的地方附近刚好有个规划好的宋代王妃墓。
　　于是挖着挖着，她的尸体也倒了霉。
　　阴姬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赶紧使出全部手段关注这件事的后续。
　　果然，之后的发展令她啼笑皆非，之前羽化时，所留下那具不腐不朽的尸体，很快引起多方注意。
　　而专业机构在检查她的尸体后，得出结论：这是一个与人类高度相似的……外星人。
　　理论依据在于，尸体尽管绝大多数结构与人类相似，但有许多细微上的不同，比如说另一套流淌能量的“血管”（经络），再比如说细胞内从未见过的未知储能粒体。
　　然后消息开始全面封锁，这具尸体被列为重点研究对象。
　　阴姬人麻了。
　　有心把尸体弄回来，却又担心惹出更大的乱子。
　　最重要的是，她忽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假如修行的来源是自己身体，而自己却是修行出现后才降世的人。
　　那么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到底是先有的修行才有的自己，还是先有的自己才有的修行？
　　没办法，这注定是笔糊涂账了。
　　回到过去的第七年，历史脉络很快变得和阴姬记忆中不同，她被挖掘出的尸体给整个世界的科技走向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阴姬遍布全世界的“眼睛”——那些无处不在的光。
　　在科学界不计成本也不计伦理的长时间研究下，生物技术迅速发展，有关于那具尸体的一些秘密，也得到破译。
　　第一个改造人很快诞生了。
　　局面变得混乱起来。
　　比较棘手的是，这具尸体可能会把这个世界的顾言卷进来，因为当初她接触顾言母子的几次，并没有遮掩容貌。
　　通过医院和楼道的监控，很轻易就能调查出，这具尸体曾接触过那对母子。
　　出于慎重，也算是出于内疚，阴姬运用逐渐熟练的造物能力，捏了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幼.女傀儡，假装成青梅竹马，跟在这个世界的顾言身边，寸步不离保护。
　　果然，没过多久，顾言身边便开始暗流涌动，所幸那个有自助意识的傀儡足够能干，每次都第一时间把危险摁死在萌芽中，因此顾言母子并没有察觉身边的异常。
　　顾言一天天长大，阴姬也逐渐熟悉自己的力量。
　　透过光，她已经能够将感知笼罩整个太阳系，能够小范围改变时间，凭空造物，甚至扭曲光线，制造黑洞。
　　解决了光速延迟的问题，她已不只有太阳一个能量源，所有被她意识场笼罩的恒星，都是她的食粮。
　　如果现在再让她解决冰纪问题，她根本不需要散功，只需将自己汲取的能量散播到大地，便能令四季如春、百花常开。
　　不知不觉，顾言已十八岁，不再是个小男孩了。
　　而那位与她性格迥然不同的开朗大男生，在网络上邀请她这个恩人，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阴姬答应了，然而，当她看到石榴树下，顾言和那个她早已不管的自主意识傀儡亲密互动，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倒吸口凉气，脸色僵得可怕。
　　“回来。”
　　阴姬通过灵魂链接，给那个傀儡发过去一条脑内短讯。
　　很快，傀儡道别了顾言，来到角落里，在阴姬面前乖巧坐下。
　　阴姬细细端详这张与她只有六分相似的脸，当初她捏的是幼.女，再加上目的是做保镖，因此捏脸有点随性，导致成长后，这个分身与她本体的相貌差别越来越大。
　　这张似是而非的青涩面容，隐隐与一张阴姬熟悉的脸产生重合。
　　毁容前的吴茗。
　　“你产生了自己的情感，喜欢上了顾言？”阴姬苦笑问。
　　傀儡摇头，“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感情，我只想好好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保护顾长歌。”
　　“可他已不是顾长歌，而你也很难再只作为一个傀儡。”
　　阴姬有些头疼，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男人怎么可能不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孩产生感情呢？一旦这个时空的自己对傀儡产生感情，难道她还能把这个傀儡再收回去？
　　恐怕……她最终还是选择切断了对傀儡的控制，选择性扭曲了傀儡的记忆，令她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在这个世界生活。
　　而这就是吴茗的来历。

VIP 第二百八十章 罪魁祸首
　　阴姬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销毁那个傀儡。
　　这样做，太狠毒，也太绝情了，顾言望向这个傀儡的眼神有光，那是少年心中最真挚纯粹的情感，不夹杂利益，甚至不夹杂色.欲。
　　阴姬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把傀儡从顾言生活中剥离，顾言会用一生来寻找消失的她。
　　仅仅只是为了试探命运，就将这个时空自己的人生彻底毁掉，这真的值得吗？
　　阴姬并不觉得这种试探能彰显或证明什么。
　　她也早已没了挑战和叛逆，这种穷极无聊的欲望。
　　然而，关于这个傀儡的命运，显然除去她的意见，还有另一个人的意见至关重要，那就是吴茗。
　　将对方叫来后，阴姬坦白了全部，而吴茗的脸色有些古怪。
　　“你的意思是，我很可能其实只是你丢出去的一个傀儡保镖，我十八岁以前的记忆都是假的？”
　　“可能性很大。”
　　吴茗不敢怠慢，立刻去顾言身边调查，然后……
　　“你特么。”她心态崩了，“那我算什么啊？那我的感情算什么啊！”
　　阴姬静静望着一切，脸上没什么情绪，她只是在等一个答案，有关于吴茗想要如何处置这个傀儡的答案。
　　最初的刹那，吴茗想要挑战命运，试试销毁这个傀儡，未来会不会改变，她会不会消失。但最终，她还是没舍得。
　　“如果‘我’这么一走了之的话，那小子会疯掉的吧。”
　　云端之上，二人望着校园中，顾言从背后变出一盒巧克力，塞进一脸茫然的傀儡怀中这幕，各怀心思。
　　吴茗嗑着瓜子，有些惆怅。
　　“你说……假如我们把傀儡销毁，未来会改变吗？”她回头，望着如同天使一般浑身发着光的阴姬。
　　阴姬沉思几秒，摇摇头，她给出自己的猜测：“大概率不会。”
　　“为什么？”
　　“过去是已经确定的，你的存在证明了这一过去的不可动摇，而我们回到此处是那个有你的‘因’，结出的‘果’。无论我怎么做，都一定有这一过去，导致你出现，否则我便不可能回到此处。”
　　“你想说祖母悖论，历史不可改变？但不是已经改变了吗？别告诉我你记忆中的地球跟现在一样。”
　　阴姬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凭空出现的，我没有因，是无根无据无依无凭之人，自然也没有果。”
　　“我其实从未改变什么，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的过去，也不是我原本的世界。”
　　吴茗隐约明白了阴姬的意思，她大抵是说，她的穿越与因果无关，是这个世界凭空多出了一个灵魂。
　　而自从凭空多出她这个灵魂起，这个世界就已经不是她原本的那个世界了，因为多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也正因为多出她这个凭空出现的“因”，这个世界才是这个世界，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个时空因她而诞生。
　　换言之，如果此时此刻，她的选择是销毁傀儡，那么未来导致她重新振作、回到此处的，就不可能是自己，而会是另一个人。
　　意识到这件事，吴茗忽然泄气，她无力挥挥手：“爱咋咋吧，我不玩了。”
　　“要保留吗？”阴姬照常询问她的意见。
　　“嗯。”
　　“记忆怎么办？”
　　“你想咋办咋办。”
　　阴姬很快将傀儡带过来，卸去了灌注在其身上的力量，彻底改为人身。
　　处理记忆时，她想了想，干脆让傀儡自己决定该保留什么，该删去什么。
　　“请把美好的记忆都保留下来，把欺骗的记忆都删去吧。”傀儡第一次表现出了有温度的一面，她低眉顺眼，认真地恳求道。
　　“你这是在为欺骗他而感到愧疚吗？”阴姬诧异。
　　“瞧您说的。”傀儡无奈，“就算被创造出来只是为了某个目的，但说到底……我也是人呐。”
　　阴姬微微愕然，良久，她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会让你觉得，你不是一个执行创造者意志的机器，而是一个自己作出选择的人。”
　　“谢谢。”傀儡感激道。
　　旁边的吴茗闭目倾听，不知不觉，眼角已有泪光。
　　天再度转冷。
　　傀儡从大学附近顾言租住的学生公寓中醒来，她晃晃头，总结脑袋有些沉重，空荡荡的，好像忘了许多东西。
　　但又好像一切都只是错觉。
　　恰在此时，俊朗清瘦的青年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份打包好的肉蟹煲。
　　少女见状仿佛启动什么开关，所有疑虑立马抛之脑后，她很自然地凑上去，笑盈盈与对方亲热。
　　“给我带的什么好吃的啊？”
　　“螃蟹，你爱吃的。”
　　“哦~”
　　“怎么了？”顾言不解望腰上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上来的温软小臂。
　　“不、不知道。”少女脸红，“莫名想抱抱你。”
　　……
　　局势愈发混乱，不过好在阴姬对力量的理解越来越深刻，运用也越来越纯熟。
　　她直接将有关顾言的秘密资料删掉，令知道顾言这层关联的人遭遇“意外”丧生，把顾言从整件事中摘出去。
　　仙人遗体彻底失去线索。
　　阴姬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影响到这个时空的顾家母子。
　　十多年后，第一个通过克隆和基因技术，复刻仙人遗体的“新人类”出现，她拥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可以将进食吸收的化学能储藏进体内特殊器官，并转化为液态能量在体内另一套奇异“血管”中流动，大幅度强化运动表现。
　　在特殊组织训练下，这个新人类小小年纪就拥有成年男子二十倍的力量，内脏强度与免疫力、神经反射速率，均远超常人，甚至能肉眼躲开并抓住子弹。
　　这个女孩被网络媒体称为“超人”。
　　又过了几个月，超人突然想自己为什么要听别人的？她想干嘛就干嘛，于是把组织砸了，董事长宰了，公开招募男友开银趴。
　　因此她又被戏称为“祖国人”。
　　一年后，女孩怀孕并诞下一对双胞胎，双胞胎均继承了母亲的特殊能力。
　　举世皆惊。
　　不过对于这一切阴姬并不关心，因为她已经彻底搞清时间穿越的内核，将光阴的特性融会贯通，并且准备好穿越回去。
　　穿越开启的刹那，吴茗忽然想到什么，她惊恐：“等等！今天是不是2034年12月7号？”
　　“什么？”由于已经拨动了光阴的指针，阴姬并没有听清。
　　“我就特么知道！”吴茗闭眼狂呼。
　　狂暴的电弧将吴茗包围，一道白光闪过，两个明日来客彻底消失。
　　但这并没有结束。
　　似乎受某种特殊关联的引导，电弧顺着某个方向疾飞而去，很快窜进某栋公寓，包裹住其中一名熟睡的怀孕少.妇。
　　“老公……”
　　少.妇嘤咛声，可惜，来不及呓语完，耀眼的白光便闪过，将少.妇也愉悦送走。
　　她与穿越的那二人，一个有灵魂上的主从关系，一个有时间上的因果关系。在时空通道模糊的检索中，她也被判定为了送去未来的对象。
　　这却是阴姬始料未及的。

VIP 第二百八十一章 顾言
　　阴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吴茗穿越的罪魁祸首，因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转瞬即逝的历史画面。
　　时光飞逝。
　　“祖国人”和正常人类没有生殖隔离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并且很快，导致了世界范围内的恐慌和动乱。
　　有人想毁掉阴姬的遗体，但并没有成功。
　　那些有悖人伦的技术被数次禁止，又数次解封，最后在某个小国彻底放开。
　　想要拥有“新人类”后代的政客和企业家不计其数，祖国人女士收钱收到手软，连第十六个玄孙女都被预定好了。
　　有人总结出更适合新人类的食补、运动训练方法，被戏称为“九阳神功”，因为食补用到了豆浆。
　　……
　　画面越来越快，逐渐无法辨认，阴姬也不得不收回注意力，专心前往未来。
　　然而，就在阴姬偶然的低头一瞥中，她蓦地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顾言。
　　阴姬愕然。
　　她脸色微微变化，随即拉住吴茗刹车，离开时空通道。
　　回到正常的时间频率，吴茗这才恢复意识，她环顾四周，发现处于一片城市废墟，不禁迷惑。
　　显然阴姬中途停下了，因为正常人类造物根本撑不到她们穿越前的未来，很快就会风化为一捧黄土。看这样子，她们并没有往前穿越多久。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阴姬脸黑。
　　“什么？”
　　“你老公。”
　　吴茗愕然。
　　……
　　不知道为什么，数万年后的地球，反而荒凉无比，到处是被放弃的城市废墟。
　　二人飞了很久很久，竟然没看到一个活人。
　　天气很冷，到处都在下雪，就连废弃的马路都冻了一层厚厚的冰。这异常的天气令阴姬想起冰纪，难道她们运气这么差，刚好到了这个时候？
　　阴姬从未想过，在地球上，找到一个人类聚居地，竟然能这么难！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干脆将感知笼罩住整个星球，锁定附近第一个活人，直接瞬移过去。
　　突然出现的二人把那个倒霉蛋吓了一跳。
　　倒霉蛋反手出招，赫然竟有仙境实力，可惜跟阴姬差得太多，被阴姬反手接下，玩笑般打回去。
　　倒霉蛋意识到不是阴姬对手，立马变乖巧，问什么答什么。
　　几个问题问下来，阴姬和吴茗都陷入沉默。
　　现在的确处于冰纪，而且是最糟糕的冰纪，原因在于，这个时代有将近三千个仙境，和十三个极境。
　　当年，人们利用不腐的“仙人遗体”，通过发达的克隆技术以及基因技术，制造出了数百个拥有经络丹田、可以像仙人一样修行的魔女。
　　魔女很快在地球上扎根发芽，或是与权贵结婚，或是开银趴，反正搞出了一大堆后代。
　　魔女的基因极具污染性，魔女的后代几乎都是可以修行的新人类。
　　这些人很快摸透了修炼的关键，并且利用自身特性和父辈积累占据一大笔资源，开枝散叶，境界越来越高，能力越来越强，而他们……并没有寿命限制。
　　只要达到仙境，那就是永生。
　　过多的修行者令环境迅速恶化，很快便只有仙境的孩子能在父母辈庇护下，生育下来，并达到仙境。
　　即便如此，地球还是快要饱和了。
　　因为被吸走全部热能辐射，地球近乎变成一颗死星，甚至，部分人为了自己后代能成功进阶，会组团猎杀其他仙人，整个地表构筑出另类的黑暗森林法则。
　　所有人都躲藏起来，不敢冒头，一眼望去，万物已然荒芜，文明近乎灭绝。
　　阴姬万万没想到，自己没销毁羽化后尸体这个操作，竟然带来了这么多后遗症！
　　这算什么？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所以……顾言呢？
　　阴姬放开感知，结果在地球上竟然没有找到顾言，这时她想到个可能，将感知也包裹住月球。
　　果然，在月球之上，有一座恢宏的宫殿，而顾言正居住在此处。
　　历经无数岁月，他与过去有了很大不同，双目睿智而坚毅，气场就像动作游戏里华丽出场的最终boss一样强大。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阴姬发动能力，透过已经流逝的光，回溯过去有关于顾言的一幕幕画面。
　　结果……惨得阴姬都没眼看。
　　一开始，顾言发现怀孕妻子消失，遍寻不着，精神几度崩溃。
　　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无论是监控还是邻居证词，都显示他的妻子并没有离开房间，简直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个男人迅速颓废下来。
　　一直到，魔女惹出的乱子官方再也压不住，全面爆发，顾言才惊愕意识到——世界上存在超自然力量。
　　他重新产生希望，开始想尽办法接触那个世界，以刀耕火种般的毅力在乱局中一步步挣扎。
　　许是因为找回妻儿的信念，许是机缘巧合的运气，他竟通过科技，以正常人类的躯体，融合了修炼体系。
　　与吴茗不同，他的办法更精妙，上线也高，主要通过科技手段，为自己设计改造出了一套更完美的“经络”。
　　毕竟是纯血的“异端”，他与陆地上的仙人极境全部敌对，不过双方都拿对面没什么办法。
　　陆地上的仙人不愿进他的大本营，唯恐有诈，他也双拳难敌四手，管不了陆地上的事。
　　就这样，局势诡异地“平衡”起来，顾言一直偷偷派遣改造人士兵，到地球寻找妻儿的踪迹。可惜无数年来，始终一无所获。
　　地表的仙人一开始还很紧张，怀疑对方是搞什么事，但在探明真相后，这群人立马不再阻止了，躲在暗地里看笑话。
　　一直到……现在。
　　“你想再聊见见顾言吗？他好像在找你。”阴姬主动探询吴茗的意见。
　　“他还活着？”吴茗一个激灵，立马反应过来，神色激动，“我要！我想见！快带我去！”
　　分隔多年的夫妻终于在月球上重逢。
　　顾言也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稍微一钓，吴茗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出去。
　　包括阴姬的真实身份。
　　“不敢置信……”顾言十分惊异地望着面前浑身发光的少女，“你真是……另一个是空的我？”
　　“没错。”阴姬平静点头。
　　“你怎么是女孩子？因为平行世界吗？”顾言似乎很感兴趣，可惜阴姬一句话就噎死了他。
　　“因为我雌.堕了，被男人透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阴姬面无表情，语出惊人，“而且我严重怀疑，调校我的那位夫君，是你们俩搞出的后代。”
　　“啊？”
　　“啊？”
　　顾言和吴茗愕住。
　　阴姬则凝望墙上挂着的熟悉风格墨画，以及，面前这位作者在末尾的署名。她真心不想说话。
　　那署名赫然是：【月宫之主归海一刀万庆三三六二年著】。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好笑又荒诞，原来……归海无名爱起假名这坏毛病，是从这里遗传的吗？
　　但下一秒，令阴姬始料未及的是：顾言竟摇摇头，矢口否认。
　　“你恐怕想错了。在很早之前，我的身体就因为多项改造，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VIP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天道
　　失去了生育能力？
　　阴姬一呆，她立马用光检查顾言的身体，发现不仅仅是经络的改造，他肉体的大多数部分，都换成了人造的部件。
　　与其说他是顾言，倒不如说，他是个拿顾言身体改造出来的仿生人……
　　“至于这样吗？”阴姬目瞪口呆。
　　“没办法，形势太严峻了，仙人只是肉体超凡脱俗，在智力和欲.望上，几乎与普通人无异，甚至失去文明和道德的桎梏，他们比普通人更像野兽。”
　　顾言耸了耸肩，“文明本应是一个整体，以族群为单位，可这群地仙天仙，都更像零零散散的野蛮怪物，宛若潜伏在冰雪森林中的掠食者。”
　　阴姬和吴茗对视了一眼，她们几乎是同时产生了一样的想法。
　　没想到仙人的千年大限……反而是件好事。
　　若无大限，仙境的数量会指数级增长，冰纪也会来得更快更彻底，而永生近乎不会死的仙人，又令冰纪永无结束的可能。
　　等到普通人死绝后，零零散散互相戒备还缺乏沟通的仙人，便称不上是文明了。
　　“造化弄人……”
　　阴姬自嘲摇摇头。
　　离开月宫，给小夫妻二人留足温存的空间，阴姬遥望地球，却陷入沉思。
　　不是他们的后代……那归海无名到底是怎样出现的呢？
　　他似乎和谁都有联系，却又好像跟谁都没关系，神神秘秘的，令阴姬想不透。
　　“无名”二字与“吴茗”谐音，可他名字是胡编乱造的。
　　他各种脑洞大开的思路很像顾言的风格，“归海”这种武侠风的姓，也很像顾言这种钢铁直男会取的假名。
　　甚至……他和自己都有些像，某些地方也过于契合了。
　　阴姬犹记得，问心第二关，那个魅魔说过一句话：“如果顾长歌不是顾长歌，那就一定会变成归海无名。”
　　细细想来，其实也有几分道理的，他们都是崇拜权力的人，会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正确，傲慢自大，冷血轻义。
　　本质上，“顾长歌”与归海无名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软弱，一个抛弃了软弱；一个天真，一个抛弃了天真；一个因失败渴望被征服，一个因成功而渴望征服。
　　或许正因相似，他们才会彼此吸引。
　　在这个时代又懒散了几年时日，阴姬决定再次拨动时间，回到未来，彻底结束这场历险。而意料之中地，吴茗选择放弃同行。
　　阴姬知趣没问吴钩的事，二人心照不宣，在这么多“宿命”现象的敲醒下，吴茗已隐约明白，假如未来阴姬真的帮她找回了孩子，那此刻吴钩应该已经被未来的阴姬送来团聚。
　　既然没有，那就说明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有所变故。
　　“你能帮我们个忙吗？”临别前，吴茗忽然恳求。
　　“什么？”阴姬心不在焉问。
　　“请让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寿命限制。”
　　阴姬目瞪口呆，“为什么？这样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们其实是环保主义者，就讲究一个多样化地球？”
　　听到阴姬不是说“做不到”，而是问“为什么”，吴茗显然心中大定，她松口气，笑盈盈推出顾言道：
　　“让你自己和你说吧。”
　　阴姬狐疑转头，恰与顾言对视，此时对方不急不缓道：“另一个我啊，如你所见，地球已成一颗死星，仙人只思汲取、破坏，却极少愿意创造。若从宇宙角度审视，我们的文明已经灭亡。”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阴姬平静问。
　　她不是在反驳，或是怼顾言，而是……真的失去了那些欲望。
　　源自基因肉体的性.欲、食欲、权力欲，以及源自社群身份的荣誉感、需求感、归属感，她早已遗忘。
　　那些糟粕全都遗留在了她羽化抛弃的昔日雌躯里，铸就了荒.淫暴虐的魔女，也铸就了这群欲念横流的“仙人”。
　　“文明毁灭与否，和我并无关系，你可能得想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阴姬目光毫无情绪。
　　“理由很简单……我已听茗儿讲了你的事，你觉得，归海无名会是这群仙人所生吗？”顾言却不紧不慢，微微含笑道。
　　阴姬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归海无名知道那些穿越者暗号，是个混世魔王，对仙人乃至世界毫无好感。
　　并且他疑似没有正常经络，属于“原生人类”，并非是具有自己血脉的“仙人后代”。
　　（因此也不能算乱.伦。）
　　毕竟“嫁衣功”是他魔功衍生出的功法，而“嫁衣功”……是根本跳过了人体本来经络的。
　　显然他的魔功也是这种路数，通过特殊手段，构建一套人造经络，从而具备深厚的真力。但什么人才需要这种手段呢？抛去他资质奇差这一可能，就只有他是“原生人类”了。
　　“让这样的局势持续下去，你丈夫恐怕根本不会出生，你想让他出现，首先就必须保证地球不是一颗死星，有正常的社会。”
　　阴姬沉默了许久。
　　“好吧。”十数秒过去，她迟疑点头，谨慎道：“我可以试试。”
　　注意到月宫中搭建的许多超算设备，阴姬若有所思，她沉吟道：
　　“大脑只是承载思考的器官，思考和灵魂的本质是神经传递下的电信号和波，或许我可以制造出一个空白的能量体，令它监控和记录这世上所有诞生的灵魂，留下记号。”
　　“等到这些灵魂留存够久，能量体便会扰乱他们的思考，令他们更容易出现心魔，做出容易招致自我毁灭的行为，实在不行再粗暴切断。这样……过程便能更隐蔽，不容易被人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他们的寿命。”
　　听到阴姬的奇思妙想，顾言有些震撼，但他转念一想，好像这样的办法的确最稳妥？
　　修改基因肉体，总会冒出什么厉害的天才，将变处给改回去。
　　粗暴诛杀超龄修士，肯定会激起修士反抗，阴姬一走，必定无法维持。
　　这样的处理，会形成一种玄而又玄的“命运”感，令人觉得是冥冥中的天意。
　　而对于天意，人虽然经常骂，经常嘴上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实际上，天意反倒是最少被反抗和怀疑的。
　　“这个能量体……”阴姬想了想，笑起来，“就叫天道吧。”

VIP 第二百八十三章 相逢
　　初生的天道犹如懵懂空白的婴儿，并不知该如何行事，空有力量，却无意志。
　　它的本体是一团晚霞，无形无质，无声无意，阴姬伸手抓住这道彩霞的尾巴，它受惊似的逃走，挤出阴姬指间。
　　这反应倒是颇可爱，可惜阴姬忙着回去，忙着复活她心心念念的好郎君，于是将天道留给顾言二人，又教会他们如何跟天道交流，便离开了这个时空。
　　两夫妻面面相觑，均有些傻眼，要说教育儿女的经验，吴茗是有的，可这教育天道……
　　他们真的能做好吗？真的能彻底摒弃私心吗？
　　这事两个人心底都打鼓。
　　……
　　穿梭时空，阴姬主动屏蔽了自己的感知，不再关注历史，她不想看到这对夫妻死亡的那刻。
　　她制造的天道不会收割原生人类的寿数……算是她给这对夫妻，以及即将降生的夫君，一点私心上的偏袒。
　　可未来并没有这二人的身影，说明他们还是选择了死亡这一归宿。
　　否则，完全可以通过她留下的天道，通知未来的她，改变这一过去。
　　生与死，爱与恨，似乎他们那些成熟的人，总是豁达而决然，而阴姬自己，即便抛弃旧日身体，也依然改不掉某些“幼稚”的地方。
　　任性也好，自私也罢，面对挚爱之人，谁又能保持坦然呢？总归会无法平静。
　　这一次的穿越总算没出什么差错，阴姬也如愿回到了她与吴茗穿越的前夕，然后注目眺望，看两人被一道光送走。
　　抛弃肉体，她的思考再也不受“大脑”这一固定载体所限制。
　　光便是她的递质，电磁构成的力场便是神经元突触，每分每秒她的算力都在上涨，再也不惧怕忘记什么事，或者搞不懂什么事。
　　托这些算力的福，她不仅把时间穿越这一技巧理解了七成，还搞明白将某一个体短时间回溯的办法。
　　比如说，回溯尸体。
　　从海岛宫殿中寻回归海无名的尸骨，阴姬慢吞吞开始作法，她没有激动，也没有感伤，仅仅有一种即将与眷恋之人相见的怀念。
　　腐烂尸体随之倒流，很快便恢复如初，变回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阴姬略施小术，将这具肉体恢复年轻，然后怀着一丝期待地等候。
　　然而……
　　一年，两年，“尸体”始终没有爬起来。
　　为什么？明明这已经不是尸体，明明这具“尸体”已经会呼吸、有心跳，可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这还是自成神后，阴姬第一次遇到她无法解决乃至毫无思路的难题，她手足无措，呆望棺中一动不动的“丈夫”，内心闪过一个词：绝望。
　　明明都已经到最后关头了，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扑到夫君怀里，和他说私房话，可为什么……这样复活后的他，会是个植物人？
　　阴姬甚至尝试钻进“归海无名”的大脑中，查探沉睡的思维，可那里只有一漆黑，空洞得可怕，就好像他曾说的，一切皆无意义。
　　之后数十年，阴姬又尝试了三十种办法，可这具尸体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苏醒，只是静静躺在那儿，仿佛彻底失去生息。
　　阴姬终于绝望了。
　　失去支撑的她，一度连意识都差点溃散，连“我”都无法维持，所幸些许对师父顾楠他们的牵挂，留住了她。
　　可无法复活夫君，无法亲自跟他道歉，自己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边思考，一边寻访故人。
　　用重逢的欢笑掩饰难过。
　　如果说，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活着，那么像她这样已经抛弃肉体、不再能算是“活着”的人，到底算什么呢？
　　阴姬想不明白。
　　……
　　得知失踪多年的阴姬回了光新都，顾家那些老老小小，都很是激动。
　　如今顾灵儿长大成人，从粉雕玉琢的野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优雅贵妇，对儿时这位祖奶奶，她印象很深，并且相当亲切。
　　因为祖奶奶可以说在当时最疼她了。
　　然而，再见到“祖奶奶”如今的真容，顾灵儿不禁陷入沉思，话说……印象中祖奶奶好像是个白发苍苍、很慈祥的可爱老婆婆吧？
　　——这个比自己都娇艳性感浑身还发光的大美女是什么鬼！！！
　　“哇！大师兄！你怎么在发光啊！”苏沫一如既往接受最快，她笑嘻嘻贴上来，不靠谱撒娇，“这特效很唬人诶，有种圣女的感觉，快教教我！”
　　教肯定是教不会的，阴姬随口推辞，然后逐个与师父顾楠他们寒暄亲热。
　　一顿饭罢，阴姬这才了解众人这些年的遭遇，有些感慨。
　　首先是苏沫这个不靠谱的，彻底变成女孩子后，她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行事极为离谱，在剿灭极乐宫余孽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这个作用就是……她作为宫主被剿灭了。
　　当年，她四处忘情涩涩，稀里糊涂混入极乐宫余孽，靠高超的撩汉技巧和开放的涩涩思想，睡服了众多高层，被一致推选为新宫主。
　　但她作为宫主整天不干正事，除了开银趴就是开银趴，大大干扰了极乐宫反扑的邪恶阴谋，挫败了极乐宫高手的旺盛士气，令顾楠等人势如破竹，一路进军不费吹灰之力。
　　据说极乐宫被攻破时，苏沫看着顾楠，脱口而出一句令身边左右护法气晕倒的肺腑之言。
　　“你们怎么才来啊！”
　　“我都已经混成老大了！”
　　苏沫本人表示，她原有将邪恶组织变为本朝第一活菩萨机构的巨大潜力，可惜，这一切都被顾楠给搅和了。
　　顾楠的生活就要简单得多，吃饭、睡觉、处理政务，几十年如一日。阴姬走后，他越发感伤，总是穿着阴姬的衣服，怀念母亲仍在时的感觉。
　　他也出落得越来越像阴姬，除去一贫如洗的胸部，其他地方，与阴姬几乎一模一样，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对“姐妹”。
　　至于顾楠的两个姐姐，反而与阴姬差别很大，一个流里流气越来越像坏女人，还剪了短发，另一个晒黑后始终没白过来，成了黑皮辣妹。
　　三人站在一起，那就是火眼金睛来了，都看不出是一家人。
　　师父与师娘自从把担子卸给顾楠，便彻底放飞自我，跑去北方的雪山隐居，这次她们吸取了当年的教训，扬言绝对不收徒。
　　但大概是日子太无聊了，师父最终又收养了一个丧家孤女，今年刚刚十四，正在绝赞叛逆中。
　　多年不见，师娘变得雷厉风行，颇有些铁娘子风范。反而师父越来越软，还有些呆萌，令人怀疑她每晚是不是已经变成下边那个。
　　当然，在阴姬面前，余落秋还是有些威严的。
　　可惜不多就是。
　　芷璇又跑去转第十五世，扬言下辈子要做男人，长大后就来推阴姬女儿，报当年被推之仇。
　　大平早些年便不在了，死前没什么病痛，算是喜丧。他的孩子如今都已长大，均有几分大平当年的气质，搞得阴姬差点认错。
　　回过神，又是感慨和恍惚。
　　飞燕如今已是名声斐然的大侠，与艳华一起，在北方开了镖局，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小七如今一副人.妻样，依偎在那个大块头怀里，温柔甜蜜，如今肚子又大了起来，据说已经是第六胎。
　　都挺好的，团团圆圆，和和美美，除了自己。
　　深夜，阴姬不告而别，她独自坐在湖边，任由寂寥的夜风吹在耳边，突然想就此永远睡去。
　　“喂。”
　　一个陌生的稚嫩男声响在耳后。
　　阴姬狐疑回头，却见到个气喘吁吁的少年郎，累到脸红，双目灿若星辰。
　　“我好像……曾经见过大姐姐你。”
　　少年郎神采奕奕道。
　　“是么？”
　　阴姬并不放在心上，她转头，漫不经心回道：“很多人都见过我，也许我是你的仇人。”
　　“但我好像记得你裸.体的样子。”少年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哈？”阴姬呆住。
　　“是真的！”怕阴姬不信，那少年甚至开始详细描述，“你左屁.股偏上的地方有颗痣，肚子上有花，大概是淫.纹，还有两边乳.房中间……”
　　“停！”阴姬赶紧打断，她既诧异又激动，心中隐隐有个奇怪的猜测，几乎要跳起来。“你，你到底是谁？”
　　“我忘了。”
　　少年老老实实答。
　　说罢，他又补充：
　　“我好像记得很多事，但都很模糊，零零碎碎的。村里老头说那是什么前世宿慧，不过我觉得他是在扯淡。”
　　阴姬已经有七八分确定，她忍住激动，最后确认一遍。
　　“你还记得，你上辈子叫什么吗？”
　　“我忘了。”
　　少年郎眼神闪过一丝明悟，他好像正在逐渐清醒，冻结的记忆不断恢复，而随之变化的神态，也令阴姬越来越熟悉。
　　熟悉到不禁落泪。
　　“但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顾长歌，也叫阴姬，我还记得……”少年郎眼神含笑，“你是我老婆。”

VIP 第二百八十四章 相似的起点
　　“寿命设置成一千年比较合理。”
　　“不，不，一千年太短了，万一出个伟人，还没做什么就死了，这多不好？一万年，我觉得应该设置一万年。”
　　“这和未来不一样……”
　　“非要一样吗？既然我们知道未来出现了错误，就更应该修正它。”
　　月宫之上，吴茗和顾言正在争执，他们对未来人类的寿命上限，产生了微小的分歧。
　　“天道”在月球表面飘来飘去，端的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时而在陨石坑里打个滚儿，时而冲出去宇宙，捉回一圈光粒嬉戏。
　　宛如调皮懵懂的孩童。
　　“不好！”
　　顾言忽然惊呼，他表情肃穆，立马调出监控，发现地面那些仙人在尝试冲破防线，攻入月宫。
　　“发生了什么？”吴茗错愕。
　　“地面那群老东西疯了，竟然不惜代价想来杀我，为什么？等等……难道？！”
　　顾言望向房间里飘来飘去的“天道”，又与吴茗对视，一瞬间，两人都明白，这次袭击背后真正的原因。
　　他们被监视了。
　　地表仙人已经意识到“天道”的存在，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天道”胎死腹中。
　　顾言摸了摸鼻子，他苦笑，“你我争执了这么久，看来不得不做出最后的决断了。”
　　吴茗轻叹口气，她抱紧顾言，依偎在丈夫胸口，轻声道：“其实，我一直都清楚，咱俩之所以争执这么久，原因就在于，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魄力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为后人命运作这么大的决定。”
　　“可总要作的。”
　　“那就交给命运本身吧。”吴茗扫了一眼天道，她坐在顾言腿上，认真提议，“我们给它知识，给它走向成熟的舞台，让它自己去思考，该如何做好一个符合规律的‘天道’。”
　　“你说得对。”顾言与吴茗相视一笑，眸中不胜宠溺。
　　夫妻二人把自己的记忆存储为数据，彻底搅碎，剥离其中的情绪，以及认知，仅剩下破碎的“知识”，然后与整个月宫的数据图书馆一起，塞入天道的脑中。
　　而后，他们选择携手严阵以待，迎接生命的最后一战。
　　纷争一直持续了数月。
　　天道却在战斗之初，就被夫妻二人偷偷送往地球表面。
　　那些懵懂又破碎的记忆令它隐约明白自己的身份，也隐约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将应死之人，引入归途。
　　日复一日，它将感知散播大地，记录每一个初生的灵魂，再根据现状，决定他在何时死亡。
　　如此过了数十万年。
　　天道忽然产生一丝疑虑，它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存在有何意义。
　　它意识到了自己和周围世界的格格不入，意识到自己和那些记录在册的灵魂，存在本质上的不同。
　　夕阳很美，可看一万遍也会乏味，飘在云端的生活，虽然自由，却也难免感到寂寞。
　　它忽然涌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它想成为人，想要试试作为人的生命，品尝人类的感情。
　　可与此同时，也有另一个声音提醒它：
　　【不，你应该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恪守岗位。人类的情感与思考终究只是化学素刺.激神经的产物，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道最终忍住了躁动的念头，可那种奇怪的向往没有消失，反而伴随它眺望大地，越来越难以忍受。
　　它开始观察人世，观察那些它好奇的物，与好奇的人。
　　渐渐……它又发现，自己好像能控制他们。
　　一些奇怪的念头逐渐无法压抑。
　　天道开始操纵人的行动。
　　但很快，它便陷入矛盾，因为这与它的观念相冲突，然而即便如此，它始终无法杜绝，更压抑不住，那种融入红尘的欲.望。
　　又一次渴望与操守的剧烈冲突之后。
　　它内心灵活激进的一部分，竟主动与它割裂。
　　留存的部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枯燥而必要的行为，逐渐成为某种规律。
　　分离的部分，漫无目的地游荡数千年后，因为离开本体，不具备吸收能量的那部分结构，形态慢慢无法维持，能量也逐渐不足。
　　它本能用最后的能量创造出，一具存在于记忆库中的人类躯壳，作为自己的载体。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刹那，它钻了进去。
　　……
　　“丫头？丫头？”
　　苍茫的荒野上，一个邋遢的老人用棍子试探性戳了戳地上赤身裸.体的少女。
　　少女一动不动。
　　然而就在老人松了口气，准备勒死这个人吃肉时，少女突然“噌”一声笔直弹起来，目光茫然环顾四周。
　　“饿……”
　　她下意识喃喃。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意识载体，从能量态转换为了物质态，亦或许是因为之前能量欠缺，丢失了不少碎片。
　　少女总觉得自己记忆断断续续的，很模糊，完全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要前往何处。
　　只知道肚子好饿。
　　目光挪动，首先略过枯瘦的老人，又略过逃荒的饥农，最终，定格在那坚固的坞堡城墙。
　　少女眸中绿光大盛。
　　吃？
　　吃！
　　……
　　三年后。
　　十里八乡的侠客，都知道了雁荡山有个大胃王女土匪，天生怪力，还有奇特的迷惑人心的本事。
　　什么都吃，什么都要，见到啥都想先咬一口。
　　上次有商人给她孝敬了一块金砖，她咔嚓就是一嘴，咬完还骂不好吃，说商人糊弄她。
　　不过还好，这么嚣张的土匪，很快就遇到涿鹿城的仙人出手，一口气剿灭了。
　　从此，她似乎销声匿迹。
　　……
　　“你叫什么名字？”
　　石亭中，白衣男人好奇问询，警惕观察面前好奇宝宝似的到处乱摸的娇小女孩。
　　对方表面人畜无害，实际却有种迷惑人心的功夫，因此不得不防。
　　之前他便不小心中招过一次，学了好几声狗叫。
　　听到男人问话，少女脸上明显闪过茫然，名字……？她好像没有这种东西，不过，她很快便从记忆中随便找了几个字，组成名姓。
　　“东方大锤！”
　　少女一脸认真道。
　　“我叫东方大锤！”
　　……
　　东方大锤觉得，城里人真的是很奇怪！
　　明明他和自己属于敌对的关系，甚至四个月前，他们还打过架，刀兵以对，可今天早上，莫名其妙的，那个白衣小哥跑过来告白了！
　　大锤小姐检索自己记忆，发现“告白”属于某种求欢信号，目的在于通过对某个特性异性肉体进行强宣称，阻止其他异性的占领，同时通过有性生殖制造出一个人类幼崽，延续自己的思想与基因。
　　但她并没有这种需求，因此被搞得非常尴尬。
　　随后，她又检索记忆，发现同水平男性的被告白概率，只有女性的20%！
　　就这样，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仙人小哥正准备借“教授常识”的名义，和萌妹促膝长谈。
　　然而幽香的少女闺房中，却走出一个八块腹肌的猛.男。
　　“你你你——你谁啊？？？”
　　仙人小哥目瞪口呆。
　　猛.男嘿嘿一笑：“我大锤啊。”
　　……
　　被赶出来了。（悲）
　　东方大锤挠了挠头，顿觉城里人真是猜不透啊猜不透。
　　不仅如此，似乎有人把他操控人心的能力宣传出去，导致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谁都想捉住他，把他秘密给逼出来。
　　他只好藏头露尾，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伪装成一个又一个虚假的身份。
　　王铁柱。
　　逍遥翠花。
　　北冥胖大海。
　　西门狗尾巴草。
　　秉承“土到极致就是潮”的先进时尚理念，“西门大官人”又一次因为取名风格过于超前，被搜捕他的人抓住尾巴。
　　这一次，他忍无可忍，再也不想忍了！
　　于是，西门狗尾巴草冲了出去。
　　化为一场泼天的富贵。
　　……
　　几次抓捕，几次越狱，名字越用越多，本领越练越强。
　　他的人生近乎可以浓缩成一本修仙小说，还是文青虐主文。
　　所幸，多年隐忍，谁都不知道他的实力已然突飞猛进，还当他是那个没有经络、全靠蛮力和迷魂术混饭吃的废物。
　　是时候让他们付出该付的代价了。
　　战神，出列！
　　……
　　数万年的斗争，终于暂时落幕。
　　昔日随便一个武夫都能捕获的他，如今已成了当世第一强者，横扫天下，无人敢直面其枪芒。
　　“魔君大人……”
　　身后侍女毕恭毕敬，丝毫不敢逾越地询问。
　　“您吩咐的请柬，已经全部写好，就还差一个名字，请问，这次要用什么假名呢？”
　　烛光摇曳，背对侍女的男人苦思冥想，似乎相当纠结，这也不怪他，毕竟，数万年的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所有好想到的名字，他几乎都用过。
　　良久，一些埋在记忆深处的词语，莫名浮现出来。
　　“归海……无名。”
　　他持枪转头，目光炯炯，锐气十足。
　　“从今往后，我就叫归海无名。”
　　……
　　……
　　……
　　又过了很多年。
　　他死了。
　　在意识脱离肉体的刹那，他立刻便回想起，那些肉体无法承载的记忆。
　　他想起自己作为“天道”的身份，想起在云端俯瞰，注视这渺渺众生。
　　而今的“天道”本体，已经彻底失去自由意志，沦为机械执行操作的工具，只要他一个念头，便能回归，夺回那掌控生死的力量。
　　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他立刻制造出一副新的肉身，回归滚滚红尘中。
　　即便明知，肉身无法承载太多记忆，他大概率会迷失自我，忘却许多珍贵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
　　赤身裸.体的少年郎一脸茫然地爬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总觉得忘记很多东西，记忆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知道将要向哪里去。
　　他隐约记得，自己要去找一个人，找一个曾经美貌、如今成了老婆婆的可爱女子。
　　那是他的老婆。
　　很重要。
　　(End)

完结撒花
　　结束了，末尾由于已经写完了最紧张刺激的调校部分，只剩下填坑和圆剧情，所以写的很慢很卡，非常抱歉。orz
　　归根结底还是大纲安排有问题，不适应恋爱日常文的节奏，总之下次会注意的。
　　书友群因为心态爆炸解散了，下本书再开新群吧，这次吸取教训，p站皇叔的书友群还是得和正常文书友群分开，不然各种意义上都不方便。
　　新书先休息几天，捋捋大纲，预计写之前投票最高那个，“高冷神王功力尽失，沦落成炉.鼎，被义子在拍卖会上买走。”
　　如果写不成就顺延写第二名：“校园背景，涩涩系统谁都能点，谁都能看到，唯独主角自己不能控制。”
　　中途可能会把战败魔法少女的坑填一下，也可能会写别的换换脑子。
　　总之就是这样。

新书已发~《堕为龙姬的我，被逆崽契约驯服》
　　《堕为龙姬的我，被逆崽契约驯服》
　　女主从猛男变成龙娘萝.莉妈妈，被冲妈逆子调校。
　　很不幸！战败炉鼎仙王没过审！因为不能有炉鼎和拍卖会调校！好兄弟涩涩系统也没过审！因为涩涩系统太涩了！好兄弟太鬼畜了！
　　再加上最近看了萝莉妈妈的本子，于是我就想写雌.堕萝莉妈妈，同时把战败炉鼎仙王能写的元素和好兄弟涩涩系统能写的元素结合了一下。
　　前几天刚回顾了龙族，于是加了个龙娘。
　　大概这就是心路历程。

新书《失败了，就会恶堕成妖女》已发
　　雌.堕主题！各种没体验过的全新雌.堕方式！快来和作者一起放飞自我！
　　简介：
　　成功加入美女无数、作风糜烂、要求还特别低的合欢宗，江茗以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了！
　　然而，入宗之时，师兄却告诉他一个惊天噩耗。
　　由于报名性别比例不均，男修严重过剩，因此，每年宗门考核失败的男修，都要变成女孩子，去做下一届师妹！
　　据权威数据统计，小师妹**率高达99%！
　　合欢宗妖女，艳名远播，柔花似锦，其中又有多少美娇娥，本是巍巍男儿郎？
　　为了不变成下一个“美娇娥”，江茗行事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他练邪功，坑师姐，茶师兄……然而，他却渐渐发现，身处合欢宗的危机，其实远不止于此。
　　会令败者变身并爱上胜者的神秘黑暗决♂斗。
　　抵抗失败就会被劈成魅魔的天劫。
　　暗藏杀鸡的功法。
　　……
　　江茗：“今天，也是好想叛宗的一天（叹气）。”
　　其他人：“宗主您刚说什么？”
　　江茗：“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