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魔姬不可能是正道大师兄_作者:梓夏猫1
摘要
《黑化魔姬不可能是正道大师兄》是由作者梓夏猫创作的一部幻想题材小说。故事围绕主角顾长歌展开,顾长歌曾是逍遥派的大师兄,因黑化而成为魔姬,经历了重重内心挣扎与自我认知的冲突。小说开篇描述了顾长歌在大婚之夜突然清醒的情景,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堕落,身负众多罪孽。故事中,顾长歌在黑化后内心充满自责与愧疚,她不仅踏平了曾经守护的门派,还让无辜的人受苦,她深感痛苦与困惑。随着情节发展,她不断面临来自外界的挑战,以及对自己身份的重新认识。小说中还描绘了许多奇幻元素,如改变性格的魔功、性别转化等,探讨了身份认同、性别认同等主题。整体故事情节复杂,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带有明显的悬疑色彩和心理描写,使得角色之间的互动更加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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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2-07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梓夏猫 |
Region | 未知 |
Date | 未知 |
Tags | 黑化, 魔姬, 性别转换, 自我探索, 逍遥派, 师门关系, 幻想小说, 心理冲突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黑化魔姬不可能是正道大师兄
作者:梓夏猫
简介:
简介:大婚之夜。
黑化的新娘魔姬——前逍遥派大师兄顾长歌,忽然奇迹般恢复清醒。
可惜一切已经晚了,她手上早已沾满故友的鲜血,誓言守护的门派被她亲手踏平,人间生灵涂炭,有六分她的功劳。
自责,愧疚,羞怒……
该如何是好呢?这样扭曲堕落、罪孽深重的自己,真的还有资格自称大师兄,与师妹师娘相认吗?
算了,权当大师兄已经死了吧,现在的顾长歌,只是一个幡然悔悟、决心赎罪的妖女。
可就在她把亲朋都救出去后。
另一个“顾长歌”,堂堂登场。
??!
魔姬绷不住了,所以我到底是谁啊!
📖 第一卷 📖
第一章 阴姬
阴姬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竹林摇曳,清泉流响,拂面的微风吹醒小石潭内淘气的七彩鲤鱼。
潭前有一道观,正是她生活的地方,虽然简朴,五脏却也俱全,观中每个人,都亲切叫她,“大师兄”。
二师妹是个面冷心热的哑女,喜欢坐在听海石上削竹制剑,将蕴含一丝剑意的竹剑丢给刚上山的师弟。
三师弟是个霉比,整天揪着人赌钱,然后眼盯输到一干二净的红薯干嘀咕:不对啊,不该这样啊。
四师弟很茶,最爱穿漂亮裙子,玩弄纯情少男。
五师妹整天都在修炼,狂言迟早有一天要打败自己,让自己入赘大齐皇室做驸马。
老六、老七是一对姐弟冤家,姐姐没头脑,弟弟不高兴,俩人一个呆得纯天然,一个愣得无公害,给道观贡献了起码七成的笑料。
山上还有很多人,冷面的师父,慈爱的师娘,烧锅炉的大叔,玩音乐的厨子,众多第三代弟子……
形形色色,三教九流,道观中的生活,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以及幸福。
直到。
天意城出现了。
魔军现世,世道倾轧,被视为最后希望的自己孤入敌营,站在被誉为魔尊的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帐前。
那个背影有些熟悉的男人,缓缓转过了头。
“啪”,她手中长剑坠地,颜色大变,失声娇喊出:“夫君?”
整个梦境都开始崩塌、破裂,所有画面都碎成一片一片,随风消散,露出背后幽邃冰冷的黑暗。
阴姬浑噩梦醒,她迷茫睁眼,入目,却是熟悉的荷花灯,风铃,赤色房梁——这分明是她居住多年的凤鸾宫无异。
可为什么?周围环境忽然这么陌生?这么令她害怕?
“夫人。”
玫红色的屏风外,侍女恭恭敬敬问候,提醒道:
“该试嫁衣了。”
再度恍惚,强烈的错位感,直到此时此刻,阴姬才想起,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她要嫁给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她亲手辅佐横扫六合的绝世枭雄——她的主人,天意城城主,归海无名。
自己该高兴吧?
毕竟,阴姬最喜欢主人了,主人是世界上最棒的,超喜欢像小猫一样,趴在主人脚边,蹭来蹭去,享受主人的抚摸。
不……不对……不应该这样……
阴姬忽然头痛,强烈的不适感涌上来,她疯狂摇头,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竭力呐喊。
她跌跌撞撞爬下床,冲到镜子前,注视镜中倒映出的,娇媚少女容颜。
秋颦巧目,宛转蛾眉。
白似银雪的酥胸上,隐约透出那种羞耻又暧昧的亵渎纹路。
阴姬错愕伸手,不断揉捏自己的脸,心底涌出强烈诡异的迷惘。
——自己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镜中之人,真的是自己吗?
“夫人。”
空灵的女声自背后响起。
阴姬猛然回头,一瞬间做出拔剑的姿势,直到看清侍女的相貌,才骤然松懈。
“臭小环。”她轻拍饱满的酥胸,失笑嗔怪,“不要吓我好吗?”
“奴婢知错了……”
小环怯弱点头,扶阴姬端坐,手捧其及腰的青丝,用木梳仔细梳理,编成漂亮的随云髻。
她关心问:“夫人最近总是很惊惶的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道。”阴姬恍惚摇头,“这几日都怪怪的。”
“是因为那把剑?”小环好奇。
“剑……?”阴姬露出迷惑。
眼看自家夫人如此健忘,小环忍不住叹气,“夫人您又忘了,明明夫人之前嘱咐过奴婢,那是很重要的事来着。”
阴姬一边穿戴繁琐的霞衣凤冠,缀上各种罕见珠宝制成的步摇、首饰,一边撒娇似的央求:
“小环,你最好了,快点告诉我嘛~”
“好吧。”小环深吸口气,“好教夫人知道,就是半月前……”
她瞪大眼,“逍遥派余孽押回天意城那日,忽然飞入夫人寝宫的那把剑。”
“沧海一笑。”
沧……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阴姬头痛欲裂,霎时间,仿佛有千万道雷霆在她脑海中狂轰滥炸。
无数无数记忆,无数无数画面,无数无数情感,一股脑皆涌上来,令她几乎昏厥栽倒。
所幸,她撑下来了。
她痛恨这种意志力。
此时此刻,她宁愿自己晕过去,不要面对那些回忆,也不要面对这荒诞凄惨的现状。
“夫人,您还好吗?”小环错愕。
“我没事,还好。”阴姬面色苍白,“师……逍遥派余孽,现在如何了?”
想起牢狱中那些不知好歹的狂士,小环忍不住冷笑,“还能怎样?夫人恩德,不仅不对他们用刑,还好吃好喝供着,结果他们仍旧天天骂夫人。”
“那个最小的,整天用污言秽语羞辱夫人您,要夫人您还他姐姐命来,还叫嚣什么……如果他们大师兄仍在,一定轮不到咱们放肆。”
“切,谁不知道,他们大师兄早就败给城主了嘛,连那把佩剑沧海一笑,都已经弃暗投明,飞到夫人您手上。”
“他们根本就是痴……”
阴姬挥手制止丫鬟继续说下去,她面色愈发苍白,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传命刑狱司,继续予其甲等待遇,不要用刑,怀柔为主,以示……天、天意城恩德。”
仿佛耗尽全身力气,她才艰难吐出,那最后五个字。
小环泄气,“还怀柔啊。”
她欠身行礼,“得嘞,天大地大,夫人最大,奴婢这就给您跑腿去。”
小姑娘风风火火走了。
偌大的凤鸾宫,只剩下霞衣凤冠、全身作出嫁新娘打扮的天意城魔姬,兀自发呆,尤若笼中金丝雀。
阴姬失魂落魄地走到床前,打开床板下的暗格,内里,正静静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以及一幅水墨画。
画中共有七人,三男四女,姿态服饰各异,皆栩栩如生。
为首之人,剑眉星目,如玉无双,鲜衣怒马,意气轩昂。
阴姬捧起画,忽然泪水滚落。
明珠似的泪滴坠入画中,沾湿了画纸,令那为首男子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她慌忙想把泪擦净,可此举反而稀释掉颜料,将最前头那个人,擦得越发浑浊不清了。
阴姬呆呆的,痴怔很久。
最后,她想把画放回去,却惊愕发现,暗格中,到处是她用血写下的: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
“娘子。”
低沉的男声,忽鬼魅般出现。
阴姬犹如炸了毛的猫般跳起来,迅速藏画关格掩饰一气呵成,她回头,看到那个邪异英俊的高大男人,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是城主。
是她即将要嫁的“夫君”。
归海无名。
阴姬暗暗祈祷,希望这个死变态不要发现自己藏的东西,更不要发现自己已经清醒了。
她偏开头,下意识面色红润。
“我听说,你最近格外照顾,那些逍遥派的囚徒。”
城主自说自话,慢慢走近,每踏一步,那脚步声便仿佛攥住阴姬绷紧的心房,轻轻敲一下。
每说一个字,那音调便仿佛一个老辣的琴师,在拨动自己爱琴的心弦。
阴姬惊恐发现,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了,心也在怦怦直跳,一种桃色且暧昧的反应,在迅速接管她燥热扭动的雌躯,和迷醉其中的灵魂。
心中喷涌出强烈的爱慕,渴望被眼前这个依恋崇拜的男人拥抱、亲近,甚至……更过分许多。
男人环腰抱过来,在她耳边呼气。
她几乎炸毛,却又浑身酥软,根本挣扎不开。
“今晚,我会把你变成我的人,彻彻底底。”归海无名低声道。
阴姬浑身轻颤一下,她内心呐喊着,不要,不要,可还是控制不住,那汹涌而来、冲刷理性的,“爱”、“期待”、“渴望”。
强烈的恍惚。
回过神,阴姬摇晃昏沉的头,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不过,管他呢,一定不重要吧。
感受腰间那熟悉、温暖的大手,她咯咯媚笑,直接柔弱仰倒,依偎在男人怀里。
隔着肋骨,另一颗心也是在怦怦跳动的,带给她无比甜蜜的温暖。
“夫君若是讨厌,奴妾以后,亲自刑审他们就是了。”
阴姬开口,声音依旧清媚,脸色也依旧柔婉,语气却多出几分开朗、刻薄。
归海无名轻轻掐了掐她左腰,“做你想做的。”
想做的?
阴姬迷惑,自己除了想和城主大人亲热,也没什么想做的啊?
算了……估计是让自己给逍遥派余孽一点教训的意思吧。
她脸红起来,扭捏求道:“做好的话,奴妾想要,奖励。”
“什么?”
阴姬附在城主耳边,说了一堆令人面红耳赤血脉偾张的私房话。
归海无名抚摸阴姬脊背的手顿住,然后,轻轻拍了她后腰一下,笑骂道:“真是只爱吃腥的色猫。”
良久,在怀中猫儿楚楚可怜又期待的目光下,他心软道,“准了。”
阴姬脸愈红,眸中那幸福与媚色,浓到几乎要溢出来。
城主与她温存一小会儿,便再度离去。
没多久,宫外又传来轻灵的脚步声,正是传命归来的小环。
“夫人,您的吩咐,奴婢已经传下去了。”她毕恭毕敬,侍立在屏风外。
阴姬左手玩弄瓶中凋零的残花,拈起一片,又揉碎,右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
“做得不错,不过,本宫好像下错令了。”
“诶?”
“再传令刑狱司,做好迎接宫驾的准备,这次……”阴姬晃晃头,把忽然涌起的一些奇怪情感甩净,回神,她阴冷道:“本宫要亲自用刑,逼问其余逍遥七子的下落。”
第二章 审问
阴冷,潮湿。
张清扬从沉睡中苏醒,入目却是狱卒送来,香味扑鼻的饭菜。
红烧鱼翅、桂花鸭、烧四宝、凤尾鱼……虽然很丢脸,但不得不说,比在逍遥派时,生活水平高多了。
张清扬愤愤将食盒拎起,砸到监栏外的墙上。
“妖女!别以为假惺惺施舍点好处!我们就会背叛外面的弟兄!”
暴躁的怒吼也将其余囚徒惊醒,同一监牢下,面目严肃的逍遥派掌门——余落秋,轻拍张清扬的肩膀,半抚慰,半劝道:
“小七,不要急躁,长歌虽然生死不明,但你二师姐,三师兄,尚且逃亡在外,他们两个加起来不比长歌差。”
“师父,我……”张清扬目中流露悲怆。
昔日名震山河的逍遥七子,如今三个被俘,两个生死不明,剩下两个,也如丧户之犬般逃去边疆。
这般惨状,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何况,他的亲姐姐,也是他最仰慕大师兄的未婚妻,更被那妖女亲手抓住,送给归海妖人,如今也不知在遭受怎样的侮辱虐待……
“清扬。”
见张清扬不肯听,余落秋语气加重几分,严厉训斥:
“忍耐,蛰伏,不要被情绪左右,为今之计,养好身体,等待大平和芷璇营救,里应外合,才是正途。”
“……谢师父赐教。”
张清扬低下头,用力咬唇。
余落秋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根本沉不住气,忍不住摇头微叹。
再看其他弟子,老四苏沫在闷头扒饭,生怕吃了这顿就没下顿;
老五姜艳华缩在囚室角落,抱着腿,失魂不语,显然是无法接受,齐国和逍遥派灭亡这接连的打击。
不多时,门外忽传来骚动,一群狱卒冲进来,给几人套上枷锁。
张清扬奋力挣扎,但被封住修为的他只是个矮小少年,反遭狱卒一顿殴打。
虽然不疼,可其中羞辱意味,令他目眦欲裂,恨不得与这群狱卒同归于尽。
五人被驱赶到一间刑室,在那里,一个他们异常熟悉的人,早已在此等候。
云鬓花颜金步摇,芍药笼烟骋眉妆。
台上的魔姬,身着西秦皇室女子出嫁时才会穿的凤冠、华服,隐去几分邪异,平添几分妖媚。
她端详余落秋等人,轻轻笑着,那笑容落进余落秋眼里,却令他心底“咯噔”一声。
因为这副情态,与前几日,阴姬来探访时脸上的复杂与悲悯不同,是种彻彻底底的冷漠与玩味。
——那个指挥妖军,亲手踏平逍遥派的残忍魔姬,又回来了!
“卿几位,全都辜负了本宫,难得的一番好意啊。”
突兀、冰冷的戏谑,响在每个人耳畔。
阴姬缓缓起身,她走到台下,在最冲动、也是嘴巴最不严的张清扬身边打转。
她伸手拔掉张清扬的口封,果然张清扬立马咆哮起来:
“妖女!我姐姐呢!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想知道?”阴姬伸出玉指,恶作剧似的戳弄张清扬左脸,嬉笑道,“拿你二师姐的消息来换呀,换我就告诉你。”
“做梦!”张清扬猛偏头。
“还挺硬气的嘛。”阴姬欣赏地打量,悠然刺道,“想当初,你姐姐也是一样硬气,可花了本宫好一番功夫,才把她调校成百依百顺的样子,不知你能撑几个月?”
“你!你个贱人!”张清扬气到青筋暴露,浑身血气直往脑门儿上涌,他拼命挣扎,却连枷锁都挣不开。
“杀了你!如果大师兄还在!绝对会杀了你!你竟然敢那样侮辱我姐!”他悲愤吼。
“别急,马上就轮到侮辱你了。”
阴姬捏着张清扬的脸,犹如逗猫一般戏弄,声音时而冷漠,时而诱惑。
“这么想念你姐的话,不如,本宫送你去和她团聚?”
张清扬浑身剧震,“你什么意思?”
“吃下这枚丹药,你姐姐经历的事,本宫会在你身上复现一遍,若你能坚持到最后,自然,就能与你那个好姐姐团聚。”
她戏谑,“怎样,是姐弟情深,接受呢,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张清扬的脸色时青时红,余落秋顿时暗道一声不好,这傻徒弟,竟然真的在考虑,也不想想,这妖女为何要多此一举?
只怕,“姐弟团聚”是假,伺机攻破清扬心防,挖出大平和芷璇的下落,才是真。
“我吃……”张清扬咬牙答应。
余落秋心中一声长叹。
而那妖女,此刻笑得花枝乱颤,都高兴到拍起了手,头顶步摇叮铃脆响。
“有趣,好有趣,本宫越来越喜欢你了,来,啊~~”
张清扬不情愿张嘴,唇间立即便被塞进一颗丹药,那药入口即化,根本来不及动心思,药力便化满全身。
痛!剧痛!
他头顶渗出冷汗,狼狈瘫倒在地上,浑身骨骼肌肉都在快速溶解缩小。
张清扬大口大口喘息着,忽察觉自己呼吸声逐渐变得娇媚,轻柔,如女子般婉转尖细,身体某些地方也彻底改变了。
原本的他,被药力强行扭转成了“她”。
阴姬捏住这个全新“七师妹”的脸,粗暴勾起,饶有兴致端详着,还作出点评:
“不错嘛,与你那个姐姐有七分相似,果然有几分姿色。夫君一定会喜欢本宫为他准备的姐弟花呢。”
可惜张清扬始终是张清扬,即便是用娇媚的女子声音,她也依然恨恨吼出:“妖女,你不得好死!”
阴姬却不再管她,信步走到下一个人面前,看着犹如丢了三魂七魄的逍遥七子老五,她嗤笑声,“死人就该丢进棺材,还绑回来做什么?”
她居高临下,抱胸冷视,刻薄道:
“丢了自己男人,丢了自己国家,甚至丢了自己师门,这种废物,活着也与死了无异,杀你反而是助你解脱,本宫偏不杀你,你就好好活着吧。”
姜艳华无神的双眼流下两行清泪。
到天意城里,她却是连寻死的自由,都彻底没了。
阴姬经过苏沫,故意轻“哼”一声,吓得对方胆颤。她却不作审判,先到那逍遥派掌门夫妻——余落秋和余夫人面前。
她拔去二人口封,幽然道:
“本宫听说,逍遥派掌门与掌门夫人,素来有‘琴剑双子’的美名。”
“余先生持剑,性沉稳,常三思而后动,是逍遥派的定海神针。”
“余夫人持琴,性忠贞,对余先生护爱有加,乃是逍遥派的贤内助。”
“如若……本宫以天意城秘法,令余先生变得轻浮好色,余夫人变得放浪形骸,不知二位,将作何感想呢?”
第三章 折磨
刑室内,面对妖女的威胁,余落秋却是不慌不忙,坦然应对道:
“宫主若是想从我这儿得知,我那两个徒弟的去处,恐怕要失望了,我那两个徒弟向来性子独,他们去哪儿,是不会与我们说的。”
“你可是他们掌门,连个信物都没?”
“逍遥门人,修身,修性,修苍生,游子远去,山水引相逢,长辈不必牵挂。”
阴姬脸上流露一丝不耐,她阴冷地运起一丝魔气,“余掌门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宫主请便。”余落秋的表情依旧坦然,丝毫不把阴姬的威胁放在心上。
被落了面子的阴姬也不再废话,直接将运好的两缕魔气打入余落秋夫妇体内。
这玄奥魔功,“嫁衣功”是夫君赐予她的,不仅继承了夫君功法的七成威力,也具备有绝大部分夫君魔功的性质。
她与夫君的魔气可以轻易引动人欲望,扭曲情绪,悄然改变对方秉性,引诱其堕落。
对于余落秋,她引动的是七情六欲中的“爱欲”,至于余夫人,自然是“肉.欲”。
被放大儿女私情的丈夫眼睁睁看自己妻子一步步遭欲火吞噬。
她倒想看看,这个嘴硬的男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还剩一个……”
阴姬转向逍遥七子的老四。
她嘴角微微勾起,引得对方惊悚后退。
拔去口封,苏沫重重咽了口唾沫,不等阴姬发问,他便大义凛然道:
“妖女!就算你给我吃变成女子的药,找十几个大汉欺侮我,把我弄到瓷堕,我也不会说的!”
阴姬幽幽问:“你为什么听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
“咳……”苏沫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这妖女,为什么跟大师兄一样,瞬间就看穿他本质了?
寻常男子,面对他穿上女裙的逗弄,要么愤怒,要么害羞。
但无论是谁,都会控制不住产生些许好奇,毕竟如他这般的“女子”绝对世上罕见。
然而苏沫始终忘不了,那个大师兄,在听到他无缝切换的男声后,露出了满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哦……女装大佬啊……”
“无聊。”
苏沫当时就绷不住了。
什么叫无聊啊!
我穿裙子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但大师兄半点都不惯着他,而且莫名其妙地,似乎也很了解他这种人的心思,导致他一直都有点怕大师兄……
而如今,这种瑟瑟发抖的感觉,他又在阴姬身上感受到了。
——该不会阴姬就是大师兄吧?
——战败瓷堕诶,这也太刺激了。
——算了,只是想想,怎么可能,况且大师兄可是极境,论修为跟天意城城主不相上下,哪有那么容易被迷魂。
苏沫自己都被这个脑洞逗乐,忍不住幻想起,假如阴姬是瓷堕的大师兄,回过头发现自己做了那么多一团乱麻的糟心事,会是什么表情。
以大师兄的性格,绝对会崩溃吧?
好爽。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忽然听到,阴姬轻飘飘地威胁:
“如你这种人,本宫若是羞辱你,怕是反而会令你享受。一般的酷刑,对你都像挠痒痒。所以啊,本宫得另想个法子。”
“决定了——就把你改造成秃头肥胖显老满脸油光的怪大叔吧!”
苏沫听到秃头就已经崩溃,立马开始求饶,“不要啊!我什么都说!”
你是魔鬼吗?
你的思路为什么跟大师兄一模一样!
“赵大平和寒芷璇,这二人逃到了何处?”阴姬眯起眼。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
苏沫虽然表面上破防,但背地里其实还留了心思,故意引导阴姬往错误的方向思考。
果然,阴姬有些中计,她若有所思。
“如此承诺……说明他们蛰伏在附近……”
随即她又问:
“其他门派,可还有暗中反抗我天意城的逆党?”
卖起那些人,苏沫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最重要的是也不好隐瞒,某些猪队友,反抗旗号甚至是打在明面上的,他不说也能查到。
“有,御龙坛,夫子宫,血犼教,都曾联络过师父。”
他故意挑了三个跟逍遥派关系最差、也最闹腾的,坦白出去。
怕阴姬不信任,他还特意补充说:
“御龙坛背后起事者是前朝贵族,纣家,主要指纣家老二纣雄和他的侄子纣羽,据说纣羽天生圣体,神力无双,有六鲲六狰之勇,可诛归海妖人!”
“嗯——?”
“咳,口误,口误,是可对归海大人不利。”苏沫近乎谄媚道。
阴姬并未在称呼上多纠缠,她继续问:“夫子宫,血犼教,也都是前朝余孽?”
“对。”
拿到想要的信息,阴姬满意点头,令苏沫微微松了口气。
“不错,很听话么,本宫最喜欢听话的孩子,就奖励你……和你师娘关在一起吧~”
临走前,她还不忘用暧昧的语气,笑着“加油”、“鼓劲儿”:
“师娘的侍奉,要好好享受哦~”
苏沫整个人都愣住。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心中呐喊:魔鬼!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就是魔鬼!
可惜阴姬刚走,立马便有狱卒将他们押回去,关进城中暗无天日的死牢,苏沫和师娘独处一室,老五和师父独处一室。
至于老七,似乎是阴姬另有吩咐,被押出地牢,紧随妖姬仪仗而去。
看不到一束光的地下。
众人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压抑。
师娘修为最差,才约莫半刻的功夫,体内魔气就已发作,开始面色潮红,目光迷离,口中发出若无若无的媚声,看得苏沫头皮发麻。
“师父!师父!”
他连忙向师父求救,却发现师父状态也不对,正原地打坐,默念逍遥问清诀。
左脸清气,右脸魔气,时而狰狞冷笑,时而肃穆幽叹,变脸之迅速,令人毛骨悚然。
至于五师妹,在经历大师兄失踪、齐国覆灭、皇室尽诛后,她就一蹶不振,始终是那副鬼样子,更帮不上忙。
苏沫忽然顿悟,为什么阴姬不折磨他了。
——因为这就是最大的折磨啊焯!
他必须眼睁睁看着,师娘入魔,把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推倒,然后师父大受震撼,不自觉倒向魔念,对五师妹不伦。
这么一遭下来,他、五师妹、师父、师娘,谁还有脸活呢?
苏沫,彻底陷入绝望。
第四章 清醒
阴姬回到凤鸾宫,并未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城主大人。
她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城主要借这大婚的机会,安抚部下,施恩展威,消化天意城横扫六合掠夺来的权柄……定然忙得不可开交。
自己作为城主钦定的夫人,更应该识大体才对。
安抚好自己,阴姬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就连望向张清扬时,眉间都多了几分柔和。
“你以后,也是要侍奉夫君的人,就像那飞燕奴儿一样,叫本宫姐姐吧。”
“呸!”张清扬红着脸唾骂,“叫个屁姐姐!凭你也配?”
阴姬失笑,却也没生气,“你可比飞燕奴儿泼辣多了。她才像个淑女,就是老不说话。”
“我姐姐到底在哪儿?”
“不知呢。”阴姬坐在绣床上,繁复的裙摆如牡丹艳绽,花瓣间的玉腿若隐若现。
她无所谓道:“反正,把调校好的飞燕奴儿送给夫君后,本宫就再没管过了。”
“你!”张清扬气到头顶冒烟。
那可是她珍视的姐姐、是她最崇拜大师兄未过门的老婆、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结果,不仅被这妖女侮辱,还送给那归海妖人,不知去向……
“别急嘛。”妖女还假惺惺“安慰”她,“等把你调校好,也送给夫君,你们不就团聚了?夫君他,最喜欢这种一对一对的东西。”
张清扬几乎咬碎银牙,指掐肉中。
愤怒到极致,她反而冷静下来,紧紧盯着面前作恶多端的魔女,心中骤生定计。
师父、师娘、师姐……在这天牢中,需要人照拂。
只要能爬到更高的位置,就算委屈自己,吃苦受辱,也不算什么。
最起码,撑到二师姐、三师兄营救。
抑或……大师兄出现。
张清扬一直坚信大师兄没有死,一定还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甚至,可能就藏在天意城,伺机刺杀归海妖人。
这不仅仅是盲目崇拜,还包含理性,她甚至能讲出,不少细枝末节的证据。
——大师兄损坏的本命佩剑,流落青山,被她机缘巧合捡到。被押入天意城时,那把剑仿佛有所感应,飞去了天意城某个地方。
——大师兄留给她的一缕剑意,也没有消失,安安稳稳存在着。
——约战归海妖人前,大师兄留给她姐姐的定情信物,内藏大师兄一滴精血,如今,那滴精血依然旺盛,不像本尊已经死去。
这些证据不足以证明那个顶天立地的大师兄还活着,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六年了,他始终杳无音信。
可也足矣,在这个昔日对大师兄一脸崇拜的“少年”心中,留下些许幻想。
然后这点幻想,又在绝境催化下,变成她心中救命的稻草。
“等大师兄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清扬低垂头,小声喃喃。
阴姬听完,只觉得好笑,“你为什么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
捏住少女红扑扑的脸颊,阴姬语气逐渐变得讥讽、不屑,“就算他活着,也只是夫君手下败将罢了,或许用不到夫君,本宫都能把他给摁死。”
“你个妖女,你懂什么,大师兄可是这世上,最惊才绝艳之人!”
“哈?惊才绝艳,然后被夫君随便杀掉?”
“怎么可能随便!归海妖人那次足足三年没有出战!肯定是被大师兄重创!在偷偷养伤!”
见心中偶像遭受侮辱,张清扬急了,像小孩子一样跟阴姬犟嘴争辩。
结果,阴姬反应比她还大。
“哼!你少痴心妄想!没人能伤到夫君的!没有人!本宫就没见过,夫君受伤的样子!他……”
强烈的恍惚感,阴姬扶着额,蓦然顿住。
莫名地,她脑中闪过一幕画面,那是夫君,持剑撑地,跪在她面前,捂着血淋淋的胸口,满脸震惊和讶异。
不!不可能!
阴姬猛摇头,试图将这些糟糕的画面、糟糕的记忆、糟糕的情绪,全都甩脱出去。
夫君大人怎么可能受伤?自己怎么可能会攻击夫君大人?太荒谬了,假的!全都是假的!
再抬头,她俏脸冰寒:
“你竟然敢侮辱夫君,我要罚你,六欲攻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
不等张清扬骂出声,阴姬已掏出数枚丹药,强行喂进去。
做完这事,阴姬嘴角弯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她静静等张清扬药效发作,静静等张清扬抖若筛糠,静静等张清扬如疯婆子般滚在地上撕扯头发,哀嚎呻.吟。
哪怕张清扬彻底撑不住,向她哀求解药,她也乐呵呵地,彻底毁灭张清扬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放弃吧,没有解药的,这是用来惩罚罪人的手段。”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坚持四五天,你大概就恢复了,前提是,你还活着,意识还完好,呵呵~~”
话虽如此,不管的话,目前还没人能在这种痛苦下撑一天。
一天后就算救回来,也已经疯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就是要弄死这个臭女人,她就是要折磨她,谁让她贬低自己夫君?谁让她,引导自己,想起那个……
诶——
想起那个什么?
又是恍惚,这一次,很强烈,很势猛,犹如巨锤砸在心口,整个人都在晕眩和震撼。
突然,阴姬猛地环顾周围,脸上露出犹如受惊小兔子般的神情。
这里是哪儿?
哦……这里是凤鸾宫。
凤鸾宫是哪儿?
哦……好像是我的家。
家。
家?
我的家,不是逍遥观么?
阴姬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犹如大坝裂开缝隙,滔天洪水泄涌出来。
画面,声音,情绪……很多,很乱,细细碎碎,只能勉强拼出一幅杂图。
而那幅杂图所描绘出来的人物像,正是张清扬口中,那个顶天立地,代表正道最后希望的,逍遥派大师兄——顾长歌。
“我是……顾长歌?”
阴姬迷茫。
片刻,她又悚极,“我是顾长歌???”
迷茫的女人慌乱打开记忆中暗格,将早已黯淡锈坏的佩剑沧海一笑握在手中,然后,令她惊恐又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过往每一次,都沉寂无波的本命佩剑,开始对她产生反应。
剑灵正缓慢苏醒,锈壳也蜕皮般掉落,她甚至能感觉到,从焕然一新的剑身中,传递来一种亲切、雀跃。
这是本命剑在庆祝自己找回主人。
“我……真是废物……”
她颤抖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那滑嫩、细腻的触感,根本不是一张男人的面庞。
懊悔,自责,愤怒,绝望……无数无数的情绪,令阴姬内心无法平静。
不止辜负大家的期望,败给那个男人,还被迷魂改造,魔堕成他的宠姬,做出无数难以想象的恶事。
对昔日伙伴痛下杀手,致使人间生灵涂炭,邀功的时候,乖顺依偎在他脚边,像听话的小猫一样,任由他抚弄青丝,摇尾乞幸,不要脸地蹭。
甚至,还有无数无数次,与那个混蛋深夜亲热、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忘情失魂,令人作呕的画面。
她想吐。
可又吐不出来。
阴姬……不,顾长歌开始悔恨,自己真的还有资格活下去吗?
明月没有回答。
只有镜中鲜艳美丽的嫁衣,随风轻摇。
第五章 照拂
地上七师弟……如今应该说七师妹的哀嚎,很快惊醒了阴姬。
看到师妹痛苦的样子,她慌忙想用逍遥引功法,帮师妹祛除体内毒素。
可伸出纤手,阴姬愣住了。
逍遥引……怎么用来着?
不对,自己体内真力呢?
甚至不仅是真力,就连修行数十年的经络、丹田、气海,她都感应不到了,浑身只有城主用魔功给她构筑的奇异经脉,以及赐予她的嫁衣功。
那身位列正道魁首的至清修为,仿佛被她遗忘,彻底沉寂在身体的某个角落。
而她找不到那个角落。
她“忘”了。
阴姬忽然意识到,自己记忆不完整,缺了很多东西。
她试图整理,发现不仅是功法,就连当初她用出玉石俱焚那一剑、重创归海城主,后续长达三年的记忆,也是空白的。
直到作为阴姬重生,她才开始有记忆。
阴姬暗忖:
那三年……一定就是关键……
她从男人变成女人,从大师兄变成魔姬,以及,一见到城主,就忍不住产生的那些依恋、饥渴、爱慕……绝对跟那三年有关。
或许,正是那三年里,归海城主对自己做了什么,迷魂改造手段尽出,才导致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解开那三年的记忆,大概率就能解开归海城主对自己的控制。
不过……
阴姬低下头,自责抱住痛苦万分的师妹,当务之急,还是先帮师妹挺过去……至少保下她的命。
就算嫁衣功会污染人心,导致魔堕,阴姬也顾不得了。
她贴住张清扬后背,用手抵住她小腹,徐徐输入魔气,净化她体内的毒药。
张清扬神色终于平静下来,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可惜好景不长,魔气很快开始污染她的身体、侵蚀她的意识,她再度拼命挣扎。
偏偏阴姬还不能停止,因为六欲摧心丹的药力无比霸道,她的魔功不如逍遥玄功,只有至皇境界,不足以一口气将药力全部净化。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师妹被这套霸道魔功扭曲、侵蚀,逐渐向不可知的深渊堕去。
“啊……妖女……妖女……我杀了你……”
张清扬在半梦半醒中轻叫。
但这轻叫,很快变为绝望的求救。
“呜……好难受……小清好难受……大师兄……救我……”
阴姬几乎落泪,她抿唇,加速输入魔气,缩短张清扬所受的痛苦,这也是她唯一能为七师妹做的事了。
“啊!!!”
张清扬尖叫起来,她的气息开始变化,面色时而恐慌,时而狰狞,越来越多代表魔堕的亵渎纹路从她裸露的皮肤上滋生。
终于,她陡然睁开眼,眸中紫色魔纹一闪而过。
药力彻底净化,阴姬长松口气,可也为师妹的魔堕忧心不已。
“师……”
开口又噎住。
阴姬反复拷问内心,真的要坦白吗?
把这么残酷、灰暗的事实,袒露出来,告诉师妹师弟,他们可靠的大师兄变成天意城魔姬,还亲手毁了逍遥派?
他们愿意相信么?
或者说,自己真的有资格,以大师兄身份出现吗?
不,自己不配,阴姬犯下的错罄竹难书,城主夫人的恶名无人不知。顾长歌救过多少人,天意城的歹毒魔姬,就害过多少人。
——权当大师兄已经死了吧?
——事到如今,她不过是个幡然悔悟,决心赎罪的妖女。
如此逃避的想法令阴姬稍微舒服了一点,但她出神间,并没有注意到,魔堕后的张清扬眸中闪过讥诮神色。
她那小白兔似的纯朴懵懂眼神消失了,转而叛逆、且带刺地盯着阴姬。
“城主夫人……”
张清扬悄无声息靠近,她幽幽地,语气谦卑,行动却进攻性十足,一把将阴姬推倒在地。
很快,张清扬骑在阴姬腰上,捏起对方下巴,欣赏这位敌人妻子愕然又惊慌的神色。
宽衣解带间,她玩味问:
“不是说要教我侍奉城主吗?怎么还不开始呢?”
阴姬被闹得羞红了脸,作为大师兄,被自己变成师妹的师弟捉弄调戏,未免也太羞人了。
她笨拙翻身,将腰上的张清扬推开,有些慌张地爬起,拍净身上灰尘。
一边拍,阴姬一边想:
【魔堕……还真可怕……】
【老七像变了个人一样……】
【嗯……?】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阴姬忽然僵住,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她瞬间牙床打颤,手脚冰冷。
师……师父!!!
!
还有师娘!!!
妈呀!!!
顾不得管张清扬,阴姬脱掉碍事的外裙,运起轻功,冒失冲向牢房。
……
数刻钟前。
死牢。
可怜的苏沫,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已经被师娘扒起了裤子。
“对不起……四郎……师娘对不起你……”
尽管美艳**口中不停在忏悔道歉,但那双灼灼美目下浓郁到溢出的春色,还是暴露她内心真正渴求的事。
苏沫绝望了,他崩溃大喊:
“师娘不要啊!我对女孩子没有兴趣的啊!”
另一边,余落秋面庞的魔气也逐渐占据上风,他听着不远处妻子妩媚到滴水的嗓音,发出森森冷笑。
“咻——”
蓦地,一颗石子从暗处射来,直接点中师娘穴道。
苏沫大喜,还以为是二师姐来劫狱了,可他刚转头,看到黑暗中浮现出的身影,便又怔住。
雁翎服,幂篱帽,腰系银牌……这身打扮苏沫最熟悉不过,因为这是天意城的精英死士,无常令使。
苏沫心怀一丝微弱的希望,抱拳试探:“敢问兄台是哪路好汉,能否帮在下解开封……”
那令使冷笑,“天意城。”
“……”
苏沫噎住,得,求救求到精英怪身上去了。
却不想,令使在报明身份后,又扔过来一枚玉瓶,苏沫认出,这正是解除魔气感染的丹药。
“阁下这是何意?”苏沫迟疑。
“别误会,奉主人之命,照拂几位一下罢了。”
“那请问阁下主人是……”
“无可奉告。”
无常令使冷冷打断,阻止苏沫继续追问,随后,他隐去身形,又回到阴影之中。
苏沫只觉得自己满头雾水,用大师兄的话说,就是不停有人在自己脑门儿上狂点信号。
主人?能指挥动无常令使,被其称作主人的,整个天意城,也就那么七八个。
城主,左相,右相,夜王,医圣,罗刹,战鬼……哦,还要再加个最近添上去的职位,城主夫人。
可这些人,无一不是天意城的高官,逍遥派的死敌。
谁会“照拂”他们呢?
难道……
苏沫心怦怦直跳,他忽然产生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这天意城高层里,其实潜伏有我们正道的内鬼?
第六章 重逢
阴姬来到死牢时,四师弟和师父正在讨论逍遥问清诀,见大家都安然无恙,阴姬沉甸甸的心这才终于放下。
“怎么?宫主这是见我们都没入魔,也没乱作一团,深感失望么?”
讥诮的男声轻飘飘传来。
阴姬循音,是四师弟。
说起来,她与四师弟苏沫的关系,比起师兄弟,更像调皮的小孩子和家里管事的大人。
四师弟经常做出格的事,以玩弄老实男弟子的心为乐,但那点青涩的茶艺,自然逃不过上辈子久经互联网熏陶自己的火眼金睛。
每每见到,自己总要想办法破坏,再狠狠训斥苏沫一顿,久而久之,他见了自己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但即便如此,他也一直敬爱信任着自己。
“老四,你好歹也是这么多人的师叔了,为什么就不能稳重点呢?”
记忆中,碧帔罗裙的俊美阴柔少年,抱紧酒坛,对自己莞尔一笑。
“嗝~~反正,有大师兄在,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去顶,对嘛?”
——可如今,师弟那张信任依赖她的脸,对她只有鄙夷和仇怨,哪怕屈服于权威,也只会露出那种虚伪到敷衍的谄媚笑容。
久别重逢的激动被硬生生咽回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无处安放的悲哀。
她辜负了信任,也辜负了依赖,所有的关系都被她亲手毁去。
这一世的亲人当面却无法相认,她更恐惧于一旦暴露身份,又该如何在他们面前自处。
阴姬强忍住内心动摇,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谨小慎微,甚至旁敲侧击地,去偷偷关心。
“你们,成功抵御魔气了吗?”
“托宫主洪福,我师父师娘差点月缺花残,宫主的好心肠,哥几个可真是领会到了。”
苏沫阴阳怪气,哪怕道德底线灵活如他,此时对这个歹毒魔姬也圆滑不起来。
反正宁折不弯是受苦,能屈能伸也是受苦,干脆直接一点喽?想骂就骂,大不了弄死他,十八年后,他苏某人依然是一条好……咳,好女孩!
“意思是没有?那大家,为什么会没事?”
阴姬一怔,她本意是担心那两缕魔气。
可落在苏沫等人耳朵里,就变成赤裸裸的审问,和风凉话。
余落秋忍不住接腔:“不劳阴夫人费心,我和沈娘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自然有点老东西的手段。”
阴姬默然点头,师父的态度,她岂会听不明白。
就连师父这么庄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在讽刺挖苦她。
她真的把他们伤到了。
不敢对视,不敢说话,阴姬唤来狱卒,柔声吩咐:“牙官,这牢房太湿太黑,把逍遥门人,全都关回原来的地方。”
“诺!”
“茶酒,菜饭也依照旧……老先生喜鱼,可以多做上些。”
“喏!”
吩咐完,阴姬尽可能木起脸,掩饰心中失落,转身离去。
可走到门前,她又听到,四师弟用很小的声音,自顾自唧哝道:
“切,假惺惺。”
“反反复复,喜怒无常的,这奸毒阴邪魔女,是把咱个当乐子了吗?”
“早晚被天打雷劈!”
阴姬香肩微颤,她面上平静,待独自走到天牢外,才蓦然崩溃。
亲情、爱情、过去……
师父师娘的谆谆教诲、逍遥观里的欢声笑语、昔日豪言壮语的吹嘘与理想……
记忆不再是流水,而是如同毒药般倒灌而来,撕心裂肺,刮骨剖髓。阴姬伏在空无一人的石地上,恸却无声,泪水婆娑而流。
花有开,叶有生,可她却没救了。
世上还有哪里是她的容身之所吗?
她又能和谁倾诉,这种无法言说的孤独?
惘惚着、惘惚着……
吉时。
到了。
焦头烂额的侍女总算找到她们失踪已久的夫人。
阴姬虽然不愿,但为了不暴露,不让归海无名发现自己已经清醒,还是任由侍女伺候着,做好一个新娘的准备。
重施粉黛,妆点朱唇。
之前的嫁衣有些沾灰,又换成另一套,金缕纹凤,愈加正式。
纳名,祭庙,受册……
隆重的仪式,她却像具行尸走肉,麻木地接受安排,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伤悲,脸上只有一成不变的平静。
一直到,她坐上朝见的仪驾,往那片新修的奢华宫殿行去。
阴姬撩起车窗帘幕,她看到空荡荡的大路旁是连绵的宫室,手持笏板的城官跪在墙边,如两排猪肉般延伸到看不清的远方。
十多年来,天意城扩建数次,从数里,到数十里,最后变成如今的数百里之巨,不知多少民夫在徭役中丧命,也不知多少家庭因赋税而毁灭。
集七国之物力,汇四海之财赋,筑造如此坚城,使一妖邪魔君,凌驾于缥缈云端,众生之上……这难道就是天意?
她自嘲,忽然想:是不是天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七国和七国的修行者也都覆灭了,兵连祸结,马踏江湖,最终的胜利者,是天意城。
而她,是天意城的帮凶。
再次见到归海无名,阴姬的心依然不自觉怦怦跳动,脸上也泛起红润羞意,哪怕只是遥遥相望。
她厌憎且耻辱于身体这种不要脸的反应,可根本控制不住,甚至意识都受到影响,总是不自觉、下意识地,就去关注那个男人。
即便已经拿到世间最大的权柄,归海无名看上去也依然没什么架子,姿态表情十分随意,甚至亲自出来迎亲。
这倒苦了百官,城主离殿,他们哪敢继续待在殿内,只好随城主一起在绵绵细雨中苦等,某些没修为的连腿都冻打颤了。
阴姬心底莫名好笑之余,又产生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可惜,这种欣慰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仪驾很快便把她送到。而那个混蛋城主,眨眼消失在原地。
阴姬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被人揽腰抱住。
“你……”
她大惊,下意识挣扎,挣脱到一半又僵住,生怕被归海无名察觉不对劲。
幸好归海无名脸色并未有异,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揽起她腿,把她从车内抱出来。
无数道目光汇聚,阴姬感觉自己快炸毛了,喘息越来越快,浑身紧张酥麻到没有力气,强烈的羞耻令她浑身都泛起红潮。
身体又产生那种不要脸的下流反应,像在渴望什么,期待什么,对这个大仇人也根本恨不出来。那些源自“魔姬”的情绪蠢蠢欲动,她差点就又失去意识,把自己身份忘掉。
阴姬死咬舌尖,拼命保持清醒,最终,才没有又沉沦到,那种强烈的爱慕、与迷醉的幸福中,丢掉大师兄的一切,满脑子只剩城主大人……
可城主一说话,她的理性就开始动摇。
“娘子,该受贺了。”
“是♡~……唔???”
第七章 投降
那个“是”字一出口,阴姬就赶忙闭嘴,内心大受震撼。
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声音吗?
我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媚得简直……像水漫金山一样,真不要脸!
发生这一遭事,阴姬突然慌了。
再待下去,自己不会又变回百依百顺的小宠物吧?
反反复复左右横跳,就算别人不累死,她自己也得先累死!
不行,得想个办法,必须想个办法……
嗯……
话说回来——城主身上味道好好闻呀,香香的,好想再靠近一点嗅……
这个念头刚起,阴姬就已经下意识,凑近男人胸口,贪婪深嗅着,雄性荷尔蒙的气味直入鼻腔。
腰一下子麻得有点痒,阴姬又开始恍惚了,好棒,被夫君抱着好幸福,什么大师兄?什么逍遥派?人家不知道呢,阴姬最喜欢夫君大人了~
——呸呸呸!狗屁夫君!狗屁喜欢!闭嘴你个小碧池!
阴姬蓦然又惊醒,羞怒唾骂刚才的自己。
她恐惧回忆前一刻泛起的感觉,发现那种变化过渡得无比自然,她根本阻止不了,甚至难以察觉。
城主……太可怕了。
阴姬只能默念一段清心诀,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抵御内心泛起的糟糕情绪。
所幸,可能是这次清醒更为彻底,亦有可能是这种爱欲攻心的感觉,她逐渐习惯了。
尽管心房已然失守,也尽管意识几乎都被那种依赖驯服的爱慕情感填满,她依旧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清醒”。
最起码,她还记得自己是顾长歌。
【不行……要清醒点……要救大家……不要沉沦下去……】
这个执拗的念头在迷乱的欲海中不断指引她。
归海无名抱住阴姬后,便一个闪身,再度消失在原地,当众官反应过来,这位霸道又任性的皇帝已然踏入正殿。
凌霄殿内,归海无名端坐龙床,那出嫁的魔姬如只猫儿般坐在他腿上,依偎他胸前,羞涩搂紧他脖颈。
归海无名那只沾满血腥的右手,此刻也温柔得不似握过刀戟,轻缓抚过魔姬曲线妖娆的脊背。
见此一幕,台下不少新加入者都腹诽:如此荒淫无礼,真不似明君。
那些跟随归海无名南征北战的老人倒是习以为常,倒不如说,整个天意城本来就是这个调调。
臣服者分钱、分粮、分女人。
不臣者剥皮、凌迟、诛九族。
规矩倒是也有,但基本都是“我强我有理”,“你弱你活该”一类的规矩,武德充沛到有些过剩。
若非如此,天意城怎么会被称之为魔教呢?
依据西秦礼数,台下左相开始唱贺、宣诏。一堆乌七八糟的庄严仪式后,很快便到受贺这一重头戏。
因由城主夫人也要接受朝见的缘故,那归海色狼总算舍得把自家快羞晕过去的夫人放下,扶其端坐自己左边。
阴姬不动声色往外挪了挪,停止亲密接触,那种糟糕的感觉迅速变淡下来,她也恢复了绝大部分理性。
果然,只要离妖人远一点就好了。
可那种感觉真的好舒服……
嗯???你在想什么?不许想!不许去感觉!
顾长歌啊顾长歌!你可是个男人!猛男!直的!半点弧度都没!
别忘了你那失踪的老婆!
“参见城主,城主夫人!”
一道洪亮的雄浑男声,忽然打断阴姬的自我督促。
阴姬循音望去,台下之人,虎背熊腰,个子略矮,体型却极为壮硕。
她细看,发现还是个熟人,是楚国的国君,当初,她受邀去挑战归海无名,这些国君还给她摆过宴,送过行,敬过一杯结义酒。
结果天意城妖军一打来,他反倒献城投降了,呵呵……当然自己也没资格说他就是。
毕竟领兵的是自己。
“罪臣纣蒙,代南境七万万士民,恭贺二位尊上缔成良缘。微表薄礼,祝城主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万岁无疆。祝夫人凤体康泰,福禄万全,百世好合,吉祥如意。”
与此同时,殿外侍官唱礼,“前朝罪臣纣蒙,赠金百万、玉器千件、玄功七本、宝兵十四套……”
漫长的礼单,说了足足有半刻钟,几乎将这一位降君彻底掏光。
阴姬本以为自己就是听个过场,心不在焉出神着,却不想,礼单唱完,归海无名忽然抓住她的手,含笑问她:
“夫人觉得如何?”
这是在问自己的意见吗?
阴姬微愕,想缩回手,又不敢,她很快平静,收起多余心思,专心应付。
毕竟跟楚国皇室没什么过节,于是她随口道:
“纣先生有心了。”
纣蒙吓一跳,忙跪地连拜,慌乱请罪,“罪臣不敢当!罪臣有错!请城主陛下、皇后娘娘恕罪!”
阴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称呼过于尊重,反而惹得对方以为是阴阳怪气,准备诛族的前兆。
“起来吧。”归海无名随意挥了挥手,抬眉,语气意味深长:“夫人回礼而已,我天意城可不像你们,没那么多陈规滥俗。”
天意城的老城民都起哄欢呼起来,拍打手中兵器为奏,肆意嘲笑那纣蒙的虚伪软弱。
宝殿乱作一团,简直群魔乱舞。
但归海无名只是变了个眼神,便令这些桀骜不驯的邪道高手全部安静下来,看得旁人心惊胆战。
“下去吧。”他随意道。
纣蒙如临大赦,连忙拜谢,一步一跪地退去。
接下来的几十个人,都是七国的降君、降将,以及大大小小投降门派的主事。
每次礼单唱罢,归海无名都会问阴姬是否满意。
逍遥派大师兄向来与人为善,也不喜招惹是非,自然尽可能往好处敷衍。
唯独两派人令她无法淡定。
一个是齐国降“君”,说是“君”,其实不过个冒牌货。实际的齐国皇室,也就是五师妹的亲人……早已因刺杀她和不降而被城主下令诛族。
如今这群人,是一伙因告发背叛齐国皇室有功,被冠上皇室虚名的姜姓降将。
虽然知道责任少不了自己一份,虽然也知道,他们不过是求活,可阴姬依然很生气,控制不住生气。
她委婉表示礼单不满意,发回去重备,至于什么时候满意,那就要看五师妹什么时候振作了。
小小任性一把。
如果说这群人只是令阴姬生出点小脾气,那另一伙人,则简直令阴姬无比愤怒,气到发抖红温。
因为。
他们是逍遥派。
没错——在逍遥七子被抓的被抓,逃命的逃命,失踪的失踪,门派骨干全军覆没后。
不到两周,剩下那群流亡弟子,赶走内部坚定主战派,来到天意城。
降了。
第八章 逆徒
代表逍遥派来送贺的人阴姬认识,名叫正彦,是三代弟子中颇具名望、之前也颇受她器重的人,并且,是她教出来的徒弟。
可如今,正彦却变成投降的叛徒。
阴姬内心的愤怒不只源自正彦辜负他们这些长辈的期待,其实连她自己都清楚,这份愤恨,更源于她对自己厌憎情绪的投射。
她在迁怒。
顾长歌啊顾长歌,你看看你教的人,你再看看你——都是些什么糟烂货色?
正轻抖着,归海无名忽然捏住她的手,安慰似地揉搓,阴姬陡然一惊,慌忙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参见城主,城主夫人。”
正彦声音还算洪亮,态度适如其分,却隐含一丝若有若无的谄媚。
“罪臣正彦,代逍遥派全门上下四百七十位弟子,恭贺二位尊上……”
阴姬再也忍不住,冷冷打断,“四百七十位?若无纰缪,逍遥派死伤之后,总共也才四百七十位弟子,你难道能叫你师父、师叔、师祖出来,一起恭贺本宫吗?”
正彦目瞪口呆,良久,尴尬应:“不能……”
“既然不能,那为何称降?恕本宫不受!”阴姬恨铁不成钢痛斥。
朝中立时哗然,因为城主夫人这番问罪,不仅毫无道理,吹毛求疵,甚至达到了“莫须有”的程度。
逍遥派有不降之人,这不很正常吗?哪个派没有?哪国皇室没有分出去暗流涌动、做两手准备的“逆徒”?
真要这么算,都别活了,挨个清理吧。
面对名声素来冷酷叛逆的魔姬,正彦面生慌乱,头垂得更低,磕头求饶道:
“请夫人息怒!逍遥派向来是家师主事,师叔师祖一直少染俗务。只是六年前,家师失踪,内部有奸人作乱,才不慎与城主大人作对。”
“倘若家师还在,逍遥派是绝对不敢触怒城主与夫人您的啊!”
听到自己被这不孝徒子搬出来,为他的投降正名,阴姬心底那叫一个暴躁,差点就叠满五层血怒。声音越说越冷,犹如混着冰渣子。
“你是说,顾长歌会选择投降??”
正彦丝毫没察觉到魔姬语气中的危险,他忙点头,“罪臣绝无虚言!家师仍在时,常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不正是赞赏城主顺乎天命?家师还曾说,甭管正道魔道,为天下计就是好道,这难道不是明言仰慕城主?”
阴姬气得热血上涌,自己随口说的话,被曲解成这种意思,还是从“爱徒”口中说出来,进献给归海妖人求取荣华富贵。
她怒指正彦,语气既愤懑又痛心:
“你、你胡言乱语……谁不知道顾长歌顺天下之命,约战城主在绝巅比剑!他怎么可能赞赏仰慕城主!”
正彦反问:“求教夫人,既然是比剑,城主如此仁德,会对家师痛下杀手吗?”
阴姬蓦地噎住。
倒是耳边,传来城主忍俊不禁的回答:
“自然是不会的。”
与此同时,熟悉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顺青丝而落,一路滑至脊背、后腰,在她臀上划了个圈。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师兄猛然挺直,如坐针毡,浑身狂起鸡皮疙瘩,又逐渐腰麻体酥,脸上泛起羞耻的红晕。
听到城主接话,正彦如蒙大赦,狂喜谄媚道:“正是如此!既然城主未杀家师,那为何家师一直不曾出面呢?”
“想必,一定是感怀于城主恩德,仰慕于天意城威名。或退出江湖,隐居于天意城;或投靠城主,改头换面,为城主效鞍马之劳!”
“此非罪臣一人所想!天下人,乃至罪臣同门,都如此猜测啊!”
阴姬如遭雷击。
她心神崩溃,恍惚呢喃:原来,天下人,一直都这样想我吗?
原来,就连徒子徒侄,甚至……师弟师妹他们,都觉得我投靠了天意城?
关键这是真的。
谎言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刹那间,她犹如被抽干魂魄,空剩皮囊,隐隐有一个意识、或者说想法,在欢呼雀跃,诱导她劝:
【何苦继续挣扎呢?】
【反正大家都这样觉得,不如让流言变成事实。】
【你都做过那么多事啦,害了那么多人,真以为自己还有回头路么?】
【城主哪里待你不好?就算他魔堕你,不也是为你好吗?想想那个时候的你,多幸福。】
【所以——】
阴姬目光逐渐迷离起来,内心破防、空门大开的她,几乎又陷进去、沉沦魔姬的思绪。
就在这时。
“噗呵呵……”
归海无名忽然笑起来。
正彦大喜,刚想继续美言,就听到天雷灌顶般的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顾长歌乃是天下唯二英雄,你个软骨头烂脚虾,也配去揣测他?”归海无名轻蔑讥讽,“一群土鸡瓦狗的废物,本事没多少,倒是嚼舌根挺熟练。”
他冲左相挥手,“传下去,昔日比剑,是我说得不清,差点辱没了英雄气概。那顾长歌修为不及我,但以自创天人九衰秘法,用出一招神妙无比的剑式,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可惜出剑后,他也被秘法反噬,身死道消,形魂俱灭,世间再无此人雄。”
左相温润点头,“诺。”
阴姬从浑噩中苏醒,满脸震惊望向归海无名,完全不懂,对方为何要替自己撒谎、掩盖。
明明,她确实背叛了正道,投靠了天意城,甚至变成城主小宠物一样的存在……哪怕魔堕属于被动的,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从理性上讲,放任顾长歌被污蔑,也能打击残余反天意城势力的锐气。
可偏偏,归海无名帮她撒谎、掩盖了……
到底为什么……
越想越乱,想不通,阴姬正迷惑,却又听归海无名对她道:
“我懒得判罚,此人,就交给夫人处置吧,要杀要剐,随夫人心意。”
阴姬莫名有些悸动,她望向正彦,此时那逆徒抖若筛糠,不停磕头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有心把这逆徒一刀捅了,可犹豫许久,她终究心软,没舍得,叹息道:
“罚他废去修为,发配边疆吧。”
没人应。
归海无名冷冷唤了句:“右相。”
一名殿侧侍立的老者踏前,拱手而拜,中气十足道:“诺。”
第九章 怀疑
正彦被拉走,同时也代表这些投降势力、外系势力,表忠心的戏码结束。
接下来送贺的,是天意城内部。
气氛立时活跃喜庆许多,天意城的老城官,虽敬畏城主,但也不会如外人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夜王送了三千搜刮来的童男童女,全是资质容貌俱佳之辈,尽调校成死士,只待为城主效命。
医圣送了新研制的丹药,可以迅速提升修为,但是会在半个时辰后爆体而亡,特别适合让死士去放烟花。
罗刹送了百颗人头,全是城主下令,一定要杀掉的。
千奇百怪,啼笑皆非,放在这种场合,略微有些儿戏。
但阴姬早已习惯,一方面,天意城本就没什么礼道,另一方面,这群人根本瞧不起如她这种私人爱奴般的姬妾。
城主娶个夫人,很重要吗?他们天天娶夫人,甚至叫自己夫人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强则为主,弱则为奴,这就是天意城的规矩。
所谓城主夫人,在天意城城民眼底,也不过是城主从自己魔姬中选一个最听话的,替他管理俗务罢了。
即便名义上城主夫人可以代行城主的一切权力,城官们也并不当回事。
城主的私奴也是私奴。
私奴想骑在主人头上?做梦。
这种风气,城主夫人将来不管想做什么事,一旦离了城主亲谕,肯定困难重重。
阴姬懒得去头疼,相比这种烂事,她有更紧迫要头疼的。远一点,怎么找到飞燕?怎么把亲朋都送出天意城?近一点,万一待会儿要入洞房,自己该怎么办?
真在这种状态下被撅一顿,百分百会出问题吧?
可惜,尽管有千般不愿,在剩下的流程结束,并随归海无名糊弄过晚宴后。
还是到了那个阴姬最不想面对的时刻。
洞房花烛夜。
她被送到城主居住的长秋宫,换上轻透诱人的纱裙,披着红盖,瑟瑟发抖,疯狂思考待会儿该怎样逃过一劫。
理论上讲,她不能表现得太不像“过去的阴姬”,以免归海妖人怀疑。但如果是“过去的阴姬”,现在恐怕已经高高兴兴把自己身上所有洞都洗好了。
所以这个问题就很抽象,她如果选择模仿“过去的阴姬”,那大概率会以高铁般的速度迅速堕落回去。
除非她变成石女。
想来想去,阴姬也只琢磨出一个更抽象的办法,并决定试一试。
“小环。”
她轻唤外面守夜的侍女。
“夫人,小环在的。”
“叫厨房送些酒菜来,越多越好,还有点心,另外,再帮我拿副象棋,拿副围棋,拿副兵棋,再找几本诗书小说,要厚的……”
“哇夫人,”小环咂舌,“您是要跟城主大人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么?”
“怎么,不行么?”
“没……”
小环默默低头,她只是太过惊讶。
毕竟她印象中的夫人,那可是欲.望的化身、行走的魅.魔,对其他东西毫无兴趣,满脑子只有各种姿势跟城主大人涩涩。
……等等?涩涩?
小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她好像知道夫人是要什么书了。
“夫人您等着,马上就给您办好!”
两刻钟后,小环如约把东西送来,表情十分娇羞。
阴姬也没检查,她长松口气,现在就差归海妖人驾到,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毁灭一切暧昧气氛,全力拖到天亮。
都天亮了,总不能还挂念要撅自己吧?你这城主不上朝的?
又不是什么第一次,像上次……唔~
羞人的画面,阴姬赶紧忘掉,但脸上还是泛起红晕,小腹也有些不对劲。
很快。
归海手提一壶烈酒,姗姗而来。
看到桌上酒菜,和手持酒壶努力端起人妻架子的新娘,他差点笑出声。
这一笑,阴姬心里更没底,小心翼翼试探:“城主大人,要不要喝……诶!”
鬼魅般的速度,下一秒已出现在身后,环腰搂抱。
“今时今日,今宵今夜,还叫城主吗?”
滚烫的呼吸吐在耳后,强烈的气味与暖热,令身体迅速升温。
大脑又开始模糊了,意识又烧成一团浆糊,粘稠到能拉丝。情感如海浪般层层叠叠袭来,理性就像浪头惊险抛起的细舟。
“夫……不!”
阴姬迷朦半瞬,陡然惊醒,慌忙挣脱出去。
她捂住小嘴,总觉刚才要是叫出来,她就又不是顾长歌了。
归海无名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他没什么腔调,徐徐道:“娘子今晚,好像很冷淡啊。”
阴姬知晓,自己一再反常的态度,已然引起归海妖人怀疑,为了打消疑虑,她勉强媚笑,撒娇道:
“还不是怪城主大人嘛~成婚而已,搞那么大排场,我都有些发怵。”
归海无名点头,竟然相信如此稀烂的借口,他又凑近,这次阴姬不敢躲,于是某身经百战的清纯小白兔大师兄便听到,自己早上丢出去的羞耻回旋镖,怒扎回来。
“娘子还记不记得,早上你曾求我,奖励你……”
坏男人把早晨魔姬说那些——面红耳赤血脉偾张的私房话,以及耻度爆表玩法,全都在她耳边重复一遍。
阴姬听傻了,表情恍惚复杂,既十分害怕,又隐隐有些好奇和神往……她一个激灵,猛摇头。
“不!不行!”
归海无名把玩怀中美人裙摆:“为何不行?”
“反、反正就是不行!”阴姬脸愈来愈红,刚才那些不要脸的词句,像针一样扎在她灵魂上,根本忘不掉。
毕竟是“她”想出的play,肯定也最符合她的xp系统,对于她而言,威力绝对属于王炸级别……
“城主大人!我们来做点绿色!风雅!健康的事情!好么?比如一起读书!”她赶紧抓起一本书,展示给归海无名。
“拿反了。”归海无名提醒。
“哦。”阴姬迅速转过来,然后便听到,归海无名缓慢读出封面上的文字。
“银萍梅——我与魔尊的堕落生……”
阴姬赶紧把书扔出窗外,脸色愈加绯红,混蛋小环,怎么给这种书?她又拿起一本,《艳词合集》,再拿一本,《春宵十七刻》。
“啪。”
把书拍回桌面,阴姬绝望了,她扶着额头,逐渐戴上痛苦面具。
“娘子……是不想和为夫洞房么?”归海无名冷不丁,忽然前进几步,平静无波问。
阴姬心一惊。
第十章 洞房
归海妖人显然已心生疑虑。
毕竟阴姬和过去那副百依百顺样子,区别实在是有些大。
抗拒、排斥、抵触……
哪有私奴对主人是这副样子的?
阴姬也陷入两难,如果她继续逃避洞房,导致归海妖人怀疑,那必然万劫不复。
可如果她不去逃避,主动献身……那第二天醒来的阴姬,真的还是她吗?
“城主,我,我有些累了。”
阴姬抿唇犹豫,吞吞吐吐说出借口。
她悄然运转丹田魔气,做好一旦归海妖人发难,就立刻逃跑的准备。
当然,她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如若逃跑失败,大抵会像那些城主失去兴趣的魔姬一样,抹杀意识,丢垃圾似的赏给手下,浑浑噩噩,痴痴傻傻,直到耗尽性命。
“为何累?”归海妖人直勾勾盯她双目。
“因为……成婚……事情很多……心情也很烦躁……过度紧张……”阴姬不敢对视,越说越流冷汗,生怕下一秒对方便暴起出手。
“与为夫成婚,娘子不开心?”冷不丁的质询传来。
阴姬方寸大乱,慌忙掩饰:“不……我只是……我只是……心情有些差……”
“过来。”归海无名忽然道。
阴姬拼命摇头,她不敢,更不愿意靠近城主,谁知靠近后迎接她的是什么?新的迷魂?还是直接一掌?她本能后退,寻找逃走的契机。
可下一秒,阴姬惊恐发现,她的魔功开始自行运转,那些城主赐功时构建的经络,迅速接管她肉体,令她不由自主朝城主走去。
完了!
这狗比“嫁衣功”果然有坑!
阴姬绝望闭眼,要死了吗?没想到连第一天都瞒不过去,既没能救出师门,也没找到飞燕她,我真是失败……
绷紧的身子忽然被男人搂住。
粗糙的大手抚过她脊背,停在腰线,又往里一按,把她推进温暖宽厚的胸膛。
阴姬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既不是迷魂,也不是攻击,而是如恋人般的紧密相拥。
“好些了吗?”归海无名问她,声音并无寒冷,显得格外温柔。
阴姬伏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浑身燥热酥麻,像是要融化似的,那些源自魔姬的情感不断涌上来,令她声音不自觉泛媚。
“什么……什么好些……?”
“心情。”
“哦……嗯……多……多谢城主大人……”
阴姬乖怯低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好不好,她只知道,很乱,非常乱。
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令她差点没喘过气,既觉心有余悸,又感到无比梦幻。
真神奇——原来归海妖人这么信任自己的吗?
“既然娘子没兴致,今晚就算了罢。”归海无名松开怀中轻颤的少女,端起桌上酒樽,随意饮尽。
而阴姬竟莫名有些留恋,仿佛刚才是种享受似的,意识到这点,她脸腾地红透。
男人扫她一眼,玩味笑,“反正,早就是老夫老妻了,不差这几次,对么?”
“老夫老妻”四个字撩得阴姬两腿发软,忍不住回想起某些香艳画面,呼吸下意识急促。
“娘子。”
归海无名轻唤。
“又……干嘛……”
阴姬娇嗔低吟,羞耻偏头。
她小腹好像有一团火,偷偷摸摸烧着,才半会儿没注意,就已经烧遍全身,搅得她心神不宁。
“陪为夫去绝巅转转吧。”
归海无名不由分说,拉起阴姬便离开宫室。
天意城依托万雁群山而建,深宫背后,是群山的触角,连绵的低矮丘陵。
万雁山脉的最高峰——奇劫峰,被江湖称之为天意绝巅,是西秦之地的盛景。
于绝巅俯瞰,云遮雾绕,一览众山小,但想攀上这处险壁,对人轻功修为是种巨大考验,因此绝巅也变成高手决斗的好去处。
咳……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师兄,就折戟在此。
观摩自己之前留下来的剑痕,阴姬有些恍惚,她身为顾长歌的记忆,正断裂在此处。
她一剑重伤归海妖人……然后呢?
然后她怎么活的?天人九衰加身,她理应绝无活路才对。
之后自己又被做了什么?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
很多疑问,似乎只有归海无名知道,可这个迷雾重重的男人,此刻却像夫子宫里那些附庸风雅的游士一样,坐在峭壁悬崖边,对景自斟自饮。
“来,与小娘子共醉。”
他回头,举杯邀笑。
阴姬犹豫走近,默默坐到归海无名身畔,心不在焉接酒。
山风吹拂,月色轻柔如绸缎,披落人背。
场面沉静许久,直至风声远去,阴姬才听到,归海无名似有深意问:
“日升日落,云起云散,你说这天意之下,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阴姬想了想,她轻声道:“死……?”
“这个答案不错,可未免也太丧气了。”归海无名失笑,他摇摇头,“为夫还以为你会说,时间。”
“时间不是一直在变吗?”阴姬迷惑。
“非也,变的是人,是万物,他们活在冷冰冰的时间里,因此有了结束和开始。但时间本身是不会变的,永远存在,也永远寂寞。”
阴姬没听懂归海无名在暗示什么,她低下头,绞尽脑汁思考,最终无奈放弃。
她耸肩:
“好吧,我没在夫子宫读过经,我是丈育,城主不用埋汰我了。”
归海无名被逗乐,“几句碎话而已,跟夫子宫的经扯不上关系,真论学识,还是娘子更胜一筹,像什么银萍梅,为夫听都没听说过。”
——啊啊啊啊不要提这件事!
阴姬快窒息了,为什么丫鬟拿来的会是那种书啊?你们天意城的女人到底都在想什么?
脸绯红,风一吹,又有些粉。阴姬羞耻动摇,身子轻晃,差点跌落下去。
手忙脚乱间,她下意识抓住某个硬邦邦的东西,才总算把平衡稳住。
松口气,阴姬扭头望去。
“……”
“……”
惊恐缩手,阴姬又羞又怕,忙心慌告退,“我!我要回去了,我突然想起衣服没收……”
“没下雨。”
“好吧!其实是我猫没喂……”
“你没猫。”
阴姬快急哭了,她沮丧脸,继续编造离谱的借口:“我说真的,我其实养的是猫娘,你信么?”
“稀奇。”归海无名一把将阴姬搂进怀里,扣住她双手,“我养的猫儿,竟然养了另一只猫儿?”
“别、别吃我……”阴姬自知山穷水尽,为了不被撅,只好低头求饶,声音细若蚊吟。
身为男人和大师兄的尊严在这种场景下寸寸破碎。
归海无名摇头。
“我可不是食言的人。”
“不过,你今晚做了我娘子,既不许我碰,也没什么表示,真的好吗?”
他捏捏阴姬的小手,又在脸颊轻掐两下,步步紧逼问。
阴姬面露犹豫,她歪着头,内心天人交战。
归海无名见起到成效,干脆又逼一把,“不愿意的话,为夫就只好自取喽。”他微笑着,伸手假意去捉地上的娇小玉足。
“别!”
阴姬忙缩腿,她脸迅速绯红起来,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才小声吐出,那两个仿佛来自深渊的符号。
“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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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马甲
烈日灼心。
刺眼的阳光穿过云雾,透入眼睑中,令这个在自家男人怀里熟睡半天的新婚少妇,恍惚睁开媚眼。
直到下了山,阴姬脚都是软的,一点劲儿使不上。
狗男人非常过分,不仅逼迫她叫了大半夜“夫君”,还总是突然袭击她的脚,搞得她用压迫脚筋的防备姿势坐了整晚。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倦得不行,倒头睡去。
昏沉中,似乎归海无名一直在玩耍她长发。因为还怪舒服的,她就没有管,结果第二天上午……
“?”
“为什么把我头发打了这么多结呀!!”
阴姬抓狂地拆解发结,她双目含泪,总感觉自己被欺负了,话说,你堂堂天意城城主,难道是小学生吗?
“咳。”归海无名掩饰尴尬,“我在研究一种新发型。”
“新发型呢?”
“研究失败了。”他摊手。
阴姬彻底无语,恶作剧就恶作剧吧,还找这种拙劣借口,真是的,听上去更像小学生了。
她晃晃头,总感觉自己经过昨晚,彻底失去了什么。
嗯,是什么呢?唉……一定是身为大师兄的节操吧。
回到凤鸾宫,归海妖人并未跟来,阴姬凝望大殿中央独自盘坐的入魔七师妹,昨夜刚飘起的心又骤然落地。
……得快点把大家救出去。
师父,师娘,师妹,撑不住多久的。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又会犯迷糊,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还有六师妹,飞燕,也要尽快找到她的去向。
阴姬心情渐渐沉重,若论她最对不起的人,无疑是六师妹。明明答应好要保护她,明明答应好,等赢了归海无名就回来完婚。
结果……
她这个“好男人”,先是让师妹苦等四年,之后更是亲手把师妹捉住,施展百般手段,欺辱调校。
六师妹无疑是极为坚强的女子,可正因为这份坚强,她在自己苦等的“未婚夫”手中,受尽了折磨。
阴姬幽幽叹,她觉得,渣男都不足以形容自己了,哪天六师妹把自己千刀万剐,那也是自己活该。
她不奢求大家的原谅,只希望大家都能远离纷争、平安无事。
至于她——孤身一人在这座地狱里烂掉、死掉,就是最圆满的结果。
回凤鸾宫取出易容用的道具,阴姬又独自出门。
在右相府前蹲守许久,总算等到府中侍女外出,她背后跟踪,等到偏僻处,出手将这个三空修为的侍女打晕。
三空修为扔到外面也是罕见的一方高手,但在天意城却随处可见,私奴、宠姬,一抓一大把,不知多少门派的侠女受了祸害。
阴姬易容成这名侍女,模仿其架子,又下到天牢。
右相的招牌,在天牢无往不利。
来到陈设颇讲究的甲字层,阴姬本想直接进去,以假身份和师父碰面,装作“暗中相助的故人”。
一方面给师父留个底,让他稳住四师弟,不要因为心急,坏了大事。
另一方面,也是给师父张底牌,遇到危险,可以通知自己,想办法周旋两下。
但在靠近牢房的时候,阴姬忽然察觉到,隐藏在阴影中的无常令使。
她顿足。
无常令使并不管刑狱之事,直隶于左相手下,只有各部头领能够调动……为什么会在这儿?
专门盯着逍遥派?是谁?有什么目的?
阴姬心生疑惑,但她还没傻到跟无常令使碰面,琢磨几秒,她取出那种医圣进献的丹药,寻到只野狗,塞了它满满一嘴。
野狗迅速被霸道的药力给提升到破限,狂暴的力量憋得它吱哇乱叫,两腿一蹬就猛冲出去,在附近引起巨大骚乱。
感知中,那个比她修为差一线的无常令使,也被异状吸引,追逐出去。
阴姬顶着侍女的身份踏入监牢。
初看上去,师父他们的状态都还很稳定,并没有营养不良,亦或者精神萎靡,似乎也没受太多苦。
不过看上去稍有些丧气,阴姬猜测,这几天他们应该已经尝试不少越狱办法,只是都没什么效果。
天意城这破地方,哪有那么好逃出去。
吩咐过狱卒,她要隐秘提审余落秋和苏沫,很快,师父和四师弟被灰溜溜送来,看到台上坐的不是“妖女”,两人都有些吃惊。
不待二人发问,狱卒一走,阴姬立刻凑上前去,以魔功转化出一道纯净真力,治好余落秋被围剿时所受的暗伤。
“你……”余落秋吃惊。
“长话短说,”阴姬换了副清冷嗓音,尽可能装作另一个人,“有人请我救你们,我需要诸位配合。”
苏沫和余落秋面面相觑,但因为之前无常令使赠药的事,两人都没怎么惊讶。
“您是令使口中那位主人?”苏沫很没城府地问了出来。
“主人?”阴姬迷惑。
“咳,就是……”苏沫还想说什么,被余落秋一个眼神阻止。
余落秋抱拳,躬身道:“多谢女侠好意,敢问女侠师承是?”
苏沫低头想:这要是再冒出一个天意城,可就好玩儿了。
“小门小派,估计讲了余先生也不认识,只是侥幸曾得逍遥派一位恩人指教,听闻恩人门派落难,来还他大恩。”
阴姬面色不变,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卷,那画是之前某次清醒时,她循记忆画的,逍遥七子游泰山图。
画卷一展,苏沫瞬间激动,余落秋也瞪大眼。
“是大师兄的真迹!”
“这个场景!这棵树这条河!外人不可能知道!”
苏沫确认完,余落秋眼神立马炽热,显出与他性格有些不相符的感性,他猛抬头,怀着一丝紧张问:
“你那恩人……还活着吗?”
阴姬眼神渐黯,她在感伤自己明明就在师父面前,却没脸与师父相认。
但这神态,落在面前的师徒二人眼底,无疑是一记重锤。
“……死了?”余落秋不敢置信。
阴姬索性点头:“是,现在整个天意城都在传,城主亲口承认,顾长歌已形魂俱灭,身死道消。”
余落秋身子一软,有些恍惚,即便早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得到肯定的消息,他还是感到,不愿相信,不愿接受。
那个青衣抹额、年纪稚嫩,寻上门来大言不惭讲要做剑仙的少年……一眨眼,就死了?
多少年了啊,算起来很长,回忆起来却又很仓促。
一年年春,一年年冬,余落秋多曾幻想自己死后葬礼长歌会如何主持,可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为这个最优秀的徒弟,白发人送黑发人。
余落秋肉眼可见萎靡下去,就好像支撑他的什么,正被迅速掏空。
倒是苏沫古灵精怪:“归海魔头一面之词而已,说不定大师兄‘rua’一下,丢复活币秽土转生了呢?”
“老四,谨言。”余落秋罕见有些发火,摁了摁苏沫跳脱的性子。
他抬头,拱了拱拳,有气无力的样子,问道:
“女侠有什么计划?”
阴姬将内心想法和盘托出。
“城主大婚,天意城正是最戒严之时,各部头领都在宅邸待命。短期内救你们走,不太可能。”
“我猜也是。”余落秋深感欣慰,还好这女侠跟老四老七不大一样,是个带脑子的。
“想救你们出去,”阴姬稍顿一下,认真道,“必须要等两个天时,一个地利,一个人和。”
第十二章 计划
“请女侠详解。”余落秋装作一头雾水,想听听对方想法跟自己是否相符。
阴姬轻点头,“第一个天时,是城主出远门,并且暂时回不到天意城。否则极境出手,想抓住任何一个人,都在须臾之间。”
想了想,阴姬循记忆推测,“等他走很容易,他也待不住。但他速度太快,手段太多,想让他顾不到天意城,需要用足够强的高手,或者他足够重视的事,拖住他。”
“第二个天时呢?”余落秋问。
“自然是四年一度的献衣大会……”阴姬脸色微微发红,“……前夕。”
余落秋错愕,献衣大会是臭名昭著的天意城恶典,堪称污秽无耻,灭绝人性。
因为这恶典比的不是谁武功更高、修为更强,而是比谁教出的私奴更乖巧、更有魅力!
邪道人士趋之若鹜,正道人士既恨又没办法,不知多少名扬天下的侠女因此惨遭毒手,变成会上供人亵赏的一朵残花,铸就天意城四海魔窟之名。
但……
“献衣大会期间,城主以及其他头领,不是都会在城内游赏吗?”余落秋疑惑。
想破坏献衣大会的正道志士可从来不少,只是没人成功过,毕竟天意城不傻,知道这段时间敌人来势最凶猛。
“对,”阴姬深吸一口气,徐徐解释,“大会开始一个月前,左相会带罗刹及其手下护城卫对整个天意城进行彻查,揪出各方间谍,医圣会在城中施丹,稳定穷人与野奴。而在外的右相和战鬼,也会接到调令,迅速解决战事,赶赴城中。”
一瞬间,余落秋听懂了,他面露诧异和惊喜。
听起来守备森严,不可能脱逃,但其中有个很细微的漏洞,或者说时间差,那就是天意城如今已扩建到上百里之巨。
左相,罗刹,医圣,在城市外圈的时间会大大延长,如果此时右相等人又遭遇阻挠,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守备皇宫与此处的,只有夜王。
“我会想办法蒙蔽夜王和影卫视线,让脱逃变得更容易。”阴姬幽幽道。
余落秋眯起眼,能对天意城调令了解这么清楚,还敢打包票蒙蔽一位头领的,地位显然不可能低。
他猜测,对方恐怕是左相或者右相身边的实权红人。
抑或经常帮城主做事的那几个魔姬。
不过后者可能性很小,魔姬背叛城主,太梦幻了,这种事从来没有过,大伙儿也不敢想。
“地利与人和呢?”
“地利是指每年夏末入秋后,因暴雨连日,信江倒灌,整个护城河与内河都会暴涨,城中必须开地下洪道放水,这个洪道是短暂关不了的,而且守备少,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
“至于人和,天意城扩建后,早已鱼龙混杂,老城民和外来者的矛盾、七国不同民族的矛盾、甚至穷者与富者的矛盾,积怨甚久,假如利用起来,能将天意城彻底拖入混乱。”
——只要自己运用好城主夫人这个身份的话。
阴姬默默想。
这样无疑是背叛天意城,背叛归海无名的信任,彻彻底底那种,不过她无所谓,只要能把大家救出去,哪怕事后像破抹布一样被丢掉,她也不在乎。
倒不如说,破抹布,才是最适合她的结局。
“明白了。”余落秋沉思,“我们该怎么配合你?”
“暂时不需要……你们先拿上这个。”
阴姬将一块不起眼的玉佩塞到余落秋手中。
这玩意儿是“过去阴姬”买的,本质是一种玩具,只要摩擦玉佩,另一边的某物就会震动起来……咳。
她俏脸微红,“如果遇到急事,摩擦玉身,大部分时候,我会知道。”
余落秋没多想,感激道:“多谢。”
倒是苏沫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玩意儿,和他偷偷在奇物贩子手底买的,“天意城特产”,莫名相似。
而且看花纹,像是传说中的至尊特制版,据说必须在天意城珍宝阁消费十万两,才有定制的资格。
是错觉……吧?
大概。
“女侠可以帮我们留意下七师弟的消息吗?”临走前,阴姬听到苏沫忍不住央求。“额,现在她变成了七师妹。”
她脚步一顿,“我会的。”轻轻撂下句。
倩影消失,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很快,便被一群狱卒押送回牢房。
阴姬回到被打晕侍女的藏身处,交换双方衣服,又取下易容面具,撤掉魔功对身形的改变,不消片刻,天意城的恶毒夫人,再度出现在午后的淑华苑中。
她叫醒侍女,侍女眼中闪过疑惑。
但下一秒,阴姬便掐出奇特的手势,在侍女眼前规律地舞动,与此同时,她释放藏在左袋中的熏香。
侍女双目很快迷茫起来,呆呆的,像是没睡醒发癔症的样子。
“看我……”阴姬缓缓道。
妩媚的声音,蕴含一丝魔气,刺透耳膜,在侍女脑中缥缈回荡。
侍女只觉得这声音好好听,好温暖,下意识便想要信任,想要记住,最好能刮开骨头用力刻进去。
“我是谁?”阴姬轻启朱唇,魅惑问道。
“您是城主夫人……”侍女呆滞回答。
“不,我不是,我是你。”缥缈的声音开始引导,一点点地,模糊这名女孩的意识,“你今天去了地牢,提审了逍遥余孽,他们很戒备,你没问出什么东西。”
侍女脑中渐渐浮起许多画面,天牢内,她坐在简陋的行刑台上,和逍遥派那老狐狸百般斗智。
“是的……他们……很狡猾……”侍女怔怔开口。
“你冲动了,待在那儿太久,差点延误右相交代的任务,不行,你得瞒过去,不然会被右相打死。”
侍女忽然紧张起来,脚背绷直,脸色煞白,显然是坠入某种噩梦般的幻想。
阴姬见状,在她耳边轻轻道:“快去吧。”随后一打响指。
侍女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如同只刚落水底的猫咪。
她茫然环顾四周,那些在被阴姬诱导过程中,大脑自动编造的虚假记忆,不断涌上来,逐渐打消她的迷茫。
她紧了紧衣服,匆匆向远处走去。
园林深处。
阴姬坐在一条茁壮的树枝上,浑身隐入茂密的绿叶中。
她凝望侍女的背影,回想刚才自己熟练施展的迷魂术,表情阴晴不定。
第十三章 绝技
天意城有三大绝技,这也是它立足于江湖、横扫天下的资本,虽然被称为“邪术”、“妖术”,但在争斗中,确实无往不利。
第一种,是迷魂术,针对人的意识。
惘惑、暗示、致幻、甚至构造一个全新人格……这些都是迷魂术的拿手好戏。
被迷魂之人,陷入迷茫,不知记忆真假,也不知真我是谁,意识被迷魂者随意拿捏。
迷魂者一个响指,受害者便以为自己是对方贞良妻子,跟仇人恩爱有加;再下一个响指,受害者就又自以为是青楼花魁,满脑子招揽客人。
阴姬猜测,自己很可能就是被迷魂了,而城主也的确精于此道。
甚至可以说……全天下最精于此道。
在城主和头领的酒宴上,阴姬曾听过一句话:夜王是城主迷魂术的徒弟,而全天下的迷魂术修行者,都是夜王的徒弟。
天意城的第二大绝技比迷魂术还要恶心,一言蔽之,就是“血肉控制”。
他们喂俘虏某种丹药,变异出三头六臂、两心四肺、拥有巨人般身高且悍不畏死的怪物,作为炮灰军团,掩护高手攻阵。
他们治绝症,但从来不治好,患者余生几乎都在为了药钱卖命奔波。
他们还修炼各种禁忌药体毒体。有的变成人型天灾,走到何处都会传播瘟疫;有的志愿做天下第一采花贼,只要与其欢好过的女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异常的感觉,被其所操纵。
归海无名也精于肉体,阴姬清晰记得,绝巅那一战,对方变成了一个四米多高肌肉盘虬的怪物,模样不像个人。
而且他身上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令这副女子躯体不自觉心火燥热,小腹酥麻;记忆中与他欢好的感觉也不对劲,难以用语言描述,反正总挂念……
诸多迹象表明,城主一定修炼有某种邪恶的药体,只是具体效果不甚明了。
至于说“魔功”——天意城的第三大绝技,相比之下反而没那么变态。
正道功法,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中正平和。魔道功法,专注一个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天意城就不一样了,他们讲究“百无禁忌”,“不择手段”。
吸别人功力的、控制人的、附体夺舍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反正就是怎么快怎么来,怎么取巧怎么来。
据说,许多诡异魔功的发明灵感,以及实现方式,都是归海无名偶然传下的思路。
他就像一道阴影,一片瀚无边际的暗幕,随意又骇人地笼罩整个世界。
在教育上,归海无名对阴姬并不吝啬。
或许是觉得她很能干的缘故。
迷魂术、血肉控制、魔功,阴姬都获得过“恩赐”。
归海无名亲授,也让她的水平,比寻常城官要强不少。
“但这种邪道手段……我应该教给师父他们吗?”
坐在树上,阴姬神色迟疑,有些举棋不定。
一方面她想趁这个机会,把迷魂术和血肉控制传授出去,增加几分师门逃生时的胜算。
可另一方面,她又怕这种邪门歪道,会害了师父他们。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活着才有善恶,死了那叫尸体。”
阴姬低头嘀咕,暗自决定,以后尽可能抽出时间,传授师父他们迷魂术和血肉控制。
可惜嫁衣功修为不能转移,否则转移给门中可靠凡人,自己这具残身,才算是物尽其用。
等事情结束,自己承受完城主雷霆大怒,安心当破抹布就好。
想到那些惹怒城主魔姬的下场,阴姬心惊胆战,她鼓起勇气,将回忆场景中,所有受难的主角换成自己,强烈的释然和解脱感沁入灵魂。
——躺上刑床,或许就不用愧疚了吧?
她轻呢喃。
大婚的喜庆绵延了足足七日,这七日里,阴姬不得不每天都穿上碍事的华服,陪城主一起祭祀、围狩、宴请。
上午一套,下午一套,晚上一套。
祭祀要穿素的,不能对神灵不敬;宴请要穿艳的,不能丢城主脸;狩猎要穿窄裙,否则不方便跟城主同乘。
幸好有侍女伺候,那些衣服不用自己换,否则阴姬绝对会被逼疯掉。
阴姬不耐烦的态度,令小环有些迷惑:
“夫人不是最喜欢换漂亮衣服了吗?”
面对贴身之人的探问,阴姬唯有苦笑,她只能敷衍两句,说自己最近有些累。
累——真是个万用借口。
她也确实太累了。
私下时,她整理出一个名单,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纸,足足有七页。
上面都是她对不起的人,有活着的,也有死了的,她想在变成破抹布之前,尽量去弥补。
变成师妹又魔堕的张清扬一直被她藏在凤鸾宫里,名义上是调校,实际上是教育。
若是再实际一点,不嘴硬的话,应该说是在“被欺负”。
“夫人就是用这种下作的胸部去侍奉城主的吗?”
月色下,黑发紫眸的少女与凹凸有致的少妇紧紧抱在一起,被窝在打闹中乱成狗窝。
少女熟练无比地袭击着,笑容邪恶又玩味,调戏这名美貌又仇深似海的少妇带给她飘飘欲仙的快乐。
而少妇嘴硬心软,对她表面挣扎实则根本奈何不了、逆来顺受的小模样,也大大满足了她那逐渐逝去的雄性征服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阴狠狡诈的天意城魔姬会变成这副样子,但……管她呢!先欺负够再说!
“停!清扬,你入魔了,你、你要忍住呀,不要被欲望控制……”
“啰嗦!”张清扬忽然用力,捏得阴姬轻声喘叫。
她恼羞成怒,语气逐渐变得冰冷、薄凉,像极了曾经的阴姬。
“你以为这要怪谁?你以为是谁把我变成这副样子?”
“宫主啊宫主,你不是信誓旦旦,要调校我吗?我来了,怎么现在,变成我欺负你了呢?”
张清扬阴恻恻凑过去,忽觉眼前少妇通红的耳垂是如此可爱,忍不住动情吸住。
阴姬惊叫,她慌乱挣脱,这次总算敢用点修为。
强烈的煞风吹拂,张清扬被风甩到墙上,阴姬错愕,懊悔去扶,然而对方一把攘开她关心的手臂。
“滚!贱人!”张清样怒不可遏,紫眸中满是愤恨和暴戾。
“清扬……”
阴姬在心底默默道着“对不起、对不起”,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窗外,雨声大作。
第十四章 魔姬
阴姬伏在地板沉沉睡去。
雨打芭蕉的声音,滴滴答答,始终回荡在耳边,像某种酸涩的歌。
她又做一个梦,梦里,她受千夫所指,师父骂她是叛徒,飞燕骂她是叛徒,所有人都厉声指责她的罪名。
就连这几日一直温柔到令她心颤的城主,也怒不可遏,如同处置其他犯下重错的魔姬那般,拆掉了她的四肢,冻结了她的丹田,将她挂在城门上,一辈子沉沦在对城主的渴求和思念中,供城外乞丐享用……
再醒来,脸很痒,伸手一抹,全都是泪花。
天刚蒙蒙亮,七师妹仍未醒,四周万籁俱寂,枯叶无声。
一瞬间,强烈的孤独感如冰冷长枪,彻底贯穿了她。
“我不要……”
阴姬哽咽开口,泪水再次坠落。
不要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是背叛,也许是死掉,再也许,是被依赖寄托之人抛弃……
待张清扬苏醒时,阴姬已经平复好心绪,叫小环送来香气扑鼻的早饭,坐在窗前,一丝不苟画画。
张清扬靠近,发现纸上是一个没脸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些清瘦,胸膛远不如归海无名宽阔,体型也远不如归海无名高大,脸型更是瓜子脸,虽然俊逸,却有几分阴柔。
她如同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一把将画抢过来,嘴上揶揄:
“好呀!原来我们忠心耿耿的城主夫人变心了!喜欢上了一个小白脸!怪不得这几天你表现这么诡异!”
“快还给我!”阴姬惊慌去抢。
可惜张清扬并不愿意撒手,阴姬也不敢用修为,怕伤到她,最终只能像个笨拙的少妇那样去够。
张清扬越看越觉得画中人眼熟,只是怎都想不起来,毕竟没画脸,最重要的辨识特征给隐去了。
“奇怪……”
她迷惑。
随手抢过画笔,张清扬依照某种直觉,在纸上点出鼻子和双眼,那眉目显得愈发熟悉。
她注视画,脑海骤然闪过某张面庞,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
大师兄!?
“你……为什么要画这个人???”张清扬目光灼灼逼问。
阴姬心一惊,七师妹这样子明显是猜到了什么,身为天意城魔姬,私下画天意城死敌,显然不合逻辑,除非是自画像……
难道——自己要暴露了吗?
“怪不得,怪不得你最近跟变了个人一样……”张清扬不敢置信摇头,失神喃喃,“对我好得简直像献殷勤,也装起纯,卖起乖,不欺负师父他们了,原来……”
阴姬越听越脸红,完了,七师妹好像真认出来了,我这个被城主玩烂的婊.子,就是她寄予厚望的顾长歌……不行好丢脸。
该怎么办?该怎么解释?她还愿意认我这个亲人吗?
“原来你暗恋我家大师兄!”
阴姬脸一僵,还行,高估清扬了。
看来,就算变成女孩子,就算魔堕一遍,她依然是那个愣了吧唧的小七。
“别瞎说。”阴姬趁其不备夺过画纸,随手几下撕碎,“脸是你自己填的,要说暗恋,也是你自己暗恋才对。”
“呵呵,夫人,你也不想被城主知道,自己私底下画别的男人吧?”张清扬悄悄靠近,语气突然小日子了起来。
“你!”
阴姬声音一滞。
她还真怕张清扬宣扬出去,传到城主那儿,毕竟城主很聪明,也知道她之前是顾长歌,依靠此事,很容易就能猜出“她已经清醒”的真相。
“张清扬,不要逼我教训你。”阴姬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努力端出大师兄的威严。
张清扬注视阴姬蚕丝睡裙下若隐若现的酥峰,妖女一挺腰,那两对儿立马蹦跶起来,圆润抖动的形状,像内里藏了两只胖乎乎的白兔子。
失去的幻肢又在虚空充血,张清扬暗骂一句妖女真会勾引,不愧是天意城里给归海无名卖的。
偏开头,她脸有些红润,不客气应:“教训吧,我求之不得。”
在凤鸾宫吃住太好,张清扬总有种负罪感,跟自己背叛了师父一样,尤其是想到师父他们住在阴暗狭窄的牢房里,自己却在后宫中享福。
不仅没师兄管,晚上还有个归海魔头钦定的绝色美人抱着睡觉,任欺任摸不还手,什么神仙日子?
还是教训吧,再不吃点苦,她真要被这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不准说出去,否则罚你把《齐史》抄一百遍。”阴姬气鼓鼓威胁。
张清扬愣了一下,抄《齐史》,惩罚就这?还不如大师兄严厉呢。恍惚中,仿佛又回到逍遥观的日子。
可惜当初跟大师兄学字的书房已经被烧成灰了……张清扬晃晃头,相当倔强,“我不,我就要说。”
“你!”
阴姬快窒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臭小子?你在背刺队友啊!
见阴姬气到不说话,张清扬这才反应过来,咦——妖女竟然这么怕?那自己岂不是逮住个了不得的把柄?
她忽又想起,江湖中一个可怖的传言。
据说天意城失宠的魔姬,会因为得不到城主滋润,欲望日渐膨胀,却又无法被城主之外的人所满足,最终烧坏脑子,变成无法思考只知道哀叫城主名字求欢的废人。
如妖女这般,肯定很畏惧自己失宠,丢掉如今的地位。
她嬉笑,“夫人啊夫人,想要我不说出去,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阴姬幽幽打断。
张清扬一愣,霎觉脊背发凉。
她差点忘了,对方可是杀孽深重、丝毫没有道德可言的天意城妖女!
阴姬叹气,“张清扬,我不愿为难你,但你也别太过分,我最多,只能答应你一个很小的要求。”
张清扬沉默一会儿,干涩道:“我想知道我姐的消息。”
“可以。”
这本就是阴姬下一步打算做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用过早饭,大雨刚好停歇,阴姬唤来仪驾,准备趁天晴的这段时机去后山看看。
后山的宫群住着城主其他魔姬,从理论上讲,飞燕献给城主后,也会被送到这个地方——除非城主实在驯服不了,一怒之下杀了。
在天意城体系里,魔姬并不是职位,而是一种称呼,用来指代被城主所制、堕入魔道的女人。
实际意义,跟城主的专属私奴差不多。
但其中有不少如“过去阴姬”这般,彻底驯服,被城主委以重任,对昔日亲友恋人重拳出击的……
这才导致“魔姬”二字,多了几分肃杀和悲苦的意味,令江湖人闻之色变。
第十五章 后宫
魔姬的修为都很高。
个中原因,说来好笑,其实是归海无名对儿女情长没兴趣,因此绝大部分魔姬,都是那些来围剿他的正道侠女。
他觉得样貌好看、杀了可惜的,就用魔功污染,诱其堕落,关在天意城里,省得后患无穷。
敢去围剿归海无名的女人,自然没一个泛泛之辈。
也正因如此,自六年前,归海无名击败“顾长歌”后,魔姬的数量,就再没增加过。
毕竟再蠢的女人,等顾长歌落败,也会产生一丝逼数。
——就连逍遥七子之首、当世剑仙、惊艳一个时代的顾长歌都打不过,还上去送?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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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后山,玲珑相耀的楼阁沉醉在雾气里,顺溪水望去,山中桃花满目,落英缤纷,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
然而这样美的地方,却是个无间地狱,藏在仙气袅袅的深山中,张牙舞爪、暗中吃人。
一路上,阴姬不知见到多少,曾经的熟面孔。
夫子宫艺冠群芳的“女君子”,薛白梦,本是个端庄高傲的人,曾拒绝过无数才子豪侠的追求,自称:“不觅知音,不披嫁衣”。
可如今,她却身穿路边娼.妇才会穿的轻薄暴露裙子,倚在门口,翘首企盼城主的宠幸。
她亲手杀了如同养父般的授业恩师,只因那是城主的命令。
在顾长歌记忆里,她俏容冰冷,气质出尘,拒人于千里之外;在阴姬记忆里……就属她跟自己抢牛牛抢得最欢。
还有天策府的“断魂枪”柳含烟,曾经是个多霸气的女将军啊,身披银甲,铁枪勾魂,一双丹凤眼英气勃勃。
可现在,她脱掉了盔甲,穿上了长裙,主动用隆胸药物涨起来的下作酥峰香艳又堕落,英气的面庞总是妩媚含春。
她不愿意帮城主对付天策府,除此之外,满足城主的一切要求,包括色.诱自己的亲哥哥……而这已经是,魔姬中相当有底线的了。
更多魔姬,早已屈服在魔堕后的极情极欲下,无法控制对城主的渴求和爱意,彻底失去自尊和操守。
就好像……曾经的阴姬。
路过薛白梦,这位裸.露雪白大腿的“女君子”略一思忖,主动拦住阴姬,欠身行礼,娇媚道:“拜见城主夫人~~”
“什么事?”阴姬态度冷淡。
不知为什么,对这个人,阴姬总有股不爽,细察之下,似乎是自己以前总打不过她,总被她抢走牛牛的怨念。
惊才艳艳的“女君子”……早已经半步地仙境。
如果不是栽在城主手上,沉迷侍奉,荒废了修行,或许夫子宫会再多一位口含天宪的陆地仙人。
注视薛白梦身上绮丽香艳的魔纹,阴姬心中长叹,为魔姬们深感可惜。
然而,下一秒,对方就说出了让她血压拉满的话:
“城主夫人一个人独享主人的恩宠,吃得消嘛?白梦记得,夫人以前明明半个时辰就能晕过去。”
薛白梦一脸无邪天真,语中深意,却是暗讽阴姬“不行”,抱怨自己许久没见到城主。
“你!”
阴姬又气又羞恼,别的不谈,薛白梦等于是在不断揭露她那段痛苦难堪的记忆,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在忘了!
薛白梦一说,她又忍不住想起,跟城主的那些荒唐夜晚……
有两个人的,有三个人的,甚至还有七八个人的。
薛白梦见阴姬发怒,忙伏低身子,媚笑宽慰:
“夫人莫急嘛,白梦早就服了,没有挑衅夫人的意思。白梦只是说……姐妹们已经好久没睡个好觉了,夫人如今做了姐姐,该体恤下妹妹们才是。”
联想到动情处,她下意识舔了舔绛唇,堕落的情态哪还有一丝“女君子”的清高气质?
阴姬先恼,回想起以前,又很伤悲,薛白梦就像照镜子一样,不停映出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知道了……”她深吸气,悲悯道,“我会叫城主过来的。”
作别薛白梦,阴姬来到桃林深处。
这一片的宫殿都有些年头了,用料并不奢侈,甚至略显贫穷,据说,是建在天意城兴起之初。
内里住着的,大都是城主失去兴趣的“旧人”。
在过去的顾长歌眼底,归海无名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他没有爱,只有性,更不会负责。
明明知道,堕落后对他献出身体的魔姬,只要长时间得不到滋润,就会被持续增长的思念渴望烧坏脑子,但他从不顾及。
想远游就远游,想闭关就闭关,魔姬失去兴致了就丢进冷宫,犹如把破抹布丢进垃圾篓。
用归海无名的话说:敌人对他出手那一刻,便已经死刑了。
无论是嫌丑,切成八块踩爆,还是怜姑娘生得好看,抓回来当魔姬,都是死刑的延伸。
【难道夫子宫或天策府赢了,就会放过我吗?哈哈。】
这句话堵得阴姬无法反驳。
不死不休,正道和天意城之间,的确是这样的关系。
穿行在雨雾朦胧的石径,四周静得有些妖异,拨开杂草,探到远方,阴姬总算望见此行的目标。
花宫。
这是陈置后宫档案的地方,魔姬的调动、名册、评估记录……均放在此处。
如果飞燕曾到过后宫,档案中一定会记载她的名字,也记载她的去向。
无论是死了、疯了、残了,都一定会有。
答案近在眼前,阴姬却开始迟疑。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
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阴姬在害怕。
这些年她几乎没听过飞燕的消息,说明飞燕并没有变成魔姬,至少没有屈服给魔堕带来的极欲。
城主没能把她驯服,会不会已经杀了她?
膝盖发抖,小腿僵得几乎抬不动,矮小的石阶犹若天堑。
就在阴姬迟疑时,忽然窜出来一名女子,跌跌撞撞扑倒她。
“城主的味道……嘶哈……城主……城主……您饶了奴妾吧……”
女子双目毫无光泽,看上去已经瞎了,嘴里不停呢喃些短促的词句,距离发疯只剩一步之遥。
阴姬竟然认得她的名字——洛熙,不过,这份记忆却是来自顾长歌的。
四十多年前,逍遥派籍籍无名,她也刚达到三空的时候。为了成就宗师,圆满自身剑道,她在江湖中四处挑战历练。
洛熙是一个修行世家的大小姐,说来好笑,顾长歌随机挑战,结果一路挑翻了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外加她的未婚夫。
这何尝不是种神奇的缘分。
洛熙怒不可遏,扬言要亲自出手,阉了顾长歌。然后这位连品都没破的弱女子,被摸不着头脑的顾长歌一剑斩断绶带。
她哭了,要顾长歌赔。
现在想起来满满的都是心机和套路。
可惜,那一年的顾长歌比枪头都刚,比枪杆都直。满脑子都是“我要当剑仙”、“我要御剑飞行”的她,甚至比四师弟都对女人没兴趣。
和洛熙的同行并没能擦出什么火花,暧昧的感情也无疾而终。
直到现在,阴姬都觉得洛熙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是她怀念的朋友。
“另一个阴姬”也这么觉得。
毕竟被打入冷宫的洛熙不会跟她抢牛牛。
第十六章 自残
“你……还好吗?”
阴姬一脸复杂地将洛熙扶起。
可惜,对方痴呆的目光中只剩混乱和情.欲,她早已认不得顾长歌,顾长歌也早已不再是她知道的那个“他”。
阴姬把洛熙安置回寝宫,随后,像是借到某种勇气,她步履如飞,朝着花宫走去。
百步的距离,须臾而至。
看守花宫的是个老妪,和如今阴姬的魔功修为不相上下,阴姬并没有把握潜行进去,只能硬着头皮问安。
“玉枝婆婆。”
“晚辈初为新妇,唯恐辜负了夫君信任,想查些名簿,对姐妹宫制有个大概,可否行次方便?”
“稀奇。”玉枝躺在竹席上,摇着蒲扇,眼睛不睁,啧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
阴姬赔笑:“之前多有得罪。”
“是城主的命令吗?”玉枝问。
“不是……”
“那不行。”
毫不留情的拒绝,阴姬微怔,也不纠缠,利落道别离去。
四周再次静寂下来。
玉枝依旧惬意躺在竹席上,手中蒲扇轻摇,哼着不知名的戏曲,林风微动,枯叶沙沙,她忽然凌空往高处一指,一道霸道无匹的劲气朝花宫屋檐点去。
潜袭者现出身形,正是阴姬,徐徐落地,她脸色有些难看。
“夫人一定要找我这个老东西的麻烦,来逞威风吗?”玉枝老气横秋问道。
事已至此,阴姬自然清楚,已经没得谈了,更别指望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依旧礼貌,欠身行礼。
“晚辈对婆婆没恶意,之前也多有得罪,但是……”阴姬抬起头,灼灼美目流露坚定,“这名册,晚辈今天必须要看!”
玉枝摇头,“真是犟驴。”她收起蒲扇,缓缓起身,“事报上去,城主估计懒得理会,既然这样,咱俩就按天意城规矩来吧。”
阴姬默默提运真力。
天意城规矩,她自然晓得。
“强为主,弱为奴;物相竞,天意择。”似乎是怕阴姬忘记,玉枝徐徐复述,“乱世无情,食利者智昏,以血脉家族为尊贵,以纲理伦常奴天下,终铸成七国之乱。”
“七国乱局结束在即,夫人,可千万别因为一时意气,坏了天意城的大好规矩啊。”玉枝深深望了面前娇媚性感的城主夫人一眼。
阴姬有些莫名,半欠身,敷衍道:“晚辈晓得。”
结果不等她抬头,一股凌厉的劲气就强攻而来,把阴姬吓了一跳。
但以记忆中顾长歌鏖战多年的经验,阴姬并未慌乱,从容侧身后退,险险避开玉枝偷袭的一棍。
旧力已断,新力未继,本该是空门大开的破绽,玉枝却硬生生在半空中转过身形,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变招,朝阴姬横扫过去。
阴姬被迫以掌去接棍影,刹那间,二人互换四招,最后以阴姬真力流转难续,借棍风后退,小吃一个闷亏结束。
在青石上站定,阴姬束裙收手,脸色难看。
这老婆婆……她好像真打不过。
逍遥修为沉寂无踪,而城主赐予的“嫁衣功”她又不适应,其中绝大部分招数过于阴毒,用起来有心理阴影。
修为不够,只能依靠外物。
阴姬决定赌一把,赌城主对自己还没失去兴趣,赌城主还没撅腻她,不会眼睁睁看她死。
她掏出大婚时医圣进献的丹药,第一次以自己为试验品,吞服口中。
入胃刹那,强烈的疼痛和灼烧感,在小腹处迸裂。她能感觉到有生生不息的真力,流淌在那特殊的经脉内。
而这是羽化登仙后,连通天地的表现。
确实很有效。
就是肚子疼得快炸了。
阴姬不敢拖延,她心念一动,远处的恢弘宫殿中,突兀飞来道淡青色的流光,转瞬间她手中多了柄三尺长剑。
剑刃在新制的铁鞘里震动,发出悦耳的金鸣声,剑灵躁动,亦兴奋,虽然看不见主人模样,但至少感应到了那熟悉的魂魄。
阴姬“嗖”地拔出青剑,素白的手腕轻转,刃如游龙,破风刺出,绽起的剑芒如惊雷飞掠草地,与阴姬青色窈窕的身影交融成画。
玉枝瞪眼,她只觉自己一瞬间被某种意志锁定,呼吸堵塞,真力流转困难,周围的青草与水泊皆散发那种肃杀的敌意,就连毫无干系的空气,都仿佛要杀她。
能躲却无法躲,能逃却无法逃,这是仙人才有的手段——代天诛贼!
剑光瞬息而至,玉枝只能强行用出神通,挪开内脏,令这必中的剑伤不要致命。
一击未效,剑刃转刺为扫,竟是打算借这机会,把她拦胸斩成两半。
玉枝狼狈后退,付出半个胸膛被划烂的代价才捡回一条命,可本该旧力熄竭的剑影,却再度追袭而来。
这种气力生生不息的打法令玉枝彻底确定,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小仙人”。
她彻底无招,只能眼睁睁看那剑影照面门刺近,然而,青色的剑尖却并未将她脑袋捅烂,仅仅悬停她瞳前三寸处,旋舞美丽的剑花。
玉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目光跟随剑尖而动,半秒后,她亡魂大冒,可此时已经晚了。
熟悉的熏香,从阴姬那边飘出,钻入鼻腔。
而回荡在耳畔的女声,也是那么地缥缈,那么地动听,令她如痴如醉。
“你……败了。”
“强为主,弱为奴,城主夫人,现在是你第二个主人。”
摄人心魄的妩媚魔音不断撩拨着心绪。
玉枝很快沉浸进去,双目失焦,身体僵硬,仅存的抗拒,在感应到那熟悉的城主大人魔气后,便彻底湮灭。
“忘掉这一切,自己疗伤,花宫没有人来过,你也看不到我,半个时辰后,自己去整理被风弄乱的典籍。”魔音下令。
玉枝麻木点头,伴随阴姬轻打响指,她浑身一抖,蓦然惊醒,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
明明阴姬就近在她眼前,甚至正因为肚子的绞痛而脸色苍白,发出痛吟,玉枝却好像瞎了一样,完全看不到。
最后,这个老婆婆有些迷惑地摸摸下巴,低骂自己一句真是人老不中用,又犯痴呆病,独自盘坐竹席上,若无其事疗伤。
阴姬捂紧下腹,推开花宫的门。
在几万本又厚又密的《魔姬行居注》中,她总算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六师妹被送入后宫的记录。
第十七章 下场
“飞燕……飞燕……”
阴姬强忍剧痛,仔细翻阅所有关于“张飞燕”的文字。
书上说,城主笑纳这份“薄礼”后,六师妹确实被送到了后宫。
令阴姬松口气的是,兴许是归海无名太忙了,又兴许是归海无名对飞燕那两只A-没兴趣,他并没有对飞燕进行下一步驯服,甚至从未招去宠幸。
飞燕一直住在后山的冷宫里,过着根本没人管的日子。
整天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三个月胖了五斤。
内官抱怨她太能吃的碎碎念,记了足足有两大页。
后来呢?所以后来呢?
剧痛忽然蔓延,整个腰椎都像绞住一样,骨头似乎在往外顶,阴姬觉得自己像个过度充气的气球一样,从内往外的痛苦,在不断向全身扩散。
她冷汗涔涔流了一地,用力拧紧软肋,以痛对抗痛。
效果不算很好,但好歹,勉强能继续看下去。
然而——后面的内容,却令阴姬无比错愕,整个人感到迷惑,甚至怀疑内官写错了。
【三月十七,张飞燕求见城主,城主不允。】
【三月二八,张飞燕胡言乱语,以绝食相逼,城主允其密谈。】
【三月二九,张飞燕甘愿为城主效忠,城主许其官职,赐名……惑邪。】
【三月三十,张飞燕离宫赴任。】
后面便再没了六师妹的记录。
阴姬捏紧纸张,脸色因疼而煞白,她陷入迷茫,飞燕显然是没变成魔姬的,魔姬也不会有官职,记录中,飞燕并没有被迷魂或控制的迹象。
可……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为天意城效命?城主为什么会相信她愿意为天意城效命?
阴姬只觉这里面充满巨大的矛盾,怎都想不通,要么,有某种她不知道的内情,再要么,记载压根就是谎言。
放下书,阴姬迅速离开花宫。
临走前不忘用一颗石子打醒玉枝婆婆,让她回去整理,好清扫留下的线索。
做完这些善后,阴姬立刻来到薛白梦的住处,二话不说,揪她打了一架。
薛白梦是个卡在天人关的半步地仙,阴姬服用丹药后,也勉强跟她有一战之力,这仗打得仓促,但破坏性极强,新建的宫殿被二人引动的天象弄塌六座。
但让薛白梦憋屈的是,她刚打出火气,阴姬就忽然脸色一变,捂紧腹部,跌在地上晕倒过去。
她状态很怪,似乎修为已经失控,不断有逸散的力量在冲击经络,乃至令血肉都发生变化。
毕竟是城主刚娶的夫人,薛白梦不敢怠慢,立刻以天象为信,通知长秋宫中坐镇的城主。
通知发出不到十秒,城主便瞬息而至。
落地后,归海无名先是查探过阴姬的脉象,随后皱紧眉,立刻为其输入大量魔气,化解掉那些引爆肉体的药力。
阴姬幽幽醒转。
第一感觉,热,好热,脑中不断涌出强烈病态的欲.望,似乎有某股力量在扭曲她的意识。
无数诡异又疯狂的想法逾越理智,犹如脱缰的骏马,在脑海中践踏奔腾。
她只觉得:好想吃,好想睡,好想不顾一切,跟喜欢的城主大做特做,做完了再一刀捅死他,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别想,随心所欲,当个没心没肺的妖女就挺好的。
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数秒,就伴随嫁衣功的自动运转而消散。
阴姬微怔,她狐疑检查自己,发现除去嫁衣功中魔气壮大几分,以及身上多了道亵渎香艳的魔纹外,好像没什么变化?
奇怪,刚才的感觉明明像是魔堕……
不——不对,不可能。自己早魔堕了,否则“阴姬”哪来的呢?
阴姬换了个猜测,应该是城主的魔气,会与她身上嫁衣功产生某种反应,刺激她身为“魔姬”的意识,间接导致她刚才的异状。
不管怎样,她赌赢了,归海无名确实救了她。果然自己对城主还是有点吸引力的嘛……阴姬莫名美滋滋想。
或许……还可以对城主……更撒娇更能作一点……
呸呸呸!又在想什么?不许想!
“夫人,之前发生了什么?”
阴姬刚爬起来,就听到归海无名低沉的嗓音响起。
她轻颤下,心底略有些慌乱,但也并未失措。迄今为止,一切都尚还在她计划之内。
“回城主大人,我急于求成,盯上了医圣大人的丹药,想取巧突破,结果……”
“结果走火入魔了?”归海无名眼神微妙。
“是……”
阴姬低头回应,装出懵懂后悔的模样,城主没说话,她心一喜,看来城主也挺好糊弄的?
“呵呵。”
笑声响起,阴姬心一颤,她忽觉得这个笑声饱含深意,就好像……城主已经看透了她。
该死,自己会被丢给手下玩弄吗?还是会被削掉四肢示众呢?
这是之前两个对城主撒谎、欺骗主人魔姬的结局。
她们也只是隐瞒了,因为吃醋,闹出的一点小小矛盾。而自己,却欺骗了这么大的事。
阴姬觉得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完蛋了。
绝对会受满十大酷刑那种。
可出乎她预料,城主并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这个随意的动作却令她心底涌起强烈的满足,幸福到几乎晕过去。
“城主我……”
脸色迅速红润起来,动作变得扭捏,丝毫没有修行者该有的利索。
“娘子没事就好,医圣的丹药,都是些破烂货,以后就别吃了,想用什么,过来叫一声夫君就是。”
戏谑的声音入耳,听到逗自己那句,阴姬忐忑抬头,迎上城主颇为温柔的目光。一瞬间她有些不敢对视,又低垂头,小声道:
“多谢城主……”
即便明知归海无名是个超级无敌绝世大渣男,玩完了根本不负责,也根本不把魔姬当人,只当某种玩具、宠物。
可对方在尚怀兴趣时表现出来的温柔,依然充满迷惑性。
阴姬很清醒,她知道这种温柔是短暂的,先不说一个男人能对女人维持多久兴趣……五年?十年?
等她救出师父师妹、背叛天意城的时候,迎接她的,必定只有城主雷霆震怒的追杀。
她不会沉进去。
因为那就不是她能恣意淫游的河。
“只是一句话就谢过了吗?”归海无名又开始调戏她,插科打诨,“娘子好无情啊,为夫可是刚救了你的命。”
“起码,不得给为夫揉揉肩,让为夫捏捏脚?”
第十八章 沐浴
真是变态!
怎么老惦记别人脚啊!
阴姬默默吐槽,却不由得想起洞房那晚,脸越来越红。她避开视线,婉言拒绝,声音隐约透着媚意。
“不了……最近城主大人总跟我在一起……今天……就发发善心……照顾一下妹妹们吧……”
话音未落,阴姬便被归海无名拉过去,揽腰强搂进怀中。
“娘子是真心的?”男人的手在她下腹划圈。
粗糙的指腹,摁在刚刚无比剧痛、好不容易才解脱的地方,隔着一层绸丝,带来种暖乎乎的感觉。
热量不断向下传递,甚至汇聚,阴姬觉得自己又发蒙了,脑袋钝钝的,思维越发迟缓、昏昧。
“奴妾……是认真的……”她痴怔着,又软了,没骨头似的倚在男人胸膛。
“说实话。”
归海无名在阴姬耻骨某个穴位一摁,输入真力,霎时间,某种难以想象的酥麻触电感,在她小腹深处爆炸。
“实话……实话……”
阴姬腿彻底没劲,全凭归海无名搂着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脸颊红得吓人,眼神已经恍惚迷乱。
那些理应不属于她的羞耻念头又在脑海里暴走,仅剩的理智拼命压抑,却被内心对幸福的渴望,轻易击破。
城主大人好棒♡……最喜欢城主大人了♡……
——呸呸呸,喜欢个屁!不准喜欢!他可是你的仇人!
对哦……不过,仇人又怎样?飞燕不也在为仇人效命吗?就算是仇人,也好想被城主大人狠狠地欺负♡……
——清醒点啊混蛋!你清醒点!再这样会掉进了不得的深渊的!
我不管……我就要掉……就要……
“实话是什么?”归海无名又变为划圈,他低头,在阴姬耳边吐气。
“奴妾想要一个人伺候夫君睡觉……唔!”阴姬忽然清醒过来,慌忙捂嘴。
她偷看眼归海无名,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立马矢口否认,“我的意思是,为了世界和平跟后宫和谐,城主今天还是找别的妹妹吧。”
“确定?”还是那个地方,又轻轻摁了下。
阴姬浑身娇颤,内心有股强烈想忘记一切,彻底臣服的冲动。
但想到大家,想到自己变成那副样子后……可能会做的烂事。她还是强忍住,那种想要被眼前男人狠狠抚慰的饥渴。
“确定……”
怀抱松开了,阴姬忽然有些冷。
城主没有再看她一眼,有些冷淡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去。
阴姬莫名害怕起来,又很难过,就像被装进纸箱子、扔到街角的小猫,看着主人一步步远去。
她几乎无法控制那股想要扑上去抱紧城主的欲.望。
“我……”
绛唇轻启。
“嗯?”城主回头。
幸好,在彻底失控前,阴姬又一次收敛住冲动,压制住欲.望,强作镇定。
她咬牙道:
“洛熙妹妹快不行了……请主人照顾下她……”
归海无名不耐烦挥挥手,表示答应,独自向后山的温泉走去。
背影一消失,阴姬如同被某种凶猛的野兽盯上,又逃出生天似的,整个人瘫软在地,脊背遭流出的冷汗浸透。
和归海无名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刚才她要是有半秒意志不坚定,现在恐怕……
晃晃头,阴姬突然发现,薛白梦正一脸复杂望自己。
“你竟然会拒绝城主……不可思议。”
“你真的不是被谁夺舍了吗?”
薛白梦忍不住问。
阴姬没应,默默整理裙子,她心中叹气,并没有鄙夷或是嘲笑薛白梦的念头,甚至有些可怜对方。
原本拥有大好前途的侠女,落进这地狱般的陷阱里,变成这副鬼样子。
视仇人为主人;视伺候讨好仇人为生命唯一目标;视与仇人欢爱为今生最幸福的奖励……唉。
只能说,在不当人这个领域,归海无名一向是最不当人的。
“你不过去吗?”
遥望那些追逐城主而去,打扮花枝招展,使劲浑身解数诱惑,恨不得把自己全家都打包塞到城主床上的娇艳魔姬。
薛白梦停在原地,关心自己的行为,令阴姬觉得十分诧异。
“我要是过去,我就跟她们一样笨了。”薛白梦嘟嘴,轻蔑笑,“城主正因为夫人心情不好,这时候最想看到的是夫人过去道歉,而不是莺莺燕燕的呱噪。”
“……”
“夫人呢?夫人又为什么这样子闹别扭呢?又是找我打架,又是疏离城主,难道夫人觉得自己当了夫人,就可以胡作非为,反奴为主?”薛白梦忽然诛心。
阴姬当然不会透露,她找薛白梦打架是为了闹出动静,引城主救治,顺便掩盖她调查花宫的痕迹……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薛白梦怒目而视,气鼓鼓撅嘴。
“噗~夫人真可爱。”薛白梦柔笑,“听妹妹多嘴一句吧,夫人最好还是过去道个歉,主人也等着呢。”
“凭什么?”
“夫人这么关心那个洛熙,就不怕城主迁怒她?”
阴姬神情一滞,别说,还真有可能,毕竟归海无名是个没底线的大魔头,万一因为她的疏远,归海无名看到洛熙就生厌,直接把她赏给手下。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艰难答应。
随薛白梦走到山顶,桃林后,有池十分熟悉的清潭。
听到水声,阴姬下意识夹紧腿。记忆中,“她”经常与城主在此共浴,然后嬉闹着嬉闹着,就……
咳,太丢脸了,不能想。
阴姬赶紧打断回忆,朝水潭望去。
归海无名正泡在清澈的池水中沐浴,在他周围,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十数个姿容绝色争奇斗艳的美貌魔姬,脱去大部分衣物,绞尽脑汁用自己曼妙绰约的身体取悦正中心的城主,眸中满是动情和甜蜜。
洛熙依偎在城主怀里,温柔给他擦拭身子,动人的红晕在她脸上绽放,模样跟之前那团疯癫的烂肉有天壤之别,显然已被滋润过。
——所以,他哪有什么发火的样子?
——这不正在享受男人的极乐吗?
阴姬瞬间觉得,自己被骗了,生气,好生气。
可仅仅是因为被骗而生气吗?心颤着,她不敢深想,因为哪怕囫囵吞咽,尽可能不去咀嚼那些情绪,她也能品尝出,许多吃醋的酸味儿。
“城主大人,我把夫人给您骗过来啦~”
薛白梦戏谑的笑声轻响,随后阴姬身子一轻,愕然发现自己被薛白梦推进水中,泡了一身湿。
“我%¥@#¥”
阴姬想要骂人,但很快,来不及咒骂薛白梦,更大的危机出现在她背后。
第十九章 扪心
湿透的纱裙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惊险的曲线。
阴姬个子高挑,雪瓜大小的酥乳缀在胸前也并不显夸张,反而愈衬得腰细腿长,臀部丰满。
以她当了几十年男人的眼光评价,即便在一众魔姬中,她的样貌身材也最为出众,这或许是城主娶她做夫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又能干,又乖巧,又漂亮……谁不喜欢这样的老婆呢?
——但这“老婆”要变成自己可就惨了。
伴随城主游近,阴姬仿佛预感到什么,浑身绷紧,又怕又期待,本能和理智矛盾得要死。
可下一秒,城主并没有把她抱住,而是停在她背后。
害怕消失了,强烈的期待,又转为强烈的失望,冲刷她的心绪。
“水温很烫?”归海无名突然问道。
“不……”她背对着,使劲摇头,“还好……不烫……”
“那娘子的耳根怎么红了?”明知故问,果然,话音刚落,魔头又“恍”然大悟,“哦,是娘子很烫。”
这话并没有说错,因为伴随琼鼻闻到城主的气味,之前累积的情绪在一点点挣脱束缚。
她的身体不自觉燥热且潮红,早已濒临危险的边缘,为了能继续压抑着,她选择闭上双眼,不去看水面倒映出城主的样子。
火……被水点燃了。
太多太多水中荒唐的回忆,令阴姬根本无法平静,理性还在吗?大概吧,可这一切,早已经摇摇欲坠。
为了不在水的撩拨下,又变回那个“阴姬”,她只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去质问,去挑衅,并将怨念伪装成恭贺,强调那些黑暗罪状,以及,控诉自己的不义。
“夫子宫、御龙坛、天策府、百花谷……城主大人的后宫,真是把整个江湖和庙堂,都一网打尽了呀。”她半真半假感叹。
“娘子在吃醋?”归海无名发笑。
“不是。”阴姬赶紧摇头,“只不过,回想城主大人,横扫七国,威服八派,夺尽天下权柄,坐享齐人之福,突然深深感慨,我们……帮了城主大人好多。”
她望向薛白梦,没有讥讽,没有嘲弄,只有一种认真的悲悯。
“亲手杀死视若养父的恩师,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薛白梦一愣,看了眼城主,又看回阴姬,有些莫名其妙。
“感觉……当然很难过啊,师父他老人家死了诶。不过,毕竟是主人的命令嘛,服从主人才是白梦最渴望的事。”
“从背后刺伤师父,师父扭回头的时候,那副不敢置信又失望的表情,真的难受疯了,现在回忆起来,也好想大哭一场……”
薛白梦声音渐渐低落,泪水也在她眼眶中凝聚,但下一秒——她又发自内心昂扬起来,破涕为笑:
“不过,主人奖励得实在太多啦,连续三天,都能泡在主人身边,被主人宠爱,所以一提到杀师父,就下意识回想起主人赐予的快乐,恨不得……再杀一次。”
其他魔姬听到“奖励”、“足足三天”,也都流露出超级羡慕的神色。
阴姬静静倾听着,她突然想: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或许早就变成这样了,只是,归海无名“仁慈”地,抹掉了她作为顾长歌的记忆,令她不必那么难受。
“色诱亲哥哥是什么感觉呢?”阴姬转过头,又冲柳含烟问道。
语气,依然悲悯,只是无人察觉。
柳含烟痴痴笑起来,眉目风流妖荡,“臭夫人,故意叫妹妹在主人面前丢脸是吧?感觉当然是恶心死了,为了主人的任务,还得装成甜死人的样子,乖乖陪他调情。”
“事后知道被骗,他还很恶心地叫我清醒一点,我明明就很清醒嘛,忘掉主人才是不清醒。就算为主人跳进深渊,那也是幸福的深渊。”
“女人是不能没有主人的,烟儿以前没有主人,只会陷入无自觉的寂寞,还缺乏安全感,拼命用刺保护自己。被主人征服后,烟儿才明白作为女人的幸福,可以柔弱,可以害怕,可以全身心地去依赖,还可以……冲主人犯贱。”
说到最后,她脸红扑扑地,偷偷望向城主。
阴姬心底叹息。
接下来,不用阴姬自己问了,魔姬们开始自己炫耀为城主的付出,拿她们亲手掠取的,家人的性命、朋友的贞洁、师门的存续……作为自己功绩。
这里面充斥的背叛、扭曲、以及另一群人的绝望,恍如地狱里的罗生门。
归海无名在一旁冷眼目睹这一切,既无羞愧,也无自豪,仿佛魔姬们的悲喜完全与他无关。
阴姬对这个魔头冷血程度的认知更上一层楼。
“城主大人,”她笑眯眯开口,明夸暗讽,“你有我们这么一群死心塌地的魔姬,应该感到高兴啊。”
“我为什么要高兴呢?”
归海无名反问。
“日升日落,云起云散,昨日她们心狠意绝,联合起来要杀我,今日屈服于我手段,才为我做事,明日呢?会不会明日手段失效,她们又要取我性命?”
“即便她们忠心不变,至多千年,命劫降下,也依然是一具枯骨,动心是情殇,结情是义债,我谈何高兴?”
阴姬错愕,她没想到归海无名会冷漠到这种地步,魔姬为他献出了全部,可他呢?却挑挑拣拣,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也是……义债么?”她喃喃。
归海无名自觉失言,上前抚慰,伸手碰肩,却被阴姬挣落。
“城主大人,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阴姬背对告别,出奇地,那些原本只要城主一靠近,就会自动涌遍全身的害羞、动情、饥渴……全部都消失了。
就好像熊熊燃烧的恋爱脑,忽然被一盆冷水浇灭。
奇怪……药体和迷魂术效果不应该是永续的吗?阴姬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她懒得多想,回到凤鸾宫后,她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尽快救出师父师妹,然后堂堂正正解决归海无名、洗刷耻辱罪孽的决心。
正邪不两立。
归海无名淫人妻女,破坏安宁,放纵门下豺狼虎豹掳掠,灭山门,覆社稷,祸乱天下,罪状罄竹难书。
上一次,她输在太自负了,当世剑仙、天眷长歌、时代的宠儿……太多赞誉令她不自觉翘起尾巴,乃至大家说:“西秦出了魔头,归海无名,横扫当世仙人”时。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若狂,心想总算有了个对手,能痛快比一场剑。
然后,痛快是痛快了,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她甚至还很庆幸,自己变成阴姬后极境修为尽失,否则天意城两个极境,世间根本就不会有人存在反抗的欲望。
第二十章 演员
之后数日,城主没有去找他的夫人,城主夫人也没去找她的城主,两人仿佛在闹冷战——可把薛白梦高兴坏了。
不过只有阴姬知道,她其实是在忙另一件事。
游荡在天意城“永安区”的大街上,车香满路,楼台并倚,笑语盈盈的美人四处展露风情,一到酉时,耳边便隐约听到高阁中传来的靡靡之音。
七国的覆灭铸就此处无与伦比的繁华,但在繁华光环之下,生而邪恶的浓疮,于奶白色的皮肤上滋生。
阴姬易容成了个姿色平平的女人,饱满的两团用布带裹住,柔艳的身材也藏进宽大的裙服内。
不过即便如此,短短一上午,她还是遇到了两次不怀好意的“袭击”。
前个以为她是那种傻白甜,想用蹩脚的迷魂术控制她,被她随手反制回去,催.眠成人型流浪狗去翻垃圾了。
后个想给她下药,但那难闻的药味儿酒水根本压不住,动动小拇指都知道用的什么劣质配方。她甚至懒得戳破,当面饮尽,在下药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扬长而去。
之后连续数日,阴姬都并未遇到“袭击”。
她猜测,前两拨应该都是城中某些团体势力,见她这个生面孔发出的试探,在她展示出一个老天意城人的基本素质后,对方便知难而退。
每天一大早,阴姬都会易容跑到外城区,闲逛到黄昏。
从这家酒楼逛到另一家酒楼,从那家茶馆走到另一家茶馆,每次都点半壶佳饮,四道菜,叫一个弹琵琶的清倌人,隐在角落里默默观察。
这样“游手好闲”到第五日,总算有条小鱼被她发现了。
那个女人隐藏很好,左佩城民令牌,腰系皮鞭,神情高傲冷漠,身穿几乎是男装形制的深灰大氅。好似她真是一个天意城里的普通女城民,家养三个男宠三个女宠那种。
但她的眼神,在阴姬细致观察下,还是暴露了真相。
当这个冷美人看到,有城民牵着自家娇艳乖顺的私奴上街,甚至当街欺辱戏弄时,会一瞬间流露出憎恨嫌恶的神色——这绝不是天意城女人会有的神情。
天意城的女人,要么同流合污,对此只有欣赏和跃跃欲试;要么是谁家的奴隶,眼中只有憧憬和羡慕;哪怕极少数,如此刻阴姬这般,两边都不沾的,也早已对此麻木。
她的愤恨,恰恰暴露了她是一个“外人”。
外人假借城民身份潜入,这是打算干什么?救人呗,阴姬用屁股想都能猜到。
天意城凶威赫赫,不知多少侠女圣女遭了毒手,有抓自然有救,有邪自然有正。
哪怕归海无名如今君临天下,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光明正大联络江湖,搞什么伏魔大会、诛邪联盟,但暗戳戳的营救行动,每天都在发生。
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负责城防与刑务的“罗刹”,整日忙得焦头烂额。
阴姬默默饮着酒水,时而不经意间,瞟向那潜入者的方向。
那人一走,阴姬立刻跟随,悄然尾行其后,直到探明潜入者居住的客栈,她才隐到暗中,又换了幅容貌。
这次,她参考二师妹六师妹和四师弟,捏了张清纯懵懂的脸,胸前的束带彻底松开,挺拔的酥胸在宽大裙袍下偷偷引人注目。
阴姬一进客栈,立马便感应到好几道,相当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假装来寻找姐姐的外地武者,故意装嫩,浑身上下透着那股初入江湖,莽撞不懂事的稚嫩,在天意城人眼中,这就和自己送上门儿的肉差不多。
果然,一夜还没住完,阴姬就又遇到了那种拙劣的诡计。
“呜……呜嘤……”
窗外传来小女孩儿的哭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听上去可怜至极。听位置,似乎正是外面的马房。
阴姬冷笑,她故意没管,果然没过多久,窗外又传来凄厉的哭叫,和店掌柜的咒骂。
“呜呜……”
“赔钱货!还敢告密?弄死你个不要脸的!白喂你好粥好饭了!”
“呜……掌柜的我没有……别打了……我没告诉她……呜求你别打了……”
“没有?没告诉她,她怎么住下了?臭不要脸的还撒谎!我今天就打死你!”
“掌柜饶命……饶命呀……啊——”
不大不小的争吵“刚好”能穿过柴房,被三楼这个表面实力刚破品的女侠“隐约”听到。
阴姬甚至还听到沉闷的殴打声,棍与皮肉相撞的重响,听得出是真打,不禁感慨这天意城是真够狠。
等了几秒,她自觉时机已到,装出愤怒焦躁的神情,施展轻功破窗而出,冲到马房那个即将被打死的女孩跟前。
“贼子住手!”
那掌柜见到她,吓得一抖,立马丢下棍子求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只是在教训家奴啊!”
“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说,告密?”阴姬视线扫过二人。
掌柜不说话了,眉头微跳,仿佛他真隐藏了什么秘密。
小女孩深深低下头,喉咙嗫嚅着,眼神战战兢兢,一手欲擒故纵用得出神入化。
阴姬自然配合他们的表演,拿出丝绢、草药,温柔地给女孩疗伤,伴随女孩背部血肉模糊的伤口逐渐愈合,女孩眼神出现一丝软化。
“姐姐……我……”她欲言又止。
“臭婊.子!住嘴!”掌柜暴怒。
阴姬不耐烦点中掌柜哑穴,加速一下骗局的进度,果然,女孩见状,以为火候已到,拽了拽她胳膊,凑她耳边说:
“姐姐……你可以带我走吗……带我走……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好。”
她假意心疼地答应,把女孩抱回房。
女孩关上门,又封紧窗户,随后开始跟阴姬讲述,什么什么时候,看到过她那个不存在的姐姐,以及什么什么时候,偷听到掌柜的秘密谈话。
这个故事编得细节详实,引人入胜,如果是真丢了姐姐的懵懂女侠,恐怕此刻已经被女孩话绕进去,深信不疑。
但阴姬根本没有姐姐,一切都是假的,她能清晰感觉出,伴随女孩的讲述,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正从女孩身上逸散出来,钻入她鼻腔。
从归海魔头那边学过大部分“妖术”的阴姬再了解不过——这是常见迷魂术的前置,一种让人思维变缓,更容易信任外界声音的香薰。
第二十一章 大平
迷魂术的核心,其实就是借用药物、迷香、功法等外部手段,令人陷入思维迟钝,容易接纳且信任外界信息的特殊状态。
再辅以语言、动作、触感、幻觉等内部刺激,引导人的潜意识,设下诸多暗示,扭曲人深埋心中的根本观念,从而达到自内向外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目的。
武者在达到“空物我,空欲虑,空神灵”的三空境界之前,对迷魂术基本没有抗性。
三空之后,大部分普通迷魂术会失效,只有精于此道的高手,才有办法绕过三空心境的净神凝意,继续操纵别人意识。
即便只算嫁衣功的舶来修为,阴姬依然比三空高两个大境界。
这种层次的迷魂术,对阴姬自然是无用的,她甚至还得竭力装出“被控制”的模样,把戏好好演下去。
很快。
在女孩眼中,大姐姐神色恍惚起来,表情逐渐呆滞,回应也越来越迟钝。
女孩心中窃喜,讲述的语气、声调,逐渐开始暗含某种规律,并偷偷调动真力,融入到音波中,使声音足够撩动人心。
“姐姐,很想要找到重要的姐姐,对吧?”
“是……”
“玉儿知道她的线索,玉儿能帮姐姐找到她,所以姐姐为了姐姐,必须要听玉儿的话,必须要服从玉儿的命令。”
“服从……命令……?”
“对,这是为了找到姐姐嘛,姐姐难道不想要见到最后的亲人了么?”
“我想……”
“那就对了,从现在开始,姐姐是玉儿的奴隶了。身为奴隶,姐姐只需要相信玉儿,听从玉儿,爱慕玉儿,臣服玉儿,信仰玉儿……”
相信,听从,爱慕,臣服,信仰。
越来越深刻、也越来越卑微的动词,构成直达深渊的台阶。
似乎每说一个词语,面前女人的明眸就浑浊一分,而她的表情,也伴随面前十一二岁少女的魅音,层次丰富地变化。
从亲切,到崇拜,再到依赖,又到敬畏,最后,变成对于心目中神灵的狂热。
女孩忽然一拍掌。“月姝听令。”
“是。”阴姬顺从地回答。
女孩大喜,再也掩饰不住兴奋,她激动大喊,“成了!主人我成了!主人快来呀!玉奴把她控制住了!”
话音刚落,刚还对女侠低三下四的掌柜冲入门内,先揉了揉女孩的头,同样掩饰不住喜色。
“干得漂亮!破了品的武者,还是极品巨.乳,等献给陈管事,又能换两颗长寿丹了。”
那尚且稚嫩的幼.女在掌柜手背蹭了蹭,一脸满足依恋神色,好似品尝到零食的幼猫。
“倒霉丫头,你就和你那姐姐,一起在献衣大会上团聚吧……”掌柜向阴姬伸出脏手。
恰在此刻,异变突起。
一道极细极小的破风声传到掌柜耳中,他微微发怔,有些莫名其妙,但下一刻,他手腕开始剧痛。
掌柜抬起手,这时他才惊惧发现,黝黑的腕关节处,有个极为细小的血洞,并且以血洞为圆心,犹如盛开牡丹般的青色花纹正不断向四周蔓延。
“百花谷……”他打了个冷颤。
世人皆知,天意城的“医圣”,是个吃化阳丹变作男子的百花谷医仙。
也是“医圣”让世人知道,百花谷不止擅长救人,更擅长杀人。
相隔最少一堵石墙,把半根银针打过来,针尖还比风声先至,这等深厚内力,最少也是宗师。
掌柜当即做出一个合格淫.贼的反应。
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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