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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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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件为《丫头僮子》小说开篇节选,由作者紫贤创作。全文以古代背景下的市井与豪华酒楼场景为主,详细描写了在“逍遥楼”中发生的一系列人物纷争和情感冲突。故事以女仆桑寇儿为核心,她虽美丽绝伦,却因命运捉弄被卖入酒楼,长期遭受上司桃姨和资深姊妹珠姊的压迫与调侃。在细腻的描写中,桑寇儿内心的不甘与反抗情绪逐渐显现,她与珠姊之间既有无奈又夹杂着秘密的温情,而桃姨则利用自己的地位谋取私利,从中折射出社会阶层的冷酷与人性弱点。

此外,文本后段转入另一条叙事线,描绘了明初关中及江南地区波诡云谲的权谋局面,并引入了神秘人物霍赦霆的传说。他的存在令整个上流社会与平民百姓都为之侧目,随即描写了港口一艘神秘黑船的登场,营造出一种暗潮涌动、悬念迭起的氛围。整体文本语言幽默讽刺,同时充满历史细节与社会批判,成功塑造了一幅古代社会中女性命运与权力斗争交织的生动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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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丫头僮子.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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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25515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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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2-26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紫贤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古代, 女仆, 后宫, 宫廷斗争, 权谋, 社会讽刺, 人物冲突, 阴谋诡计, 黑暗幽默, 酒楼风云, 神秘传说, 海港风云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丫头僮子  作者:紫贤

第一章

写着“逍遥楼”龙飞凤舞三字的金字招牌,高高悬挂在半空中,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琼楼玉宇的豪华屋宇,一点也不收敛光芒地矗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门庭若市,呼卢喝雉,热闹得很。

华灯初上,到处弥漫着酒气。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它就是城里大大有名的酒楼,是达官贵族、名门富商云集,泛滥权势金钱的地方。一般平民、贩夫走卒恐怕连趴在门槛舔地的资格也没有!

“哎哟——大爷,怎么好久没来了。”嗲气的笑声,穿透吵闹嚷嚷的花厅。这名浓妆艳抹,涂粉像刷墙的女人就是这逍遥楼的鸨母。从她那喜孜孜的笑容看来,就算白花花的银子压死她,她也心甘情愿!

鸨母一番逢迎谄媚的话听得桑寇儿作呕地皱扭她出尘绝美的脸蛋。她加快手脚地收拾杯盘狼藉的桌面,便踏着小碎步跑向后院。

“好久没来?是哟,以她的年纪,‘那个’的确是好久没来了!”桑寇儿念念有词地来到后院的厨房,一古脑地将手中的杯盘全丢进桶中。

桑寇儿的话,传进后院其他女仆的耳里,惹来她们一阵笑声,个个笑得花枝乱颤的。

“寇儿,你……好歹也要——”她们笑岔了气,但仍佯装不满地准备说教。

“留点口德,是不是?”桑寇儿翻翻白眼,替她说了这句她听了千百次的话。她烦躁地嘟起红唇,狠狠吹了口气,直喷向她那洁白额际上的刘海。

留点口德?!天晓得,她已经够客气的了。她积的德已足够让她祖先升天,让天下太平罗!更何况当今的皇上朱元璋还得感谢她的一片苦心,肯为他着想咧!

“总而言之,妹子你多做事、少说话,害不了你的!”女仆中的老大姊阿珠,苦心婆心地唠叨着,希望寇儿能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但从寇儿漂亮白皙的脸蛋看去,还“光明正大”地一副众人皆不了解她似的委屈样根本瞧不出她有任何悔悟。唉!该怎么说,她才会听呢?

寇儿的个性冲得比牛还像牛!有什么说什么。

假使有人因她无心的一句话,去悬梁自尽、投河自杀的话,她们全逍遥楼的人,也不会感到惊讶的。

“珠姊啊,你对你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难道——就做一辈子的女仆吗?”

“我们还能多想吗?过一天算一天罗!”珠姊一边忙着料理盘中的菜色,一边摇头叹气。

桑寇儿垂头丧气地撩起衣袂,准备将刚才收来的酒杯、盘子洗净时,低头瞧见了自己的水中倒影。

那是她吗?无奈的脸上布满了颓气,眼底的失意惆怅明显到连自己都不敢多瞧一眼,因为她深怕自己会同情水里可怜的人儿。不,她桑寇儿这辈子可以去可怜、同情任何人,就是绝不能可怜自己。她绝不要桑寇儿落到这种地步。

“我绝不……外头自由的空气,我一口也没吸过,我——”桑寇儿一脚踢远木桶,准备对珠姊和那些姊妹们,发表她的长论时,却被珠姊给堵住了。

“傻丫头,在这酒楼里还有梦可以做吗?打从你婶婶把你卖进这当女仆时,早该放弃所有的幻想了。”她话一停,立刻转身叫住一名女侍,“来,把这盘莱端到前厅去!”

“可是——我不甘心哪!”桑寇儿踱步,不放弃话题。

是的,珠姊的话一点也没有错。早在她爹娘双双去世,把她交给叔叔、婶婶时,她的一生就注定全毁了。她气那懦弱怕妻的叔叔,恨那儿钱眼开的婶婶。竟狠心打下契约将她卖到逍遥楼六年,换得银票好让她的表姊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简直比酒楼女子还尽天分。

“你不甘心?”

“我不甘心去侍奉那些作威作福的臭男人?听他们的使唤。要不是顾虑到他们还有妻子的话,我早就找机会把他们的命根子给——”桑寇儿话还说完,立刻引来全场的惊呼声,害得她硬是将那最精采的重头压轴话——“阉”字给打住,令她自己都深觉可惜。

桑寇儿原以为跟着来是珠姊的斥责,但令她吃惊的是,珠姊仅抬头不发一语地看着她,相貌平庸的五官上,堆满了不安和犹豫。

“寇儿。”珠姊轻声唤道,欲言又止地。“你……确定桃姨会留你继续当女仆吗?”

“什——么?你的意思——”寇儿闻言瞪大了那双翦水大瞳,吞口水像咽石头那样地困难。

“寇儿?你被卖到这儿也有四年了。你该了解桃姨的个性,她会让你安安稳稳过这两年吗?”

“但是……我这四年都好好地当我的女仆,尽力做好我的工作啊!”她为自己辩道。

“那不一样!”珠姊寄托住寇儿的手。“我猜你一定不常照镜子!”

珠姊话一说完,立刻拉着桑寇儿到水桶边,并示意要她低下脸、弯下身,“寇儿?仔细瞧瞧你自己。”

“珠姊——”寇儿笑着想抽身,但珠姊硬是拉住她。

“嘘——静静听我说。听着,珠姊看尽天下美女,但即使再美的女子也比不过你的万分之一啊!你知道吗?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逍遥楼里的寇儿美得倾国倾城,远超过酒楼里的名妓。你想,这对逍遥楼来讲,是多么讽刺的笑话。依桃姨的个性,怎会不好好把握住机会呢?!现在所有客官、大爷们都在等时机,等桃姨把你纳入她的旗下女人香罗里哪!”

珠姊这一番话,并非八面来风、危言耸听,而是句句属实。寇儿在这四年里已出落得仙资玉质、沉鱼落雁,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不似存在这俗世红尘的女子。如果说世间上有一种女子的脸蛋能让男人停止呼吸,那么就是寇儿的脸了。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女子的轻盈体态可使男人心跳停止,那么就非寇儿莫属了!

此番凿凿可据的话,有如当头棒喝,猛将桑寇儿的危机意识提得半天高。

难怪——难怪这些天来,桃姨身边那两名保镳,虎二、大块头,总是在后偷偷监视着她。就连出去买个菜替小姐们买个胭脂水粉的,也全在他们跟踪下。

以前这些差事全由她一肩挑下,上街是她唯一能透透气的时候。但这些天由于有两名大汉监视在后总觉得碍手碍脚的。但再怎么碍眼,寇儿也懒得去分析这其中的诡异。可是现在一听珠姊这番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怎么能不令她焦虑呢!

“珠姊,我——”

桑寇儿挺身欲求助于珠姊时,眼角瞥见桃姨领着虎二和大块头走进厨房。聪明慧黠的她立刻打住话,并且直觉意识到,桃姨这回浩浩荡荡所要找的对象,就是她了。

果然没错!

“我说寇儿啊——这洗盘子的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做啦,洗粗了你的小手,桃姨可会心疼哪!”桃姨硬是挤过其他女仆,好不容易来到寇儿面前。人还未站定,一连串高音量的话便直冲而来。她那应付客人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完全搬来用在寇儿身上。

桃姨拉起寇儿的手,将她方才撩起准备洗盘的衣袂给放下,在她手背上表示爱滋地轻拍着。

桑寇儿干涩地硬挤出笑声,拼了命忍住把手抽回的冲动。桃姨这一套用在客官身上,都令她作呕了,更何况那“受害者”是她自己!她只要一听见桃姨虚情假意的话,就会鸡皮疙瘩掉满地,扫都能扫成一堆。说不定还可以收集鸡毛制作成鸡毛帚子,以此维生呢!

“呃……桃姨,外头的客官好像愈来愈多了,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去招呼吧!”桑寇儿趁势抽回手。

“不急不急!我好久没和你聊聊了!”

老天怜我!这可是唯一让我称许你的地方哪!寇儿心底犯着嘀咕。

就在这时候,桃姨竟然静了下来。这么反常的前兆,对寇儿来讲可是风雨前的宁静,她赶忙抬头一看,才猛然发觉到桃姨双眼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瞧。

糟糕!寇儿从桃姨的眼睛探去,她那眼瞳里反射的竟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堆积成山的银两。它在桃姨贪婪的眼睛里闪闪发亮。这时,珠姊警告的话及时又窜上心头。

“桃姨,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装傻笑道。在我面前,一点也不懂得掩饰贪婪。

“喔!不是。因为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看到你就让我想起年轻时的我呀!”桃姨咧嘴大笑。笑嘴角几乎与肩同宽。

长得像她?太污辱我了!她怎么可以用这么残忍的比喻来伤害我!

“是啊!也有人这么说过也!”

“真的?是谁眼睛这么亮?”桃姨顿时两眼发光。

“嗯——让我算看看!”寇儿就真的举起双手?如数家珍地算道,“十个人里有八个是瞎子、一个弱视?但这些人我是可以原谅他们的。另外一个当然就是撒谎罗,不过,她已经遭到天谴了!”寇儿认真无比的一一列出。当她话一停,厨房里十一个女仆全禁不住地卟哧笑出声,但当她们一瞥见桃姨老羞成怒、七窍生烟时全都非常有默契地紧抿嘴唇?深怕忍不住又迸出笑声。

“你——”桃姨气得差点举手捶胸。从她快速起伏的胸脯看来,她正努力试着抚平怒气。

全逍遥楼……全逍遥楼就只有桑寇儿敢跟她顶嘴,敢这么放肆。要不是看在寇儿她那绝色的脸蛋上?她早就赏她两个巴掌,看她嘴巴还利不利!

哼,耍嘴皮子?耍得过我的手掌心吗?

“阿珠!”桃姨转身面向珠姊,口吻变为冷硬,“我是来告诉你,以后上街买东西的差事,交给其他人去,免得寇儿太累,知道吗?”

“寇儿,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她继续说道,锐利的眼角扫向寇儿。原以为她会有激烈的抗议反应,想不到这丫头竟还扯开嘴角,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桃姨狐疑地再次看向寇儿那抹异样的笑容。这笑容灿烂如花,却让她不由自主地从头皮麻到脚趾。

“这几天多留意她的动向,别让她踏出逍遥楼一步!”为了防止那狡狯的丫头使出什么鬼伎俩来,桃姨在转身走出厨房时?边走边对身后的两名高头大汉严肃的吩咐道。

在桃姨离开之后,整个厨房陷入了紧张的气氛。十多双以担心关怀的眼睛,全投注在寇儿的身上。没有人猜得出她此刻脑袋瓜计划着什么对策,但她们知道,依寇儿的个性,完全不照牌理出牌的脾气,是不会任由桃姨摆布的。

更何况此刻寇儿的双瞳里,正浮荡着一缕坚毅、诡异的笑容。总而言之,她看起来——好贼……好贼,贼到江湖中的老狐狸也不免汗颜,直叫后生可畏哪!

明初关中,商人招民屯垦,巩台堡。

江南地区出现了一些巨大的集团。在当时的缙绅豪士之中,言其财产过万者不胜枚举,但献身富千百万、土地占有万亩者则千分之一啊!

但——霍赦霆这个赫名就是那千分之一的代称者。这三个字则代表了权势、金钱。绝无人可以,甚而狂敢去取代他的地位。

当然,在富商地主中不免有恶霸、有名门望族,其中更有所谓的“阀阅之家”。他们是经帝国所承认的。大部分的阶级人物全是利用政治上的力量和封建特权来掠夺土地、占有土地,甚而采取野蛮的方式来累积财富,但即使如此仍敌不过——霍赦霆。

这个能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掌控着城市里的一切经济生活。依他的献身力,想成为贵族、接近权力中心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此人却特立独行不与官宦苟合,不为当权要势所缠惑。虽是如此,他的声望却远远凌驾在他们之上。

尽管霍赦霆这个名字如雷贯耳、驰名遐迩。但显少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看过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没人能对他的长相、个性做出正确描述。

正因为他的神秘,更加引起各方的揣测。要不是他的一句话、一跺脚均能颠覆整个江南经济的动荡,恐怕会让人以为这盖世闻名的人物,仅是人们幻想的一个名字罢了!

为什么会被众人怀疑这人的存在呢?因为霍赦霆这号人物实在被塑造得太完美、太神秘了。

传言中,他是个医术高超、武功超强的神秘客。他深得分户穷人的拥护,因为他时常施赈济困,不少平民受过他的恩泽;富商人家更想认识他,想攀附此人,想四平八稳在江南立足得利。但全无一人捉得住他的行踪,甚至还传言说霍赦霆精通易容术!

当然这一切的揣测都有可能,毕竟百姓们的确对他一无所知。所以,即使证实其中一项猜测,他们也不会感到惊讶。

不过。要是他们知道人人口中传诵的人物——霍赦霆,正在一艘停泊在港口的船上,肯定会令全部的人咋舌愕然,直涌向港口只为目睹英雄一眼,使得原本就已够熙来攘往的人群,更为吵杂喧闹。

狂风呼啸飕飕,挑弄着港口上的每艘船阴沉的天空促使人们加快步伐。从经验累积看来,过不了几分钟雨便会淅沥而下。

说着说着,雨急如破竹地落击地面。浪潮澎湃的港口船海中,停泊着一艘极不起眼的船。虽说不起眼但它黑漆漆的船身、奇特怪异的标帜。充满危险的气息,却也轻易地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远远望去仿佛一艘海盗船,准备攻击掠夺似的。

桅帆低低呻吟,甲板上的船员纷纷不畏风雨地继续搬运货箱。

“阿布,你到底有没有查到‘他’是谁啊?”其中一个船员小李低声问道。而他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这次雇用他们这些水手,“黑船”的拥有人。

“我查过了。但所有港口上的水手、老人全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也!”阿布叹气地搔着头。

他们为什么对这位船长这么好奇呢?其实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他的行径太诡异反常了。怎么个反常呢?一年十二个月里,他和那艘“黑船”就会在四月和九月时出现。他只要—出现就会引起一阵骚动。因为港口上一些没有固定船家的水手,都竞相想为他跑船,因为他所付的酬劳几乎是别的船家的十倍,足够他们半年不必出海赚钱。

出手这么阔,怎不令船员好奇呢?而且更令人狐疑的是,这艘“黑船”载运的全是药材。有些药材在当地是十分普遍的当地生长草药,根本就没有什么经济利益的价值。所以如此昂贵的运载,再怎么精打细算也划不来啊!

“那他会不会是—一—海盗?”小李话一毕,开始研究起船身来了。当他想更仔细查看时,阿布便毫不客气地朝他的头狠狠地敲去。

“笨蛋。他有叫我们去抢东西吗?何况海盗哪有只身一人的,好说手下也有二十来人,哪还需要我们?”

“嗯,话是投错。但哪有人船一到目的地,货一卸,就叫我们驾着‘黑船’回到这,一点也不怕我们霸占了这艘船!”小李一口气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点。

他的话没错,这位行径诡异的船长,三年里他们这些水手六次,全是用这种方式将水手送回程。根本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会独占了船。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敢去招惹这号神秘人物呢!

说也好笑,看尽各种恶霸土匪的他们,竟然轻易地就畏惧在船长的威严下。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根本不曾对他们恐吓过。单单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中便流露出慑人的气势,令他人望而生畏。所以压根用不着他做出怎样的警告,这些水手们也都非常守规矩地将船驶回港口。

而且更令咋舌的是,隔日清晨便不见船只,但绝不是被盗船,因为在固定时刻里,那位神秘的船长和“黑船”便又会如期出现在喧哗的港口。

这件事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但事过多次之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反正有银两可拿才是重点哪!

“总而言之,我知道船长是不会对我们水手吝啬的!”

“这点倒是没错!”阿布深表同意地附和道。这时,他顶顶小李的手臂,开玩笑地说:“喂!你看他出手这么大方,绝不是一般富商做得出来的。你想想看?他会不会就是那位富可敌国的——霍赦霆?”

闻言的小李立刻笑岔了气,“不可能的。霍赦霆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在人们面前露脸,更何况是在我们这些市井小民面前呢?更别说是跟着我们一起搬箱卸货的了!”他摇着手,斥为无稽之谈。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的阿布,愈想愈觉得他地方才的猜测极有可能。正想向小李再次反驳之时,话还未到嘴边,却瞥见他们口中声声称道的船长,从船舱下登上甲板,逼得阿布赶忙打住话。

当这位全身散发危险气息,体格高大伟岸的男人,在甲板上那么一站时,一些硕壮有力的水手,与他相较之下,全都变得渺小笨重。

无懈可击的脸孔和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真教旁人相形见绌!

人的出现无形中给了众人一股莫名的紧张。所有的谈话均中断,纷纷又埋头搬着货物。虽是如此,他的一言一行仍落入水手们的眼底,偷瞥他的眼瞳中,个个充满了敬畏、狐疑。

他双手叉腰,有力的双脚分开站立在狂风骤寸的甲板上。一身黑衣裹身的他,宛如处于黑夜中的恶魔,慢慢地吞蚀天地间仅存的安定,狂傲地释放出鬼魅气息,如此地骇人、如此地慑魂。

风吹得他衣袂飞飘鼓起,吹开了衣襟,露出黝黑健壮、宽阔的胸膛,煞是令其他人透不过气来。

他眯起那双锐利如鹰般的眼睛,抬头望着天色,深邃的黑眸里,散漫着猜不透的迷蒙。

“这场暴风雨终于来了……它终于来了!”一位面慈目善、白发皤播皤的,跟着船长踏上甲板,低声说道。从他低沉带笑的语气,频频点头的动作看来,似乎十分满意此时恶劣的天气。目光如炬的眼瞳底,正缓慢地窜烧着一团火簇,闪动着一股费解的期待。

黑衣船长闻言狐疑地挑高浓眉,刚毅的嘴角微微地扯开,虽不算是个笑容,却也稍稍软化了那严寒冰酷的脸庞。

“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这场暴风雨,难不成你期望这趟运程不顺利?”他抵着唇,似笑非笑地斜瞥着老人。

谁知他话才完毕,随即传来老人的呵呵笑声。铿锵有力的笑声宛如春秋正富的壮年。老而弥坚的硬朗身子,更是毫不退缩地往前一挺,笔直地与他面面相觑。

“天总是眷顾你的,孩子。就连一向被惯称邪恶之神的暴风雨,也不免臣服在你脚下。它这次将带来属于你的——命运之神!”老人眯起眼说道。仰望天际的脸庞,顿时溶入了一缕浓得化不开的神秘。,他刻意地强调最后一句话,为之更是玄疑。

“命运之神?”船长将视线转注到老人身上。

“没错,她将解开你生命中所有的枷锁,让你抛开心中纠缠不堪的阴霾哪!”这时老者再正经不过了。富满智慧的双眼,正眨也不眨地研究起眼前他看着长大的英俊男子,霍赦霆。

“岩叔,你说‘它’,是什么东西?”

“不,我说的是她,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岩叔话还未完,立即传来一阵狂笑,仿佛他讲了个大笑话似的。但事实上,这些话听在霍赦霆耳里,的确是够可笑的。

“岩叔,我知道你精通天文地理。但这次你肯定算错了。”他扬高笑声,看着眼前这位老者。

“不管你相信也好、排斥也好,‘她’将是你生命中的日月、你命运中的星辰哪!”

“岩叔,不要再提这档事了!”霍赦霆摇着头阻止道。

“赦——孩子。”岩叔话到嘴边,瞥眼瞧见所有水手,全屏气凝神注意他俩的对话,逼得他急忙打住话。

“天黑之后?我们就立刻启程出发!”霍赦霆飞快跨出一步,暗示岩叔结束这段谈话。他那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命令,贯穿过甲板上每个角落,原来吵杂的风雨就这么轻易被打下去,似乎连大自然也不敢惹怒这时候的他,更别提与他对峙了。

船员们个个面面相觑,从他们的忧苦神色看来,他们不仅觉得船长行径怪异简直是疯了。哪有人无惧大自然的威协,尤其还挑黑夜行驶?!

霍赦霆那双锐眼一一扫视过甲板上每位水手,但没有一个人敢正视他的注视。不是低着头,要不就是将视线投定在其他角落,只要别和他那双鹰眼对看上就好了。

他看得出来他们的犹豫与惶恐。他一向是不会强求他人的。“有话就直说吧!如果对我的作法行径不能接受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他眯眼抬头望着天空,从他那低沉的声音,谁也判断不出他的情绪起伏。

“呃——我想,我们大概也都习惯了!”这时阿布吞吐地回应道。

阿布话一毕,引来船长的笑声:“习惯?”他浓眉微扬,颇为玩味地重复这两宇。

在身旁无言的岩叔,不禁在这时摇头叹气。是的,习惯!这就是霍赦霆给人的权威感。不知站在他们眼前就是霍赦霆的水手们,也难逃屈服在他上的命运,一切都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唉,这大概就是他天生领导众人的魅力吧!

岩叔再次看向霍赦霆?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你逃不过、躲不掉的,孩子。‘她’快来了,‘她’的出现会改变你的!”话到这,岩叔才觉得如释重负,带着潇洒的笑意转身走下船舱。

听到岩叔喃喃耳语的霍赦霆,仅嘲弄地冷笑着对我语,他打破缄默地卷起袖子,开始搬运货箱。他这么一带头,无疑是告诉他们,合则来,不合则去。让船员们自己做抉择。

片刻之间,甲板上顿时又动了起来?所有水手纷纷又投入了工作中,没人放弃与这位有贵族气质船长合作的机会。汹涌雨势打湿了所有人,但他们脸上竟然带着一抹笑意,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位船长决不会让他们身陷危险之中,即使眼前的风浪大得吓人,虽然对他一无所知,但谁又抗拒得了他那股威严稳重的气概呀!

突然狂风吹起了船长的衣袂,上头绣了个“霆”字,但没人瞧见,因为它被霍赦霆飞快不留痕迹地扯盖好,一个秘密及时被掩饰住!

第二章

当成摇钱树?!门都没有!连窗也要给你锁得死死的!桑寇儿双颊鼓得圆圆地暗骂着。

乌漆抹黑、狂风骤雨的夜晚,给人的感觉是多么的沉重与不安,尤其是对此时的寇儿来讲更是如此。此时的她整个人趴在地面上,从她专注的神情看来,现在的她再正经不过了。

没有走动声?她极力地想过滤排除掉风雨声,为的也只是不想功亏一篑!她侧脸仔细地再做一次肯定。

太好了!就算全逍遥楼全挂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安静的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逃待何时呢!主意一打定,桑寇儿便蹑手蹑脚地在黑暗中摸索着。

穿过中厅、花厅来到后花园。本来她是计划从大门“风风光光”地逃出去,但一想到何必拿自己的命去炫什么“英雄之风”呢!吹,还是算了吧,她的唯一生路还是爬墙。

哇!什么时候这围墙变得这么高?天哪,这种逃跑方法虽不风光,但也未免太难了吧!不过,这还难不倒她。

寇儿踮起脚跟,一边经验老道地衡量围墙的高度,战战兢兢的她,还差点夸张地将手指沾口水,测风向!

摩拳擦掌地后退几步之后,她飞跑纵身一跃——

双手是侥幸攀上了墙缘,但她整个人却像个几十斤的猪肉,吊挂在墙上曝晒,准备当肉干似地,不能动弹。

哎哟!第一次觉得当人比当畜生还来得辛苦。寇儿咬紧牙根,拚命地扯动双脚,使上全身力地蹬着墙上的砖缝,一寸寸地往上爬。

什么声音?寇儿气喘吁吁奋战之时,耳尖的她突然听见小狗呵气的声音。她像屁股被针刺地飞快转头一瞧。我的妈呀——它不睡觉也别来破坏她的计划嘛!

“犬仔,走开——走开啦!”寇儿嘟着嘴,低声地命令道。但底下的狗儿却一迳地摇着它的尾巴,从它原地跳动情形看来,一定对此时的寇儿感到滑稽、好玩。天哪!她桑寇儿现在的下场是什么?竟然成为小狗看戏杂耍韵对象。

“拜托——这不是在玩游戏!”她一面努力往上爬?一面回头跟狗儿商量。真后悔平常没有让它看到她“正经”的一面。

“好,没关系,你老大哥千万别给我‘汪汪’出声就行于!”千哪知道寇儿话还未毕,犬仔便立刻吠出声。可能是为了证明它自己“吠”地比寇儿大声吧?

天哪!我可不是在训练你呀!寇儿差点急得呼天抢地。

“不要再叫了!”糟了,完了,毁了,爆了!一个个房间,一间间亮起。这么一来,她的行踪就全败露了,以后想再找这么好的时机,恐怕门都没有!

眼前这次她是多么地接近自由!不,她绝不能就这么放弃。况且她还希望破坏她计划的犬仔以后在酒楼还有好日子过,因为她不知道假使她被抓回去之后,会给它什么“好脸色”看待!

当一个人在紧要关头时,所激发出来的的潜力是无可限量的。当然,依桑寇儿卯起来的冲劲可一点也不累男人!不一会儿工夫,寇儿便已攀爬上了墙头。

“有种别跑!”那是虎二和大块头的声音,往下一瞧,他们两人正仰着头?脸色铁青地朝她怒吼。

呵呵呵——居高临下的感觉可真好。况且她哪那么没个性、没原则,叫她别跑她就真的不跑啦?而且话又说回来,她是个女人,压根儿就没“种”嘛……

风声鹤唳、雨势滂沱,这么形容此时的场景,可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才一入夜,街道上的所有店家、住家,就都早已打烊休息,整条街道不知怎地,在此时看来竟如此的可怕、骇人。但尽管如此,寇儿也绝不敢放慢脚步,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绝色的脸庞、媚人心弦的身段,已湿得不能再湿了。不知是不是湿衣加重了重量,她开始觉得步伐愈来愈沉重?没有方向的奔窜,更让她心力交瘁。

这是什么地方?海浪声?糟了,她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到港口来了!这么一来,她除了跳海之外,哪来第二条路?不过,为了守住贞操跳海的女子,通常都会得到众人的悲叹和表赞。如果她桑寇儿也能如此,倒也轰轰烈烈的,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嘛,但如果被他人断论是“失足落海”,这就非常可悲了。

寇儿顾前思后地还是觉得划不来,转身想再跑回街道,但身后遥遥传来的吆喝声,即使是被风雨遮掩住,她还是分辨得出是虎二和大块头。他们率领了酒楼里所有的奴仆出来追捕她。

怎么办?难道她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捉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无疑更让姚姨撕破脸好办事,而她最后的下场,终究是沦为酒楼女子,终其一生哪!

难道她桑寇儿就这么完蛋了吗?等等,那是什么?一艘船!它全身乌漆抹黑地,如果它不是灯火通明的话,在一片汪洋当中,根本看不清它是一艘船,抑或一具庞然巨物、魔鬼化身。

寇儿蜷缩躲在港口柜箱旁,只手遮眉挡雨,皱着眉头看着岸上一群人,像蚂蚁分工合作地捆绑箱子,看样子似乎正赶着航行似的。这船家疯了不成?什么时候不挑?挑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航行。

“非要捉住那臭丫头不可!就算是把城里每块地都翻过来,也要抓到她!”虎二气呼呼的吼话,清晰地传进寇儿的耳里。看样子,他们也朝港口方向找来了。可能用不着多久,便会发现她了。

正在寇儿心急如焚之际,她瞥见那艘船上,根本没有人影走动,如果料想没错的话,船上的船员一定都下船在港口上,忙于整顿货物中。那么——那么她趁这机会偷偷爬进这艘船,管它是驶向哪里,只要将她带离这京城就行了。主意一打定,她一脸坚毅的拂开脸上的湿发,开始慢慢地在货箱间挪移,愈来愈靠近那艘她“情有独钟”的黑船,当然也愈靠近那些水手们。

寇儿一阵低咒,火速拔腿以百米的速度奔至港边,奋而一跃人海。海浪立即吞没了她纤细的身子,她被压沉得更深。海水窜进她的鼻口,逼得她不断难受地咳嗽,还差点窒息!

又是一阵巨浪,这时寇儿学乖了,拚了命的游开,躲过一次袭击。海水好冰冷,比她想像的还要冰。她飘着僵硬的身体到那艘船下朦胧地拢住了绳梯。

这时的她好想休息一会儿,喘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攀爬这梯子,但眼看着虎二和那群奴仆已找到港口来了,如果她再多耽搁一会儿的话,那分明是给对方制造机会,自寻毁灭的作法。

没时间罗嗦了!寇儿吐掉满口海水?深吸口气后,颤抖着泛白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那粗糙的绳梯,渐渐的离开水面。此时,大船因海浪而左右摆荡颠覆着,她也跟随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简直是吃足了苦头。甚至还得忍受整个人撞击船身的疼痛!

好不容易地,寇儿终于攀过船槛,踏上了甲板。但为了避免水手们瞧见她的身影,她压低身子爬行。

躲!但要躲在哪里?如果想要他们载她出港,那就千万不能被发现,否则一定会被撵下船的。但只要船一开,他们也拿她没辄了。

寇儿愈想愈得意。所以,当她瞄到船舱人口时,便毫不犹豫地爬向它,连滚带披地摔下舱底。

底下的船房宽平坦,非常的干净舒适。走道上,左右各一排是船员的房间,里头各摆着个人的包袱。而走道尽头,可能是船长的舱房。这么一瞧,她到底躲哪里好呢?

寇儿正感沮丧时,她看见一扇门,它比其他房门都来得窄小。她走近悄悄地打开它,一股霉味立即扑鼻而至,叽叽嘎嘎的门响声,也提醒她这间屋子肯定鲜少人进出。放眼一看,里头全是些残椅、残桌的,另外还有一些破旧棉被、旧衣服。

这里一定是储藏室。如果没有必要,其他人是不会开这一扇门的。寇儿身子一侧,迅速闪进并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唉!寇儿缓缓地松了口气。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她成功了!再见了,珠姊,众姊妹们,虽然很舍不得你们,但我要去寻找另一种生活,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此时,一阵冷颤又袭上脊椎,拉回她渐行飘远的思维。她低头眼过一身,湿漉漉的身子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寇儿一想到她本来就是从水中爬起的,不禁卟卟出声,原本一脸苦笑顿时宛如一朵水莲绽放,那样地倾国倾城。

又是一阵冷颤,寇儿难掩兴奋之情,快快换下这一身湿衣。现在眼前那一堆旧衣、棉服,对她而言犹如上天给她最好的奖赏,慰藉她这一路逃亡的辛苦。

男装?当她一摊旧衣才发现件件都是男仆衣。哎啊,她怎会奢望在船上有女装呢?真是蠢喏!

嘿!对了,她何不将错就错,女扮男装呢!船上清一色全是男人,难保不会对她这女儿身起歹念。

寇儿危识顿升。最后,毅然决定地换上仆装,解下辫子高高挽起发髻。并用破布包住,这么一来,她全身上下可就瞧不出丁点脂粉味了……嗯,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她安心地滑进棉被里,原本打算一整夜不合眼?保持全面的警觉状态。但谁知她一沾被,便被温暖的气息逐渐软化了她酸疼的肌肉,以及僵硬的身子。好舒服!慢慢地,意识开始离她而去,又浓又密的睫毛,逐渐楼上了她白皙粉嫩的面颊!

“这臭小子,竟敢偷懒!”

一声怒斥,毫不客气地刺痛寇儿的耳膜,接着而来的是一只力道强劲的手指,狠狠地夹住她的耳朵,活生生地将她提起。

“哎哟,痛死我了!”寇儿凄厉拉开嗓子尖叫。她睡眼惶松地瞧见拎着她的是一名大汉。这名恶汉满脸胡碴,那双比牛眼还大的眼睛?正直直地怒视着她。

我的天哪!被发现了,这下子全部的瞌睡虫全被她自己的心跳声击昏了,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起来。

“喂——你要我去哪里——放开我!”她大叫着。那名大汉竟情有独钟她的耳朵,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拖着她穿过走道,爬上舱梯踏上甲板。这时,寇儿才知道什么叫一触“耳”而动全身的道理。

“你这王八、狗娘养的……”她一古脑地将她在酒楼耳濡的种种不堪脏话全搬上来?愈骂是愈难听,甚而比原版的更为出色。

“你生儿子没屁眼——”当寇儿准备换口气再破口大骂时,才恍然惊觉甲板上所有二十多名水手,全瞪大眼睛盯着她看……

令他们吃惊的是,一个男人怎可以如此的漂亮。秋水盈盈的眼眸,足以勾住男人的视线,小巧嫣红的双唇说什么也很难相信,方才那一串恶语是从这唇跑出的。

“哇——阿魁,你去哪找来这小毛头,骂起话来比咱们都还生动哪!”阿布问道。

“这小子竟敢躲在储藏室偷懒,昨天一整夜也不见他来帮忙……”

“他是谁啊?”阿布又问道。

“他?他不就是阿弟嘛,负责打杂,伺候船长的人啊!”阿魁被阿布问得一头雾水。

“那阿弟病了,赶不来了。昨儿个启程前,我已经报告过船长了!”阿布的话让大家心头又掩上了一层疑云。二十多双大眼,硬撑撑地盯着寇儿看,足以在她身上钻出二十多个洞来。

“嘻……我……我是谁不重要嘛!你们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呀!”寇儿硬着头皮嘻笑道,试着软化气氛。

“你到底是谁?”阿魁瞪大厉眼,满脸恶相地逼近她。

原本打算哀声求饶的寇儿,瞥见太阳当空、暖风徐徐时,她立刻毫不节制地扯开嘴角。

太棒了!现在已是中午时刻,看样子也航行大半天了,怎么可能因为她客观一个小毛头的出现,返驶回港口呢!

阿魁一瞧见她那得意样,怒焰便又迅速上升。

“你们瞧瞧这小于,想上船骗吃骗喝!把我们当傻子啦,今几个非拿你去喂鱼不可!”随话而至,他的手立刻扛起寇儿,气愤地走到桅栏边。

“啊——”寇儿死命尖声叫道:“再不放开我!我把你的头割下来当尿壶——”她的话引起众人的笑声,纷纷摇头,一个小毛头怎可以把骂人的话说得那么“动听”?

“只要告诉我们,你是谁?”阿布好心地开口问道。

“我……我是阿弟的朋友,他叫我来顶替他的工作!”寇儿整个人被倒挂着,头面下就是汪洋大海哩!

“就更不该了,既然是来工作的,怎么偷懒睡觉呢!”阿魁又作势威协助地要将她扔进海里,船上每个人都没想去阻止,因为他们了解阿魁是最厌恶他人偷懒的了。而且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也不过分嘛,谁叫他小小年纪脾气这么毛躁,一开口就有办法把人气得忘了自己的娘是谁了!,当人遇到险境时,会用喊声发泄出心中的恐吓。当然,寇儿绝对也不例外,只是她的尖叫加上咒骂,精采的程度让平日讲粗话为乐的水手们,也不禁想要捂住耳朵,以免滔滔不绝于耳的咒骂声,污染了他们“纯洁”的心灵。

怎么都没人开口替她求情?她一向都是人见人爱的呀,什么时候这么讨人厌?算了,天妒红颜——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正当寇儿心叹“天妒红颜”之时,一道严厉骇人的话,如箭矢地穿射而来,令在场所有的人均直起身子。一个男人不疾不徐地踏上甲板。身后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放下他!”这男人对阿魁喝令道。不下一秒,寇儿马上像沙漏换头地被旋转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好狂霸的口吻,从他的音调语气听来。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这男人会有温柔的时候。

当寇儿一阵昏眩过后,睁开眼仔细一瞧……天哪,天下怎可能有这么英俊帅挺的男人?老天爷也未免太仁慈了吧!眷顾一个男人也别太周到完美,怎可能把如此的英俊的五官全摆在一块?一点也没顾及到其他男人的自尊就拿这些水手来说吧,虽然讨厌他们,但也不禁用怜悯的眼神来看他们了。

“什么?”该死的,她的舌头怎么突然少了根筋,支支吾吾吐不出话来,而且更丢人的是,她的心跳得好快,几乎“挤”到肺了。哎哟,羞死人了,自己怎么能如此的失态,好歹也要表现一副“不屑”的样子嘛!

“你的名字。刚才你骂起脏话还真溜,怎么?难道你的名字比脏话还难听?”

他带讽的话,惹来全船人的笑声,笑得前俯后仰的。

哼!想仗势欺人,没那么容易。

问我是谁?我就是那个将要打烂你笑脸的人!”

笑声霎时停住,危险氛围扑身而至。原本围在寇儿身边的水手们,纷纷非常有默契地退后好几步,看她的眼神从同情到“哀恸”!

旋踵之间,没有人挡在她和这危险男人中间,她可以轻易感觉到对方那锐利的眼神。他双手环胸,两脚站开,不可一世的伫立风中,那骇人的气焰,足以令她选择“咬舌自尽”,也不愿面对此时的他。

难道他可以开口损人,她就不能反咬一口吗?这规矩谁定的呀!说风度没风度,说度量没度量的。至少她桑寇儿还懂这些咧!

“很好。三分咒人,七分骂人的。你以为这就是逞一时之快的表现吗?”他眯眼问道。

“我承认骂人是我不对!但是。你手下先惹怒我的,他们这群人又好到哪里去!”寇儿双手交握胸前——副不好应付的模样。但天知道,她怕死了,但即使如此,她也绝不在这男人面前低头。仍有什么理由?这还得待她好好想想。反正想尽办法想去讨厌他就是了。

“至于你和你手下之间的关系,大概用‘臭肉引蝇’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寇儿再度语不惊人死不休。天下间,能一语骂尽、得罪全船人的,大概也只有她做得到、说得出了!

寇儿话毕,在场就有水手们惊呼,并一一作势欲往前好好揍打一顿。正处于紧张之际,两道骤然而起的笑声,轻易地阻止了一场暴力的发生。而这个人竟然就是——霍赦霆,另一个人当然就是全然看在眼底的岩叔了。

霍赦霆咧起嘴角,仔仔细细地看着寇儿。那深邃酌眸子,深得令她想去探索其中的神秘。他炯炯有神直射向她的脸庞,几乎令她脸红到脚底。

他疯子不成?!男人看男人怎能用这种眼光?她桑寇儿现在可是堂堂一男子……糟了,他会不会已经发现她其实是女儿身的事实?寇儿一时慌了,她被拆穿了!

但就在这时,船长接下的这句话,缓和了她胸中的疼痛与不安。但却也让她捶胸顿足。

“感谢老天爷让你是个男人,否则以你这副德行,见人就咬的个性。如果是女人的话?岂不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但无可否认的?身为女人的你一定很美!霍赦霆暗下瞧看眼前小子的细致五官,暗忖道。

看他随意在发髻缠上布巾?青色腰带贯系在腰际。一个男人的腰怎么可能那么细?好像只消他两手张合就能围住似的。霍赦霆皱着眉头思忖着。

那双眼睛……唉,长在男人身上实在太可惜了。

清莹剪水的双眼,足以扣住所有人的视线,檀口樱唇的小嘴令人不禁想一亲芳泽……但这一切都不对劲了,因为它们全是属于一个男人的!一想到这里,霍赦霆仿佛被人从背后狠狠一踹似的,那种震撼是他这辈子从未轻尝过的。

寇儿和霍赦霆两人就这么互瞟了片刻。

稳住……自己可千万别露出破绽。寇儿拚命稳住呼吸,但却控制不了一朵朵红霞掠上她细纤光泽的双颊,甚而连耳朵都发烫得像煮熟了似的。

想当然耳,她必定再次成为众人耳语的对象。纷纷议论一个人脸红竟能红得这么彻底!咦?他又为什么会羞怯,方才的他不是还趾高气昂的?

就在这时。岩叔踏前开口了。他看向寇儿,脸上诡异的笑容,仿佛他正在分享她的秘密似的。

不,是我多心了。这船上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就连她自己也快疯了。寇儿烦躁地低咒着。

“小子,如果想混口饭吃,就别给自己难堪。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可多了,我希望彼此不要弄得乌烟瘴气的,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岩叔慈祥地问道。

寇儿抬眼瞧这老者。这船上终于有个知书达礼的人。不管如何,这老人到底为她解困,让她及时有个台阶下。反正阶当下直须下,莫待无阶空叹息哪!

“我叫……阿寇……”她为了掩饰自己失常的地方,故而急促地开口扯道。

“船长,这小子他——”阿魁不死心地再次指责。

“我刚才全听见了。待会我会派工作给他,处置他昨天偷懒的过失。”霍赦霆举手截断了阿魁的话。

“可是他一副瘦弱不堪样,饥民破衣的。我看他连走路都会被风吹走。”阿魁又继续发难。他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一个大男人长得如此娘娘腔,令他浑身不适。

寇儿哪能容许他人将她自己贬得低低的。

“胡扯,我看咧,你这个人一天到晚都在放屁,而我桑……阿寇做过的工作比你放的屁还多!”她不甘示弱地咬牙切疮道。

“喔?举个例。”霍赦霆扬眉地问着。

举例?昵——管他的,编也要编出一个。非要他们对她另眼相看不可。寇儿心底打定主意。这时,一个赫赫有名响遍天下的名字窜上脑海。

“霍赦霆。这名字应该听过吧!”

“嗯,听过又怎样?”他以非常危险、非常缓慢的声音问道。

“又怎样?嘿,听着,我在他身边侍奉了三、四年,鲜少人见过他,我可跟他熟得可以勾肩搭背的了。”

“咳……咳……”寇儿的话才一歇。岩叔便笑岔了气。从他通红的双颊看来,在他胸中必定憋足了笑气。

哪里出了问题?寇儿被那老人笑得有点心虚,这时她瞧见这位冷面船长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而他瞧自己的眼神中有了一丝骇意。

她的话引来水手们的好奇和兴趣。

“哇!那他长得怎样?”阿布不禁问道。

“什么样子?长得还分辨得出是人啦!眼睛里有眼珠,嘴巴里有牙齿——”

“把他给我丢下海!”正在寇儿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地挺起胸,准备高谈阔论之时,冷不防的,突然传来船长严厉的声音,而这道命令勒住了她的呼吸。

这差事对阿魁来讲,简直乐意极了。就这样,寇儿又被腾空抓起。

“你——一你跟霍赦霆有仇啊?”早知道就别拿这个名字当挡箭牌?想不到——

“阿魁、去。”从他冷静的间调,好像命令阿魁丢条鱼似的。

“不要——”接续寇儿“不要”的尾音,就是一阵“卟通”坠海声。这一声多么的响亮,多么鼓舞人心哪!

真是茅城撑杆跳,过分,太过分了。

早已把头发蒸干了寇儿,气得头顶冒烟。气愤难平,绞尽脑汁用尽所有的恶语,在心中狠狠的咒骂着那位船长。如果她口中的恶语都能成真的话,他早就毙在一边了。而且她也能当场目睹这“盛况”,因为他现在就在她面前。

“你娘没教你别用这种眼神看人的吗?”寇儿每个字几乎全从牙缝挤出。现在她就在他舱房,互不相让着。

“没有。不过,我娘倒是有教我要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以四两拔千金的话反驳回去。

“这可吓到我了!”她佯装一副惊吓貌,但脸上却毫不客气地怒瞪回去。她不怕得罪他,大不了再被丢一次嘛!

“少跟我耍嘴皮子。如果你不想被半途扔下船的话,就得安分点。还有,别带坏其他船员。”

“什么——怕我带坏他们?”太侮辱人了。寇儿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

“说谎?无凭无据!”她飞快反驳。

“用不着证据。你根本没见过霍赦霆!”他当然比谁都清楚,没有人比他还有资格指责她。

“你怎敢断论我没见过他。难道我刚才的描述错了吗?难道他嘴巴里没牙齿?”寇儿的气焰可一点也不比霍赦霆小。

“好,既然这样,你告诉我有关他的一些事!”

真是荒谬。这小子有没有扯谎,他可比谁还清楚,大可不去理会。但虽知如此,他却犹如身陷泥沼,亦步亦趋地身陷其中。

“他……他的武功高强,轻功更是天下第一,医术犹如华佗再世!”寇儿掏尽所有在坊间听到的传闻。这时候她可真后悔挑上“霍赦霆”这个名字。为什么人人都对“他”好奇,就连这凡事冷漠的船长,也对“他”咬着不放。唉,真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就这样,对伺候三、四年,都可以称兄道弟的人,却认识这么少?”他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还不够?难道我连他一口嚼几粒饭也要算清楚?”她斜眼怒视。一瞧见他那笑容,就让她想起方才被丢下海的耻厚。全都是他先惹上她的。她一度认为他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但这念头早就因他那句“把她丢下海”给刺破了。

“如果你搬得出来的话!”霍赦霆摇着头,起身欲走出舱房。脸上的神情对寇儿来讲无疑是一大讽刺。好像这局的输赢已经论定,而她就是最大的输家。

“等等!霍赦霆可说是富可敌国。不过,两、三年前,他的妻子意外死亡,外界传闻她是死于她丈夫的手里——”

“够了!”这一怒喊犹如一道雷声劈打下来,听得寇儿差点跳起来。他原本平静带嘲弄的笑容不见了,面色变得铁青。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生气动怒到这种地步,令人望而生畏。

“听着,从今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到‘霍赦霆’这个名字,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他话一毕,立刻转身忿然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寇儿。

第三章

我的天哪!她招谁惹谁了?!向她挖掘霍赦霆消息的是他,不准以后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的也是他?!这个脾气怪异的船长,不是疯了,要不就是跟霍家有仇!

唉,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差,陆地上如此,连跳到海面上也没变。她桑寇儿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这里,寇儿再也打不起精神。她颓丧地离开船长的舱房,爬上舱梯踏上甲板。当第一道晨光有如倾银泻金洒落在她身上,她禁不住地舒爽的深吸口气。

粗野的海风,扫拢着刚换上的干衣,也吹鼓起船帆,一切是如此喧扰、跃动。

白浪飞奔,水花四溅,更让寇儿提醒自己已离开京城的事实。船驶往的方向,将是她的未来,她的希望!

“人假使一遇到挫折,就打退堂鼓,岂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你说是不?”

正在寇儿心防最为脆弱的时候,猛然身后传出一句沙哑声,吓得她连忙转身。一落人眼底的是一双明亮如炬的眼睛。它四周布满的皱纹,更增添一股真挚和慈祥。

“什么?”寇儿听得一头雾水。

“孑然一身的你。不会再孤独寂寞了!”岩叔胸有成竹的低声说道。

“我不懂?”寇儿狐疑地瞪大双眼,僵硬地扯开嘴角问着老人。但后者仅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他花白的胡子,一双眼睛却好似已看穿了她的灵魂,她的忧郁。

“他终于等到你了,有一天你会懂的,孩子。”不等寇儿开口,岩叔扬着笑声,一脸老僧入定的离开。

“老前辈——老前辈——”

“他叫岩叔?至少船长是这么称呼他的!”

寇儿一转身。瞧见阿布一脸笑意地站在她背后。他是这船上唯一欢迎她的人。

“他和船长是什么关系?”她好奇地问道。

他终于等到你了!是谁?谁等到她了?寇儿听得一头雾水,陷入了五里迷雾中。

阿布苦笑摇道:“我们只知道船长一出海,必有他跟着。而且听说还精通天文地理、能预知未来也!”他神秘兮兮地降低音量。

“这么有本事?”

“是啊!先前的这场暴风雨,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但他却说他等了好久。还说什么它还送来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女人?”寇儿遽然一惊,全身的寒毛全数竖起。不自觉中音量拉拔得尖锐极了。

“是啊。但我想这次岩叔可料错了。哪有女人嘛?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喂,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阿布话到一半,瞥见一脸惊愕、失措的寇儿时,不免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寇儿如骨鲠在喉地耳语着,“他还有没有说什么?”她开始紧张了!现在回想起岩叔看自己时,那怪异、了于他心的神色都足以解释一切了。

“他还说那女人会是船长生命中的日月、命运中的星辰——哎呀,我也听不懂,总而言之,他说船长这次别想逃得过、避得开!”

阿布话一停住,寇儿的呼吸也跟着打住。屏住气息的几乎忘了怎么呼吸,忘了天与海之间,还有她的存在。

难道——岸叔口中的“他”,所指的就是船长?

不——不得的!她跟那少了根笑筋的人,压根儿是八竿子……不,是八百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怎会跟她的未来有任何关联呢?况且,她还没“自虐”到这种程度,让自己成为那船长的女人?唷,想到这里,真是顿觉毛骨悚然、暗五天日!

不能再想了,压根儿是无稽之谈嘛!

啊!逃亡的后遗症还真是要命!算了,再过些时日,她就可以跳脱这一切了!虽然她不晓得以后如何胡口过日,但她宁愿饿死,也不愿屈服在酒楼妓院里,终其一生。

“阿寇,你发什么愣?”阿布推推她的手肘。

“没……没事!对了,阿布,你知道这艘船开往何处吗?”这时的寇儿,心中已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了。

“嗯……这趟航行至少要二、三十来天的。其实你问我正确的目的地,我也不甚清楚。以往我们船一开到杭州港口,船长便叫我们这些水手们自行驾船返回,所以根本不知道这药材是运抵哪里?”他无奈地耸肩说道。

这么神秘?寇儿噘嘴狐疑地想着。

“杭州?杭州!”对了!寇儿一阵低嚷之后。脸上顿时闪现着各种欢愉之色。

真是天助我也!此时的她真想高声直呼呀!因为她方才忆起孩童时。曾跟随双亲到三沙港口,探望一位远房亲戚!不过,事隔多年,想再觅得联系,还真是大海捞针。不过,有针可捞,总比没针捞要来得幸运多了!

三番两次落水?连铁人都会生锈,更何况是她桑寇儿。这会儿,全船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咳嗽声。

夜已深,即使不认识她的人?也不免替她感到难受。虽然咳嗽声吵得全船的入睡不着觉,但却没人开口抱怨什么。

但是,一个个翻身辗转难眠的叹息声,听得寇儿不由得心生愧疚。算了,还是别“造福”他们吧!基本上。

她是个“念书”的人。所以储藏室最终还是她落身之处。

寇儿拎起棉被,微颤着走过走廊,正欲推门进入时,船长室的门开了——

“储藏室通风不好,到我房里来!”还是命令的语气!他话一停,迳自转身消失在门口,压根儿也没想过寇儿是否会拒绝,好像非常肯定她会接受他好意似的。

不过,老实说,他那间宽阔整齐的舱房,和那脏乱的储藏室相较之下,他的邀请的确非常地吸引人。

“你受凉了,我替你熬了药,趁热喝了吧!”

寇儿才一踏入门槛,便听见船长一阵命令。她再把视线挪到桌面上。瞧见上头摆了一碗黑糊糊的药汤,逼得她直皱起那漂亮绝色的脸庞。但即使如此,一抹感动仍悄悄爬上心头。

“三更半夜熬这些药,是不是内疚的睡不着?”她仍是一副不领情的倔样。

“愧疚?我对你有什么好愧疚的?”他嗤笑地侧身说道,甚至连正眼也不瞧寇儿一眼。

“喂!毕竟是你害我被丢下海的,怎么说你也绝对要负全部的责任啊!”寇儿以手叉腰,忿忿不平指控着当她跺脚之时,才恍然警觉到自已是男儿身,怎能这么娇气横生呢?但幸好,幸好那位船长刚好背对着她——唉,奇怪了,打从她一进门,他就没转过身,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喂,只要你开口向我道歉,我倒是能不计前嫌——”

“把衣服脱掉!”铿锵有力的五个子,直窜进她的耳膜,令她骤然一惊。

“什——么?”寇儿瞠目结舌地盯着那高大的背影。

不,一定是我听错了!哪有男人命令男人脱掉衣服的。一定是她发烧,烧坏了耳朵,产生错觉了!

“我说——把衣服脱掉!”

“他——他终于转过身了。寇儿禁不住倒抽口气。

“你——你想干什么?”寇儿粗嘎的扯喉喊道,那紧张音调就像人捏住她的喉咙似的。而那纤细的身子则直往后退,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霍赦霆手中的长针。

“替你针灸治疗风寒。但真正让我有兴趣的,就是把你那吵杂的大嘴给缝起来!”霍赦霆颇为不耐地蹙起浓眉,半调侃半严肃地威协道。

寇儿瞄到盯上一盒针灸长针。原来他方才背对着她是忙这档事。

“既然是针灸,为……为什么还要脱衣服?”她不知不觉中已退到好远,深怕她一不留心就被他剥下衣服。

“你不把衣服脱下,我怎么探测得到穴道?”他话一说完,便步步地靠近她。但这时的寇儿,早已抵到了墙,没有后路可退。而眼前那英俊过人的脸庞,更是冷硬坚毅到毫无商量的余地。

“喝药汤……不是一样有效!”她佯装非常乐意配合的样子。这时桌上那碗黑糊糊、难闻极了的药汁,此刻对她来讲,简直宛如蜜汁糖水般可口。

“内外夹攻更好!”

“不,受寒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又与我无关了?方才你还滔滔不绝说是我——”

“呃,刚才是我不懂事!一个人能及时认错,那真是可喜可贺。你说是不?”寇儿硬挤出笑容赔不是。

“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怕痛?”他不悦地摇头。

“我不是怕痛,我是怕脱——”她及时打住,赶忙编了个谎:“我怕脱了之后,会被你嘲笑我的体格,毕竟我那么瘦小!”她的话引来了霍赦霆的笑声。低沉的笑声听得寇儿差点忘了己身的处境。

“我以为怎么地,原来是这个原因。来吧。我是不会取笑你的!”他只差上四、五步,就能抓到她了!寇儿心慌意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向门口。但非常不幸地,她才跨出一步,便被他扣住她的手腕。

“我不要针灸!”她死命地攀住桌缘,硬是不让霍赦霆给拉走。她现在跟桌子的关系,可真是“生死与共”啊!

“再不治疗?你的声音会愈来愈像女人,嗲声嗲气地。你不难过,我都替你悲哀。”话到此际,霍赦霆转移阵地”,从手腕移到她腰处,想从桌面上将她连根拔起。

“不脱就是不脱!就算病死了,也不甘你屁事——喂,放开我!”寇儿的嘶声愈叫愈凄厉。尤其当她惊觉自己正腾空被箍住腰部架起时,她的手已没力攀住任何东西了。

寇儿就这么轻易地被离地架起。但她可不这么轻易放弃任何挣扎逃脱的机会。她就像一条被钓上钩的鱼,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反而更被鱼钩给钩得更牢。

而霍赦霆就是那锐利的鱼钩,箍得她又紧又牢。现在桑寇儿和霍赦霆,他们两人就这么如漆如胶地纠缠在一起。寇儿是拚命地抵抗,而他却是费力地“压制镇暴”。

“你仗着人高马大,欺负我这瘦小的人!天哪,哪有人这么欺负人的!”她已快被逼出眼泪来。但此时此景压根不容许她有丝毫的怯弱。

因她不要命的挣扎,霍赦霆也不自觉地加重了臂膀的力气。下意识却深怕会将那比女人还纤细的腰给勒断。

“不赶紧治好你的风寒,还等你传染给全船上的人吗?”霍赦霆也被惹怒了,斥怒声可比那雷声吓人。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他是真心关心她,原来是怕她把风寒传染给其他的水手们,真是可恶!

一思及此,背抵霍赦霆胸膛的桑寇儿,可一点也毫不考虑地侧脸,狠狠地往他坚硬的肩膀咬去。

突来一击,霍赦霆也仅仅只是松了下臂力。但虽仅一眨眼工夫,对寇儿来说也已绰绰有余。她趁势拳打脚踢,挣个缝隙双脚落了地。在短短八秒之内,她才蓦然一惊,发觉到脚这么一着地,他原本扣住自己腰部的手臂,顿时被逼得移到她的胸部——

“你真是不可理喻——”霍赦霆的话顿时停住。因为他手臂触及环绕的,竟是一处柔软地带。

时间仿佛就此打住,所有抵抗挣扎的动作全部乍停。有的也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和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个“经验老道”的男人。当然知道手掌臂膀之下,是一对成熟、丰盈、浑然天成的胸脯。但这说不通呀,除非——

寇儿屏住气息,不敢呼吸。深怕上下起伏的胸膛,只会更加深他俩的亲密度。

汗直流而下,两人隔衣沾湿的肌肤。逐渐地紧贴。热气也不断地刺痛着所有的神经。

寇儿不敢有所动作,因为任何一丝寸移更惹得两人紧张的情绪。此时气氛就犹如风雨俗来之前的宁静,那样地可怕、骇人。

没人开口,两人就这么杵在原地。互感对方的心跳急促地敲击自己的手臂和背脊。

天哪!这种要命的惩罚要持续到何时?!寇儿此时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喔!

就在她受不了这种折磨,欲开口尖叫之际。霍赦霆赫然放开了他的臂膀,仿佛在那一刹那。被热腾腾的水烫个正着似的。而那刚毅粗犷的脸庞?乍时由错愕变得严厉。铁青的神色、紧抿的双唇,在在告诉寇儿,警告她在这时候别惹怒他。

“呃,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得到自由的寇儿,支吾地想为这一切作出解释。但在这短时间,她根本找不着事情的头绪。除了秘密太快被拆穿的震撼外,影响她最深,最令她手足无措的,就是眼前这位既神秘又危险的人了。他那深邃的双眼里,盛满了鄙夷和不屑。

原来这一切不甘她事的,她也用不着去在乎他此时是用何种态度对待她,但——该死的,她竟然在意,甚至痛心地感受到那种向她直冲而来的,各种锐利的眼神和指责。

霍赦霆并没立刻开口说话,但那进射出犀利的目光,就足以令寇儿不由自主地起一阵寒颤。

“就这样?你定我罪时,也要听我解释呀!难道非得要用那种杀人的眼光看我吗?”她受不了地大叫。

寇儿的话,起不了多少作用。如果说有的话,也仅是让他的眉毛挑高了半寸,看样子,似乎很懒得开口似的。但就在这时,他开口了。但他的话听进寇儿耳里,倒是十分后悔,不敢置信她就是方才逼他开口说话的蠢蛋。

“听你的解释?让你劳心劳力去编各种谎言?我想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霍赦霆低声斥责。在寇儿闻言不满,想作出反驳之举时,他又阻断她发言的机会,甚而不徉不徐地指着她说道:“先前我还怀疑你怎么有办法做到,在短短时间内,就引起全船人的公愤、让我拿你没辄?现在——哈!你竟然是个女人,所有问题都找到答案了!”

不用问?寇儿轻易地从他所有的神情、语调,了解到他鄙视女人,并非传统社会观念使然,而是——是一种真正的轻蔑。

“你瞧不起所有的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怒气全出在我头上,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嘛!”她也被他惹火了。原来想平心静气和他谈谈,但看这情势,和他沟通简直比登天还难。

“喔!看样子你还挺无辜的嘛!罪该万死的是我,是不?是我笨到没看出你是女人,全船的男人就这么轻易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好冷的一抹笑容,突兀地停驻在他脸上,看起来十分令人不安,但却又看似理所当然。

“太夸张了吧!如果不是我还清醒,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寇儿不敢置信地蹬大双跟,耸肩摊开双手,不断为自己辩驳。这一头的她不可思议于他的霸道,一点可也毫不知晓此时的她有多美,尤其在她忿怒之时,雪白如脂的双颊,嫣然飞上两朵红霞,半旧纱缎圆领松垮地轻露出些许细腻的肌肤?微乱的发髻掉落下几丝秀发,增添了一抹难以抗拒的妩媚。而那美得啼以令万物失色的容颜,更无须再冗辞形容了。

面对眼前如此可人、绝世脱俗美人儿的霍赦霆,除了排拒,还是排拒!但虽如此,桑寇儿的确带给他不小的冲击。只有他最清楚自己内心的挣扎点在哪里。莫名奇妙的纷飞思绪轻挑起他所有的情感,令他顿感不自在、陌生。他失去了主控权,但一切来得太快。而最让他气恼的是。她压根儿什么也没做。就足以对他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总而言之,你鄙视的不是我的作为,而是我的性别,是不?”在霍赦霆一阵沉默之际,寇儿哪肯就那样罢休。

“这船是我的。我有权力讲任何话,更用不着你来指责纠正我的想法。现在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疾言厉色的警告着。

“你以为我喜欢跳到你这艘破船?你以为我喜欢遇见你,好被你这样冷嘲热讽的?我做了什么?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犯得着你对我这样大吼小叫的?是,没错,我隐藏了自己的身分,但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的名字还不是见不得人,一副神秘兮兮的。全船大概除了岩叔外,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一一如果你自个儿还承认的是个人的话!”她天不怕地不怕,大胆地加重最后一句话。不甘示弱的气势拉拔得高涨,肆无忌惮地嚷声道。

“你可一点也不知得寸进尺的下场,是不?”霍赦霆眯起眼睛,低沉的嗓音,竟远比寇儿扯喉大叫的气焰,还来得吓人,令人未冷先寒。

顿感威胁袭身的寇儿,说什么也不愿屈服于他出言恐吓的威势下,她努力伪装的勇气却像涨大的气球,随时都有被戳破的可能。

“好歹我也是水手之一。凭什么要我做二等船员?凭什么还得看你的脸色过活!”。

“喔!那你能做什么?还不是想省下船费,女扮男装偷偷跑上船来,白吃白喝的!”他斜眼紧睨着她。一脸嘲讽的笑容早已将她定了罪名,不容许她反驳。

“不是的。我是因为——算了!说给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听,只会显得自己是多么愚蠢!”她嗤之以鼻地和他正面对冲。“总而言之,所有船员可以做的,我桑寇儿也绝对可以做理到。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只要杭州一到,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桑寇儿,霍赦霆在她一串话中,迅速阻截到她的名字,并且一点也毫不自觉地在心里咀嚼这三个字。

“好,说得到就得做得到。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对你严苛。还有,为你的安全设想,最好别泄漏出自个儿的性别,我可不希望全船的人受了你的诱惑,弄得乌烟瘴气的!”

“什么?你言下之意暗喻我会……会……”寇儿气得吐不出话来。

“用不着在意我怎么说你,时间会证明一切,是不?况且像你这样只身一人离家,怎会不懂如何善用女人的天赋呢?”他挑高右眉,嘴角斜咧的神情,可恶到了极点。单单一、两句话?就将她抹得乌漆抹黑的。

这——这已不是暗喻,而是清清楚楚地贬视寇儿。认为她不是什么正经女子,更不是黄花闺女。天哪!这真令她投诉无门哪!

“是啊!我不仅懂,而且还乐在其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如果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有本事弄得全船乌烟瘴气的,那不试试看未免太可惜了!”寇儿也学他挑起她的柳眉,小巧的朱唇微微上扬。这次,她可真的无法无天卯上他了。

“你敢!”这次他的眉挑得更高了。

“为何不敢?不过,假使你的态度改善,对我客气一点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一路相安无事到杭州!”她这会儿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哼,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霍赦霆慢条斯理地说道。虽说他脸上尽是一副意兴阑珊之意,喜形于色,但事实上,桑寇儿已引起他莫大的兴趣。他可以预知的是,这趟旅程绝对不可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说来竟觉好笑,他竟开始喜欢有她的陪伴了。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悠哉地问道。

“我的提议啊!我俩和平相处?!”寇儿作势打躬作揖的,一副好言相劲、正义磅礴、晓以大义的模样。

“好!不过要是你吃不了苦,我可还保留了让你向我低声求饶的机会——”

“不会有这一天的!”寇儿咬着牙,冲出这句话。这时,她只能祈祷自己能挨下所有的苦。

“很好,来吧,快将这汤药给喝了吧!我可不希望你拿着凉当借口,逃避你的承诺!”他端起那碗药汤。递到寇儿面前。

当难闻药味扑鼻之时,寇儿忍不住大叫:“它已经冷掉了,叫我哪还咽得下!”

“你不是说什么‘苦’都能吃吗?怎么?自掌嘴巴啊!”他仍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喂,你是不是应该重新再熬,好人做到底——喂,你——”她根本没时间再罗嗦,因为霍赦霆已一跨步,粗鲁的捏住她的下颚,不作商量的端起药汁,猛往她口中灌。

唉!想奢望两人和平相处——难罗!

第四章

“海盗啊!有海盗船哪!”

天色铅灰,船在浪头里摆荡起伏前行。如此危险的气息,加上寒颤的喧哗喊声,拨动了每个人不安的情绪。

寇儿做菜做到一半。从她毫无惧色、甚而好奇的以看来,真叫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和海盗一国的?!

“哇!是海盗啊!”她低声说道。以前她在酒楼常听许多人畅谈海盗,有的闻之色变,但有的却是“敬畏”,而她则是属于后者,。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一点也没想到接着所要面对的危险。

“你不怕?”

寇儿侧脸,瞧见岩叔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不怕!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怕!”

“因为有他——船长?”

“不?你怎会这么认为?”她啼笑皆非地问道。

“因为他是你的天、你的地呀!”

岩叔的话,犹让寇儿浸身冷海当中。当她欲澄清岩叔的话时,原本在船身后紧随的海盗船,已与黑船平行而驶。靠近的程度甚至连船上的海盗人数,皆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个个站在甲板上,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各占着自己的作战岗位。

“哎呀,岩叔,你看——”寇儿话未定,一道黑影就急如电般迅地从海盗船上飞身而至。在她还未回过神。

未来得及眨眼之时,眼前早已站着一名英挺男子。从他的穿着打扮看来,可真是名符其实的大盗。

此人往甲板上这么一站,全船所有的水手们?不禁为之一乱。以他们行海多年的经验。海盗不是抢就是夺的,甚而连人命也不放过。而他们也只是靠体力吃饭的水手,拿什么功夫、绝世武功去跟海盗比呀!

寇儿力持镇静、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海盗头目。

他有一副刚毅英俊的脸孔,以及一种不屈不挠的特质。随意一站,都能让他人感受到锐气的存在。更荒谬的是,他全身上下竟散发出一股慑人气度,让人不禁由衷地尊敬起他来。

寇儿心中不由自主为这海盗头目赞道。视线稳稳地与他衔接上。她知道此时,他也正在评断她自己。

寇儿可以感觉到他锐利的眼光,从她的发髻、脸孔、肩膀到脚。最后他的视线竟然——竟然停驻在她喉咙的地方。好惟欲穿透它似的。

这英气逼人的海盗头目缓缓放出一抹微笑。那诡异的笑容不禁令寇儿颈上的寒毛,全然竖起。她双手不自觉地轻掩喉际。好奇——好奇那儿为何会引起她的注意。

心虚的手才微抵平坦喉处时,所有紧张的情绪全数拉起警报,纷乱不已。

糟了!他一定看出她是女人了!她怎么这么粗心大意,竟忘了单单从喉咙,就可看出她是男是女了!

不!原来以为自己的装扮可瞒天瞒地,此时此刻,却受到了严重的考验。对方并非是一般老百姓,而是行径相暴、残忍至极的倭寇,一旦对方知道她是女儿身时——

寇儿不敢再想去。她直觉地往后退。想要退到身后那群水手里头。不过,才在她仅退一步之距时,海盗头目便朝她举步而来。他不仅靠近她而已,甚至以捧起落在她颈项上的发丝,低语说道:

“你长得可真漂亮,如果你不是男人的话,那么可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了!”他特意加重最后那两个字,听在寇儿耳里,显得好锐利、好刺耳。

“呃……让你失望了!我可是一名堂堂男子汉!”她口里吞着口水,全身脸上的表情仍是一副莫测高深、毫无惧意的样子,而那群水手更不用谈了。

该如何是好咧?她心中几乎呐喊出声。眼角习惯性地瞧向舱房的入口,期待着熟悉高大的身影出现。从她望眼欲穿的眼神看来,好似唯一可以救她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我还是觉得可惜。可否让我验明正身,我不想留个遗憾在心口!”他未得寇儿的同意,原本捧发的手心,开始慢慢挪向她颈部,硬生生拉回她所有的注意力和视线。

“别碰我!”

“别碰他!”

几乎是同时间落下的声音。不过,后者那浑厚带命令的喝声,真的是足以安抚全场人不安的心。而他就是他们的船长。

所有二十余对眼睛,一道往船舱人口方向望去。瞧见船长正懒洋洋地倚在桅旁。从他平静的神情看来,好似正在优闲享受海风的吹袭。对于眼前海盗的侵犯。压根不放在眼底。

“找女人找到我船上,是不是有点饥不择食了?”霍赦霆许虽对着海盗说,但那双黑眸却紧瞅着寇儿不放。

“如果他是女人的话,那可就不是‘饥不择食’,倒真是飞来艳福罗!”海盗跟随霍赦霆地视线投注在寇儿身上,两对放浪不羁的眼睛,好似正一件件脱去她衣服似的。

“别惹他,冷鹰。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我全部的水手全都是他的‘受害者’,他可不讲理的很。所以,即使他是女人,也真是令人‘食之无味’喔!”霍赦霆哼笑着。当他看见桑寇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禁觉得愈来愈有意思。

“喔?他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冷鹰可倒想领教、领教!”冷鹰说完,立即让霍赦霆豪爽大笑。

两人的对话,引起全场的骚动。从他们谈话的方式看来,彼此熟悉的程度。绝非泛泛之交。

紧张的气氛顿然消逝无存。但却有一人例外,那当然就是寇儿罗!满怀的怒气即使他是一名海盗头目。

清楚他们这一层关系,受屈辱的愤怒油然而生。尤其是他们这两个大男人,竟忍得下这一口气,不好好借此报复,宣泄一番怎行J

“冷鹰?原来你就是冷鹰啊!”寇儿转身对一旁无语安静的岩叔说道,“岩叔,他就是你口中那蝇营苟且、卑鄙钻营的人,是不是?”

“我……没有呀!我从没向你提起过他。”原来一脸无事、事不关己的岩叔,倒楣地被寇儿拉下水,令他百口莫辩,这次他真的是跳入黄河洗不清了!

“喂,老头。我冷鹰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虽为海上倭寇,却是劫富济贫,哪来卑鄙钻营?”他哪知桑寇儿的脾气个性,自然劈头不作多想地反驳道。况且,寇儿佯装的又是一副无辜样。

冷鹰相信倒是情有可原,但可骗不过霍赦霆。灵黠狡慧的她聪明过人,禁不住地扯开漂亮嘴角。在她垂睑之时,触及到霍赦霆那道不悦的眼眸,直凛凛地警告着她。他当然知道这是她的一贯伎俩,故意挑拔离间罢了!

“冷鹰。我不是才叫你别惹他,要提防他的,怎么忘了!”霍赦霆挺身走向冷鹰,示意要他看向此时正一脸得意的桑寇儿。

他的话可一语惊醒梦中人,桑寇儿再怎么藏也藏不住她那称意盎然的笑靥。旁人原以为冷鹰会因此勃然大怒,想不到不下一秒之时,他突然昂首大笑,闪亮的目光投注在她脸蛋上,多了赞赏和一抹兴趣。

“我向你道歉,让你受惊了!刚刚只是捉弄你罢了。你当然是名堂堂男子汉,谁敢怀疑,你说是不?”冷鹰背向其他水手。对她眨眼示意,传递他俩之间的秘密,也让她知道这是他为她所铺设的下台阶。

无言中,他们俩人仿佛已站在同一阵线,同进同出了。一种情谊逐渐建起。

将他们两人表情看在眼底的霍赦霆,心底顿时不是滋味。好像原来死守的一个秘密,被人夺走,甚而代替的感觉。这滋味——好陌生。他不喜欢自己竟有这荒唐的错觉,真是荒谬,一定是自己太累了,一定是!

霍赦霆一脸不悦地转身移到船舵处,背身的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跟随他的身影移动。

其中就属岩叔和冷鹰两人最为诡异。他们在寇儿眼中找到一抹心醉,这恐怕连她也不知道,每次在她偷偷追随霍赦霆的目光中,总多了些许的情愫。

他们了解!岩叔和冷鹰互瞧出彼此的会心笑意。

简朴、无雕饰的摆饰,乃至粗犷的家具,在那强调出这屋子主人的个性与格调。

在这宽阔的卧舱里,大刺刺站着两名大汉。再怎么大的舱房也会变得窄小。他们两人缄默无语,像是在考验对方的耐性,等对方先开口似的。

“你早知她是女人?”最先开口的是冷鹰。因为以他多年了解霍赦霆的个性,他是绝不可能主动开口,为方才那混乱情势作出任何解释的。

霍赦霆并未立刻接话。迳自低头研究地图,未理睬他的话。就在冷鹰打破沙锅问到底唠叨之时,他大老爷才开口?不过仍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是不是女人,我不清楚。不过,她也不是男人就是了!”多么含糊的一句话。但出自于他那含讽带笑的嘴。却又令人觉得有理。

“她为何要假扮男装?又怎么会潜入你这艘破船?再怎么样也挑一下嘛!喂!她该不会知道你就是霍赦霆,想要钓你这富可敌国的金龟婿呀!”他调侃地说道。

闻言的霍赦霆好笑地挑高浓眉,低头凝视的脸孔,温和的闪过一丝戏谑,“如果知道我就是霍赦霆,怎么还会在我面前吹牛说大话,她和鼎鼎大名的霍赦霆热络到‘称兄道弟’、‘勾肩搭臂’?”

他话一歇,面前的冷鹰愣了一会后,骤然而发的笑声,足以吓走海底的鱼群!

“我的天哪!好玩!这档事太有趣了!这回来会见你这好友,可真来得真是时候呀!对了,你是何时发现她是女人的?”他不禁好奇地问道。

“这你用不着多问!”霍赦霆四两拔千金,拒绝作任何回答。因为他可不想被这好友嘲笑他缺了根筋,粗心大意。毕竟冷鹰在照她一面之后,便识破了寇儿的男装。这点,连他都不禁暗自佩服起他来了。

“我可以不用多问,但她可是我未来的嫂丈人,怎能不对她多关心、关心!”冷鹰摸摸他高挺的鼻梁,佯装—副心不在焉、脱口而出模样。虽说如此,却已挑起了霍赦霆的注意。

“是岩叔?对不对?连你也相信他的话?”他斥道。

“我是不想去理会。但是岩叔的话?我可没法子像你,不当一回事,尤其在看过桑寇儿之后?便更由不得我不信了!”

“荒谬!我还以为你也会斥为无稽之谈,想不到你还深信不疑呢!”他一把推开地图!双手盘胸,略微不悦地往椅背靠。

“你要怎么损我都行。不过,纵使你再怎么排斥她,恐怕也逃不了这美人关!等等,让我先把话说完。他举手截掉霍赦霆开口的机会。

“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清楚她是一位难得的女子。她的外貌艳冠群芳,这么一位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女人,你还有什么好抗拒的?”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既然她那么好,我这鳏夫哪配得上她!”霍赦霆缓缓摇着头,轻笑地嘲讽自己。

“唉,媚心也已死了两、三年了,你也该为自己着想,为霍龙堡找个女主人!”

“好了?别再说了!”他起身走到舱窗,借此告知冷鹰,话到此为止。

“好——好!我不多说了。但我想知道你对桑寇儿有何‘打算’?”冷鹰话虽说不再谈此话题,但他却仍死咬着问。

“打算?”霍赦霆被这两字给拉回身来,双眼眯起地朝好友询问道。

“没错,毕竟她在你船上已是不争的事实,你再怎么逃避,也不能否认她的存在!”

“等等,我可没逃避。她是她,我是我。到了杭州之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别将我跟她扯上牵连!”霍赦霆嗤笑道。

“哦,是吗?那如果我对她有兴趣?你也不反对罗?!”冷鹰带着促狭地撇开嘴角。一副吊儿郎当、十足挑剔的模样。他之昕以会这样说,无疑是想故意刺激、探探对方的口气。他暗自观看好友的脸色。

“喔,你真是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哪。不过——她不适合你!”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毫不客气地泼了他一身冷水。

“是吗?那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我?”他对霍赦霆邪邪地笑道,他放下的饵就等他开口来咬了。

“问我?倒不如去问你那些莺莺蒸燕。看她们是不是愿意让寇儿加入她们这场争斗中。”

想用圈了套住霍赦霆,哪是容易的事。他话才一挑,便被硬塞入话题的死角。冷鹰的花心是人人皆知的事,多少女人因他而心碎,但他这潇洒如风的大少爷,却仍停泊不了漂泊的心,哎呀,谁也没资格说谁呀!

“需要我帮忙吗?”

在寇儿低头用力刷洗地板时,一双黑长靴挡在她正在刷洗的地板前。用不着抬头,听那温和低沉的音调,便知道这双靴子的主人是谁了。

“不用了,免得待会又要我验明正身!”她一口拒绝。

“还在生我的气,我刚才都在大家面前向你道歉了!况且我也没有误会你,是不是?”话到最后时,冷鹰几乎是将他高大身躯靠向寇儿,低头靠在耳鬓前耳语。

他突然的亲近,吓得寇儿反射性的后退几步。怎料,此时的船身严重随浪倾斜,再加上刚刷洗过的潮湿甲板,让她难以稳住她失衡的身子。就在寇儿闭着以眼,等着击地的疼痛时,一只臂膀紧紧地稳稳环扣住她的纤腰。

“我发觉自己开始喜欢你了,寇儿!”冷鹰轻声低喃她的名字。

受到惊吓的寇儿,警觉地睁亮眼睛。

冷鹰的诡异脸庞靠自己好近,近得可以数出他的睫毛。而他的唇——又好像逐渐地在接近中。等等,他方才说什么来着?什么开始喜欢我了?天哪,她怎么容得他对自己如此放肆。

寇儿气急败坏的欲推开环住她腰的手臂,但一切似乎都晚了一步。因为在她正准备挣脱之余,突如其来的冷硬低语声,打乱她所有的意识。

“你们可一点也不会浪费时间哪!”霍赦霆高高地站挺他健郎的身躯,望着他们俩的眼睛,燃着熊熊怒火。

“不是的,刚刚是我不小心——”寇儿嚷嚷道。

“刚刚是我们不小心、情不自禁,忘了此时此地,忘了拿捏分寸了!”冷鹰缓慢地微笑,轻易掩饰阻断掉寇儿紧张辩解的话。

什么?太过分,太过分了!她惊喘地转头看着冷鹰。她怀疑他是不是疯了。竟然捏造这种谎言!

哪知道这一切都是冷鹰计划好的寇儿,紧张得不得了,几乎逼得她快跳墙了。她不知她为何要这么在意船长对她的看法,但总而言之,他那厌恶嫌鄙的眼神,盯的她直想消失在他面前。

桑寇儿的惊愕,以及霍赦霆一脸的妒意,让冷鹰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他们彼此的情愫,已逐渐植入两人心中。此时,岩叔的预言又悄然跃上了他心头……

“赦霆和寇儿,唉——”岩叔摇头深深地叹口气,迷蒙的眼中泛起一缕忧虑。

“怎么了?你不是说他俩的命运已被系在一起了吗?”他被岩叔的口气给慑住。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不过他们之间逃不过一场劫数!”

“劫数?岩叔,你没法子化解吗?”他不禁开始也跟着担忧了。显少看见岩叔表情如此的沉重。可见这场变数严重到何种程度。

闻言的岩叔同样地摇着头,无奈的神情第一次出现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

“我插手会弄得更不可收拾,但你就不同了!”

“我?”冷鹰诧异地指着自己问道。

“没错。在那时候他需要你扶他一把。”岩叔言简意赅地说道。语气中严肃带警惕的意味。

但听在冷鹰的耳里,霎时以为岩叔是在开玩笑。霍赦霆这辈子从未需要他人扶他一把。即使是他这位难得的知己,也没看过霍赦霆慌乱的时候。

“岩叔,这场劫数所预料的下场——”

“唉,难以预料。俘获赦霆心的,是桑寇儿,但最后翻覆了一切,留在赦霉身边的她,有躯体没有灵魂,有灵魂但躯体却也是桑寇儿!”他闭眼低声耳语道。

“我不懂?”冷鹰皱起浓眉,抿着唇说道。

“你不需要懂,也不能在这时候越线去视破它,一切都有定数的。如果你想帮这个忙,那就请在两、三个月后,驾临霍龙堡一趟。我能帮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岩叔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盘绕住他这一整天的思绪。这时候的他,看见眼前霍赦霆和桑寇儿两人,心中真的是忧喜参半。一方面替好友高兴,终于有个女人有办法解开他冰封的心,一方面又不禁担心,前头是怎样的劫难等着他们。

“冷鹰,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桑寇儿指责的话,拉回冷鹰的思维。回过神的他,面对的是这对俪人的怒容。他不禁破忧为笑,毕竟引起霍赦霆的醋意,是他最终的目的,不是吗?

“我继续留下来已是多余的了,他的醋意就让你来收拾罗!”他趋近寇儿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在她未回过神来之时,挺身对一脸冷酷的霍赦霆嚷道:“嘿,别臭着脸。你知道你表现得有多明显吗?我走了,这里我也闹得够‘热’的了,到时候霍龙堡儿,后会有期!”话毕,冷鹰蹬跳一起,纵身飞腾向尾随黑船身后的海盗船。

当他一落身船上,海盗船随即偏离航道,飞快地往另一相反方向行驶离去,一切都在几秒内变化,很难相信方才的冷鹰,还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调侃。而他留下的烂摊子却结结实实的丢给了寇儿一人。

太过分了。竟然这么一走了之?!他当她桑寇儿是驯兽师哪?

“我看你真是按捺不住,马上把玩起你的伎俩来了!”果真如此,狮子终于怒吼了。

“喂,他是你朋友耶,你不怪他,倒怪起我来了,真是自私得可以!”此时寇儿也使出劲“河东狮吼”!

“对,我是怪他,怪他禁不住诱惑!”霍赦霆邪邪地紧瞅她窈窕有致的身材。眼中盛满了挑剔之意,转身大笑离开。留下寇儿真眉竖眼地怒视他的背影。

太阳毒辣辣地侵蚀寇儿全身灼热的肌肤。汗水滴落了眼眶,迷蒙刺痛了双眼。

我绝对可以做到的!她不断的在心里鼓励着自己。但即使如此,手中刺麻的感觉却仍挡不住原发疼着。此时她感觉她的双手,已肿得两倍大了。

“拉紧绳索,你没吃饭哪!”霍赦霆巨声怒吼道,令其他所有船员们,纷纷捏把冷汗,不禁庆幸这道命令并非针对他们而发。

和平相处?这就是他们约定协议的态度?寇儿口中念念有辞地抱怨着。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逼她在他面前低头。哼,就算她手掌肿到五指分不开,也别想要她求饶。

“拉紧它,把它绑在桅杆上广他在船中央主帆上头,居高临下对她喊道。

他的话是有传进她耳里,但她却已力不从心。她惊慌的察觉到手中紧拉的绳索,已渐渐松脱她的掌握中,以她的力道来讲,已控制不了如此沉重的负荷。

在寇儿准备高声抛下尊严,呼叫救兵时,主帆上的绳索竟像拉满弓的箭,飞矢而出。

没有束缚的麻绳飞快地向上收紧,相反地,主帆像里有千斤重的铅石,重重地往下降。

全场一片惊呼抽气声。因为他们船长停驻的所在位置,正好就在主桅上头。眼看急速下降的主帆,正要结结实实打压在他身上,根本无处可躲。

“不——”寇儿嘶声惊呼,愕然、惊骇万状地捂住双唇。

眼看就要击中霍赦霆。就在燃眉之际,他纵身一跃,竟从高高的绳梯上飞身跳下,轻如飞燕。

当他选择往右边躲过帆桅之时,偏偏船身受了风力影响,继而也跟着往右边倾斜,与他迎面打上。逼得他身形在空中逆行一转,连续翻身四、五圈,幸而躲过这次致命的撞击。海风不断吹袭他宽大的衣袂,更显得他如此的潇洒英挺。

弹指之间,双脚稳稳落地,看得旁人目瞪口呆。不相信这江湖上,除了霍赦霆之外,还有谁的轻功竟到如此高超堪绝的地步。而在他们面前的,到底是何方人物?令他们不禁面面相觑。此时,无语的阿布不禁往小李瞧去,而后者也用怀疑的眼光回望着他。因为小李先前还嘲笑过阿布,船长是霍赦霆的猜测。现在,他不禁也开始要怀疑了。

当霍赦霆高大身躯一落定之后,立刻朝寇儿走来,脸上怒腾腾的气焰,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此时的寇儿开始知道害怕是什么了,她不知不觉中,急忙慌乱地退了几步。

“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不……我……”他竟然以为我是故意的?她杏眼圆睁、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俊庞。她桑寇儿再怎么任性,也绝不会拿这档事,借机报私仇。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天拉主帆绳的工作是你选的,不要他人帮忙也是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抑或只是借机报复你对我的不满?”连番指控,不带任何可以辩解的空间,完完全全对寇儿直扑而来。

“我想……”我想证明我也可以担任其他船员的工作,我只想证明给你看……这些话苦涩地留滞在她脑子,她脸皮再怎么厚,也说不出口。原想找些话来浇息船长的怒焰,毕竟今天这件事是她不对,而且他们俩还协议要相安无事的,怎可不过几天,就粉碎个正着。

不过,在寇儿准备说出道歉的话时,霍赦霆遽下的怒语,十足地挖苦,伤害了她所有的自尊。

“早知道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话,啥事也不会让你碰。我实在不敢想像继续留你在船上,会是什么后果?!真是天罚我!”

这话毫无疑问地传人每个人耳里,更惶论是寇儿她自己了。原本宛如惊弓之鸟的她,霎时一波波的愤懑冲刷着她,眼底怒焰炽燃。

“没错,我是故意的。我恨不得那主帆桅杆砸碎你那自以为是的脑袋。”她捏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拼了命不让眼泪滑下,但噙在眼眶中的泪水却失去控制地潸潸而下。她恨自己为何在他面前掉泪。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霍赦霆面无表情,犹如一面硬墙,任谁也看不穿、摸不透此时此刻的想法和情绪。

“失望?我简直绝望透了!这样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泪下沾襟的寇儿,嫌恶地举起手背,忿忿拭去颊上的泪滴。当红肿、起水泡的掌心,不经意翻摊在霍赦霆面前时,冷硬厉色的黑眸迅速闪过一丝疼惜,快得令旁人来不及捕捉,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而所谓的旁人,当然可不包括岩叔他会心—笑,大概只有他知道事情的转折点在哪里。也只有他能在这冰结冻人的气氛中,仍能展颜舒眉,面有喜色。

当霍赦霆冷眼瞧见岩叔脸上的笑意时,不知是刻意回避,抑或是愤怒所至,竟奋而转身不发一言地离去。

第五章

夜凉如水,海风轻袭。海水轻拍船身的呢喃,为这碧波浩瀚、气象万千的大海,注入了一股生命以及浪漫的气息。盈盈新月,高挂在蔚蓝的天际。蒙蒙雾袒护得明月更为神秘。

突然,一阵喧哗响起,破坏了这大自然的盛景。

“天哪,我等这天等好久了!”

“是啊,今天晚上可要好好疯它一整夜。我已经好久没尝到酒跟女人的滋味了!”

一番轻薄、放纵的话,连续出现在个个水手口中。每个人脸上均填满了迫不及待的表情。

这是个怎样的夜?让他们一秒也等不及的夜?所有的疑惑不断窜进寇儿的脑子里。今天大家的情绪激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是什么地方?”当船缓缓驶进一个破旧的港口,港口上稀稀落落停泊着三、四艘船。来来往往的过客,有的衣衫褴楼,有的珠光宝气,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在夜色的陪衬下,这港口里的深处似乎隐藏了罪恶和危险,等着吞噬不经心的过客。

“这是我们的天堂。”阿布和小李两人,一副摩拳擦掌的兴奋样。

“天堂?”寇儿狐疑地重复说道。

“是啊。它是我们行船必经之地。只要我们—下船,这里的酒和女人都是我们的了!”阿布和小李相视而笑。搭肩的他们,两眼尽往港口上猛瞧。假如不是要等船长允许下船的命令,他们一群水手们早就跳水游向港口了。

“但我们目的地不是这里啊,怎么可以在这浪费时间呢?”一听见航程又遭耽搁时,寇儿不禁不满的抱怨道。算算日子,他们也快到杭州了。现在这么一耽误,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跳开这艘船的束缚。

阿布一听见寇儿满腹牢骚的话。一头雾水地发难道:“你有毛病不成。让你有机会去玩乐,你还唠叨个什么劲。待会带你去瞧瞧,你就食髓知味了!”他向寇儿拍拍胸脯保证道。

“真的?”寇儿潜在的本性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方才的不悦以及埋怨都在顷刻间消逝殆尽,转而变成企盼的表情。

“喂,大伙儿赶快过来帮忙啊!”大块头阿魁朝他们这方向招手吆喝道。他这么一喊,全船人几乎又动了起来。大伙儿不是忙着抛锚,要不就忙着收帆,好不热闹。

当然罗,寇儿也是他们的一份子,也感受到他们的欣喜情绪。

缓缓地,船终于在港口上停泊了下来。水手们高涨炽热的气氛仍持续着。而原本一些衣衫不整、外貌邋遢的人,在这时候却像换了个人似的。衣着干净整齐得很。

站在人群中等候船长一声命下的桑寇儿,一想到待会就可上岸“探险”,双眸亮得几乎可照明整艘船了。

在微微不耐的等待中,船长终于出现了。他那黑眸掠过每个水手的表情。当然,桑寇儿那嚣张兴奋的神色,怎会错过。

“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足够你们花用吧!”五十两银子?!众人不敢置认地面面相觑。这么庞大的数目,竟是让他们在这一晚花费的!

霍赦霆将银两交给阿布:“记着,要懂得节制。我可不希望明天见到你们都烂醉如泥的。”

“上岸吧!”他一声令下。人群霎时响起一阵欢呼。一伙二十多人簇拥着急着下船。

“等等,桑阿寇留下来!”如“晴天霹雳”般,寇儿的双脚仿佛被钉住了,动弹不得。每个人的视线全投注在寇儿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他那奇怪的目光。

要是被留下来,那岂不是被迫和他大眼瞪小眼的。

喔,不!她宁愿和豹同笼,也不愿和他独处,她一定是无意中得罪了老天爷,否则不会这么折磨她的。

自从他指控她那次拉帆绳事件,是借机试图整他之后,他俩就再也没正眼瞧过对方。不知是她故意躲避,还是他厌恶与她照面。总而言之,即使见了面,两人对话也好听不到哪儿去,他们就像是两只狮子,见了就咬。

“你们尽情去玩乐吧!‘麻烦’给我应付!”霍赦霆朝他们点头示意。

“喂,为什么我要留下来,我偏不——”她顽抗地大叫,忿忿不平地抗议道。

“那好,如果有谁肯愿意替你留下来,我就不勉强!”他丢下烫手山芋,一脸十分好沟通的模样。但连白痴也知道,哪有人会愿意代替她。

“我可不希望你跟去,破坏了所有人的兴致!”他继续说道。感动得船员们纷纷以感激的眼神看向他,可见他们的想法跟船长一样,认为寇儿是麻烦碍人的跟班。

“你们上岸吧!”

在霍赦霆最后一次催促时,桑寇儿蹲下身,欲穿挤过人群,蒙混过关。但才跨那么一步,却硬被霍赦霆给揪回身。

“喂,放开我。我警告你,留我下来,我会闹得你鸡犬不宁,鸡飞狗跳,让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寇儿被霍赦霆扛起走下舱房时,嘶吼着嚷叫着。在她抗议声中,所有的船员一一地下了船。他们对她早已免疫了,他们还打从心里感激船长,肯为他们着想,“顾全大局”。

“你这混帐,你不上岸又关我啥事,难道你下地狱也要拖我下去不成!”当寇儿硬被粗鲁地丢到床铺时,恼怒地像个泼妇般河东狮吼。

“你跟去干嘛?他们是去喝酒、玩女人,你呢?在床边替他们鼓掌叫好?”他语气非常平静,跟她相较之下。似乎他是理智多了。

他毫不修饰的话,突让她两颊微红。

“我不相信这镇上,除了这两样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她还是不死心。倒不是好奇牵着她走,而是她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一切都得听他的。她桑寇儿这三个字,可不是让人牵着走、倒着念的。

“有。杀人、放火、抢掳都有,不知哪点可以吸引你呀?你知不知道,这里可是罪恶之渊,江湖上所有令百姓闻之色变的盗徒,全聚集在这镇上,你还敢嚷嚷着要下去吗?”他提高音量,严肃地警告道。

“怎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胆小,连岸边一步也不敢踏上,是吗?我告诉你,再怎么可恶、无恶不作的人都来得比你顺眼、慈祥!”

寇儿连番挑剔的话,惹来霍赦霆眼神一闪。

“很好,很高兴咱们对对方的感觉差之不远,你我彼此彼此。不过,你是我的舱房小弟,是改不了的事实,服侍我是你的工作,也是你的职责。这是我俩之间的笑容,却又英俊得紧。”

“你需要我做什么?把你的皮剥了,还是把你的笑容给扯下来!”在方才一秒失神于他英气逼人的失态下,寇儿暗自怒斥着自己。

她的话让他不怒反乐,笑声低沉浑厚到足以迷倒全城女子,而那菱角分明俊唇,更是不用说了。

“去,去帮我提一桶热水来。”他停顿说话,眼眸如鬼魅般地盯着她不放。似乎欲吞蚀寇儿的魂魄。

“要干嘛?想要烫死自己?其实只要说声抱歉—一”

“我要你伺候我一—洗澡——”

怒轰轰的,寇儿翻箱倒柜的从箱里抽出一件干净衣衫。虽然它就刚好摺叠在最上头,根本没必要将一整箱的衣物全数翻出的。不过,她动作可还真俐落,现在要挑选衣服还真方便,因为它们全摊放在地板上了,原本干净整齐的舱房,顿时宛如经历过一场战争。

“没事了,我去甲板上透透气。”她将衣衫用力甩在澡盆旁的椅子上,挺起背脊地朝向门口走去。

她的确是需要透透气。因为她身后的霍赦霆正躺在热气升腾的澡桶里。此刻的他正一副悠闲惬意地倚躺在桶缘,面有得意神色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当他瞧见他一向井然有序的舱房,被寇儿捣得纷杂乱乱之时,也不见他有半点冒火的迹象,仅见他露齿而笑,浓眉挑得好高。

“慢着。”他轻声地叫住寇儿。

“怎么,要叫我留下来等着‘收尸’吗?”她气得牙痒痒地说道。

“我加点热水!”他闭上眼睛命令道,一副十足享受的模样。

寇儿叉腰而立,眼眸发光,嘴角紧抿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敌意和狡狯。

好。让你洗个过瘾。你不把我当女人看,我还不打算把你当人看哪!她挑眉悻悻地朝他悄然迈去。假使霍赦霆瞧见她此时“恐怖威协”的神情,非得从澡桶中跳出不可。

桑寇儿一驻脚,便毫不犹豫地提起热水桶旁的另一桶冷水,不假思索狠狠地往霍赦霆头上淋去。

一阵矫情娇媚的惊呼声伴随而起,轻易压过霍赦霆忿忿不平的抽气声。等等,怎么会有这么娇滴滴的声音?

桑寇儿和霍赦霆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同时转头望向门口,惊见站着一名打扮妖艳动人的女子,而她竟然是一脸错愕,掩口而视地瞪着他们看。

“我的天哪,大爷你——”一大堆的话,含糊不清的听不清语意。只见她像作戏般奔向情人,激动地拿起她那可能在香水中,浸泡了三天两夜的手帕,使命地往霍赦霆的脸庞擦去。

弯下腰的胸脯几乎呼之欲出,拚命地往他身上靠。

“天哪,一桶冷水就这么浇下去,你存心害你主子,是不是?”她活像个泼妇地对寇儿喊道。看见她这副模样的寇儿,不禁怀疑自己发起飙来,是不是也是这副德行。如果是的话,她情愿被她给熏死,也不愿“活”得这么难看。

“你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定律仍是不变的。而你面前这男人,准会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久!”寇儿轻蔑扫视过霍赦霆的俊容,瞧他一脸溶在这陌生女人柔情里的陶醉样,更是令她不由自主的吃味,浑身不对劲。

这打扮艳丽的女子,闻言用手掩嘴惊喘出声。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这位黑船长,她都是这么称呼他的,竟然如此放纵他的手下,甚至因那舱弟诅咒的话?展开难得罕见的笑容。

“黑船长,你也不好好教训这小子,让他这么放肆。如果这么一传出去,说你连手下都管不住的话,那你的面子哪挂得住嘛!”她狠狠地朝寇儿怒瞪了一眼。

“说得也是,但上苍有好生之德,我怎么忍心把他的后路给斩了。善心如你,就别要求太多了。对了,怎么尽提他,你不担心我吃醋?”他话一歇,手一揽,轻易地在惊声笑语中,将那女子拉进澡桶中,桶中的洗澡水,因而纷纷溢出桶外。

“你好坏,你看看,都把我的衣裙给弄湿了!”她话是这么说,但整个身躯却像蚯蚓一样,柔若无骨地倚在霍赦霆的胸前。

两人不堪入目的暖昧动作,全在寇儿眼前不作避讳的一一演出,压根忘了有她这一号人物存在。或者可以说,有她的存在。他们表演得会更精采,嗯——至少霍赦霆是如此。

在这时候,桑寇儿才真正清楚他和这女子是什么关系。是哟,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肯上岸了,因为他早就料定会有女人自动送上门来。

可恶!她恨不得杀他个千刀。寇儿自己也不知为何,心上总像蚂蚁钻动,莫名万千。她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人,在澡桶中互相爱抚,而不能动弹。

那女妓胸前的衣襟被拉开了,赤裸白皙的肌肤在水中更显得撩人。涂满胭脂的嘴唇,微启地等人去尝。而霍赦霆一点也投让她失望,立即炽热地填满掩上红唇。纤瘦的身子几乎溶化在他那赤坦结实的胸膛上,嘤嘤的缠绵声听得寇儿涨红了脸。

“黑船长,你那稚气未脱的船弟,还杵在那儿呀,让人家挺害羞的!”她低声柔语道。发亮的脸庞堆满了情欲,压根不会去介意有旁观者的存在,尤其还是个嘴上无毛的小伙子。不过那小子盛满敌意的眼神,看得她心底疑云四起,那眼神好像是——

霍赦霆咧嘴而笑,直又挺的鼻梁亲喏地探索着名妓青琳的颈脖子,带着挑逗的黑眸空过她的发丝,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桑蔻儿。

从他看她的眼神,仿佛他亲吻的美人是她,而非青琳。

蔻儿再也受不了了!他们怎么能无视于她的存在,甚至还当面嘲笑她?!该杀地,她诅咒他——诅咒他吞口水毒死自己!她咬牙切齿地侧过身,闪过澡桶,气呼呼地冲出仓房,为了宣泄自己的怒气,她随手带上门的力气,大于足以震昏一名大汉。

当桑蔻儿“砰”一声关上门,澡盆里那两副火热的肉体,骤然停下了所有爱抚的动作。

“怎么了?黑船长,咱们还没尽兴——”青琳抬头问道。

“把衣服穿上!”霍赦霆前后判若两人,冷冷地命令道。他沉默默地披上长袍衣衫。”我会付钱的!”他双手抓过湿淋淋的黑发,继续补充道。

“无功不受禄?但——我陪你演了一场戏,是不是?”原来着急狐疑的青琳,突然降下音量,一副了然于心地笑着说。

“演戏?有必要吗?”

“有,绝对有。因为想让一个女人吃醋,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当她的面和另一个女人亲热,你说,我有没有道理?”她嗲嗲声嗲气地说着。

霍赦霆愣了一会,继而恢复神色。那双沉稳的黑眸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青琳,“你知道她是女人?”

“哼,我青琳在男人堆里穿梭,还分不出男女吗?”她双手环胸地说道。

其实真正让她识穿的原因是,那小伙子盛满妒火的眼睛。如果这妒火能烧死人的话,她早就横尸在她面前了。唉,这丫头八成已爱上了这船长,可是这也没什么好讶异的,毕竟眼前这男人,可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英俊的男人。恐怕只要是女人,哪怕是三岁小孩到八十岁老太婆,肯定都拒绝不了那致命的魅力。

虽然她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过往停留的时间又短暂匆促,但她敢打包票,他神秘的面具后,不是达官贵族,要不就是富可滴国的人,总而之,在她面前的绝非一般普通老百姓就对了。

“你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戏,难道——”青琳睁大眼睛,双唇微启地猜测着。

“别妄下定论,这不是你的职业!”他怏怏阻掉她的猜测。此时的他不想再花任何心思去解释什么,他压根不知道刚才的举止有什么意思,但不可否认的,他喜欢看蔻儿眼底冒着火花,而他也自然而然地做了,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掌握局面。

天晓得这时的他,多么需要这种操控感,否则他会像身隐泥沼的小孩,愈是挣扎隐得愈深,而桑蔻儿就是他所说的沼泥,一个天生为他而设的陷阱。

“你走吧,明早我会派人送银两给你!”他下逐客令。现在他极需冷静冷静,太多事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得利用这时间,好好整清自己对蔻儿的感觉。只要一到杭州,他俩就分道扬镳,再也扯不上任何联系,他不断的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个事实。

但他又为什么这么做!霍赦霆不断对自己严刑逼供,而最后心中的答案却是他不想去分析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是的,他吃醋。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一天,当他瞧见冷鹰拥着蔻儿时,此时胸中像是有股熊熊怒火在烧,烧得他无法思考。

就像前些天,他知道她放松桅绳,纯粹是意外,但他却顾不了理由地责备她、斥怒她、骂她。他想尽法子想让彼此的关系恶劣,他抵挡不了她的笑声,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不由自主地吸引他所有的视线。

“你以为我娘叫我来的?你可知道我那群姐妹们都竟相争夺着来找你。要不是我压得过她们,今天陪你演这场戏的还轮不到我呢。话说回来——要是你现在就走出去,被那丫头撞见了,还不是白费功夫了吗?”她踮起脚尖,将手亲密的环上他的项背,好像勾引不到他不死心似的。

“随你。”他坏坏地列开嘴,但双手却拉下他的手臂,“你想玩什么把戏?”霍赦霆接着继续问道。因为青琳开始宽衣解带,不一会不着一丝、丰盈高挑的身躯,赤裸裸地呈在他的面前,并且毫不羞怯地拉着他的手到床边,并示意要他躺下。

“你打什么主意?”他扬起高双唇,勾出一抹笑容,轻抚着她细细的肌肤。

青琳忍不住一阵轻颤,她多么希望假戏真做,“即使是演戏,也要演得逼真点。对了,她的名字叫什么?”

“阿蔻。”霍赦霆侧脸盯着她。其实他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但他希望蔻儿能待在他面前,不是想故意再去刺激她,而是见不到她,总觉得不安,怕那闯头又会闯出什么祸来。

“阿蔻——马上到舱房来,阿蔻!”任青琳喊破了喉咙,连个脚步声也没有。

“怎么地,难不成跳海了不成!”她开玩笑地说。

谁知她这么一说,身边的霍赦霆快如闪电地跳起身。

“该死!”他口中狠狠地诅咒道。奔身离去的动作快得任人来不及捕捉身影,便消失无踪,留下一脸错愕的青琳。

偏僻的港口,简陋的房舍。这个镇上显得好颓废、好苍老。

桑蔻儿站在木板上,遥望着这村镇。坚毅的脸庞有一股令人不敢轻视的决心,站的直挺挺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勇敢地往水里一跳。

真是老天爷罚她。上船是跳水,现在下船也是跳水,真是了无新意,怎不令她哀声叹气。

不过由于小舟全带其他水手到岸上了,而她又不想乘坐那妓女的舟船。不得已,也只有靠自己罗。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这么虐待她自己。

当桑蔻儿攀上岸边后,身上的水滴不停地往地上滴落。她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那艘黑船她再也待不下去了,更别说是要等到杭州了。对了,她记得那混账船长,命令水手们别靠近北边的区或。她相信没有人敢反抗的。既然如此,为了躲避他们,她何不主动往北边走。

打定的主意,蔻儿转个弯,开始朝北边过去。不知怎么地,她越走心里越是不安。

路越走越狭隘,弯弯曲曲宛如羊肠绕般,低陷的空洞个个枳满了多日的雨水,烂声音,吓得蔻儿差点魂魄飞天,

忑忐不安,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她,以为走出这条街,就可以能逃脱这种哑心的感觉。想不到她走到尽头一转弯,一条更龌龌的港子竟出现在她眼前。

街上走道边角落的地方,躺着近三十多名村庄汉,么喝的疯言疯语充斥着她的耳膜。

往前走!蔻儿如此的命令自己,但她已经引起了村庄汉的注意,只见醉汉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慢慢地朝她靠近。她屏住呼吸,急促地转身想狂奔离开之际,惊见另几名大汉已站在她身后好久,并且将她的恐惧全看在眼中。

这么一来,令蔻儿进退不得。

“小伙子,你想跑到哪去?是不是迷路了?”这名醉汉当然这么说。因为即使初访这儿的人,都知道这区域碰不得。甚至当地人也视这儿为罪恶深渊,没有王法可言。虽然南边街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说穿了,全都是“一丘之貉”。

“我找人……找人!”蔻儿慌乱地扯道。

“找人?找谁呀?这儿的张三李四,没一个我不认识的。只要你将身上的银子全部交出来,我不但可以帮你找人,甚至还可以饶了你一条小命!”他张口威协道。不但他的满口烂牙臭气熏天,逼她偏转过脸,他的脏手更是抓乱了她的发型。

“银子?我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她整天整个人几乎都占在船上,哪儿来的银两。

“没有过路费,你连活命也别想——哎哟!”他话还没说完,便大声哀嚎。原来蔻儿趁他不注意,用力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一踢,痛得他弯下腰。

蔻儿见机不可失,一脚跨步狂奔,往方才走过的原路跑,弯弯曲曲的巷子,任她再怎么绕?也绕不出这谜宫。就连大海也瞧不见,完全没有方向感,她知道被关进一个鸟笼里,飞也飞不出。

她急喘的呼吸声,以及身后那群醉汉追赶么喝的怒骂,在为她的无助加上一笔。黑暗中,街坊的房舍也变的更危险恐怖,死气沉沉的,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蔻儿毫不犹豫的朝那方向跑。一家酒坊灯火灿烂,绚烂逼人的直立在巷子的尽头。

“来,来乾了全盅的酒!”

“快——快下注啊!赌定主离手呀!”

叠声喧哗响彻大街,已没有考虑的时间了,蔻儿一股作气用力推开门帷。

骤然之间,变得好静,原先鼎沸的器乱纷沓,突然静得雅雀无声,静得连蚂蚁爬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全酒馆中,一百多双眼睛全盯在她身上,吓得蔻儿一口大气也不敢多喘。

稳定!千万别乱了手脚!他们全是男人,但她也是呀,嗯,至少也身着男儿装呀!蔻儿不断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她挪动着脚步,佯装一副坦然无事般,找了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坐了下来。但她发现,即使如此,全部的眼仍跟着她移动。馆内也不见么喝喧闹,只见每个人对她评头论足的交头接耳。

原以为逃到有人的地方就安全了,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这时,她好希望能见到热悉的脸孔,但同船的伙伴是不会像她闯进这禁区的。

如果蔻儿低头瞧瞧自己模样,就能恍然明白为何自己会引起众人莫大的注意。她方才被醉汉抓乱的发型,在一阵奔跑逃窜中,已解发如云地披在肩上。湿淋淋的衣衫,有如第二层肌肤贴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在这灯火如尽的酒店里,更是将女性柔美的曲线,展现的无所成形。

所以即使身着男装的蔻儿,全场大汉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男人。除非瞎子,否则那浑然天成,令所有男人不禁想加以染指的娇躯,是逃不过他人的法眼的。

逐渐的,情欲之色开始出现在每个人脸上。看得蔻儿心惊胆跳。当她跟随他们的视线低头一看,霍然一惊,脸色乍白,她终于明白他们为何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了。

只有白痴才会继续留下来,但也只有傻瓜才会让这即使身着男装、也美得绝世的女子给逃走。

蔻儿骤然起身,还没跨步就被所有男人给团团围住,好象她是一道可口的佳肴,所有人都想尝上一口。

“这小于看起来还真像“女人”哪!”

“是啊,我们把她的衣服给剥了,看看她是男是女,大家说不好?”鼓噪声此起彼落,领狼好色的嘴脸像是恶虎般渐渐靠近她。

蔻儿忍不住一阵战栗。当一双脏手伸过来时,她反射性地往后退,想要钻缝隙逃离,身后突如其来两双臂弯夹住她的身体,紧得她动弹不得。闹闹嚷嚷的喧哗声开始沸腾,她愈是挣乱,他们愈是狂乱放肆。

“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待会我同伴就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她佯装一副威猛样,但哪有人买她的帐,反而因她的话而笑成一堆。

“来呀,我们倒想看怎样的三头六臂,很想领教、领教。但是就是不见个鬼影子,只见到你可怜兮兮的闯到这儿,挺中我心!”其中一名大汉,好色的眯起眼睛,那粗糙的手指粗鲁地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他们这群人。

“把她的衣服给剥了!

“是呀,让大家伙瞧瞧这娘儿们有什么地方特别的!”群开始不耐。

“谁碰我,我就把他的手给砍了。伸哪一手,砍哪一手!”她急得快哭了。

“哇!好毒辣的女人。不过,这样更合我的胃口了!”他伸出两手抓紧她前襟,就在大家睁大眼睛,等着衣服一剥时——

“住手!?一声巨吼,吓住所有人的呼吸。就连扣住蔻儿衣襟的大汉,双手也不禁为之一颤。人群纷归转向声音的来源,全部人全呆住了。酒坊的门槛已够高的了,哪知此人的身高硬是足以抵住门顶。

蔻儿忍不住一阵战栗。当一双脏手伸过来时,她反射性地往后退,想要钻缝隙逃离,身后突如其来两双臂弯夹住她的身体,紧得她动弹不得。闹闹嚷嚷的喧哗声开始沸腾,她愈是挣乱,他们愈是狂乱放肆。

“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待会我同伴就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她佯装一副威猛样,但哪有人买她的帐,反而因她的话而笑成一堆。

“来呀,我们倒想看怎样的三头六臂,很想领教、领教。但是就是不见个鬼影子,只见到你可怜兮兮的闯到这儿,挺中我心!”其中一名大汉,好色的眯起眼睛,那粗糙的手指粗鲁地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他们这群人。

“把她的衣服给剥了!

“是呀,让大家伙瞧瞧这娘儿们有什么地方特别的!”群开始不耐。

“谁碰我,我就把他的手给砍了。伸哪一手,砍哪一手!”她急得快哭了。

“哇!好毒辣的女人。不过,这样更合我的胃口了!”他伸出两手抓紧她前襟,就在大家睁大眼睛,等着衣服一剥时——

“住手!?一声巨吼,吓住所有人的呼吸。就连扣住蔻儿衣襟的大汉,双手也不禁为之一颤。人群纷归转向声音的来源,全部人全呆住了。酒坊的门槛已够高的了,哪知此人的身高硬是足以抵住门顶。

第六章

霍赦霆缓步跨出阴影处,四周一片寂静。他用天生的领导威严逼迫着其他人。大伙儿互瞪对方一眼,认相地退出一条人路,让他走下阶梯,走到酒坊的中央,也就是在蔻儿面前。

蔻儿这时想向他说声对不起,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她开口的时候。从他阴影神情以及紧抿的双唇,在暗中警告她,他俩面对的这些人全非等闲之辈。不是绿林大盗,要不就是在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把你的手拿开!”霍赦霆低着嗓子命令道。那平静甚至接近慵懒的音调,却竟也能让他人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叫我放手?你算哪根葱!话虽是这么话,但见他背后扯住蔻儿的衣襟,加一手早已抽出把刀。

“不要逼我动手,除非你可以承受后果!”霍赦霆声音不大,但却震人耳膜,令人战栗。

“动手?我看你两手空空,拿什么跟我们?”黄衣大汉高高举起他的大刀。

“喔,是吗?他音量未变,原本的笑容条忽转眼间变得凛骇,目中泛过一抹塞光。旋重间,他单手一扬,夹带着一股强劲猛烈的风速,立刻扣住在汉的喉咙。而后者扬起大刀的手又被霍赦霆给夹住,痛得他连声疾呼,连忙丢掉手中的大刀,惊呼声此起彼落。因为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跟结束,根本还来不及喘气。他们的同伴均有转眼间成为他人的阶下囚,任人宰割。惊见如此,将近五十多个盗匪也跟着飞快举起自己随身的兵器。全部的人正准备飞身而上之时,一道轻亮有如黄银般的声音,及时阻止了一场打斗的发生。

“不得放肆!”说也奇怪,原本激动的情绪,全因这句话,而在顷刻间迅还安静。但怎会是女人的声音?从全场盗匪的神情看来,这女子并非单纯女人。

声音是带到了,但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蓦地——一道身影凌空而至,落身轻如落叶飘零而下。定身之后旋转过来的脸蛋,美得令人眼睛一亮。

她身着件柔软而宽的长袍,长长地拖曳在地面。衣衫色极淡雅,风动色如月色,行动辄如水波。而烟鬟雾宝的黑亮秀发,则高高地换梳成挑尖顶发,发型顶部的装师叉上有宝石制成的花朵做饰物。

她那国色天香的容颜,美得蔻儿都自叹弗如,别人都称赞她桑蔻儿飘致、清亲脱俗的。那是他们还没见过眼前这一娇娃,她怎能跟她相比?

一身粗俗的衣裳,头发更别说了,别人没有误认为她是疯婆子,就已经够谢天谢地的了。

“夫人,这人故意找碴——”大汉连忙趋向女子,但话还没说完,却被他所尊称的夫人,结结实实赏一耳光,从他踉跄而退的脚步看来,这一掌可不轻喏!

“还不赶紧向这位大侠道歉!”她轻移连步,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犀利的光芒。

“道歉,呸,夫人,他只不过是——又是一掌,不过这一掌被迫停留在半空中,而阴止他的正是霍赦霆。

他们两个接招的拳势,暗中互为较劲,旁人甚至可以嗅出彼此仇视的意味。

“得罪你了——霍赦霆!”当她说出这赫赫有的名字时,在场的人无不惊呼错愕。原来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号人物,竟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声势财富如日中天的霍赦霆。

显少人见过他,对他的传闻可说是每天都有的谣传出现。猜测他的年龄从四十至八十都有,但意想不到的是,霍赦霆竟如此年轻,而且恐怕还是最英俊的男人!这时,这群海匪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去看这位神秘人物。

他……他竟然就是霍赦霆?!喔,不,我的天哪……任谁再惊讶,也绝不还及桑蔻儿。从她乍白乍红的脸色,以及屏息着呼吸的情形来看,可测知她的心情到底沸腾到何种程度。

在她还没死之前,怎么不让她知道自己闹了什么笑话?!她竟然在他面前吹嘘她和霍赦霆熟得要命?是哟,熟得要她的命喏!蔻儿又恼又气地直想在地上打个洞,最好里面积满了水,将自己淹死算了。

“哪儿的话,古蝶君,咱们许久不见了!”霍赦霆不急不缓的开口了。

“可不是,今儿个恐怕不是天崩就是要地裂了,能让霍赦霆光临这贼窟,可真令在下我吃惊呀!”

“不敢当!方才是我手下不懂事,看在她年轻毛躁的脾气,这次饶了她吧!”他们两人虽从头至尾稽首为礼,但之间却暗藏着汹涌杀机,危险前的宁静,笼罩着全酒馆。

“霍兄言重了。这一切全是我弟兄的错,我亦向你陪不是!毕竟我一弱女子哪管得住这群人,能开个酒馆糊口就够满足了!”她微微一笑,美得有如一朵绽放的花,一朵连劲带叶均沾染了毒液的花。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便再多打扰了,告辞!”霍赦霆一把握住蔻儿的手腕,大步欲走出酒坊。

“慢着!霍大哥——”古蝶君轻声细语叫唤住他们,“你要走可以,但她得留下来!”刀冷笑地着。

“喔。为什么?”他蹙起晨眉,面色沉如凝霜。

“不用我多说,霍大哥也知道为什么。”她含笑低眸,绕着蔻儿旋走,那眸子,将蔻儿瞧得几乎连根汗毛也不放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方才我是有向你赔不是,但这完全是重着你的面子,该道歉我都道歉了——但对你手下,我可不想买这面子,毕竟你是你、她是她!既然我弟兄看上了她,我哪有阻止的道理。”

“你说我会答应吗?”霍赦霆嘴角泛出森冷的笑意。

“怎么?你舍不得割爱?”’占蝶君挑起柳眉问道。

“她是我的船员之一,我有绝对的权利负起她的行为!”他斩钉截铁的低沉说道。

“你口口声说她是你的手下,但谁又能证明这一点。说不定你也是看上她的美色,想藉此独占她罢了!”她嗤笑着斜睨着他和桑蔻儿。

“我可以证明,他真是我主子!”蔻儿连忙出声,现在哪有缄默的道理。

“你?”古蝶君噗哧笑出声,“现在只要能让你走出这酒坊,要你说他是你男人,你也不会考虑说不!”

“是吗?如果要说你是泼妇,我也会毫不考虑说的!”

她,古蝶君,美其名是酒馆里的老板娘,其实是名符其实的女贼头,哪能让人随意消遣的。一气不过,古蝶君纵身一飞,欲掠至蔻儿身前给她狠狠一巴掌时,半途突飞出一身影,两、三拳地就将她给制住。用不着她多想,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霍赦霆有办法单单三拳,甚至一拳就制住她。

“心疼我伤了她?”古蝶君面似冷静,但她的每一句话却像是从齿缝硬挤出似的,“我妹妹才死两年,你就开始等不及找另一半,你这丈夫倒真是尽职,我可真为我那可怜的妹子叫屈哪!”

她的话着实让寇儿吃了一惊。原来眼前这女子竟然是霍赦霆妻子的姊姊。寇儿嘛,或许这叫古蝶君的女人,会看在这情面上放了他们一马也说不定。

正当寇儿暗自盘算之时,古蝶君的话硬生生打断她的思绪。

“霍赦霆呀!你可要搞清楚这是谁的地盘,这儿可不是大江南,任你呼风唤雨、左右江湖,任你一踱脚就随之天摇地晃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安分点!”古蝶君话愈说愈硬。

“安分?我霍赦霆毕生的记忆可找不着‘安分’这两字。不过,我却更相信一点,那就是,宁可惹怒十个大汉,也不要得罪一个女人!”他似笑非笑地直言道。话中的语气更令人分不清他此刻的脾气,到底是飙到最高点,还是冻到最冰点。

“你——好言相劝,却落到这种镜里镜外不是人的地步!依我看,咱们非要为了她撕破脸了!”她冷笑道。

是谁说过,发怒的女人就像一潭被捣浊的池水,任再饥渴的男人也不愿捧水饮之。而此刻的古蝶君就像是一池混浊的水,让人近不得。精纤美丽的脸蛋上,堆满了浓浓的恨意,令他人望之却步、不寒而栗。

“你想怎样?”霍赦霆剑眉一扬,诡谲莫测。

“还是那句话——我要定她了!”她忿忿难耐地说。她将视线一转,锐利地停驻在寇儿身上。她古蝶君傲世了二十年,但现在所有的自信却在这时候破碎殆尽。这全然是因为面前这位衣衫简朴、衣不曳地的女子。虽是荆钗布裙的。但她的身形和容颜却犹如上天特别眷顾的仙子,即使没有珠围翠绕、绸儿缎儿的,所呈现的却是更为真实完美的绝世女子。那手,是双白皙如玉的手,柔荑春葱的,仿佛从头至脚,再也找不出一个缺点来。她——她可以说是绝代无双!

古蝶君心中怏怏不悦地承认暗忖着。

“我俩之间的恩怨不要将她扯进来,至于媚心的死,纯粹是意外,没有人该为此付出代价!”霍赦霆的话打断了古蝶君对寇儿的审视眼光。

“意外?好,既然我妹子的死,你都可以说是意外,那么可别怪我狠心,‘意外’将她给一拳劈死!”她面如冰霜地怒喝着。

“杀她可以——”霍赦霆满面笑容,神色镇定如注,他的话,引起寇儿一阵惊呼抽气。

此刻好心充满了懊悔,悔恨自己平日并未“善待”霍赦霆,也从不把他的话当话。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行径了,更何况是他呢!唉,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正当寇儿满心自责之时,他接下来的话,带给了她一线生机。

“除非——先杀了我!”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怪我无情了!”古蝶君冷哼一声,招臂展掌,身形倏地飘掠至霍赦霆跟前,双拳急如流星迸射般,直猛击向人的头颅,招招致命。

而霍赦霆仍定在原地。丝毫不受古蝶君招招逼人的拳势所影响,他见招拆招,

两人岸立如山,互不相让,但明眼人一定看得出谁胜谁败,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古蝶君那群盗匪手下,在旁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在他们眼中,夫人的武功已算高超,任江湖上能抵得过三拳的高手已寥寥尤几,更别说是见招拆招,反制为胜的人了。霍赦霆不亏是霍赦霆,江湖上的传言,半点可不虚假。

“夫人!接着。”——见夫人渐趋下风的土匪大汉,飞快丢给古蝶君一把长剑。只见她挥臂一接,瞬间握柄挥刃朝霍赦霆—刺,刀势迅疾无比地直戳向他胸膛。

如此快速的剑法,眼看刀锋已抵在他衣掌前几寸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和距离,绝对没有闪躲的机会。全数的人全等着霍赦霆哀声绝命之时,哪知他一鹤冲天拔起,翻越古蝶君头顶,接着他手腕一翻,在空中落地之前,准确迅速地从背后点住了古蝶君的穴道。倏地,她就这么愣在原地。

一声惨叫贯穿全客栈?!霍赦霆轻若飞鸿—落地,抬眼立即瞧见寇儿身后的大汉,狠狠地推了寇儿一把,故意把她推往古蝶君被定下的刀尖——

寇儿摇晃不稳的身子,就这么控制不住地往前遽倾。血以速见,刀锋无比锐利地戳入她的肩窝处、殷红的鲜血立即如墨渲纸般,染红了她的衣衫。

见她中剑,霍赦霆面色遽变,仿佛中剑的是他,而非桑寇儿,目露痛苦至极之色。

他倏地伸臂扣住古蝶君僵硬的肩膀,用力迅速地住己身一带,硬是将留在寇儿肩窝上的长剑,借着古蝶君的身子一带,把剑拔出。

这么—拔剑,寇儿柔若无骨的身子,顿时失去依附地往下滑,霍赦霆飞快伸臂揽住她轻盈的身驱-

寇儿额上冒出黄豆般大的汗珠,似疼痛至极。低眼瞧见她一脸苍白、疼痛难忍之色的霍赦霆,眼底闪过—抹令人不忍的忧虑。

而这些全场的人全看在眼底,就连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的古蝶君也不例外。

“我会要你为今天对我所做的事付出代价,我要加倍讨回的!”古蝶君气血狂逆,眼中闪过一抹深凝的恨意。她继而转话冲向寇儿,“我要你后悔曾踏进我这酒坊!我绝对会让你们后悔用这种方式对待我——”

这些话哪听得进霍赦霆耳里。现在的他拢紧浓眉,面对寇儿的情况好不心疼。

他举起手指轻轻放在寇儿满是汗水的额头上,痛得连呼吸都会牵痛伤口的她,缓缓地睁开原本紧闭的美眸。

“你……你赢了?对不对!”寇儿奄奄一息地扯动嘴唇,暗哑着声音低首喃喃说道,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紧紧地与霍赦霆的视线衔接。脸上更是盛满了对他的信任。

“是的,我赢了!我可以带你回船了!”他粗嘎着声。温柔地低头靠在她耳边呢喃着、允诺着。

他双臂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寇儿,当他高大挺拔的身子一站立,海盗们均全倏然警戒,对他不是举刀就是举剑的。

但是霍赦霆仅是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此时的他根本不想再恋战下去。蓦地,他抱起她,纵身如电般飞去,只剩悠悠吹过一阵冷风地轻袭着每张扬脸抬望的脸孔。

一阵惊愕再次夺走寇儿的呼吸。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剧痛,而是因为霍赦霆竟伸手触及她前襟衣结处,正准备解开它卸下她的衣服。

“你……于什么?”她气若游丝地说道。原本想抬手阻止,怎奈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是抬手了。

“帮你敷药!”霍赦霆皱眉道。

“……我不要敷药……我不要你脱我衣服……”疼痛的伤口,有如撒了盐似的,疼得几乎令人窒息,但即使如此,寇儿仍极力保持意识。当然,在她意识还尚清醒时,是绝对不允许他脱了她的衣服,即使是敷药之类的正当理由也不行。

“要不要敷药已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事情,等你伤好了以后,再向我讨价还价也不迟!”他话一说完,双手即熟练迅速地拉下她的衣襟,随即露出白皙胜雪的肌肤。

没有商量的余地,寇儿倒抽口气地感到冷空气侵袭着她的肌肤,冰冷的空气只有提醒她自己,此刻的她已近如赤裸地呈露在他面前,两片红霞迅速飞掩上她苍白的双颊,不知所措的羞赧,令她抬眼也不是,合眼也不是。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我真的没想到——”寇儿为了打破窒人的气氛,开口说道。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多着,是不是我这人可以引发你倔强如牛的个性,否则为什么我叫你不能往北走,你却偏偏朝北边走。这不是自寻死路?!”他脸上犹如罩上一层层的冰霜,对她指责的话更是咄咄逼人。

奇怪了,看她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非但没有送上一句安慰的话,反而变本加厉的数落她。奇怪了,难道他瞎了不成,要不就是心是用铁打的。

现在寇儿才知道什么是落井下石,“是我故意躲你们的,压根我就没打算再回到这条船……哎呀!”她忽然痛苦地哀叫一声,看见霍赦霆低头小心翼翼地轻拭伤口旁的血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的了。

她不知道每当她痛抽一口气,霍赦霆的心也就跟着纠紧。而他也更是不知道,当他的手温柔触及她肌肤时,寇儿那急速跳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便漏掉好几拍。

此刻两人谁也没开口,但却比对方都还清楚知道,这时候谁也担当不起失去控制的局面。

当霍赦霆将药敷在伤口处,一阵清凉代替了灼烫的感觉,疼痛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疲累。

“你知道吗,我还真要谢谢那群盗匪咧!要不是他们,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霍赦霆。”说真的,她真的又累又困,眼皮子再怎么撑都像千百斤重石般。

“知道我就是霍赦霆对你重要吗!”他看着她已渐渐合上眼睑,不禁低下脸靠近她耳边问道,那声音好柔好柔,但如果寇儿睁眼瞧瞧,便会看出,霍赦霆极想要知道这答案。

“重要。”她细语但却坚定的说。但语意含糊中又带着浓浓的睡意。“至少我没被你蒙着当猴耍,至少我不用在水手们面前,再继续编一些有关霍赦霆的事,至少……至少咱们谁也不占谁便宜……你是富可敌国的霍赦霆……又关……又关我什么事?!我……我只是一名孤儿,无父无母的差点被逼迫……当妓女。但我逃出来了,没有人……没有人可以看不起我了,就连你也不能……”她一连串又气又恼的话,渐渐变成喃喃呓语。睡神找上她了,大概明早问她说了些什么,她绝对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她知道她无意中已泄潜心出自己的身世和离家的理由,一定会气得捏死自己。

在寇儿沉沉入睡停止呓语之时,四周变得好静。

霍赦霆就这么坐在边看着她的睡容。

许久——许久,即使他本人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整夜未合眼?!他自嘲地挑高浓眉。

他爱怜地轻拂寇儿掉落在她颊上的发丝,不知不觉中,手指已不听使唤地轻滑过她洁白的额际、翠黛的柳眉、秀气的鼻梁,最后停留眷恋在那不点而朱的樱唇上。

皎洁明月穿透舱窗投射在床铺上的娇躯上,在柔和的月光下。她无瑕到似乎不像是真的,玫瑰般湿润的两片微启的朱唇,像是磁铁般令人无法地引诱着他。

他静坐着欣赏这美丽的画面。他完全被她迷住了。他想要抽身站起,但无奈的身体和意识仿佛已做了另一个决定,一个连自己也不想拒绝的决定。

原本他只想此打住,但他发现他要的不止是这些,他想要浅尝她那唇中的蜜汁,他想要听见她用呢呢柔柔的声音唤出他的名字,他想要探索那吹弹可破的每一寸肌肤,他想——所有的欲望情愫在顷刻间冲刷着霍赦霆整个思绪。

慢慢地,他低下了头,轻如羽毛掠过般轻点她的红唇。当他舌头有如春风探入脸庞,而他的唇正缓而慢地挑逗着她,仿佛在祈求她启口。两人的气息交织着,再也分不清彼此。

晕眩的感觉弥漫寇儿的脑海,紧贴她唇上的那两片热唇,像是梦境般炽热到不切实际,但——他却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温柔。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攀住那宽阔的肩背,并意识到这其中的力量。

似乎受到了鼓励,霍赦霆加重了他的吻。而寇儿也不自觉中轻启贝齿。蓦地,他像是寻探到一井清泉,狂肆地探索其中的甘甜。

他们之间再也不需要言词,两对眼眸胶着并闪着一抹动人的情感,而两个炽热的身躯再也分不清彼此……

舱窗外的天际已渐渐泛白,灰蒙蒙的天空开始取代了黑幕,原本寂静尤息的岸口,也开始有了鱼贩和鱼夫的喊价喧哗,和各家船员的叫骂吆喝声。还有,甲板上走下舱房的脚步声——

“船长?看看我们替你买了坛好酒——”门才一被推开,阿魁和一群水手们直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两躯紧密拥抱而眠的身体。

他们方才一阵吵杂叫门声惊醒了霍赦霆和寇儿。

寇儿一阵惊呼,而霍赦霆则慢慢地坐起,并体贴地将寇儿挡在身后,杜绝了船员的视线。

“一大早什么事?”他轻咳一声,含着笑意问道。

“我们……替你买了坛好酒……”他们的舌头像是给狗啃走了,吞吞吐吐地说道。看到了这一幕,谁能不感到讶异。在他们疯狂欢度一夜后,奉命准时回到船上,却看见他们的船长和他的贴身舱弟,双双躺在床上。从地板上凌乱丢弃的衣衫看来,昨夜可一点也不单纯,但他们两人全是男人……怎么?怎么……

“放着就好了!”霍赦霆命令道,“对了,趁着船还没开,你们上岸去买几件女人的衣服!”

“女人的衣服?”他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是呀!不然你们还要委屈寇儿,让她继续假扮男人吗?”霍赦霆抿嘴一笑,笑得了然于心。他的笑声瘵衬着一脸迷惑的船员,以及寇儿嫣红的双颊,可真喧腾到了极点哪!

寇儿迎着风站在甲板上,遥望着逐渐靠近的港口。一切终将结束,这艘船带给她的惊险和甜蜜都将成为往后回忆的一小角落。而讽刺的是,她最想抛离忘怀的身影,却是她爱得最深的人,也就是黑船的拥有人,霍赦霆。

是的,她已爱上他了。说是不知不觉也好,说是情不自禁也行,总之,他将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没人能代替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太快了吗?不,寇儿只恨时间流逝得太快,在她还未记取霍赦霆的每一笑容、每一挑眉的熟悉动作之前,这艘船就已将他们带到了杭州。

寇儿过往的岁月,多么地不及这二十天和霍赦霆相知相爱的日子。爱?他爱她吗?不,她一点也不知道,而她也未曾开口问。她怕,怕他说出的答案会伤透她的心,虽然,自从那一夜她已变成他的女人。

习惯需要多久才能养成?要一辈子的时间,还是三两天?她不知道,但她清楚明了她已习惯了霍赦霆的每一个吻、每一次的拥抱,尤其是深夜里相拥而眠的时刻。她已习惯聆听那厚实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才能安然人眠。

他的每—寸轻抚、每一声轻喃,都将他们推进永无止尽、翻云覆雨的爱火里。

“收帆!下锚——”当她耳畔传来霍赦霆宏亮浑厚的命令时,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纠紧。原本清爽的海风顿时凉到骨子里去,寒得她环起双臂紧抱住自己。

“冷吗?”随着声音而至的是一双结实的臂膀,它温柔地环着她的柳腰,轻轻地将她往后带至他宽阔的胸膛。

寇儿那美得绝尘的脸蛋,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落寞,但身后的霍赦霆却瞧不见她那浓浓化不开的愁绪,她强装起笑声,扬声说道:“终于到了,我几乎差点忘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她的话引来他的怜疼笑声,继而在她的颈背上深深的一吻,“如果待会你忘了在陆地上怎么走路的话,倒是还有我这双臂膀让你依附!”犹如回应他的话,他随即拢紧臂膀,将她深深地拥靠拉近,仿佛恨海里将她揉进他身体似的。

“我怎能依附你,待会船一靠岸,咱们不是各走各的路、分道扬镳吗?”她快快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好像松了口气似的。但只有她知道,此刻的心没有比她更痛。

寇儿的话一停,环在她柳腰的双臂立刻僵了一下,最后逐渐地入松,终至放开她。方才甜蜜柔情的拥抱,像是一场梦境,快速地消失。

“把你的话再说一次!”霍赦霆冷冷地将她转过身,双眸带着指责的意味。

“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你忘了吗?当初咱们约定,我做好工作,你就让我平安地到杭州,而现在不就正是当时的承诺吗?”她找不到更好的说词。

霍赦霆深吸口气,深不可测直盯着她看,“我以为咱们有共识——离船后跟我到霍龙堡——”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和感受吗?不!你没有,我甚至不知道你爱不爱我,抑或只是任你发泄、调剂无聊海上时间的女子罢了,跟你到霍龙堡做什么?当你使唤的奴婢,还是当你的情妇,永远见不得光。我绝不要落到自己可怜自己的地步。我逃离‘逍遥楼’,可不想栽进另一个囹圄里!”寇儿斩钉截铁地大声喊道,虽然她话头上咄咄逼人,但心里头却是愈来愈飘渺。

她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蔻儿在心中不断逼问自己,更将她自己摇晃得心慌意乱、心乱如麻,她怎能奢求他爱上她呢?他们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殊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哪会有什么结果,而霍赦霆为个人,如要他对她说出爱,倒不如从他口中拔牙,还来得简单、快得多

“收拾行李,待会儿会有人来接!”在蔻儿发怒之时,霍赦霆只是静静地等着她把气发完。那直射她灵魂的眼睛,看得她好想低下头,藉以躲避那捣乱她心跳的眸子。

“不,除非你硬将我掳走。不过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谅你也不敢。别以为我不会告到衙门去,别小看我桑蔻儿!”她抬高下颚,挑刺地说道。真正桑蔻儿不认输的本性,又露出爪牙地威胁着。

“好哇,你去告啊!你这么一告,无疑是通知‘逍遥楼’的人来接你回去,而我的罪行只是藏匿犯人罢了!”他恶毒地扬起一抹笑容,手指不听话地抬高她的下颚,轻轻抚摸着,话中充满温柔却又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不是犯人,根本毋须听信你的恐吓!”他的每一个不经心的接触,;都足以挑起她每丝跳跃莫名的神经。“私自潜逃还不算是个罪名吗?况且你也还未履行完你买身契的期限,凭这一点,‘逍遥楼’的任何一个人,在任何时间都有资格抓你回去,而回笼之鸟可没有再逃走的机会,到时候可就不是单单当个丫环就成了。”他威胁的做了个秘密,现在要怪谁?唉,只有见机行事了,不过,她不会屈服在他之下的。

“我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你又何必——”

霍赦霆举手制止她的话,接而说道:“如果你是平凡女子,那么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再是女人了!”他低下头,在她额畔上轻轻一吻,方才两人对峙的气氛刹那消失,替而代之的是近日来的细语呢喃。

虽是如此,但蔻儿心中仍不放异离开他的念头,她尽量不在脸上透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船长,船已靠港了。”

“嗯,好。开始卸货吧!”他转头对水手们命令道。甲板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我想不用收拾了。到了霍龙堡之后,丝段绸锦的随你挑。”霍赦霆笑着说,接着他转身投入搬货工作中。

望着他结实高大身影的蔻儿,不禁将他的—举一动默记在心里头,往后不管这记忆带给她的是甜蜜、还是痛苦折磨,?她都认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船上的货物也都在众人的努力之下,一一整齐地叠放在港口上等着霍赦霆派来的人载走它。

再见了,黑船。蔻儿在心里说道。这时,霍赦霆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下船,踏上地面。

“这几个月来,你们辛苦了,回程一切小心!”他对船员说道。

“记得回程时,别忘了到储藏室瞧瞧,有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躲在里头睡觉的!”蔻儿带趣的话稍稍抹淡了离愁,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船再度放下主帆、三角帆,收起锚,结紧桅绳,再次航向无止尽的大海里……

第七章

浩浩荡荡的一行马车和手下,将岸边挤得水泄不通。旁人走过,无不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这群人。

闻道,语气中透露出不悦的情绪。

不过,真正令他脸色乍变的原因,是因为总瞧着蔻儿的眼神,盛满了赞赏和惊艳的神情,这么一瞥,任傻子也看得出这总护法已迷倒在蔻儿的裙摆之下了。

霍赦霆的话有如一记闷棍,打醒了总护法游移的心思。他急忙弯下腰,对主子做揖道:“属下是怕——”

“算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轻皱起眉毛,心中暗是不悦自己心生的醋味。

“蔻儿,他旋转过身唤着她的名字道,“咱们共乘一马!”他一言毕,下属立刻牵来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从它直喷气踱步的姿态看来,像是不易驯服似的。不过,当霍赦霆的手掌轻抚它的鬃毛时,它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于他的提议,蔻儿差点一口答应。她真的很想跟他共乘这匹骏马,但是这么一来,她压根没有逃跑的机会,恐怕就连离开他一步都难喏。

“不了,我还是坐马车好了。”蔻儿低下头,低声说道,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眼底闪烁的光芒。

“也好。”他一口答应,没有再坚持下去。这点令蔻儿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不过,如果她这时候抬眼,便能睢见霍赦霆脸上那种看透—切、望若指掌的诡异神情。想伺机遁逃?想得美呢!

极目远眺,街道上比肩继踵的人群,以及花花绿绿,琳琅满目各式样的摊子,看了无不令人眼花缭乱的,正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但要怎么才不会引起霍赦霆的戒心呢?正当蔻儿不知如何之时,她瞥见岩叔一派优闲自在的躺在马车坐椅上。对了——

“岩叔。陪我去买些胭脂,好不好?”蔻儿走至岩叔身旁,对着他又是撒娇又是耍性子的要求道。

原本眯眼养神的岩叔,闻言半睁一只眼,看了看蔻,而后,竟扬起一抹谲诈的笑容:“好啊,有何不可。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有意无意地加重最后那两字的音量,听得蔻儿怪心虚的。

就这样,蔻儿勾着岩叔走向那街道,硬挤入人群中,当她确定没人跟过来时,慢慢放慢自己的脚步,让她和岩叔的距离差上那么—大步。然后,趁着一阵人群又拥挤过来之时,蔻儿干脆佯装被冲散了,一闪身立刻没入人潮,钻隙就跑。如果她有转头看的话,便会瞧见远方高处,两名高大的男子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盯着她的一举—动。

“堡主——”总护法一瞧不对劲,马上转头说道,不过,他的主子却举手阻断他的话。

“别紧张,就让她多跑一会吧。”霍赦霆在总护法的讶异注目下,扬起一阵狂傲不以的笑声。

蔻儿倚墙大口呼吸着空气,全身冒着大汗。当她确定自已安全之际,全然压根没听见马匹驰近的声音,在她试着平抚喘息的心跳时,才猛然警觉到异样。

马蹄声由远而近,在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时,猝不及防地,身后突然有一只强壮有力的臂弯,紧箝住她的腰,硬生生地将她后地面拉起,飞腾在空中。

“赦霆——你疯啦,快放我下来!”蔻儿使劲地迎风大喊,她用不着抬眼也知道只他会如此霸道。

“你要玩游戏,我陪你玩哪,怎么嫌异起来了。”他单手持鞭的手腕,又是一阵鞭策,原本已够快的马步,霎时转为神还狂奔。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以为你是谁,拿这种方,法对待我?!只要本姑娘—有机会非报仇不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嘶吼地快喊破了喉咙,她气坏了,但霍赦霆可不,反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昂首长扬的笑声如洪钟般扬声在这天地间。

“闭嘴!咱们淡个条件。只要你答应跟我回霍龙堡,我就把你揽上马背,如果你不答应一一”

“不答应又怎样?”

“不答应的话,就只有委屈你一路上悬挂在马侧,腾空啰!”

“你王八,混帐——这样的条件哪算条件,这是霸王硬上弓嘛!”他所谓的条件,东西南北算来算去,还是被带进霍龙堡呀!无怪乎蔻儿大发雷霆。

“这是哪门子打交道,凶神恶霸都比你还讲道理。”

“要不要谈随你,我数到三——恐怕连让你反悔的机会都没了,一……二……”

“……我答应,你这杀千刀的!”蔻儿进退不得地咬牙切齿地答应,当她一允诺,上头的手臂使上强劲的臂力,轻松地将她横举起,继而安稳地让她坐在他的前面。

“不要靠近我!”她一坐稳,立即头回也不回地警告道。

但霍赦霆却像是故意与她做对似的,不但拉缰绳的双手,有意无间地擦过她腰际的肌肤,甚至还十足加劲马程,上下起伏的律动,硬是将蔻儿刻意保持距离的背,拉得贴近,两人的背与胸膛之间的温度,愈来愈高。

“难道你真的舍得离开我?还有谁受得了你这脾气,更何况说不定你肚子里——”霍赦霆靠在她耳盼,低声说道。只见蔻儿迎风奔驰的脸颊上,顿时飞掩上两朵红霞,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竟然说她——说她已怀了他的孩子?”

“是谁告诉你这么荒唐的事?”她诧异地问道。

“岩叔!”他扬起笑容,不急不缓地说道。

“岩叔?!”蔻儿尖锐地调高八度的音量重复这个名字,她脸上尽是一副宁愿咬舌自尽的表情。

你怎么会相信他的话呢?难道他是送子娘娘不成,生儿生女由他决定操纵?他随便说话,你就当真啦!”她真是气疯了。

“蔻儿,注意你的言词。”他面色微微不悦。

“很抱歉,我只是——”她知道方才的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不仅霍赦霆本人非常尊敬岩叔,就连她自己也真的将他当成长辈看待。

“嘘——我了解。总之,一切到霍龙堡再说吧!”霍赦霆揽紧蔻儿,如雷电闪般地奔驰着。而那双黑眸则不可捉摸地眯起眼来,闪烁着坚毅果断的光芒。

一了解霍赦霆追回她的原因,仅是因为她肚里的“孩子”,一种失望的落寞顿时涌上心头。

“我懂了,你之所以希望我跟你回霍龙堡的原因,是因为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假使证明我未怀孕,那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了?”即使满心怒气和不甘心,但她仍佯装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样子。

闻言的霍赦霆没有马上开口。蔻儿还以为他没听见她的话,原想再重复之一遍之时,他开口了。

“或许吧!”他淡淡地低声喃道。听在她耳里,突然觉得她的要求,似乎太直接了。

“霍赦——”

“嘘,咱们到了!”他截断她的话。两人一同昂首,一庞然岩峻的城堡,出现在雄伟矗立的山崖上。

“天上神仙府,地上帝王家”,用这句话来描述霍龙堡,真是再适当不过的了。

霍龙堡占地千顷,远处西山群峰叠翠,山光水色的。

先行进去的是正殿、后殿。一百余间的屋脊上,全雕刻了代表尊贵的吉祥物,巍峨耸立。

如此豪华庄严的宅邸,看得寇儿咋舌愣脑的。她打从心里对这雄伟城堡肃然起敬。同时更加证实了霍赦霆富可敌国的雄厚财富。

“来——小心!”霍赦霆的话打断了寇儿的思维。这时回过神来的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竟愣在马背上。原来同坐在她身后的霍赦霆,不知何时已下了马,并带着坏坏的笑容盯着她看。一想到方才那发呆的表情,全然看进他眼底时,不禁脸上……—阵绯红。真是的,再怎样也要佯装一切均看不进眼底的高姿态模样。

一想到这里,寇儿斜眼瞧见霍赦霆对她伸出欲扶她下马的手臂时,压根连正眼瞧也不瞧,兀自想只身从马背上滑溜下来。怎奈她才一移动臀部,臀下的黑马像早不耐烦,怒气冲冲地扬起前蹄。她根本没有时间抓紧任何可以支撑她身子的东西,就像一袋杂物般地直落滑了。

“想要蔻儿在这时要‘保持’淑女姿态,是绝对不能的。她哪管得着身旁有多少只眼睛望着她,先发泄完心中的恐惧再说。

蔻儿痛苦地眯起眼睛,五官几乎全拧在一起,等着落地的屁股传来一阵刺——但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停在半空中,她低头睁晴一看,不禁懊脑地嘟起红唇。

真是见邪不成?她怎么一天到晚都离不开他的胸膛,怎么地方不好摔,全摔到他这堵肉墙上来了?

“你倒真会找机会溜进我怀里呀!不过,即使再怎么急切,也要看场合嘛,偶尔也要顾及别人的感受,你说是不是?”霍赦霆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喃,舌头近到只要微一伸,就足以舐到她的耳根。

“听到他这么一暗示,仍被横抱在霍赦霆怀中的寇儿,连忙转头一望,我的天哪!不看还好,一周遭黑压压的都是人。从他们瞧她的表情看来,上面盛满了幸福的笑容,好像被挤在主子怀中的是他们似的。

老天爷,这时候蔻儿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呀!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路!”她的每个字几乎气得从牙逢挤出的。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哪?说她不顾众人面前投入他怀里,要她守分寸点?!她到底有没有听错,方才是他故意在他手下面前对他故作亲热状,还指责她不对?!

对于蔻儿的话,霍赦霆仿若充耳不闻、置之不理,昂首跨步走至大门,横抱拢紧她身下的双臂,仍不见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蔻儿抬眼瞧看他那刚毅的下颚和紧抿的嘴唇,便知道他绝不会有妥协的时候,除非她开口求他!

但她桑蔻儿是何种人?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哪!算了,他既然喜欢抱她,她又何必剥夺他的嗜好呢?至于旁人异样的眼光,她也顾不着了。自己都处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去在意呢!大风吹倒梧桐,自有旁人说短长啊!

“喜欢霍龙堡吗?”霍赦霆突然问道。

闻言的蔻儿抬眼向前望去,触目所及的庭庭,规模绝对可媲美皇家御圆,一眼望去,似乎抵不到边境似的宽阔。如果她不是被霍赦霆抱着的话,还真会迷失在其中,进而忘了身在何处。皇家御圆抑或神仙府,大概也还不及它的三分之一吧!“还好而已啦!”她死鸭子嘴硬地让道。

“就只是还好?”他像憋着笑气问。

“不然你不要我说什么?说它豪华以可以让你在此安养天年,或是变成你的安葬之地?”她可真的是名府其实,八个不依、十个不饶的个性啊!这要怪谁,还不都他惹火了地。

“尽管话是这么说,嘴仍是这么硬,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像是吸盘似地触及每个角落整个庭院分中、东、西三路,迎面而望的是层层叠叠的假山,奇峰突兀,内有多座庭院轩谢,上有邀月台,下有石洞奇景。

蔻儿东张西望探望用更多美景时,霍赦霆胸膛前传来震动的笑声,她才惊觉自个儿方才已不自觉地发出赞赏声,简直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而霍赦霆也不急着点破她,反而一边慢走、一边对她开始细述着:“霍龙堡占地千顷,城外的家地、房舍也在数万顷以上。没时间管理这庞大的土地,也不愿它荒废,所以就将这地方非常低价钱租给一些生活困苦的农民。如果可能的话,原本不对农民收什么租金或税赋的,但他们却始终不肯答应,希望保有最后一丝傲骨。这点我倒是很佩服他们。”

蔻儿仔细听他叙述。她可以从他的语气和神情,探知他已和这些佃农产生了多年的感情。体会到这点,她不由自主地转头回望方才走过的路,门口处仍站着一群面带笑容的人,从他们的穿着看来,似乎就是那些即使勒紧裤头,也要保留傲骨和自尊的农夫了。她可以从他们眼底的神情以及跟嘴角轻荡着的笑意,感受到他们对这主子的爱意和忠诚。这时的她,不禁为这特殊的感情,为之动心。

“这个年头,像你这样肯扶顾济困的人不多了,甚至可以说少之又少。现今世态炎凉,一些有钱人不作威作福,就已经够感谢了。所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语倒真有几分道理!她点着头。自顾自地喃喃自语起来了。

“你说了一大堆,我倒是听不出你到底是夸我呢,还是隐喻我什么?”

“当然是夸你啰!”蔻儿再正经不过地说道。但不开口还好,一启口又让他听了,不知要笑还是笑,“我现在是寄人离下,落到这种连乞丐都同情的处境下,我只能说谎话,反正实话也说不得嘛!?

霍赦霆大笑。站在东、西两路旁侧,排排站着的家丁和丫环,闻声不禁面面相视。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的,而是主子显少露出笑容,更别说是放声长笑了。而主子如此巨大的转变,显而易见的是,因为他怀中的那位美人儿。这时每个人心里,不禁纷纷开始猜测这美若天仙的女子,跟堡主是啥样的联系,往后在霍龙堡占有的又是何种地位?!

在众人猜测之际,一行人群之中站出一人,此人一站定之后,立刻躬身作揖,那一双锐利的眼光,一些微失去分寸的在蔻儿身上扫视着,看得她浑身不对劲,打第一眼直觉对此人产生反感。

“恭侯堡主回堡,这次航程可顺利?”他启齿谄媚地笑说着。

“嗯!将那几十箱药草柜搬进库去!对了,李管家,堡里这几个月来有没有发生要紧的事,农民的收成还好吧?”霍赦霆开口道,当他随口一问,这位李管家立即上前回话。

“再过些时日,上千万顷地作物就全可收成了!”李管家语一毕,那双锐眼随管过问堡主的私事。所以话只需说一半就够了,接下来就能探知眼前这美人在堡中是何地位。

况且由表面看来,她也绝非堡主逢场作戏的对象。他能从两人之间的眼神、谈话,轻易地嗅出异样之处。他做了几年的管家,霍赦霆是从不带女人回堡的,更别说是住进来了,现在趁这时候,得赶紧查出这女子是什么身分,否则古蝶君这一关,他可交代不过去。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做事。这些年来,多多少少他也从她那里拿了不少银两,除非他脑袋不想要了,否则古蝶君交代下来的事,他是半点也不敢耽搁的。至于这次堡主回堡之前,古蝶君早已飞鸽传书,命令他弄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就只等他李管家见机行事了!

“全提到我房间!”霍赦霆毫不犹豫的命令道。

李管家闻言面不变色,故做若无其事地指示身后那群奴仆抬运行李。

站在霍赦霆身边的她,强压住音量,踮起脚尖尽量靠近他的身边,低声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的行李往你房间一放,不就等于告诉全堡的人,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喔!我也很好奇,我俩看起来像是怎样的关系?”他坏坏的使上吸引人却又邪气至极笑容。

“你!”寇儿半怒半羞地涨红了脸,“你再怎样也要替我想想,毕竟我也还没嫁人,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哪!”

“谁说你还没嫁人!现在的你,早已是有夫之妇了!”霍赦霆也跟着学她降低音量,两人就在几百人面前,耳鬓厮磨着,在旁人眼中看来,他们可真恩爱呀!

“我嫁人了?我嫁给谁呀我!”寇儿杏眼圆睁的指着自己皱紧的鼻子,错愕讶异的问话,不知不觉中冲出了口,听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当然是我!哎呀,你怎么忘了,在船上咱们已拜过天地,行过夫妻之礼了,船上所有的水手全都是我们的宴上客!对了,我知道了,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草率地娶了你,不过你放心,找个吉辰,我要再办次喜宴,风风光光娶你进门!”当然的,霍赦霆也拉高音量大声地嚷道,锉将有力的话声得堡里的人全纷纷私语,继而是一句句道喜的话。

“什么跟什么,你尽是胡扯!”她气得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人家说,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她桑蔻儿虽一辈子为糊,但有没有嫁人,好让她了!对于,阴谋!这—定是霍赦霆耍的手段,他千方百计将她拐进霍龙堡,好让她顺理成章嫁给他,让她插翅也飞不得。

“好了,别气坏了身子,不为自己身体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呀!”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话再次惊起全场的错愕声。

“你疯了?这婚约我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我根本没怀孕!”蔻儿走近他耳边,脸上总是坚定之情,捏紧的粉拳透露出她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霍赦霆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迳自又朝李总管说道:“如果婚礼没法子如期举行的话,那就请衙门的系老爷来一趟,就说咱六霍龙堡里有个人需要他们护送回京城,听懂了吗?”他的话说得一清二楚,警告之意更是明显地重着蔻儿,面对她那杀人的目光,他不以为然,反而回以一抹英俊至极的笑容。

这摆明了是针对她嘛!蔻儿现在可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霍赦霆竟然在众人面前说要娶她,而且还敲罗打鼓告诉大家,她已怀了他的孩子!”真是要命,说她已怀孕也仅仅只是岩叔的猜测,一向明智果断的他,怎么这样轻易相信这话呢!

蔻儿想开口反驳,但当她一抬头触及那更深沉的黑眸时,她猛然一凛,因为他眸里盛满了严肃和认真,绝非一场戏言。

“我以为我俩之间的约定是,一旦只要证明我并未有身孕,我就可以离开霍龙堡!”她佯装冷静地面对他,事实上,她的心跳得比谁都快。

“没错,咱们是这么说定,但之约定压根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你的确已怀了我的孩子了!”他斩钉截铁铿然作声,不急不缓地握住蔻儿的手腕,双眼如炬地盯着她看。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岩叔他——”

“不,不是。因为我精通医术哪!”他举起她的手腕,毫不忌讳身旁仍有其他人,低头轻轻吻住她的腕际。

“医术?”她一时脑筋还转变不过来。

“是呀,我会把脉呀——我孩子的娘!”

霍赦霆话一说完,蔻儿立刻血色尽失,朱红的双唇早已失去光泽,最后帘进也眼底的是霍赦霆他那得意的笑容。

蔻儿迷迷糊糊、慵慵懒懒地睁开跟,再映进眼瞳的是一些用黄花梨、紫檀、榉木所作钓厨柜、镜架和镜台。尽管珠帘豪华却又不失优雅,玫瑰椅背透雕云纹,下有亮脚,而床面板心柔软,简单舒适。

蔻儿撑坐起身子,茫茫然地环视这陌生的房间,从它精致巧细的装饰摆具看来,这肯定是女子的香阁。

但她怎会在这里?就在蔻儿心中充满疑云之时,雕刻高雅的门板推开了,随而踏入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你醒了!身体好点没?”这女子关上门,回转过身的脸庞带了深深的笑意。直盯蔻儿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探视意味。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女孩好面熟,那眉宇之间愈看愈像一个人……

“嗯——多谢你的关心!你……”蔻儿实在不知打从哪儿问起。初次见面,问太多又怕冒昧,但她真的好眼熟,不知在哪看过?而且从她的穿着打扮看来,压根也不像是霍家的女仆,举手投足中,透露着一股名门闺秀的气质。

“我?想知道我是谁吗——大嫂!”她戏谑地眨眨眼睛,满是笑意的脸上仍带有一丝孩子气。

在她叫出“大嫂”这称呼时,蔻儿的唇不自觉诧异的圆睁。

原来……她竟是霍赦霆的小妹!说真的,蔻儿这时才知道他有个妹妹。他从未跟她谈过他的家人,更别说是有关他前任妻子的事了——

看着蔻儿恍然大悟的神情,这妹子跟着说话了:“我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

“呃——不,他有。只是我一时之间脑筋转不过来!”一瞧见她受伤的表情,蔻儿连忙撒谎道。毕竟霍赦霆没跟她提起,是因为仍有一层心墙阻隔在他俩之间,除非他愿卸下面具,否则这道墙是永远也没法子拆除的。这跟妹子不相干,她看得出来这妹子十分受霍赦霆的宠爱,绝非不重视妹子的存在。

哎!何时她才能越过那道心墙,真正地接触到霍赦霆的内心感情世界?即使他口口声声要娶她为妻,但她却一丝一毫地感受不到那种互属的情感,他俩之间的感情陌生到她好无助、好惆怅。假使——假使她能少爱他几分,那么或许还能及时脱身,但——唉,太迟了!

“我就说嘛,哥哥怎么可能把我忘了!对了,把这药喝了吧!这些天在船上一定苦了你了,尤其有孕在身更是难受,是不?”妹子端起刚才送来的荡药,小心翼翼的吹凉它。妹子在蔻儿身旁坐下,举起荡匙靠向她的唇边。

“我自己来吧!”蔻儿微笑地接过碗匙,在几口热荡落肚之后,她开口问道,“是你哥要你来陪我的?”

“是的!不过,不用他开口,我也已等不及来瞧瞧未来的嫂子啰!嗯,我身旁的丫怀说的没错,大嫂你长得可真美呀!原本我还不信咧。天底下哪有女人长得比我那前任嫂子更漂亮——”妹子话到一半,原来叽喳不断的话,顿时打住。她双手掩唇,一副做错事的无助样。

“没事的,我早已知道有她的存在,你大哥并没瞒我什么?”蔻儿耸耸肩,佯装自在、无所谓的模样。

“真的?我还以为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她吐吐舌头,安心话道。

“妹子,你叫……”

“仪千,大嫂可别又把我忘了!”

“不会的。”蔻儿举手保登道。接下来的她假装随口问问,“你——大哥爱她吗?”

“爱啊!不爱怎会娶她。”仪千一副理所当然、不假思索就说,在她观念里,结婚就是爱的表现,简单得很。

“但我相信,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绝对没有可以取代你在我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她接着又振振有辞的说道。

“喔。这么肯定?”寇儿也不禁跟着问,她已经喜欢上这妹子子了!

“是呀!自从嫂于死后……哎呀,这个不说了,反正现在也已三年了,这三年大哥从未对谁动过心,更别说是要娶她了!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喜宴你是躲不掉的了!”仪千只差没击掌振臂地笑说着,由她雀跃的表情看来,她真的是打从心底喜欢上这未来的嫂子,虽说两人头次照面。但却仿佛像是认识多年似的。

“是吗?那名叫古蝶君的女人呢?”寇儿好奇的问道。自从发生那件意外之后到现在,她仍可感受到古蝶君的恨意,和一股醋意。同是女人,后者的感觉特别敏感强烈。

“古蝶君?你见过她了?”她杏眼圆睁地问道。

“嗯——‘巧遇’!她似乎和你哥有不共戴天之仇?”

“是呀!一对姊妹同时爱上一个男人,结局还能圆满到哪去?!更何况到最后哥哥选择的是古媚心,而非她古蝶君,所以想当然,她对哥哥的恨意自然是存在的。”仪千耸肩侧头说道。

“她们同时爱上了赦霆?!”寇儿接近自言自语着,她十分不愿去向仪千打听这、探听那的,但她实在有许多结需打开,否则她不知道往后日子要怎么过,思维要如何绕转,才不至于又将自己捆绑难以脱身。

“可不是!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两、三年前,古媚心意外死去后,古蝶君便一口咬住哥哥,说大嫂是他杀的!就这样,两人之间的仇恨就愈积愈深了!”她幽幽地说道。从她落寞的语气听来,当时的古蝶君一定闹得风风雨雨、鸡犬不宁!

“这么说?古蝶君对你哥是由爱生恨罗!”所有的事都几乎联系得上了,“既然她口口声声咬定赦霆是凶手,总要拿出个证据来呀?对了,你大嫂是怎么死的!”寇儿又紧跟着问道。

门口突然射进来一句又冷又锐利的话,“你想知道?为何不直接来问我?”

寇儿闻声回过头,才赫然发现是霍赦霆。他身着全灰的衣袍,堂而皇之地倚在门边,依旧那么地冷峻、孤傲。他那冷漠不带任何情感的双眸,正深不可测地直视着她,那黑眸中似乎能看穿寇儿内心似的,令她不禁为之一阵心虚。

毕竟是她在他背后探听他的事,更糟的是,让他听见了方才她最后的问话,是提及他前妻的事,那无疑是在伤口上抹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还记得,还不知他就是霍赦霆之时,曾无心提起他妻子,还引起他雷霆大发,可见他非常厌恶他人提及此事。

“哥,你怎么来了!你方才不是说要去一趟马匹拍卖场,挑几匹好马的吗?”一嗅到气氛不对,千赶紧化开僵持的气氛,她站起身,撒娇地贴近哥哥身边,将他拉进房里。

踏进房里的霍赦霆,未发一言地在寇儿面前坐下来,男人的气概,直凛凛地逼迫着她的呼吸,但她桑寇儿再怎么心虚不安,打死她也绝不会泄漏出来的,她扬起柳眉,美眸更是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

“我来请你未来的嫂子出城逛逛,不知她是否肯赏个脸?”他低沉地扬起男性浑厚的嗓音,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把方才那冷漠酷人的骇意,全一扫而光。

“好哇!大嫂一定肯答应的!”仪千转阵到寇儿身边,嗲声求情道,“大嫂,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今天我肯定也没办法跟班了!”仪千大嫂前、大嫂后的叫,叫得寇儿心更慌更乱。尤其是在霍赦霆面前叫,只更惹得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作答。因为妹子这么一叫,暗喻着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好亲密、好亲密!

“我方才觉得身体不适,如果这时出堡……”她随意找个借口推辞,这时她避免接触他敏锐的眼神。

“喔!可是在我还没出现之前,你还精神奕奕、兴致勃勃地探知我的事……这之间的转变……寇儿,你身体可真会看时间、看场合不适啊!”他微微扯开嘴角,轻松戏谑地缓缓说道。

他的话问得寇儿无言以对,脸儿飘上几朵红霞。

“好啦——我们走啦!”仪千见机不可失,拖起寇儿就往房外走,让寇儿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被妹子往外推。在她往外走时,不小心捕捉到赦霆的一抹笑容,那笑容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甚而包含了一抹疼惜。

第八章

这一天什么都不对劲,打从昨儿个一踏进霍龙堡,被迫冠上未来女主人的头衔,到隔日的现在,没有—件如她的意、称她的心的!

就打个比方吧!原来一直嚷着要去拍卖场的仪千,哪知将寇儿强拉到马棚后,竟说临时有事有办,更生生地丢下她一人,独自面对霍赦霆。

寇儿不晓得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但方才的气氛的确是满僵的,尤其是他总会用一种特殊的眼光打量着她,那炽热的眼神仿佛一件件剥下她的衣衫,直探她最深最底的灵魂,让她无处可逃。

“坐马车吧!原本想骑马去,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还是小心点才是!”霍赦霆打断她的思维,为她打开车门,并示意要她坐进马车里。

被赶鸭上架的寇儿,忍不住地扔给他一记白眼,为何他一直在她耳边强调这件事!时时刻刻提醒她已怀了他的孩子!但好笑的是,寇儿到现在却一点迹象也没有,假使真想判断有无的话,大概也要等几天后吧!

唉,当一个人在街上遇见有人说,街上出现老虎时,你可能压根也不会相信,但如果接二连三,有人向你说得煞有其事的,你也不得不开始怀疑了!所以现在的寇儿还真的愈来愈相信她已怀了孕,并且也开始慢慢地接受这事实了。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何不趁现在问个够!”霍赦霆等他们两人坐定,向马夫示意出发之后,转而对一脸沉静的寇儿说道。

“我不会白费口水,去问一些绝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她知道他指的是何事,所以压根不多考虑地便一口回绝,反正一向如此嘛,他是不会向她多表露任何事的。

霍赦霆沉静了好一会,在这中间,她不作任何的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空气突然变得好稀薄、好难受。就在她差点受不了,准备抱怨之时,他开口了,不急不缓的。

“我妻子的死,纯粹是意外,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都绝不强迫你,纵使外界谣言四起,但我霍赦霆绝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他的语调好淡,淡得听不出其中情感的起伏,但是寇儿却看得出,在那冷静的外表下,是经过多年洗炼,才能恍若旁人的描述事件事情。

“你妻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古蝶君要诬赖你?”

“坠崖!”霍赦霆深叹口气,“那天是风雨交加的黑夜,我不懂她为什么在那时候跑进深山树林里?发现她失踪后,我发动全堡的人找寻她,最后却在山崖下找到她的尸体!”他的话引来寇儿咬唇抽声。

“古蝶君也加人搜寻的行列,是她最先发现媚心横尸崖下的。”

“既然如此,怎又说你是凶手呢?根本无凭无据嘛!”寇儿咬唇思索着。

“我刚说过,是她最先发现媚心的,她说当时媚心尚存一口气,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指控是她丈夫一把推她落崖……”霍赦霆拢蹙剑眉,低眸轻声说道。

寇儿又是一阵惊呼,美丽清澈的眸子蒙上了浓浓的情愁和心痛,静静地凝视着他冷硬但却又犹带一丝柔情的俊庞。

“你不曾反驳、解释什么吗?”她睁大眼睛。

霍赦霆摇着头,一抹苦笑掠上他那好看的嘴角:“有些事愈描愈黑,古蝶君的指控和我的辩解比起来,大家自然是相信她的话。她是媚心的亲姊姊,她们的爹娘几年前相继去世,两人自然更是亲近。而我呢?我只是一个丈夫,一个只在乎事业,完全冷落疏忽她的男人!媚心的死,我充满愧疚之心,如果我多对她付出一丝关怀、—点时间的话,她或许就不会死,这场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你是说……”寇儿轻声说道。

“我怀疑她是自杀……”他苦涩无奈地坦承着。

寇儿没有插话,她静静地听完他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和他是多么的接近,那道高筑的心墙刹那消失无踪。

“你爱过她吗?”寇儿沙哑地问道。她知道此时间这问题很傻,但不由自主地,她还是开口了。

“我爱过她吗?”霍赦霆喃喃自语地重复她的话,将视线投注车窗外急速往后移动的草木,似乎在凝神想着要事般,不久,他回过视眼来,直视着寇儿,“我很想说我爱过她!但我骗不了自己!我——我对她的感情单纯到,竟然寻觅不到一丝男女之间的情愫。我和她是认识多年的朋友,甚至可以算是青梅竹马,或许之所以会娶她,是被一种理所当然的感情操纵着,让我误认为那就是爱!”他粗嘎低沉地呢喃着。

“你什么时候才悟出这点的?”她问道。

霍赦霆凝视着她,看得她心儿怦怦乱跳,“你非得要逼我承认,是不?”他不情愿的语气中包含了各种情绪。含糊不清但却又真实莫名地慑住寇儿的心,逼得她抬眼与他眸子触及,“是你,完全因为你,你的出现让我不得不正视我对你的感情。对你,我竟无任何招架之力。那时,我才真正惊觉到相较之下,自己对媚心是怎样的一段感情!”话一毕,他缓缓地扯开好看性感的嘴唇,那英俊得无懈、无与伦比的脸庞,散发着一股只属于寇儿的真实笑容,以及疼惜的眼神。

头—次,蔻儿明白她好快乐,感觉周遭所有的事物,都在—时之间变得欢愉、可爱。幸福顿时围绕着她全身,鼻头渐渐酸了,喉咙也慢慢地哽咽了,原本圆睁不敢置信的眸子,缓缓地红了眼。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蔻儿哽咽地问道。

“想什么?”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我在想,现在躺在你怀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在她说话时,两行热泪迫不及待地夺眶而出。但这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高兴、幸福,喜极而泣的眼泪,是那样的美丽!

闻言的霍赦霆,加深了笑容,他展开双臂,柔声似水地对蔻儿道:“这辈子我的怀里只躺得下你,不会有别人了!”

这是—个临时搭建的圆场,可别看它简单、破旧,天底下有名的好马,全都出自于这。不少大侠、官爷纷纷往这儿跑,无不是想买匹上乘的跑马。

当霍赦霆和蔻儿的马车到达拍卖场时,正是人潮最为吵杂纷沓的时候,所以当他们下马车来时,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对出色的恋人。

所幸如此,否则明眼的人要是往他们俩仔细一瞧,猜也能猜出个端倪,为什么呢,这点马夫可能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堡主那一脸愁眉样,而那未来的女主人则是一副含羞模样,好不动人,微乱的发丝,以及被吻得微肿的双唇,都让马夫的猜测,况且从霍龙堡到马场的距离,也不算近,不是吗?

“你在这待着,我和夫人去选马儿,待会就回来!”霍赦霆对马夫命令道。

“是,堡主!”马夫极欲掩藏笑容地附和道,他虽然忍住了笑意,但却没逃过蔻儿的眼睛。这时她脸霎红,真想找个地洞钻。

“走吧!”不知他是否瞧出蔻儿的不自在,抑或真的是急着找马,霍赦霆拉着她便走人人群中,四处钻窜。

不知走了多久,马啼声和喊价声交拥在人马拥挤的马场,原本就不够大的场地,被挤得水泄不通。

马商或是农家为着自个儿豢养的马匹无不互相叫价,全数共三、四十来户,彼此各占据一角落,漫天喧哗了起来,好不热闹哪!

蔻儿跟随着霍赦霆的脚步,在最不起眼的一小角落停下脚,他挑选中其中一匹马,并经验老道的翻看马儿的牙齿和脚蹄。

“就这匹马,老板!”在一连串番视后,霍赦霆拍拍马背,肯定地说道。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对这匹马十分的满意,的确也是如此,就连外行的蔻儿也看得出,这是匹好马。在阳光底下,它的毛皮闪闪发亮,光泽如乌黑的毛皮。

“大爷真是有眼光,它是匹难得的好马,但价钱可能会高了点!”马老板奉承地讨好道。在说话之余,仍不忘一脸嘻笑,一边指则互相搓摩,暗示此马价码非常高。

霍赦霆掏出银袋,数也不数地往他身上一扔。一接手的马贩立刻睁大了眼睛,秤秤银子的重量。想不到这大爷所出的价钱竟高出他开口价码的好几倍。

“这是我认为最合宜的价钱,它不应该只值你开口的价码!”这句话出自霍赦霆口中,他做任何事都要求公正,不贪人便宜。

当马贩喜孜孜地递上马缰时,马儿却像失去控制地将前蹄扬起,似乎想抗拒它已换主的事实,当霍赦霆一扯缰牵行之的,它更顽抗地连一步也不愿踏出。嘶嘶的马儿叫声,叫得好悲伤、好凄凉。

“走啊!你这畜生!”马贩见它不走,连忙在旁吆喝道,从他那厌恶的表情看来,假使要不是巳将它给卖了,他还真会毫不考虑地拿起马鞭,往它身上狠狠一抽咧。

在旁全看在眼底的蔻儿,不禁对那马贩起了反感,但这时她也不禁好奇,到底这儿还有什么值得马儿留恋的,难道会是对它的主人产生了感情?她狐疑地想到。

正当蔻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阵轻细小的马嘶声引起她的注意。她蹲下身一瞧,身后一群马匹当中,夹杂着一匹小马,从它瘦巴巴的体型看来,奄奄一息的仿佛得了什么病似的,引得她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怜悯。

霍赦霆也跟着蹲在她身旁,瞧着这匹连站都快站不住的小马。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他向马贩问道。

“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它一生下来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它恐怕是活不久了!”

“没找大夫看吗?”蔻儿忧心的问,她温柔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小马的脸。

“我才不会傻得花这种冤枉钱。养得活养不活还是另一回事,就算养活了,也卖不到什么好价钱!”马贩下意识地说道。从他的语气听来,似乎他讲的话很有道理似的。

“你就只懂得赚钱,难道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它,花些小钱救他一命啊!”蔻儿不服地叫道。

“姑娘——你”马贩脸色乍变,欲向前理论时,被霍赦霆一挡。马贩一瞧见他的神色,是动也不敢动,气也不敢多喘哪!

蔻儿蹙柳眉、抿红唇的忧心脸蛋,全看在霍赦霆的眼里,现在他只想为她抹掉那层忧烦!

蔻儿将小马揽得更近。那匹被霍赦霆选中的马儿,在这时叫得更大声、更急切,倏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匹母马不愿离开这儿了。

了解到它们的关系,蔻儿急忙看向霍赦霆,她眼中尽是请求的意味:“赦霆,我们不要拆散这对……”

他举手截断她的话,并朝她回以微笑。

“老板,小马我也要了!”他虽跟马贩说话,但眼睛却未离开蔻儿。

“那价钱?”老板哧了一跳,那快死的小马竟还有人要。

“跟那匹母马同价,因为——它值得,非常值得!”霍赦霆最后那两句并非对马贩而言,而是对自己喃喃自语,他那黑眸因蔻儿—扫阴霾的笑靥,而骤然发光!

“怀了他的孩子?”一阵尖锐阴慑的声音响起。

“是的,是霍赦霆亲口告诉我的!其实,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是不会娶那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开口的是霍龙堡的李管家,在他收到口令之后,他立刻就来到古家旧宅。当然,传令他的就是古蝶君本人了!

“什么?他要娶她?’她蹙紧的柳眉,双手更是气愤地紧握成拳。

“是啊!真不知道堡主怎么想,左看右看,那丫头那比得上古小姐你啊!如果要再继弦的话,小姐你可真是最佳人选喏!”他极尽口舌之能地讨好道。

古蝶君的意图,还有谁比他更了解的。她想成为霍赦霆的妻子、霍龙堡的女主人,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哪!当初霍赦霆选择她妹妹,对她的刺激已经够深的了。现在,在妹子去世后,她竟仍无法成为霍龙堡的女主人,这叫她怎么办哪!

“少废话,别尽说些谄媚的话。我再次回到旧宅,踏上这块地,不是专程来让你讨好我的!”古蝶君严厉地斥道。的确,自从古媚心死后,她也就离开了古府。有人说她失踪了,有人说她嫁人了,各种揣测都有,但熟悉古家和霍家关系的人都知道,古蝶君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古小姐,别那么容易动气啊!我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惹你生气哪!”李管家急着安抚这位女寨主,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她直截了当问道。盛满双眼的怒火,似乎直迸而出。

“快了!就这几天。小姐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拜堂成婚?”李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的古蝶君嗤鼻一声,邪恶的笑容布满诡异,她余睨李管家:“那就要看你原不愿帮忙罗!”

一听,他立刻睁大眼睛,摩拳擦掌的说道:“嘻……那就要看有没有……”他作势一副贪婪样。

“好说,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你只要让我的婢女混堡内就行了!事成之后,绝少不了你的!”现在他可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同心办不了事,单丝不成线哪!

“既然小姐你都这么说了,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对了,你打算怎么做?”

“你用不着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古蝶君可不是普通女人!”她面露得意之色,继而又阴森森、不急不缓的说,“我要霍赦霆失去桑蔻儿,而且——让他爱上我!”

李管家看到她那狡猾又美丽的容颜时,所有寒毛全竖了起来。此时一句常言不禁窜上他脑海:天下最毒妇人心!

山峦起伏,极目远眺——霍龙堡尤如皇城直立其上,它的四周仿佛是铺了一层层厚厚青绒的毯子,衬托着蔚蓝的天空,徐风轻拂,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般。

冷鹰眯起眼睛遥望着霍龙堡,心里再度被它雄伟的建筑震慑,它的城墙不同于一般,是用特制的细泥澄浆砖灌浆砌筑,表面平亮光泽,巍峨的城墙雄踞于四隅玲珑华美的角楼,更加的庄严。

骑在马背上的冷诠,慢慢地扯动缰绳,夹紧双腿,缓策马儿踱步进入霍龙堡的势力范围。

霍龙堡虽非陌生之地,但这次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压力,大概是因为心境的关系吧。

此时的冷鹰,脑海又窜浮上岩叔的话,以至于踏上这块土地时,难免心情沉重了点。他不禁希望岩叔的预测是错误……但——可能吗?

“来啊,快呀?别让她逮着了!”

冷鹰骑马一人城门,立刻传来一阵妇女喧哗嬉闹的笑声,他定眼一望,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刚刚那声音好熟悉,像是蔻儿的声音……他暗忖道。

投错,她就站在墙边,高声呐喊着指挥全场比赛。

蹴鞠的玩法打的是“三人场”的竞赛方法,三人对立,各用左右两膝,一来一进踢个三五百遭,相互交争竞逐,看谁先将球踢人球门,即为这场蹴鞠竞赛中的胜者。

“冲啊!小心左膝!”蔻儿在旁喝叫道。阳光照得她双颊微红,香汗淋漓的,好似恨不得下场比赛似的。

说到这儿,蔻儿就真的一骨碌地想往场内冲,但还没踏出去步伐,就被霍赦霆的双臂给扣住,如铁箝不放地环着她纤细的柳腰,硬是霸道地将她往后拉,带到他宽阔硬如墙的胸膛;

“嗯,求求你,让我下去玩,好吗?”被制住的蔻儿马上扭转过身,在他怀中转向正面,抬头一脸可怜状的娇嗔说道。

“不行!”霍赦霆坚决摇头说道,脸上蹙眉的习惯动作,更是让蔻儿自知绝无商量的余地。

“就只一下子就好嘛!我保证!”蔻儿仍不死心地撒娇嚷道,整个似若无骨的娇躯,娇气地往霍赦霆的怀里钻,吐气胜兰的双唇,尽是往他冷面下的脸庞上吹气,摆明是想用美人计,让他答应她的请求。

谁知霍赦霆竟将计就计地搂紧她,双唇勾出一抹邪邪的笑,低头吻住芳唇,继而留恋在她唇齿之间。

“咳——咳,这天气已是够热的了,你们又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简直是火上淋油嘛!”在他们身远处,传来一句调侃不正经的话。

霍赦霆和桑蔻儿一同抬头看去,瞧见冷鹰骑着马,好不悠闲的地骑过来。他脸上尽是戏弄之意,嘴角的笑容更是明显的带着邪恶取笑。

“终于等到你了,冷大侠真悠闲自在,姗姗来迟喔!”霍赦霆不免也回以一记,针对这好友的到来,他真的欢迎之至。

“我错过了什么吗?你捎来喜讯的日子也还没过,刚踏进堡内,撞见难得的画面……我相信我来得正是时候呀!”冷鹰真是不放弃任何可以调侃霍赦霆的机会。他的眼睛竭尽所能地往蔻儿身上飘,惹得她羞红了脸,不自觉的往霍赦霆的怀里躲。

“唷,我的未来的嫂子,何时变得这么害羞,平常的爪子都收到哪去了?”他又紧接地说,跨下马鞍的他,直挺地站在他们面前。

“冷鹰,你真是无故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现在不挖苦你,反倒嫌得闷,是吧!真是嘴面两块皮,好坏都由你说。我桑蔻儿是聪明人,宁可同明白人打架,也不愿和糊涂愚蠢的人说话!”她一番含沙射影的话,惹得两个大男人仰头大笑,这笑声引来许多人的注意,反而抢走了踢蹴鞠的风采。

“哈——嫂子,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不需要,也没有什么利爪,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刺,要是没有铜铁般的身体和异于常人的意识,是绝对招架不住的!”

“喔!你是在说我吗?”霍赦霆接话道,双手又将她搂得更紧,两人恩爱的模样看得旁人好生羡慕。

“就算不是,我冷鹰也得说是呀!我们是宁可折十座宙,也不破一门婚哪!”他向他们眨眼说道。

三人笑声不断持续的被风吹飘在空中。

空气中散漫着溪岸边的野花青草香味,在霍赦霆外的田园处,四周围满了人群,好不热闹。

“你这匹小马哪里来的?”仪千好奇的趋近蔻儿,小声的问道,好像深怕他人听见似的。

“放心!‘倔脾气’是那天和你哥去拍卖场挑选上的,绝不是偷的!”她温柔地抚过“倔脾气”的头项说道。

“‘倔脾气’?怎么取这么怪的名字啊!你说花钱买的?怎么会买这么瘦的马呢?它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寒冬呢?”仪千低下身,仔细瞧着“倔脾气”,皱着鼻说道。她说得没错,依它现在的状况,要度过冬天的确有点困难。

“取这名字就是希望它脾气倔点、斗志强些。至于能不能挨过冬天……我想应该没问题,我对赦霆有信心!”说到霍赦霆,蔻儿的笑容顿时宛如一朵绽放的花朵,美得令他人如痴如醉。

“这跟我哥有什么关系?”仪千好奇地问道。

“当然有罗!他可是‘倔脾气’的主治大夫哪,他答应我,和我结婚之前把它治好!”一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是一笑,幸福溢在脸上。

“什么?!我哥什么时候变成‘马大夫’了?!治好它?我看难罗!何况是短短三天的时候,哪有可能!”不是仪千对她哥哥没信,而是因为他治疗的对象不是人,而是马匹哪!马跟人怎能相比嘛!对于哥哥的精湛医术是有目共睹的,这点没人怀疑,但是要医好一匹如此瘦弱不堪的马,而且在三天内,就不禁令人怀疑了。

“我相信他,他说三天就三天!”蔻儿抬眼遥望人群,轻易地在人群中觅到了霍赦霆的行踪,他是那样的英俊、挺拔,天生拥有一股器宇非凡的领导气势。

是的,三天!再三天就是他们大喜之日,这些天,堡里堡外的佣仆,无不为那天的婚宴而忙碌着,四处各角落都喧腾了喜悦的气氛。,

现在仍艳阳挂空,但只要夕阳下山,蔻儿这三天便得守在香阁里,除了丫鬟谁都不能见,当然也一定包括了霍赦霆,所以今天对蔻儿来说,既然是矛盾又复杂,她期待三日后的婚礼,但又很难想像这三日没有他的时间,要如何打发度过。

“大嫂,你看。哥哥好神气喔!”仪千在她身旁又跳又叫的,蔻儿一瞧便瞧见他马上雄姿,矫健地骑着快马,乘着风如雷霆般飞驰而过,虽然距离甚远,但她却仍可触及到他那炽热炯炯的眼神。

空阔的林野,隐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气焰,人群中无不等着时辰一到,睁睛观看这一场难得精采罕见的比赛。

这是一场骑射的竞技,现在马场上二十来匹的人马,都趁着赛前,跑马暖身。

“仪千,难道非得要拿这些飞鸽当靶吗?”他们可以射叶子、射花树,什么都可以,但能不能放过这些可怜的鸽儿!”蔻儿蹲下身,看着被关在笼里的鸽子,抿着双唇说道。一想到这些活蹦乱跳的鸽儿,待会时间一到。全会变成骑土弓下的牺牲者,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冷了一半,今天再怎样热闹的气氛都引不起发她的兴致。

“没法子,这场骑射比赛是今天最后的重头戏,多少人是冲着这比赛来的!”

仪千说得没错,人群中喧哗的嘈嚷声,全都在等着号角一响,届时笼中上百只鸽子冲天而飞,所有骑射者会竞相弯弓的射箭,凌空射下一只只的鸽子。

“但未免也太残忍了吧!”蔻儿喃喃自语道。

“什么事太残忍?”

蔻儿一抬头,瞧见霍赦霆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轻轻细语地问道。

“是嫂子啦,她说这场骑射比赛射鸽儿,太残忍了!”仪千在旁说着。

“喔!”他闻言挑高浓眉,低头视察着蔻儿,“这是场比赛,而且你无法保护天下所有的动物,知道吗?”

“但是它们那样的可爱,你怎么忍心射杀啊!‘倔脾气’你都能救了,它们为什么不行?”她抬头仰望着霍赦霆,眼中仍充满着不忍的情感。

“这不同,这是场比赛!”他耐心地轻轻解释道。

“你是堡主,可以取消命令啊!”她仍不放弃。

“蔻儿!”霍赦霆语气稍冷地说着她的名字。他知道她心肠好,不愿伤害这些小动物,但很多事难尽如人愿。

“怎么了?”这时,冷鹰也走了过来,一瞧见气氛不对,劈头就问。

“大嫂她希望哥哥取消比赛,不要躲杀这百只鸽子!”仪千偷偷地在冷鹰的耳边说道。

闻言的冷鹰,欲趋前打圆场,但这对即将拜堂成婚的夫妻,却一个比一个还酷。桑蔻儿更绝,索性转身背对着霍赦霆,来个相应不理。

“我们走吧,比赛要开始了!”霍赦霆的脸色也跟着拉下。他不再苦口婆心对蔻儿说道理,拉着冷鹰便往马准里的人群钻去。

“她之所以跟你顶嘴,也是因为不想伤害那些鸽子,于情于理,她也没有错嘛!”

打从霍赦霆拉着他走到马堆后,冷鹰便不断地在他耳边叨唠,费尽唇舌地劝说道。

“待会太阳一下山,再见到蔻儿就已是你们的拜堂之日。你不趁现在去安抚她,到时候会给你好脸色看才怪!”趁着号角未响之前,他又加上那么几句。

冷鹰虽在旁竭尽所能的苦劝,但霍赦霆却仍无动于衷,兀自做自个儿的事,完全将他当成隐形人。

“时间到了,比赛可以开始了!”霍赦霆迳自朝吹号角的人命令道,没人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碰了一鼻子灰的冷鹰,重重地叹丁口气,这时他不便也不愿再多劝什么了。

马场上的人纷纷开始走避,等待在围墙边,等着竞技开始。二十来匹的人马也已准备好了,就只等待信号一放,放马奔驰大地,使出看家本领,好得个满堂彩。

时间慢慢地逼近,一切突然变得好安静。

这时,霍赦霆不自觉地往树荫下看去,刚好瞧见蔻儿的失落样,偷偷地擦拭着眼泪——看到这,不由自主的,他的心猛然一纠,浓眉一蹙。

须臾,号角响起,上百只鸽子齐飞冲向天际。参赛者纷纷策马狂奔,追逐鸽儿。

当众人一一停下马,个个箭在弦上呼啸而出之际,突然,一个刀光乍闪,一个身影一鹤冲天,飞身掠至上空,轻而易举将飞出的弓箭一一扫落至地,发出极为响脆的触击声。

半晌,所有射过天际的弓箭,在一眨眼的工夫全数击落。百只鸽子在纷乱中,飞出了众人的视线外,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旷的树林里,没有半只被射下落地。

而这个飞至半空击落弓箭的身影,一落地之后,没有人敢出声问话,仅是纷纷交头接耳私语着。“到此为止!”霍赦霆眉头一皱,沉稳地向众人说道。话一说完,旋即转身策马离去,留下各种猜测的声音。

骑在马背上的霍赦霆,一路奔驰回堡内,从他冷峻的神色看来,似乎不想对他人多加理会。聪明的仆人见状,也纷纷躲避,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主子现在已怒气满腔了。

他到底为啥事发怒?霍赦霆自己也不甚清楚,但唯一让他心里明白的是,他已打破了自己所定下的规定,妄自打乱了竞技规则。这不是他应该的举动,尤其他身为霍龙堡主的堡主,做出这样的事,更是荒诞而不可原谅。

在霍赦霆一策马离开马场之时,另一头树荫下的蔻儿,面色不禁一变。

“嫂子,是大哥呢!他阻止了这场竞技耶!”仪千没发现蔻儿的异样,嫣然笑着说。

“仪千!我方才的要求是不是太任性,太无理取闹了?”蔻儿认真的问着,那双眸子跟随着霍赦霆策马而去的背影。

“呃——是有点啦,不过,毕竟你是第—次看见这种比赛,难免不能接受,慢慢地,以后你就能适应了!”地婉转地安慰道。

“以后?这类型的比赛常常举行?”

“是呀!一年一次。是所有农家子弟最喜爱的一种活动,它除了是场竞赛之外,还庆祝农作物的丰收,是每年不可少的祭典!”

“我的天哪,我不知道……我还以为这只是场纯娱乐,打发时间的游戏……我……”蔻儿听了倒抽口气,喃喃自语道。

就在此时,橘红的夕阳不知何时已逐渐靠向山峦。

第九章

霍龙堡——堡内堡外,无不洋溢着浓浓欢腾的气氛。

东南角的大厅,北侧深广的前院,左右两侧绕着庭院的走廊,以及东西厢房、小跨院,里里外外迎面可见的,全都张灯结采的,“喜”字张贴其上。

穿梭其中的千百名唐汉,没有一个停下脚步休歇的,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大厅和前院有一条平直的石板路,侧方以整条深长的廊道,形成从横的长廊,称之为“万步郎。”

在万步廊道左右两侧分别立有案桌,上头摆满了取之不竭的小点心,举凡窝窝头、黄米面枣、糖薄脆、板搭馓子、饽饽,以及各种各样的“衣梅”蜜饯小食品……等等,直令人目不暇接、垂涎不已。

大厅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听得桑蔻儿好不紧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她,几乎将房间给踏出洞来。

再过些个时辰,她就真真正正成为霍赦霆的妻子了。此刻心中除了喜悦之外,仍带着浓浓的怯意。待会见着了他,要说些什么?该向他道谢吗?毕竟上次是她不对,硬要他取消骑射的活动!哎呀,总而言之,她现在心中乱得很,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再不穿扮,可就会误了时辰,要是主子怪罪下来,奴婢担当不住!”名叫小莲的丫鬟,不安的在旁叮咛道。

蔻儿不愿为难小莲,也曾当过丫鬟的她,了解当下人的无力感。最后,她无言地点着头,让小莲为她梳头上妆。

原本散漫的蔻儿,随意一抬眼轻捕捉到小莲忧烦带愁、略有所思的眼神。

并非她多心,而是她真的感觉到小莲有心事……虽然没人规定一定非得要在她大喜之日笑脸迎人,但也别愁眉苦脸到连她都不禁可怜起这丫头了。

“怎么了,有心事?”她低声,和颜悦色地问道。

“没事!”小莲慌张地连忙摇头否认,但即使矢口否认,也逃不过蔻儿的眼睛。她是最了解当一个人的心思被拆穿时,那种慌张点头的表情。

“好吧!我承认你已挑起我的好奇心,我看得出来你—定有心事,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个忙!”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见着他人有难,哪管不未问清楚是哪档事,先答应了一再说。如果她这个性再也改的话,不但苦了自己,恐怕也会把对方给害惨哪!

“真的?!夫人你真的愿意帮小莲这个忙?”刹那,小莲原本锁眉忧烦的脸蛋,顿时亮了起来。

“嗯。你说吧!”

“小莲在这先给夫人跪磕头,谢谢夫人的大恩大德!”她连忙弯身跪地,吓得蔻儿赶紧从椅子上跳起,快快扶她起来。

“别这么说,有什么地方帮得上,我一定帮到底的!”蔻儿感受到这贴身丫鬟的忧烦。

但所有的同情心迅速被震惊给占据。这么巨大的转变是因为小莲的那句话——

“求夫人不要嫁给堡主——求求你——”

蔻儿张口结舌地盯着小莲,她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重复着那句话。

“你是叫我——别嫁给霍赦霆?”她沙哑地问道。

“奴婢大胆——但只有你能救全村的人啊!”小莲眼眶开始渐红,声音也哽咽变粗,两行眼泪盈眶滑下双颊,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好生心疼。

小莲的话令蔻儿啼笑皆非,她竟不知她桑蔻儿竟救得了一村子的人。倘若如此,那么假如她离开霍赦霆,不就不只可救一村人,甚至天下也可太平了?蔻儿哭笑不得的自我嘲讽道。

“小莲,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丢给小莲一个头痛的表情。她是真的猜不透,只要她不嫁霍赦霆,就可以救得了她的家人,这是哪门子歪理?会是堡里的迷信吗?

“是这样的,我家一生务农,一辈子耕种堡主的土地,幸而有堡主的照顾,让我们除了温饱外,还有足够的存粮。我们一直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这安定的生活就快结束了……

“堡主他想收回土地?”蔻儿诧异地问。

“不,是古蝶君!”

“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小莲的话怎能不令蔻儿惊讶。古蝶君再怎么大胆,也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在截龙堡撒野,不管是堡内或堡外的人,也都是霍家的一分子。她相信霍赦霆会一视平等的。

“夫人有所不知。有条河,它贯穿流经整座山的山脉。这条河我们管称它为甘田河。堡外几百户农家的耕地,全引灌这条河来种植稻子、蔬菜。”小莲喘口气,接着说,“今天我爹上田工作时,竟发现原来澄澈的河水,变得污秽不堪,水里还飘浮着一种绿色的毒水。所有稻子、蔬菜全在一夜之间萎了!堡外上万顷的农地就这么……”她愈说,话是愈哽咽。

蔻儿屏气仔细听小莲细述详情,听到最后,忍不住从椅上跳起:“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了吧!怎能把对霍赦霆的气,怪在你们身上呢?!对了,这件事你们告诉堡主了没?”她气呼呼地直嚷着。

“还没。我们全村子的人一致认为,今天是主子大喜之日,不宜将这晦气带来,所以才没向主子提起这件事!”她低下头无辜地说道。

“哎哟,这么严重的事,还管什么晦气呢!”她站起身,紧急地说,“我去告诉赦霆!”

“不行哪,夫人!”小莲见状拉住她,显得略微焦虑不安,“时辰还未到,还没到行拜堂之礼之时,你和主子是不能相见的!”她阻止道。

“去他的吉辰,什么习俗嘛!”蔻儿劈头嚷道。她那粗俗的话,听得小莲眼睛睁得了大。

“不,我是说……怎么会有这么多规矩啦!”蔻儿暗自吐舌道。她前阵子才在霍赦霆面前发过誓,彼此不再口吐恶言,既然是霍龙堡的女主人,就应该有女主人的样子!

“夫人……如果你不嫁给堡主,或许……”小莲突然话题又重提,低垂的脸蛋十分的无助。

“这……我……”蔻儿此时真的拿不定主意,万顷的农地,以及上千万农民的身家性命安全,这会儿竟会系在她身上。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只要她点头嫁给了敖霆,那么就将成为所有灾祸的始作俑者!

这罪名太恶重了!她不想害得他们无家可归,有了一餐没下一顿的!但……要她离开霍赦霆!一思及此,蔻儿的整颗心随即纠痛不堪。

“我知道对夫人提出这种要求太过分了!但那古蝶君的确是冲着你来,她甚至还放话说——”小莲急忙打住话,硬是将剩下的话给吞住。

“放话?她对你们放了什么话?”蔻儿娜肯放过地问道,既然古蝶君是冲着她来,她哪有回避的道理,冤有头债有主,她不希望连累到无辜的人。

“夫人,你听听就算了,可别意气用事哪!”

“你说呀!”蔻儿此时哪还沉得住气,连忙逼问。

“你说……如果你执意嫁给霍赦霆的话,那么就有本事独自一人到古家故居……”小莲的话愈讲愈小声。

“什么时候?”她赶忙问?。

“拜堂成婚之前!”

“好,我现在就去会会她!”蔻儿并非意气用事。她知道此事不立即解决,她是无法狠下心不顾他人的性命财产,去换取己身幸福,她不是这种人!

“夫人……那待会……”

“还有三个时辰,不是吗?这就已经足够了,对了,古家旧宅怎么走?”蔻儿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问道。

“我知道,我带你走捷径!”说也奇怪,小莲不再多加阻止,但此刻的蔻儿根本无心思顾及到她的异样。

“嗯!我们走吧!”

蔻儿一颗心跳得好快!弯弯曲曲的小路,崎岖到令她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眼前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密密实实地包裹着四周,要不是小莲带路,她还真—步也踏不出去。

说到小莲,蔻儿心里飘过一丝狐疑。她不知道何时文文弱弱的小莲,脚程变得这么快,如此矫健。

不知走了多久,小莲突然停下,逼得身后的蔻儿及时打住,才免于撞上她。

“到了,这儿就是古家旧宅了!”这时,小莲的语气顿然变得冷漠、无情。

蔻儿闻声一抬头,只见面前一片峭立的山壁。

“这里是古宅?”蔻儿东张西望,周遭全都是危岩峭石,片石壁立,如刀削成,根本没有屋宇耸立,也不见有任何人烟。

“你仔细瞧瞧!”小莲冷笑地走到树干和岩石的狭缝里,不知她哪来的力气,只见她轻轻一扭动手腕,重石便被扭出移了位。

霎时间,高千余丈的山壁倏地无声开启,呈在眼前的竟是另一幅别有洞天的美景。

走进洞里,犹如进入另一片天。溪涧、树、林、花草无一不美,耳边水声潺潺、铿锵悦耳。

“你怎么知道这机关?”虽然美景当前,但蔻儿的戒心却陡地升高,不禁让她的语气也尖既了起来。

“想知道为什么,何不来问我!”另一高傲凌人的声音冲击她的耳膜。

蔻儿一转身,惊见古蝶君含着鄙夷自满的笑容望着她,但令她吃惊的是,站在古蝶君身旁被挟持住的竟然是小莲……但带她来古宅的,也是小莲,不是吗?难道这世间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或—一

“夫人,救我!”被挟绑的小莲,一见着蔻儿立即向她求救,两行清泪急如雨下。

见状的蔻儿,连忙转身面向另一个熟悉的面孔,“你到底是谁?”

“哼,灿心,就让她看看你的真面目吧!”在旁的古蝶君嗤笑地命令道。

受到命令的“小莲”,不慌不忙举起手轻触耳际下颚处,慢慢剥下一层薄薄的面具,突然,出现在蔻儿跟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易容术?!”蔻儿抽气低声说道。

“没错,是易容术!”古蝶君附和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蔻儿转身问道,

“不这么做,哪能诱你到这来!”她紧紧地看着蔻儿,一道眉毛稍稍上扬。

“这么说,压根没有万顷农作物坏死,你也没有在甘田河下毒,这一切都是你们捏造的,诱我来的计谋!”她扬高音量,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的安危。

将她放松缓气看在眼底的古蝶君,摇头咯咯地笑道:

“我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老虎嘴上捻胡须呀!霍赦霆是何等人物,我压根惹不起他,更别说是在他土地上下毒了!”

“喔!那么你诱我到这里来,就不怕惹怒得罪他!”蔻儿顺着她的话意,接续地说道。

古蝶君笑得更为尖锐了,她凑到蔻儿耳边低声喃道:“相信我,他不会知道的!”那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会的,两个时辰后就是我和他拜堂之时,他会——”蔻儿斩钉截铁地喊道。但那古蝶君却更为冷硬地阻截掉她的话。

“不!我会让‘你’回去和他成亲!”她笑得好诡异,那眯起眼缝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蔻儿出色的五官。

“你要放我走?!”她哪相信古蝶君会放她走。

“我会代替你!从此桑蔻儿就是我,我就是桑蔻儿!”她的神色变得阴森骇人。

“你要使用易容术?”蔻儿急切地问道。

“不!不!不!”古蝶君连续说了好几个“不”字。如果要作易容术,霍赦霆还比我高明,我还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她迈着小碎步。环伺着蔻儿,一双犀利的眼睛,从蔻儿的五管一直扫视到裙曳。

“那你想怎么样?”她深吸口气问道。

古蝶君不自然地笑道:“不怎么样,只想——借用你的身体。”

在蔻儿来不及作任何反应时,占蝶君迅速点住她的“睡穴”,一阵昏眩侵袭向蔻儿,不知不觉地,蔻儿的意识离得愈来愈远——

犹如万蚁钻心般的剧痛,侵蚀着蔻儿所有的知觉。

她睁开重如铅石的眼睑,想撑坐起身子,怎奈所有的四肢不听使唤,连动也不能动,就连要伸舌濡湿双唇的力气也使不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呵,对了,是古蝶宫,她记得她被诱到蝴蝶宫后……然后,古蝶君说……1

我要借用你的身体。

当寇儿—想到在她昏眩之前,所听见古蝶君说的那句话,整个人就更加的疼痛。

“你醒了?也好,这样我好办事!”

蔻儿微转眼瞳,抬眼看见古蝶君精神爽奕地站在她身旁,低头凝视她的脸盛满了得意。

“咱们可以开始了!”占蝶君侧脸命令道,最后她竟躺了下来,并紧紧地扣住寇儿的手腕。

什么可以开始了?而她又是在跟谁说话?她干嘛躺在她身边?一连串问题扰得蔻儿更加狂乱。

她想开口,但再怎么使劲,她振仍无法开启。无奈的,她再次转动眸子,才惊觉到她自己竟然向在冰床上,冰床的上头则挂着—幅雕刻的八卦,密密麻麻地,几乎将这看起来像密室的地窖给笼罩、淹没。

僵硬的走动声?蔻儿又往旁边一瞧,竟瞧见在八卦下每一个注点,各站着一个人。这些人身着边疆异服,牙裹邪气,不仅如此,身上还披挂了奇形怪状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的。他们挥袖如风,每挥动袖子,便夹杂一股强猛的怪风,直冲着蔻儿而来。

一股刺鼻的异香扑鼻而来,直冲脑门,穿透她的耳喉、唇舌,接着蔻儿整个人全麻了,椎心刺痛的感觉已不在,好像……好像她的灵魂正慢慢地往下飘移……

蔻儿抽口气,因为她竟然瞧见自己的身躯,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床上!她不想让灵魂飘移,但却已不是她可操控的,只能任由自己的魂魄往古蝶君的身上飘。

冰床开始急速的溶化,排在上空的卦在此时倏地着火燃烧,咒语愈念愈大声,愈念愈急,密室里所有挂的、摆的饰物在此时遽然落地。一切彷若灾祸来临前的徵兆,有如天将崩、地将裂那样的可怕。

原本远离的剧痛在这时又侵袭蔻儿,她仿佛陷入了一池翻腾滚动的热海,尝尽了毕生最痛苦的折磨!

倏地,有如万马奔腾过她的灵魂,坠到深渊的最底点,接着她像是一阵热风地穿透进古蝶君静止不动的躯体,最后停住滞留!

“该醒醒了,古蝶君。否则你可会错过江湖上的大事,我桑蔻儿和霍赦霆的婚礼!”

蔻儿勉强睁开眼,蒙蒙不清的视线,凝视一女子窈窕的身影。她猜不出“她”是谁,但“她”的身段如声音,却那么的熟悉。古蝶君?“她”为什么叫她古蝶君?她叫桑蔻儿啊!即将成为霍赦霆的妻子也是她啊!

所有疑云笼罩着她!就在此际,迷蒙不清的视线逐渐清晰,那含糊的身影立即清楚地掠上眼瞳!

我的天哪!一时之前,蔻儿忘了怎么呼吸,一阵昏眩差点又夺走了她的意识。这怎么回事?就在她面前的,竟然就是她自己?!那是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她的头发和身子,怎么不再属于她桑蔻儿了?受到如此巨大的刺激,她当然反射性地举起手,满怀惧意的盯视它!

天哪!这不是她的手!蔻儿挣扎着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的跌坐在梳妆台前。当镜中出现的面孔竟是古蝶君的五官时,她整个人都骇住了,呆愕地坐着,双眼一眨也不能眨的直视着镜中的人像。

“怎么了?吓着你了!”蔻儿——不!是古蝶君在蔻儿身后尖声的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尝试保持冷静,但紧握的双拳却泄漏出内心的狂乱。

“很简单,因为霍赦霆爱的是这副躯体,不是吗?现在我拥有了‘她’,也就能完完整整的得到他的人、他的爱了!”古蝶君满意地轻触这属于她的绝色脸庞。

虽然原本的她已够美了,而她也一直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比得过她,但这自傲却在桑蔻儿出现的那—刹那破裂,从那一刻起,她就想拥有这美丽的躯体,享受霍赦霆给她的爱,和那足以燃烧—切的炽热眼神!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要从桑蔻儿身上抢过来。

“不——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蔻儿摇着头。急切地低语,她——她的声音也变了样,那陌生的音调是属于古蝶君的。

“很可惜,我都已经做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一点破绽也没有啊!”古蝶君得意的嗤笑道。那原本不可能会出现鄙夷的漂亮脸蛋,此时竟显出十分的不屑和骄傲。

“你不会成功的,霍赦霆会识破你的!”蔻儿紧跟着嚷道,她没想到,仅仅两个时辰内,她的世界竟全变了样,几乎摧毁了她所有的意志。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仔细的看着我,桑蔻儿,现在的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古蝶君抬起头,模仿她的一举—动,包括她的神情、笑容、举手投足全模仿得维妙维肖,根本瞧不出有任何破绽来。

“你取代不了我的,赦霆他——”蔻儿撑起身子,坚强的和自己的脸孔面对面,相凝而视。

“别口口声声霍赦霆、霍赦霆的!听着,他是我的丈夫,待会我就和他拜堂成婚,进洞房——”古蝶君冷不防的,狠狠地往蔻儿的脸上一甩,打的虽是以前自己的脸颊,但可却一点也不留情哪!

双颊被打得刺麻的蔻儿,强忍住愤怒。极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但一思及古蝶君将取代她的地位,成为霍赦霆的妻子时,她整个人便有如万刃刺剐。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她愤恨的用手撑住桌缘,提高音量地嚷道。

“不,我要你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要你亲眼瞧见我和霍赦霆成亲,我要——”

“够了——不要再说了!”蔻儿嘶声喊道,双手捂耳地摇头拒绝着。她不停地眨眼避免泪水滚落。

蔻儿的痛苦,反而使占蝶君笑得更放浪,她转身命令道:“灿心,你继续装扮小莲,好跟我回霍龙堡,算算时辰,吉时也快到了,希望还没有人发现桑蔻儿失踪了才好,等会儿凡事放机灵点!”

“是,寨主!”灿心应声道。但想不到语一毕,立刻被寨主挥来一巴掌。

”以后别叫我寨主,就算在私底下也不行!这一巴掌算是给你记取教训!”她严厉地斥道。

“……是。夫人!”她唯唯诺诺应许着。

“嗯!”占蝶君重整衣衫后,回身绕着不发一言的蔻儿,缓缓在她身子旁走动,似乎在打量、算计算什么似的。

“至于你嘛——”她挑眉一笑,“我刚才说过,我不会让你错过这场婚礼的!”她继而向弟子命令道。

“把她带到婚宴上!但别让他人看出异样。记住,在别人眼中,她可是你们的寨主!”

“夫人,让她出现在霍赦霆面前——”灿心向前踏一步,在她耳边说道,

“放心!她说得再多,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至少绝不会有人去理会古蝶君的!”古蝶君对于这场游戏,仿佛已沉溺其中。她认为假使没有桑蔻儿在旁观看,这原本是属于她的婚礼的话,那么将会大大减低了她的乐趣!

“你不怕我当场拆穿你的阴谋?”蔻儿僵硬地挺起肩膀,试图保持冷静,

“既然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胜算!我古蝶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一说完,就从腰际袖珍袋中掏出—粒黑色药粒。

“来吧!我正诧异你怎还未对我下毒手,以为你不敢咧!”不用多作揣测,蔻儿也能猜出个一、二。

“哼,有什么我不敢的!你的身体我都敢盗用了,更何况是结束你这微不足道的卑贱性命!”她扣住蔻儿的下颚,硬将毒丸塞进蔻儿的嘴里。根本没功夫底子的蔻儿,力道哪敌得过古蝶君。

当药力经喉入肚,呛人的异味涩毒她的咽喉,不难受,逼得蔻儿直声咳嗽着。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她咳得直喘气道。

“哈!哈!你死了对我好处,甚至会坏了我的大事!

刚才给你吃的药丸,只是要给你一丁点教训,控制你的行踪,如果你每天在傍晚前不按时吃下这特制药丸的话,将令你如同陷身水深火热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她细声地说道。仿佛方才那席话对她来讲,只是家常便饭的事,压根不将一条生命放在眼底。

“干脆一刀杀了我吧!否则我是不会放弃向你讨回这笔债,要回我的身体的!”

“想死?可以!不过现在不是杀你的好时机,况且我并不希望你死在我手里……到时候会有人替我结束你的性命的。”

锣鼓喧天,这是场轰动全江湖的婚宴,受邀的名门百官,或是奔走天下居无定所的大侠,全在这时纷纷聚集在霍龙堡,能受邀到此参加婚礼的人,无不视为最高的荣耀。

这场婚礼依照纳采、闻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这“六礼”程序而行,没有一个细节含糊略掉。所有霍龙堡的宾客或是堡里堡外的农民、佣仆,将这片土地拥得水泄不通,擦肩接踵的,热闹得简直将天空给掀了!

在人挤人的人海中,在最不起眼、最隐密的角落里,站着一纤细的人影,从她微晃难立的身子看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昏眩倒地似的。

她是谁?是古蝶君……不,她是桑蔻儿,是桑蔻儿!

蔻儿心中百般苦涩痛快地重复问着自己!虽然她如此在内心里挣扎强调着,但事实终究是事实,这是她逃不掉避不开的,现在的她只能站在远处,无助的看着婚礼顺利热闹的进行着。

旁人眼中所见的她,是古蝶君!看的也是古蝶君的脸、眼、唇,和那美丽的身形,哪知在那躯壳下,是她桑蔻儿的灵魂!

天哪!这种苦能向谁倾诉?这种折磨何时才能尽?

此时广场中又是阵喧腾!

蔻儿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抬眼瞧霍赦霆携同她桑蔻儿——不,古蝶君出现在城墙上的城楼,两人相拥上堡俯瞰全城。如此出色的一对璧人立即赢得守候在广场下众的呼声赞美。

霍赦霆胸膛里的“桑蔻儿”好美,美得令人屏息,美得绝尘绝世!再多的言语也形容不了此刻的新娘子,穿戴凤冠霞披的她,才轻轻扯高嘴唇,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不——蔻儿捂住双唇,嘶声低哑地呢喃着。她一望见霍赦霆,整个人随即崩溃。原本强忍的悲切也形同冷风般,侵蚀她全身的骨子。

“我才是蔻儿呀!赦霆,看看你怀中的她,她并不是桑蔻儿,是古蝶君的灵魂哪——我才是你真正的蔻儿呀——”蔻儿想大声呐喊,但泪水梗住了她的话,一连串的嘶喊,怎奈竟变成不成音的低语。

她掉泪了!在她瞧见霍赦霆低头深情凝望怀中的可人儿之时,蔻儿知道一切都毁了!他分辨不出来!他压根不会去发觉“桑蔻儿”的异样之处,更绝料不到与他成婚的是古蝶君——半个桑蔻儿!

一阵冷风袭脸,吹凉了脸颊上的热泪!蔻儿举手轻触冰冷的泪水,忧凄地盯着手指上的泪,怀疑她流的是桑蔻儿的泪,还是古蝶君的?

第十章

“真是太好了!一切进行的都还顺利!”

当婚宴进行到最后之时,冷鹰望向那对璧人,扬扬笑着说道,语气中仿佛重重地松了口气似的。

“是吗?哎——”身旁的岩叔哀声叹气地说。他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新娘子看,眸中盛满了灰黯。

“岩叔,你怎么了?”岩叔的神情勾起他的隐忧。

“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终于发生了!”他摇头低喃着。

“你是说……前几月时。你在船上向我提起过的事,说什么赦霆和蔻儿两人之间,有一场劫数,”

“是呀,而现在正是数的开始啊!”

“但是他们两人看起来很好,而且婚宴又很顺利……”冷鹰抿嘴扫视身边周遭的人影,感觉不到什么灾难降临的气氛。他心底真的希望,一切都是岩叔多想了、料错了!、

“并非我料错或多想!”岩叔突然地嚷道。他脱口而出的话,让冷鹰差点呛住口水。

“岩叔,我不是怀疑你——”

“嘘——我知道!”岩叔不急不缓截断他的解释。

“冷鹰,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海上,你问我是什么样的劫数,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此刻又是一阵哗声,人人沉浸在欢乐中,喧腾至天的声音几乎盖过岩叔的问话,冷鹰等待声嘲微息时,韩忙着回忆道:“你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说什么掳猎赦霆的心,是桑蔻儿。但到最后留在赦霆身边的,是仅有躯体没灵魂,有灵魂的已不是蔻儿!”

“嗯!冷鹰呀冷鹰,聪明如你,难道还悟不出话中的语意吗?”岸叔撂下话,直冲冷鹰的脑门,

“不,不,你一定是开玩笑……”冷鹰扯开嘴角,对着岩叔摇头,但当他一触及岸叔那严肃骇人的表情时,他整个人不禁为之一愣,带着诧异的眼神随即转移到堡楼上头,那对璧人身上,最后停驻在依偎在霍赦霆怀中的桑蔻儿。

当他意外捕捉到那可人儿,低头侧脸埋进那宽阔胸膛之前,那抹狡猾的笑容时——那种神情是绝不可能出现在那标致脸蛋上的,意会到这一点,冷鹰不禁脱口惊呼:“岩叔,你别告诉我,说我的猜测是对的!”

“不,你心中的猜测,正是我所说的‘劫数’呀!”岩叔似乎能看穿他人心意的点头着。

在央叔千真万确保证下,冷鹰的心乍凉了一半,冷峻的脸庞再也瞧不出一丝笑意。

“你干什么?”岩叔喝喊道,一把及时抓住冷鹰的手阻止住。

才跨出一个步伐的冷鹰,转头向岩叔说道:“我去揭穿她的阴谋!”

“别冲动,你这样反而会误了大事,咱们得要暗中应付,别乱了阵脚!”岩叔应沉稳地说道。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霍赦霆娶那女人?”

“不,当然不!但这一切都已注定,我们能做的就是事后拯救蔻儿!”

“拯救?”冷鹰眯起眼睛,瞧着岩叔慢慢地从腰际口袋中取出两颗药粒,拥在手掌中。

“这是什么?”他问道。

“还魂丹!这几个月来我忙着炼药,就是等着应付这一天。原本希望蔻儿能逃过此劫,想不到注定之事仍逃不过。唉,但愿这还魂丹能救得了蔻儿!”岩叔探深叹了口气。

冷从岩叔手中接过药丹。

“剩下就看你的了!”岩叔严肃地说道。

冷鹰并未多言,坚毅之色溢于言表。抬脸望向堡上那对新人的眼睛,盛满果断之力。

“喜欢吗?”

霍赦霆站直他高大的身子,低头温柔地问着怀中的可人儿,现在她已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一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加重他的臂力,深怕她飞走似的拥紧她。

“嗯,喜欢极了!俯眼望去人山人海的,一想到他们全是因为我而来的,不禁就令我兴奋极了!”“桑蔻儿”喜孜孜又高傲地扬起下颚,傲慢地笑说着,那双美眸眺尽了全堡每一寸角落,多看一眼,她的眼底便又更加深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傲慢。

她的话引来霍赦霆浓眉紧蹙,抿嘴打量起她:“先前你还要我婚事别办得太铺张,怎么突然喜欢起这种感觉来了?况且这些人全都诚心受邀而来参加‘我们’的喜宴,绝非只冲着你的美貌而来的,小东西!”方才蔻儿的话怎不令他感到吃惊?!在筹办婚宴时,名单人数还是经过蔻儿一删再删的呢!她总是说宴客太多,会累了自个堡内的仆人,说什么太奢华的婚宴会惹得老天爷眼红之类的话,怎么现在反过来嫌弃咧!

她一意识到自己言词上的粗心,连忙转了身优雅地面对霍敖霆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只是——只是今天是我见过最大的场面,而且又是我的喜宴,难免搞得我昏头转向、不知所云的!”她硬是往他怀里钻,想要化解方才不对劲的气氛。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婚礼!”他疼爱地轻抚她白皙腾雪的脸庞。

“我怎会不喜欢呢?”她举起霍赦霆的手,将她的脸倾贴在那浑厚的手掌里,接着继续细道,“你可知道这三天不能见到你,我日子有多难熬!现在终于成了你霍赦霆的妻子,可知道我有多高兴、多幸福啊!”

闻言的霍赦霆仰头笑道:“是哟,你这张小嘴最会灌迷汤了,不过的确是满受用的!但——话又说回来,你说三天难熬可真教我不敢相信呐!”他笑脸斜眼瞥视着她,嘴边溢满了宠爱的笑容。

“不信?为什么?”

“因为这三天你是一刻也没闲着。我方才听说在举行婚礼拜堂前,大伙都找不到你的人影,他们都还以为你逃婚了呢!说!你是跑到哪去了?”他假装生气的板起冷面孔来,看起来还真煞有其事似的。

“我——四处逛逛!不信你可以去问小莲。”

“别找借口,我还会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吗?”

他话一说完,古蝶君立刻戒慎武装起自己,有点心虚的看着他英俊过人的脸庞。

“你知道什么?”

“别紧张,瞧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刚才你一定偷偷跑去马厮看‘倔脾气’,是不?”他低声接近呢喃的在她耳边轻咬着,并且给她一个最迷人的微笑。

“什么‘倔脾气’?”古蝶君嫌恶地重复这怪名字。

一听到她是这样的反应,霍赦霆脸上迷人的笑容,立刻随之一淡,并眯起眼打量着她。

“它是一匹马,是我送给你的,而且它的名字还是你取的!”他语气变得怪异,

“喔——‘倔脾气’,是吧!瞧这几天被喜宴忙昏头了,我都忘记它的存在了!”古蝶君面持冷静,四两拨千金的一语带过。这时,她不断的在心里诅咒自己的粗心,怎会允许自己大意到这种程度,面对霍赦霆可万万疏忽不得呀!

“你把它给忘记了,我可没有!先前我答应在三天后医好它的病,现在我做到了,它现在可是又能跑又能跳的喽!”霍赦霆扯开嘴角,虽不算笑容可掬,但比方才脸色不变之时,颇来得温和了。

“真是太好了!你真是它的救命恩人哪!”她佯装一副欢欣样。实际上,现在的她正处于戒慎状态,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能扯大她的破绽。

“不,你才是。是你执意将它从马贩那儿买走它的,那时它连站都站不稳,现在它可是一匹雄赳赳的跑马了!你看!”霍赦霆遥指下面堡内!系在树上的一匹健壮的公马,此时的它正一副悠游自在的绕着树干踱步。

“哇!我看到它了,想不到仅仅三日,它就已康复得这么快了。”她顺着霍赦霆所指的方向望去,见着那匹系鞍的马儿,不疑有他的,开口便直呼惊异的,殊不知名叫“倔脾气”的马儿,仅仅是几月大的小马,体积跟树干旁的那匹公马,简直天壤之别。即使距离遥远也绝不可能看错,将它误认为就是“倔脾气”?更何况,蔻儿又是如何的疼怜它!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呀,它恢复得很快!”霍赦霆低哑着附和道,背向他的古蝶君仍盯着脚下的人群,以至于没瞧见霍赦霆以上一种锐利的眼光,紧紧地盯视着她,那眸光如炬般令人难以招架。

“蔻儿——”他轻唤道,并将她旋转过身,让她正面而视。当然,这时的霍赦霆随即换上另一温柔的眼神和画具。

“什么事?”古蝶君情不自禁的沉溺在他深遂的眼眸中。在这一刻她战胜了一切,当然也包括了霍赦霆,虽然对他仍保留一丝恨意,但成为霍龙堡的女主人,和成为富可敌国的霍赦霆的妻子,这两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可无法掩饰。

“在三天前,我和你有一点小争执……”他乍时停顿,仿佛等着蔻儿接下话,但她却以不变应万变的无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举行了骑射的庆典活动。你倔意不听我言,直嚷也要参加骑射,而我为了顾全你腹中的胎儿,就这样我们两人就吵起来了!我希望你能忘了那天的不愉快!”

原来如此!古蝶君心中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争执,幸好——幸好方才没露出马脚来,否则她真的是一问三不知呀!但假使再这么下去,铁定会让他瞧出不对劲的。

“那档事呀?我己不在放在心里了!”

“我知道,但我却不希望这件事横隔在我们之间,我想要在几到后,再为你办一次骑射的活动,你说好不好?”他的笑声很柔,语气变得好轻好低。

“好呀!我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当她话一出,她立刻察觉到霍赦霆身子一僵,并以一种奇异的淡漠审看着她。

糟了!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难道他已看出破绽了?哎呀!她这步棋走错了!她应该先探听清楚,桑蔻儿和霍赦霆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事,或做过什么之类的。

等等,要先稳住阵脚,否则就什么也别谈了!

“赦霆!我突然觉得身子有点不适,糟了!我好想吐!”她作势捂住唇,一副恶心的模样。在佯装之际,她偷偷的瞄瞥霍赦霆冷酷的脸庞。从他的神情看来,好像她突然变成陌生人似的,锐利的黑眸眯成缝,进射出如冰峰般犀利的眼光。

在古蝶君以为霍赦霆不开口之时,他突然说话了。

“小莲,送夫人回房先歇着,我去招呼宾客!”语一毕,他连“莲儿”瞧也不瞧。“小莲,送夫人回房先歇着。我去招呼宾客!”语一毕,他连“蔻儿”瞧也不瞧,转身飞快离去。

“寨——主人!”一直跟在身后的“小莲”,一瞧出异样,连忙趋前道。

“他怀疑我了!”古蝶君傲气的抬眉说道,她知道现在的霍赦霆一定非常的困惑。哼,任他再多厉害,也绝料不到,她使用的是西域的邪术,移魂术!

“小莲!”她唤道:“计划有变,我要桑蔻儿现在就死在我面前——将她带到新房来!”

天气温和,天际一片蔚蓝。

马儿踏着疯狂的步伐,达达作顺的跑在林野间。

霍赦霆犹如失去控制地奔驰着。,

到底怎么了?蔻儿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不认得“倔脾气”,甚而将它和另一匹公马相混淆,骑马射骑一事也是如此。这一切的一切竟荒谬到这种地步。

她是蔻儿,面貌五官千真万确是她;但——为什么她不记得她身边周遭的一切,反而让他对她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涌上了一股寒意,是这辈子也没体会过的。

她是蔻儿吗?霍赦霆脑梅不断窜掠过这些字眼。许多疑惑接踵而来侵占了所有的思绪。

风逐强的吹袭上他,吹得他衣掌飞扬。他想骑乘快马在这天地之间,但一阵喧哗从霍堡内遥遥传来!

一见此,霍赦霆随即旋转马身,快马加鞭驰回堡内。

“堡主——堡主!”学莲一见到霍敖霆,立即唤道。从她不安的表情看来,像是真有急事发生。

“发生了什么事?”他跨下马鞍,锐眼一扫,所见的全是杯盘狼藉、桌椅四翻的。

“是古蝶君的人,她们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闯进新房,强押蔻儿夫人哪!”小莲边哭嚷着道。

等不及小莲把话完,霍赦迅速如飞地奔向新房。

“你想干什么?”

在举行婚宴后、蔻儿便被强押带入新房,这房间原来属于她和赦霆的,如今却让另一个女人占入,即使是她的躯体!

“你究竟想做什么!”蔻儿再次问道。她杏眼圆睁的看着古蝶君将房里所有的摆设,烛台、衣柜、梳妆台一一翻倒,似乎刻意想给人制造一种错觉和假象。

“不想于什么,只是想替自己铺路罢了!”她邪邪地展开笑容,玄疑的气氛因她接下来的动作更为诡谲不安。

古蝶君诡黠的目光落在蔻儿身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向身后的弟子命令道:“待会儿见机行事!她是你们的寨主,等会别弄错了。”

“是,弟子知道,”

“恩——霍赦霆也该快到了,好戏就要开锣了!”她频频点着头,仿佛胸有成竹似的。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当古蝶君的弟子威喝硬塞给她一把利剑之时,蔻儿的心不禁揪成一团,那把利剑宛如干金重锤,让她提不起手来,

“要你杀我!”古蝶君言简意骇地冷冷地道。

“什么——”在蔻儿惊骇之际,房间门口传来打斗声。

古蝶君见机不可失,严厉的向蔻儿命令道:“动手,否则我一掌劈了腹中的胎儿!”她连声威胁,并举起手,缓缓的靠近腹前。

“不,不要,求求你!”蔻儿出声阻止,“你到底在算计什么?要我杀了你?假使我真杀了你,那我腹中的孩子……”她不敢再想像下去。

“你只有一个选择!不过,现在恐怕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了!”语一毕,古蝶君挑眉示意,站在蔻儿身旁的弟子,一接到命令便扣住她的手腕,全身无力的蔻儿就这么持剑向前,在她惊呼出声之际,手上握着的利剑,不偏不倚的穿刺过古蝶君,也就是“桑蔻儿”的身子。

“不——我——”蔻儿捂住双唇,脸色泛白的叫出。

这时,守在外头的弟子,一个个被打进房里,当霍赦霆一踏人房内,一触目就是这幕骇人的景象。

蔻儿一见着霍赦霆那含愤怒狂的神情,刹那间,她终于知道古蝶君为何要这么做了!悲不知何时已涌人她全身,颤抖的手也慢慢放开创柄——

失去支撑的古蝶君迅速的往下跌,霍赦霆冲向前一把揽住她的腰:“蔻儿——”

“赦霆……她……”古蝶君跌躺在霍赦霆怀中,手指着真正的蔻儿,指控着,“古蝶君她杀了我和孩子……替……替我报仇呀!”她一说完,脸一侧、手一垂的瘫身而亡。

“蔻儿——蔻儿!”霍赦霆不敢置信的将手探向她的鼻息,希望还能有一丝气息,但怎知他一触之后,绝望缠绕他全身、他紧捏的腕际也失去脉搏。

“赦霆——”蔻儿在他身后轻柔地唤道,颤抖哽咽的叫着他的名字,“赦霆,蔻儿在这——我在这啊!”

闻声的霍赦霆缓缓起身,慢慢地转过身。当他正面而视时,不禁令蔻儿倒退一步。他那带着血丝的双眸直凛凛的射向她。

“为什么?为什么——”这时的他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从他那悲怯的神情看来,他已承受了太多的愤恨,看得蔻儿眼泪直落,心里有好多话想向他倾吐。

“不——看看我,我才是蔻儿呀!”蔻儿尝试想多作些解释,但跟前这一幕,她又说得动谁?

“你以为杀了她,就能取代她的地位吗?”霍赦霆抬头长笑,笑得好凄凉、好凄凉I

“不,赦霆!”她趋前欲再多作解释,谁知霍赦霆杀气腾腾大喝一声,刀剑“咻”地破空声响,他持着锐剑迎面向她飞穿而至,剧痛立即侵占了她所有的知觉。鲜血飞激,染红了她自己,也溅红了霍赦霆的胸膛,

当他的利剑穿过她单薄的身子时,霍赦霆接触到一对熟悉慑心的眼神,那眸光犹带着深切的爱意。它深深的震慑住了他。这眼神——是蔻儿的眼神——是蔻儿

霍赦霆倒抽口气,神色乍恋,瞠目地锁进那眸子。当她眼盖垂下,眼角流下两行晶莹的泪珠时,他的心有如被万箭穿刺。

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房里飞速窜进一个身影:“赦霆,蔻儿不是——我的天哪!”冷鹰一扫眼,低声斥道。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告诉我——告诉我你是谁?”霍赦霆僵住身子,等待着答案,他手上的剑仍留在她的体内,握剑的手已开始发颤。

蔻儿提起尚余的力气,抹掉他脸上被溅到的血丝。那双眸子直视着霍赦霆,让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中的爱意。

“我看到‘倔脾气’了!你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它现在又能跑又能跳的,将来……将来一定是匹千里马——”她的声音愈来愈细小。

她的话一入耳,霍赦霆不禁微颠着身子。她的话宛如青天霹雳,直劈人他整个身心,一种前所未见的痛苦飞掩上他的脸。

“不——”他低声嘶哑着,他竟亲手杀了蔻儿,杀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我想向你道歉!但他们不让我见你,说要等到结婚当天才可以见面,我好想……”蔻儿又咽了口气,脸上灰白吓人,“我好想向你说声对不起,我太……太任性了,任性的要你停掉那庆典活动……是……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去疗伤!”他一把抱住蔻儿,慌张的抱起她。谁知,一挪动他的身子,那伤口却流血流得更多,令人怵自惊心的。

一扯动伤口,蔻儿忍不住的又是一声抽气声,逼得他半步也不敢挪动。

“怎么?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滋味如何呀!”一道讽刺的话,贯穿每个人的耳膜。

霍赦霆和冷鹰双双抬眼,惊讶的瞧见桑蔻儿,不,应该说是古蝶君,见她竟完好如初的站在他们面前。

“你——”霍赦霆咬牙切齿的想衡至前,但怀中的蔻儿,让他不敢移动半寸。

“哧了一大跳,是不是?那绝门绝世的屏息定脉功,还真派得上用场。假使没使上它的话,哪能逼得你盛怒,好借你的手杀了桑蔻儿。哈!这种感觉可真过瘾!”古蝶君掩唇长笑。

“你别想走出霍龙堡!”他充斥血丝的眼瞳,进射寒光直射向她。

“怎么样?想杀我?来啊,只怕你下不了手。我现在这一副躯体可是蔻儿的身子,你霍赦霆舍得伤害‘她’吗?两、三年前,当你选择媚心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将你再次夺回!看看现在,我终于做到了,虽然牺牲了妹子的性命,但全部都值得,不是吗?”她摊开双手,长笑着说。

“是你杀了她?”霍赦霆喝道。

“没错!是我引她到树林岸边,一把推她落崖的!”此时的古蝶君略微笑失控地笑说着,近似疯狂似的。

“她是你亲妹妹哪!”

“不是!如果她眼底有我这姊姊,她就不会跟我抢你。她是罪有应得,不能怪我!”她狂笑着,笑得眼角的泪水潸潸而下。旁人全看得出来,她仍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

“这一招棋高超吧,霍赦霆!将这罪名推给你,让江湖的人指责、怀疑你,让你痛苦,生不如死——哈——

你——”古蝶君的笑声戛然停止,因为她背后突然刺麻,有人从背后点住她的穴道。

古蝶君眸子一转,才愕然发现她所有的手下全被点住了穴,全静身不动了。

“古蝶君哪古蝶君!什么叫乐极生悲,这道理你现在应该懂了吧!”她身后传来冷鹰的声音。

“喔!杀了我、你们也救不回桑蔻儿的,更何况在杀我之前,你恐怕还得问问霍赦霆的意见哪!”她有恃无恐、嚣张地说道,现在她可掌有桑蔻儿的躯壳,这张王牌可稳操胜算。

“是很有道理!不过……有时候别把话说得太早哪!”冷鹰冷笑着,他队腰际中承出两颗药丹,并兜给她瞧。

“你——”古蝶君才开口说了一个字,那其中一粒药丹立即被弹飞进她的咽喉,直吞下肚。

”你给我吃什么?毒药?”她身子一动不能动的问。

“不,我可没有那么心狠儿辣,它只是颗——还魂平!”他不急不缓的说道。

当古蝶君一听见这三字,立即抽声道:“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还魂丹!”她近似疯狂的逼问着。

冷鹰故作不答。他走到霍赦霆和蔻儿跟前,拿了最后剩下的一颗还魂丹放人她口中:“趁着她还未断气之前,赶紧交换她俩的灵魂!”

“你怎么会有药丹,而且还知道她俩的灵魂互调?”

“你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位老谋探算的老狐狸呀!”冷鹰眨眼示意。用不着多言,霍敖霆也知道他所言是谁。

霍赦霆小心翼翼扶坐起蔻儿,自己则坐在她背后,“蔻儿,忍耐点,现在我们要运气将你的灵魂给逼出,甜心,为我多吸口气,知道吗?”他倾身向前,靠近她身边低声沙哑的说道。

“我做不到……做不到……”她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呓语着,发紫的双唇看起来令他好生心疼。

“不——你要撑下去!你总不希望你的孩子叫古蝶君一声娘,让她爬上我的床——”

“你敢!”蔻儿痛苦的挤出这两个字。

“没有什么事我不敢的!但全天下只有你制得住我。蔻儿,我只要你!”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我的身躯还活着!”

“不,我要的是你,不是那美丽的躯壳……”霍赦霆最后缓缓靠在她耳畔,轻轻吐出那三个字。这想唤声,但力气上不来,令她哽咽着。

“别说话!用你的行动来让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和感情!”他犹不放弃的细声对她鼓励着。

“赦霆,咱们可以开始了!”冷鹰在他跟前说道。这时他也已将古蝶君点穴的身子,盘坐其地,跟着坐在她背后。

“冷鹰,一切麻烦你了!”霍赦霆抿嘴严肃的说道。那狠切的语气,让人觉得一阵鼻酸、一阵感动。

“哪儿的话。虽然我们从未较过劲,但我相信我的功夫绝不会并你到哪去,放心吧!他自我调侃着。

当话一毕,两人均换上慎重之色。他们提着神、运着气,每挥一拳,就犹如一道道狂风电制般一闪而过。

两人一拂袖,“喝”一声,双掌齐落在自个面前人儿的背上,掌、背交独之处,渐渐升上一缕缕白烟,那热度能令一般人灼热难熬。

“蔻儿——忍住!”霍赦霆动用了他毕生的功力,全存聚在他的掌中。一滴滴热汗沿着双颊,流至他的颈子。

“哼,这一招也难逼出我和她的灵魂,别作梦了!”古蝶君死鸭子嘴硬的硬撑着,但她知道她的思绪愈来愈缥渺,这种情形就像当初她和桑蔻儿,准备交换灵魂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迷蒙之中,她看见了蔻儿的灵魂已升上半空中,并且慢慢地接近她。不,她下能让他们成功,否则死的会是她,而非桑蔻儿。古蝶君如此强硬的挣扎抵抗着,在她身后的冷鹰不断运用他强厚的功力,直逼向她的“灵穴”。顷刻间,古蝶君再也支撑不住,灵魂渐渐上升离开了桑蔻儿的躯体。

一见机会来临,霍赦霆和冷鹰两人眼神交接,他们倾注最后精气功力,一声威喝,毕尽全力做了最后一击!

蔻儿和古蝶君双双回到自己的躯体。刹那间,古蝶蝶君惨叫一声,因为她接而承受的是—切剧痛,口吐红血。反倒原先万痛袭身的蔻儿,在回到己身的躯体时,所有疼痛全部消失,有的也只剩下方才被自己刺伤的伤口,但仅微微刺疼,并无大碍。

“蔻儿——”魂一定之后,霍赦霆立即起身,赶到蔻儿身边,他仍留有一丁点迟疑的唤道,深怕真正的蔻儿还未回到他身边。

蔻儿甫睁开眼,立即见到他浓眉深锁,汗水满颊的俊脸,内心掠过万般情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重回他温柔的臂弯中。

“是的,是我!我绝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会,爬上你的床,你今生这辈子身边只能有我——桑蔻儿!”她虽仍无力气,但那语中的坚毅却是容不得疏忽。

她的话引来霍赦霆含泪的笑靥,继而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将她揽入臂中,双唇也随之而至!

尾声

春寒料峭,夜色正浓,一轮明月斜挂在空中。

寇儿抬手轻理云鬓,接着又是一声叹息,躺在霍赦霆怀中的她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的。

“怎么了?睡不着?”霍赦霆抬起手臂,将手横放在她大腹便便的腰际上,低声笑气地问道。

“嗯——没事!”寇儿淡淡地回着话。

“不,一定有事!”他扬起浓眉,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

“不,没事。”

“有,绝对有。”

“你—定要我说,是吗?”寇儿涨红了脸,两眼直视着他。

“没错!”他也毫不退步的说。

“好,我说。”寇儿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最后像是受不住的高声尖叫道,“赦霆——我好像——好像快生!”她最后那句话,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

“我的天哪!”闻言,霍赦霆连忙从床上坐起。这种“事到临头”的事,只有寇儿才做得出来!

霍赦霆连鞋也未着,急呼呼的跑进大小厢房、东西侧厅吆喝着,他那宏亮的吆喝声,足以震住堡外那几千户农民,更别说是堡内的一群佣仆了!

不一会,原来沉寂的夜又活络了起来,上百近千的房间,瞬间全亮起灯火。长廊、大厅以致到主卧室,川流不息佣仆的脚步声,每个人脸上除了些许紧张之外,还洋溢着一种期待欢愉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婴儿哭声……不,应该说是两道哭声,穿过了整个霍龙堡,这声音宛如擂鼓般振奋人心哪!

“是千金……”

“是少爷啦!”

就在众人吵闹不休之际,岩叔缓缓走进他们之中,一脸笑意,面有喜色的说:“你们全猜错了!千金、少爷都有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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