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侠战姬血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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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刀侠战姬血风录》是一部融合TS变身与性转元素的小说,故事背景充斥着校园、武侠与幻想色彩。文本开篇介绍了主角木之崎朋——一名转学至火群棚学园的少年,他因遇到拥有男性气质的美丽少女光而卷入一场名为“アンシー”的神秘战争。小说中人物众多,各具鲜明特色:例如校园偶像俵屋力王丸以少女趣味的衣装出现,学生会干部松平光羽持突击枪现身,火群棚学园的保健医生穂积老师则总以吊儿郎当的态度出场。故事情节充满紧张与矛盾,一系列看似日常的校园生活突然被暴力与爆炸打破,金发少女在校内上演抢夺、威胁与拯救的戏码,台词中频繁出现“你!是不是处男?”这样的误解与调侃,更使得情节充满了戏谑与不确定性。
在描述中,文本详细刻画了一位金发少女的英勇暴躁形象:她既拥有凶器般的西洋刀,也展露出脆弱的一面,当她在爆炸声中从危险中逃出,又以冷峻的口吻命令主角配合,一边用充满血腥的细节描写展示暴力场面,一边透露出混乱而暧昧的情感互动。读者能从中感受到校园中突如其来的恐慌、紧张的心理对抗以及战斗中的刀剑格斗。文本中关于身份、性别与力量的讨论,为性转小说这一题材注入了丰富的情感和冲突,同时也将传统校园生活与极端事件交织起来,营造出一种既荒诞又真实的氛围。
此外,作品还不乏幽默与尴尬的调侃,如主角对自己处男身份的尴尬描述,和少女直接粗鲁却又充满关切的言语,都让整个故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叙事风格。这部小说不仅仅在展现性转与伪娘/男娘题材的同时,也通过细致入微的描写和鲜明的人物对白,刻画出复杂的人际关系与心理变化,吸引读者深入探究这一充满矛盾与激情的二次元世界。
其他信息
其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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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 刀侠战姬血风录.txt |
Type | document |
Format | Plain Text |
Size | 377606 byt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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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5-02-26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宮沢 周 |
Region | 日本 |
Date | 未知 |
Tags | 伪娘, 男娘, 变装, 轻小说, 二次元, 言情, 制服, 都市, 纯爱, 奇幻, 性转小说, 校园恐慌, 刀剑格斗, 血腥暴力, 心理对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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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刀侠战姬血风录》
著:宮沢 周
图:久世
译:
转载请注明以上信息
人物介绍
木之崎 朋
转学至火群棚学园的少年,与光相遇后被卷入アンシー之间的战争中。
光 (Hikaru)
美丽的女孩,比朋年长,举手投足间透着男性的气质。
武器是西洋刀。
通称Name of Justice。
俵屋力王丸(
学园偶像,一身少女趣味的可爱衣装。爱好是裁缝,任手工艺部部长。
松平光羽(
学生会干部。武器是突击枪·土龙枪。以家光之名出现在朋面前?
穂积老师
火群棚学园的保健医生。外貌态度皆吊儿郎当。非常喜欢学生,在各种意义上。
黑耀
身着漆黑全身甲胄的アンシー。使一柄比身体还巨大一倍的金槌·黑穴丸。
七七七 (Yoroko)
在アンシー间口耳相传的都市传说。遭遇她即意味着不幸。
第一章 拔刀
“你!是不是处男?”
“哈咿?”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眼前的美丽少女,一头绮丽的金发,绢丝般细滑柔顺,光线般熠熠生辉。然而从她口中吐露出的言语,却令我一时无法理解。不,话是听懂了,只不过这种话从一个如此可爱外加还是初次见面的的女孩口中冒出来,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不对不对,打住打住。消停点吧思春期妄想大暴走!诚然我是个正值青春的十五岁高一男生。但任何一个正常男性,被当面问及对这类事情有没有兴趣时,会撇开视线红着脸回答“没有”才是人之常情吧。虽然一天内总免不了有几次会想到这方面上去,却也不至于到整天念念不忘的程度,最多也只是在上课啊、课间啊、放学后啊、洗澡啊、睡前啊……呃,这样算来……
闲话休提。总之,从一介健全的高中男生的角度出发,考虑到时间地点场合,少女所说的”どうてい”未必就说的是”处男”。要是有人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处男不处男的,必定会大加嘲笑。”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只不过在性学方面”——诸如此类。
先冷静一下。这种场合下的”どうてい”肯定是指的类似国语课时上过的文章的标题的那种东西。之所以会误听成”处男”,多半只是因为明天就要转到这所学校而感到极度不安的精神状态所致吧。
再说像同定啊同邸啊同艇(日语中三个词的发音都是どうてい,与处男相同)这类同音异义词也挺常见的,对吧?我用带着困惑的视线注视少女,寻求她的反应。
“啊啊,该死!来不及了。我也会觉得丢脸啊,别让我说第三次啊!问你呢!跟女人上过床没有?”(注:原文自称”俺”,日语中的男性第一人称)
少女竖起眉毛,口气急促地问道。一丝红晕却悄悄爬上她上脸颊。
……看来我没有听错。どうてい,说的似乎就是处男。
“呃……这、这个啊,我是处……”
在”男”脱口而出前,我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错,我的确是处男。即将年满十六,却从未和女孩子交往过。不过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是蛮常见的,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女朋友的人也不过十之一二。再者,即便是在有女朋友的人中,停留在纯洁关系的也不少啊!
不对,问题根本不在这里。为什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少女会问我这种事情啊!别告诉我这是哪门子的惩罚游戏?
我懂了。看她口气粗鲁,还带点流氓味儿……也许只是因为因为长得可爱而被宠坏了而已。既然如此,我也该表现地强硬一点。嗯。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在这世界上混,可不光是一个漂亮脸蛋就能搞定的!
“我没义务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我、觉得?”
……。我觉得……?说得那么强硬,结果还是用了敬语。好窝囊。
也罢,好歹该说的都说了,这下她也应该明白了。
“你说啥?”
“没说什么。我是处男。”
……
说、说出来了。我就这样乖乖地交代出来了!
即使是美少女,当她歪起头用一边睁大一边眯起的眼睛瞪人时,还是十分吓人的。
除了这点,她手上还握着极其危险的物体。其前端正停在我喉咙前几毫米处。从脖子传来刺刺痒痒的感觉,提醒我那冰冷锋利的物体正抵在那里的事实。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被她拿在手上指着我的,分明是一把凶器。剑。
大约一米的细长刀身,配以弯曲的剑锷以保护握刀的手。我在书上见到过,记得是叫西洋军刀。
直到刚才,我都把它当玩具。
原因就出在她那身不同寻常的打扮。金发碧眼,日语却说得十分流利,偶尔还冒出几句脏话,手上再拿一柄这种剑……怎么看都只是有点奇怪的女生在耍着玩儿而已。
不对,最成问题的问题是竟然有女生在这里出没。
尤其是在参观完校舍和课堂之后,充分感受到校内气氛的现在。
因为,火群棚学园,我从明天开始就读的学校,是所如假包换的男校。
今天下午,我被未来的班主任叫到了学校。老老实实听他讲完一通关于手续校训制度之类的说明之后,我又在他的带领下在校舍内稍作游览。学校的设施以及上课的情景,都给以我身在男校的真实感。由于之前上的是男女混读的学校,有种十分不可思议的感觉。班会铃响后,老师就和我分别了,走前告诉我可以在校内待到五点。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继续在学校里四处溜达。途中陆续遇到了不少准备回家的学生,身穿别校制服的我自然受到了异样视线的洗礼。最后终于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躲进了附近的情报处理室。里面还有几个人留着,上网的上网,打游戏的打游戏,没有一个看向这边。我随处找了个位子坐下,也不打开电脑,只是愣愣地盯着窗外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其实就是睡着了。猛地醒来时,五点已过大半,人也都走光了。我暗叫不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这时,事情发生了。
房门被猛地撞开,飞奔进来一个金发少女,然后又被猛地摔上。
少女身着一袭造型如同军队式礼服的无袖白色服装,右手握着一把细长的西洋刀,一边死盯着门一边调整呼吸。看样子似乎刚从某种危险中逃离成功。随即,她像是稍微安心了一点,作了个饱满的深呼吸,之后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一角的我。大大的杏眼变得愈发大了,看来吃惊不小的样子。
“怎、怎么还有普通学生留着啊!?还偏偏是在这里?”
我无言以对。一方面是不清楚她是在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另一方面,更为主要的原因是少女的容貌远远……超越了我以往见过的任何美少女,令我一时看得出神。
“你干嘛还不回家……?嗯?制服不一样啊。原来如此,你是转学生啊!”
少女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后,没拿剑的那只手按住脑袋,一脸有苦难言的样子。手上戴的手套一直包覆到手肘以上,金色的发丝柔顺地滑过其上。
“顾不得了。喂,小子!”
少女支着下颚沉思了几秒钟后,快步朝我起来,举剑抵住我的喉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不对,是瞪着我。
宛如宝石的一对碧眼,近距离内能看见有晶莹光泽在流溢。
“听不见啊,你这死小鬼?愣你个大头鬼啊愣!”
与外貌不符的粗鲁措辞,让沉迷于她的美貌的我回归现实。不等我作出反应,少女
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处男?”
“是么。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就是了。”
得到我的回答后,少女垂下脸,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从裙子上一个类似于口袋一样的地方掏出一件东西,朝我丢来。
“接着。”
“咦?什、什么,这个?”
我赶在它掉落之前双手接住。
是一本学生手册。黑色的薄薄的,巴掌大小。皮革的封面上刻印有某种标志。
“听好了死小鬼。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少女仍然是一副长不出象牙的口吻。
诶,不想死的话?
比刚才的”处男”更耸人听闻,我又被搞混乱了。
什么意思啊,不想死的话……啊,这样啊。我正被眼前的少女拿剑指着。所谓剑,即为武器,当然拥有杀伤力。不想死的话,换言之,不要刺激她动手!呜哇!那么这学生手册又是……啊—……不、不行了,脑子乱成一团了。
虽然搞不懂学生手册的意思,不过这个女人很危险,正打算对我下手这点应该错不了!?
啊!难不成这头金发是染的?瞳色也是因为隐形眼镜?这样的话,这个人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太妹!?然后她的目的就是……
“您、您、您要钱是吗?”
混混来找碴的话只能是勒索一个选项了。我赶紧开始回忆钱包里带了多少钱。不妙,刚拿到零花钱,里面有五千元大钞!
“啥?啧,白痴啊!我像找人要钱的人吗?”
少女不爽地怒骂,脸上的表情整一个儿勒索犯。
“噫!”
我不由得尖叫着缩起身子。
“啧。听清楚了啊,你呢现在就……”少女咂着舌,准备继续往下说。正在这时。
咚!又钝又沉的轰击声令整栋建筑为之晃动,随即又响起刺耳的破裂声。
有一些什么东西从我们两个身边飞过,好像还有几片砸到了我身上。
亮晶晶的,多半是玻璃吧。声源的方向是入口那边。
往那个方向看去,入口旁边就是走廊,一边窗户被砸出了个大洞。窗框扭曲,窗玻璃已化为碎片。此外,窗户对面,也就是走廊里面,卷起滚滚尘埃。
“啧。来得这么快!?喂,小子,没受伤吧?”
带着透明感的嗓音。面前注视着我的金发少女。不知何时,她已经挡在我与入口之间。
“脸和手上挨了几下……啊啊不过剩下的只是衣服有点破掉而已。还好,看来其他没什么显眼的伤势了。这点小伤死不了啦。”
少女匆匆地把我的全身诊断了一遍,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关切。
脸?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望向自己的右手。裸露在外的手背有红色液体流过。什么啊这个?想起她还提到了脸,我又抬起被染成红色的手,摸摸自己的脸。飞舞灰尘和铁锈的气味涌入鼻中。黏黏滑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拿开手后一看,指尖上也残留着与手背上一样的鲜红液体。
血。
“啊、咦、诶……”
我反应过来了。血液汩汩流淌,将我的手染成鲜红一片。
再次摸摸脸颊,能感觉到一道狭长的凹痕。伤。指尖探入皮肤内部,却因伤口的抗议而却步。
“到、呃、了、唉……”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想这样大喊出来,然而从我口中挤出的却是不构成任何意义的声音。
“喂,振作点啊!没事的!这种小伤只是看起来吓人,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给我清醒点!”
血。伤。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刚才的爆炸声又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蠢货!这点小状况有什么好慌的?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
少女女的声音。能听到,能理解。但是身体、内心和大脑已经完全乱套了。
爆炸声再度袭来。略微的延时后地面开始剧烈地摇晃。身边的电脑桌随之摇摆,把主机箱和显示器都摔到了地上。
爆炸的惊吓令我本能地抓紧身边的东西。柔软而温暖的物体,即使在这剧烈震荡中也纹丝不动,让我觉得好安心。
“啧。情况糟到家了。喂,小子!到这地步我也没工夫照顾你了。所以呢,接下来你就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被我死死抓住的物体发出了声音。原来是刚才的少女。
“诶、啊……”
自己保护自己。
说得轻巧。我根本是六神无主,对眼前的状况都是一头雾水,身体更是因恐怖而动弹不得。体内好像有什么关键的部件被抽走了,腿部开始已经没有知觉。
“没事的!照我说的做,好歹先顶过这一阵。来,把手松开!然后再自己站好!”
好不容易将再度服从大脑指令的视线移向她的手腕。如她所说,我正紧紧地箍住她的双手手腕。
血从我的手掌渗进她的纯白手套,蜿蜒染出不规则的花纹。从指间能看见那白晰的手腕变形得十分厉害,如实地反映出我施加其上的力道。
我试图松开手,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相反地握得更用力了。
别丢下我。
尽管理智上觉得必须放手,内心深处却还有另一个我在不停呐喊。一个大男人却赖着向一个女孩子求助,还要不要脸?类似的嘲笑声在脑海不停闪现。然而,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身体都毫无反应。不对,是我自己不想放开她。我不敢想像,松开了这双手,会有什么等待着我。
“!?”
想像中自己所恐惧的那”什么”仿佛快呼之欲出的瞬间,我的思考完全中断了。
某个东西贴上了我脸上的某个部位。
温柔丰满的触感占据了我的唇。
如同从春天花田散发出来的香气撩拨着我的嗅觉,驱逐着尘土与血液的余臭。
金发少女的脸庞距离我如此之近,不管我多使劲地汇聚视觉的焦点,眼前的景象仍然显得有点暧昧不清。她的眼眸,还有鼻子,就在离我不过几厘米的地方。由此推断,虽然看不见,贴在我唇上的就是她的……
有种全身血液骤然逆流的感觉。当然并不因为伤口裂开的缘故。处于在这种状况下,想到少女的唇正贴在我的唇上,一瞬间竟然涌起一阵兴奋。
“没事的。相信我。来,把手松开。”
过了数秒……不,可能是仅仅一瞬之后,带着少女体温渐渐远去所带来的失落感,我慢慢把松开紧抓住她手腕的手。尽管失去了少女的支撑,我仍然设法保持着站姿。脚也几乎停止了颤抖。
“做得好,乖孩子。”
少女女粲然一笑,健康的笑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泛。她轻轻地牵起我的手拿离她的手腕,随后又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刚才手足无措之际掉在地上的学生手册。
“听好了。详细的情况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总之现在你好好要握住这学生手册。”
我下意识地轻轻点头。刚刚放开少女的那双手,现在又拼命地攥住学生手册,握得手心生疼。
“然后把意识集中在学生手册上,像这样喊出来——拔刀!”
“ばっ……とう?”
“没错,喊拔刀……!?来了!”
白衣少女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转身执剑。
“噫!”
映入眼帘的东西令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由于尘埃弥漫的缘故,对方的轮廓看不大真切。不过毫无疑问,尘埃对面那个黑色的东西正逐渐逼近情报处理室。
可是,我的眼前有着比那更恐怖的情景。
“那、那、那个,背,你的背!”
“嗯?啊啊,好像刚才的爆风中被砸中了。好了,不用管我。”
少女注意到我的惊慌,微微将脸转过来
笑容依然不减,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脸色也不好看。
骗人。她背上的伤比我手上的还要严重。
白色礼服吸饱了新鲜血液,已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从衣服上被划开的细长破洞中,可以看到被染上红色的雪白肌肤。乌黑的伤口裂开狭长的大嘴,侵略着这片雪白。其中还有东西因为光的照射而若隐若现地闪烁着。伤口里还扎进了玻璃碎片。
我终于明白了。那时,是她掩护了我,所以我才仅有手和脸受了伤。少女的个子比我小,破裂飞散的玻璃碎片击中了她没能覆盖的部位。
“啊,对、对不起。”
想对她说的话像山一样多,但出口的却就只有这样俗不可耐的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反而露出被激怒的神情。
“我不是说过不用管我了么?我自己干的事,不用你鸡婆!管好你自己!快拔刀!不然这次就真的是死到临头了。”
“可、可是……”
哐啷!
巨响传来,似乎有东西被打碎了。但是这次却看不到任何窗户被打破的迹象。是我的错觉吗?
“呜!结界被破了!只靠我们几个,想守住这里还是不太现实吗?”
金发少女自言自语道。
然后,在黑影踏入出室内的那一刻。
铛——!
金属之间相互撞击的钝音响彻房间。少女一跃扑向烟尘中的黑影。
她挥出的剑与黑影举起的巨大金槌交错,相持。
“小子!别管那么多,快拔刀!我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烟尘中的少女大吼,听起来十分拼命。
我看着手中握着的小本子。只是一本随处可见的学生手册。我不知道那个黑影是什么来头,可是刚才的摇晃和爆炸场都是货真价实;还有,我手上的血,她背上的伤,都不是一场荒唐梦。那么,如少女所说的,只要拿着这本子,再喊句话就能逃过这一劫也不是不可能。
“喝!”
少女使尽浑身力量把金槌打了回去,抓住黑影后退数步的空档,扭过头向我怒吼。
“还磨蹭什么!拔刀!把你的男征拔出来——!”
结束”吼的少女一蹬地板,再度冲黑影砍去。
虽然听不懂她后半句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这金发少女应该是认真的。如此看来这本子里确实藏着什么机关。事已至此,不想死的话,也只有听她命令拔刀一途了。
尽管还是搞不懂状况,但她为了保护我,都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又在为我争取时间。
而且还用那么真诚的表情跟我说了,”相信我”。
那我试试又何妨!
我握紧手册,高举向天,照她说的将意识集中于本子上——或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手心中徐徐汇集了一股热度——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放声大喊。
喊出来,那句话!
“拔……刀——!”
倾刻间,耀眼的光芒包围了我的身体和意识。
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从全身往学生手册汇聚。仿佛体内能量被榨个精光一样。奇妙的感觉令我心生恐惧。宝贵的东西要离我而去了。
带着不祥的预感,我的口中冒出近乎悲鸣的惨叫。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旋即,有什么东西崩开了。
……………………
发、发生了什么?
刚才感受到的能量涌流趋于安定。感觉心情变得分外地清爽。我缓缓张开眼睛(似乎是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睑无法完全遮挡那阵强烈的光芒,视界内显得模模糊糊。试着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终于能对上焦点了。
睁眼再看。尘埃已经消散,地上零乱地躺着掉下来的机箱和显示器,情报处理室内一片狼藉。注意到入口附近有两人正盯着这边。一个是白衣少女。毫无疑问,就是刚才的金发女孩。还有另外一个,那个黑影。全身都包裹在小号的漆黑色铠甲中,让人联想到西洋风格的旅馆中陈列的那种盔甲。手上却拿着一把比身体巨大一倍的金槌。
“呜!想不到还有帮手!情况有变!不得已,暂且撤退!算你捡了一条命,Name of Justice!”
黑铠中的人说话了。因为隔了一层铠甲,声音有点失真,不过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性。黑铠将金槌大大往身后一拉,随后猛地一甩。金槌往我的正对面,也就是走廊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她一踩地板,依靠反冲力飞快地离开房内。真是来去匆匆。
白衣少女向着黑影离开的方向注视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地吐了口气。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哎呀哎呀!总算把她赶跑了。形势变成二对一就把她唬住了。还好这白痴只会忠实地按计划行动。”
少女把剑收回系在腰间的剑鞘,再度转向我,一边揉着脖子、肩膀和手腕等部位,伸展着关节,一边走近我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视线一点点地在我的全身游走,最后停在了我的头上。
“……呵,日本刀吗?这玩意儿有点意思……你拔出来的说不定是宝贝哦!”
日本刀?宝贝?她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喊出了拔刀,然后出现光芒把我包围了而已,为什么那个穿黑色铠甲的人就撤退了?是我做了什么吗?啊,这样说来,那阵光芒……是因为这个?
一面思考着,我追逐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头上的东西。从刚才开始我的姿势就没变过,我头上的东西应该只有我的手,还有手中的学生手册啊……
“咦?咦咦?”
我不禁冒出傻傻的声音。手册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握在手中的一把日本刀。
我小心翼翼地将刀拿到眼前。不管怎么看都是日本刀。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真品,至少外形在时代剧还是有见过的。或者是因为近在眼前的缘故,看起来要比电视剧中的刀锋利得多,仿佛无坚不摧的感觉。观察久了,又有种再看下去就会吸进去的感觉。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学生手册又去哪了?
“话说回来,你变得相当可爱了嘛。”
金发少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咦?”
可爱?看刀看到入神的我一头雾水地回望向她。少女不知为何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也就是所谓的贼笑。怎、怎么了?
“虽然本意是帮你逃过那家伙的攻击……不管怎么说,多亏有了你才能击退那家伙。姑且跟你道个谢。3Q。”
“咦?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从我口中发出的声音像女孩子一样又尖又细。多半是走调了吧。
“等下我再跟你解释,现在什么都别问,跟我过来。这里已经不能用了,暂且放弃。”
少女说完就迅速离开情报处理室,迈步在走廊中。
“咦?请、请等我一下啦!”
又是走调的声音。是因为刚才的爆风影响到喉咙了吗?我不断地清着嗓子,一边用没拿刀的手摸着喉咙,追了上去。
“呀!等等,那个……大姐!”
如是称呼。由于一直被她呼来喝去,感觉比起用单纯的”你”来,称呼她为大姐应该要得体得多。
“啊?怎么了?”
少女停下步伐,不耐烦地转身。
“你背上的伤,不要紧吗?喀。刚才你看起来就很勉强的样子,喀嗯。”
声音总是走调,说话中途我不住地清着嗓子。可是,我更关心的是少女背上的伤势。虽然不至于致命,从她染成红色的白礼服,就能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快步赶路。
“嗯?啊啊。因为是刚受的伤,一下子好不了。不过马上就会愈合,再过一会儿就能复元了。要是被砍断或者受致命伤就没辄了……这点程度的话还不成问题,不用放心上。”
“什么叫没问题啊!一定要好好治疗啊!我想想,对了,保健室!去保健室吧。喀呵。”
“啊?就跟你说没事了!アンシー都这样啦。”
“アンシー?咦,骗人……”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染在少女背上的红色逐渐变得稀薄。简直跟录像带倒放一样。与此同时,从衣服的破洞处看到的无数疮痍也都开始愈合。短短数秒之后,那里就只剩下雪白光滑的肌肤了,让人根本无法想像曾经受过伤。随即,洋服的破洞也开始闭合,一切复原如初。
“看。没骗你吧?”
少女微笑着,像个淘气的孩子。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吃惊到连点头都忘记了。怎么可能。
“另外呢,所谓アンシー,是像我们一样能拔出‘刀’(音译。可理解为具体的刀,也可理解为刀剑类武器的通称。具体解释请看后面)的人的总称。也有人把我们叫作拔刀者啦。因为unsheathe(注:发音同日语中的アンシー)在英语中就是拔刀的意思,似乎这样发展而成的。”
“KA、KATANA?拔刀?アンシース?”
我望向手中的日本刀。
“没空扯闲话了。快走吧。天晓得那些家伙什么时候会回来。”
啪嗒啪嗒地甩着手,金发少女继续迈出步伐。
“啊、等、等等我啦,大姐!”
我慌忙朝那个变得洁白无瑕的背景追上去。
“啊,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少女忽然略略转过身来。
“别叫大姐,叫我光。……你……啊,这么说来还没问你名字呢。”
原来她的名字叫光啊。那叫她光姐比较合适吧。
“啊,我叫朋。木之崎朋。从明天开始转入这里的一年级C班。”
“哦~朋啊。我是……姑且算三年级的。嗯,幸会。”
不知道算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她念叨了两三次我的名字,往校舍深处进发。
光姐是三年级,那敬语是用对了。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
美丽的金发少女不再管我,头也不回地径直前进。速度快得像疾走,但不可思议的是看上去却像在闲庭信步一般。我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一个不注意就落后大约一个教室了。
走廊内的灯不知在什么时候灭了,外面也已是夕阳渐沉,视野变得很暗,一不留神就可能跟丢。不甘落后的我开始加快脚步,但是不太顺利。感觉身体的平衡感与往常相比有微妙的不同。脚下也是上半身也是,怎么说呢,就好像重心发生偏移那样的感觉。是因为这把刀吗?或是有什么部位在那阵疑似爆炸的事故受了伤吗?
出于疑虑我不禁想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移开注意力的话她就会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认识到当务之急是跟上光姐的我暂且将身体的状况抛诸脑后,全神贯注地追赶她的背影。
忽然,光姐转过走廊下的一个拐角,我急忙跟上。小跑。其实已经接近全力奔跑了。
“呜嘎!”
冲得太快的缘故,理所当然地撞到了伫立在拐角另一边的人身上。亦即撞到了光姐身上。
“对、对、对、对不起。”
但是,对于我的撞击,光姐不仅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注意到的样子,只顾注视着眼前的人物。
“可恶,家光……竟然在这儿守株待兔。亏我还特意绕了这么一大圈。”
这里是职员玄关,我的鞋子就放在这里。门是玻璃制的,采光很好。
我向光姐的视线前方看去,玻璃门处站着一名女性。身材修长而纤细,红色的西服上带有小型坠饰,发出叮叮铛铛的响声。因为背向玄关处透进来的光照,面容不太看得真切。
“哼哼哼,你的那点小伎俩早就被我看透了,Name of Justice。”(原文自称”私”,在年轻人中使用时一般作为女性第一人称)
女性看上去莫名地快乐。
光姐从腰间的鞘中拔出西洋刀,将正面转向女性。我也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从光堂姐散发出的气氛判断,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善类。
“……我把情报处理室让给你们。”
光姐的声音低沉,透出显而易见的敌意,换成我的话可能早就被吓到噤若寒蝉了。
“啊哈哈,让给我们?你在说什么呐?归根究底,那片领地一开始就是由我们学生会管理的。夺走它的不正是你们吗……也罢,争夺领地……本来就是我们战斗中的基本。”
然而,被称为家光的女性丝毫不见被光姐的气势压倒的模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踱了过来,最后在近到能够清楚看见彼此面容的距离停下。
“你还有什么借口想说的吗?身为干部的我们学生会五守居然全体出动,对你们这样一个弱小的‘小队’(circle)发动奇袭,你想说这个?该不会想说这种做法卑鄙吧?”
女性用手抵住下颚,呼呼地笑着。及肩的直发带有些许茶色,配上端正的五官,称为美人也不为过。只是眼神却极为冰冷。即便是现在,她的眼中也不见一丝丝的笑意,就好像眼珠是用冰做成的一般。
啊,她提到了学生会?也就是说这名女性是学生会的人。这里是男校,那么应该是顾问那一类角色了?可争夺领地是怎么回事?还有奇袭又是……
“……你的对手应该是力王丸才对。他怎么了?”
“啧啧啧,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可真够无礼呢。哼哼哼,也罢,就告诉你吧。”
家光的语气与光姐呈对比性的愉快。
“俵屋同学他……已经由本人亲自下手,将他折刀了哦。”
用如跳着华尔兹一般优雅的口吻,红发的少女说道。
“你说什么!?混蛋,怎么可能?”
听到回答的光姐,更加用力地握紧手上的西洋刀。
“……我本来是想这么说啦。”
家光接了下去,攥起拳头抵到上扬的嘴角,似乎对光姐的反应感到有些发笑。
“即便是我,和他正面一战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只不过稍微用了一下这里。”
红发女性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抓了你姐姐当人质……这样一说,他就放弃战斗跑掉了。”
人质?
“什……混帐!你竟敢对他的家人动手!?”
光姐踏出半步。然而红衣少女,家光两手往胸前一摊,让她冷静下来。
“啧啧,稍安毋躁。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动了一下这里而已。实际并没有抓什么人质。本人怎么可能做那种又麻烦又有风险的事情嘛?”
家光吃吃发笑,纤细的指尖再度点了点太阳穴。
“只是没想到……能从我们学生会手中夺走领地的‘小队’,竟然会被这种单纯的假消息骗到啊……老实说,我好失望。果然成立不过数月的新兴‘小队’也就这点本事了么。”
“闭嘴。力王丸他只是重视家人而已。不对啊,你们是明知道这点,才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吧!一群不要脸的家伙!”
“哼哼哼。你猜呢?不过,胜利才是我们战斗的唯一目的。为了胜利而使用策略何错之有?这是对胜利的执着心衍生而来的、努力的产物,有什么不要脸的?再说还不是俵屋同学的”刃”太强力的缘故……柔弱如我的アンシー才不得不多运用智慧啊。”
“柔弱?单枪匹马放倒十个アンシー的家伙!亏你说得出口。”
光姐愤愤地说。家光则是喃喃地说着“说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儿呢”,微微眯起眼睛。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Name of Justice。”
她的语调发生了些许变化。
“老实告诉你吧。你们的‘小队’虽然弱小,却是会长的眼中钉。放任你们发展的话,迟早会成为威胁。我啊,Name of Justice,可不愿看到会长忧虑的模样。我希望他能够一直威风凛凛、昂首挺胸地君临天下——因为是我们组织的王嘛。所以,为了他,我必须全力扑灭这点星星之火,为了组织的胜利。”
“你能理解的吧。”家光舔了舔嘴唇,然后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高高举起右手,喊道。
“现身,土龙枪!”(注:土竜,即鼹鼠)
紧接着,走廊地面上的漆布裂开,细长锥形的物体一跃而出,简直像海豚跃出水面一样!家光张开右手,握住物体上较细的一端。
赤紫色的锥形物体,在红色的头发上彰显出凛凛的存在感。从形状判断多半是长枪,中世纪时欧洲的骑兵所用、叫作标枪(lance)的那种武器。可是我只见过金属制的标枪;而家光的枪,表面上像爬虫类的皮肤一样粗糙不平,还有鼓动着的筋脉绵亘其上。简直跟血管一样,光是看了就让叫人反感。
还有,刚才枪跃出时,地面像水波一样被撕裂了。可家光跟前的地板并没有特别起遭受破坏的痕迹,一如往常。一瞬前的光景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把长枪这种危险的东西拿了出来啊?今天怎么总是跟武器搅和到一起啊。光姐的西洋刀,我的日本刀,家光的长枪……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来吧,Name of Justice。今天看我用土龙枪将你做成标本。”
与外形怪诞的长枪正相反,举止优雅的家光徐徐沉下腰,架起土龙枪。枪尖正对着光姐。
“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没有俵屋同学来当你的后盾了哦。就让我好好享受一会儿吧……嗯?啊~原来这边还有一位在嘛……”
突然,家光用机械般的动作将视线投向我,无机质的、如同俯视地面上的垃圾一样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然后开口断言。
“不过反正也多半只是个杂碎罢了。”
脊柱中流窜起一股战栗。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居然如此恐怖。
“跟这家伙没关系。要打就冲我来。”
光姐站到我向前。
“哼哼哼。真是美妙的场景。太棒了!这才是你的风格啊。不过呢,很遗憾,我这个人啊,Name of Justice,一旦发现有人妨碍我……”
家光停顿了一下,再次用不泛一点血气的冷冽眼神看着我。
“即便那只是杂碎,我也会一个不留的全部打倒而后快。出来吧,各位!”
她一提高嗓门,就有为数众多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
眨眼之间,我们就被十几个手持剑、矛或斧子的女孩子们包围了。有穿制服的,武道服的,体操服的,便服的,还有哥特萝莉装的,应有尽有。
搞什么啊这群人?学生?不可能,这里可是男校耶。
“光、光姐!这是什么情况啊?”
再也沉不住气的我问道。光姐保持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家光的姿势,开口了——但出口的并不是答案。
“……朋,找到机会就跑吧。你是局外人。只要能从这里逃出去,他们应该不会追你的。”
“咦,可、可是……”
“别问了,听我的。不然的话,可真的会……没命哟?”
有那么一刹那,光姐望了我一眼,眼神极其严肃。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家光插了进来。
“哼哼哼哼,密谈结束了吗?那么,各位,动手吧。”
家光飒爽地挥手发令。话音刚落,周围的女孩全部端起手中武器,向我和光姐扑来。
“啧!朋!你在干嘛。快逃啊,你个笨蛋!我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光姐一边喊着,一边用西洋刀挡住数名女孩的攻击,然后奋力逼退。
“呃、说得容易,根本没有能逃跑的机会嘛。”
另外几名女孩挥舞武器攻向我,但被我险险地躲过了。不等我恢复平衡,又有别一把剑刺来,幸好光姐用西洋刀化解了危机。
“可恶!喂,朋!你倒是用一下那把刀啊!拿来好看的啊?”
“啊?用、用武器攻击人……攻击女孩子,我下不了手啦!”
“蠢货!都死到临头了还说什么傻话呢!”
“可、可是……”
我没能继续说下去,只顾拼命地在女孩们的武器中间回来躲避,闪躲腾挪,能用的全用上了。反观光姐,击退了一个又一个用刀背(注:原文是剣の柄,但我无法想像用剑柄攻击是怎样一副景象)或拳脚向她攻击的少女。招呼在我身上的又是刀又是剑的,对付光姐时却几乎不用刃部。
终于,屡败屡战却都无功而返,反而被光姐痛打的女孩们露出疲态,呈波浪势的攻击节奏也开始变缓。
“朋!趁现在!”
光姐的声音提醒了我。一个足够让我逃跑的空隙正暴露在我前方。尽管方向与职员玄关的玻璃门正相反,亦即通往建筑深处,但至少没有敌人挡路。
如果真如光姐所说的话,只要躲过这一阵应该就不会被追究了。而且至今为止,光姐都是一边战斗一边还分心掩护我。如果少了我这个拖累,她一定也能脱身的。
“是!”
我立即朝着那个空隙狂奔。
站住!几名女孩齐声喊道,但并没有追过来。想必是被光姐一个不落地拦下了。
我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跑开了。
老实说,我还是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发展成这副局面,但当前无暇细想,最重要的是逃离战场。
然而。
“哦呀哦呀。居然临阵脱逃?不乖哦。”
分辨出拦在前方的人物后,我慌忙刹车,滑过走廊下的一小段距离后停住。
“怎、怎么会?”
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挡在昏暗走廊正中央的,正是本应一直留在职员玄关处红衣女性,家光。
究竟是什么时候绕到我前面去了?我完全没有被她超越的记忆。
再说,有光姐拦着,她不可能从我身后赶上来的啊?莫非是光姐发生了什么不测?
一阵寒意在背上游走,我立即决定掉头。
“哼哼哼哼哼。我刚才就说过了吧——即便是杂碎,也必定会一个不留全部打倒而后快。因为不把敢跟学生会对立的アンシー消灭干净的话,我们就没法安心赢得大会的胜利呐。再加上,面对那么多对手竟然还能毫发无伤……想必你也很有一手吧……”
家光支起下巴,像鉴赏古董似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唔。而且KATANA是日本刀……看来也不仅仅是个杂碎的样子。暂且由身为学生会五守的我亲自来测试一下你的实力吧。”
话音刚落,家光脚下已经起动,手中土龙枪的枪尖笔直地对着我。红色的人影以猛烈的势头逼近,眨眼间就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还差几步。那把不祥的突击枪就快碰到我了。
啊啊,我,就要命丧枪下了。
正在我感慨的时候。
嚓唧。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声音从我的手中传来。右手。
大概是握在手上的日本刀发出了声响。
……这么说来,我还有日本刀啊?
好歹也是把武器,对吧?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做点什么。说不定我也能学光姐那样,把敌人的攻击全部招架住。
横竖都是死,再做会儿困兽之斗,又有何不可呢?
“哇啊啊啊啊啊!”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地左右挥舞着刀,只不过因为恐怖连眼都不敢睁开,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到处乱冲。
“真天真呐。你以为凭这点三脚猫工夫就能唬住我和我的土龙枪吗?”
家光的气息。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恐怕她的长枪和我胡乱砍出的刀即将闯入彼此的轨道,然后就……
交错。
时间流逝。数秒过去了。
我被长枪刺中……理应是这样的。可是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或变化。
难道是死得太快了,连感受痛楚的时间都没有吗?
但我的推测在下一个瞬间就遭到了否定。
“岂、岂有此理!”
背后响起女性的嗓音,多半是家光的。
我被她吓一跳,睁开眼睛,往传来声音的方向转去。身后数米处,红衣女性呆立当场。忽然,我注意到有什么陌生的东西掉在我俩之间的地面上。红黑色的锥形物体……
“我的……我的……我的土龙枪被……我的男征竟然被砍断了?”
家光无力地跪坐当场。看到她手中握着的土龙枪后,我终于明白落在地上的物体是什么了——那是半截土龙枪。家光握在手中的土龙枪的锥形部分,有一半已经不见踪影了。
如同被锋利的刃物一般平整。是被我的刀砍的吗?
“讨、讨厌——”
家光发出了至今为止最有女人味的哭喊。
远处,袭击我们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地停止攻击,开始撤退。
最后,只有一脸铁青的光姐向我走来。
“……朋……你……这能力……”
“好了……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好呢?”
我和光姐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张桌子,有点脏,上面放着一盏小型台灯——小归小,用来照亮这个房间已经足够了。
这里是露天运动场最角落里的一间小屋。与刚才发生激战的职员玄关正好分处操场对角线的两端。估计就是俗称的体育仓库了。
原来是这么想的啦。
这间沐浴在温暖的橙色灯光下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和体育有关的物品。取而代之的是不太干净的桌子椅子、破旧的书架和快报废的白板。地上铺有木板,很有点休息室的感觉。啊,再仔细一看,房间一端还有流理台。搞什么啊这个体育仓库。
与家光的战斗结束后,我被光姐带到这个体育仓库。不知道之后家光的情况怎样了——当时光姐告诉我会连这点一起跟我解释清楚,然后强行拉着我离开了那里。
……她身上到底发什么了啊?是因为我的缘故吗?从枪断掉的截面来看,可能是被我的日本刀砍断的。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反作用力。
“总之呢……对我们アンシー来说,战斗就像家常便饭啦。”
一直抱着脑袋,苦恼地沉吟着的光姐终于开口了。她眼帘低垂,脸也没抬起来;一只手托着头,藏在手套中的指尖时不时地挠动头发,另一只手则放在桌上,节奏性地敲着桌面。
“我们这些アンシー……参加了一个叫刀竞大武会的比赛……各自的‘小队’……互相争夺学校里的设施啊教室啊这些东西……”
零碎的只言片语从面前的白衣少女口中冒出。
生僻的单词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老实说,几乎都被我左耳进右耳出了。
白色的少女。光姐。躲在和衣服同样是白色的、长及肘部的手套下面的纤细手指。从指缝间流泻而出的美丽的黄金色头发。
我不禁再次感慨,这个人……光姐,果然是个不得了的美人。不,不知道该形容为美丽好呢,还是可爱与美丽的折衷好呢?说像大人却又带点稚气,比起女人,应该还是用少女来形容更合适吧?然而比普通的女孩子却显得更成熟。如果和我同班的话,我必定会喜欢上她。嗯,就是这种类型。……我相当中意的类型。
“啊、所谓‘小队’呢……呃,啊!说明起来这么麻烦!”
突然,光姐狠狠地抓了抓头,又把手放下,看向我。接着立即皱起眉头,从“看”变为“瞪”。
“……看什么呢?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听到抱怨,我才回过神——自己一直凝视着光姐。正确来说应该是沉醉。
“呀、啊、诶、啊、呃……那个、这个……关于アンシー、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大会……呃、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光、光姐是老师吗?啊、这里、这所学校里习惯把老师叫成アンシー吗?咦?可好像又说过自己是三年级?呃、那样的话,就是?呜……”
我手足无措,拼命地想转移光姐的怒气。
“……哈?”
“不、那个,虽然我是、明天才开始就读这里,对老师啊社团活动啊校规啊这些、都不太了解,不过、像这种男校里、竟然会有像光姐这样漂亮的年轻女性,老实说让我吓了一跳。还有家光,刚才的女高中生?那个集团又是……”
听到我的问题,光姐不住地眨着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
“你说学生会么,那是以学生会为母体的‘小队’,对于我们来说算是敌人之一吧;至于全部都是女的这个问题,因为是アンシー不是理所……”
光姐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她的脸上开始发生变化,露出十分下流的表情。她探出身子,把头伸到我面前,眯起眼睛打量着我,嘴角也开始上扬。一副十分适合用”奸笑”这个词来形容的模样。
“嗯哼……原来如此。嗯嗯。这也难怪。今天的事儿也确实乱七八糟,你不明白也是自然嘛。也罢,也许不正常的正是习以为常的我们也说不定。好吧,要依次解释起来的话就得从那里开始了……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朋,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咦?”
“……别问了,闭上就对了。要我动手啊?”
呜呜。这人,长得那么漂亮,嗓音却跟恐吓一样,感觉比刚才跟家光对峙时还要可怕。我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闭……闭上啦。”
“好乖好乖。”
光姐的声音近在咫尺。似乎不知何时已经绕到我身后了。在这间破破烂烂的小屋里都没发出一点声音……难道不是流氓是忍者?
“那么,朋。就这样闭着眼睛听我说哦?刚才你啊,拔刀了对吧?”
“拔刀……”
对了。刚才我确实是喊出“拔刀”了。接着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漫遍全身,还有光姐给我的学生手册也变成了日本刀。
“是、是的。我喊出来了。拔刀。然后你给我的学生手册就变成日本刀了。”
“没错。我们アンシー呢,在一种叫做拔刀空间的特殊场所,比如这所学校里面,就能成功拔刀。然后呢,拔刀也就意味着那本学生手册……嗯……总之先叫学生手册吧,配合持有人而变成武器,我们把这种武器叫做‘刀’(KATANA)。不过你的本来就是日本刀,算是一语双关啦。”
耳畔传来银铃般的悦耳声音。而且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是,说话口吻和嗓音都显得十分撩人。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了,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吐息吹拂在耳边,声音的变化也出于这个原因吧?低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色情。
不过,学生手册竟然会变成武器,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啊,持有者本人的身体也会发生变化。”
不等我完全消化掉话的内容,光姐又径自说下去了。
“身、身体发生变化?”
“哼哼,没错。会变身哦。”
“变身……”
一群人身穿五颜六色的紧身衣,手持枪械在采石场跟怪兽搏斗的情景浮现在我脑海里。
“你该不会一听到变身就想到特摄片去了吧?这个跟那个可是两码事儿哦?”
光姐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提醒我道。
经她这么一说,我想起刚才的战斗中不经意地扫视过自己的手臂和腿部,仍然是天然纯正的本色皮肤来着……印象中也不曾有过全身包裹在紧身衣中的那种不适感……!
慢着慢着慢着。我今天穿的应该是之前的学校的制服,带黑色长袖的立领上装配上长裤的那种。怎么可能会露得那么多……!?
我赶紧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以浅蓝色的布料做成的从来没见过的洋装。
“拔刀呢,指的就是拔出‘刀’。”
答案即将浮出水面时,光姐在我耳边这样说着,语调与氛围不甚相符,听起来很奇妙。
“所谓‘刀’呢,是自己作为男人的力量象征。”
作为男人的力量。作为男人?还加了限定。
“换句话说,拔刀的意思就是把自己的男征现实化——变成‘刀’。”
男征变成“刀”。我手中的“刀”是……我的……男征……?
“其结果就是,被拔去男征的身体……”
不妙的预感。
跟男人有关的话题。身为女性,说话语气却跟像男人一样的光姐!还有变身!这一切所引导出来的结论!
我慌忙张开眼睛的那一刻。
“会变成女人啦!”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向我袭来。
“咿、咿呀!”
胸部正被人从背后抓着!
而且被抓的还不是男人应有的平坦胸膛,从感觉判断,被攫住的地方明显有块疙瘩。经由神经跟我连为一体的疙瘩。肉。
“哇喔~这胸部还真是柔软得恰到好处啊,朋妹妹。”
睁眼往胸口一看,浅蓝色的布料从那里开始优雅地耸起,上面还有一双包覆在白手套中的手不停地用掌心揉摸挤压,布料下的柔软物体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发生变形。和着那手掌的节奏,一阵阵的刺激汹涌而来。
这是胸部……我的胸部像女孩子一样鼓起来了?我的身体,真的如光姐所说的变成了女孩子?所以才会来揉这对女孩子的胸部?
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缓急、强弱、上下左右。动作好娴熟!
“呀!”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部腾涌而上。我不觉发出了叫唤。
又尖又细的嗓音,简直像女孩子一样。
“住、慌、慌写、住手、住手!”
宛如被人挠胳肢窝一般的刺激令我六神无主,手脚啪哒啪哒乱动。
“慌写?这谁啊,名字这么怪。这房间里可没有人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哟,客官?呼呼呼。”
“哈呼!”
你不是已经听出来那名字了吗!我试图向她抗议,然而力不从心,从口中发出的净是清音(清音,不振动声带发出的声音)。
“住、光……接……”
刺激汇聚成波浪,从胸部出发,缓缓流经肚脐一带,最后终于在小腹部沉淀下来。
“女人的身体感觉如何啊,朋?”
“女、女人的身体?”
“对啊。和男人比起来另有一番滋味吧?”
正如光姐所说,这副身体与男性的大相径庭。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同的可不只是胸部哦?”
光姐在耳畔低语。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胸部?也就是说……
我自然而然地把视线往下移。越过隆起的胸部,继续向下。
难道说……那个……现在……就长在自己身上?
我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呼呼呼。兴趣十足的样子嘛。果然是男孩子啊,朋。”
光姐的耳语声。听起来无端地感觉很遥远。
女孩子的身体……我毕竟也是个健全的男生,对男女间的身体差异这种常识还是知道的。不过,从未交过女朋友的我,自然不可能亲眼验证过。
传说中的那个……现在就近在眼前,而且还长在自己身上?
说起来,以前在那种书上有看到、朋友间也曾聊起,女性能从那里得到远远超越男性想像的快感。会感到兴奋也不能算是我的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奇的话,不如自己确认一下?”
在光姐的怂恿下,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向那个部位探去。
“啊,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先跟你说清楚了。”
光姐用认真的口吻提醒道。对象是对女性秘密的求知欲被完全点燃的我,
另一方面,我的手一点一点地接近目的地。只差一点了。
“刚才我说过了吧——拔刀也就意味把自己的男征变成刀。”
还有五厘米。
“换句话说,变成刀是身为男性的志气啊尊严啊这类象征着男性特征的东西。”
胜利就在眼前。
“这就意味着,一个人的刀被折断就相当于他的男征被折断;这个时候,他将会失去男征。”
失去男征?什么意思呀?还有三厘米。
“失去男征的人呢,再也无法变成回男儿身,剩下的一辈子都只能当女人了。”
哦~这个意思啊。无法变回男儿身。好神奇哦。还有二厘米。
“你有在听我说吗?不只是刀,持有人——处在拔刀状态下的本人,连自己的男征都会失去,再也变不回男人了哦?”
莲字几的南征都会师趣?最后、最后一厘米。
“说得再明白一点,一旦做出不像男人的行为——比如像尝过身为女人的快感——就再也变不回男人啰!”
咦?做出不像男人的行为,就变不回男人?那、也就是!?
“永別了,朋弟弟。然后,你好,朋妹妹!”
“咿呀——!”
萧条的体育仓库,温暖的橙色灯光,还有这淫靡的一幕——三者营造出来的气氛被少女一声尖锐的惨叫一扫而空。在光姐的怂恿下,我摸到了那个刚刚出现在身体上的神秘部位……惨叫就发生在悲剧即将化为现实的瞬间。
刚、刚才的声音是我发出的?是我、我碰到了那里,还发出了声音?呃?也就是说、我已经变成……啊啊,事已至此,我再也没法变回男儿身了……
“光!你干什么呢?”
同样的嗓音再次喊道。咦?不是我的声音啊。手指也还停留在肚子上面。
这一声怒吼,令我身后的人而全身僵硬。光姐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我将视线移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声音的主人正双手叉腰屹立在门口。
是个娇小的少女。一身带有荷叶边、裙摆部分撑得蓬蓬松松的连衣裙,及肩的卷发上随处点缀着小小的缎带,丹凤眼加樱桃嘴——这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可爱女孩,现在正狠狠瞪着这边。泪眼汪汪地。咬牙切齿地。
“你又在干这种勾当了!”
握住裙子的拳头上浮现出青筋。
“切……!又坏我好事…”
光姐十分扫兴地在我耳朵嘀咕着,然后离开我身边。
失去倚靠后,浑身脱力的我当场瘫倒。地板好凉啊。
看来我总算是没越过最后那一条线。心脏扑嗵扑嗵地跳个不停。
在我还心有余悸的当儿,光姐已经转过身去,避开少女从桌子对面投来的怒视。
“力王丸!难得我正玩到兴头上!你出来搅和什么啊?”
光姐粗暴地挠着头,粗鲁地说道,但侧脸看起来却像个跟母亲恶作剧的小孩。
“你、你还敢说!”
光姐的态度令少女更加怒不可遏,感觉她的毛发都快噼哩噼哩竖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节操!因为担心你有个万一,我可是一确认家里安然无恙后就立马冲回来帮你呢。你倒好,又在跟不知道从哪拐回来的小白快活了!”
“不、不是的……那个,力王丸大人……那个……”
难道是被少女的语气吓到了?光姐缩起身子,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我也顺着她的视线向少女望去……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光景太过出人意料——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刚才的少女。
“……w、喂,力王……不、梨花小姐?这个,你、你先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那个……”
不知为何,原来应该是那名少女站着的位置,已经被另外一名嘴角露出笑意,拳头却捏得喀啦喀啦响的女性占据。她有着媲美模特的身材,华丽长裙下的玲珑身段尽显无遗,亮丽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轮廓分明的五官,令外国女明星都要自惭形秽;象征着坚毅意志的英挺柳眉,比起美丽更适合形容为帅气。
“哼。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说这种台词了呐……怎么说呢,我已经……”
少女冷冷地说道。声音宛如男生般嘶哑而高亢,不带丝毫抑扬顿挫。不像是成熟女性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稍稍缓和了现场的紧张气氛。我心下纳闷;另一方面女性轻轻叹了口气,然后……
“早就听腻了!”
一气说完,右手朝光姐劈过去。
“住、住手、住手,我错了,梨花小……呀——”
刚才的从容不迫已经不见踪影,光姐发出叫人不忍卒闻的惨叫,紧接着就没了动静。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外伤,但却保持着僵硬而不自然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昏过去了?
那女性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啊?还有,那女孩呢?那个轻飘飘的小女孩跑哪去了?
“喂,还有你!”
女性现在正面向我,该不会打算连我一起下手吧?
我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合起手掌。
“那……那个……我……呃……很……很高兴见烙里……”
不管三七二十三总之先赔罪吧。
“那个……这个……对……对不……”
“你还好吧?”
对不起——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地板吱呀吱呀作响。
“这笨蛋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人的气息渐渐接近。
“所以呢……”
所以呢——从这句开始声调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刚才那样嘶哑的声音,感觉一开始站那里的少女要是用普通的语气开口的话应该就是这种声音了吧。
过了一会儿,肌肤的感觉告诉我有人站在眼前。我惴惴不安地张开眼睛。
“哎……哎?”
“我是问你,嗯……那个啦。光有没有对你毛手毛脚……还有……你感、感受到快感了没?”
卷发上绑着缎带,穿着轻飘飘的少女露出严肃的表情凝视着我的脸。她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
咦?这次换那名女性不见了。跑哪儿去了?
“请问……”
“嗯?说吧。”
“刚才那个……不男不女的姐姐她怎……”
么不见了?——话还未出口,一阵冲击从天而降,我眼前变成一片空白。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我坐在椅子上,头上还顶着冰袋。面前的连衣裙少女一个劲地在道歉。
“都是因为光的事让我一时上火,不知不觉就动手了。”
“不,没关系。不用道歉啦,我也是,该说是肚子藏不住话呢……还是说一慌神就口不择言呢。该道歉的反而应该是我。明明就不知就里,还……”
我慌慌张张地伸出没扶冰袋的那只手制止低头认错的梨花。
“嘛,初次见到你的话谁都会吓一跳。アンシー里的人虽说也是五花八门,不过你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要你多嘴,你个色情魔王。闭嘴啦!”
“呜哈!”
力王丸扔出的带心形的坐垫正中光姐的脸。她醒得比我要早一些,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没错,这位力王丸似乎也是一名アンシー。
而且现在这样穿着轻飘飘的连衣裙的可爱系少女的状态是拔刀前,刚才的第三性姐姐……订正,帅气的成熟女性才是拔刀状态下的他。
“虽然很不甘心,我是不折不扣的男生喔。”
力王丸双目低垂,温顺地说道。这个人,也就是所谓的女装少年吧。做梦也不曾想过会在高中见识到这样的人物,让我吃惊不小;但更让我惊讶的是,经过打扮后,这个人活脱脱就是个真正的女孩子。在班上抛头露面的话,追求的人想必会趋之若鹜。这样可爱的人,叫我如何相信他是男人。
另外,要从拔刀状态回到男儿身,只要想像把拔出来的刀收回自己体内就行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拔刀状态下在精神或体力上处于濒死状态时也会变回去。等会试试吧。老实说我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想变回男儿身了,但身不由己,现在已经完全错过变回去的时机了。我的刀正搁在离我有点距离的地方。不再是一开始裸露的白刃状态,而是收纳在被我想像出来的刀鞘中。当アンシー还真是挺方便的。
“听说只要拔刀就能变成女孩子后,本来我是想速战速决,速速折刀,好尽情享受当女孩子的生活。谁知道……我拔刀后的模样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怎么说呢……怎么说呢……你懂我的意思吧?就算身体机能完全成为女性,长着那张脸的话,根本就没机会穿可爱的衣服留可爱的发型了嘛!讨厌,上帝好欺负人!为什么光和你就能变得这么可爱……!”
力王丸叹着气。手托粉腮,秋波低垂——略带忧郁的一举一动,犹如怀春少女般,散发出少女特有的迷人气息。这竟然还算是男人,根本是欺诈嘛。
“我就说!朋很可爱吧!对不对,力王丸?”
“因为可爱就该被你袭胸吗!你个流氓!”
“噗嘎!”
又是一个坐垫过去。这次是带着镶花的。
“不过呢……好吧,的确是非常可爱啦。只要成为アンシー的话,不管再怎么不起眼的男生,基本都能变成十里挑一的水平;不过你的话,该怎么说呢……”
刹那间,力王丸眼中掠过一道可疑的光芒,视线舔舐过我全身上下每一寸。
“漂亮的鹅蛋脸,黑溜溜的眸子,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眼鼻,柔软丰润的嘴唇,再加上比肩稍微长一点、柔顺而不带卷曲的一刀切(一刀切,配合插图的话应该能看懂吧。原文キューテイクル,这方面的术语不熟,有更合适的译法还请指出)直发。一言以蔽之,就是天生的治愈系美少女了吧?还有身材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恰到好处。真是太美了。对了。如果是萝莉装的话,不管是穿哥特系还是甜蜜系的看来都会十分相衬呢,像个人偶一样,一定非常可爱。啊啊,要换成一般的制服的话,无论是水手服或者西装还是别的都一样会非常合身呢。再配上那种能让上衣底下的毛衣若隐若现的低腰裙;又或者穿上过膝长裙,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那种大小姐风格好像也不错啊。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缺了眼镜呢,嗯——气质挺阳光的,网球装也应该试一下;要试体操服的话,旧式的那种自然是唯一选择了。上身运动衣,下身短裤!要是能再进一步,全身只穿一件上衣,来一句‘这是前辈的衣服哦’——这种玩法太棒了!唔呼呼,说不定搭配那些格调很高的和系服装也不错呢。和服当然不用说;不过身为男人还是巫女服更让人向往吧。巫女!虽然有点歪门邪道,不过更煽情了!啊啊,还有各种各样的日常系衣服也是,真是值得期待……话说回来,好狡猾啊,这副身体,这张脸蛋!真狡猾,太狡猾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人家的专用模特了!”
力王丸一边打量着我的周身,一边一口气不换地从头说到尾,最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呼吸急促。这个人……说不定有点危险。
“啊——阿朋……这样叫你可以吗?你刚才在想我这个又危险又糟糕加外还可能嗑药了吧?”
还没有想到这么恶劣的程度啦。
“啊哈哈。那个啊,我是手工部的部长,制作洋服是我的兴趣啦。虽然我自己也想穿,不过毕竟有些款式还是希望能让更合适的人穿嘛。尽管一直都在寻找模特,但从来没找到过万能的活动衣架。所以看到像你这样类型的女孩(注:这里要说明一下,原文用的是”娘”,一般念musume,,为女孩或女儿之意;但日语中常有为现有汉字注上新的发音以构成新意义的现象。如此处,若注为ko(子)的话,就是轻小说常出现的”这孩子”之意。根据本书背景推测此处应该念为ko,作者利用日语的特殊习惯设了一个双关——字面意思是”女孩”,念出来就变成了”孩子”),就觉得非你不可了。”
“哈、哈啊……”
“好了,乖乖投降当她的模特吧,这样一来我的负担也能轻点。”
“光,你那份还是不会少的,放心好了。”
“呜、凭什么啊!还打算让我穿那些麻烦得要死的衣服啊!?”
光姐和力王丸两人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如果只听声音的话,会让人产生在那吵架的是女生的错觉;然而这里却是男校。不仅如此,我明明是个如假包换的男生,现在就成了力王丸口中穿什么都十分合适的美少女。
“话说回来,光。你怎么会有备用的拔刀芯的?原则上应该是一人一支吧?”
“嗯?啊啊,这个嘛。以前随手多顺了一支,还好派上了用场。”
“哼……也罢,反正结果上是OK了。如果伤到的是普通学生,还不知道老师会对我们施加什么样的惩罚呢。”
我一面将他俩的对话收入耳中,一面低着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女孩子。胸前的双峰撑起蓝色布料,强调着这个事实;仔细感受一下,脖子后面的头发摩挲着皮肤的感觉也与平时迥异。轻轻地把手覆上胸部,得到的是温软的触感。碰触和被碰触的感觉一同传来。毋庸置疑,是我自己的胸部。女孩子的胸部。女孩子的身体。就是这个部位,刚才被光姐……
毫无预兆地,小腹忽地开始悸动。刚才被光姐抚摸时候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身体开始渐渐升温……
“喂,朋。虽然我是不介意欣赏这种场景啦……”
“诶,啊!你在做什么啊?难道……你该不会想变成真的女生吧?”
眼前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女装少年——惊愕的声音令我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我的一只手按住胸部,另一只手的手指正朝小腹匍匐前进。
“哇、哇!”
我慌慌张张地拿开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一样的姿势。不妙,脑袋完全被身体媚惑了。万一刚才没人提醒我的话,一旦尝过那种滋味……
“嘛,如果你执意要选择主动折刀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那个,我是个人情况特殊,所以折刀对我来说没什么好犹豫的。不过你一个正常的男孩子,至少在折刀前再多考虑一下比较好喔?”
这两人好像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关心着我。
“请、请问……折刀是指……”
其实从事情的前后关系,就隐约能猜到几分。不过为了把自己注意力从火热的身体上转移走,我还是把从刚才就藏在肚子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刚才力王丸也说过,“速速折刀,尽情享受女孩子的生活”,折刀这个词的意思是……
听到我的疑问后,光姐轻轻叹口气,随即换上认真的表情直视着我。
“我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自己的刀被折断,又或者做出不像男人的行为,就会被困在女人的状态,再也变不回原本的身体。在我们アンシー之间,折刀就专指无法变回男人这件事。”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刚才只差一步,我就会折刀,然后变成女人了……咦?光、光姐,你刚才、你刚才该不会是打算骗我折刀吧?”
千钧一发。要是力王丸没出现的话,我就被光姐骗得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啊啊,没错啊。我是想把你折掉来着……你感觉如何啊?”
光姐露出坏笑。看到她的表情,我的怒火越发上涌。
“为、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可是差点就变不回男人了啊!”
“啊,那样不挺好吗?”
光姐扭向一边,对我的愤怒满不在乎。一旁的力王丸不知道为何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说嘛,感觉如何?”
又在催我了。我转动着因为怒气而变得不太灵光的脑袋。
“哪有什么如何的……”
这叫我怎么回答啊。变不回男人。我从来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更不必说作更进一步的想像了。脑中有过的,最多只有由男变女的抽象概念罢了。
现在来设想一下——我不是暂时性地变身,而是名符其实地变成女孩子的话……有一种会失去许多许多东西的预感。大概很多事情需要从头学起吧。至今的人生或许也将化为乌有。最重要的是,我周围的人——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朋友,我又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呢?
“好怕……我好怕……”
没错,这一刻支配我全身的,毫无疑问是恐怖。
“这样啊。怕……是吗?”
我说光,你什么意思啊?——力王丸的话遭到了无视。光姐继续说下去。声音冷彻刺骨。
“那样的话,被你打倒的家光又如何呢?象征自己男性身份的‘刀’,就这样被毫不犹豫地、不由分说地一刀两断——你有想过吗?”
家光。刚才持突击枪和我战斗的西装姐姐。那个人也是アンシー。那么,虽然外表是女性,其真实身份却是男人。那把土龙枪就是他的“刀”,虽然后来被我乱舞的日本刀砍断了……砍断了?也就是说折刀了?折刀的人再也无法变回男性……
“啊……”
我把……我的刀把家光的枪一刀两断了。换句话说,是我把家光他……
“因为我、我、我把家光……把那个人的‘刀’砍断了……所以他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当女、女人了……是吗?”
事到如今,我终于开始理解了——我所做的行为,以及我的行为带来的后果。
而这,恰恰是我极力避讳的行为。
我现在生活在由我、母亲和姐姐组成的三口之家。父亲已在一年前故去了。
父亲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属于笑口常开的那种。即便发现我搞恶作剧,他也会耐心地问我这样做的原因,而不会对我严加呵斥。有时甚至会提出更有意思的方案,让母亲头痛不已。
除了那一回,唯一的一回,和气的、温柔的父亲对我发了火。
那还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那天,从学校回来后,我把书包往玄关一扔,就直接奔着附近的公园去了。那里本来是一块按照土地规划而在住宅区之间留出的细长空地。后来有人对这块空地加以改造,就成了现在这个小小的公园。里面的设施很少,只有滑梯、沙坑和两个并排着的秋千而已。也因为这个缘故,会来这里玩的人少之又少。对于没有同龄玩伴,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我来说,这个公园不啻是个小小的王国。尤其是滑梯顶端的平台。那是公园中的最高点,坐在那上面眺望街道、仰望天空,是我的乐趣所在,也是我每天的必修课。然而在那天,那里已经被人抢先一步占领了。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留着齐肩的头发。那个小孩就这样坐在我的特等席上,出神地眺望着天空。本以为这人迟早会回去的吧,就边荡秋千边等。但是,那个孩子一直怔怔地望着天空瞧个不停,完全不见要走人的迹象。我继续等。可随着天色一点一点地被染红,我开始焦躁起来。然后门限时间一点一点地逼近,这份焦躁又开始加速。其实最令我不满的,是自己一贯的居所被人鸠占鹊巢这一点。我下定决心,向那个小孩走去,沿着台阶登上滑梯。即使距离近到我的鼻息快要吹到眼前的背部了,小孩也没注意到我,继续望着天。这种态度让我越发生气,然后——
下一个瞬间,我看到的是那个小孩从滑梯的平台笔直地往地面摔下去的情景——就这样头下脚上地栽到了地上。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连那孩子是否平安都想不起来。不过多少还留存着去医院探病的印象,想来还是活着的吧。事后我才听说,那孩子只是到亲戚来玩的,并不是附近的人。到那天为止都没见过,应该是确有其事吧。
不过,那时候父亲说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狠狠扇了我一耳光,父亲自己忍不住热泪盈眶,接着紧紧地按住我的肩膀,说道——
“不管做了什么,至少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我受到了震动。不仅是因为父亲对我发火而害怕,更是因为自己惹父亲生气而羞愧——现如今,当时的感受已经不是那么鲜明,不过我猜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自那以后,我尽可能不去影响到他人,努力做一个平均的平凡的人类。我没有那个自信去承担责任,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什么都不要做。因为这个缘故,也曾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不过我并不后悔,反而已经习以为常了。尽管如此,偶尔还是有对他人造成伤害然后对方找上门来的情况。这种时候,我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责任,一直到对方说出”不必了”、”够了”、”我原谅你”为止。开始的时候,纵然对方已经不追究了,我仍然会感到过意不去而缠着对方补偿他们。不过后来发现追得太紧了反而会惹出另外的事端,就不再这么做了。
然而。然而,我却用这双手把一个男生变成了女生,永远地剥夺了他作为男性的权利。
这不是父亲所说的“做了什么”又是什么呢?既然如此,我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去扛下这份责任了。然后具体来说,要在这种情况——男生变为女生——下负责……果、果然只能是结、结、结婚了吧。
“我倒觉得重点不在结不结婚这种简单的问题上面啦……?”
这声提醒让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原来是光姐说的。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着半边脸颊,她看着我,一副哑口无言的神情。不知何时坐到她旁边的力王丸也是,泪水涟涟的,手上还拿着手帕。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过去啊,阿朋……呜呜呜……”
咦?感觉有点不对劲。
“……请问……难道、我刚才、全部都、说出口了?”
我轮流看着两人,确认着当前的状况。光姐保持着托腮的姿势,一只眼睛眯着另外一只略微张大一些,开口了。
“是啊。从公园开始,到你想当个平均的平凡的人为止,一字不漏全部说出来了。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这种属性的啊?”
咦、咦!说出来了?至今为止从来没对人提过的、微不足道的秘密,我可是把这当作自己的圣域、当作男人的勋章来珍惜的,怎么就、怎么就说出来了啊!呜哇,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这副身体的错,错不了!话说回来,属性又算什么啊,问题在这里吗?
我开始坐立不安,绕着桌子团团转。手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交叉抱胸。怎么说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自己的妄想被人发现更丢脸啊。
“好啦,你也不用想太多。”
咔嗒。光姐站了起来,发出不小的声响。
我保持着抱头的姿势,把脸转向光姐。
“关键是,你的‘刀’拥有这种能力,要是你一时兴起到处乱砍,可是会闹出大乱子的。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点……不过你都奉行非暴力不抵抗主义了,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光?啊,都这么晚啦。等一下,今天我跟你一起去。”
光姐背对着我们,把手伸向房门。力王丸瞅了眼墙上的时钟后也站起身。我也跟着看向时针。已经六点四十分了。
“别,今天也是我一个人就够了。你陪朋一块儿回去吧。一路上也好跟他解释下‘刃’(ヤイバ,念作Yaiba)啊刀竞大武会啊这些事,还有我们的目的也是。”
“这样啊……好吧!我明白了,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这样的‘刃’要是被学生会抢到手了,对我们可是个大威胁哦?就算用上武力,也应该趁今天把他拉拢进来比较有利吧?”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话中的‘ヤイバ’,是指刃?那也就是刀锋的意思啰。待会力王丸——虽然可爱,但毕竟还是男生——要跟我谈这种带着危险味道的事情吗?还有,目的又是?不过这样说来,不惜将自己的男征变化成武器,自身也变成女性也要战斗的理由……我只听过争夺领地啊刀竞大武会啊这些零碎的信息,对于目的这最关键的那部分,依然一无所知。
“我也是非常想要他啊。只不过,我让朋拔刀的初衷只是为了帮他从那个金槌白痴那里脱身,属于非常情况下的一时之计。要不要作为アンシー继续战斗下去——这才是他首先应该决定的事情。假如最后的结果是朋将成为我们的敌人……”
光姐顿了顿,把脸转向我。
“只要那是你的选择,你的意志……我也会加以尊重。”
不知为何,她的口吻显得毅然决然,听起来好帅气。处于男性状态的时候必定也是个大好人吧。话说回来,身上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勉强要形容的话,就是……胸口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力王丸,发现他也红着脸,简直跟坠入爱河的少女一样……啊、该、该不会他们两个正在交往吧?咦?不过,光姐和力王丸都是アンシー,那不就是两个男人吗?不过力王丸长得这么可爱,好像又不成问题。嗯,这种状态下性别也不是距离了……?唔——脑子越转越糊涂了。
“啊啊,对了。朋,过来过来。”
光姐忽然转过身来,拍了下手心,向我招了招手。是怎么了?
“呜哇!”
踩着小心翼翼地步子走近光姐身边后,我的脑袋忽然被一条手臂箍住了,整个人被揪着转到背对力王丸的方向。紧接着,保持着身体紧贴的状态,光姐把脸凑了过来。
“我先跟你把话说清楚了啊。刚才的那件事只是紧急事态下的无奈之举罢了,明白了吗?”
“哈咿?刚才的?”
“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看见点血就变得歇斯底里,我根本就没必要干那档子丢脸的事啊!”
“看见点血?歇斯底里?你、你在说什么啊?”
“!?该、该不会你已经忘光光了吧?不不,忘记了反而更好;虽然这样的结果让我有点受伤……不对不对,没这回事喔!?”
在说什么哪?刚才?看见血后变得歇斯底里?让我想想。在情报处理室被卷入那场疑似爆炸的骚乱,手上和脸上都受伤了,那时倒是出过血来着……
然后就是我被血和伤以及爆炸声吓得脑子乱成一团,身体不由自主地死死抓着眼前的救命稻草。再然后,为了安抚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的我,少女她……
“啊!”
想起来了。霎时间,我的脸红到了耳根。柔软的触感在心头苏醒了。
这么说来,刚才我被光姐……
“想、想起来了吗?不对,忘掉它!给我忘掉!我、我可不需要你来负责喔!真的!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说会不定会这对这件事念念不忘而已!”
连珠炮般的话语,从那两片丰润柔软的可爱嘴唇间飞涌而出。刚才就是这对唇貼在了我的唇上……那不就等于、我跟光姐……
“接、接吻!?”
“哇——!白痴!别说出来啊!笨蛋!去死吧!那种情况怎么能算接吻啊!”
“是、是吗?我……还是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啊!啊、笨蛋!不对啦!瞧你都让我说了些什么!就说不是那么回事了!”
“光姐也是第一次吗!?怎么办呢……我听说女孩子的第一次可是非常珍贵的啊?既然这样,这份责任果然还是应该由我来……”
“不用你负责!你别给我负责!”
“啊……不过是光姐也是アンシー,真身是男人啰?这样算来我的初吻是给了男人!?”
“我这副样子哪里像男人啊!唔……不过アンシー的话,这种说法好像也成立。啊啊,真是,够了!别说了!真该死。是我自己笨,就不该问的啊可恶!”
“嗯?怎么了?你们聊什么呢?我好像听见有人提到接吻了?”
力王丸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不出声地观察着我们。一听到这种能激起少女情怀的单词,他就飞也似地朝这边跑来。
光姐二话不说,一把甩开我,拉开了门。
“明白了吗,朋?给我忘掉它!绝对不许来负责哦!这件事归根究底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想做才……呃、这种说法也不对!啊——!!”
连耳根都红透的光姐一脸吓人的表情,朝我大喊大叫,最后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体育仓库。身后一头金发随风飘舞。
“讨厌,什么嘛!两个男生背着我说悄悄话,真过分!”
你自己不也是男人啊!——我沉醉于光姐残留下来的香气,连像这样反驳都顾不上。
初吻吗……看来这下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光姐是个大美人,本来这是件值得欢喜的事儿,可偏偏是男人。哈啊,心情好复杂。
到了七点整,钟声响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据说这是通告アンシー们最终放学时间到了的信号。声音一响,アンシー们的拔刀状态就会被解除,不得不踏上回家之路。
钟声消散,我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变回了原来的制服。这意味着身体也变回了男儿身。
手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在皮肤上留下轻微的小红点。估计脸上也是一样。看来,拔刀后,连拔刀前受的伤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回复。
由背上长着翅膀的青铜狮子像镇守的正门前,一个娇小的女孩正背倚着门柱站着那里。用双手提着的书包挡在裙子前面,只用视线在四下张望。包上挂着满身是血的走可爱路线的熊、即便是客套话也算不上可爱的出处不明的某部落的诅咒人偶,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物品,看起来包里的东西还没外面挂的重。这个女孩,正确来说是女装的男孩,与刚才分别时一样,全身包裹在袖口领子和钮扣周边全部绣着花边的粉色系连衣裙里。
在宣告最终离校时间到来的钟声时被解除拔刀状态后,我又回了一趟职员玄关去拿鞋子。力王丸也说他还有点事要办,便约好在正门前汇合。
“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全力冲刺,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跑去。听到我的声音后,力王丸朝我转了过来,表情忽地变得明亮,但立刻又笼上阴霾。
“朋、阿朋?”
力王丸有点不安地向我确认,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自然而然摆出由下往上仰望的姿势。不妙。好可爱。不过他可是男人啊。虽然我没亲眼确认过,不过本人都表示肯定了,应该差不离。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力王丸看起来是发现了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不由得害起羞来,移开了视线。时值六月,白昼的时间已经开始变长,天色仍然是亮的。
是怎么了?他没有回我的话,一直保持沉默。唯有几名学生从我们背后经过的脚步声和黄昏时刻的独特气氛支配着四周。
我偷偷地把视线移回到少女身上。那双大大的眼睛一下子飞入了我的眼帘,视线里面仿佛充满惊讶。该不会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难道是钮扣扣错了?又或者是上衣前后穿反了?我慌慌张张地把全身上下确认个遍,但并没有发现与平时有什么不同之处。
“请、请问,力、力王丸?我怎么了?”
“你、你的制服……”
轻轻的,少女开口了。眼睛中倒映着我……不,应该是我的制服,我直到上周还在就读的前一所学校的制服。
“这件制服……难道莫非该不会……刚才因为隔太远所以看不见……”
力王丸说出了我之前所上高中的名字。之前的学校,几乎包含了我中学时代的所有回忆。那是所初高中连读的学校,因为”三高”而出名——偏差值、学费、声誉都极其的高。那里的学生差不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包括我家。父亲仍健在的时候,我家也是比较富有了。
“呃……嗯,算是吧。”
我暧昧的肯定,让少女双目生辉……不对,应该说闪烁起欲望的光芒。
“阿朋!竟然瞒着我不说,好过份!那所学校可是云集了前途无量、收入丰厚、风度翩翩、养尊处优、天真漫烂的少爷,只要能傍上一个就能让人麻雀变凤凰了。对女性来说,那可是酒池肉林的后宫乐园啊!为什么?为什么之前都不肯告诉我啊!”
我被一步步逼近而来的少女吓到了。他的鼻息很急促。
他的话其实很成问题,但我却无端地觉得错的是我。
“对、对不起。可是哪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我跟你不是才相遇没多久嘛!”
“才相遇没多久?你竟然说这种话!?这种高高在上的视线算什么意思?啊是了。对嘛。先观察我估量我,然后再决定是否要对我说实话,你一直打着这种主意对不对?你是在试探我对不对?过份!好过份!太过份了啦!”
力王丸用瞪着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我,号啕大哭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有几名学生在远处围观着我们,而且还叽叽咕咕地交头接耳。
“喂喂,那个男的把手工部的梨花妹妹惹哭了!””唔哇,那身制服……是那所名校的?”
“男人跟男人的纠纷么……””不能这么说,就算性别错乱,梨花也算是为数不多能为我们带来心灵慰藉的存在啊!””说得也对。那就把那个男的……””饶不了他。””上不上?”
我当真感觉到有杀气混杂在冰冷的视线中,向我的后背刺来。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当务之急是堵住这位搞错状况的姑奶奶的嘴……不对,是让他冷静下来。
“等、等等啊,力王丸。你别这样。呃……求求你别哭了好吗。你想一想,刚才的事情经过,我什么时候有机会提起这种事情?”
“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啊!”
“呃……呃……我想说什么来着?要不这样,我、我给你介绍对象好不好?”
朋友们的面孔一个个地在我脑海中闪过。美型系的有几个,阔少爷也有几个。至于是不是天真漫烂就不清楚了。
少女的呜咽应声而止。
“真的会给我介绍吗……没骗我?”
由于脸埋得很低,他的表情我不得而知,但隐约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狡黠的味道。
上当了!?话才出口我就后悔了。介绍对象……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吗?可是,眼前有个披着女生外皮的人在哭泣,袖手旁观实在有违我的一贯原则。背后投刺而来的杀气也已让我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呃……嗯,不错,如果我的朋友同意的话。”
我刻意强调了”我的朋友”,表示主动权并不是掌握在我的手上。
旋即,就好像刚才的哭泣不曾发生一样,少女满脸生辉,绽放出甜美的笑容。脸上看不出泪痕……果然是在装哭啊。
小恶魔啊这个女装男!?
“不骗人?好棒!梨花好高兴!但、但是一上来就是两人独处的话我会害羞的……改联谊吧。我,和阿朋,还有阿朋的两位朋友一起出去吃饭!”
“哦、哦……”
我不禁开始想像这幅光景。两个朋友加上我还有力王丸,一共三男一女坐在一起吃着东西聊着天。这能叫联谊吗?最关键的是,实际上不是四个男人嘛!
“这话听起来可真有趣呐。”
正当我打算提醒重新变得活泼而拜金的力王丸时,冷不防地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我。
是我听过的声音,只是想不起来那是谁的。
反射性地转过身。那里站着一名女性。看见她的脸后,我陷入了错愕之中。事情太过突然,我一时失去了言语,嘴巴像只缺氧的金鱼一样无声地一开一阖。
“不过我可不准。联谊这样肮脏的事情,我是决计不会让我的达令参与的。因为达令可得好好负起对我的责任呐。啊,不错!负起责任,只爱我一个!一辈子都只为了我一人而活!”
是一辈子喔——像个普通女高中生一样穿着女式衬衣和裙子的女性冷酷地说道。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却决没有在笑。那双眸子,仿佛由寒冰雕成一般,用冰冷而深不见底的目光凝视着我。
力王丸代替我叫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家光……”
“……看来你真的是被折刀了呢,连在拔刀空间外面还保持着女人的模样。”
力王丸一面替铁板上滋滋作响并发出诱人香味的圆形什锦烧涂上酱,一边轻声确认道。他点了猪肉味的。
“拔刀空间?”
我鹦鹉学舌地跟着重复了遍。这么说来好像光姐也提到过来着。
“アンシー只有在被称作拔刀空间的特殊场所才能拔刀。拔刀空间本身分散在火群棚市内各处,火群棚学园是其中最大的。其他的拔刀空间还包括以火村棚车站为首的若干商业设施和公共设施。可能还有几个未公开的,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不过,是アンシー的话,一旦到了拔刀空间,或多或少总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家光细心地解答了我的疑问
“啊!不过呢,阿朋,在学校外面还是不要随意拔刀比较好哦。因为超出了老师们的管辖范围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无法地带了,而且要是变身的时候被普通人瞧见了也很麻烦的。”
力王丸接过话题。原来如此,还不能被普通人发现啊。
“但其实,有的アンシー家住在拔刀空间内,而他本人又好死不死偏偏拔出刀来——这种情况才是最糟糕的。”
“这又是为什么?”
要是家在拔刀空间的话,不正好方便作变身的练习吗?也不必担心被别人发现。啊,是因为有被父母撞见的风险吗?
“据说啊,凡是住在拔刀空间内的アンシー,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折刀了。”
“咦?”
“这不明摆着嘛……”
霎时间,凝重的气氛支配周围的空间。然后力王丸像是下定决心,开口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思春期的男孩面前有一副女孩子的身体,而且想摸就摸,为所欲为哦?如果是我的话大概还经受得住诱惑啦……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绝大部分都没有性经验,尤其是アンシー的话更是毫无疑问的铁杆处男,想也知道……”
“会折刀也是无可厚非了。”力王丸说完,抬起眼皮偷偷瞄了我一眼。
我的心突然猛烈一跳。刚才我不就是……
一想起那件事,我的脸便开始发红变烫;明白了力王丸话中的警告意味后,又开始变得铁青。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我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算了……不提这个了。倒是家光,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力王丸把视线移向铁板上的猪肉馅,换了个话题。
“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失礼呐……你这人……罢,告诉你也无妨。自从我被达令的那一发征服之后,思慕之情就一发不可收呐。”
家光面对力王丸,坐在我的左侧,左手操纵着锅铲灵巧地翻动煎饼。她点了海鲜馅的。有虾、乌贼和扇贝。顺便说一下,她闲着的右手正挽在我的左臂上,而且还顺势依偎在我身上。
“什、家光,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有点那啥……好像会招来误会啊……呜哇!”
右手操纵着锅铲把自己的饼酪馅料拍平再翻过来,我用眼神向家光作出无言的抗议。但由于她衬衣衣襟开得大大的,雪白的胸脯一下子飞入我的眼帘。吓得我慌慌张张地扭过头去。老实说……还挺有料的。
“的、的确,把你变成女孩子是我没错。可是,那个……刚才我也说过好几遍了,我完全不知道我的‘刃’会有那样的能力啊。当然,责任我还是会承担的。”
为了摒除杂念,我开始扫视墙上的菜单,一边重复着从学校到这家店的路上就解释过好几次的话。
导致家光无法变回男性的原因,除了我的刀的特殊能力——统称“刃”——再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刚才在体育馆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从光姐口中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力王丸也表示了肯定。
“嗯?达令,你还想要些什么吗?……啊……”
家光对我突然转开视线的举动产生了好奇,询问道。不过看到我通红的脸后,立刻就明白了我别过头去的原因。
“达令,我原本也是男生,这种心理我也不是不懂。我的胸部,让你很在意吧?不要客气,尽管看不要紧。因为这是我故意露出来的喔。而且啊……”
里面没穿哟——家光故意凑到我的耳畔低语道。声音甜甜的。
经她一说,我充血的地方已经不仅止于脸了,连那里都开始遭到波及。给我忍住啊!
“喂!我说也贴太紧了吧你!好歹在今天傍晚之前都还是个男人,怎么变性比变脸还快。真教人不舒服。”
冷眼旁观的力王丸大口咬着什锦烧,不满地抱怨道。说到让人不舒服,扮女生能扮到你这份上的男生我觉得也有得一拼了——这种话我当然只好在脑中想想,决不敢说出口。
尽管遭到这种侮辱性的指责,家光仍旧不以为意,反而变本加厉地双手掴住我的左臂,使劲地往她那边拉过去。
我感觉到一团柔软的物体正贴在了我的肘部。那份柔软得几近凶恶的触感,证实了我方才的感想。
好大!虽然之前自己身上也不是没有,但毕竟这山不如那山高。能够一面体验厮磨着这个冰美人的胸部的触感,一面心跳加速,可谓男人至高的幸福。事实上,从刚才开始,确切地说从从学校出来直到现在,我俩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我的心脏也一直不听使唤地保持着高频振荡的模式。
“啊,怎么啦?你在妒忌我吗?真讨厌呐。你要是觉得羡慕的话,自己也大可以去试一试嘛。像这样用胸部磨蹭自己喜欢的男性的手臂,对于女生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吧?”
力王丸咬紧嘴唇。最后那句话好像说到了他的痛处。
“啊……真是抱歉。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到现在还是男生来着?明明有拔刀的能力,真是可惜呐。”
家光将这无可动摇的、并且让对方最为在意的事实化为语言的攻势,步步紧逼。她好像也知道力王丸讨厌自己变身后的模样,毕竟他们好像已经有过几次交手了。
“伦、伦家才不是男人啦!伦家是女孩子啦!胸、胸、胸部也是,虽然现在看不出来,总有一天会大起来的啦!”
伦家……泪眼汪汪的力王丸的口气已经完全退化成闹脾气的幼童了。看到他阵脚大乱,坐在我身边的冷酷军师乘胜追击。
“呵,那可真是蔚为奇观呐。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达令分你一半好了。不过……这种身体上会长出胸部来……那是病,得治啊。”
力王丸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两只拳头握得死紧,肩头簌簌地颤抖着。
“呜……呜呜呜……该死该死该死!你这、你这、阴险的人妖!”
最后的垂死挣扎。
也遭到了镇压。
“哼哼哼,很遗憾。从今天开始就是阴险的女人——如假包换的女人喔。日后还能替达令生小孩呢。”
致命的一击。啪叽一声,力王丸像是遭受迎面重创,瞬间石化了,像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我转过去看家光,正好与她的目光碰个正着。她好像已经对面前的敌人失去了兴趣,开始凝视着这边,而且身体黏得越发紧了。
力王丸这次流下了真正的眼泪,口中可恶可恶地咒骂着,开始扫荡自己的那份猪肉什锦烧。泪中还掺有血色,想必不单单是我的错觉。
怎么办好呢……我同时琢磨着左边的少女的心思,同情着眼前的少女的惨状,盯视着把饼酪煎得发焦的铁板,叹了一口气。
在校门相遇后,我和力王丸跟家光三人决定边吃晚饭边谈。本来我是想早点回家的,但力王丸又使出了装可怜的本事,家光更是说出”不肯负起责任的话,我只能一死以谢天下”这种耸人听闻的话,吓得我不敢不跟着过来。不能怪我呀,当时家光都从包里掏出刀子,毫不犹豫地拿刀锋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还一副目光冷峻,神情残忍的模样!我的天!
谈话的地点选在了火群棚商业街的什锦烧连锁店,而理由只是因为力王丸有这里的半价劵。
“呃……那家光明天开始有什么打算?火群棚可是男校啊。”
短暂的沉默后,我一边把已经完全焦掉的饼酪什锦烧盛到盘子里,一边丢出了改变话题的引子。加上调味酱与蛋黄酱和青海苔跟木鱼还有红姜,完成!
“‘家光’这个志士名已经在今天作古——刚才我说过了吧,达令?请叫我的本名,光羽。”
志士名是拔刀状态下使用的化名。据说所有的アンシー在拔刀时都会使用自己中意的志士名。使用志士名的理由分为好几种,其中最单纯的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本名。大概算是为了避免拔刀状态以外发生争端的一种心照不宣吧。
家光本名松平光羽(Matusdaira Mitsuu),志士名是根据松平这个姓和光羽的光联想出来的。
顺便说一下,力王丸用的则是本名。“我用这副模样参加的战斗的时候比较多,很容易就暴露了,就算隐藏姓名也没意义啦。”这是他本人的说法,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过还是请你叫我梨花,尽可能的话。”
“呃……那么,光羽?光羽打算怎么办呢?那个……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男人突然变成女人之后,像户籍呀家庭呀这方面会变成怎样呢?”
我把化成焦炭的饼咔嚓咔嚓地塞进嘴里,问出了触及核心部分的问题。怎么说呢,男人变成女人的过程和原因我是不大清楚,不过之前自己都变身过一回了,也由不得我不信了。更重要的是,因折刀而无法变回男儿身之后,究竟会造成怎样的不便呢?虽然拿这种事来问被折刀的当事人显得很不近人情,但好奇心以及对即将展开却前途未卜的新学校生活的不安驱使着我不得不开口。
“啊,我也想知道。这方面的传闻虽然听过不少,但像这样跟真正折刀的人交谈还是第一次呢。被折刀的学生们都不来学校了,等到我察觉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搬走了。连用发邮件之类的手段都完全无法联络上。记得是……被改写成生来就是女生的事实来着。不对呀?我听到的说是连他们本人都会把自己当成女生的啊……?”
力王丸一边喝着乌龙茶一边跟在我后面问道。铁板上他的那份已经一扫而空,脸上也不见了哭泣的痕迹。
“哼哼哼,问得好。难得有机会,我就坦白告诉你们吧。”
光羽干脆地松开纠缠着我的那条胳臂,正襟危坐。她灵巧地把铁板上剩下的海鲜什锦烧盛到自己的盘子上,接着放回锅铲,然后平静地开始讲述。
“从头说起吧。那时,我的土龙枪被达令……被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木之崎阿朋砍断后,我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最后还失去了意识。等到醒过来时,人已经在保健室了。”
光羽的回忆——
火群棚学园的保健室。乍看之下,这个只是个平凡无奇的保健室,面积大约是一个普通教室的一半。里面有三张用帘幕隔起来的床,几个钢制的架子,还有一顶上面摆放有书本的办公桌。
家光正抱着头坐在其中一张床上,嘴里不停地嘀咕着。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性。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吊带背心,下身则是一条皱巴巴的牛仔裤,最外面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白大衣。略带红色的头发梳成三七分,自然而然左右分开。年纪大约在25至30之间;但因为整体吊儿郎当的形象以及黑眼圈的关系,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这位有着一对如猫一般锐利的瞳孔的女性名叫穂积,正是这所学校的常任保健医生。
“那么,你就是那个被折刀的学生了?”
穗积打着呵欠向面前的红装少女发向。但家光仿佛没注意到她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事实上就是没听见。
“喂——小伙子,啊……现在已经成姑娘了啊。喂——大姑娘——?”
穗积用没什么精神气儿的腔调又唤了家光一次后,终于忍不住把手伸向她的肩膀。家光立即有了反应,她嚷嚷着意义不明的话,打掉穗积的伸出的手。然后上半身开始焦躁不安的乱动。
“好了好了,别乱动啊。麻烦死了,怎么我老摊上这种事啊!喝!”
穗积不耐烦地用指尖戳了戳像犯癫痫似的少女。家光的暴动随之嘎然而止了。
“很好很乖,清醒些了没?大姑娘——说错了,贪睡鬼早上好啊。”
“穗积……医生……”
家光恢复了正常,证据就是她瞳孔的焦点正确实地停留在穗积身上。
这种“刃”的能力,即使是在允许拔刀的空间——亦即拔刀空间——内,也只有穗积一人能使用。通俗来讲就是精神操控,属于催眠术的一中。由于这种能力相当的危险,纵使在学校内部也只能在这个保健室内发动。
“承认了自己折刀的事实,却依然无可避免地遭到精神上的冲击。另外对于穗积所说的话,则要不加怀疑的全盘接受。”——刚才穗积就把家光调整为这样一种极为方便的状态。要安抚原本一直生活在温室里,却突然面临不得不拔刀战斗并且性别转换这种异常处境的学生,这种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那么,我要开始问啰?这关系到你今后的人生,劝你什么都别隐瞒,老老实实地全部回答出来。呼哇——啊,昨天不该上色情网站上到那么晚的。困死了困死了。”
换成平时,家光多半会大加指责:“身为教师,这种生活态度成何体统?”但现在的他——不对是她,已经没有余力来督促她了,眼神空洞洞的,整个人一动不动。
穗积依次确认了家光的姓名、年级、家庭成员、个人经历等学校档案中的个人情报,又询问了折刀的原因和当时的情况,最后还向她打听可曾有将别人断刀的经历。据说曾经有一名被折刀的学生在拔刀空间内部失去了行踪,而有传闻说那个学生至今仍然在这片邪恶的拔刀空间内彷徨不去。
事务性的盘问结束之后,穗积的口吻忽然一变,不再像刚才那样懒洋洋的口气,带着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应有的威严。
“好了。拔刀,战斗,然后悲惨地被人折刀,失去变回男儿身的机会——对于这种アンシー,他只有两个选择。不,说得更确切一点,如果是普通的アンシー的话,一旦被折刀,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信息就会立即遭到改编,连选择的余地都不会有。只是也会出现像你一样,对自己曾为男性的事实念念不忘的人。只有这种人才会到我这儿来。”
“两个选择……我还能……变回男人吗?”
“这个你还是死心吧。”
满面憔悴的家光抱着些微的希望开口问道,却遭到穗积毫不留情地否定。家光发出失望的叹息,阖上眼皮,牙齿微微吃进唇肉里。
“虽说是两个,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是否要消除记忆,只有这点差别而已。”
“消除记忆……是吗?”
“不错。说不定你自己也知道,在你折刀的那一刻,蕴藏在刀中的能量就发散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使得整个世界都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女生’这一点为前提进行了修正。事到如今,不管这个世界之后如何改变,也不能动摇你已身为女人的事实。”
“世界已经修改过了?骗人……你骗人!”
家光从床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逼近穗积。
“没骗你。”
穗积温柔把手搁在家光的双肩上,把她按回床边。
“从呱呱坠地时就被判断为女婴,幼儿期时作为女儿而受到养育,作为女孩而度过小学生活,作为女生而从初中毕业,作为高中女生而生活至今,这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过去。在小学时代说不定对同班的男生有过淡淡的初恋情愫;升上初中后说不定有为第二性征的出现而烦恼过;在高中时说不定对年轻的男老师着过迷——留给你的,就是这种跟普通女性无异的人生。”
“骗、骗人……那样的话,我的……我作为男人而经营至今的人生已经……”
“……很遗憾,不复存在。不对,事到如今应该说是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
“那么……也就是说……至今为止的我,坐在这里的我,我的存在已经全部化作泡影。作为男人的松平光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对吗?也就是说,我已经……”
家光试图用最简洁的字眼来总结这场飞来横祸。
然而这话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得出口的——自己已经……
“死了喔。男性的松平光羽,已经在今天成为历史。”
保健医生丝毫不顾及她的心情,直截了当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
这句话,经由”刃”的力量,令处于催眠状态下的前少年全盘理解了这个事实。
“哇啊啊啊啊——”
家光爆发出一声叫喊,最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低声抽泣。
穗积在光羽身边坐了下来,揽过那因为哭泣而使得肩膀不停颤抖的纤细身体,将她的头捂在自己的胸前。
“别难过了。是男是女并没什么大不了。活着就是一种福气。你的人生还长得很呢。”
“呜……呜呜……”
女性安慰着少女,口吻犹如圣母一般充满了慈爱。
“要这样想——你并不是失去了男性的身份,而是得到了女性的人生呀。”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保健老师仍然承受着少女的体重,仿佛要分担刚刚降临到她身上的重量似的。
“人生要向前看。”一会儿,确认呜咽声已经渐渐轻了下去,穗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补上一句。
光羽变得冷静了些。她对着穗积的背景发出疑问。
“……医生……那选项这种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都成这样了,谁还会想要保留曾为男人的记忆啊……提供这种选择,不觉得反而更加残酷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背对着光羽回答道。
“嗯,你说得没错。这种选择对人往后的人生带来非常大的负担,我并不赞成这么做。只不过根据契约上的规定,我有义务给予你选择的余地。唯有这一点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还请你谅解。”
双臂抱着胸前的她转过身来,方才犹如圣母一般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眼神如猫一般锐利,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简直与恶魔无异。
光羽感到一股寒意。拔刀时的自己的表情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但眼前这个女人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却是另一种不同次元上的恐怖。
“世界的修正,对那些与你在同一个拔刀空间内并与有过联系的拔刀者是不起作用的。换句话说,他们仍然记得你曾经是个男人的事实。他们之中,可能有人会表示同情,当然也有人会幸灾乐祸吧。”
言下之意就是身为男性的自己仍然活在他们的心中。光羽的身体忽然晃了一晃,原本失去血气的掌心开始发热、冒汗。她紧紧地抓住床单。
“你都被折刀了,而砍断你的‘刀’的人,却依然逍遥自在地继续战斗着吧。”
喉咙发出空气进出的声音。说不出话来。当下的自己唯一力所能及的行为在光羽的脑海里闪过。她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人——保健医生的弦外之音。
“不觉得可恨吗?不觉得不甘心吗?不觉得嫉妒吗?”
光羽仿佛感觉到残留在体内的那最后一丝男性的矜持,正在这副女人的身体中蔓延。开始变质、扩散,像蛇一样在全身蜿蜒。逐渐变得阴湿,变得媚惑。
“所以如果记忆能保留下来的话,就能成为报仇的手段。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将反过来将他们的刀也折断。我想想啊,举例来说……拔刀的条件之一不就是处男吗?”
保健医生像蛇一样地舔着嘴唇。
家光,又名松平光羽,当即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我还有复仇的机会,对吧?就凭这副身体。”
“……不错。事实上,针对这种情况,还有一种专门的刀。”
“复仇。”
这个词从光羽口中一出,周围的气氛立时为之一变。感到背后有冷冷的东西流下,我稍稍挺了挺上身,尽量与复仇者保持一点距离。
与我们隔桌而坐的女装少年也浮起腰来,以便随时能站起来。虽然不清楚他的真意,但十有八九是为了防止我有个万一。
而身为我左侧身为当事人的复仇者,则是用那寒冰雕成的双眸轮番注视着我与力王丸,最后垂下视线,莞尔一笑。
“不错,我要复仇——用这个力量。”
光羽的右臂猛地抬起,就如同刚才战斗时她唤出她的刀——土龙枪时的动作一样。不对,正是那个动作。
力王丸立即对这个动作有了反应。几经沙场的她,在感觉上要比我敏锐得多。
“不可能!这里又不是拔刀空间!?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再说你的刀不是早就在被折断后消灭掉了吗!”
然而仿佛是在否定她的疑问,光羽继续说下去。
“哼哼哼。你猜呢?你以前没跟折刀后的アンシー交谈过吧?那你当然就不会知道,、丧失体内几乎所有的男性要素后变成柔弱无力的小女子的アンシー,为了复仇而获得的刀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呐。”
“为了复仇的刀?少骗人了。像这种与拔刀理论相悖的刀怎么可能……”
光羽抬起头。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与刚才达令达令地叫个不管时判若两人。
嵌在眼窝中的冰珠,挂上脸庞上的浅笑——那完全就是操使长枪时的家光的表情。
“诶、光、光羽?你在开玩笑吧?怎、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拿出武器来呢?”
脑海中浮现起那把受家光召唤而从地底下出现的令人联想到生物的赤黑色突击枪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威力和能力,但显而易见,要在这种光天化日下造成惨案绝不是什么难事。
“玩笑?”
光羽以利剑般的眼神瞪着我。
“你可是把身为男人的我杀掉了喔?你把它付诸一笑就觉得一了百了了?我,已再不可能得回男性的身体了。不仅如此,连我作为男性的过去也成了黄粱一梦。而亲手把我变得成这副德性的那个人,却一无所知、毫不内疚,依然在逍遥快活。你要我把这当成一个玩笑,你觉得可能吗?”
“这、这个,我……”
我无话可说。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而且已经不是能够笑笑就过去的问题。
“说什么呢你?阿朋他是怎么想的暂且不管。既然你愿意拔刀作战,就早该有会落得这个下场的觉悟嘛。”
力王丸出来替我辩护道。但光羽不为所动。
“说得漂亮呐。我想大家也一定都是跟你一个想法吧。但用头脑去理解跟亲身去体验,根本是两码事啊!”
将自己的男征化为刀而参战。刀折,则男亡。规则就是这么简单,理解起来是十分容易的。但当这种现象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时,它所带来的具体后果,对于拔刀者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也许,真的就与死无异了吧。
那么,我就必须来承担这份责任了。
“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
“……力王丸。别说了。”
我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发动反击。
“咦?阿、朋?”
“谢谢你,力王丸。不过是我杀了作为男人的光羽,这已是事实,那么由我来承担相应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责任啊!在我们アンシー之间这可是常识啊?说不定哪天这种事情就会发生到自己头上,这点我们都知道,我跟光都是带着这样的觉悟来战斗的。责任并不在你身上啊?”
力王丸眼中泛起泪花,拼命地试图说服我。她的话完全合理。但这毕竟只是空谈罢了。换做是我,要是刚才在体育仓库被光姐顺势折刀了的话,说不定也会愤恨到想杀掉她。
那么,在当前这种情况下,负责的形式就只有一种了。
“光羽,要是这样能让你消气的话,我愿意负起责任,死在你的手下。”
没错。只要这样做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的话,只要这样做能获得她的原谅的话。我只有一死,别无他法。这是我罪有应得——不,我曾经犯下的罪比我将要受到的罚更重。
有那么一瞬间,光羽像是感到困惑似的张大眼睛,然后又咬紧了牙齿。一会儿,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口道。
“说得好。这正是男人应有的高尚觉悟。哼哼,说不定你确实配当我的达令呐。”
“笨蛋。你们两个凑一对,笨到家啦!家光,要是你今天杀了阿朋的话,以后这辈子都是杀人犯喔!?阿朋,你也是的,别这么轻易就放弃生命啊!要是每次遭人忌恨都要死上一回的话,你得几条命才够死啊!”
力王丸站了起来,对着我和光羽开骂。这个人似乎也在关心着本应是敌人的光羽。真的,是个大好人。可是,对不起。这是我的决意。我当被光羽杀死,以此来平息她的怒气。
“过来。”
光羽的气息很平静。
“危险啊,笨蛋阿朋!你要是现在死了,又该么对喜欢上你的我负责啊!”
力王丸一边喊着让人有点心动的告白,一边冲过来扑到我身上。差不多同一时刻,像水面一样平静的复仇者高声叫道。
“服务员——”
……………………
啥?
我越过力王丸、力王丸扭过头,一齐望向光羽。一名头上包着印花布、穿着印有店名的围裙的年轻男子跑到光羽的身边。拿着订单,端着货物。是这家店的店员。
“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家达令说他想挑战你们店里的特色菜谱。给他上一份好吗?”
“没问题——!临死体验一份——!”
这什么菜啊,名字这么奇怪。啊,不管这个,重要的是——
“那、那个,光、光羽,你、你不是要拿土龙枪杀、杀掉我吗?”
我战战兢兢地隔着力王丸询问她。
“讨厌,这里又不是拔刀空间,不可能拔得出刀吧?再说,我的刀不是早被你折断了嘛,达令!”
光羽淘气地一笑。满是恶意的、恶质的、恶趣味的、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的笑脸。唔哇,可以说是出人意料地可爱啊,这个人还能做出这种表情啊。
“打扰几位一下……”
光羽那天真漫烂的笑容令我看得出神。这时,店员那不好意思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好像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圆珠笔的一头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那个,这种行为,在我们店里还请稍微注意一下好吗?”
“啥?”
我开始冷静下来,确认着目前的处境。就在刚才,力王丸误以为光羽要攻击我,扑过来准备保护我,现在还骑在我上面。而力王丸在外貌上是无懈可击的可爱美少女。再加上我俩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玩家家酒的年纪,那么现在的状况就是——
“真是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前,穿着裙子正面用骑乘式坐在男人上面,寡廉鲜耻也请你有个限度呐。而且骑的竟然还是我家达令!”
噼叽。力王丸的额头冒起青筋——我似乎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你、你、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做了那种奇怪的事情啊!”
身体的感觉告诉我,力王丸的身体正震颤个不停。她捏紧拳头,瞪着光羽。
“奇怪?抬个手把服务员叫过来,这很奇怪吗?用世界通用的常识来看,现在的你才要奇怪得多吧。说起来,刚才你还趁乱向人家的达令告白了吧?居然插进来当第三者,这是哪里来的不要脸的狐狸精呀?”
“那、那、那个又……呜……又不能当真的,也、也、也可以说是将计就计……姆、姆、姆咿————!”
女装美少年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经她们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印象受到了告白……不会的,那话多半……那个……只是作为朋友而喜欢的意思吧。嗯。仔细一想,力王丸再怎么可爱,毕竟还是个真真正正的男生啊?而且还是今天刚认识的!
我尽可能地用事务性的方式向她作出恳求。
“力王丸,那个……这种怎样都好,请你快点从我身上下去啦。”
……力王丸的臀部和大腿都跟真正的女孩子一样柔软,让我的心情都变得微妙起来。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好说出口的。
“那么,只赋予选择复仇的人的刀,到底是什么啊?”
开口发问的力王丸全身散发出仿佛肉眼可见的不快气氛,而且视线决不愿与光羽相交,一直凝视着铁板上的物体。
“哼哼哼,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现在我更关心这个,请你不要打扰你。”
另一方面,光羽敷衍着力王丸的疑问,眼睛则是盯着我看。正确来说,是盯着我的吃相。
好不容易回来原来位置上后,为了确认光羽的行动背后的真相——应该说是真意,我们三人的谈话又继续了。然后,只有我一个在云里雾里的情况下再次吃起了什锦烧。
铁板上摊了整整一面的什锦烧,简直要让人以为铁板的颜色就是什锦烧色的。这就是这家家的挑战菜谱——”特性Special什锦烧大集结生死之境等你来跨越”,简称”临死体验”。这家店的菜谱是在基础菜色上加上各色前缀而成的,其种类多得夸张。换句话说,这个挑战菜谱——“特性Special什锦烧大集结生死之境等你来跨越”把菜谱上的所有品种一个不落地全部包含了进去。要是能在三十分钟内吃完的话,包括之前吃掉的那些东西在内,全部免费,而且据说还有奖金;就算三十分钟不行,只要不超过两小时,特性(以下省略)的费用也不必支付。但如果吃不完的话,必须付清全部的金额。那是能让我这个高中生倾家荡产的数目。
单单因为光羽说出“达令,既然你打算负起责任的话,就请您把这些全部吃掉来证明给我看吧”这种强人所难的话,我就自然而然地开始了手和嘴的机械式运动。
不行了,吃不完的啊。怎么想都不可能吃完啊。这跟铁板等面积的什锦烧算什么意思啊!成用来盛食材的容器不是盘子,而是盆子。而里面竟然还剩下一半以上!
“这是复仇的第一阶段哟,达令。你不全部吃掉的我就自杀。父亲,母亲,我被男人强行玷污了,已经无颜苟活于世。请原谅这个先你们而去的不肖女儿……”
光羽一边嘴里喃喃地说着这种话,一边悉悉索索地掏出刀子,天经地义一般地在自己手腕上比划着。那冰冷的眸子在呵斥著我——快,给我吃。不吃的话你就一辈子都要背负强奸犯的恶名了哟。
“咿——!”我忙不迭地开始咀嚼。牛肉松鸡胸肉山上的海里的公的母的。不管三七二十五,我在赎罪的名义下把所有的食材都塞进口中。什么味道都顾不得了,连调味酱或蛋黄酱都不加。可是,原本就吃过一份饼酪什锦烧了,我的胃口所剩无几。没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就停下来了。
“哎呀?达令,你怎么停下来啦?食物不合你口味吗?这样的话,不如我替你加点特制的香料吧?”
光羽说着,又打算朝手腕切下去。给我慢着,香料是你的血?这不是要我的命嘛,饶了我吧!我驱使着因为呕吐感和过剩的满腹感而发抖的手指,勉勉强强地握住筷子,继续往早就突破极限的肚子里塞东西。
然而,我始料未及的是,从铁板上直接挟来放进嘴时带来的伤害相当的大。
口腔粘膜已经被烫得溃烂。舌头开始失去感觉。牙齿咬不下去。咽下去的感觉也很奇怪。我不得不流着泪往嘴里倒乌龙茶。
到后来终于连嘴巴的感觉也开始消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视野都变得狭窄起来。不妙。盆子里还有东西没吃光啊。要是现在倒下的话……要是不把这些吃完的话,光羽她就要自……杀……
最后,我晕了过去。醒来时,人还在店内。之后,这事那事吵个不停的两位美少女——只不过其中一位是男的,另一位原本是男的——帮我叫来了出租车,总算是回到家里。车钱当然是自掏腰包了。好肉痛。唯一该感谢的就是光羽带了足够付什锦烧费用的的钱。只是一想到不知道以后又会被她怎样捉弄,我又开始担心了。
二 七七七
翌日,也就是转校的第一天,我的身体状况仍然非常糟糕,而且还困得要命。尽管吞了点胃药后稍微好过了些,但毕竟吃了那么多,肚子仍然苦不堪言,嘴里也是火辣辣地疼。拜这所赐,眉头老是不自觉地皱起来;因为嘴巴张不大的关系,说话声音也十分低沉。在旁人看来,我应该是一脸不爽的表情吧。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更是雪上加霜,因为态度太过冷漠,给同班同学心里留下了不良少年的印象。
而说到导致我睡意绵绵的罪魁祸首,则是因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完没了跟光羽互发邮件的缘故。内容不外乎“睡了没?””达令不会对我始乱终弃吧?”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话。可是每当我随便敷衍她几句了事,或者打算睡觉而无视她时,邮件的内容立即变成”对不起,达令,我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塑料绳应该承受得住我的体重吧?”“把小刀的刀刃贴在脖子上时感觉冰冰的,很舒服耶。”之类的恐吓。常年无休7×24的邮件服务一直持续到现在,在我上课时也好,上厕所时也好。在适应新的环境之前,她会一直向学校请假留在家里休养。据她本人说,在经过修正后的世界里,她所上的学校变成了私立火群棚女子学院,距离本校大约2公里的样子。
一忽儿犯起迷糊,一忽儿发起邮件,一忽儿又摆出苦脸——我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放学了,跟老师就今后的打算谈了几句后,我离开职员室,来到体育仓库。门还锁着。我决定留下来等。
拿出光姐给我的那本手册。原以为是学生手册来着,但今早从老师那拿到本校正规的学生手册后,却发现两者在外观上有着相当大的差异。我握紧这本带有复古风格的手册,想起了跟光羽互发邮件时考虑过的事情。
“要不要作为アンシー继续战斗下去——这才是他首先应该决定的事情。”
昨天在分别时,光姐说了这样的话。路上在从力王丸那里了解了大致情况后,我似乎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后来半路杀出个光羽,让我把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尽管如此,只凭我目前的经历,就足够让我作出选择了。
我的“刀”,似乎拥有能一击砍断敌人武器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从此往后,只要我一挥刀,就有可能使拔刀者们变成女生,再也无法变回男儿身。轻而易举,不留余地。目睹光羽的下场后,再加上昨天的交谈以及从邮件中获得的信息,我深刻体会到那是怎样一种凄惨的下场。
对于アンシー来说,我的“刃”就是他们的天敌,战争的最终兵器,扑克牌中的王。
……这话并不是我高估自己,而是出自力王丸之口。
提着这种玩意儿砍砍杀杀的,我没有这样的兴趣,也没有这样的魄力。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自信能够肩负起这种行为的后果。比如现在,光是考虑今后要怎样补偿光羽就已经让我一筹莫展了。她好像仍然没有放弃报仇——那样的话我可以折刀,也可以选择死。但这样做了就算是负责吗?我不得而知。
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走。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拔出那把刀了。我要在今天把这本手册交还给光姐,然后用这一生去对光羽负责。这大概是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了。
“喔?这不是朋吗?怎么了?今天又不是公认拔刀日……啧,原来你不知道啊?”
忽然,有道声音从我头上传来。我反射性地仰起头来。体育仓库的房顶上有个人正在俯视着我。那是名少女,她像小混混一样蹲坐着,双腿开得大大的,甚是不雅。
“光姐!”
“噢,正是本人!”
白色礼服,金发碧眼,美少女。正是光姐。认出是她后,我慌忙移开视线,因为无意中瞄到了她的裙底风光。
光姐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举动,低喝一声,轻轻一蹬屋顶的缘角,华丽地降落到我面前。些微的时间差后,她的裙摆和头发才回归到正常的位置。一种像春天的花田一样的气味轻飘飘地扩散开来,很好闻。
“怎么了?一脸晦气。今天不是转校第一天吗?被人欺负了?
光姐问道,天使一般端正的脸上,露出不正经的笑容。她双手手背靠在腰侧,上体微微前倾,窥视着我的脸。
“最近的小鬼们似乎都很阴险啊……这下有点难办了……”
但是,马上就注意到了我手上拿着的东西,接着垂下嘴角,换上了严肃的神情,然后扳起上身,挠起了头。
“……啧,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那个……光姐,这个……请你收回去。”
我一面说话,一面用双手飞快地把手册递到光姐面前。
“我已经……用不着了。”
“……力王丸把战斗方面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吗?像目的啊胜利者的荣耀啊这一类的东西。”
“没有……昨天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和那些东西无关。战斗的目的这类东西,怎样都好。我……再也不想造成像这种不得不对别人负责任的后果了!所以,这种力量,我不需要。这种危险的东西,我不要了。”
嗓音出奇的大。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再次把手册往前递过去。因为去势太疾,手蹭到了光姐的胸部。柔软的触感让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光姐犹如没发现一样,一动也不动,只是久久地直视着我的眼睛。蓝色的眼瞳清澈而透明,仿佛能洞悉一切。只是内中似乎还带着悲哀。这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几分钟过去了。突然,光姐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好吧,其实我本来就觉得你也不大可能会自己选择战斗这条路了。”
“那、那么,这个……”
我迅速把手册移到光姐的面前。可是……
“我不要。”
“咦?”
光姐把头扭向一边,双手背到腰后,明确地表示出拒绝收下的意思。
“为、为什么呀?你不是理解我的吗?求求你拿回去吧!”
“不要就是不要!”
“什、什么!?你闹什么小孩脾气啊!请你快收下啦!”
“真搞不懂你啊!这可是最强的力量喔?实力超强的啊你。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这种力量,简直难以置信。是男人的话,这种时候就该大喊‘老子天下第一’啊!?”
“我又不稀罕……不说了嘛,这种东西我才不需要呢。”
“娘娘腔。”
“娘娘腔就娘娘腔!总之这个一定得还给你!快点啦,求你了,快拿着。”
“呀——!”
光姐毫无预兆地大喊。是一声颇有女人味的尖叫。
“呜哇,对不起!”
女孩子的叫声触发了我的条件反射,我慌忙缩回抓住光姐手腕的手。
“咦?那本手册你不打算还我了吗?真可惜呐。”
光姐望着我的反应,油腔滑调地说道。嘴角和眼角都弯了起来,一副与奸笑声十分相称的表情。
糟了,上当了!?
“不行,刚才的不算!话说回来,为什么叫得像个女孩子一样啊!光姐你不是男的嘛!?”
“很遗憾,现在是女的!不服气的话你也可以拔刀啊?想尖叫也好想做别的也好随你喜欢喔?”
“这都扯到哪去了呀!还给你,拿去!”
我鼓起勇气,再次去抓光姐的手。但这回光姐却后退了,我只抓到一手空气。
“你听我说。这力量这么难得,你就再考虑一阵子嘛。”
“所以我不是说过……”
“再说了……”
光姐的声调突然变了,带着一点鼻音,就跟个平时戴着优等生面具,等到奸计得逞后就不可一世的坏蛋一样。
“朋……刚才,你摸到了我的胸部对吧?”
胸部?经她一提我才想起,刚才递出学生手册的时候确实是碰到了。拳头的前端感受到了柔软触感,温温绵绵的。我的脸开始有点发烫。
“那个算不可抗力啦……而且那是我表明自己决意的时候,要是中途缩回来,不就显得很没用吗……”
“那然后呢……看到我没有躲开后,你不是还一直摸到最后了吗?”
“就、就算事情真的跟你说的一样……不就是摸了你一下嘛!”
“噢——噢!继嘴唇之后,连我的first touch也被朋夺走了吗?”
美少女支着下颚,低垂的脸庞上流露出哀怨的神情,长长睫毛下的眼瞳变得湿润。看到这样的表情,我忽地感到胸口一紧。……糟糕。光姐好可爱啊!
“嘴唇那时不是由光姐主动的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我勉强作出反驳。然而,光姐抬起眼望着我。从她口中说出的下一句话,准确无误地命中我的心脏。
“所以就得请你负起责任才行了啊!”
“嗯啊?”
明知她是在说笑,但这句话,对于我来说仍然是异样的沉重。
所以我无言以对。
责任……说的没错,对于自己的所做的事情,就必须负责到底。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沉默良久,我怏怏不乐地瞪着光姐。光姐又变回了那副无所顾忌的表情,显得有点高兴。
“这个嘛,那本手册你就保留一阵子喽。说不准哪一天,你就会为自己能够拔刀而感到庆幸呢。”
说完,“嗵”的一声,光姐轻轻一跃,纵身跳到体育仓库的屋顶上。这幢建筑少说也有大约两米高,无法想像人类能够跳上这种高度。但我不禁觉得,如果是光姐的话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而且啊——”
屋顶上似乎正吹着微风。光姐的金发随风飘扬,反射出夕阳的光芒,看起来好美。
一缕头发垂到脸上。光姐撩起它,挽到耳背后面。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落寞。在天色的衬托下,光姐给人的感觉满怀悲伤,显得更加不可方物。我再度看得入迷。
“我呢……在想啊……希望你能跟我一同并肩作战。”
光姐的嘴角露出迷死人的笑容。接着不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飒爽地离开体育仓库,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真是任性啊。
“……好啦。我留着。我留着总行了吧!可是啊——”
明知她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了,我仍然在嘴硬。
“我绝对,不会再拔出来了!”
我朝着光姐消失的方向喊道。
绝对不会再拔出来。我意已决。
就算无法把这本手册还回去……我也不会再拔刀了。
之后,我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光姐都走了,今天已经没什么事情要做的了。而就在我决定打道回府的时候——
“哇哈哈!这拔刀芯可不多见啊。呵,还真是叫人怀念呀。”
背后忽然传来人的气息。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响起像锐利的刀刃一样尖利的、带点金属质的女声。另外,不知何时我的眼前多了一块薄薄的金属片,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从制服来看是转校生?转过来没几天就已经有拔刀芯了,真够sexy啊。作为猎物来说算是难得的顶级货了。”
金属片的表面留有微妙的波纹,但仍然光滑如鉴,足以映照出背后人物的样貌。是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穿着肥大的黑色水手服,笔直的黑发在眉毛下边整齐地被一刀切掉了。
“啊啊!无法忍耐了!呐,小哥啊!陪老子快活快活吧?”
金属片中映出的少女红了脸,扭动着身体。但板本身并没有动啊。我尽可能地不做出动作,只是小心翼翼地转动视线,试图把握金属薄板的全貌。
“拔啊,小哥。快,亮出你的‘刀’。然后跟老子一起欲仙欲死吧。啊哼,真的,受不了啦!”
镜中的少女依然在扭动着身体,脸上的红潮越发厉害,仿佛在挣扎着忍耐内急一样。
“快啊!快点拔出来,不然让老子等急了,别怪老子拿这个把小哥你那话儿大卸大块啰?唔哈哈哈哈!”
少女下流地大笑。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要砍掉的就是了——她又补上一句。
金属片上的光泽一闪。毫无疑问,这件物体确实拥有这个功能——是一把刀身约莫一米的日本刀。
体育仓库的入口,不知何故开在了操场的对侧;而环绕火群棚学园领地的高墙又有三米以上,简直跟监狱一样。因此这个体育仓库的入口形成了一个完全的死角。纵然操场和校舍里的学生和老师再多,也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处境。而且也不见光姐回来或者力王丸过来的迹象。
“喂,小哥啊?你要老子等多久啊?你想急死人吗?”
我只顾着低头分析自己的状况,却没想到沉默先惹急了来人。身后的少女似乎没什么耐性。质问声听起来何止是有点生气,简直可以说是怒不可遏了。
“可怜可丽的美少女都这么赤裸裸地在求你了耶?就算是拒绝也行啊。一声不吭你什么意思啊?啊?”
“呜咕!”
大腿内侧传来剧痛。好像是被她用膝盖顶了一下。残留在肌肉纤维内部的钝痛令我的身子向前一晃。但想起面前还架着把刀,我赶紧定住身形。
并不是我有意保持沉默,只是恐怖降临得太突然,身体坦率地作出了反应,口中干巴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算想张嘴说些什么,也只能漏出几丝不成声的空气而已。
“啊——啊。还不肯拔呀?真扫兴。”
刀身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是被少女收回去了。
趁、趁现在。我立即拼命地冲出去。
“嗯?喂,小子!”
向着有人在的操场狂奔。
但是被拦了下来!
黑衣少女竟然已经挡在了我向前几步的位置。少女随意地握着长达自己身高三分之二的日本刀,用刀背拍打着肩膀,发出“呯呯”的声响。我赶紧加重踏出的脚步,发出滋沙沙沙的声音滑出了几十厘米后,紧急刹车。
不可能!再怎么说她速度也太快了。
另一方面,少女一边打量着大吃一惊的我,一边嘟起嘴巴,表现出明显的不快。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你看不起人啊?拔刀前跟拔刀后的身体能力根本天差地别,这你不会不知道吧?在这种情况下,你还以为能在不拔刀的情况从老子手下跑掉吗?
身体能力天差地别?这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但仔细一想,她说的确实没错,这从刚才光姐的那种跳跃能力就能看出来。还有昨天,那群少女的攻击自始至终都没能打到我。换成普通人的话,不可能那么凑巧全部躲过的吧。我既不擅长步法,也不是什么剑术家,甚至连体育运动员那样优秀的动态视力都不具备。因此拔刀状态下的身体能力得到提高这种说法是可信的。
“所以啊,想逃跑的话就先拔刀吧。来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快拔呀,小哥。说不定还跑得掉喔?当然我是不会让你跑掉的啦,唔哈哈。”
少女伸出刀指向我,快活地笑着。
她说的没错,拔刀后逃跑的成功率会比较大。但是……这点我绝对办不到。且不说我刚刚下定决心,要是万一拔刀后稍稍碰到她的刀的话……昨天才出现过一个牺牲者,今天决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总之,先跟她解释……谈一谈吧。要是能拖延点时间的话,也许有人出现也说不定。
“恕、恕难从命。”
虽然声音有点嘶哑,但好歹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来。比起刚才把后背暴露给她来,现在的状况反而让我稍稍宽了一下心。当然,所谓宽心也只是相对而言。
“你说啥?”
“因为我、我的刀……我的刃太危险了,所以我不想拔出来,不能拔出来。”
我直视着少女那仍稚气未脱却寄宿着锐利意志的眼眸深处,如实以告。情况并不理想。我的脚簌簌发抖,声音也震颤着。连呼吸也调整不过来。
即便如此,我仍然明确的、一字一句地说下去。这是我早已决定好的事情。
“我不希望让你折刀,所以我是不会拔的。”
少女似乎对我的话感到不解。虽然不知道那是否代表她已心生怯意,但至少说明我的话已经起作用了。能争取到时间……吗?
然而她的行为完全与我的希望背道而驰。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呼哈、呼哈,呀哈哈哈哈!”
她狂笑不止。
“喀哼、喀哼……”
呛住了。
少女那只没拿刀的手一会儿捂住肚子,一会儿揉揉喉头,望着我的眼睛泛起了泪花。
“喂喂,小哥哟。一开口就说什么哪——不希望让老子折刀?你信口开河之前也不想想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啊?折刀?老子吗?哇哈哈哈哈。你可真幽默啊。要真有那种刃存在的话,老子今天倒非要瞧上一瞧不可了!”
唏、唏、呼——少女像是运用某种吐纳法一样作着深呼吸,止住了笑声,但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看你是转校生,不知道也是自然。没法子,告诉你好了。老子叫七七七(Yoroko),汉字写成七、七、七。兴趣是不分对象地随机找到拔刀者,把他们的刀全部砍得七零八落。沒有规律,也没有预告,流浪的拔刀者与其他的拔刀者相遇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干架。老子从来没输过,他们就自说自话地给老子冠上了像‘最恶之灾厄’(注:最悪与災厄在日文中发音相似)这种名号。另外老子的名字明明就是幸运之777,只是因为遇到老子就会发生不幸就把人叫成‘Unlucky Seven’。”
我这样自吹自擂是不是很逊?少女自嘲道,脸上显得有些苦涩。
只是……她说了什么?不分对象地对拔刀者……她砍断アンシー的“刀”,仅仅是出于自己的兴趣?我极力避免的行为,这个人却乐在其中?被她所折的人们,因为区区一个人的兴趣就沦落到了光羽那样的下场?
“你懂了吧?在折人刀这方面,老子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既然小哥的刃有那么危险的话,不正好是半斤八两……不,是半斤九两啊!?哇哈哈哈哈。啊,啊!心脏开始躁动,身体开始雀跃。啊哈,下面都快要痉挛啦!”
七七七怪腔怪调地说着。她用手背擦去自嘴角流下的口水,两条大腿互相磨蹭着。
“快,快呀。快把你的男征亮出来呀!来折磨老子的肉体呀!来蹂躏老子的肉体呀!快把老子变名副其实的女孩子呀!不是老子自夸,人家可是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哟?水灵灵的皮肤白嫩嫩的肉,还有乳房……啊,胸是很小啦。不过,形状很不错哟?只要你折了老子,就随你上——这样说还不够——来上老子!尽情地上老子!快顺从那狂暴的温柔的欲望来上老子!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懂。这个叫做七七七的人。我完全无法理解。
“呐,所以啦,大哥哥,快点嘛?”
突然,像是撒娇一般带着鼻音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刚发觉七七七的身影已从我的眼前消失,正待确认耳边声音的来源的那一刹那,侧腹就受到了冲击。下一瞬间,我看到世界正在高速地水平移动着。
错了。是被我打飞了。能感觉到加速度。迟来的痛楚从侧腹部涌起。
“喀哈!”
我一直飞着撞上了体育仓库的墙壁。冲击的威力非同小可,连墙壁凹了进去。
无法呼吸。说不定已经骨折了。剧痛在全身游走。完全不是刚才那阵钝痛所能比拟的。嘴巴里冒出新鲜的血液。
滋哩滋哩,我落向了地面。沙啦沙啦,踏在砂石上的脚步声在朝我靠近。一个穿着黑色水手服的轮廓渗进了我模糊不清的视野。
“你看吧,小哥?让一片痴情的女孩子等待可不好哟?女人可是很善变的哟?经常一个不留神就出手喔?”
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确信,必定还是笑嘻嘻的。
一个不留神……就有这个威力吗……看来所谓アンシー,还真是不能貌相的怪物啊。
不行。发不出声了。糟了,真的是糟了。创伤比我想像的更加巨大。万事休矣。意识一点一滴地、确确实实地远去了。证据就是,渐渐地连疼痛也感受不到了。周边的影像看在眼中,就跟透过滤镜看一样遥远。
“啊呀呀?奇怪,应该手下留情了的呀?难道是因为最近一直没跟拔刀者以外的人玩过,力道没调整好吗?不好办呐,老子虽然喜欢折刀,却不太喜欢杀人啊。喂,先别死喔?等老子来给你介错。”
哈哈,果然是难逃一死吗?我的人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可是……好不甘心。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做,还有好多好多不懂的东西想去学啊。父亲,我这一生,有为自己的全部行为好好负责吗?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从滑梯上掉下去的小子,以及……
“小哥啊,很遗憾,你活不了了。不过,用一般的手段杀掉你会留下不少麻烦,所以接下来就用老子的刃来接收蕴含在你刀中的能量了。”
她好像在说些什么。但人都快死了,随你喜欢好了。
这时,以我的右手为中心的映像进入了我的视网膜。我勉强分辨了出来,躺在我手掌上的是黑色的手册,而它下面的是手机。
手册吗?都被打得飞出这么远了,竟然还没从我的手中丢掉。要说起来,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你啊。然后是手机。机身侧边的红色指示灯正亮着。那是邮件的信号。邮件……啊,原来如此,直到刚才,我还在……
邮件……?和谁……?那里我在和谁发邮件呢?
“有件事先跟你说清楚吧。当老子把你刀里的能量全部吸收掉后,你的刀,不用说,会折掉。也就是说你会以女孩的模样死去。而只要发现这次死亡事件牵扯到拔刀,老师们就会出面来善后,所以应该不会闹得太大。你有买保险吧?那样也不必牵挂亲人啦。呃,老子怎么跟个推销保险的似的!哇哈哈!”
说到亲人,有一个人,却连保险也无能为力……啊,我不是说母亲和姐姐就会被金钱收买啦。但她们和那个人的情况又不尽相同。
“顺便说一下,修正世界的那份能量老子还是会给你留下的。你将以女儿身出生,以女儿身死亡,所以就安心去吧。认准七七七之刃,售后服务有保证!开玩笑的啦!”
我想起来了,自从离开职员室之后就没回过邮件。不妙,大事不妙啦。不晓得已经积了多少条了。
依稀分辨出屏幕上有”未读邮件100封”的字样。
虽然本就流了不少血,我却感觉一下子变得更加虚弱了。手机开始振动。又收到新的邮件了。
“说明时间结束。无视定律之禁刃……吸血鬼发动。你就在那个世界诅咒这份与老子遭遇的幸运吧,小哥!”
呜吼!七七七的日本刀发出咆哮,表面的波纹像血管一样搏动着。她举起这把不祥的刀,准备向我刺来。
邮件……不回邮件的话,多半……不对,绝对会有比死更凄惨的下场在等着我。而要回邮件,首要的条件就是先设法逃过这一劫……
可是,怎么逃呢?别装了,朋,你明明知道的。力量就在你手中。
我半反射性地往握着手册的手中注入力量,接着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发出宣言。
与此同时——
“呵,也许死亡才是一种幸福啊。”
七七七有点寂寞地喃喃道,但手上的动作却毫无迟疑。日本刀?吸血鬼直指我的胸口而来。
“……咦?”
不过,刀尖并未能碰到我的身体。七七七呆若木鸡地停了下来。
吸血鬼的刀尖,在我隆起的胸部前,被利落地切断了。
“……我不能死。要是不快点给光羽回邮件的话,就大事不妙啦。”
我一边吐出口中的血,一边以女孩子的声音嘟哝着。
因为砍断了七七七的日本刀的关系,我的体力恢复到了能够挥刀的程度。不对,这应该是因为拔刀状态下的身体能力得到提高才对吧。吐血的现象并没有停止,说明之前的伤势仍然保留了下来。但由于总体能力的不同,即便是同样的伤势,到在拔刀状态下的影响要相对小得多。我抹掉嘴边的血,换成左手持刀。手套吸收进血液,留下不规则的红黑色的污渍。
眼前的七七七仍然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眨着眼,死死地盯着日本刀那被切断的刀尖看。
……再过一会儿,这个人就要开始哭闹了吧。这下又多了一个不得不负的责任。啊啊,光是想像一下就让我心情沉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趁着深呼吸时叹了一口气,用空着的右手拾起掉落在地的手机。手机还在震个不停。
未读邮件四百封……
光羽发了这么多邮件过来,可见她心中有多不安了。对她来说,在这个失去自己经营多年而成的生活、历史、个性以及其他种种的世界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当作她的心灵寄托了吧——以纯正的复仇对象的身份。再怎么说,被我折刀的她,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平凡无奇的人类。人类会用怎样的手段来达成复仇的目的?这点我并不清楚。但只要她还在希冀着什么,只要她还对我有所求,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她。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这就是我负责的方式。
而就现在来说,回她的邮件就是我的头等大事,纵然那后果是我不得不承担起另外的责任。
我开始操作手机。先确定邮件的发送人——不出所料,全部都是光羽。
“啊——啊,刀被……”
化作一尊雕像的少女口中发出低低的呓语。终于承认现状了吗?想到等下估计免不了要陪她闹一下子,我快手快脚地开始输入回信的内容。由于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实战的关系,我的手速已经可以媲美高中女生了,而且还是用的盲打。
“现在正在战斗中。结束后再打电话给你。”……发送,完成!
十有八九会收到整屏整屏的抗议吧,我的手机要有得忙了。但现在没时间一一向她解释了。虽然那没读的400封邮件里有可能混杂着自杀宣言这点让我有些担心……应该不要紧的吧。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与面前这个少女作个了断。
“啊啊啊……老子的……老子的刀被……老子的刀被折断了……”
黑发少女喃喃自语,表情却自始至终都不曾变化,视线也依然停留在被切断的尖端上。她与家光那时一样,陷入了不愿接受现实的状态。
“所以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
尽管不觉得她能听得到我的话,我还是重复了一遍拔刀前就警告过她的那句话。
“我的刃很危险的。虽然我也不清楚个中奥妙,但似乎能轻易地削断敌人的刀的样子。为什么要逼我呢……”
“……哈、呼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七七的口中冒出干涩的笑声。多半是心理开始崩溃的征兆吧。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啊。
“那个,我会负起责任的……”
然而,我太得意忘形了。正当我打算继续说下去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少女那目中无人的笑容却已近在眼前。一惊之下,我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我装出来的啦!”
少女——原本以为她会一直木然地站着那里、嘴里嘟哝个不停——说道,接着把我的肩膀当成踏台,华丽地向后方跃去。
以被踩中的肩膀为起点,背部的痛楚又苏醒了。即便在拔刀状态下,该痛的地方还是会痛的。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哥,你真的太棒了!最棒的!老子果然没看走眼!今天老子超Lucky啊!哇哈哈哈哈!”
在空中灵活地翻了几周后,七七七在离我有点距离的地方着陆,然后捧腹大笑。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居然真的存在这样的刃,一击就能劈断别人的‘刀’!
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一头黑发跟着晃来晃去。看上去发自内心地觉得愉快。
“哈啊、哈啊、哈啊。真是高兴呀。嗯,咋了,小哥?你那什么表情?又不是你的‘刀’被折了。你可是折人刀的那方,被折断的那方才是人?家?啦。呀哈!呐,这副表情应该由我来摆的吧,在这种情况下?”
“真教人看不下去啊。”七七七望着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的这种态度,让我不禁感到不忿。这个人,难道还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吗?被折刀的她,已经再也无法变回男人,这根本就与男性的她死亡无异啊!难道她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吗?
那样的话,就由我来告诉她好了。抱着这种想法,我全力地向她怒喝。
“不要笑了!你真的懂了吗?你的刀折断了,这可代表着你再也变不回男儿身、这个世界将把你作为男性的历史全部抹消啊?”
然而我的怒吼对七七七的效果犹如春风拂面。她一脸愉悦而下流的笑容,左手上握着爱刀,用已经所余无几的刀身中的刀背部分砰砰地敲着肩膀。
“啊啊,说得不错。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就是折了刀,然后老子变成真正的女孩子么?不过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啊!”
“啥?”
“我不是说了,这是第二次。很遗憾,我的初体验对象,并不是小哥你啦!”
她……现在说了什么呀?帝二廻?这究竟是……
七七七大笑着说了下去。
“瞒着你不说真是对不住啦!其实啊,老子早在很久以前就折刀啦小哥!所以到现在再被折一回根本不痛不痒啊!什么会失去男征,像这种玩意儿,一开始就不存在哟!”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她说……在以前就折过刀了?
昨天光姐说过,拔刀的意思,就是将自己体内的男性元素凝练成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七七七她……这个人的刀又是由什么变化而来的呢?
七七七挺直了身体,把刀指向像条缺氧的金鱼一样徒劳地开阖着嘴巴的我。
“哈哈!刚才说过的吧,小哥——老子的吸血鬼,可是无视定律的禁刃。连这种事情都办得到喔?”
她的刀忽然像气球一样开始急遽膨胀,接着又快速的缩小,恢复原状——分毫不差。握在她手中的那把日本刀,正是被我折刀之前的模样。被切断的刀尖已经再生了。
“哈哈!难得碰上你这样的人,就把谜底告诉你吧,小哥。老子的刃啊,能吸收蕴藏在拔刀者男性要素中的能量——又叫做拔刀气——再将它转换为自己的拔刀气。所以只要使用这份能力,就能像这样实现刀的再生喔。当然,被折刀的事实还是不可动摇的。哎,老子已经变不回原来的样子啦。哇哈哈哈!”
少女的话中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说完,她略略沉腰,双手握剑,摆出剑道中的中段架势。
“其实,就算真的被折刀了,只要敢赌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是没有再次拔刀的可能性。不过毕竟是攸关性命的事情,再次被折的话就必死无疑,这种恐怖可比单纯的折刀要巨大得多喽!但是,老子就不一样了。就如吸血鬼这个名字一样,不停吸收,不停补充——根本死不了啊!哇哈哈哈哈!”
“怎、什、事?”
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太多的疑惑想要问她,但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是连是毫无意义的零散音节。我的理解能力已经跟不上了。我好不容易才对拔刀法则开始形成了一点认识,但它却一下子轰然倒塌。七七七没有理睬我的反应,接着往下说。
“哇哈哈哈哈。换句话说,就因为老子是禁则,是特例,是定律外的拔刀者啊。折十次、百次、乃至千次,都不可能打倒我。所以,纵然小哥你的刃再危险,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情况是我的刀一碰即断,根本奈何不了你的刀呐。”
说到这儿,七七七忽然止住笑。确切来说是笑声止住了,而她脸上的表情还是依旧。
操场上的喧嚣,听起来仿佛来自遥远的世界一样,隐约而模糊。
“既然如此……只能杀掉你的人了,真遗憾啊。”
少女的眼睛眯成半月形,牙齿也露了出来。那是正常人不应有的、扭曲的笑容。仿佛愉悦至极。环绕在七七七周身的气氛也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遗憾?骗人。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光明正大杀掉你的理由——你的脸上分明就这样写着。
真的要被杀了。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七七七的杀意正一点一点地朝我迫近。
“老师,在这边。”
眼看七七七就要出手了,忽然从体育仓库对面传来了熟悉的少女嗓音。另外还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
“啧。老师大驾光临么?一群半吊子的家伙。十年前怎么就不……”
七七七口里喃喃说着,左手往前方一探,一把刀鞘凭空出现了。
锵。清脆的一声,少女把刀收回鞘中,接着背过身去。
“没兴致了。小哥啊,有机会的话再一块儿玩吧!”
黑发的吸血鬼少女有些失落的撂下话后,倏地不见了身影。没有夸张,真的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了踪影全无。
我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她曾经站过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感觉腰身无力,整个人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背部的疼痛一下子又全回来了。
变身状态因痛楚和精神上的极度疲劳而遭到解除。我当场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隐约感觉到有几个脚步声在接近。还有人发出了叫喊。
其中,依稀听见了光羽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梦。
一对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走在我前面。
不知是聊到了什么事情,少年转过身来,希望我帮他说话。仿佛有一层雾隔着,令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我开始烦恼该如何回答。这时,少女撅起嘴,也望了过来。她的脸也是同样,暧昧而模糊。
尽管如此,我还是认得他们。他们两个,是我的最重要的朋友。
杂音忽然响起。视野开始摇晃。
场景发生了变化。
我变成了少女,正奔走在渐暗的校舍。几个只能分辨出是男人的黑影锲而不舍地追逐在我身后。换言之,我正在逃跑。裙子绊住步伐的的触感,加上大面积布料所导致的空气阻力,令我举步维艰。
穿越教室前面,冲上楼梯,拐过转角。但在那里等待我的却是一条死路。我回过身,背对着墙壁。想要逃跑,就只能从眼前这群男人中间找个缝隙钻出去。我下定决心,向男人们中间冲过去。
没想到男人们轻易地就制服了我,把我按倒在地。我死命挣扎,但他们的手像机械一样强壮,令我动弹不得。他们捆住我的手脚,又用一块手帕堵住我嘴。
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只拥有轮廓的男人们,像被活祭吸引而来的恶魔一样,像对待玩具一样肆意玩弄着我的身体。感觉已经完全麻痹;尽管在茫然中认识到自己被玷污的事实,但占据我全部意识的,却只有憎恶,以及屈辱。我唯一渴望的,就是这场恶梦能快点结束。
究竟持续了多久呢?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烂不堪,只有腰部和肩膀附近还残留着几块布片。纵使如此,男人们仍然没有停止对我的蹂躏。
终于有一刻,有人取出了塞在我嘴里的手帕。我用没有聚焦的眼神追逐着那块布头。嘴巴能用了。我艰难地理解到这一点。
要尖叫吗?要是呼救的话……?
然而,我早已失去了那样做的力气。这么晚了,呼救也只是徒劳;就算真的有人来了,也改变不了这悲惨的现实。
所以我做出了选择。
选择死。
脑海中,某个人的脸一闪而过。
抱歉。我喃喃地说道,然后义无反顾将自己的舌头咬住。嚼断。剧痛开始游走,铁锈的味道在我口中弥漫。
我笑了。不是因为这痛楚而发狂了,而是因为感受到了,感受到从这个地狱获得解放的喜悦,喜悦漫遍全身。
一切即将结束。我深信。
然而现实却是无情的。我没有死成。我的舌头,本应被咬断的舌头,反而开始痊愈了。最糟糕的是,痛楚一点一点地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被正在被男人们侵犯着的身体开始发热。这份热度,很明显是性意义上的。从痛苦中得到解放,我大意了。感觉恢复了它原来的功能。
一旦开关合上,再想切断回路就十分困难了。积存至今的刺激一口气全部涌了上来。看到我开始感受到快感的反应,男人们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
眼泪早已干涸。自泪腺流出的水分,那是红色的血液。
在我的上方,恶魔们正在不停跳着欢喜之舞。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跟着他们一起歌唱了。与狼共舞,反而让我变得不再难受。
男人们笑。
我也笑。
男人们哂笑。
我也哂笑。
不知不觉,地狱已成天国。
扭曲的天国。
我醒了。睁开眼,看到的是干净而有点发旧的白色天花板。日光灯发出的光好耀眼。
感觉到全身都是汗,呼吸也很急促。
做了一个逼真的梦。男人们那野蛮的手的触感,仿佛仍然残留着我身上。多半是因为经历过变身成女孩子这种真实的体验,连做的梦都这么栩栩如生。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环视四周。叫不出名字的机器在规律性地运作着。细细的塑料试管里装满了不知名的液体。还有消毒水的气味飘散在空中。
“朋!”
有人发出惊喜的叫声,紧接着啪哒啪哒地跑到我身边,望着我的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的女孩子。
“……光羽。”
我用依稀可闻的声音呼唤着少女的名字。无端地觉得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一种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要是你死掉的话,我可、我可……”
看来总算是脱离险境了。我还活着,这点可以确信。
“这……里……是?”
“是医院啊。你和那个战斗之后,就一直昏迷到现在。要是在拔刀状态下还好一些,竟然在普通状态下把混凝土撞得凹了进去……”
光羽仿佛哽咽了,陷入沉默。握着我的手上加重了力道,我的好几处地方都被她的指甲抓得发痛。不过,这份痛觉反而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我还活着,而刚才的恶梦只是一枕黄梁。
我转动还不太灵光的脑袋,开始回忆。
我被那个叫七七七的人打飞,撞到了墙上。然后一心以为自己的死期将至时,却又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拔刀。再然后,有人过来了。
咦,想起了什么?当时在倒在地上的我手边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伴随着轻微的头痛,那个时候的景象浮现在我的眼前。黑色的手册和……手机。还有未读邮件的字样。
啊!我轻轻地叫了出来。光羽拭去眼泪,望着我。
“怎么了?”
“对不起,光羽。电话……我忘记打了……”
眼前的少女一脸的困惑。
免不了要挨她骂了吧。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光羽露出一丝微笑;但她马上柳眉倒竖,换上明显是生气的表情。
呜……果然要挨骂了。我刚这么想着,她却簌簌落泪了,不时地用手抹着泪水。
“……总……来……好……”
听不清楚光羽在嘟哝些什么,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那就不必担心了吧。我松了口气。意识再度开始远去。
“疼、好疼、疼死啦!”
“你可是用肉身把墙撞凹了,疼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应该说还能走路这点才算得上异常了。为什么你不马上拔刀呢?要是拔出来的话至少还能好过一点。”
每动一下子,我的身体就会发出“咪西”或者“啪叽”等不吉利的声音,疼痛也不甘寂寞地随之而来。
光羽埋怨着我,一边帮着上完厕所回来的我回到床上。
自从遭遇七七七之后,已经一个礼拜过去了。在这期间,我好像一直处于意识不明的病危状况中。昨天得到我睁开眼睛的消息之后,妈妈和姐姐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第二次醒来之后,我就被她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虽然她们两个都有点无理取闹,但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在我被卷入非日常生活的现在,她们的反应反而让我觉得高兴。今天妈妈和姐姐也过来了,不过刚才就打道回府了。尽管探病时间还没结束,但她们似乎表现得很体贴的样子。
体贴着——光羽。
据她们说,在这一星期里,光羽一到放学时间就立即跑到医院来看护我,不到探病时限决不回去。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好像已经跟妈妈和姐姐变得熟稔起来了。
“难得两个年轻人有个快速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妈妈要还杵在这儿那就太不识趣了。嗯嗯。”这是母亲的说法。姐姐也是,不知为何好像很中意光羽的样子。
真是,瞧她们说的。对今后的日常生活,我开始感到更甚于非日常的不安。为了我拼命到这种地步的光羽,除了让我感动外,也让我有点迷惑。
她黏着我不放的原因……不是为了复仇吗?
“真是的。你的‘刃’究竟是什么来头呀?折断我一个还不够,竟然又招来那种牛鬼蛇神。”
似乎是因为我迟迟不回邮件而变得不安起来——她本人则是坚称怕我出轨——光羽偷偷地跑来了学校,发现我在跟七七七战斗之后,立即慌慌张张地跑去求救了。
“达令刚刚转过来,所以可以还不知道。说到Unlucky Seven之七七七,那可是学园七大不思议之一喔。アンシー们把她传得煞有介事,跟都市传说属于同一类的。”
就跟裂口女呀人面犬那种东西一个性质。光羽轻声说道,接着说了下去。
“因此,我也没料到会看到那种东西。没想到真的跟传说中一样,是个留着妹妹头、穿着水手服的黑发初中女生呐。啊啊好可怕。”
她夸张地耸了耸肩。深红色的短上衣跟着被提起来,露出了腰际的部分。光羽今天穿着火群棚女学院的制服。虽然一起去吃什锦烧的那天也是穿着同样的衬衣同样的制服,但今天相比起来却要整洁的多:衬衣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了起来,胸前也打上了领结;设计成V字型的衣领,衬得领结更加引人注目。穿戴整齐的她显得十分帅气,却又带着种独特的可爱。
其实,像那天一样衣衫不整的模样本就与光羽的形象不符;以她的性格,应该连衬衣最上面的那个扣子都不会放过才对。我尝试着提起那天的事,想捉弄她一下,结果却遭到了她的横眉冷对。看来这是只限那天才有的服务了。
“达令……你的眼神很下流哦?”
注意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制服看,光羽用那绝对零度的双眸瞪了过来。吓死人了。
“我已是被折之身……自然不必担心会跟与那个遭遇,但达令你可就难说了。现在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一点了……”
光羽托起下巴,有点闷闷不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咳咳。那个啊……光羽……”
“什么?”
光羽保持着托腮的姿势,歪过脑袋转向我这边。唔,果然是无比的可爱。这个人……原来这么有女人味啊。
这个先不管,既然她这么关心我,那我也只能认真回应她了。我直视着光羽的眼瞳,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不会再拔刀了。”
没错。我要遵从自己的决意——因为遭遇七七七而一度被打破的决意,遵从我一开始的想法,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那本手册还回去,然后作为普通的高中生而活下去。光姐说过,她希望我战斗;但通过这次的事件,我更加深刻的体认到,这种力量有多么的危险。
所以,我不想拔刀。而且这样的话,我也能一心一意地照顾光羽了。
我的话刚出口,她的表情变得迷惑不解,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是不停地眨巴着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面带微笑,我又重申了一遍。
“我再也不会拔刀了,光羽。”
“……您在说什么呐?”
光羽面无表情地反问我。没有聚焦的双眼望着我,宛如在解读着我的内心一般。
“嗯。我是说,我不会再拔刀了……然后,我会好好念书,虽然还没什么头绪,但我想为了能够好好照顾你而努力地活下去。”
“为……什么?”
光羽轻轻问道。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简直跟电子模拟出来的一样。
“你问为什么……要是我又提着刀去砍砍杀杀的话,说不定又会像对待你一样把别人变成女孩子了。我讨厌那样。而且,跟七七七战斗之后,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变化成女生的话还能超自然的手段来隐瞒过去;但毕竟是拿着武器在互相残杀啊。要是后果只是变成女生的还好,可这还关系到生死。这种事情,太离谱了。”
我一点一点地整理着自从变成アンシー后积累至今的感受,一五一十地向她解释。
变成女生。光是这点就够可怕的了。在与光羽用邮件交流的过程中,我开始理解,那有多么的不自然、对当事人来说又是多么的痛苦。再说,即使被折刀的人不像光羽那样保留着原来的记忆,施害者也不会忘怀自己伤害过他人的事实。
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拔刀而成的武器都是真刀真枪。不像一般的仿制品,它们拥有确实的杀伤力。要是被刺中或者砍中要害的话,身体机能的损伤恐怕是免不了的;运气差一点的,甚至可能死亡。就算包着“变身”这层糖衣,拔刀后的行为仍然属于互相残杀,这点是无可否认的。倘若继续战斗下去的话,等待我的只会是一条前途险恶的荆棘路。
“请你不要开玩笑了好吗!”
声音大得仿佛连整个房间都震了起来。除了折刀时的那次尖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光羽放纵自己的感情大喊大叫。就算没有被她的分贝吓到,光是想到这点也足以让我心生动摇了。
光羽埋起脸,身体微微发抖。因为脸被刘海遮住的关系,她的神情让我无从窥视。
“你就……”
嗓音回到了平时的分贝,但她的话却在震颤着。
“你就这么简单地否定我们アンシー、认为我们离谱吗?只不过折断了我一个,只不过被一个强敌逼入绝境,你就认定了这种事情离谱吗?”
一字一句都带着无可辩驳地威力。我无法做出肯定的回答。光羽的气势彻底地镇住了我。
“我想起来了,你是出于偶然才拔出了刀,被卷入战斗中的对吧?既然如此,想必你也无法体会,アンシー们都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来参加这场战争了呐。所以你才能说得出那种话来。所以你才会残酷地拍屁股走人。”
“我说错了吗?”光羽说着,眼睛已经变得迷离。那是宛如天真的孩子看到最宝贵的东西受到伤害时,流露出的纯粹眼神。
“拍屁股走人这话……你说错了,光羽。我又没有这样……”
“我没说错!”
我哑口无言。
“原来,你只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蠢材,是只将自己的小小世界当成一切的井底之蛙!”
说到这里,光羽露出浅浅的、无力的微笑。
“曾经,你毫不踌躇地说愿意被我杀死。那时的你,是那样的耀眼。对于明知有这种风险还自愿跳进这个世界,到头来却不愿面对现实的这样不堪入目的我,这本是我自作自受。但你却拯救了我。所以,那时我就决定了要把它托付给你——把我作为アンシー时未能抓住的荣光托付给你。”
“可是,”少女的表情突然一变。她的嘴角下垂,眼角吊起,柳眉倒竖。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没有胸襟的人……折我刀、夺我心的人物,原来竟是这种货色吗?我呵,何等难看,何等失态!”
激烈的言辞像机关机的子弹一样,不停扫射而来。
“让我来告诉你吧。确实,你的‘刃’十分强大,强大到能轻而易举地将别人的‘刀’一刀两断,将他们身为男人的自尊一举击溃。没有预兆,也没有奇迹。就算称之为最终兵器可能也不为过。只是,只论强大的话,在各自领域上称得上强大的アンシー大有人在。只是想破坏敌人的刀,可以使用蛮力,也可以利用幻术,不一而足……强大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
“……”
“你的‘刃’的确不同寻常。但是,对付这种只有锋利这一点可取的刀,只要能避免武器相交就根本不足为惧。没错,对于高手来说,只要在这点上稍微注意一下,你根本就与三脚猫无异。我说得没错吧?”
虽然我就是败在了这只三脚猫的手下——光羽顿了一下,轻轻地开始深呼吸。
“而他们,也是为了避免将来某天被折刀、甚至被杀,才会去使用那样的刃的啊。”
这个我懂。想对抗手持武器的对方,就要先把自己武装起来。这是战争的基本。……可是……
“那又怎样呢?去战斗……冒着失去男征的危险,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战斗,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颤声反问她。
“为什么大家不惜做到这么地步还要坚持战斗呢?为什么要伤害彼此呢?那个刀竞大会,就那么重要吗?光羽你……又是为了什么在战斗呢?”
光羽目瞪口呆地倒抽一口冷气。
“为了什么……该、该不会!?难道你都不知情吗?”
在她脸上浮现的,不是惊异,而是迷惑。
“我的话是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同……胜利者有多么的荣耀,我以为你多半是知道的……看来是我搞错生气的顺序了。真叫人哭笑不得。真是,Name of Justice在搞什么……”
光羽恢复了之前的表情,怪罪似地唠叨着光姐的志士名,又或者说是她的通称。忽然,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身后,嘴巴的抱怨也中止了。
一阵暖风拂过我的颈子。……我记得窗户是关着的呀?
“那一定是因为,大家都~喜欢战斗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不正是最高的享受吗,小哥?哇哈哈!”
光羽侧身而立,摆出警戒的姿势。
“是你……”
虽然隐约察觉到了声音的主人,但我却无法立刻转过去确认。背上的伤痛仿佛又回来了,一跳一跳的向我发出警告。
“真是,害老子好找啊,小哥。没想到你会躲在这种地方当睡美人,太薄情了吧喂!还是说,一定要老子来个早安之吻才肯起来吗?”
这个嗓音、这个口吻!不会错的。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虽然实际时间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但对于刚恢复意识的我来说,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记忆犹新。
宁愿是自己听错了——我怀着一丝希望,鞭策着散了架一般的身体,缓缓转过去确认声音的来源。
“怎么还是老样子一脸晦气啊。你的那话儿可没你这么怂啊?啊,讨厌,老子已经是女孩子了,可不能再这样口无遮拦哩。哇哈哈!”
转身后,映入我眼帘的是坐在病房的窗缘上的她。
“七七……七……”
“耶~人见人爱的七七七是也!您还记得人家呀,学长。人?家?好?开?心?——骗你的啦!哇哈哈哈哈哈哈!”
穿着不合身到令人皱眉的又肥又大的漆黑的冬用水手服,留着剪得齐齐整整的长至眉际的刘海的少女。她,正是导致我现在躺在这里的凶手——活生生的都市传说、Unlucky Seven之七七七。
“可恶,你想怎么样?”
光羽握着我的手喊道。
“哇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位正恩爱着啊?抱歉啊,当了你们的电灯泡。哇哈哈!”
七七七看上去甚是愉快。她从窗口一跃而下,接着反手把窗拉上。
“说到想怎么样,老子要怎样的并不是你,而是那边的小哥啊?究竟会鹿死谁手,今天非得分个高下不可啦!”
意气风发的七七七面带微笑,将手伸到背后,探入头发中,然后缓缓拔出日本刀,往前一挥。速度之快,仿佛举重若轻。刀发出“咻”的一声,撕裂空气。
千钧一发之际,我被人扯着往后退去,顺势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是光羽拉的我。着地的冲击在背上扩散开来,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一想到背后那名少女的危险性,却又觉得算不得什么了。
“啊呀,老子找你找你找你找得好辛苦呀,小哥。因为在学园里边一直没发现你的影子,这一个星期来,老子可是马不停蹄地在市内的拔刀空间内来回奔波呀。没想到你竟然住院来了。老子当初下手有这么重吗?不拔刀的男人真不中用。不中用!”
哇哈哈哈哈。依然是与那副容貌不相称的怪笑。
“你、你找我做什么?”
我颤声问道。思路很清晰,可身体却缩成了一团。背上在隐隐作痛。这是恐怖?警告?睡衣下面的绷带里面已经汗津津的了。显然,我在害怕。大难临前,或许这才是正常反应也说不定。
唯有被光羽掴住的手腕处传来的暖意,给了我些许与她正面对峙的勇气。
七七七在手持着刀的状态下灵活地抱起双臂,一脸神妙地眨着眼。
“这个嘛,自从见到小哥之后,老子就一直没来由地想着你想着你想着你,想你想得觉都没法睡啦。”
黑发少女低下头,轻轻地搔着脑袋。
“你那本拔刀芯很是叫人怀念啊,再加上明明是个拔刀者,还扭扭捏捏地不肯拔刀的那种性格,还有你那叫人郁闷的‘刃’!你不是折了老子的刀,还自以为是地给老子说了一通教吗?啊哈。该怎么说好呢……用一句话来形容老子的心情的话,那就是……情窦初开?不对不对……最准确的说法是——”
少女顿了一顿,然后换上冷冷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恶心。烦死人了。杀你三回也不能让老子解气。”
呀,这已经是三句哩。——七七七嘻嘻笑着自娱自乐。
“为、为什么呀!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呀?”
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嘛。我鼓起勇气向她毫无条理可言的话提出抗议。
但,不管是自己做了什么还是被别人做了什么,对七七七来说,这类事情完全无足轻重。少女接下来的话更加蛮不讲理。
“不想折老子的刀——是你那句漂亮话……刺激到了老子喔,小哥哥。所以呢——”
话音刚落,七七七纵身一跃,从床上低空掠过,向我扑来。
“为了老子的精神卫生,请你消失好吗?求?求?你?啦。Hea—rt Ma——rk!开玩笑的啦!”
七七七双手持刀,举过自己的头顶。
“危险!”
挥下的日本刀刀尖惊险地从我鼻尖掠过。
光羽用更甚于刚才的力道,用力把我拉开了。我的一绺刘海没能幸免,在惯性的作用在停留在原来的位置,随即开始飞舞掉落。
“……小丫头,再敢碍事,我连你一起杀喔?”
七七七维持着纵劈之后的姿势,盯着我背后的光羽。
“你说什么傻话呐?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像个小丫头吧?”
“光、光羽……”
光羽往前踏出一步,挡在我面前。她双手插腰,挺起胸脯与七七七对峙。因为身高比七七七要高的关系,自然就形成了居高临下之势。
“想在我面前勾引我家达令,你还早了十年……不对,早了一百年哩。活生生的传说同学?”
“我看你是疯了,大姐。既然会知道老子的外号,想必你也是拔刀者喽?挑衅老子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没错,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个,不管谣言传的有多厉害都不敢在人前现身的、没种、卑鄙、只敢搞偷袭的混帐东西吗?”
“你说什么!”
很明显,光羽在挑衅着七七七。就在刚才,她自己还警告我说那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来着。和我不一样,她果然很坚强。
我暗中佩服着,不经意间注意到光羽在握住我手的那只手中注入了好大的气力。仔细一看,她的脚也在微微颤抖着。……是吗。光羽也是在害怕啊。
“朋,机会难得,就让你见识一下アンシー之间的真正的战斗吧。要是能亲眼目睹这种战斗的激烈程度,我想你多少也能了解一些我们的心情了吧。这决不是一场游戏;它里面包含着我们不得不为之战斗的理由、思想和矜持。所以,アンシー才会战斗。没错,正如现在的我一样。”
光羽目不转睛地瞪着七七七,对我说道。但后半部分听起来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真正的战斗?光羽的“刀”已经被我折了,不可能会……
“喂,大姐。你在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再说,那是什么意思?胸挺那么高,是想激怒老子吗!两堆脂肪有什么好自豪的啊!从样子来看,你已经被折过刀了吧?退下。老子对被折刀的家伙还有女人没兴趣。还是说你想那个?打算赌命么?为了和吸血鬼七七七大爷一战?”
七七七的话,让我想起来了上次战斗时她说过的话。
‘其实,就算真的被折刀了,只要敢赌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是没有再次拔刀的可能性。当然这次可就是攸关性命的事情了。’
“脂肪这种说法可真是伤人呐,小鬼头。我倒觉得你自己才该多喝点牛奶呐。啊,不过说起来,最近喜欢这种身材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呢。”
光羽嗤笑道。旋即,她微微吸气,优雅地把右手举过头顶。乍看之下满是破绽,但却仿佛有某种气魄包围在她周身。
这个动作,不会错的——虽然我只见过一次——是家光唤出她的“刀”?土龙枪时的架势。光羽她……果然是要拔出土龙枪来吗?以生命为代价?
另一方面,气愤地咬住嘴唇的七七七也换手持刀,沉下腰去。但眼睛里却有泪花闪烁。
“光羽,快住手。不、不要啊。赌上生命这种事,怎么能……”
我牵住光羽上衣的衣摆。
虽然仍然难以置信,但如果真的是用生命作为交换才拔出“刀”来的话,要是连它也折掉的话,不就……
将男征化为“刀”来战斗时,若”、“刀”被折的话,持刀人就会变成女孩子。因为他失去了男征。那要是,将生命化为“刀”的话……
被折即相当于……死。
“呵呵。反正我早就死过一次了。而且,获胜——这是我仍然身为アンシー时的愿望……无论怎样,在这场比试中笑到最后,这就是我曾经的目的。所以我……已经无法实现那个愿望的我,才会希望你能代替我战斗下去……可能的话,请你赢到最后。这既不是复仇,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我最纯粹的愿望。因此,这场战斗,希望你务必要看到最后。不,你一定得看到最后,就当是为了我。”
光羽稍稍转向我,左手覆在我手上面,轻轻地牵了过去。
“不用担心。不会这么容易就折刀的。作为アンシー,我还没弱到那种程度。没错,像那种小丫头……就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做成标本献给你吧。”
“光羽……”
“所以,达令你可要仔细看好了喔。这,正是我作为男性活过的证据。你说过要对我负责,那请你至少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记住我的战斗……不,是记住我松平光羽的生存方式,记住我曾作为アンシー而存在的事实。”
说完,光羽留给我一个满怀信心的微笑,把意识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开始吧……拔刀!现身,土龙枪!”
话音刚落,在她脚边,铺有漆布的地板像团黏糊糊的液体一样开始隆起,紧接着从里面飞出一柄突击枪。突击枪像条海豚一样,猛烈地跃到空中,被光羽一把抓住。
是真的……本应被折断了的“刀”又……土龙枪又出现了。
枪的外表已经不像上次见到的那样散发着生物气息,而是变成了以白色为基调的无机质的形状。尺寸较以前要小上一号,似乎是因为折过一次而有些变质了。
“呵,长枪么?有趣。哇哈哈,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锵”的一声,七七七手中的日本刀发出铮鸣。
“无需多言,速速来战。我乃学生会五守之一——家光;刀铭土龙枪!——今日誓以此爱枪划裂大地,拿汝作血祭!”
“哈哈!还要自报家门么!妙!妙的很,大姐!好燃!好燃啊!啊啊,七七七都快要湿了——老子是Unlucky Seven之七七七!”刀”无铭,叫它吸血鬼就够了!诅咒这份能与老子相遇的幸运吧,小丫头!”
两人随即进入对峙。
这简直不像是人类之间的战斗。
病房内,正有一名手持突击枪的身材高挑的高中女生与一名挥舞日本刀的头发乌黑的初中生在大战。单是这副光景就足以称得上是超现实了;但,却有另一件东西,令现场的超现实度更增数倍……不,是数十、数百倍。
“刃”,寄宿于アンシー的”刀”上的特殊能力。
七七七的”刃”——吸血鬼的能力,一言以蔽之,就是不死身。身体的损伤自不必说,连”刀”与制服也同样,只要是她身上的东西都能立即得到恢复。光姐以前说过,アンシー普遍拥有一定程度的回复能力,但她的”刃”却远远超越了这个概念。一旦受伤,立即愈合。不,不如说是仿佛自始至终都不曾负伤。所以,七七七才会毫无顾忌采用两败俱伤的战法。即使被砍中、刺中、击中,她都不以为意,只要觑见破绽就不加思索地使尽浑身解数攻过去。
反观光羽。顾名思义,操土龙枪作战的她真的就像只鼹鼠般,神出鬼没地穿梭于墙壁与地板内,不停地发动攻击。在她的猛烈攻势下,房内一片狼藉,仿佛台风过境。挂钟摔在了地上,床和冰箱也翻了过来,其他物件也不能幸免。看到这个,我才醒悟过来,那天在职员玄关,她为什么能绕到我前方了。多半是潜入了走廊地板下,或者是墙壁中了吧。无怪乎力王丸说她”阴湿”了——这种战斗方式确实十分的阴毒啊。潜伏再潜伏,等到发现破绽后,她才从死角挺枪突刺。重复着这种游击战术的光羽,与每一击都倾尽全力的七七七,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光羽从壁中飞身而出,掠过七七七的手腕,划破了她的制服。七七七立马发起反击,但却砍中了地板。一击得手后的光羽早已潜藏了起来。
两人斗得难分难解。战斗看似无休无止。
忽然,七七七弯下腰,用手支住膝盖。局面立时为之一变。
“啊啊……畜生。累死啦——”
七七七低声咒骂。
“所以老子才讨厌跟折刀的家伙打啊。”
她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另一方面,光羽仍然藏身于病房墙壁内的某处,不见要出来的意思。病房内,只有七七七那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稍倾,七七七支着”刀”,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环视四周。她的眼中带着决意,仿佛在说:“下一刀就要你的命。”
连我都能看出,黑发少女的体力已经透支了。就如同机械全速运行后。用能量耗尽这种说法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了……
啊,原来如此!七七七的“刃”的能力是吸收アンシー的能量,再将之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一般情况下,就算竭尽全力攻击她,只要被她的”刀”轻轻一碰,就会被她夺去能量。这样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至今没人能赢过七七七了——因为对手必然比她更早地耗尽体力。
但是反过来考虑的话,只要对手不是アンシー,那她所能消耗的能量就是有限的。而已然折刀的光羽并不拥有作为男性的能量,所以纵然攻击——纵然击中的次数再多,七七七也无法从中获取能量。在这种状况下,她还要回复所负的多处轻伤,能量不停地被消耗,只出不进,到最后供给不足也是理所当然了。
“啊啊!畜生!能量不足啊!”
身形不稳、步履蹒跚的七七七大喊。
“一个拔刀者都没有吗!老子要男人!快给老子拔刀气!啊!”
七七七踉踉跄跄地走动着,一边四处张望,最后与我四目相接。
黑发的吸血鬼短暂地与我相视片刻,接着露出狞笑。憔悴的眼眸发出野兽般的诡异光芒。糟了。我直觉地感受到了危机。
“什么嘛……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喂!小哥!”
“咿!”
我倒吸一口冷气。那天的记忆开始复苏。本已痊愈的背上,剧痛又现。冷汗直流。
“帮帮人家啦?~老子开动——啦!”
“呜哇!”
大喜过望的七七七举刀向我扑来。
然而。
“咕呃!”
跳起在空中、本应无从借力的七七七忽然往物理上不可能的方向开始不可能的加速。然后”呯”——出奇沉重的一声,摔落在我面前。一样细细长长的东西深深地插在她背上。犹如暑假采集的昆虫标本一样。
“在一对一的决斗中,竟然还把后背暴露给敌人,真教人哭笑不得呐。而且还敢打我家达令的主意。我不是说了吗?你还早了一千年呐,小鬼。”
细细长长的东西是柄白色的长枪,也就是土龙枪了。一名身材颀长的女性屹立在七七七的背上。看来是潜伏在天花板中的光羽连土龙枪一道向七七七的背后发起了突袭。
光羽拔出长枪挥了两三下,甩掉沾在上面的血。
咦,甩血?
我开始混乱了。呃,用武器刺人的话,会出血也不足成奇;而像这样用长枪捅人的话,一般来说可是会出人命的!
“光、光羽,这、这个也做得太过火了吧?再怎么说……”
“你说什么傻话呢?要是不趁现在结果她的话,以后她可是会一直找机会对你下手喔?”
而且这人属于都市传说那一类的不算人类所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大概——光羽这么说着,一边把土龙枪纳入体内。白色无机质的突击枪无声与光羽同化。
“可、可是……”
“……这应该算是你的优点吧。”
光羽浮出复杂的神情,叹了口气。
“啊啊,别说这个了。你有好好的看着吗?アンシー之间的战斗。”
“啊,看、看了。”
事情就发生自己的鼻子底下,说没在看那才真是怪事一桩了。要是初次见到这种场面的话,说不定我会完全无从理解。但是,仔细一想的话,我曾经是目睹过一次的——目睹过アンシー之间的真正的战斗。在那个时候,在情报处理室。
“那就好。这就是アンシー的战斗。在这种战斗中,伤害是无法避免的……最坏的情况下,就像这次一样,还会有人丧命吧。所以,我希望你能切身地体会到,我们是带着多么严肃的心态来面对战斗的。”
“嗯,那个……严肃这一点我是十分清楚了。”
我的嗓音渐说渐轻,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同时,我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后退。
我在害怕着光羽。就算七七七是属于都市传说那一类的事物,但毕竟是个拥有活生生的身体,而且还是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光羽却毫不留情地用长枪将这样一个孩子刺死。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光羽一脸平静,脑袋稍稍歪向了一侧,似乎还未注意到我内心的波动。
“是吗?这样就好。不过,以アンシー间的战斗来说,这次未免太没看头了。换作别的アンシー话,比如……”
“让你觉得没看头还真是抱歉啊,大姐!”
一团黑影在光羽背后缓缓蠕动。是七七七。没有拿刀的她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还活着!我略微松了口气,但视线扫过黑发少女的全身后,又把准备呼出的那口气咽了回去。
她的胸口开了个洞,洞里露出红黑色的断面。那是被土龙枪贯穿的部分。穿过这个洞,能看到她背后的风景。
身上开了那样一个洞,要是普通人的话,估计就当场毙命了吧。然而她却还能动弹,不愧是跻身都市传说中的存在。难道她是不死之身吗?
“啊啊!拔刀气……拔刀气不够了……不够了啊!”
一边任由身体宛如受制于风的植物一般不住地左右摇晃,七七七用空洞洞的眼神望着我,口中不停有鲜血冒出。
“小……哥……快……点……把……”
七七七身形一晃,动作与之前的摇晃稍有不同。我刚察觉到这点时——
“拔刀气给我!”
她厉声叫喊着朝我扑过来。圆睁的双眼散发出饥渴的光芒,张大的嘴巴简直快要开裂到耳边,里面长着像獠牙一样的东西。
要被吃掉了!啊,不对呀。她好像是吸血鬼来着……那样的话,我的下场就是被那对獠牙刺进脖子,然后把血吸干!
“什……还有力气动吗!糟了,拔、拔刀!来、来不及了!”
光羽慌慌张张地举起来,但七七七已经先一步在我向前着地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被七七七一把吸住。
脖子……不对。
是嘴唇。
咦?
黑发少女用手臂勾住我的颈子。两瓣温软的嘴唇正贴在我的唇上。
有血的味道。但还漂散着另外一种柑橘味的清香,中和了血的味道。接着,某种东西侵入我的口中。软软的滑滑的,还在动,是舌头。七七七强行撬开我的牙关。我口腔内部的每一寸土地——包括牙齿内外两侧、上颚和舌头——都遭到她一丝不苟的洗礼。
“嗯……呼!”
不时地从七七七口中漏出的吐息听起来微妙的淫荡。我的下半身开始发热。作为一个正常的高中男生,被女孩子拥抱并湿吻,会感到兴奋也是天经地义。
七七七的舌头攻势渐渐变得激烈起来。到最后,她开始在我口腔内吸吮起来。吸得那样那样用力,让我觉得连魂都快要被吸走了。无法……呼吸了。
心情,本应是十分不幸的,却又无端地有种幸福的感觉。仿佛全身被什么东西包覆起来,同时又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夺走——那样一种复杂的心境。
在我的意识中,少女一直就这样吸吮着我。良久之后,在她的嘴唇终于不再贴住我、她的体温也离我远去的同时,我已经连站立的力气也不剩了,坐倒当场。确切的说,用“崩溃”这两个字更能表现这时的情境。脑子里一片空白。
“啧,用直接的手段快是快了……又让我想起讨厌的事情了……”
七七七嘟哝道,一边擦拭着嘴角。胸口的洞已然不见了。
应该是成功地从我身上吸到能量了吧。
竟然连致命伤都能回复。而且这回复靠的竟然是接吻。好恐怖的“刃”。这不相当于,只要有アンシー存在,七七七就永远都死不了,也永远无法被打倒吗……
“喂,小哥,多谢款待——啊,都已经成小姐姐了啊。哇哈哈哈哈。”
连声道别都没有,七七七迅速地从窗户离开了。真是来去如风。
“哈……搞不明白、咦?”
我猫起腰,打算先站起来再说。这时,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胸部受到了向下的作用力。……诶?
“我说……达令……?”
光羽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刚才她好像被突如其来的接吻场面吓到了,其间没有发动任何物理上的或者口头上的攻击。
话说回来,我跟人接吻的模样被瞧见了吗!羞死人了!。
“光、光羽,刚、刚才那个是不可抗力……你能理解的吧……?”
又尖又细的声音自我口中发出。总之先试探着问一下吧。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亲眼目睹我被别的女人——是不是女人这点还不好说,起码外表上是女的——公然强吻,凭我的经验,光羽是不可能一笑了之的。……咦?又尖又细的声音?
“达令……你怎么拔刀了?在我面前变成这副模样,这不是故意让我心神不宁吗?”
刚才没来得及召唤出来的长枪,现在已经于光羽手中蓄势待发。
“拔刀?我没有呀。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拔刀……!?”
难、不、成。
我慌忙往自己身上摸去。
“呜呃!”
将睡衣顶得向前突起的双峰,洁白而光滑的四肢,还有空荡荡的股间。
“诶诶!?呜……为什么……为什么……我……变成了女孩子!?”
头发、脸蛋、胸部、肚子,全身上下都变得软软的柔柔的了!
“呐,达令。你是成心想惹我生气吗?现在又不是需要你战斗的时候,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变成这副模样呢?……我啊,一看到你这副样子,复仇之心就开始变得无法遏制了啊。请你快点收刀,变回男人的样子。否则……”
我可要动手了哦?——“家光”用土龙枪对准了我,神情冷峻。淡淡的口吻中隐含着某种恐怖的感情。
可是。可是!
“光、光羽,我……没有拔刀。我真的……没有拔刀啊!”
现在的我,应该是一脸眼泪都快掉下来的表情吧。
“先生,请赶紧想点办法治治这个女人好吗?”
“哈喵——明白了,我明白啦,把长枪收起来啦。这‘刀’就是你的命,不要随便就拔出来啊。很危险的喔?瞪我干什么?很吓人哦,少女——说错了,原少年。”
“真是,上班时间外还要工作。我的计划内可没这一条喵。”头发带点红色的保健老师穗积叹了口气。刚才,光羽的土龙枪就顶在她的脖子上。
——说来话就长了。那时,我在明明没有拔刀的情况下变成了女孩子。就在说着“我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这种耸人听闻却又让人无从分辨真假的话的光羽刚进入攻击状态时,被方才那场骚动惊动的护士赶到了病房。原本还担心她看到我变成女孩子的样子会不会产生疑问,不过她好像也不是特别惊讶,面不改色地去叫来了医生。医师替我诊断了一下后,立即说学园的保健老师对拔刀相关的症状比较熟悉,建议我们去找那个人——不愧是拔刀空间内的病院,理解得真快。还是说,アンシー在这条街上属于常识吗?——于是,我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杀气腾腾的光羽拽着来到了学园。
到达学园时已是七点过半,保健老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当朋处于男性状态下的时候,待在他身边只会让我感觉安心,而不会想到复仇……可是,一看到他变成女人,就算心里明白那是我的达令,仍然会不由自主地想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想得不得了……身体好像在跃跃欲试,就像刚才在出租车里那样。真是好险,只差零点一步就要刺下去了。”
在穗积医生的劝说下,光羽终于把土龙枪收了回去。
零点一步!太近了!近得过分了啊!你想谋杀我吗!
我竭力按捺住想向她发出更甚平常的抗议的冲动,内心陷入了混乱。听到她说我让她“感觉安心”时,我还有点高兴;可她现在直勾勾地盯着我,视线里仿佛发射出不可见的激光射线一样,刺得我冷汗直流,刚刚冒出的一点得意之情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喵——没开始进一步调查之前,我也不敢妄下结论。一定要我说点感想的话,花季少女的睡衣模样真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快哉快哉。”
医生结束了简单的问诊,又观察了我一会,快速地在夹在她手中的写字板上的病历卡上记录下来。然后用圆珠笔的一头搔着头。
“那么,那个人是叫七七七对吗?就是那个黑衣初中生……啊,不过是アンシー的话应该是高中生了吧。”
“是的。写作七七七,念成Yoroko。一个带着日本刀、身材娇小……但是很可怕的女孩子。”
“……传闻我倒是听说过喵。想不到,还真的存在啊……”
医生托着下巴,神情严肃地陷入沉思。但没过一会儿,她利索地把病历卡搁在桌上,带着愉快莫明的笑脸催促我躺到床上。
“好了,下来要进行触诊了喔。来,少女——说错了,少女,而且还是美少女!让穗积医生来仔仔细细地帮你做次全身检查吧。”
她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嗯?美少女?我果然是美少女吗?这么说来,光姐跟力王丸也都作过同样的评价来。……得到别人的赞美,我不禁有点高兴。破绽,就在这时暴露了出来。
“从你的头到你的脚、从你的骨髓到你的每一片指甲,你的全身上下,医生都会无一遗漏地帮你进行开发的喵——!”
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推得我失去平衡。回过神时,我已经被推倒在床上了!
开、开发?不是说触诊吗?触诊不是应该只要检查有问题的部位就行了吗?
保健老师那细长的手指在诡异地蠕动着。
“医、医生?怎么感觉你的手势很下流啊?”
感受到贞操危险的我慌慌张张地挺起上半身,捂住胸口往床的另一边退去。
“不不不不。少女——不对,美少女——再更正,今宵的活祭。要想查明症状,触诊可是绝对有效且不可或缺的,另外它还是调动我积极性的极其重要的因素啊。”
老师的心情极好,已经超越了“快活”的水平。她的腔调简直跟色迷迷的老头子一样。
“活祭!?积极性?您、您在说什么呢?医生!”
红发魔头渐渐朝我逼近。欲哭无泪的我求助似地四下张望。在医生背后,倚在墙上的光羽映入我的眼帘。那双眸子仍旧恶狠狠地瞪着我,但比起刚才来似乎显得要柔和了一样。不知为何,仿佛混杂着同情和怜悯一样……好像在说:“死心吧,这就是代价。”……代价?这种要求……对这个人来说就像家常便饭吗?
医生一步步接近。
“这里的学生,都还处于刚脱离男孩、还不能算是男人的阶段。虽然在白天调戏他们也很有意思,但毕竟还是不能跟美少女相提并论啊。”
“医生?我、我……我不是什么美少女啊!我只是个男高中生啊!对了、你不是讨厌加班吗?改成明天吧。明天再说好了。”
然而,我的话似乎没能传进她耳中。医生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唔呼呼呼呼呼。没关系……原本是男生却变成了女孩子,因为对新身体感到无所适从而陷入烦恼——这样的アンシー,反而更加可口喔?这种青涩的感觉。身体也毫无疑问是片等待开拓的处女地。唔呼呼呼呼呼。美少女——不对,小猫咪,拿你当我的加班补贴就足够啦。”
我拼命地踢着腿后退,忽然感到腰部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是枕头。我失去了平衡,后脑勺碰到了墙上。已经退无可退了。
医生缓慢而确实地朝我逼近。呼吸越发急促,那活像猫一样的瞳孔扩得大大的,散发出饥渴的光芒。然后,她高高举起双手,笑容满面地向我扑来。
“咿、呀啊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响彻夜晚的校园。
“呜……呜咕、呜咕……”
混进了大量主观和爱好因素的触诊终于结束了。我像个小女孩一样抽泣着。已经没脸嫁人了。
“喵——哭成这样,怎么搞得我做了穷凶极恶的事情一样啊,美少女——不对,娘子?”
“不许叫娘子!好过分!这个地方那个地方各个地方全被你摸光了,连……”
一回想起来,不止是脸,整个身体都变得燥热不已。
猫科保健医生笑嘻嘻地望着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刚刚还在我身上摸个不停的手指,神情恍惚。变态!
“医生,结果你检查出什么来了吗?我也差不多要到忍耐的极限了。”
光羽一边叹息一边问道,显得十分不情愿。她浑身释放出杀气,真的跟到了“忍耐的极限”一样。在触诊的时候,她一直闭着眼睛捂住耳朵,背对着我们。
“呜!你、你竟敢威胁教师?当心我让你不及格哦?”
“很遗憾,我已经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了。再说你是保健医生,跟成绩扯不上关系吧?”
“咕!你不觉得你的性格变了喵?”
医生说不过光羽,只能唠唠叨叨地发着牢骚着坐回原来的位置,开始往病历上写下新的内容。要是她真的长着一对猫耳的话,这个时候肯定会耷拉下来贴在脑袋上吧。
“从结论来说的话,就是完全没有异常。她没有被折刀,现在还是男生,‘刀’也还确实地存在于她的体内,就是变得有点些奇怪。”
“诶?什、什么意思?”
我抹掉泪水,一边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沿着床朝医生移动。
刚才,她说了——“刀”还在我的体内,对吧?也就是说,我果然还没有拔刀?
“唔喵?哦,就是说你还能拔刀的意思啦。拔刀芯带了没?试试看吧。”
“拔刀芯……?”
我歪过脑袋。医生也学我歪了过来。
“嗯,就是拔刀时用到的那玩意儿啦。你不是アンシー吗?总该有一个的吧?”
“拔刀时用的……噢,啊啊,是说那本手册啊。说起来,我把它放哪了?”
那时我把手册放进了制服的口袋里。所以我想当然地伸手去掏,但却忘记了一点——自从入院以来,我一直都是穿着睡衣。
“手册?你的拔刀芯放进手册了吗,达令?”
“嗯?我拔刀时用的,就是光姐给我的那本手册啊,光羽。”
印象中也没在医院的行囊里见到过。排除下来,就只能在制服的裤子口袋里了吧。啊,说到那条裤子,在我接受治疗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而用剪刀剪开了。
该、该不会……被丢掉了!?
“好痛!”
就在我想像到最糟糕的情况而变得脸色铁青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与我的头亲密接触,最后掉在床上。
是那本手册。
“这样啊?那本手册就是你的拔刀芯吗?我还以为是达令你在之前的学校用的学生手册,才悄悄收藏了起来。啊啊,不不,我有经过妈同意哦?不过,既然是拔刀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这东西多半比你想像得还要来得重要。还给你了。”
光羽冷冷地说道。看样子是她朝我扔的手册。
光羽显得十分苦恼。使用拔刀芯会令我变成女孩子;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我去战斗,而要做到这点,我就不得不拔刀——于是形成了这样一种局面:为了代替光羽达成心愿,我必须先变成女孩子;而一看到女生模样的我,她就会涌起想要杀我的冲动……她的内心似乎正在极度地纠结中。
“嗯,你把拔刀芯放在手册里面了吗,娘子——不对,アンシー?”
穗积医生忽然一脸的惊讶问了和光羽一样的问题。
“诶?啊,不是。那个……叫拔刀芯对吧?就是那个……拔刀时要用到的道具。我并没有把那个放在这里面……因为从光姐那里拿到的就是这本手册,我一直以为它整个就是你们所说的拔刀芯……”
“原本是一根又细又短的金属丝哦,为了便于アンシー随身携带才设计成那样的。比方说放进钱包里,或者加工进怀表内之类的。”
我把它藏在放交通卡的卡套里。只可惜在折刀的同时,它也一同消失了。——光羽嘟哝着继续说道。
仔细地检察了一下手册,果然发现有一根细长的东西埋在了封底背面。只是从外表上来看,不破坏手册是取不出来的。
“等等,让我看一下好吗?”
穗积医生说着从椅子站了起来,向还坐在床上的我靠近。
想起刚才的“触诊”,我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但看到医生那极其严肃的表情后,赶紧把手册递了过去。
医生有点粗暴地从我手中抢过手册。她翻看着封面和里面的纸张,发出呻吟。
“这本学生手册怎么了,医生?难道它就是造成我身体发生异变的原因……”
“嗯?啊啊,原因现在还说不清楚。说来话长了……”
医生把手册还给我,清了清嗓子。接着又往光羽的方向走去,慢慢打开窗户,然后在口袋里摸索着,最后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是香烟!“本来校内是禁烟的,别说出去喔!”——说完,她叼起一支,熟练地点上火。她撩开刘海和使用打火机的动作,不自觉地透着股成熟女性的潇洒。
“几年前……不对,算起来该有十年了吧?”
医生缓缓呼出一口烟,懒洋洋地开始叙述。一旁的光羽一脸不快,用手扇走飘去她那里的二手烟。
“这是我从我的前任听来的故事。据说啊,在十年前,有一个被折刀后仍然保留着原来的记忆的アンシー。他因为无法忍受世界的变化,而拒绝走出拔刀空间。”
“十年前?”
印象中在哪听到过。是在哪儿呢?应该就在这几天。
穗积医生轻轻颔首,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
“大概是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女人这个事实吧。他拒绝回到外面,而选择了留在拔刀空间内。”
“留在拔刀空间……?”
“嗯。具体出于什么理由我就不晓得啦。总之他最后好像成功了。就是这样,他——十年前的某个人留在这里……不过,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发出学生失踪的案件了,在当时引起了很大风波呢。所以,打那以后,就定下了最终放学时间呀アンシー间的战斗要在我们老师的监护之下进行呀这些个规矩,同时还争取到了医院和市内的几个单位的协助。”
原来如此。就算在我受了这么重伤时,或是一下子变成女孩子时,学校和医院还能表现这么从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那么,那个孩子……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还没找到。”
保健医生干脆地回答道。她不知从来拿出来另一个小盒子——多半是那种叫便携式烟灰缸的东西——把香烟按灭,然后无精打采地让身子倚在窗缘上。
“诶?但、但是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他人就在拔刀空间里边了吗?该不会是因为老师们玩忽职守才会找不到吧?”
“这话真伤人啊。尤其对身为保健医生、专门负责调理アンシー跟学生们的身体和心灵的我,简直是一箭穿心……有两个理由。”
医生用手指比出V字状。
“其一,滞留在拔刀空间内的アンシー的时间轴,与普通人的时间轴是不一样的。说得简单些,他们与我们同时存在于拔刀空间内的时间是受限制的。从我们的角度看来,他们就像是来去无踪,没什么规律可言。在找出这个规律之前,是无法正式进行搜寻的。”
时间,不同…来去无踪?简直像神出鬼没一样。
“然后第二个原因……同时也是……我们这边没有积极开展搜寻的理由之一。”
医生欲言又止地挠着脑袋。
“在拔刀空间的停留时间超过一定限度后,就再也无法离开拔刀空间了啊。教师队伍中也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找到了也无能为力呵。——保健老师耸了耸肩。
令人不忍打破的沉默支配了房内。
确实,即便找到了,他也无法重回外面的世界。那大概也就没有寻找的意义了吧。毕竟,光是想确认他本人的生存与否就已经是困难重重了。可是,某种感情使我拒绝接受这种结果。真的就再也出不去了吗?说不定还有希望呢?我无端地觉得,医生所说的,是那种大人们为了推卸责任而找的借口。啊,不对,至少医生本人并不因此而感到轻松吧,刚才还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医生?”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光羽开口了。
“你的话我是听明白了……可是那个跟朋的手册又有什么关系呢?”
啊,她不说我都忘了。不知不觉就听得入神了。这个话题,应该跟我的拔刀芯,也就是那本黑色手册有关。
“嗯?啊啊,没错没错。不不,说来简单,就是那个——那些行踪不明的孩子们所使用的拔刀芯就是……”
“咦?就是学生手册吗?”
“不错,你猜对了。不过,你的那本看起来还是崭新的,连名字都还没写。好像又说不上能有别的什么关系。”
这本手册,可能和十年前下落不明的学生有关?
这一刻,我感到心中的某种想法开始成形。我终于明白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的究竟是什么。
提起过十年前的人物。
在拔刀空间内出没的人物。
最后,与这本手册有渊缘的人物。她是——
“七七七。”
“咦?”“喵?”
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两人不约而同地朝我望来。
“不……那个……也许不能说没关系。导致我的身体变成这样的契机,毫无疑问,就是七七七。”
我在未曾拔刀的状态下变成了女孩子,那是在被七七七强吻之后发生的。这其中必定存在因果关系吧。
“我跟七七七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的口气就好像认得这本手册一样。还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拔刀芯。所以,她才盯上了我。而且,她还提到过,十年前怎样怎样,拔刀空间又怎样怎样……”
这样就可以解释了。她神出鬼没的习性,以及“都市传说”的外号。因为那个人与我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啊。虽然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会错的。
“原来如此……当年无法接受现实的软弱アンシー,成了现今的都市传说吗?”
光羽用冰冷的口气代替我说了下去。
一时之间,无人出声。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还在走动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啊,话说回来……”
医生率先打破了沉默。大约是想调剂一下现场沉重的气氛,她的语调异常轻快。
“你不是正想确认一下还能不能拔刀吗?哎呀哎呀,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扯远了。好了好了,快点试试吧。”
医生催促着我,一面坐回桌子旁边。大概是打算继续写她的病历卡。
经她提醒,我才想起,当前最关键的是我还能否拔刀。要是能拔出“刀”来,那就证明我仍然是男人。
我紧紧地握住手册。
“好。开始了——拔刀!”
感觉到身体中的某种东西在正往手册流去。顷刻之间,手册开始在我手中变形,随后变成一柄“刀”。手套也出现在我手上。不会错的。正是我拔刀后的样子。
“是真的!我拔出来啦,光羽、医生!原来我还没有被折刀!”
不顾手上还拿着“刀”,我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以此来表达我的喜悦之情。光羽轻轻的拍着手,仍然是一副复杂的神情。
“医生,这和我那种以性命为代价的拔刀方式不同吗?”
“嗯。再深入地说下去需要专业的知识,我就不跟你详细解释了。不过,他的“刀”,毫无疑问,是由男征变化而成的。而且啊~,只有正统的アンシー才会连衣物也一道跟着变化。呀哈,这件衣服也很可爱呢。大饱眼福大饱眼福!”
“那就好。”光羽像是放心了,吐了口气。
我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但眼睛却一直停留在手中的“刀”上。
就在之前,我还极端抗拒拔刀;而现在,手中有“刀”的事实,却让我感受了确实的安心,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欢喜。
“嗯?”
我欢天喜地地盯着这本“刀”看个不停,几乎快要把它看出个洞来。但是,无意间却觉得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仿佛它与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的“刀”,如它的字面意思,是一把日本刀。它的外表仍然一如往常。长度和护锷的形状也都没有发生改变。
那么,是哪里不对劲呢?
我试着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一会儿换个握刀的姿势,一会儿又轻轻的挥动着它。最后在不经意地把它对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看过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了。
刃的部分变透明了!犹如刀身部分是用半透明的材料做成的一样,能透过刀身看到那一侧的景色。
我再次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把“刀”。
刀身变得像薄薄的冰片一样透明,让我无端地感觉十分不安。以前的刀应该是极其锋利的,给人的印象是名副其实的“刃物”;可现在的它却像病弱的深闺小姐一样,虚
幻而脆弱,给人的印象就像是“易碎物品”,需要“小心轻放”。就仿佛现在就快折断……不,是现在就快消失一样。
上次拔刀时应该还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和我现在的身体有什么关系吗?
“听说阿朋一觉醒来后变成了女孩子,这是真的吗!?”
突然,尖锐的嗓音响起;同时,保健室的门被粗暴地撞开了。
进来的是像往常一样穿着轻飘飘的连衣裙的粉红色少女——啊,少年?随便了——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力王丸。
从她的话来看,她应该有着天大的误解。
“呵——原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啊。我一心以为是阿朋因为在体育仓库外的那场激斗的反作用而变成奇怪起来,自己把自己折掉了呢。”
似乎是因为在医院听护士说了“朋君醒是醒了,可是突然变成了女孩子,已经找学园的保健医生去看诊了”,然后压抑至今的妄想就膨胀成这样了。
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我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明了一下。力王丸不费什么力气就理解了。当然,部分要归功于穗积医生和光羽不时地对重点部分所追加的说明。
只不过,关于七七七的部分,因为她还没亲眼见过,好像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
“真的,不晓得是哪家的アンシー啊?阿朋都住院了,竟然还纠缠不休。该不会是学生会在幕后操纵着干出来的吧?”
力王丸似乎认为那个两度袭击我的人并不是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七七七,而是假装成七七七的别的アンシー。
“……信不信随你。但我很难想像普通的アンシー之间的战斗会造成那样的结果。而且,至少在我退出以前,学生会还没有那种アンシー。”
光羽靠着保健室最里边的那面墙而立,苦涩地说道。“那样的结果”,当然指的就是我的现状——明明没有拔刀,却变成了女孩子,而且连“刀”都变成透明的了。
“这倒也是。那么,医生,查出什么来了吗?”
力王丸在圆凳上坐下来,向穗积医生问道。
“还能拔刀这点先不说,保持着女孩子的模样变不回去确实蛮不可思义的。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会不会对方的“刃”的效果就是这样呢?”
“嗯,有了不小的收获呢。木之崎那柔媚无骨的肉体,可算是我最近一段时间里的最高级的战果了呢。哎呀呀,赚到了赚到了。”
“咿!”
她的调侃,令刚刚好不容易忘掉的“触诊”又在我脑海中冒了出来。我情不自禁地抱住自己的身体。被人毛手毛脚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分神,手就松开了。“刀”从我的手上掉了下去。
“喀呛。”证明我还是男人的证据掉到地板上,发出与其重量相称的金属音。
“医生……对学生作出这种行为,已经足够构成性骚扰了,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喔?真是的……光也是,医生也是,就算阿朋可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啊。啊,喂!朋
你干什么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心点啊!要是真的变成女孩子的话怎么办?”
力王丸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刀”。
“哇噢,真的变透明了呢。”她打量着它,发出感叹。一会儿对着日光灯观察刀身,一会儿抚摩着刀锷的部分,一会儿又像给哑铃估重一样用手掂掂它的份量。
“知道啦~下次我尽量小心不被别人发现总行了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理亏吧,穗积医生居然老实地答应了,还显得有点沮丧。……医生,我想问题不在会不会被人发现这一点上面吧!
“那么,我来说说目前我所知道的情况吧。”
为了挽回面子,医生轻轻地清了下嗓子。
“该怎么说呢……木之崎体内的拔刀气,也就是拔刀时所使用的男性能量,几乎一点不剩了;可是“刀”的骨格却还残留着。打个比方吧……就像是水桶里的水都用完了
,只剩下一个空桶一样;而如果是真正被折刀的话,则是连水桶都会被破坏殆尽的。”
穗积医生好像拥有通过对アンシー实施触诊,就能够对“刀”和拔刀气的状况进行深入判断的能力。保健医生肩负着替アンシー进行调理的职责,所以这也算是不可或缺
的能力了。不管怎么说,还真是好用的能力啊。
按她的说法,是因为我体内的拔刀气不足,所以才会无法回到男儿身吗?
既然如此,只要进行补给就可以变回去了吧?可是,要怎么进行补给呢?
“呵……很神奇啊。不过,变得透明的刀身,看起来很漂亮呢……啊,好疼!”
力王丸一面听保健医生说话,一面仍在好奇地观察着我的“刀”。忽然一个错手,手指在刃上划了一下。鲜红的液体从他那如女孩子般洁白纤长的指尖上沁了出来。
“真的是很锋利呢,这把‘刀’。幸好我的‘槛秘’(注:音同“織姬”,即织女,视为通假字即可。)没有在发动状态……咦?”
“怎么了!?俵屋!”
力王丸忽然站立不稳,仿佛摇摇欲坠的样子。穗积医生迅速站起身来,扶住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铺漫开来,扩散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寒冬里,在身体都快冻僵的时候泡进热水里一样,那种感觉渗透到我的四肢百骸。从
心脏到指尖,都渐渐地被某种东西充满。
“啊……医生。不好意思。感觉有点头晕……说不定是因为站的时间太长了。”
“是吗?那就好。在保健室里把身体搞坏了这种冷笑话我敬谢不敏啊。给,创可贴。”
穗积医生让力王丸在凳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递给他,接着又从他的手中取过我的“刀”。
“拿着。这可是你自己的男征啊。除非你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要是还打算变回去的话,就好好保管起来吧。再怎么说,要是没了这个,可就真的没机会变回男人了哟
?”
我从医生手中接过“刀”,心里却仍然对刚才的感觉念念不忘。
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呼哈——怎么突然就感觉累了。听到阿朋遭人袭击的消息就让我吃了一惊,另外还得应付学生会的不停骚扰,这一个星期真是忙死我啦。”
我听着力王丸的牢骚,一边把“刀”收了起来。只要把它贴在身上,再暗念一声“收鞘”,刀就像被身体吸收进去一样地消失了。
衣服也变回了睡衣。很好,收刀完成。
“学生会……真是叫人怀念的名词呐。明明就是一眨眼的事,在我的记忆中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不,仿佛一切都成了幻想一样。”
光羽闭起眼睛喃喃地道,神情中透着一种莫名的伤感。
“如果不是遇到了朋的话,我的心可能早就崩溃了。那么,要是朋没办法变回去的话,就由我来……”
光羽不说话了。她睁开眼睛望着我,全身像被冰住一样纹丝不动。她的眼睑已经张到极限,眼球徐徐地染上狂气,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不妙。这个反应……莫非是……想要杀掉我的欲望达到了阈值,终于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吗?不对,不用莫非了!证据就是,光羽的肩头不住起伏,一步一步在向我逼近
!啊啊,她就要动手了。她马上就要拔出土龙枪,然后一枪把我戳死了。
“光、光、光羽,不要冲动!你听我解释啊!”
“朋!”
光羽喜不自胜地抱住我;同时,我也察觉到,我的嗓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又尖又细,而是变回了平素的低音。就在刚刚那个瞬间,我变回了男人。
三岐路
又做梦了。
一个白茫茫的空间。即便定睛凝神,能看清的范围也不过周围数步。
像白色雾霭一般的东西,无穷无尽地延绵开来,望不到边。
“呐……真的要去吗?”
“还用说吗?怎么?难得你觉得我们会输?”
声音分别从我左右传来。一对少年少女就站在我的身边。
站在我右前方的,是身穿某个学校的 制服的高中女生;而站在我左前方的,是穿着火群棚学 园制服的男学生。我意识到,自己是认得他们的。可为什么,我却看不到他
们的五官?他们的五官被抹去了,仿佛无脸的妖怪一 样。尽管如此,我还是明白的——少女正担心着少年和我。
“我不觉得。我是不这么想,可心里却老是无法平静下来。”
“难免的,毕竟是最终决战了嘛。会感动激动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不过, 我们可是志在必得啦。对吧,Kiichi?”
他唤了我的名字。我回以首肯。看来在这个梦里,我的名字叫做Kiichi。
“看见没?我的搭档都这么说了。好了,别担心了。还是说,你信不过搭档想出来的计策吗?很了不得的 喔?不愧是年级主席,厉害得不是一点半点。”
“嗯。这个我明白。Kiichi头脑聪明这点我也知道。可是!可是啊,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咦?呀!”
少年不慌不忙地将泫然欲泣的少女搂入怀里。
“不许再说了。”
少年的语调中已然不见适才的那份诙谐。少女刚开始还打算抵抗,但马上就乖乖地不动 了。
“其实,我们也怕啊。但是,我们不得不去。不,是必须得去。”
“……”
“你这么担心我们,我打心底地感到高兴。所以,相信我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回来的。”
少年坚定地作出承诺。但,他声音的深处,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虚幻。这是我的杞人忧天吗?守望着眼前的两人,我的胸口开始 隐隐作痛。
“喂,搭档。”
突然,少年转向我,并顺势放开了少女。我明白自己被他用来掩饰害羞之情了,不过也懒得抗议了。少女还保持着刚才被紧时的姿势,脸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潮。……在
她的脸颊上,还能看到一线泪丝。
“好,出发时间到了!搭档!”
少年转过身,抬头向上望去。
我追逐着他的视线。只有那个方向没有被白色雾霭遮掩。矗立在那里的,是火群棚学园的大门。
没错,接下来,我们就要穿过这道门,向潜伏在门里边的强敌们发起最后 的决战。为了这一刻,至今为止我们已经无数次地对 策略进行模拟。
这次的策略无懈可击。经过和他的反复讨论之后,它已经完备到了能够应对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小问题的地步。
所以,我们不可能会输。不,我们必然获胜。
“啊,差点忘了。呃,喂!”
“诶?什、什么 啊?”
“那个啊,要是……赢了的话……那个时候……能不能亲我一下——咕呃!”
少女不假思索地把手中的书包掷了过去。正中颜面!
“做、做梦吧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初吻可是要留给会珍爱我一生的王子殿下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 地给你啊。开什么玩笑!”
少女转身背对我们。肩膀微微颤抖着。
“不过,嗯 ——至少你们能平安地……活着回来的话,说不 定还是有一点点希望的……喔?”
少女握 紧拳头。握得太紧了,手上的皮肤都变白了。
“……噢!一定要回来的。我答应你。”
“嗯……我等你们。”
少年允诺。少女顿首。
视野冷不防地开始摇晃起来。
空间倏地切换成沉沉的暗色。不对,用漆黑来形容更为恰当。苦重的空气中掺杂着铁锈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腔。
地板近得出奇。
当然了。我正趴在地上。身体不可思议的沉重、疼痛——以及不听使唤。可是, 当我开始理解展现在我眼前的光景的那一刻,身体的所有不适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壮绝。凄绝。凄惨。以及凌驾这一切的——悲惨。
只这一瞥,便令我全盘理解了事实。
理解了,不愿相信的事实。
理解了,我们的败北。
赴战之前所抱的希望已化为绝望。不曾体验过的丧失感充斥了我的内心。
衣服凌乱的金发少女,从样子来看已经失去了意识。她平常握着的“刀”已不在她手中。
“咿、咿呀啊啊啊啊!”
突然,室内响起了仿佛能震破鼓膜的尖叫声。
“骗、骗人的吧?不要、不要!不要!”
声音的主人是我们的好友,那个少女——一个在上了高中后,仍然抱着要和自己的初吻对象白头到老这种少女情怀的梦想的女孩子。可是,正因为是这样的她,才会成为
我们的憧憬、我们的希望。因为她还在等待着我们回去,所以我们就必须胜利——这是我们的愿望,却也成了最后的愿望。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外面等我们的吗?
“什么啊!是你吗?是你干的吗?喂,回答我啊?为什么……他会……”
少女指着躺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女。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学生服的男人,正一步一步 地朝她接近。
糟透了。要是连她也有个万一……
我试图让这沉重的身体动起来,但是却力不从心。
力气分明已经恢复了一点。然而,刚才,在我认识到现状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心如死灰。现在连手指都不听我的使唤,一动不动。
“走开。走开啊!什么啊!杀人凶手!别过来!别过来——!”
少女坐在地上后退着。某样东西握在她手中。
那是……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尖利的电子音将我的意识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打捞了上来。睁开眼睛。是 我的房间。
看来又是一个梦。算上之前的,这种格外真实的情景已经是第二回 梦到了。
不如找个机会去图书馆找本有关解梦的书来调查一下吧。在梦的最后,我瞥见了那名女孩子的面容。感觉很像光姐。
我好不容易地把这个阴郁的梦抛到脑后,进行最近开始的例行往事。
首先是摸摸胸部。理所当然,一马平川。如假包换的男人胸板。然后是摸摸下半身。嗯,还在。很 好,今天也是男人。
从那天在病房被七七七袭击之后,像这样每天一醒来就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成为了我每日的必修课。 值得庆幸的是,到今天为止还没出现过“没拔刀就变成女孩子”这 种悲剧。不过,倘若穗积医生的诊断无误的话,我总有一天还是会变成那种状态的。目前,穗积医生正以检查结果为根据,针对发生在我身上的异变以及突然变回男儿身的原因进行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老实说,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话虽如此,整天愁眉苦脸的也无济于事。于是,昨天才出院的我,今天就打算出去买些漫画和CD,加上少量参考书之 类的东西。就算经历了アンシー这样的非日常生活,我的本职仍然是高中生。只要超过一周没更新外面的信息,很容易就会被周围的人们 落在后面了。此外,老实说,我也亟需转换一下心情。转校之后净是遇见些 打打杀杀的事情。
打开钱包确认了一下里面,接着踌躇了一会儿后把那本黑色手册塞进口袋。我走出家门。
顺便说一下,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没和光羽见过面。她好像在做 什么重要的事情。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又没有在交往。再说人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
火群棚车站是私家运营的地铁站;而在它前面的,就是火群棚市中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那是一条拱廊(注:arcade,两侧有商店;街道上有拱顶),规模虽小,却聚焦了不少相当不错的店铺。中央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广场。拱廊就以它为中心,向四个方向延伸开去。
此刻,我正有气无力地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原因是空腹。理由是新发售的游戏。大概因为刚出院,心情放得太松的关系,连计划外的东西也一同买了下来,后果就是我的钱包里连买一个面包、甚至是一个小点心的钱都没剩下。现在是午后两点。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没喝过,还走个不停。血糖值已经变得低下,外加身心俱疲。说不定我就要惨死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了……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哎呀?是朋吗?你在 这干什么呢?”
一道美妙的声音从天而降。我缓缓抬起脸,眼前站着一名女孩子。她穿着T恤,外面套一件帕克大衣,配上下身的热裤,一副活泼的打扮。曼妙的身材被薄薄的衣物充分凸现了出来。
“光……姐?”
碧眼的少女,拥有一头与洋服十分合称的金发,却将它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不是别人,正是光姐。因为没穿平时那件洋装的缘故,让我疑惑了一下子,但毕竟像光姐这样的美人我是不可能认错的。不知为何,她心情似乎格外地好,脸上笑眯眯的。
“噢,正是本人!”
“下午好……咦?”
向她点头致意时,我产生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为什么光姐会以女孩子的模样出现在大街上?
“嗯?啊啊,这条拱廊啊,沿这个方向的纵向部分也属于拔刀空间哩。”
光姐察觉到我的疑问,指向拱廊的一端。
原来如此,这里也是拔刀空间,属于能够拔刀的场所。所以,光姐才能维持女孩子的外表啊。……可是,为什么要特地变成女孩子呢?
“……光姐你拔刀做什么?而且,衣服……换过了对吧?‘刀’也是,藏哪了?”
光姐现在穿的是普通女孩子会穿的那种衣服,风格和在学园穿的那种军队风的连衣裙迥异。要是穿着原来那身衣服也就算了,竟然连人家普通女孩子穿的衣服也换上了。就算拔刀后肉体方面完全变成了女生,但穿女装时毕竟还是会有男扮女装的别扭感。起码我是这样。即便是在拔刀之后,我想我也不会愿意穿女生衣服吧。
“这叫带刀模式。在拔刀状态下,只要心里一个念头,就能让‘刀’不可视化啦。战斗服也能同样隐藏起来。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方便吧?”
光姐说话的同 时,”刀”在她的手中时隐时现。
“另外,女人的外表在很多情况下都十分方便喔。
“你看。”光姐拿出一个塑料袋,上面写着”男子汉的红豆饼!”的字样,一股煎炸食物的香味从里面飘荡而出。
“只要看准了,找那种看起来色眯眯的店员去买,基本上总能拿到点好处哦。”
光姐嘿嘿笑着,像调皮孩子一样露出炫耀的神色,抹了抹鼻子。店里的人,你们被骗啦!不过,好吧,光姐确实是个大美人,就不追 究了。
而且,我面临的问题可比这个要严重得多了——我饿了。设想有一个饿汉,他面前放着 一个装着食物的袋子,但却是看得见吃不到,会有什么后果?答案不言自明。
咕
我肚里的蛔虫代替我对光姐做出回应。
“什么啊?肚子饿了就说嘛。真拿你拿办法……拿着,分你一个好 了。”
光姐一边从袋子里拿出红豆饼,一边在我旁边坐下,然后潇洒叠起苗条的双腿。她的腿洁白光滑,看起来十分柔嫩。我咽了口口水,只是不知道对着红豆饼还是光姐的腿咽的。
“你在看哪里啊!”
盯得太入神了,头上挨了光姐一个爆栗。光姐也是的,毕竟是在拔刀状态下,那威力可非同小可……三个字,超痛的。
“好, 接下来去玩那个。”
在拱廊正中央,有个不大不小的游戏中心。于是,我和光姐决定做一些轻量的饭后运动。说穿了就是被游戏勾起了兴致。主语虽然是“我和光姐”,可却只光姐一个人在玩,身无分文的我只有全程旁观的份。
光姐好像几乎不怎么来过这种场所,兴致勃勃地一个接一个地挑战下去。玩射杀僵尸体的射击游戏时,她开心得直拍手,”好逼真的立体影像!?好恐怖”;坐进机舱驾驶机器人时, 又“真的假的!小时候我就想坐一回试试了”地大呼小叫;玩网络对战的智力竞猜时,则开始抱怨“最近的问题 好难啊”,一脸的苦恼。……到底多久没来了啊?
在一旁看着她玩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光姐在游戏方面基本上是个门外汉。不过看她毫不在乎,依然玩得不亦乐乎,这点也就无关紧要了。
“好,下面是那个!”
光姐指着游戏中心中的必备节目——抓娃娃机,里面放着一些布偶当奖品。
“嗯?这个倒是跟从前比起来没什么变化呢。好,朋,看着吧!玩这个我可是相当有自信的!”
金发少女意气风发地卷起外套的袖子,开始往机器里塞硬币。
随着傻气的电子音响起,俨然已化身为玩偶猎人的光姐双眼冒光。
……然后,差不多十五分钟悄 然而逝。
“啊啊,可恶!又没抓到!”
看到机械手在目标布偶的上方无功而过,光姐情不自禁的踹了机 箱一脚。我一时还担心会不会响起警报声,幸好结果证明是我多虑 了。她脚下好歹还是留情了。
光姐投入的硬币数目已经相当可观,却依然一无所获。
“喂,朋。那边那个……你能抓出来吗?”
光姐突然转过身 来问我,手指着玻璃框中的某一处。是一个做成猫形的布偶,可身上的配色却做得跟头大熊猫一样。光姐一直想抓却抓不到的就是这只。
“呃,我不知道。再说,我又没钱……”
“我今天一定要搞 清楚。到底是这厮太强,还是我太弱。这回算我的,你试试吧。我敢打赌绝对抓不上来的,那种玩意儿!”
光姐不等我回答就把硬币塞了进去。和缓的旋律声宣告了战斗的开始。我被光姐扯着袖子,身不由已地站到了操作面板前。
我并不擅长玩抓娃娃机。只是在一旁看了这么久,却也多少明白了光姐会一直抓不到的原因。
摁住按钮。首先让机械手横向移动,保持正面的观察视角,让它在预定的位置停住。旁边的光姐不时地发出“哦哦”“不错”“漂亮”之类地感叹。接下来是往前。刚才看光姐玩的时 候,我就注意到了,这台机器的机械手在抓下去时,并不是竖直的,而会微微偏向玩家这一侧。于是,我就操纵机械手移动到比目标要更远一点的位置。“啊啊,那边不行的啊!干什么呢笨蛋。”光姐开始恨铁不成钢 了。
然而,机械手发出“嗡嗡”的轻微马达转动声,如我所料地以稍微偏向我这边的角度下降,然后不偏不倚地在熊猫色的猫头上停住, 接着开始慢慢收拢。
“喔哦哦哦哦哦!?”
光姐发出惊叹。与此同时,猫的头部整个被收纳进了机械手中,然后开始上升。被吊着脑袋的猫摇摇晃晃地悬挂在半空中。不久,机械手回到了初始位置,熊猫猫也随之落下。机器开始 奏起铜管乐。
完美无缺!我暗自得意。
我从机箱下侧的出口取出熊猫猫,举到胸前打量起来。这个布偶一脸的傻相,商品名似乎是叫猫熊猫。
“光姐,我抓到了喔。”
然而,看到她的脸庞后,我顿时僵住了。光姐最初还只是双眼圆睁,但然后却渐渐变得凶恶。柳眉倒竖起来,眼珠里闪烁着攻击性的光芒。 这些迹象显示了一种明确的感情,生气。
“朋,你小子……”
啊,糟啦!光姐刚才都说了些啥?”究 竟是这厮太强,还是我太弱”是不是这么说来着?现在我把它抓了出来,不就证明了是光姐太弱吗!
我感到一阵寒意爬上后背,仿佛全身的体温在一瞬之间下降了。
“不…… 那个……这个……光姐!你听我说!那个,之前你玩了那么久,这台机器已经时来运转。所以,换成光姐也能抓上来的 啊!”
我拼命地安抚她。光姐将信将疑地盯着我。
“真的吗——?”
“真、真的啊!千真万确!所以,这个……送给你!这本来应该属于光姐的。”
我飞快地把熊猫熊——不对,把猫熊猫递到光姐面前。不过话说回来,本来用的就是光姐的钱,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是真抓上来了 就 送给她。
”呵……好吧,姑且信你一回吧……”
脸上带点闹别扭的表情,光姐接过熊猫猫,干脆地塞进装红豆饼的袋子里。猫钻进了红豆饼里面,只有脚还露在袋子外 面。
“说起来啊,你决定好了没?”
走在前面的光姐忽然发问。从 游戏中心出来后,我们走进了一条位于拱廊角落的昏暗小巷。这条道路错综复杂,估计连本地人都不太能记 得清楚。这条路也是拔刀空间——据说市内的拔刀空间之间,都有这样的小路将它们连接起来。
“诶?决定什么?”
“呆——子!还用说吗?当然是问你要不要作为アンシー来战斗喽。”
“啊……”
我终于想起来了,还有这么回事啊。老实说,因为那件事——明明没拔刀却变成了女生——对我的冲击太大了,要不要拔刀这个事 完全被我抛在了脑后。
“什么啊。看你反应就是完全没在烦恼嘛?看到你在那种地方抱着脑袋 犯愁,我还以为……”
那种地方……应该是指在长椅那里吧。光姐她……在关心着我吗?
“我、我有在烦恼啊!有是有……不过那时候其实只是因 为肚子饿了……”我辩解着,声音却 因为不好意思的关系而越说越轻。好没用啊我。
光姐露出有点像安心、又有点像无可奈何的微妙神情,嘴角稍稍松弛了下来。
“哈——好了,别说了。不过,我从力王丸那里听说了,你的身体似乎变得相当奇怪了对吧?竟然连刀都不用拔就会 变成女人。简直 前所未 闻。”
“嗯,没错。所以就算在这几天里决定要不要战斗,也没什么意义……”
“呵……不过,这不挺好吗?你的‘刀’还在,对不对?那么,你能选择的就只有战斗这一条路了。”
光姐说着,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就算在アンシー的战斗中输掉了,顶多也就是变成女人,不比你现在更糟。既然如此,与其在这里举棋不定,还不如主动选择战斗比较轻松。要是运气好能胜出的话,说不定还能治好你的身体喔。”
“诶?”
能……治好……我的身体?
“这、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只要能赢得战斗,就能治好我的身体呢?”
“咦?你……对胜利者的荣光仍然一无所知吗?”
我激动得把 上 身凑了过去。光姐则是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不知道。”
“真的假的!?啧。死力王丸……不是说过要他好好跟你说明的吗……真的。没办法了。……那,我来告诉你 吧。”
光姐没好气地挠着脑袋,接着抱起手臂,调节了一下呼吸。
“所 谓的刀竞大武会,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以男征作为赌注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面获胜,就等于到达了身为男人的巅峰。说简单点,就是决出男人中的男人的战争啦。”
决出男人中的男人?一个屹立在由众多男人叠成的罗汉顶端的健美运动员裸着 上半身摆出Pose的光景在我脑海中浮 现。唔,光头给人的感觉不错。
“咦!就因为这点原因?大家变成女生争得头破血流,就为了 这个?”
好蠢。我不禁这么认为。决出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啊。而且,就算成了男人中的男 人,跟医治我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嘛?
光姐摆摆手,示意我少安毋躁。
“那个是我逗你玩儿的。老早以前的漫画里倒还有可能,都什么时代了,谁还会稀罕这个? 事实上,还有更为现实的理由。”
听光姐的说法,刀竞大武会的胜利者,即在战斗中胜出的被称为 “小队”的队伍中每个人都能获得赏金。那是一介高中生,不,是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到的庞大金额。
原来如此,赏金吗。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说不定真有人会动真格;何况又是那样庞大的一笔钱,就算有人愿意拼上性命也不足为奇。而且,要是能有那么多钱,也许真能找到医治我身体的手段。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老实说,赏金虽然有吸引力,但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冲着这个而来的。听说啊,胜利者之中的数人,包括‘小队’的首领和另外几人,还能为自己实现 某个愿望。”
“愿……愿望?”
突然冒出来的词语让我为之愕然。愿望与赏金,虚幻与现实的两个极端。
“不错。拔刀气中不是蕴含着能通过修正世界来达到指男为 女的效果的巨大力量吗?好像通过那种力量,就能实现人的任何愿望。这是我听来的说法。”
实现任何愿望……这样的话,确实比赏 金这种现实的利益要更加、更加地富有吸引力。不过……
“好像?还 不确定吗?”
“……传闻的说法是,整体世界……不管拔刀空间的里面还是外面,都会配合那个愿望而进行修正。除了当事者以外,谁都不会察觉啦。因此,实际上是否有人实现过愿望这点也 很值得怀疑。”
“为、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传言,大家就都赌上男……赌上性命了吗?就算赏金是确有其事……可是……”
我的语气逐渐失去冷静。光姐耸了耸肩。
“我知道。不过,有些愿望,只靠老实过日 子是没指望的;而有一天,忽然有人说,存在实现那种愿望的可能性……存在那种可以掌握在自 己手中的机会或者力量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人们会趋之若鹜了吧?试想一下,假如没有别的能治好身体的办法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开始低头思索。我的身体。随时可能变成女孩子的体质。就算上医院去,医生们也是束手无策吧。也无从保证,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动治好。
但,如果只需要许愿就可以治好的话……如果那样的权利是凡人也 有资格获得的话……那样的话,的确,仅仅是变身和战斗这些条件,我说不定会欣然接受。大概参加的人,也都是抱着获胜的目的而去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地方还是想不通。有什么东西还不明朗。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微微歪着头的少女。看到她的脸,我终于明白了,到底是什么让我耿耿于怀。
“……光姐也是如此吗?光姐会战斗,也是为了钱……还是说果然有什么想实现的心愿吗?”
虽然这是我单方面认为,但总感觉钱呀愿望呀这些东西都与光姐无缘。
“啊?怎么可能, 笨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光姐凶神恶煞地瞪着我。
“……我问你,你 对这种战斗有什么想法?”
“诶?”
“不觉得无聊吗?男人变成女人,杀得头破血流。不觉得这种玩笑开得太大了吗?而且,还竟敢用金钱呀不切实际的愿望呀这种东西 来勾引健全的小鬼们……
玩笑……虽然我还不至于这么认为,但确实觉得有些异常。让高中生互相残杀这种事,实在是太离谱了。
“我啊,朋,对赏金啊愿望啊这种玩意根本没兴趣,只是单纯想把搞出这种无聊名堂的家伙找出来狠狠揍一顿啊!那些制作出这种蠢得要死的拔刀系统的家伙!可是,黑幕究竟是谁, 又该从哪里下手才好,我完全没头绪啊。既然如此,要接近真相,我想最快的方法就只 有一路赢下去了吧。”
光姐竖起右手大拇指,狠狠地往下翻去。
“所以我要赢。赢下去,活下来,把那些不知躲在哪里跷着脚看好戏的混蛋家伙打翻在地,让他们跪地求饶!竟敢破坏我们的人生,绝对要让他们后悔!”
“一定要说我有什么愿望的话,就是这个了。”说出这种话的光姐 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决意,不像在说笑。于是我放心了。
“所以啊,朋,只要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战斗。我希望你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只要我和你还有力王丸三人联手,绝对是天下无敌 喔?”
“光姐……”
少女望着我,眼瞳中带着热诚。真挚的、澄澈的、只诉说真实的蓝色眼瞳,仿佛看穿一切,直向我刺来。
“……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可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我轻声说道,把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
留给我的就只有战斗一途了。这我知道,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纵然如此,内心深处仍然抱着一线希望——说不定还有别的自救途径。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意思。”
光 姐不再多说,转身开始迈出步伐。
那个背景,仿佛有种莫名的寂寞。
“光姐……话说回来,为什么在假日里还来学校啊?”
“不……其实……那个……怎么说呢。对了,我不跟你说过,拔刀空间都是相连的吗?就带你见识一下了……”
听了アンシー战斗的理由后,我一边思考着拔刀与否的事,一边无言地追上走在前方的光姐。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火群棚学园的腹地了。因为一直在想事情,连经过了哪些地方都没怎么注意。
“奇了怪了, 我没打算来这里的啊……”
光姐抱起双臂,一脸神妙地自言自语道。
似乎是走错路了。
一路上,光姐仍然维持着女孩子的模样, 证明了至今走过的地方全部属于拔刀空间。虽然我一次都没亲自验证过。
“总之去基地休息一 下吧。虽然作为约会的压轴节目来说,这有点太没情调了”
“约会!?”
突然冒出来的 话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到、到底是谁和谁,在何时何地约会!?”
约会。这个单词,距离我的日常生活是那样的遥远。约会,十五年的人生之中,还未曾体验过!所以我一时摸不着头脑,究竟是在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谁和谁又在怎样约会。光姐虽然外表是女孩子,但毕竟是アンシー,是男人啊。
难道男人一同出游也叫约会吗?
“……啊——没什么,就是那 啥……一种说法而已啦。开个玩笑。……不用放心上。”
光姐慌慌张张地解释道,继续迈开步 子。走得比之前更快了。
“啊,光姐,等等我啦。”
我向那个背影追去。
虽然是假日,操场上还有几个学生在。个个穿着体育服或者是运动装,大概是在进行社团活动。当然,全是男的。
为了不致打扰到他们,我沿着墙壁前进。然后,在到达能够看到那座背向操场、把入口设在面墙一侧的体育仓库的位置时……
叮!铛!咻!咚!
金属相交的声音。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以及撞击的声音。
“喝! 喝! 喝!”“唔哦!哈!嘿呀!”””呼!”“哈!”
尖锐的呼喝声和激烈的呼吸声彼此交织。
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不容置疑的非日常景象。危险而极具冲击性的光景,将片刻之前依然平和宁静的日常生活一 举粉碎。那里已被アンシー的战斗所支配。
穿着熟悉的白色军装礼服、金发飘舞的光姐。与她对峙的人则穿着漆黑的全身铠。是我和光姐刚相遇那天遭遇过的敌人。
那柄金槌比黑铠人的身躯还要大得多,但她挥舞起来却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光姐或以西洋刀招架,或灵活闪避。双方一攻一防,僵持不下。
金槌猛地挥下,却被金发美少女千钧一发地躲过了。失去目标的金槌直接锤进了地面,一时间飞砂走石。受到撞击的泥土形成火山口的形状,可见其冲击力之巨。激射而出的碎屑飞得老远,一直弹到站得远远的我的脸上。
“喂,王八蛋!又不是公认拔刀日,还搞袭击,脑子里怎么想的啊?”
趁着黑铠人的攻击中断的时候,光姐一边站稳身体,一边喊道。
“你懂不懂啊!?要是暴露了出去,到时候不只是你,整个学生会都会遭到教师们的惩罚喔?”
另一方面,黑铠人则是不慌不忙拔出嵌入土地里面的锤子,然后才转身面对光姐。
“哼 哼哼! 很遗憾!你的担心是多余的,Nameof Justice!”
从铠中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毋庸置疑是少女的嗓音,但说话方式却有点奇怪,有点热血莫名的感觉。
“今天星期六,老师阵的所有人都去合宿研修泡温泉了!今天可以为所欲为了!当然!这次合宿本身就是出自学生会的手笔!我们学生会是万无一失的!”
咔哈哈。黑铠人发出跟她的嗓音和体型不相称的笑声。
“你们有什么企图!教师都不在了,就算抢到了‘领地’你们也得不到承认啊!”
“住嘴!我们只是!想利用周末来进行团队训练罢了!有问题的是你!居然穿成那副德性来诱惑男人!Name ofJustice!明明是个男人,竟然还用美色来勾引别的男人!成何体统!卑鄙无耻!今日定要将你的‘刀’粉身碎 骨!”
黑铠一步冲至光姐面前,手中锤子一挥,发出响亮的破空之声。光姐立刻架起刀挡住。两人陷入 以力相持的局面。
“卑鄙!?卑鄙的到底是谁!是你们学生会吧!打着为最大多数人追求幸福的旗号来 笼络人心,等人加入之后,却又无视他们的人格和权利把他们逼上战场!”
右手握紧刀柄,左手托住刀背,光姐抗衡着黑漆漆的铁槌。双方几乎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前进半分。
“哼!考虑到刀竞大武会的规则,以数量取胜乃是自明之理!人多就是胜利!区区的一点义务!在胜利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又 不是所有アンシー的脑袋都跟你一样可喜可贺 啊!”
“混蛋,你在愚弄我吗?罢!今日定要与你决一死战。”
“我拒绝!我可不打这种没意义的仗!喝啊!”
光姐大喝一声,奋力格开锤子;自身则借力向后飞来,最后恰好在我面前着地。
“光、光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声音后,光姐错愕了一下子,回过头来。
“朋!?糟糕,忘记你在这里了!”
“啧”,少女咂着舌头。
“那 个……那个人,他是敌人对吧?要不要我来帮忙?”
“嗯,没错。就是敌人。二话没说招呼了过 来。……你啊,不是不愿拔刀吗?那还帮什么忙。快点躲起来!要么就快逃!”
经她一说,我才想起 来:没错,我决定了的。不拔刀。
“不是……可是……”
我闭上了嘴。可是什么?要拔刀吗?明明知道那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别说了, 快 退下!不,快逃!这里危险,听见没!”
光姐被我的态度弄得不耐烦了,整个身体转过来朝我怒吼。 就在这时,黑影遮蔽了我们的视野。
“光姐!?”
“呜!糟了!?”
“战斗中还东张西望!相当从容嘛!不过,这会要了你的 命!”
黑铠人不知何时已来到我们旁边,手中巨槌向光姐横扫而来。金槌以我的肉眼无法捕捉之势在空 中划过一道黑带,击中光姐,锤子的前端甚至还陷了进去。
“咕啊!”
光姐的脸痛苦地扭曲着,随即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光姐!”
光姐撞上包围着火群棚学园的高墙上部,发出巨大的响声,然后沿着墙壁摔到地上。仰面倒地的少女倚着墙,试图稍微挺起上身,然而却力不从心。片刻之后,原本放在大腿上面的那只握刀的 手也从裙子上面滑过,无力地垂落在地上。白色衣服上的胸襟部分被吐出的血染得鲜红。
“你是Name of Justice的同伙吗?”
娇小的黑铠人的头部出现在我面前,从盔甲的缝隙间射出犀利的视线。
“啊……”
黑色的甲胄。爆炸的风和玻璃碎片。伤和血液。那一天的恐怖伴随着走马灯似的回忆一同苏醒。
我完全动弹不得。脚也是手也是,连嘴巴都不听使唤。
“哼。看到同伴被打倒了 还见死不救。窝囊废!Name ofJustice会有这种同伴,也算是他的悲哀了。”
黑铠人嘲弄似地将我全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接着不屑一顾地改变方向,往倒在地上的光姐走去。
“窝囊废!现在我就要给Name ofJustice最后一击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同伴被干掉吧!结果掉她之后,我就亲自将你引 导到那个世界!”
即便遭到如此挑衅,我也没有吭 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想扑上去,好想狠狠地揍他。可是光是在脑子里想想,心里就害怕得连拳 头都握不拢。我就这样发着抖,木然地站着。
我恨。我好恨。我想帮她。我现在就想飞到光姐身边去。
然而。我好怕。我不想死。我现在就想夺路而逃。
可是,再不做点什么,光姐 就要被干掉了。光姐就要被折刀了!
不经意间,我注意到了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体育仓库附近的地上。白 色的……塑料袋?布偶的脚从袋口露了出来。那是光姐带着的装红豆饼的袋子。
看到那个的瞬间,体内的某种东西开始轰鸣。仿佛被雷击中一样,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从我的头顶贯穿到脚底。
收纳在体内的 “刀” 正在自告奋勇,仿佛在说:”快让我出去!”
“哇啊啊啊啊!”
我发出分不清是怒吼还是惨叫的喊声。而身体早已冲了出去。
强行摆动僵硬的 手脚。就算脚上磕磕绊绊的也不以为意。我一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抓住了手册。
恐怖并没有消失;不愿造成伤亡的决心也并未改变;脑海里闪过的,仍然是至今为止所目睹过的种种争斗——与死亡为邻的斗争。
可是每一处场景,都与光姐的种种表情重叠起来。
欢笑的表情。发火的表情。 赌气的表情。无奈的表情。还有说希望得到我的帮助时那双真诚的碧眼,以及背影中透出的些许寂寞。最后……那柔软嘴唇的触感浮上心头。
折刀后,世界就会进行修正,将被折刀的アンシ的人生篡改得面目全非。如果光姐被折刀的话,我们的这些回忆就将付之一炬。这种结 局……我不要。我讨厌这样。
既然如此,不如使用我的”刃”将那个黑铠人的”刀”砍断。那样的话, 起码能救下光姐!虽然砍断之后,又会对黑铠人形成新的责任,可是她自己不也打算对光姐和我下手吗?她做得,我为何做不得!就像他为了胜利而战一样,我也要 为了光姐而战。
原来如此!这就是アンシー的战斗啊。折人,或者被人 折。这已不是愿不愿意拔刀 这种层面的问题了。胜利、赏金、愿望……战斗的理由因人而异。 但是只有一点是相同的,一旦踏进这个领域,不拔刀的话就什么都办不了——不管是逃跑、战斗还 是保护别人,不拔刀的话,都无从谈起。
那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拔刀!
被我捏得快变形的学生手册与我的感情相呼应,渐渐开始发热。我一边 奔跑,一边把手举向天空——高喊!
“拔……刀————!”
我一面死命蹬踏地面,一面感受着自己变身的过程。头发长长,衣服易换,身体变化。手中的手册则变得又重又硬,化作一柄日本刀。
接着脚步忽然变得轻盈起来。风景流逝的速度一下子开始变快。我正以普通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在操场上冲刺。
站在光姐身前的黑铠人正高高举起锤子,作势挥下。
我将这副光景收入眼底, 同时将意识往手中的日本刀集中。黑铠人向光姐挥下了锤子。就是现在!
“光姐!”
“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我闯入黑铠人与光姐中间,用日本刀挡下锤子。 两兵相接,火花四溅。
“你……!上次的!?怎么可能!?我的黑穴丸竟然会被挡下!?”
总算是将光姐救了下来。太好了。我赶上了!
只不过……咦?
望着迸射出火花、已经陷入角力状态的”刀”,我产生了疑惑。
我的“刃”不 是能轻而易举将敌人的”刀”切断吗?那应该不可能发 生”将敌人的武器挡下来”这种事情啊!这把锤子本应被一刀两断的,就像光羽的枪和七七七的日本刀那样。 明明应该这样的,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注意手上不能稍有松弛。
尽管情况出乎意料,但我还是继续承受着锤子的重压,然后开口叫唤背后的光姐。
“光姐,你还活着吧?快起来。然后……就快逃吧!”
“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哇哈哈哈哈!愉快!愉快啊!我的黑穴丸的‘刃’的能力!是每挥一下就增加速度和威力!没想到!你竟然能挡下这一击!原来你不是什么窝囊废啊!”
黑穴丸压在我的”刀”上,发出”喀喀喀”的响声。我使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抗衡着它的攻 击。
“你!姓甚名谁!”
黑铠人问道。
“呜!木、木之崎……朋。”
我从齿缝中挤出声音。
“呵!木之崎么!听着!我是学生会五守之一,黑穴丸之黑耀!记好了!粉碎你的‘刀’的人,就是本人了!”
压力陡增。
啪唧一声,我的”刀”上开始出现裂纹。一种近似麻痹的疼痛游走 全身。
不好。完蛋了,要断掉了。“刀”要坏掉了。我感觉到大限将至,心都凉了半截。
但是不可以。要是我气馁的话,光姐怎么办!
至少……至少要守住光姐!现在 唯有拼死忍耐。
“光姐,快起来!咕呜呜呜!”
我呼唤着光姐,同时也不忘竭尽全力推向黑耀的”刀”——黑穴丸。可是,要摆脱胶着状态,力量仍嫌不足。
啪唧啪唧啪唧!龟裂扩展到“刀”的全身。
“呼呼呼呼呼!有点本事嘛,木之 崎!但是还不够!还不足以打倒我啊!很遗憾!你就去新的世界里继续锻炼吧!”
黑耀注入的力量暴 增。
“‘刀’要碎了。”我不禁这样想道。但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将它撤回。绝不退让。
不许你再碰我的光姐一根寒毛!
咬紧牙关,拼上最后一丝力气!
“光姐——!”
“永别了!木之崎!”
黑耀的叫声盖过了我……然后,施加在我的“刀”上的压力消失了。
“干得 好……朋。”
不知过了多久,像天使一样澄澈通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天使吗?这样啊,原来我已经到天国了啊。也就是说,我已经死了吧。但为 什么,感觉身体还在,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嗯?奇怪的……声音?
“唔噢噢噢……”
战战兢兢地张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把“刀”。尽管满目疮痍,仿佛一触即碎的样子,却仍然保持着日本刀的模样。我的“刀”还没有折断。,从我身旁飘来了像春天的花丛中散发出的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两条洁白纤细的手臂从我的脸颊两边伸了出来。
手臂前方,包覆在白色手套中的双手一只正托着黑耀的锤子,另一只则握着西洋刀。
不知是谁,从我身后将要将我的脑袋包络住一样 伸出手臂,接下了黑耀的黑穴丸。
不知是谁?傻瓜。还用问吗。
“光姐!”
“噢,正是本人。难为你了,真的干得很好……托你的福,稍微缓了口气,谢啦。”
保持着用双臂夹住我的脑袋的姿势,光姐说道。她现在,应该是一脸的微笑 吧。
“什么谢啦……你在说什么啊。你还欠我一个……压轴节目……呢……不许赖了……”
脸部肌肉自然而然地松弛了下来。同样松弛下来还包括泪腺。眼睛开始润湿 了。
光姐还活着。 仅此而已就让我无比喜悦。
“你还敢说!你个……小色鬼……好吧,那就赶紧把这桩 事了结 了吧。”
“嗯!”
配合着光姐手部的动 作,我再次把“刀”向黑穴丸回推过去。不可思议的是,“刀”上的一小部分裂纹消失了。
“咕!岂有此理!?还能使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吗!今天我都挥啊挥啊挥了那么多次了!应该攒下不少了啊!你的‘刃’到底是什么来头!?Name ofJustice!”
在光姐的手和我的“刀”的作用下,原本 快擦到我鼻子的黑穴丸被徐徐地推了回去。黑耀的声音 开始变调,暴露出她内心的焦躁。
“我的 ‘刀’,以力量破坏万物, 以力量支配万物……正因如此,我的刀铭被斥为正义伪名(Name ofJustice),但……”
光姐进一步往手上注入力量。
“这份力量,它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守护同伴啊!”
“咚”的一声巨响, 黑耀和黑穴丸一起飞了出去。是光姐将她连人带锤一起击退了。黑色的甲胄在空中飞舞……好惊人的力量。
黑耀一开始飞得很快,但不久就开始减速了。她利用锤子灵活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着陆。“咚”,地面地摇晃。
“呼……!厉害,不愧是我认可的男人!不过接下来就……嗯!?”
打算重整旗鼓的黑耀忽然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幸好有锤子支撑着,她总算还能保持站立,但甲胄的肩部部分却还在不停起伏,说明她正在大口呼吸着。
“呜。看来消耗掉的拔刀气比我想像的还要多……不得已!今天就当作是打平吧!不过!下次 可就没这样的好事了!Name of Justice!还有木之崎!给我记住了!你们的‘刀’,必定将碎在我的手下! 呼哈哈哈哈哈!”
黑耀一挥锤子,大笑着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哈啊……哈啊……哈啊……”
结束了……对吧?我垂下持刀的那只手,调整着呼吸。
“呼……”
“唔哇!”
光姐突然大大地吐了口气,像从后面抱住我一样倒在了我的背上。她的脸庞正靠着我的肩膀!更要命的是,还有种柔软又弹性十足的东西贴在我背后。
心脏像火灾时的警钟一样急速地跳动着,导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若有似无的少女体香撩拨着我 的鼻腔。只是这香气之中,还混着一点血的味道。
“朋,抱歉……再让我靠一会儿……我有些累了。”
光姐上气不接下气地轻声说道。因为近在耳畔的缘故,显得格外的煽情。
“嗯、嗯、嗯!”
我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这样回答。
被女孩子抱住的经验……这才是第三次。最初的那次,被光姐抱住时,我只是对女孩子的身体感到惊奇,还不至于慌成现在这样。
撇开这个不说。我一边感受着光姐的体温和自己心脏的跳动,一边感慨着。
虽然‘刃’没发动……但幸好光姐没有被折刀——没有死。
幸好我及时救下了她……幸好我拔刀了……
“话说回来啊,朋。你刚才拔刀了嘛。已经决定要投身战斗了吗?”
呼吸还没平静下来,光姐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感觉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偷窥了一样,微微吃了一惊。我缓缓吐了口气,回答道。
“……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我还跟アンシー有关系,不拔刀就什么也做不了。不能逃 跑,不能战斗……”
不能保护光姐。最后一句梗在喉头,死活出不来。脸无缘无故地开始发烫了。
“哈 哈,你也有所成长了嘛。我很欣慰啊。”
光姐说道。同时,抱着我的手臂上略微加重了力道。
我也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到光姐的手上。
“我说……光姐,请别趁机摸我的胸 部好吗……”
“啧。别这么小气嘛……又不会少块肉……”
——这边成长了没啊?——没有啦!在短暂的嬉 闹中,我们享受着片刻 的欢愉。
之后,我们按原先的计划去了体育仓库喝茶,然后分道扬镳。光姐以”没带外 出用的女装”为由,沿连接拔刀空间的小路走掉了;而我则是规规矩矩地从校门出去的。
四 アンシー
第二天放学后,我被力王丸叫到体育仓库。
“光出去侦察了。今天是公认拔刀日,打起来的话可是真刀真枪的喔?”
力王丸帮我泡了杯红茶。一如往常的男生状态下的打扮,也就是彻彻底底的女生外表了。顺便说一下,我也没拔刀,同样处于男生状态。
加了砂糖的红茶甜过头了,不太合我的口味。
“先不管这个。我听光说了,昨天你们跟黑耀打起来了?真是服了你们了。又不是公认拔刀日……要是抖落了出去可是两败俱伤耶?饶了我吧。”
原则上,公认拔刀日被指定在星期一和星期三。アンシー以及“小队”可以这两天内进行战斗。不过,与国庆日和定期测验冲突时,也会加以调整。总之是由老师们说了算吧。
据说,公认拔刀日以外的日子里拔刀会被视为私斗,当事人也将遭到惩罚。惩罚的形式包括给老师当苦力、做志愿服务、被禁止战斗等,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定。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即使在公认拔刀日中也无法战斗了。
“话说回来,你不是说穗积医生有事让你转达吗?”
我的身体一不小心就可能变成女孩子……力王丸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为了通知我关于这种体质的检查结果。
“没错没错。差点就忘了,医生确实嘱咐过我来着,说什么一看见阿朋她就会忍不住想扑上来……她要我传话给你,所以就把内容先告诉我了。”
扑上来!?那天的噩梦被唤醒了。一股寒意沿着脊柱流窜。
力王丸并没注意到我的异状,从提包里拿出一個简朴的白色信封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总之……你自己看吧。我去那边待一会儿。”
她说着,端着盛红茶的茶壶朝流理台走去。
我凝视着信封。身体的真相就封在这里面。一想到这点,就不由得紧张起来。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接着一鼓作气打开信封,取出折叠起来的信纸,气势汹汹地展开。
字体像印刷体一样,漂亮而工整,无法想像是出自那个吊儿郎当的医生之手
关于木之崎朋的身体状况的说明。
要向你说明这一点,首先要从アンシー的拔刀气开始说起。所谓拔刀气,就是象征男人内中的男性要素的能量。原则上来说,不管是‘刀’还是‘刃’,都是以拔刀气而为前提而存在的。
但是,检查的结果表明,目前你的体内已经不存在任何一点原本属于你的拔刀气,然而‘刀’并未消失。不仅如此,还成功变回了男人。为什么呢?
原因在于因为你和七七七发生过的那次战斗。有意思的是,你的体内存在极其少量的别人拔刀气(猜测是七七七的)。多半是在第一次交手时,以‘刀’为介质混入了你的体内(应该有一些征兆,比如拥有了原本不知道的信息、做奇怪的梦等)。目前认为,失去所有拔刀气的你之所以还没有变成女性,正是因为该拔刀气在你体内形成了只有骨格的‘刀’所致。
话虽如此,此‘刀’十分脆弱,若想于战斗中使用,多半会导致拔刀气不足。这种状态下的‘刀’——虽然不敢说得太绝对——不具备适合战斗的强度。此外,由于拔刀不足的关系,‘刃’也将无法发动。
不过,因祸得福,你同时也得到了新的‘刃’。那就是与七七七相同,能够吸收其他アンシー的力量。据我推测,上次你能回复男儿身,正是因为你的‘刀’通过俵屋的血掠夺了他的拔刀气之故。从今往后,即使不战斗,仅为了在日常生活中维持男生形态,你也有必要以此‘刀’来收集拔刀气。
收集拔刀气的方法目前有两种。第一种是像上次一样,用‘刀’或亲自触碰他人的身体;第二种则是通过‘刀’与‘刀’相交,一点一滴地掠夺对方的拔刀气。此外,要发动你原本的‘刃’,必须先在‘刀’中充入大量的拔刀气。至于多少拔刀气为足够,根据刀身的色泽以及自身的感觉应该就足以判断了吧。
以上就是检查你身体后所获得的结果。啊,对了对了。对于普通的アンシー,只要不变身,拔刀气就会自然而然地回复;而你正好相反,就算处于在男生形态下,也会慢慢消耗拔刀气。因此正如我预想的那样——就算变回了男生,你也迟早会再次变成女生。这点还请注意。
爱你的 保健医生穗积
读罢全文,我无力地坐了下来。
其实我早就被折刀了?也就是说,我其实早就成女生了吗?
不可能啊!就在今早还支过帐篷来着,在上学路上看到漂亮的女生时也仍然会心跳加速。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女生……
方寸大乱之际,光姐的面孔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因为光姐是美少女,所以才会经常令我看得入迷——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该不会真相是因为我是女生,而光姐是男生,所以才会被她吸引?
不可能!我不要!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现在看到力王丸时就没有反应吗?他虽然外表是女生,但在生物学分类上可是明确无疑的男生哩。
“啊,看完了?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了……怎么了?我的脸沾了什么东西吗?”
凝视了一会,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最多也只是觉得可爱而已。
“?奇怪的阿朋。也罢,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想变回完全体的男人的话,今后你大概只能一直战斗下去了。只要经常与アンシー作战的话,应该不难收集到生活所需的拔刀气吧。而且要是获得优胜的话,说不定还能以胜利者的身份实现一个愿望呢。就算许愿这一条是骗人的,也还能用钱来研究个中奥妙,说不定能找出变回去的办法呢。”
“所以啊”,女装少年接着往下说。
“拔出刀来,并肩战斗吧。我们的‘小队’需要你。”
我想变回完全的男生。这个愿望是真真切切的。要我作为女生而活下去,我自觉是做不到的。可是,为了这个目的,却要以拔刀为代价。
昨天,‘刃’没有发动,是因为正好我体内的拔刀气不足。反过来想,等到拔刀气满盈时,我的‘刃’或许又会生出事端了,需要我承担的责任又会增加了。
可是,不拔刀的话,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女孩子。昨天还以为是“或许会发出”的事,现在已经被证实为“绝对会发生”了。
在我的面前,就只有拔刀上战场或者不拔刀而沦为女生这两个选择了。
那还用考虑吗?我慢慢站起身来,将我的决意化作言语。
“那个……我要战斗。我想跟你们一起战斗。”
老实说,想到以后可能又会有アンシー在我手上遭殃,我就十分地犹豫;要是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就更悲剧了。可是,最令我担忧的另有其事……说不准哪天又会陷入昨天那样的困境,或者遭到七七七的再次袭击。要是因为我不肯拔刀而导致被光姐和光羽还有别的人受伤、甚至是被折刀的话……到那时,我又如何负责呢?我不敢想像。
在アンシー的战斗中,除非拔刀,否则其他的根本无从谈起。
……而且,我也想亲眼看到光姐把黑幕揪出来的那一天。
“咦?这样好吗?虽然光很强,但我们‘小队’算很弱的喔?阿朋你可以考虑去加入学生会或者别的‘小队’啊?”
力王丸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时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那本手册,像是为了让力王丸看得更清楚一样举过头顶。
然后,将那句话——那句表现我意志的话咏唱出来。
“拔刀!”
一瞬的闪光包覆了我的身体。闭上眼睛,感觉到能量在体内奔腾。身体和手册的形态都在发出改变。虽然内心一直在抗拒,但身体却已经习以为常了。片刻之后,身体开始安定下来,我慢慢张开眼睛。
“请让我和你们一起战斗吧。和你,和光姐!”
女生特有的高音,连这种嗓音都开始习惯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我知道了。那就先从入会手续……”
力王丸兴冲冲地开始准备着什么。就在这时——
砰!
随着一声巨响,入口的门被打开了。随之而来的冲击使得桌上红茶的液面开始荡漾。
“俵屋同学,赶紧来帮忙!”
门外有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喊道。因为带着武器的关系,一看就知道是アンシー。
从敞开的门外传来激烈的碰撞声和众多女性的惨叫声。
那个在操场上。
几乎与校舍一般高、呈三角锥形的巨大白色生物,有着像蛞蝓一样的动作和外表。三角形的顶端呈现出像马的头部一样的形状,额头还有一只角高高耸起。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只角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三角锥形生物不时地扭动着身体,从全身各处释放出像带子一样又细又长的东西。带子肆无忌惮地到处流窜,所过之处——包括操场和校舍——无一不被破坏。外表看起来那么柔软,破坏力却相当的惊人。
校舍的出入口和窗户都被那个生物的身体以及带子堵住了。被困在操场上的アンシー不得不一边躲避着带子的攻击,一边四处逃窜。
“看到了吗?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有危险。拜托了,俵屋同学。快张开结界吧。”
过来之后,力王丸只顾着愣愣地抬头望着那个白色生物。经带路的那们アンシー一说,他才回过神来。
“诶?啊、嗯。好。大家都在哪儿?尽可能让他们聚到一个地方。”
我们被带到了操场的一角。无论是从距离还是地势上来看,那个生物的带子都难以够到这里。在最靠近白色生物的那一侧,有个人站在最前线,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将袭击而来的白色带子一一击退,以确保人员安全。
“咦!?”
那个穿着全身甲胄,操着巨大锤子与白色带子作战的人,正是昨天才刚和我们交过手的学生会干部——黑耀。因为会派人来找力王丸帮忙,所以我一心以为是光姐或者是与学
生会敌对的人才对。
“为什么……会是你?”
“噢!俵屋!还有木之崎!来得正好!哈!不好意思,我的伙伴们都被干掉了!喝!暂时组成共同战线吧!哈!”
黑铠人一心二用,在对着这边说话的同时,也不忘将带子全数击退。
“多亏有黑耀同学……在保护我们……”
带领我们过来的少女说道,显得十分过意不去。我和力王丸这才注意到,在黑耀身后躲着一名穿着黑色忍者装束的少女,她怀里抱着另一名黑色装束的少女。两个人都蒙着面,所以无从得知她们的表情。但是被抱着的少女,她衣服的手臂部分已经撕裂,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却有鲜红的血液流过。相当不妙的出血量。
“那只怪物的攻击似乎能遏制アンシー的回复能力。”
少女说道。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束手无策吗。
除了这两个忍者装束的少女,还有另外数名アンシー。他们不是受了伤,就是为了躲避攻击而在不停地逃窜,现在都一脸疲态地坐倒在地上。
“呵……那么,那只怪物并不是学生会的新兵器喽?”
力王丸向黑耀问道。
“呜!你问我!我问谁!只是!这样下去大家都要给那玩意儿吃掉了!哈!喂,木之崎!你也是!快过来帮忙!”
“嗯。阿朋,你和黑耀一起去防守着那个,直到我张开结界为止!其他人也是,还能战斗的都去帮他们两个!”
几名アンシー响应力王丸的指挥站了起来,各各操起武器,与黑耀并排而站。
仔细一看,发现黑耀的脚步摇摇晃晃的。我这才想到——黑耀昨天还跟我们打了一仗。如果穗积医生的信中所言无误的话,那个时候他的拔刀气应该已经被我掠夺过一次了吧。虽然不知道靠一个晚上能不能恢复过来,但看起来他并不在最佳状态。
“喂!木之崎!动作快点!
黑耀咆哮道。我慌张赶到他身旁,用“刀”拔开飞袭而来的带子。被刀击中的带子既不发生弯曲,也没有被砍断,只是发出刺耳的响声被撞回去。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喝啊!”
“力王丸?那个叫结界的东西还没搞定吗!嘿呀!”
“安静!马上就好了!”
沙哑的嗓音在带子与“刀”的两次撞击声的间隔中传来。我偷偷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正是初次相遇时的那个身着晚礼服的雌雄莫……咳咳……帅气女性。她正闭着眼睛,双手将一根细细的棒子按在胸口,看起来是在集中精神。
“机会难得,我告诉你吧,阿朋。我的‘刀‘呢,就是这枚针喔。”
力王丸用低沉得会令人误以为是人妖的嗓音说道。
“而我的‘刃’,则是将拔刀气化作薄薄的布绢状。”
我想起来了。初次相遇的那天,光姐惹怒了力王丸,随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原来如此,其实是因为被近乎透明的薄布绢缠住了吗。
“而且呢,由我的‘刃’做成的布绢,能够任意变大变小;不仅如此,用布做成的平面,还拥有承受冲击的强度。”
力王丸将手中那枚大得过分的针举向天空。
“万般秘密,皆藏槛中!槛秘,展开!”
一道绚丽的光芒在我们的上空一闪。
光芒太过耀眼,我不假思索地阖上眼睛。呃!闭着眼睛没法闪避带子了!
我慌忙张开眼睛。正如我担心的那样,一条带子已经近在眼前——
“哇!”
不过,带子并未打到被吓得叫出声的我。
“咦?”
带子到了我面前时,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墙壁弹开了一样,换了个方向。随后,又有几条带子窜来,但全都无功而返。……看来这就是由力王丸通过槛秘张开的结界的效果了。
“这样就完成了!OK了,黑耀!阿朋!还有大家也是,已经可以了。暂时就用这个挡住吧。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无法破坏结界的,大家放心吧。”
回到解除拔刀状态下的力王丸出言安慰大家。变回男生后,她的嗓音反而变甜了,像女生一样。
“呃!力王丸!现在就纳刀了,不会出问题吗!?”
既然这个结界是力王丸的“刃”的效果,那她本人不拔刀的话不话没意义了吗?
“嗯?啊啊。这个啊……我的‘刃’比较犯规啦。就算解除了拔刀,‘刃’的效果也仍然能持续一周左右喔。所以学生会他们才将我视为眼中钉。由于アンシー的战斗是以场地为目标的争夺战,所以我的‘刃’会特别有利呢。”
定睛望去,能看到在我们周围,有一堵像帐篷一样的透明墙壁。
覆盖范围相当的大;不仅如此,尽管白色怪物的带子在这堵由槛秘做成的墙壁外侧发动猛烈的攻击,却没有任何声音或者冲击能够传到里面。攻击完全不起作用。
“原来如此。俵屋的结界内部是这样的啊。唔姆。竟有如此强韧!”
黑耀带着复杂的表情——猜的,因为无从窥探她甲胄里面的脸——一边从内部观察着结界,一边发出感慨。黑耀从属于学生会,她与力王丸应该是敌对关系。但现在却从敌人的防御力中受惠,想必她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
“这边暂时不用操心了。那么,黑耀,那个不是学生会的武器的话,那么到底是什么啊?”
力王丸抱起双臂,瞪着黑耀。
“姆姆!俵屋,你就用这种态度跟前辈说话吗!?”
黑耀不满地说道。
力王丸的态度?确实是有点蛮横,但那有什么问题吗?黑耀该不会想说,“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吧?啊,应该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吧?
“啥?突然之间说什么呢。都这种时候还讲究这个。你是笨蛋吗?亏你还是三年级的!”
“正因为是三年级!对前辈使用敬语是天经地义的吧!”
“谁理你啊!所谓敬语,是用来表示敬意的语言喔!?你又不值得我尊敬,用敬语根本没意义嘛!不就早生了几年,摆什么谱嘛!”
我听着听着,察觉到不对劲。
“咦?力王丸你……不是和光姐跟黑耀一样都是三年级的吗?”
“嗯?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人家跟阿朋一样,都是朝气蓬勃的一年级喔?你看,皮肤的光泽都不一样呢。”
女装美少年说着用双手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脸蛋。什么……一年级?和我同年?
“咦?可是,力王丸不是手工部的部长……”
“啊啊,那个简单啊。这所男子高中里没有手工部嘛,于是我就自己建了一个。所以就算是一年级,我也是部长啊。就这么简单。倒是你说什么来着?光是三年级的?”
“刚遇到她的时候,她说她自己姑且算三年级的……你不知道吗?”
“呵……因为我们是在四月份组成的这个‘小队’,所以我还以为她跟我同级呢。黑耀呢?你知道吗?光……Name of Justic她是几年级?”(注:四月是日本学校的入学时间。)
黑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也以为光姐是一年级的,而且据他说,三年级的アンシー的身份都被学生会掌握起来了。
咦?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力王丸,光姐没提过吗?比如像是一起回家这种时候。”
如果一起放学回家的话,肯定会聊起这种话题。可是——
“没说啊,因为我们从来就没一起回去嘛。”
“从来都没有?”
“嗯。光也是的,只有公认拔刀日才现身;回去的时候也是,总是在最终放学时间来临之前就去巡视。……现在想起来,我还没见过她收刀之后的样子呢。”
到底是什么回事啊?光姐说她是三年级。可黑耀却说她不知道,那就表示光姐在说谎了吧。可是,为什么呢?
之后再向光姐问个清楚吧。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
“哇哈哈哈。哟哟,各位都在呐。怎么样?想不想知道那头怪物的来头啊?”
槛秘中的人全部把视线投向出声的人物。黑发,大一号的水手服,初中生模样的少女。这群人中,只有我一人认得她。
“七七七……”
“咦,这、这个可爱的孩子就是……”
力王丸立即对我的呻吟产生了反应,站到我身前。
“这、这样可爱的孩子就是那个都市传说?就是把阿朋的身子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真有其人啊!?”
力王丸口中吐露有点脱线的感想,身体都开始警戒起来。她沉下腰,摆好架式,打算保护我。
“哇哈哈哈哈。大哥哥表情那么凶,人家会害怕啦……呀哈!骗你的啦。”
都市传说嬉皮笑脸地抬眼望着我们。
“现在的我对小哥可没敌意喔?你看我不是穿过这个进来了吗?”
白子鱼一般的细长手指指向头顶。毫无疑问,她指的是力王丸的槛秘。我和力王丸抬起头,追逐着七七七的指尖,然后又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
“……嗯。没错。我的结界能将攻击弹开……确切地说是将有攻击企图的东西拒之门外。所以要是这个人对阿朋图谋不轨的话,是进不来这里的。”
“哇哈哈。这下你信了吧?咱们和睦相处吧,小哥!”
七七七笑嘻嘻地打算靠近我。但她刚跨出一步,力王丸就用背部将我往后面挤,自己也保持着警戒姿势退了一步。
“啧,喂!小萝莉!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过没问题了吗!”
力王丸狠狠地瞪着七七七。
“因为……你以前强吻过阿朋对不对!?想得美,你个变态!要是随随便便让你靠过来,天知道你会不会再对他毛手毛脚!”
……
咦——!?是因为这个啊——!?
力王丸的话让槛秘里炸开了锅。
“喂,他说强吻耶!”“诶——?那个人也是アンシー对吧?那样的话不就是男人跟男人……?”“不过,双方都那么可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接受呢。”“真的假的,原来你好这口啊?”
透明绢布里面的人不知何时变多了。
虽然外表和年龄各各不同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是女孩子。大概是在一个接一个地从那头白色怪物那里逃离时,发现了这座槛秘。
这座槛秘真的是对不怀敌意的人来者不拒。
呜。不过……遭到强吻的经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抖落出来,我现在一定是面红耳赤吧。可恶。可是被强吻这一点实在是无法抵赖。
就我在自觉被少女们的视线刺得发痛时,风向突然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头。
“也不能这么说。拔刀的样子确实非常可爱啊,对吧?我……觉得就算是女生跟女生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所谓的百合吗……”“原来如此,说得我有点动心了。”“我……从以前开始就觉得你拔刀后的样子很可爱了。”“你也是……怎么说呢,其实正是我喜欢的类型。”“那个……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请不要客气。”“宫协……”
不知不觉音,朝来射来的视线已经从原来的批判变为“对开拓美妙新世界的先驱的尊敬”。不对,不如说,他们早就没在看我了!
少女——不对,アンシー们红着脸,散出来的气氛让人不敢靠近。都这紧急关头了,都在干什么呢?不过,事情因我而起,我也没资格说他们!
“呼、呼、呼、咔、咔、咔、哈啊……”
连七七七都无话可说了,只顾笑个不停。
“百合Play。百合Play……啊啊,恶魔在诱惑我了。要我用那副身体跟阿朋偷尝禁果吗?不对,慢来。记得好像变成女生后尝到快感后也会折刀吧?这样的话百合Play也很危险呢。不如不拔刀,玩女装Play!?这个最安全!啊,不过这样在视觉上就无法接受,而且还有那个……就算用后面也会导致拔不了刀呢。啊啊……这样烦恼下去没完没了嘛!”
力王丸已经成了圈圈眼。
“唔姆。所谓恋爱!纯属个人自由!不应受外部因素的干涉!可是!アンシー的躯体背负着崇高的使命,是否应将它用于儿女私情!作为一个运动员!我想不明白!”
连看起来与这种事情无缘的黑耀也陷入了沉思。
“哇哈……啊啊,年轻真好啊。老子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呢?”
七七七眺望着远方。
啊,没时间一一观察他们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头白色怪物到底是什么,还有对付它的方法。偏偏大家都变得这么诡异,只有靠我来主持大局了。
“呃……我说……七七、七?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不过希望你能先告诉我,那个的真实身份。要是你知道的话……”
我越过满面通红地喋喋不休着陷入妄想的萝莉女装少年力王丸的肩膀,向七七七开口问道。顺便说一下,我自己大概也是脸红到了耳机吧。
“嗯?啊啊。也对。啊——嗯。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几年没有这么多人面前现身了,有点乱了阵脚……其实呢,就是那个使长枪的姐姐啦。”
七七七一脸为难地挠着脑袋,回答道。
使长枪的……姐姐?能让我联想到这句短语的人只有一个。
“难、难道说……”
我抬起头,望向镇坐在操场并抽舞着带子的巨大白色生物。
在那个被我认为是头部的三角锥顶端,有一件像角的东西让我感觉很眼熟。
那只角,宛如白色的长枪一样耸立着。
怎么会。不可能。那头白色怪物是——
“光羽吗?”
现在来说一下光羽的情况吧。
时间要比朋读穗积的信的时候稍微早一点。
“刀”被折断,已不再是火群棚学园的学生的少女,家光,又名光羽。从朋的身体发生异变那天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调查着某件事情。尽管由于这个缘故,她从那天开始就不能跟朋在一起,但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十分的满意。
之后在公认拔刀日,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她翻过紧闭的校园,踏入了火群棚学园的土地。
马上就找到了目标。因为对方就在火群棚学园门口那将近四米高的门柱上面俯视着她。
“哇哈哈哈哈哈哈。原小哥,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你,真是奇遇啊。”
她有着少女的外形,脸上贴着不祥的笑容。有着像被濡湿的黑鸦羽毛一般色泽的笔直黑发。与娇小身材太过不相称的肥大水手服。手上则握住大约长达本人身高三分之二的日本刀。刀已出鞘,现在以刀刃向上的形式被她扛在肩上。
“Yorok。”
光羽说出她的名字。少女名为Yorok——写作七七七的Yoroko。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在アンシー间的形象变得与都市传说无异。
“我一直想着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然后觉得你迟早会来这里的,所以就这里守着啦。啊嗯……老子真是一往情深啊!骗你的啦!”
七七七说着,用让人感觉不到体重的动作从门柱跃下。
“而且,光是想到让我苦等的对象是原来的男人、现在的女人,就够滑稽啦……”
少女全身颤动,哈哈大笑。
反观对峙的另一方,光羽却是无比的冷静,仿佛知道对方会埋伏在这里一样。
“你的来历,我已经调查过了。”
光羽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发少女,淡淡地开口说道。她所说的调查,针对的是十年前的那次可能与七七七有关联的事件。
“啊嗯?”
“アンシー的战斗必须在教师的监视下进行——导致这条绝对性的规定出现的契机——十年前的那次事件。它的详细经过,我都设法调查过了呐。到图书馆找出了过去的报纸,还动用了学生会时候的人脉。”
七七七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止住笑,表情也凝结了,仿佛戴着面具一样。
“十年前,这条街上有两名高中生失踪了。他们的名字都登在上报纸上。”
“……”
“失踪的是桐咲喜一(十八岁)和七海光(十八岁)两人。如果只看到这里的话,也不过是单纯的失踪案罢了。只不过,有个细节让我很在意。”
“……了!”
“我看了当时的报纸,上面是这样写的——失踪的是两名女学生。七海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桐咲的名字,喜一——Kiichi、yoshikazu、 yoshiichi……不管是哪种发音都是男性的名字的呢。但报上却写了两名女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说了!”
“哼哼哼。但如果把他当作被折刀的アンシー的话,性别和名字不一致这点就可以说得通了。而且失踪现场就在离这所火群棚学园没几步路的地方。不仅如此,据说喜一同学的‘喜’字是旧体,是三个七叠写而成的‘?’喔?请问你作何感想呢,写做七七七的Yoroko同学?”
“……别说了!”
七七七的咆哮盖过了光羽的叙述,但光羽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
“另外,正好在同一时间里,学校里面发生了另外一个案件。你猜怎么?竟然是アンシー的战斗波及到了几名普通男学生——而且还是来自其他学校的素行不良的小混混。一般来说这是无法想像的,对吧?因为绝大部分アンシー都会避免伤害到アンシー以外的人类嘛。”
“叫你别说了听不见是吗!你这贱人!”
七七七发出比刚才响亮而尖利的怒吼。与此同时,光羽注意到自己的喉头被一样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七七七在电光石火之速将刀架在了光羽颈间,露出凶恶的神情。
“混帐,亏你能调查得这么清楚。不过啊,可不许再说下去了。到时不会轻易饶了你的,我真的会杀了你。”
七七七手上微微用力,刀刃陷了进去。鲜红的水滴从光羽那雪白的肌肤里沁了出来。
“哎呀哎呀,从你的反应来看,还真的被我猜中了吗?本来我还只把当它当作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呢。”
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金属,视若无睹。
“诚然,对方将局外人牵扯进来的策略不可谓不卑鄙;可是连自己追求之物所需要的代价都未充分理解就一头栽进战斗的人本身……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且竟然在拔刀空间徘徊十年之久,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呐。”
“……你知道什么?”
七七七咬牙切齿地瞪着光羽。她的眼中飘荡着愤怒,以及悲壮。
“你可曾体验过一心想死却死不了的人感受到的那种绝望?可曾遭遇过在绝望的尽头望见一线希望,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粉碎的那种虚无?”
光羽不置可否。
“啊啊,没错。就像你说的,老子输了。那一天,老子彻彻底底地输了。一心以为敌人的策略全在预料之中,结果却证明是老子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黑发少女自嘲似地说道。
“可是啊,并不是老子没有理解所谓的代价的重量……理解失去男征的事实。这一点你能不能加以订正呢?”
“……我将视你说的话来决定。”
光羽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冷酷。凝视着十年前的愚者的眼眸如冰一般寒冷。
“……就像你也知道的,老子的‘刃’能吸收对手的拔刀气,用以修复身体或者‘刀’。十年前……老子中了那些混帐的圈套。一开始是‘刀’被折断了,然后就……”
被侵犯了啊,这副女人的躯体。黑发少女轻声说道。
光羽受到了震动。同为被折刀的アンシー,她立刻就理解到,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悲惨的遭遇。象征自己男人身份的“刀”被折断;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更是连肉体都受到凌辱
——没有人男人能忍受这样的打击。纵然坚持了下来,留在内心的伤痕也是一生都无法痊愈的吧。光羽仿佛身临其境,感受有一阵恶寒在背部游走。
“哼。不过啊,这不过是地狱的开始。身心一同受到无休止的凌辱,我最终还是选择一死——不对,是想选择一死。可是呢,我连死亡的权利都被这‘刃’给剥夺了!这种求
死不能的心情你懂吗?不光是人,连本已折断的‘刀’都被它复活了……”
七七七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来咽了口唾液,然后扭曲了嘴角。她强作欢颜,但看在光羽眼中,却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不哭出来。
“即便如此……结果你选择了留在了这边,对吗?对你坚韧的精神力,我表示敬意……但是,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事实呢?”
光羽已经洞悉了七七七的内心。光羽无法否认——如果自己处在与她相同的立场,多半也会选择留在拔刀空间里面吧。可是,她仍然刻意出言刺激七七七。为了达成目的,她不惜扮黑脸。
“……虽然不晓得你打着什么主意……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七七七这次露出了真正的微笑。那是宛如大人面对小孩时一样的亲切笑容。
“在拔刀状态下,是无法离开拔刀空间的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事到如……”
话说到一半,光羽醒悟过来。拔刀状态下无法离开。也就是说,想要离开拔刀空间,就必须先纳刀。对于普通的アンシー来说,这简单简单至极。
可是,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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