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减减凑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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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加加减减凑成双》是绿痕创作的一部结合了跨性别和性别认同的小说。故事围绕两位双胞胎姐妹展开,她们因共同的外貌和心理状态面临着独特而复杂的情感与社会挑战。小说通过主人公的叙述,表现她们对双胞胎身份的认同危机及相互之间的深厚羁绊。作品中提到‘双胞胎后遗症’的概念,探讨了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认错人、共患疾病的趣事与烦恼,增添了作品的幽默和温情。
在故事的后半部分,主人公与一个名叫欧阳零的和尚意外相遇,后续的情节则围绕着他们之间逐渐展开的复杂关系,涉及到了身世、性别认同与亲密互动等议题。“捡回来做模特”的情节设定,则将幽默与对性别模糊的探讨巧妙结合,展示了主人公的个性与独到见解。整部作品不仅有趣、引人入胜,也让人思考社会对性别与身份的认知和期待,挑战传统性别角色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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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 Plain Te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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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1-17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绿痕 |
Region | 未知 |
Date | 未知 |
Tags | 跨性别, 双胞胎, 性别认同, 变身小说, 幽默爱情小说, 性别模糊, 台湾小说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加加减减凑成双 作者:绿痕
序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变照镜子,因为常常会被吓到。
至今我和另一个人仍然无法克服这项与生俱来的困扰,没办法,实在太可怕了,看着镜子就等于看着“她”,所以如不是非用到镜子不可,我绝不轻易照镜子。
这种病名叫“双胞胎后遗症”。
常看小说里写关于双胞胎的故事,看来看去,我研究出一个心得,相信这些伟大的小说家们在写那些故事时,一定都不知道双胞胎的困扰和黑暗面。相信我,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如果能让我再投胎一次,我想我会选择做个快乐的单人个体,而不是和另外一个人共享一张脸孔、有着几乎相同的思考模式,还有,连外星人都没有我们那么准的心电感应。
不只我会这么想,我的二姊,也就是不幸与我一同卡在娘亲肚皮里九个月的女人,她也作如此想。
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是音量的大小与高低,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有什么心思,对话方面自然是比一般人简洁了许多,有时我们甚至怀疑,语言在我们之间早已是可有可无。但最令我们头痛的,还是这张由同一个细胞分裂出来的脸孔,它为我们带来了数不清的烦恼和额外的功用。
先说烦恼,认错人是最基本也最常见的情况,我和她早已经习惯会有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找我们攀谈、叙旧,亲人、朋友认错我们俩倒也罢了,只是若连她的男朋友也认错,那可就是犯了滔天大罪了。我那未来的姊夫就曾经犯了这项致命的错误,被二姊打入冷宫好几天,还强迫他记下我们俩的不同点之后才准他再与我碰面。生病时,我们最常争论的,就是谁先生病才害得另一个人也得病。老天很公平,我们不是一起病,就是一个病完换另一个,统统有奖,想拒绝都很难。
至于额外的功用嘛,不是双胞胎的人请勿轻易尝试。
考试的时候我们可以针对对方较差的科目轮番上阵,我们俩不同学校、宿舍,对方可以大方地自由进出,反正没人分辨得出来嘛!身分证遗失了,有另外的“本人”可以“亲自”替对方办妥,无人怀疑。光是今年,我这个“分身”就为那个老是丢三掉四、没空回家的“本尊”办了两张身分证,连选举我也可以一人投两票,帮助她所支持的候选人当选。被她利用这么多次了,下次我要出国时,一定也要借她的护照来用用。
看到这里,你们一定觉得很方便是不?不不不,最最可怕的就是她会读心的本事,一些不想让人知道,或是有意隐藏的心事,让她的两眼一看,就全部无所遁形了。
写小说也成了我最伤脑筋的一件事,她只看几页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然后扬起眉头露出怪异的笑容,对我嘿嘿直笑。为了她的这种表情,我把小说的内容一改再改,就是不想让她看出我真正想写什么,并严禁她看我计算机里未完成的小说草稿……防不胜防之际,我干脆把计算机锁码,娘亲和大姊因为无法使用计算机,已对我抗议再三,但无论我再怎么锁码、换码,她总有办法猜出正确的密码破解防线。对她来说,猜我的密码是项有趣的挑战,只要看到她得意洋洋的笑脸,我就知道自己又破功了。
最近她猜密码的本事更上一层楼,如人无人之境,FBI的译码专家可能也没她厉害。一直无法打我计算机主意的大姊也对她的译码神功崇拜得五体投地,她才放假回家的几个小时之内,就已经破除难关,把我初写和过去完成的小说全部看完,让我只能吹胡子瞪眼。尽管如此,她有她读心的本事,我也有我识她的本领。我已经放弃对计算机锁码的这项攻防战,改行隐藏档案的方法,哈哈,这下她没辙了吧?就算能进入计算机,没有档名看她怎么猜!
亲爱的二姊,我很期待你下次返家时施展你的译码神功,这次我设了三道关卡,想先睹为快,可以,欢迎你来挑战。
楔子
日本高野山
“不见了,他不在禅房里。”
“诵经堂和大殿里都没有。”
“师兄,他的行李都已经不见了。”
“你们先派人守住所有守门和通往山下的每一条路,千万别再让他下山,我去告知师父,大家动作快。”
“是。”
梅藤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至师父静修的地方。“师父!”
“他又跑了是吗?”弘道法师端正地静坐在长廊上,并未回过身来,只是淡淡地问。对于夜半寺里哄乱的情形,心底已经有了谱。
“我们已经封锁下山去路,应当可以将他逮回来。”身为大弟子的梅藤恭静地跪坐在他身后,一五一十地报告着。
“这是零这个月以来的第几次逃脱了?”
“第……第四次。”梅藤汗颜地说。
“罢了,他尘缘未断、六根未净,本就不属我佛门中人,佛缘强求不来,你们就随他去吧,不必再费工夫去捉他了。”弘道法师似是看破了般,摇首叹道。
“可是师父,中国少林寺那边我们怎么向他们交代?了悟禅师向我们要人怎么办?”梅藤忧心地问。
“告诉了悟禅师,零的心不在佛门,我们高野留他不住。”弘道法师沉着地回答,声音里秉持着贯有的冷静,身体却微微有些颤抖。
“师父……恕弟子冒昧,你的眼睛在笑……零师弟走了,你……你其实很高兴是不?”侧身偷瞄到弘道法师忍俊不住的表情,梅藤忍不住轻声询问。
“那个搅得整座寺鸡飞狗跳、六根不净的大祸水终于走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弘道法师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转过身激动地捉着弟子的肩用力摇晃。
“也对。”梅藤心有戚戚焉,那个零的的确确是个大祸水。
“打通电话告诉了悟禅师,就说我有违他的所托,对于零,我们高野山无能为力。”喜乐之余,弘道法师不忘对他交代,并且说得正经八百,“还有,记得去买串鞭炮回来消灾解厄,也算是庆祝。”
“庆祝什么?”梅藤抚着光滑的头顶,满眼疑惑。
弘道法师仰天双手合十,虔诚地赞道:“多谢佛祖保佑,送走了那名祸水,感谢上苍、观音大士、阿弥陀佛!”只要能将那名祸水送走,天上的诸神、诸仙他都感谢。
“师父……”他不必这么感动吧?
“我们终于解脱了。”弘道法师拉着袖子抹泪,感激涕零地说。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第一章
台北
接近午夜,沈意映蹲在马路中央,就着车灯打量眼前阻去她去路的障碍物。
她将横躺在马路上的人体翻转过来,轻探鼻息,不料却有一阵令人作恶的酒气扑鼻而来。她掩着口鼻试图拍醒睡在路中央的醉鬼,却始终得不到醉鬼的任何响应,正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路障时,她好奇地撩起醉鬼的一给黑缎般的长发,玩味地盯着他奇特的面容和衣着。
女人面孔男人身材?
沈意映挑了挑眉,这个发现令她颇感困惑。踌躇了许久,她决定效法金田一追根究柢的精神找出答案。于是她伸出一双手,不客气地在醉鬼身上摸索。
过了一会儿,像是得到了某种证明般,她带笑地坐在路旁沈思了数分钟,然后起身走回车内,将车开至碍路者的身旁,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再走到他旁边,半拖半拉地将他放置在车子里再甩上车门,迎着凉凉的夜风,心情轻松愉快地哼着小调开车返家。
沈家等门的女仆碧玉在看见沈意映将车停妥下车后,跟在她后头一刻也没停地喳呼着——
“小姐,你又这么晚回来,我可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又被其它女人纠缠得脱不了身,才想叫老爷带人去替你解围……”
“碧玉,闭嘴,帮我把他弄出来。”意映没理会她的叨絮,径自绕过她将后座的车门打开,瞬间车内飘散出一股浓浓的酒味。
“唔,好重的酒气,这个人是谁?”碧玉紧捏着鼻子抗拒熏人的恶臭,犹疑不定地上前。
“不知道,帮我抬他的脚。”意映自另一边的车门进去,将酒鬼翻身坐正挪至门边,再从他的身后扶抱住,慢慢地将他推出车门。
“不知道?你……你带个野女人回来?”车门内一张桃花似的面容止住了她的脚步,令她妒意横生。
“看清楚,他是男的。”意映粗鲁地扳正醉鬼的脸庞,要她看仔细。
“男的?你看她的头发那么长,还有这张脸……这明明是个女人。”除去及腰的长发不算,男人怎可能长得如此貌美?正牌的女人往身边一站都被比下去了,说什么她也不信。
“你要不要摸摸他下面验明正身,看他是否带根把?”意映扬着眉,闲散地建议道。
“小姐!”碧玉红透了脸大叫,她说话怎么老是不伦不类?
“少废话!天,他重得像头死猪。”意映将他的两只脚推给她,努力地将他抬出车“这是什么服装?好怪异。”碧玉抬着他的双脚,边走边研究他怪异的衣着。
“袈裟,日本的。”意映见多识广地向她说明。
“袈裟?他是个和尚?”碧玉猛然放下手中沈重的双脚,表情犹如遭五雷轰顶般。
“碧玉,别突然放手。”意映咬素牙关,吃力地拉住手中逐渐下坠的男人。
“你不但三更半夜回来,还带个不男不女、酒气冲天的和尚?”碧玉脸色惨白地看着她。
“事实是如此,你到底抬是不抬?”一个人实在抬不动,意映干脆将手中的男人弃置在地上,扠着腰质问不肯分工的伙伴。
“小姐,你……你又遇到瓶颈期了?”碧玉胆战心惊地问。小姐八成是作画碰到了“堵塞”,才又做出古里古怪的举动来排遣心中的烦郁。
“本姑娘只有生理期没有瓶颈期。”意映双手环胸地吼。
“那你莫名其妙带个和尚回来做什么?”碧玉指着地上容貌倾城、姿色更胜女人的男人怒问。
“他躺在我回家的路上睡觉,碍了我的眼。”意映翻翻白眼,耸耸肩地对她说。
“碍了你的眼?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捡个来路不明的和尚回家呀!”碧玉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嚷,这算什么理由?
“谁说不能?我这不就做了?”意映撇过头去不理她。
“上上次一只猫躺在路上你就捡它回家,上次是只猴子,这次你更过分了,居然捡了个和尚!我们后院里那些你捡回来的动物已经足够开一家动物园,你不能老是把躺在马路上的东西捡回家,老爷迟早会被你气死。”碧玉抚额怒斥,天底下就有这种爱捡东西的怪女人。
“动物进化论,我愈捡愈高级不是吗?”意映低头审视地上的男人,表情似是非常满意。“你……你……”碧玉气得纤指不停地颤抖,她根本就没有反省的意思嘛!
“没空看你结巴,快帮我把他给抬上楼去。”意映烦躁地搔搔短发,渐惭感到不耐。
“抬上楼?你又要收养一只……不……我是说一个?”碧玉紧张地问。
“我是考虑养只新鲜的。”她抚着唇坏坏地笑道。
“小姐,他不是阿狗阿猫,他是人,不能乱养!”哪有人捡人回来养的?
“我家的院子大、房间多,他应该不会很占空间。”意映鸡同鸭讲地发表高见。
“你会违反野生动物保育法,还有人权组织协会都会告你。”碧玉情急之下乱嚷一通,也不知道自己引用得对还是不对。
“法规里没设人类这一条,去叫立法院多开几次会再来找我算帐。”意映摆摆手,完全不把她的鬼叫当一回事。
“小姐,你真的要去看医生,听说你这种病还有药救,我叫老爷再找医生试试,也许还有希望。”碧玉痛心地拍着她的肩,现在疯人院一家开过一家,应该还有专治这类疯病的专家才是。
“华佗昨晚托梦给我,他说我没得医了,快抬。”意映拍开她的手,弯下身再接再厉地拉起地上死沈的美艳醉和尚。
拖拖拉拉地将人扛上二楼后,碧玉累瘫地坐在地上。“好了,抬也抬上来了,现在怎么办?”
“把他的衣服剥光。”意映抚着下巴思忖道。
“什么?!”碧玉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臭得把我家的蚊子都熏死了,把他洗干净后我再打算怎么处置他。”房内原有的百合花香掺杂了恶臭的酒气,让意映的嗅觉灵敏度恢复正常,她这才知道这个醉和尚有多臭。“谁来洗?”碧玉瞪大眼睛问她。
“我说碧玉,我花钱请你来我家做什么的?”她低下头和善地笑道。
“小姐,你不能叫我替一个大男人洗澡,我还没嫁人吶!”碧玉恐慌地摇首大叫,这又不是洗衣服!
“有何不可?把他当作一团烂肉泥来洗不就成了?他醉得不省人事,你爱怎么搓、怎么揉都可以,请随意。”意映看不出洗他和洗衣服有什么差别,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
“我不要,这么丢人的事我做不到。”碧玉捂着脸抵死不从,洗男人和洗衣服完全是两码子事,事关名声,她万万不能答应。
“婆妈一堆,算了,我自己来。”求人不如求己,意映推开她,坐上床开始动手脱他衣服。
“你也不可以,好人家的女孩不可以做这种事。”碧玉情急地拉住她规劝道。
“你要我直接把他扔到洗衣机里吗?”意映不耐地转过头问她.手下剥衣服的动作既迅速又粗鲁。
“不是……小姐,你等等,你别动手乱剥人家的衣服,他会当你是色狼!”天哪,小姐还真的在脱他的衣服。
“他醉死了,我现在就算当强盗都行!乖乖,衣服底下还真有料,你瞧瞧,他这块二头肌、还有这几块腹肌都长得不赖;想不到现在的和尚身材保养得挺不错,早知如此我该多捡几个回来。”意映一把扯开繁复的僧袍,大剌剌地欣赏床上半裸男人的身材,啧啧有声地褒奖道。
“小姐,你别数他身上有几块肉了,快把他遮起来,这样看一个男人你羞不羞?!”
碧玉一鼓作气地拉开眼前的豪放色女,忙用被单遮住春光外泄的男人。
“碧玉,去拿我的画板。”被拉到一边的意映看着床上的男人,突发奇想地命令道。
“做……做什么?”碧王停下手上包裹的动作,愕然地问。“我要画图。”她眼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光彩,缓缓地开口。
“画什么?”
“他。”意映努努下巴示意道。
“你要画一个光溜溜的和尚?”画裸和尚?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对,我要将光线调好,你把他那些碍事的衣服拿一边去。”意映上上下下地打量床上的男人后,打亮房内的灯,寻找最佳的取景方向。
“不行,画没穿衣服的和尚你会遭天谴,老天会罚你。”碧玉挡在她身前阻止道,她一定会被天打雷劈的。
“哦?哪个天会谴我?”意映倒是挺有兴致地问她。
“佛祖。”碧玉说得既严萧又庄重。
“好啊,多个天谴也许我的日子会比较不无聊,去叫那尊泥人下来也无妨。”意映潇洒一笑,都什么时代了,碧玉还信这个?有天谴的话她早被劈过好几回了。
“不可以和神明开这种玩笑。”碧玉皱眉斥责。
“你想是谁赏你饭吃?神明还是我?”意映一手拉住碧玉的领子,低下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面对她,酷似男人的脸庞写满威胁。
“这……”碧玉脸红心跳地直视意映男性化的面容,一时答不出话来。
“少啰唆,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了。还有,我作画时不允许有第三者打扰,快滚。”
意映突然放手,勾起床上的袈裟丢给她,打开房门打算清场。
“不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太危险了,万一他突然醒来而且兽性大发,把你……
把你……”碧玉紧紧攀着房门不肯放手,支支吾吾地说道。
“把我怎么样?”意映嘴角逸出一抹笑容,饶富兴味地问。“把你强……”碧玉害臊的垂下头。
“以他这种死醉的倩形看来,会兽性大发的人应该是我,说不定我待会儿肚子饿了就把他当消夜吃,毕竟这种美若天仙的男人不多见,我可要好好把握,浪费就太可惜了。”她只手撑着下巴,斜睨床上难得一见的上好货色,半似认真地考虑着。
“你是当真的?”天哪!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啦,我保证不会将他先奸后杀,我对醉鬼反胃,洗衣服去。”意映轻松地拎起身材小她一号的碧玉,将她扔出门外,反手关上门。
“小姐,不行啦,你房里有个男人,明早我要怎么对老爷交代?”碧玉捧着恶臭熏天的袈裟,站在门外惶恐地拍打着门大叫。
“告诉他我对床上运动很好奇,捡个男人回来实习一下。”门内的意映讪讪地答完后便不再作声,开始专心地作画。
碧玉倏然停止拍门的动作,杵在原地默默瞪着房门发呆,缓慢地逐字逐句消化女主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实习?!完蛋了,她明天早上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没有木鱼声?没有诵经声?为什么四周变得如此安静?现在不应该是早课的时间吗?师兄、师弟们都上哪儿去了?
欧阳零紧皱着眉峰,强睁开眼睛适应刺眼的光线,继而瞪大眼瞳发愣。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摸摸床板,身下躺的不是硬邦邦的柳木合榻,而是软绵绵的雪白大床,床畔两只巨大的骨董花瓶里插满香气怡人的洁白百合,朝阳自纺缎般的白色窗帘泄入,四周清一色的纯白色系.不像他平日所住的阴暗僧房,活像是古色古香的太平间。
欧阳零躺回绵细柔软的大枕,再度闭上双眼仔细回想身处异地的原因。
他只记得他从高野山落跑返台后,第一个去投靠的人就是他已经成家的老哥欧阳峰,那个爱妻如命却又成天与老婆吵架的笨男人。老哥虽然在见着他后,没有无情地一脚把他踢出家门,但在洗尘宴上,他似乎不小心得罪了年纪小他一截的阴险大嫂,然后……然后……
他老哥就灌他酒喝!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脑袋剧痛、不如身在何地的原因。
天晓得他们欧阳家的男人生来就没有半点酒精免疫力,他记得老哥不但也喝了酒.而且是那种他这辈子也望尘莫及的海量喝法,他大嫂更是拥有千杯不醉的超能力,黄汤一杯林地下肚,脸不红气不喘的,他们两夫妻整晚不断怂恿劝杯,强灌他一喝再喝,老哥不知哪来的酒精抵抗力,竟能安稳如山、不吐不醉,而他却醉得一塌胡涂、不成人样,吐了又灌、灌了又吐,接着,他在半醉半醒的情况下,被他们夫妻俩载上某条山路,然后齐心齐脚地将他踹出车门外——弃置……
欧阳零一再地回想整件事情发生的始末,然后得到了这个结论。
那对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看得到的怪异夫妇,居然把他当成狗般丢掉?
他火冒三丈地自床上一跃而起,一心只想找人报仇算帐,可惜脑袋和四肢坚决不肯合作,令他痛苦地瘫坐回床头,天旋地转的不适感使他不得不抱头闷声忍痛。
“不要动,我就差一笔。”
床的不远处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语气间夹带着淡淡的命令口吻。
欧阳零捂着额勉强睁开眼睛寻找声音的来源。
轻飘的纱帘后,一个似男似女的人拿着一块板子不知在做什么,耀眼的阳光让他看不清长相,但那个人的动作看起来好象是在作画……
欧阳零不期然地瞥见自己赤裸的身躯,而床单已然滑至他的小腹,还有,他日日所穿的僧袍早已不知去向,他再抬头看向对方作画的动作,然后环视室内。
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除了作画者本身外,能供做模特儿的对象似乎只有光着屁股的他。见鬼了,那个人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欧阳零忍下脑内兴风作浪的疼痛感.愤怒地扯开被单,蹒跚地跨步下床,脚板才沾到地面,作画者又开口下旨了——
“我说过不要动。”这回作画者说的不再是中文,而是字正腔圆的日语,用的正是日本男人惯用的命令语气。
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欧阳零的怒意突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求知欲,他不禁好奇,这位敢命令他的胆大作画者身分为何?
“你是谁?”他遵照命令坐回床边,以清晰的中文问道。
“画你的人。”作画者也以中文回答他。
“我有允许你这么做吗?”隔着木质画板,他只瞧见一只白藕似的手臂,像是女人的手,但声音却又有点像男人。
“我画你的时候没听见你反对过。”作画者说得理直气壮。
说得也有道理,他那时八成是醉死了。
欧阳零耐心地等待画家完成画作,抬眼打量周围的摆设。“这是哪里?”敢情他会乾坤大挪移,一觉醒来就到了白花花的停尸房,还有人为他画遗像?
“我家。”意映做完最后的修饰,扔下画笔伸着懒腰。“好了,完工,你可以动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欧阳零无视于一身的赤裸,大步地走向作画者。
“因为你躺在路上挡道,所以我就捡回来了。”意映站起身收拾好作画的工具,仰头迎向在她面前站定的他,有丝讶异于他的高度,在他旁边,她的高度才及他的肩头而已。
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后,欧阳零两眼发直地看着这张雌雄难辨的小脸,一股奇怪的念头令他直觉地认为她是个女人。
日光下,她美得令人屏息,不属于女人或是男人的美,而是一种中性的融合美,男人般削薄的短发搭配着半女半男的五官,既不突兀也不显得怪异,令他激赏得移不开目光。上天造她时定是偏心地放置了两种美貌在她身上,恩赐了她这般难以言喻的无双容颜,看着看着,竟教他感到些许的迷醉陶然。
“我的衣服呢?”欧阳零求证地竖起双耳,想再从对方的声音中得到辨识的途径。
“剥下来送洗了。”意映揉着双眼没精神地答道。
大清早就面对一个脱得精光的男子,她顿然觉得两眼昏花,尤其这男人还长了一张女人化的脸,而且还是个超美形的大靓女,若不是看了他一晚有了免疫力,她现在可能无法招架,反被这个美得过火的男人迷去了心魂。
“衣服……是你脱的?”问话的同时,他还是不能十足地确定她的性别,她的声音既像男人又像女人。
“正是敝人,感谢你一夜的贡献。”意映对他微微弯身行礼。
“满意你所见到的吗?”欧阳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平淡的问她。
“嗯,不错,很能入画。”她抬起手,以手代笔地滑过他结实的肌肉,很老实地对他说。
欧阳零反复地品味她的话,莫名地笑道:“那么,该轮到我了。”
他揽近她并拉开她的圆领上衣,低下头仔细窥探她衣服底下的每一吋肌肤,然后双手大剌剌地由下探入她的衣内,沿着她的曲线巡弋而上,最后剥开她胸前的防护罩,覆上她柔软浑圆的双峰。
“你在做什么?”意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举动。
“检验你的身材。”欧阳零高深莫测地扬着剑眉看着她的脸,轻揉慢捻地来回抚摸她形状美好的酥胸。
“如何?”意映低首看着他不请自来的双手,无怒无惧地问道。“有料实在。”他恋栈地收回手,邪笑地下评论。
意映抬起头,一巴掌使劲地轰上他的左脸颊,继而微笑答谢,“谢谢,我也这么认为。”
“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是女人,而不是人妖先生。”欧阳零抚着麻辣火烫的脸颊,满意地咧嘴笑着,不疾不徐地说出感想。
“画了一夜,我也确定你确实是个男的,美人姑娘。”意映拉好上衣,直勾勾地仰视他的美人脸,带刺地回他。
“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宿醉后的他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哪里,比不上你的混淆视觉效果。”意映没感到半点荣幸,立即将第一名的殊荣奉送给他。
“客气,至少我不需要鉴定。”欧阳零不笨,反应也不慢,两眼迅速滑过她容易让人忽略的双峰提示道。
“我昨晚就鉴定过了。”意映微瞇着眼说道。谁说他不用鉴定就能立刻分辨出性别的?不然她昨夜何必蹲在路边摸个老半天?
“喔?哪个部位?”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光溜的身体,扬着挑战的笑意看着她。
“那里。”意映指着他的重点部位,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并附上一句忠告,“你的尺寸颇为傲人,现在三级片正流行,想换工作时可以考虑考虑。”让他当和尚太糟蹋稀有人才,他只要躺着赚就可财源滚滚,而且男女主角皆宜。
“身在佛门,使命即是普渡众生,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很乐意在这为你普渡,免费。”这女人双眼打直地看他没穿衣服的模样,还能不动如山、气定神闲,欧阳零忍不住想探采她的底。
“这里是流浪动物收容所,不是怡红院,你想做,我不介意替你找间配种中心。”
她意兴阑珊地努努嘴,想上她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他开口邀请?
对他这么冷淡?欧阳零不信邪。“这张脸你看了有什么感觉?”他提起长发束在脑后,刻意凸显他那张原本就俊逸过头、艳丽过人的脸庞,也是造成他二十多年来梦魇挥之不去的主凶。
“可男可女,天生的红顶艺人材料。”意映观察了他的五官后,就事论事的评断道。
女人看了他短发的模样,哪个不是像饿狼般为他疯狂发痴?而她的表情居然变也没变?
这辈子第一次有女人不垂涎于他,欧阳零反倒觉得怪怪的,不怎么相信地再问困扰他的另一项优点——
“我的身体你也没兴趣?”这点总该有了吧?足以媲美健美先生的身材哪个女人不爱?
“这要看哪一方面。”她一语双关地回道。
“哪方面?”欧阳零惊奇地瞪视她,她还有意见?
“骨感线条极佳,纹理明显易辨,肌肉并非长得太结实而是恰到好处,是个上好的人体模特儿,至于其它器官的功能嘛!没试过,不予置评。”若不是冲着他的好身材,她就不用连夜赶工,画完了一幅还想再试试其它的姿势再画,她已经很久没对人体画这么热中投入了。
“对你而言,我只是个提供作画的死板假人?”欧阳零不敢置信的大声问,这女人不正常,竟然对他那比孔雀更具吸引力的外表没感觉。
“你把我的话听得很清楚嘛!”意映笑得很得意,看来这个和尚酒已经醒了大半。
“你是断袖同志?”他首先往这方面猜想。
“很遗憾,这方面我还算身心健全,没能进步发展到那一层面。”她一脸抱歉地正视他的问题。
“性冷感、性生活失调?”欧阳零沈着地再问。“没开过荤,所以还不能确定。”她以未有“临床经验”踢去他的大问号。
“视障者?”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敝人耳聪目明,多谢关心。”意映又打了个大呵欠回答他。
“审美观有问题?”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有着丝丝期待和欣喜。
“有问题我就不捡你回来当死板假人了。”他以为他能在这里睡一晚凭的是什么?
她才不做费工夫的闲事。
“当真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欧阳零兴奋地板着她的双肩问。
“请你不要自我膨胀过度,很倒胃口的。”意映蹙着眉对他说,问了一大堆,难不成她一定得败倒在他的袈裟下才算正常?
“这样抱着你,有没有觉得女性荷尔蒙或是动情激素迅速分泌?开始觉得晕头转向、四肢无力?”他伸出手搂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贴在他光裸的身躯上,低下头在她耳畔性感地问。
“没有。不过清早被个光得像只青蛙的男人抱着,胃酸的确是分泌了不少。”意映半抬着眼皮望着他光滑的胸部,累了一晚没进食,现在她饿得真的有些想吐。
欧阳零霍然拉开两人的距离,两眼瞪得如铜铃般大。
“再说一次。”
“说什么?青蛙还是胃酸?”意映懒散地问,这和尚是禁不起打击还是耳背?
欧阳零如聆听圣音般地吸收她字字句句的反讽,脸上的笑容开始扩大、再扩大,最后泛滥得不可收拾。
这女人对他免疫!真的免疫!
掩不住二十多年来心底第一次涌上的畅快感,他紧紧地搂住眼前不识货的女人,放声地痛快大笑。这世上终于有个女人对他不感兴趣,到底老天还是长了一只眼,迭他个少根筋的女人来证明自己没有白活四分之一个世纪,因此他的长相还算没有失败得太彻底。
“有意恩,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不被我迷倒的女人。”欧阳零收拾好过度兴奋的情绪,紧瞅着她的眼睛说。
“你何不直接说我是万中选一的大怪胎?”意映两眼微斜,赏他一记大白眼。
“你也很懂我话里的意思嘛!”他邪魅地笑道,天生的桃花眼里带着激赏的光芒。
“也许你很享受这个姿势,但我被你的‘一柱擎天’顶得实在很难受,劳烦先放手可以吗?”被他的重要部位硬顶了半天,意映不得不出声提醒,他的下半身似乎远比他的上半身还要来得兴奋。
“哎哟,对你居然有反应?”他喜上眉梢的低首看去,双手还是没有放开她。被男男女女纠缠过太多年,他老早忘了自己对女人也会有性冲动这回事了。
“我该说谢谢吗?”她咬着牙问。
“我可以在床上试试你的谢法。”欧阳零低头以舌尖有技巧地轻轻划过她的锁骨,挑逗她脆弱的神经。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我心领了。”意映冷冷地回答,两掌一推,朝后退了几步,拒绝身体反应他而引发的阵阵酥麻感,还有手心传来的温热。
“可是我很想报答你捡我回来的恩情,而身体力行是最快的途径,古人不也都提倡‘以身相许’?”欧阳零一步步地接近她,轻声细语地诱惑道。
“论报答我不缺名目,你会有得忙的。”他的用处可大了。
意映突然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连忙踱至床边拉起被单扔给他。“拿去,先遮丑。”
“之前你不是没感觉?现在才玩矜持这套?”欧阳零拎着被单,眼神讥讽又带嘲笑。
“我是没什么感觉,不过门口那个为你送衣服来的人恐怕就快缺氧窒息了。”她不在乎地指着房门。
“喔?”欧阳零随着她的手势看去。
“小……小姐?”对于室内的情景,碧玉捧着袈裟站在门口,俨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欧阳零将被单往身后一扔,大方地走至碧玉面前,撩起长发扠着腰对她说:“阿弥陀佛,施主,欢迎参观指教。”
一个活生生的裸男人!
碧玉受不了这等香艳刺激的画面,两眼一翻,直直地朝后倒下,剧烈的撞击声回响在走廊上。
意映走至他身边,与他一道看着倒在门口的女人,凉凉地开口,“你现在知道我的心脏有多强壮了吧?”
第二章
“映映,怎么这么没精神?昨晚又熬夜作画了?”沈重寂坐在饭桌一隅,关心地望着姗姗下楼的宝贝独生女。
“嗯,等会儿我要去补眠。”意映搔搔后脑袋,精神不济地坐在他对面,满脑子想的都是拥有一张怪脸的欧阳零。
“补多久?你今天不出门吗?”沈重寂接过碧玉送上来的西式早点,喝着咖啡。
“碧玉,太阳下山再叫我起床。”意映姿势不雅地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酸涩的眼睛吩咐道。
“映映,不是爸爸爱催你,你个展的日子就快到了,会场那方面你总要出面去张罗一下,别整天闷在家里不办事。”沈重寂每天看着她懒散的模样,忍不住端起父亲的架子,温柔地劝导。
“怕我的个展办不成功,会丢你的脸?”这话在一夜没睡的意映听来格外的刺痒,于是她睁开清亮的大眼看着他,语意不善地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人父母者当然希望子女成功嘛,爸爸是为你着想。”
沈重寂急急地解释,他当然希望唯一的宝贝女儿纵横画坛、春风得意。
“是啊,最好我的画能再多得几个奖,也好能多卖几幅,就更不会辱没你和妈咪的大名了。”她趴在桌上懒洋洋地玩着盘内的早餐,她这两个爱惜羽毛的父母担心的,应该是她在画坛的声誉会不会影响他们德高望重的名声吧?
“一嘴铜臭,咱们艺术家追求的不是这个。”沈重寂清高地郑重声明,背后彷若有道圣洁的光环好不刺眼。
“爹地,只喝露水肚子可会变成真空喔!现实点嘛,别净作白日梦,清高有个屁用?”意映故意泼他冷水。
“映映……好歹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艺术工作者,你说话能不能有点艺术气息?气质、气质,就算你是突变种,多少也能从我们身上熏陶到一些吧?”光环迅即被黑雾盖住,沈重寂垮着老脸欷嘘不已,这个古怪女儿真的是他生的吗?
“咱们家哪个有气质?你成天拿着焊枪烧破铜烂铁,妈咪杵在泥巴堆里捏那些瓶瓶罐罐,而我每天都在颜料罐里打滚。一个像打铁的、一个像和泥巴的、一个则像掉到颜料桶的,你说,气质打哪儿来?”意映叉起一块炒蛋塞进嘴里。讲气质?沈家的血统里根本就没有这一点。
“可以靠后天培养啊,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文化工作者的身分。”沈重寂沮丧地低头安慰自己,他女儿还有药救。
“同时也是不事生产者。除了会做这些杂工外,没一个有谋生技能,就连一只工蚁都比我们来得有存在价值。”她又像照妖镜般映出他们一家人的真面目。
“映映……”沈重寂头垂得更低了,备受世人尊崇的雕塑家、陶艺家竟被她说成这般,唉!他的教育……失败。
“爹地,你不待在你的废工厂焊铁,一大清早摆个苦瓜脸来我这里做什么?”意映对于亲爹脸上的失落是有看没有到,边吃边问。
“我是因为碧玉昨晚打电话给我,却又没说清楚是什么事,所以今天特地过来问清楚……咦?碧玉,你头上怎么有颗肿瘤?”沈重寂讶然地看着呆立在一旁、脑袋瓜红肿一大块的碧玉,她的脸色青自得可以出去吓人。
“我……”碧玉抚着脑袋看着努力吃饭的女主人,唯唯诺诺地不敢解释原因。
“惊吓过度,直坠地面的结果。”埋在盘里努力的意映不遮不掩地替她回答。
“惊吓?你被什么吓成这样?”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吓得直坠地面?他百思不解。
“男人。”意映拍拍肚子觉得已经填饱了七分,推开盘子,平铺直叙地为她亲爹解惑。
“你的家里有男人?”沈重寂惊跳起来,音量顿时提高好几倍。
“是有一只。”她擦着嘴回道。
“只?你又捡……捡东西回来了?”沈重寂黯然地问,她又用这个计算动物的单位,这代表他女儿捡东西的坏毛病又犯了。
“不是东西,是人,男人,性器官跟你一样的,只是尺寸大小可能有点差别。”她两手撑在桌面看亲爹惊慌的神情,并且淡淡地为他纠正措辞。
“碧玉,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不是说过别再让小姐乱捡东西回来?你怎么没有看好她?”尺寸有差别?这是什么话?沈重寂管不了面有菜色的碧玉,一把将她拉过来,忿忿地质问。
“老爷……我真的有阻止过,可是小姐她……她……”碧玉极其无辜地辩白,小姐只要看到是活的生物都会捡回家,这要教她怎么阻止?
“可是她的小姐很中意自己捡回来的货色,所以决定养在家里,大罗神仙也阻止不了她的所作所为,包括她亲爹在内。”意映神态自若地帮碧玉说完全部辩辞,顺便也给沈重寂一记下马威。
“映映,人不能乱捡啊,哪里捡的就赶快找个时间放回去,顶多爹地答应让你多养一些珍禽异兽就是了。”他捉狂地扯着头皮大叫,她什么不好捡偏偏捡个“人”?这下子事情大条了。“楼上那只就属珍禽种、异兽类,我很中意。”对于父亲的利诱,意映文风不动地拒绝接收,独独钟情于楼上那位最佳的人体模特儿。
“老爷,小姐亲自把那个男人的衣服脱光,然后两人关在房内私处了一夜,这就是她到现在还没睡的原因。”碧玉附在沈重寂的耳畔悄声说道,把意映所做的好事源源本本地抖出来。
“什么?!”沈重寂按着心脏急急地喘气,碧玉赶紧扶他坐下,并且倒了杯茶给他消火气。
“碧玉,去看看那个和尚衣服穿好了没,叫他下来吃饭。”既然被提起了,意映也就顺便命令道。
“和尚?!”沈重寂惊吓得喷出嘴里的茶水,呛咳得涨红了一张脸。
“老爷,我没告诉你这点吗?你没事吧?”碧玉拿来餐巾为他擦拭着,自责不已地“映映,你怎么可以捡和尚!”他悲伤地痛斥。他的女儿捡和尚回来养,生出这种女儿,他沈重寂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有人在叫我吗?”站在楼梯口看了好一会见家庭闹剧的欧阳零轻轻地出声询问。
“可以见人啦?过来一道吃早点吧。”意映转头看着他整齐的和尚装束,招手邀请道。
“映映,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一见到欧阳零,沈重寂老眼霎时射放出万道光芒,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美若天仙的艳丽佳人。
“不知道,你自己问他。”意映一问三不知。
“老爷,你的口水……”碧玉连忙拿着餐巾接住沈重寂嘴巴流下的口水。
“小姐贵姓?家住哪儿?结婚了没?”沈重寂挥开脸色灰土的碧玉,喜孜孜地来到欧阳零的身边,锲而不舍地握着他的手问。
“小姐?”欧阳零高高扬起眉峰,挂着笑意重复他的话。“老爷,你睁大眼瞧清楚他身上穿的衣裳,他不是小姐,你千万别被他给迷惑了。”碧玉拚死命地拉开沈重寂,避瘟疫般地沈重劝告着。
欧阳零冷眼看着沈家主仆的拉扯样,表情依然笑容可掬,只是眼皮微微浮跳,愈笑愈冷、愈笑愈寒.眼眸中的怒意逐渐凝聚。
“爹地,你听了别失望,我捡回来的和尚就是他。”意映眼尖地察觉到欧阳零脸部的微小变化,于是赶在欧阳零采取任何举动前向她亲爹说明,免得招来不可预期的意外。
“他是男人?”沈重寂停下与碧玉拉扯的动作,瞪凸了眼球地看向欧阳零的下半身。
“施主,你是否要亲自检阅?”欧阳零拉开前襟.露出半斤胸膛,弯身向前地问他,眼神凶恶得足以杀人。
“碧玉,他……”沈重寂哑然无语地望着仆人。
“他就是小姐捡的那个和尚。”碧玉挨在他的耳边说。
“你……”沈重寂指着他,上下唇阖不拢,活像吞了一只青蛙。
“贫僧法号‘零’,施主,叫我零就行了。”欧阳零双手合十地朝他恭敬行礼。
“不可能,你长得那么像女人,怎会是个和尚?”沈重寂还是不太能接受这项事实,这个人美得不可方物,是男人不就糟蹋了?
“造化弄人。”欧阳零拉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平坦的胸膛,咧着白牙对他冷笑。
“佛寺怎会出个六根不净的长头发和尚?”透过手掌的触感,欧阳零的衣服底下一片平坦,失望之余,沈重寂将爱慕转为怒气,指着他的长发喝问。
“新规矩。”欧阳零对于玩“答客问”失了兴致,一屁股坐下就朝桌上的美食进攻。
“和尚可以吃荤吗?”沈重寂看他又是培根、又是煎蛋的大口进食,禁不住想问他是哪种和尚?“我还在实习阶段,不算是正式的出家人,因此荤素不忌。”欧阳零边填塞着肚子边回答。
“和尚也有实习的吗?”沈重寂转首问着碧玉。
“不清楚。”碧玉也在苦思这名词的由来。
“那你不好好待在寺庙里做和尚,跑到路上让人捡是什么意思?”害他绮梦幻减,这和尚若不躺在马路上,不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施主,俗话说‘路不拾遗’,而令媛似乎有拾遗的习性,这问题你应该去问她。”
欧阳零把问题扔回拾主的身上,对于那个唤作映映的女人有捡东西回家的嗜好,他也是很感纳闷。
“你知道她是女的?”沈重寂怒气顿消,兴奋地捉着欧阳零的衣服问。
“姿态窈窕、眉目如画,一看便知,令媛乃千古难求的倾城佳人。”欧阳零没正面看着沈重寂回答,反而直盯着意映清丽俊美的容颜。
“映映,太好了,第一次有人不会把你的性别弄错,他说你是女的耶!”沈重寂感动地朝意映喊,终于有人不把他女儿错看成男人,这个和尚的修为一定很高深,才能明察这一点。
“爹地,我的错误是谁造成的?你在高兴个什么劲?”意映忿忿不平,她的怪模怪样还不是他的一半基因作怪所形成的?
“喂,我的女儿很美吧?”沈重寂沾沾自喜地问他。
“是很美,倾国倾城。”欧阳零倒了些白开水在高级的水晶杯里,摇晃着杯身,透过晶亮透明的杯液,品尝似地看着意映。
“听到了没?映映,他在称赞你耶!”沈重寂喜不自胜,这个和尚有眼光,懂得欣赏他女儿。
“喔?”意映反而以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欧阳零,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团迷雾。“好了,吃饱喝足,上工。”欧阳零站起身,整理好行头准备出门。
“上工?你要出去工作?”沈重寂不知道现在的和尚还必须入世工作。
“既然女施主善心地捡我来此居住,我总要出门挣钱付住宿费,免得落了个白吃白住的骂名,辱没了佛门声誉。”他闲淡地回道,故意扫了一记视他如大害的碧玉。
“你能做什么工作?”看着一身怪异行头的他,沈重寂皱着眉头问。
“化缘。”欧阳零手捻佛珠托着铜钵,戴起日本和尚专用的僧帽对他们行礼。
“化缘?”这也算工作?沈重寂和碧玉同时吼叫出声。
“好,你有‘钱’途。”意映点头赞许道。这个零很会善用自身资源,不错,深谙物尽其用的道理。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什么不好做,你去化缘?”这种对话碧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个人妖居然想用化缘的钱来付住宿费?
“施主,我是和尚,化缘正是佛门的正业。”欧阳零以令人视觉容易错乱的脸庞逼近碧玉,淡然地解释。吓得碧玉又想起早晨的那幅香艳画面,连忙躲到沈重寂的背后,不敢正视他。
“对了,你要住多久?”意映睡意浓浓地问他,打算上楼补睡一觉。
“全凭施主的意思。”他又换了一张深不可测的脸孔,期待地对着她笑。
“好,短期内随你住,但我有个条件。”她瞄瞄他的身材,笑吟吟地说道。
“请说。”欧阳零答得很爽快。
“你要当我的模特儿,不论何时,只要我开口,你就必须随传随到,等我画完你就必须走人,不答应就滚。”意映收回笑意,冷酷的说,丝毫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一句话,没问题。”欧阳零不假思索就答应她。
“映映,你就这样让他住进来?”眼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谈妥住宿交易,沈重寂不敢置信地问,他这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儿摆?
“爹地,这间房子是我的,你家在隔壁,我爱叫谁住就叫谁住,了解?”她指着窗外另一栋洋房,明确地表示这栋房子的主权归谁所有。
“小姐,这怎么行?”反对派的碧玉犹作垂死挣扎。
“我要上楼睡觉,该赚钱的出去赚钱、该工作的就去工作,爹地,回去你的废工厂焊铁,就此解散,晚上见。”意映揉着颈子上楼,开口驱赶妨碍她安睡的闲杂人等。
“贫僧告辞。”欧阳零深深地鞠躬行礼,撩起僧袍托钵出门。
“老爷,这下怎么办?你真的要让那个人妖住进来?”碧玉一想到欧阳零的人妖脸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想……这样也许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是个和尚,应该不会对映映乱来才是。”
沈重寂犹疑不定的说。主客两个都长得不男不女,出乱子的机会不大,尤其那个零还是个和尚。
“难说,他说他是实习和尚。”碧玉提醒他,心底有一百个不愿意让他住进来。
“我和夫人会勤来这边走动观察,你放心啦。还有,映映就交给你看管了,这次你要是再没看好她,或是出了岔子,你就等着走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道理你懂吧?”沈重寂半带威胁地恐吓道,大手重重地拍着她的肩推卸责任。
“懂……”又要她劳其筋骨,碧玉不甘心地应道。
“长得这么美却是个男人,可惜、可惜。”望着阳光下欧阳零远去的身影,沈重寂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老爷,古人说男人长得太美不是妖孽即是祸水,你不知道吗?”碧玉愈看欧阳零愈有这层体认。
“会吗?”沈重寂还是没什么危机意识。
“我敢打赌,他绝对会是咱们沈家的大祸水,不信咱们等着瞧。”碧玉不知哪来的直觉,言之凿凿地警告道,她有种感觉,他们这间屋子的安宁即将被那个人妖野和尚打乱,世界就快要大乱了。
“小姐,醒醒,你快起床。”碧玉打开意映房内的电灯,跪在床边十万火急地摇醒她。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没事别吵。”意映咕哝道,翻个身将头埋在被窝里。
“有事、有事,你家出大事了。”碧玉又摇又拉又叫,连忙又把她翻转过来。
“天塌了?”意映带着浓浓的怒气问。
“不是,咱们家门外围了一大群男人,口口声声喊着那个人妖的名字要他出去,你快起来。”一群野男人兵临城下,她这个小卒没有主帅的定夺不敢妄动,拿不定主意之下才会冒着被主子修理的危险来找主子商量对策。
“我家又不是立法院,吵吵闹闹做什么?”意映双眼一闭,拉高被子蒙住头。
“我不知道,你快想想办法。”碧玉扯开被子把她拉起来。
“他不是出去化缘了?外头的那些人找他做什么?”意映半睡半醒地坐正,将脸埋在手掌里。
“那个人妖天一黑就回来了,那些人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回来这里穷嚷嚷的。”碧玉不禁胡乱地联想,天呀,那个人妖不会是在外头招摇撞骗,然后带回一堆债主来向他们要债的吧?
“既然人是那个和尚引来的,叫那个和尚自己解决。”意映说完又躺下,显然对于外面的情势决定置之不理。
“但是他只在你隔壁的客房里又敲木鱼又诵经,完全不把门外那些人当一回事呀!”碧玉急切地嚷,这屋子里对外头情况不闻不问的人不只意映一个,那个人妖回来后往客房一坐就是个把个钟头,除了念经还是念经,根本就不打算出面解散人群。
“原来是他在做怪,难怪我总览得耳边嗡嗡作响,吵得我睡不好。”意映口齿不清地咕哝。
“小姐,先别管你睡得好不好,你去叫那个人妖把门外的那些男人赶走啦,他们这么吵,邻居会抗议的。”她还有时间管这个?再教那些人如此闹下去,邻居就要叫警察了。
“我和周公还有约,你自己去找他,出去。”既然事不关己,意映伸手一指,要她自己去办妥。
“我不要,你去啦。”碧玉说得可怜兮兮,老爷说过,她再出一次岔子就得走路,她还想要饭碗啊!
“和尚又不会咬人,你怕什么?”意映被扰得睡意消散,火气渐旺地瞪着她。
“他的眼神会吃人,我不要去。”想起欧阳零那副邪魅的怪样她就害怕,一古脑地摇头。
“烦死了,你到底是怕他什么?他又没穿衣服了吗?”什么眼神不眼神,还不都是两颗眼珠子,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他有没有穿衣服,反正……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很诡异、很可怕,他……他不像正常人就是了,万一我也染到妖气怎么办?”碧玉哀求道。那人妖不管有没有穿衣都像妖精投胎的祸水,她要是因此惹祸上身就惨了。
“鼠胆!”意映没好气地斥道,拉开被子下床,披上外袍。
“就在隔壁,你去。”碧玉推着她来到隔壁的房门口,然后退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
意映烦乱地敲敲客房的门,门把一转就径自开门走进去,把胆小的碧玉留在门外。
她绕过跪坐在地上专心诵经的欧阳零,直接走向窗边,撩起窗帘向下看去,下面果真如碧玉所言,聚集了不少人,团团围住她家大门,众人口口声声喊着“零”,而且清一色均是男性。
她看了许久,转身再看看欧阳零那张脸,心中有了八成的谱,聪慧地明白大军压境的原因何来。
“外头那堆在我家门前千呼万唤的男人们是怎么回事?”意映在他诵经稍作停顿时,捉住空档问他。“与贫僧无关。”欧阳零收着法器,口气中有着一丝的厌恶。
“与你无关?那些饿犬是谁引回来的?”她倚在窗边不怀好意地问。
“我又没拿骨头叫他们跟我走。”欧阳零站直了颀长的身躯走到她面前,鄙夷地望着窗下。
“色不迷人人自迷,你不懂吗?”都围了一堆人,他好象还不清楚自个儿的尊容有多大的魅力。
“我迷了谁?你吗?”他猛然靠在她的身前,轻佻地对她呵着气。
“不是我,是那堆。”意映直视着他,强自镇定心神不受他的影响。
“敢收留我就要有能耐克服这类状况。”欧阳零双手按在她两侧的窗棂上,将她困在怀内。
“碧玉!”意映两眼没离开他的眼,突地大声唤着。
碧玉慌张地开门,探头入内请示,“小姐,什么事?”
“去拿根水管朝楼下大门喷洒,加些冰块效果会更好。”意映果决迅速地指示。
“做……做什么?”要浇草皮吗?
“驱逐门口的那堆苍蝇,三分钟之内我要他们消失,若是不行你就叫警察来。”意映就不相信她没法摆平这点小事。
“是。”碧玉脑袋一缩,马上关门去办事。
“我希望贵府的水量与冰块充足。”欧阳零低哑粗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点不足为虑,倒是你,少招蜂引蝶才能治本。”
意映细细地观察他的五官,桃花眼、稍粗的柳字眉、挺直的鼻梁和微薄的双唇,整体来说虽少了女人的韵味,但阳刚气息之中却又带点阴柔,能让男人败倒,也能让女人倾心,除非他能改善面部的特征,否则在她那些画完成之前,她得买个水库和冰窖备用。
“治本?是他们自个儿不长眼。”欧阳零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但灾源是你。”她可不这么认为。
“我好端端地躺在路上可没叫你捡,这类后果是你自己招惹的。”欧阳零放浪地收紧双手,等着看她的反应。
“我既然敢捡就敢扛,本姑娘赶狼的本事一流,用不着你来操心。”意映拉下他的头,也在他的耳边放话,继而抬起眼挑衅地望着他。
“我拭目以待。”他勾着一抹怪笑与她相抗衡。
“有了今晚的情形后,我们的寄宿守则有必要再重新讨论过。”听着窗外那群男人被冰水浇淋的惨叫声,她审慎地对他说道。
“客随主使。”欧阳零只手拉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滑动抚摸。
“好,第一条,不准带男人回来过夜。”意映一句话就使得他的手指冻住,定在她的脸上。
“带男人回来?你当我是什么?”欧阳零顿时失了笑意,拢聚全身的怒气质问着,手指抡拳地击在她身侧的墙上。
“祸水。”意映不慑于他突如其来的威吓,吐实地回答。
“哪一种祸水?男人的或是女人的?”他恶狠狠地问,这一点分野他一定要搞清楚。
“都有。不过显然你勾引男人的功力远在女人之上,劝你还是收敛点,引至门口是无所谓,但如果想开房间就到外头去。”她轻轻地推开他,语意坚决地下达命令。
“我没有断袖之癖。”欧阳零的火气瞬间扶摇直上,额际青筋直跳。
“套句你说的,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居家安宁。”意映轻声着肩,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可以,那我也有我的宿主守则。”欧阳零抹抹脸,硬是挥去一肚子的烈焰,冷凝地开口要求。
“说。”意映大大方方地接受民意。
“你也不准带女人回来过夜。”玩规则?这招他也会。
“理由?”意映感到困惑,她带不带女人回来与他何干?
“我向来习惯裸睡,不希望睡到夜半会有陌生女人爬上我的床。”欧阳零不正经地拉紧外衣,故意惜肉如金地对她说。
“那很好哇!”她眨眨眼恭维道。这和尚原来是超级自恋狂转世,佛寺里待久了,他还真的以为他是天底下唯一会勾女引男的高手?
“如果你送上一群饥渴的女人来我的床前,我保证,我懂得‘以牙还牙’这句话怎么写。”他把自己最忌讳的其中一项清楚地说明,她要敢送些对他饥渴的狼女前来,她就走着瞧。
“你也要送一堆男人给我?”意映装作感谢万分地问。
“不,我亲自来就行了。”欧阳零猝不及防地贴住她的腰身,借着高大的身形恫吓道。
“好,我等着你。”意映两手一拍,摊开双掌邀请道。
“你不怕?”他低首看着她的眼,这女人真把他看得这么扁,以为他不敢做?
“怕什么?能被众所倾慕的你看上,荣幸、荣幸,我还用不着像外头那堆人得排队哩!”她不怕死地挑衅,将他的恐吓当成耳边风。
“是吗?”
欧阳零咀嚼着她的话意,猛地低首准确地攫住她的双唇,抬高她的下颚,深入她的唇齿间翻搅,火热地吮尝着她的舌尖和唇瓣,不容她拒绝地攻城掠地。“你太嫩了,尝起来酸酸涩涩,等我调教成熟后再说吧。”在意映几乎窒息前,欧阳零放开她的唇,脸带得意之色地在她唇畔喃喃。
“以一个和尚而言,你尝起来倒是熟透了,佛寺有教这一项特殊技能吗?”第一次接受这种成人游戏的洗礼,意映努力压抑身体烧灼翻涌的感觉,不服输地反唇相稽。
“不,是自我研发以及勤加练习才造就这项技能。”他又以舌再度划过她的唇缘,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证明。
“别太得意,虽然我对这方面不是很熟练,但今天若换了对手,你也未必吃得开、吞得下。”她靠在墙上瞪视眼前这位挑情圣手,颇惋惜自己在遇到他之前没好好锻炼过自己这方面的才能。
“你像颗未熟的柠檬。”欧阳零舔舔她的唇,俯在她的耳畔浅闻她的香气。
“很抱歉,姑娘我属于大器晚成那一型,很挑嘴的,不像你来者不拒,四处学习这类技巧。”意映红着脸闪躲他不安分的口舌,愈来愈觉得他根本就是个花和尚,鲁智深若晚生个几百年有幸见着他,也会对他甘拜下风。
“我说过我会调教。”欧阳零咬着她的耳垂回道。
“我没指定要你来调教,敬谢不敏。”在他的唇齿挑逗下,意映不禁感到振颤,赶紧一个箭步退离他。这花和尚又咬又舔的挑情技巧好得没话说,他是色魔投胎啊?上辈子没吃过人吗?
“退堂鼓敲得挺快的嘛,你怕了?”他讥嘲地笑笑,原来这女人也有弱点嘛!
“不是怕,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没笨得会着这种道。”意映脸上的红潮褪去,随他嘲笑去,她的太平日子过得好好的,笨蛋才会没事找事地接受他的特殊教育。
“你叫映映?”欧阳零又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她。
“沈意映。”
“那你听好,我看上你了,沈意映,我要你成为我的。”不期然地,欧阳零模仿她独裁君主般的口气宣布道。“看上我?谢了,你往下看就有一堆,去挑别人吧!”意映先是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立刻指着窗外冷然拒绝。
“刚才是谁说能被我看上是一种荣幸的?”他挑她的语病,对于她的拒绝感到十分快意。
“跟你客套你还当真啊?比三岁小孩都好骗。”意映不屑地努努嘴,刚才只是不想拆他的台才会言不由衷,怎么捧着、捧着,他就真的以为自己上天了?
“只要我开口,这辈子还没有女人会跟我说个‘不’字。”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对他露出不屑的表情,他的征服感油然而生,新奇地想从她身上挖掘更多。
“看过铁板没?我就是你踢到的第一块。”她微笑地对他挥挥手,好让他知道铁板长得什么样。
“铁杵可以磨成绣花针,我有耐心磨。”欧阳零不屈、不馁地撂下话。
“我对女红一窍不通,要做针线活去找碧玉。”虽说这男人有着旷世难求的美姿,但跟一个和尚耗?她不是疯了就是有病。
“后悔也来不及了,打从捡我回来就是你孽缘的开始,你逃不了的。”欧阳零目光炯炯,以看猎物的眼神看着她脸上的倔强和不从。
“逃?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意映对他的话很感冒,就算自大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字。”欧阳零信心十足,他就是喜欢这种带刺的女人,宁可错杀也不可轻易放过这独一无二的怪胎。
“那本字典很快就会改版了。”她倒是不担心这点,只是以轻描淡写的口吻嘲笑他。
“小姐,我把那些人赶跑了。”碧玉欣喜地推开门,硬生生地打断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很好,记你一次嘉奖。”意映回过头,拍手称赞道。“你们在谈什么?”嗅到房内有股不对劲的味道,碧玉好奇地问。
“没什么,纯属废话,我要回房再睡一觉。”意映拨拨短发,决定把方才那段无聊的对话自动由脑海消除,当成未睡醒的噩梦。
“沈意映。”在她离去前,欧阳零对着她的背影叫道。
“你还有什么事……”意映烦不胜烦地回头,一转身就被他赏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吻。
纯男性的气息充斥在口鼻之间,使她在片刻间感到晕眩和飘然,欧阳零如搧火般地抱住她的腰,将她紧按在身上,与她的身体紧密地相贴,狂风暴雨似地洗劫她的红唇,一双手也没闲着地在她身上搓揉爱抚。
在意映被他吻得无法反应的同时,站在门口的碧玉也吓呆了。
欧阳零的吻像午后的西北雨来得快去得也急,他挪走偷袭成功的双唇,稍稍放开杏阵圆瞪的意映。
意映抚按着自已的胸口,试着调匀呼吸和平息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一股甜美的感觉在唇舌间徘徊不去,全身每一吋细胞都被他熨烫得暖烘烘,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般活了起来,呼唤着她再度上前接纳那份热源。
自己对意映出奇强烈的反应也震惊了欧阳零,在意映一离开他的怀抱后,他顿然觉得若有所失,极度渴望能再将她拥进怀里补回那份空荡。他面部颧骨泛着浅淡的桃红,眼神晶亮闪烁,如遭电殛地看着意映,一股决心闪电般地兴起,他抬起意映的脸庞。
“我不只要让你成为我的,你的人、你的心,从今以后也会全部属于我。”
在这个吻之前,他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此刻,他完全信服这句话。
欧阳零见她呆愣没回神,再度低首封住她的唇,并吻醒她迷糊的意识,以惑人的眼神锁住她的眼,语带玄机地说道:“不久之后,我会让你后悔你有乱捡东西的习性,有些东西捡回来后,是一辈子也摆不回去的。”
第三章
“碧玉,这是什么花?”
在为期将近半个月的闭关作画后,意映终于踏出画室呼吸新鲜空气。突然,她发现房内所插的花都变了个模样,与她闭关前的景象大大不同。
“百合,每天都会插在房子里的那种。”碧玉拿着剪刀整理着花的枝叶。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颜色的百合。”看着桌上或粉或红的百合,意映不高兴地提醒。
“我知道啊。”碧玉理解地点头。
“那这花怎么会出现在我家?你今天没去花圃摘?”所有的花类里她就独独钟爱纯白的百合,所以才刻意在后院里辟地栽花,以期每天都能在花香中醒来。
“去过了,但这些花是我从市场买回来的,那家花店今天缺货,没有白色的,你先将就点,明天我再去买白色的回来。”碧玉还是一副忙碌样,有问有答地裁剪花枝。
“市场买?我家的花圃没种吗?”后院就有,她干嘛跑那么远去买?意映都被她搞迷糊了。
“本来是有,但现在没种,你的合百花圃没了。”碧玉拿来花瓶,边插花边说。
“我的百合花圃怎么会没了?”她拨开阻隔在她们之间的花枝,又怒又急的问。
“早就没有了呀!小姐,你不知道吗?”碧玉理所当然地反问她。
“这两个星期我都关在房间里画图没出去走动,你没说我怎么会知道?是谁擅自动我的花圃?”意映桌子一拍,火气冒了上来,敢对她心爱的花圃动手,是哪个人不要命了?
“那个人妖。早在两个星期前他就把花圃里的百合拔得一乾二净,论斤论两地卖人了,他还重新整过地,改种了些新的东西。”碧玉像没事人似地指着后院,转身将插好的花摆上小圆桌。“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每次你在作画时都在门上贴块‘生人勿近,否则格杀勿论’的牌子,我向天借胆啊?我哪敢敲门跟你讲?”碧玉两手扠着腰,说得理直气壮,她一向都是照着女主人的交代做事,循规蹈矩的,这点任谁也明白。
“好,就算你不敢破坏我的规矩,那他动我的宝贝花圃时,你怎么不去阻止?”意映气极地捉着短发再问,管家、管家,这点当管家的总该去管吧?
“他太诡异了,我不敢靠近那人妖三公尺以内的范围,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胡搞了。”碧玉无奈地摇头,要她做什么差事都行,独独不能要她接近那个人妖。
“他改种什么?”她两眼冒火地瞪着眼前专信神鬼的女管家。
“他说他要种菜。”碧玉闲闲地回道。
“种菜?他不是荤素不忌?而且他要是会种菜就不会去化缘了。”打死她都不信那个花和尚会去种菜当苦僧。
“我不知道,他拿了一种很奇怪的植物回来种,我没看过那种菜耶!”碧玉搔着头回想,那种菜菜市场好象没有卖。
“那个饭来张口的家伙会种菜才有鬼。”意映两眼瞥向后院,拉着碧玉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在后院的花圃里,欧阳零正蹲在及膝的植物丛里劝诱沉重寂。
“施主,再来一根吧?”他将碾得细碎的植物屑卷入裁好的纸张里,递上前并替沉重寂点火。
“零,这玩意好,过瘾啊!”沉重寂坐在干燥的泥地上,深深吸了一口纸卷的烟管,然后两眼无神地对他说。
“夫人,再抽一口吧。”欧阳零又拿了一根给坐在沉重寂身旁的沈家夫人方素素。
“好好。”方素素快乐地接过,并以手肘撞了撞沉重寂。“老公,有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介绍给我?”“我今天不就带你来开眼界了吗?”他搂着老婆嘻嘻笑道。
冷不防地,一道阴影遮去了他们三人头顶上的阳光,欧阳零心里有数地抬起头看着那片高高在上的乌云。
“你给他们抽的是什么?”意映看着瘫坐在地上搂成一团的父母,压抑着怒气,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零。
“神仙。”他扬高嘴角魅笑,等着看她的反应。
“神仙?”意映竖着两道柳眉重复,怀疑地摘了片叶子检查。
锯齿状的叶缘、细瘦的叶脉,揉碎后仔细一闻还有一种特异的怪味。她灵活地运转脑袋寻找类似的名称,记得电视上和教科书上都曾经介绍过这类植物,这植物不但稀少珍贵,而且还有个掷地有声的专有学名,就叫“大麻”。
“爹地,别抽了,这东西有毒,会上瘾的。”意映蹲下身迅速抽走沉重寂手上的纸卷,也顺手拿走方素素的丢在地上踩熄,并推着她许久不见的母亲。“妈咪,怎么连你也在这里?”她妈咪不都是窝在泥窝里捏泥的吗?今天怎么也会凑在这里哈草?
“嘿嘿,映映,好久不见了。”第一次抽烟的方素素傻笑地望着她。
意映立刻有了决定,“碧玉,把老爷和夫人都带回屋子里休息,给他们洗洗脸、喝杯咖啡恢复精神,还有,明天叫人来把这块地夷平,一片叶子也别留下,统统烧掉。”
这片有毒的植物园她务必得斩草除根,免得危害了她父母的身心健康。
“是。”碧玉扶起沉家的两名新烟鬼,一手一个地进屋。
“施主,这玩意吋叶吋金,这般浪费,罪过罪过,你太不懂得享福和惜福了。”欧阳零惋惜不已地叹道,脸上有着十足的遗憾。
“惜福?好让你把我爹娘变成烟毒鬼?谢了。”她横着眉峰没温度的婉谢,让这名祸害来害两个德高望重的艺术家进烟毒勒戒所?那样她的罪过才会更大。
“我是做好事,让他们由中体会腾云驾雾的感觉,机会难得,只要不吸多,不会有事。”他没良心地甩着长发辩解道。沈氏夫妇也才吸上头一回,要上瘾还早哩!“这东西你哪儿弄来的?这被海关列为违禁品,抓到是要坐牢的,你怎么有办法种成一大片?”意映一手使劲,一棵好不容易长了一些高度的植物立刻被她连根拔起。
“化缘化来的,某位施主十分慷慨地赠了贫僧些许。”欧阳零怡然自得地笑道,对于植物得来的管道秘而不宣。
“有谁会施舍这种贵得离谱的毒品?你说,你是不是色诱人家得来这东西的?还是你偷拐抢骗来的?”她压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话,愈推敲就愈往阴暗面想。
“此言差矣,贫僧乃出家人,怎会做那种事?”欧阳零将手上的佛珠转呀转地玩着,奸滑狡诈地撇清一身的罪行。
“出家人四大皆空,而你色欲嗔痴皆俱,你这个假和尚还好意思污辱佛门?”意映嗤之以鼻,以他的行径看来,这家伙会躺在路边,九成九是被寺院踢出来的。
“我说过我是个实习和尚,那些我还没学到。”他将手上的佛珠一拋,准确地套进意映的颈项。她说得没错,他本来就没想过要剃度当个真和尚。
“你铲了我的花圃我可以不计较,但你种了这玩意不把它拿去黑市卖,反而拿来给我爹娘吸是什么意思?”意映冷静地拿走颈子上的佛珠,掷回他的身上。
“总要有人先试验这是不是水货啊!”欧阳零抚着下巴坏心眼地说。就算他要做生意,他也得先确定货源好不好才能开张。
“你当他们是小白兔?”她勾着他的衣领冷冷地问。
“不中亦不远矣,聪明。”欧阳零低首亲吻她的手褒奖道,眼底写满了欣赏。
“在你待过的佛院里,其它的和尚是否也像我爹娘一样,曾被你当成实验品,试过其它的东西?”既然眼前已经有了实例,意映开始联想其它人是不是也曾经惨遭他的毒手,也许他处还有更多的小白兔和小白鼠。
“有福同享,无一幸免。”他以特大号的笑容当作答案,对她的聪颖打了满分的评价。
“你自己怎么就不抽?”靠他这么近都没闻到烟味,意映瞇着眼精明地询问。“我会过敏。”他不慌不忙地找出借口来应对,脸上的表情像极了无辜的小孩。
“你混蛋!”意映抄起他的佛珠用力往他的脖子扭绞着,巴不得当场把他勒死。
“是混蛋和尚,你忘了加句‘和尚’。”欧阳零轻轻一扯,杀人凶器便断了线,佛珠一颗颗掉落至地上。
“你是和尚那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佛祖了!”意映百般克制地忍下想扁他的冲动,这家伙祸人之际还不忘护己,有哪个和尚会这般毒害生灵?
“你生气的模样真让人陶醉。”他执起她的手,沿着手腕内侧一路蜿蜒吻上。
“变态!”阵阵的酥麻感油然而生,意映连忙抽回手,这家伙的脑筋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你没说错,我本来就没当自己是常态的普通人。”欧阳零意犹未尽地抚着唇,一边欣赏她生气时的娇俏模样。
“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你就马上给我滚!”她高昂着下巴警告。
“你指的是种大麻?放心,种一次就够了,我只是闲来无事突然很想上上自然课,所以种点东西好观察植物生态。”欧阳零摘下一片翠绿的叶子嗅着,左翻右转地观察叶片的表面。
“想上自然课干嘛不种绿豆?”铲了她的花园种大麻,就是为了这个?
“我讨厌豆类。”欧阳零弹开手里的叶片,正经严肃地说。
“讨厌豆类?有多讨厌?”她眼角闪过一道灵光,兴致勃勃地问。
“厌恶至极。”想起他一向拒食的东西,难得诚实的欧阳零铁青着一张脸回答。
“好,那就土豆、碗豆、黄豆、红豆、绿豆、毛豆、四季豆。”意映自言自语地盘算着。
“你在念什么?”听她念了一大串,欧阳零耳朵都快打结了。“往后你的三餐菜单,我会叫碧玉好好打点照顾你。”她洋洋自得地宣布。
“你……”
“或者你比较喜欢吃大麻?”意映笑意盛满眼底,跟她玩花样?他是古今第一个。
“明天我就把你的百合全部种回来。”欧阳零臭着脸不情愿地说。天天让他吃豆?
那不如让他吃全荤算了。
“算你识相。”意映高傲地转身,懒得看他那脸臭样。
“映映。”他冷不防地凑到她的身后。
“嘿嘿,这次我有防范,你别想得逞。”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意映回过头,一巴掌掩住他准备侵犯的双唇。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欧阳零扳开她的手,在她耳边呵着气,“你的头上有只毛毛虫。”他快步地往后退了三大步,等着看戏。
“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映生平唯一的天敌,就是那小小、毛毛会蠕动的足节动物。
看着意映在一片大麻园里又拨又摇头的丑样,欧阳零的嘴角慢慢往两旁咧,一报还一报后的心情甚好。
过了许久,他在意映使尽全力也没能将毛毛虫甩开之际,懒懒地上前拥住她,镇住她跳跃的身子,善心大发地替她拿掉头顶的小虫,继而捧着她的脸,安抚地印上她的唇。
与毛毛虫相较之下,欧阳零亲吻的举动对她而言打击程度算是小多了。在欧阳零具有安定人心的吻安抚下,意映惊魂稍定,脑海里飞掠过继续沉迷在他吻里的欲望,她心头一惊,留恋但不感激地推开他,缓缓退至一旁愠火地瞪视。
“趁火打劫。”她红着脸指控道,对于自己又迷失在他的吻下甚感挫败。“我最拿手。”欧阳零迷恋地看着被他吻得嫣红的唇瓣,修长的手指轻刮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少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轰回梁山泊与鲁智深作伴。”意映甩甩头晃掉脑内残留的温存感,抡起拳头展示决心。
“你不会让我走的。”欧阳零勾回她,出神地抚着她的脸庞。
“你怎么……”看着他突然改变的眼神,意映竟然忘了自已原本要说什么。
“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看尽缘起缘灭后,欧阳零深切地认为自己遇上了今生难逢的情缘,而她就在他寻遍天下后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见钟情?”意映傻眼地看着他严肃又真诚的脸,缓缓地重复他的问题。
“难道你对我没有这份感觉?”他像拥着珍宝似的看着她,淡淡的冀望写在脸上。
“我……”忽然问她这个问题,意映一时之间居然不如该如何回答。
“从那次我吻了你之后,你没发觉到吗?”欧阳零靠着她的额际叹息,那次的吻震惊了他,他相信她的感受也是相同的,不然不会在他吻完之后茫然得像个木头人,一反她平日的伶俐与冷静。
“发觉什么?”意映一直想着他的问话,以及她每次遇上他之后便不能自己的行为,不由得开始怀疑所谓“一见钟情”的可信度。
“在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的东西。”欧阳零抬起她的脸,坦白地说。
“那是……”意映说了一半便神情凝重地住了口。对着他的眼她无法说谎,也没有把握能解释那份突生的情愫。
“是什么?”他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唇柔声地问。
“我……不知道。”意映看着他,彷佛也看见了那股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庞大吸引力。
“还不了解不要紧,多给我一点时间和我共处,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他倾身向前,又再度在她身上施展吻功,企图唤回她当日对他的感觉。
“停……你把我愈吻愈迷糊。”意映从他的吻里察觉了一件事,她正如欧阳零所言,爆发出某种需索的感觉,赶忙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
“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对于你,我永远不会停止我所说的诺言。”在她转身之际,他隐约看见她眼底的那份恋意,于是有信心地提醒她那日对她所说的话,她一定会成为他的。
“你也忘了我说过,我会赶你出去。也许不是在短期内,但我们画家什么没有就是有耐心。”她横了他一眼,甩开他带来的迷惘,怀着决心离开这片大麻园。一旦她的画作完成,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使她也逐渐有成为色魔倾向的花和尚踢出家门。
“别小看敲木鱼的男人,他们的耐心多得让你无法想象。”欧阳零在她走远后,漾着笑意喃喃。
比耐心?这几年的和尚他可不是白当的。
凉风徐吹的深夜,正是入眠作梦的好时节,但在沉意映宅子的一楼里,却灯火通明,热闹滚滚。
“听——牌……”沉重寂拉高嗓音,对着麻将桌上的其它三家喊道。
“胡了,多谢多谢。”欧阳零将手上整齐的牌色一摊,开始算台数清帐,和数他又赢了多少钱,并且将放在一旁的木钵摆到沉重寂的面前要帐。
“啊?不会吧?碧玉你呢?”又被他胡了?沉重寂大惊失色,赶紧问向另外一家。
“自摸满贯、国士无双,给钱!”碧玉对他伸出一只手,勾勾手指也向他要钱。
“国士无双?老婆?”也是这么好的牌?沉重寂转头看向右手边的方素素,发现她的表情也是洋洋得意。
“断么九、跳满、花牌,嘿嘿,这局最输的人不是我。”方素素指着她的牌面,熟练地一一念道,对最后一名的沉重寂投以同情的眼光。“你们三家联合起来围攻我,这局不算。”沉重寂没啥牌品地打散一桌的牌,赖帐地不想给钱。
“谁说不算?拿钱来!”三只手整齐画一地自三个不同的方向伸来,由不得他不肯。
“再来一局,我一定要扳回局势。”在被他们掏空荷包后,沉重寂心有不甘地要求再赌一盘。
“肉脚再怎么扳也是肉脚,省省力气吧,老头子。”碧玉边洗牌边以不屑的眼神瞄着他。
“碧玉,你是我女儿请来的管家,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沉重寂不服气的叫道,一上了牌桌她就没大没小了?
“牌桌上谁跟你分主仆关系?等一下我就把你杀得片甲不留,输得当裤子来补我的薪水。”碧碧又开始专注地研究手中的牌色,准备将老板的老爸榨得一滴也不剩。
“老婆,咱们换位置。”沉重寂推推旁边的方素素。
“不换,坐你那里风水最差,我才不要。”方素素坚决地摇头。打了一晚,她老公总是排在最后一名,肯定是那个位子风水有问题,换了位置岂不是换她输?她说什么也不换。
楼上的意映被楼下的喧嚷声和洗牌声吵得频频皱眉,一幅以欧阳零为主题的画即将完成,却怎么也画不下去。
“吵死了!”她低着头对着地板大喊,三更半夜还这么吵,她的灵感都被吵没了,这她要怎么作画?
但楼下的声音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依旧扰得她耳根子不得清静。
“叫你们别吵听到了没?”艺术家的脾气涌了上来,她猛对地板跺脚,想踩停楼下的噪音。
没人收到她的怒讯,回答她的仍然是清脆的打牌声。“搞啥?”意映火大地画笔一扔,忿忿地推开画架下楼找让她画不下去的嫌犯。
意映无声无息地下楼,循声站在一楼饭厅的转角处,两眼抽筋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是什么情况?一张方桌坐了四个人,八只手揉搓着麻将制造巨大的噪音,吆喝声、加油声、碰牌声不断,她的饭桌正被当成麻将桌使用着。
“爹地,好玩吗?”她走到沉重寂的身后,拍拍他的肩头询问。
“好玩。”沉重寂全副精神都投注在牌面上,没注意问他话的人是谁。
“妈咪,开心吗?”意映靠在方素素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问。
“开心。”方素素乐乐地点头,忙得没空回头看女儿。
“很有赚头。”欧阳零手执麻将,笑呵呵地对她说。
“又没人问你。”意映清冷地回了一句,把他当成隐形人。
沉重寂摸牌不利,正想偷看方素素的牌色时.不小心撞到身边多出来的一个人,一抬头才知道他那闭关自守的女儿出关了。
“映映?你怎么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全部不睡觉聚在我家做什么?”也不看看时间,这群通常都难得碰上一面的人,今儿个全聚集在她家制造噪音,她是耳背才会不下来关心情况。
“吵到你了?”欧阳零将手中所有的牌一盖,靠在椅背上闲适地问。
“死人都被你们吵醒了!”意映两道冷芒扫向欧阳零,她家会出现这种乱象,始作俑者一定是他。
“零他说要教我们打日本麻将,我们正在观摩学习日本文化。”碧玉埋首在牌堆里,替他们的行为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推托。“碧玉,你早该下班了,还留在这里干嘛?”意映矛头一转,改射向早该回家却还赖着不走的管家婆。
“老爷说他们三缺一,所以我才来凑一脚,你就当我是来加夜班。”碧玉打牌之际不忘贪财本色,还向她要加班费。
“你什么时候起也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她还以为碧玉是唯一没遭欧阳零魔掌污染的幸存者,也许是她太低估那个和尚搞怪的功力。
“什么同流合污?我是学老爷夫人培养文化气质。”她是陪两名艺术家打牌,当然算是培养气质。
“你不是说你不敢接近那人妖三公尺?现在你还和他同桌玩麻将?”意映指着欧阳零问她,她那时的忌讳现在都跑哪儿去了?
“哎呀,有钱赚的时候谁管那么多忌讳?”不乘这个机会捞些油水,她哪还有时间兼差赚外快?碧玉边讲边掷出一张牌,“碰!”
“映映.借点钱给爹地翻本。”沉重寂讨好地拉拉她的袖子开口借钱。
“翻本?你们还赌钱?”意映的眉头迅即打了数个死结,她的房子不只是麻将馆还变成赌场了?
“不下注就玩不起来,你说对不对,老公?”方索素帮腔替沉重寂解围,她老公如果真的输得一毛不剩,那他们的牌局就会因此少一脚而提早结束。
“对。”沉重寂勤奋地猛点头,他老婆真会体恤人心。
“对个头,你输了多少?”意映白了她老妈一眼,转过头问向借钱的大输家。
“才两三万,不多啦。”沉重寂不以为意地笑笑。
“为什么输得这么惨?不会玩你还跟他们赌?”她拉着沉重寂的领子质问道,她老爸对麻将一窍不通,还敢上桌海赌?
“他被我们三个一家烤肉万家香,当然惨啰!”碧玉笑嘻嘻地踢落水狗。“谁赢最多?”这个问题很重要,赌场的主人总得知道是谁抱走了所有赌客的钱。
“他。”三根食指齐指向穿著僧袍、正在讪笑的欧阳零。
“我想也是。”算她白问,那个万恶根源怎有可能会是输家?
意映看看手表继而挽起袖子,走到笑得像恶魔的欧阳零身后,毫不客气地扯着他的长发。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时候不早了,该是除魔的时候了。
“各位,我先失陪了。”头部受制的欧阳零离座时仍不忘对其他赌客们行佛礼告辞。
“慢着,你走了我们这局怎么打?”碧玉不依地嚷嚷,她好不容易才拿到一手好牌,怎能让机会溜走?
“回来,我还没翻本呢!”沉重寂也忙着留人,不把输的钱赢回来,他不就太没面子了?
“散会,全部回家睡觉,不然你们三个就打三缺一的麻将。”身为宅子的主人,意映独断地下达驱逐令,拉了欧阳零就上楼走人。
她一把将欧阳零拉回自己的房间,甩上门笑得很虚假的看着他。
“谁准你带这东西来教坏楼下那些人?”这家伙自大麻事件后安分不了几天就又给她搞这种飞机。
“教坏?言重了,我只是教导他们发扬国粹。”欧阳零谦逊地朝她拱手作揖,脸上依旧是一派洋洋自得的表情。
“那是日本货。”意映纠正他的说辞,飘洋过海来的日本玩意哪算是国粹?
“异曲同工,赌的一样是钱。”他可没分得那么仔细,反正钞票都长得差不多。
“为什么教他们日本麻将?”她那纯艺术家的双亲如今可多了一项赌博技能,但她却没有半点雀跃的心情。“他们长久处于工作状态,有碍身心健全发展,贫僧本着出家人普渡众生的宏愿,特来解除他们身上的桎梏,引领他们走出阴暗的工作环境,舒畅身心、运动头脑——”
他叨叨絮絮地搬出大道理,说到一半,就被意映的强硬手势打断。
“这次你又有什么目的?”妖言惑众,意映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问他。又不是在开布道大会,而他的道理如果能听,那鸡也能飞上天了。
“纯属娱乐无损身心,我哪有什么目的?”欧阳零隐藏着眼底真正的意图,耸着双肩辩道。
光看他的眼睛意映便能洞悉他的心思,他最大的意图还不是想挑起她的注意力,把她引出房间?
“这副麻将又是从某位慷慨的施主那里化缘来的对不对?”她改挑另一个话题问他。
“你真是了解我。”被识破后的欧阳零笑得阖不拢嘴,搂住她在她耳边亲密地赞颂,只要能将老是闭门作画的她引到他面前,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屁话。”意映调整他的头部姿势,两手拍上他的脸颊,冷淡地笑问:“化缘的收获不够好,所以又拿麻将回来坑我的家人?”
“赌钱是为了激发他们对麻将的灵敏度和学习热忱,坑他们?那是手气问题。”欧阳零任她使力地压着自已的双颊,不闪不退地享受她冷冷冰冰的手温。
“日本的佛寺教你这个?”台湾没有这项技艺,一定是他去日本求经求来的。
“非也,正好相反,我是在民间学习后带入佛寺广授师徒,上至住持下至香客,全部归功于我的调教,整座佛寺人人会打。”欧阳零向她叙述实情,佛寺自从有了他之后,香客不断、生意鼎盛,他可谓是幕后一大功臣。
“又是无一幸免?”她开始可怜收容过他的佛寺。
“学习知识不分贵贱嘛。”欧阳零自认是很博爱的人,因此没偏袒任何一方,自然也没有漏掉任何一个。“你待过几间佛寺?”
“两三家。”欧阳零数了数,模糊地回答。
“那些庙倒了没?”听完这席话,意映不禁揉揉双眼再看看眼前的男人,这家伙简直像人形瘟疫,谁碰到他谁倒霉。
“都还健在。”他摸着下巴沉思,应该是吧。
“他们没倒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及时发现你是个灾星,所以在疫情扩大之前把你踢了出来?”意映真想为那些佛寺哀悼,却又不知该从何怜悯起,因为她自已也是不长眼地把他捡回来。
“向来只有我随意来去,没人能赶我,同理,你的情况也可以比照以往。”欧阳零抚着她小巧的下巴笑道,恋恋的眼神投注在她的身上,就算他要走,也要带走这个让他无法自拔的女人。
“不想赶你走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相信我,我会再让你踢一次铁板。”她张口差点咬断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指。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没听过?”他笑笑地采取一贯的方式先发制人,大军压境般地将她抱得密不透风。
“那也得等你修练成佛后再说。”又想武力犯台?意映以静制动的乖乖待在他怀里。
“我不是佛,我是魔。”欧阳零磨蹭着她的脸颊,多日来想一亲芳泽的渴望如狂涛巨浪不断涌上。
“喔?哪一种魔?”
“心魔。”他浅吻着她香馥的脸颊。
“我没有心,你重入魔道修个几百年再来。”受不了,他喷拂在她脸上的气息像会烫人,意映发觉这种热力正无所不在地袭向她,双手连忙使劲地将他推开。
“那这个正在跳动的又是什么?”欧阳零又贴近她,大手神不知鬼不觉地覆上她的左胸,暧昧地问。
“日本待久了中文就全忘了是吗?此心非彼心,词同意不同,懂不懂?”又吃她豆腐?意映捉牢了他的袖子和衣领,一转身就将他摔飞出去。
“哇,你好粗鲁。”他身手灵巧地安全着地,完全没料到她会摔人。
“你更野蛮。”意映甩甩手,客气地回他。
“要玩摔角我比较喜欢在床上玩。”他欺近她的身侧,捉住她的双手想将她抱至床上。
“这是柔道不是什么摔角。”一捉住机会,意映立刻绊住他的左脚,赏他一记正宗的过肩摔。
“这种地板不适合玩柔道,为了安全起见,我带你到床上练习。”欧阳零没被她摔得四脚朝天,反而迅速稳住身子落地,在意映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就将她轻松抱起一同躺上大床。
“你想玩的不只是柔道吧?”被扔到床上的意映迅即被压制住,而他也开始隔着衣料探索她的曲线。
“正解。”他封住她的唇与她交缠,一手解开她的扣子后,转移阵地亲吻着她的酥胸。
“慢……慢着。”意映结巴地制止他在她胸前横行,尽管大脑不允许,但她的身体立刻不合作地迎合欧阳零。
“你想慢慢来?可以。”带着浓浊的气息再度回到她的唇上,欧阳零征服的吻像雨点般朝她密密罩下。
想从他的热吻下脱逃简直难如登天,意映半迎半拒地按着他厚实的肩,感到阵阵晕眩和沉迷,几乎忘了抵抗,在被他脱去上衣之时,她才恍然想起自已的立场和能保身的最后之计。
“好,随你。”她突然放弃挣扎,不迎不拒地躺在床上。“不抵抗了?”欧阳零脸上的笑容渐渐远去,只手撑着身体,瞇着眼读她的表情。
“招待客人是我们中国人惯有的礼数,你想要就给你。”她两眼一闭,动也不动就像尊死尸躺在他身下。
欧阳零怒意顿生,躺着等他?这么一来她跟其它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今天就当我放过你,对于还没有调教好的冷感女人我没兴趣,而且我最讨厌被人招待。”他兴致全失,当下立刻放弃与她纠缠翻跳下床,旋风般地袭卷而出,一道劲风随即把房门阖上。
欧阳零怒气冲冲地走后,意映悄悄睁开眼猛喘大气,抹了把冷汗瘫坐在床上,掩着脸想起欧阳零对她所做的一切,不禁感谢她的大脑能在危急存亡之际恢复运转,却又对自已屡屡无力阻挡欧阳零的自主反应感到头痛和惊讶。
好险,若不是用“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方法,恐怕今晚她也会像老爸一样输得什么也不剩,把什么都给他了。
她微颤着手低头扣好不整的衣衫,赫然发现左胸多了道深深的吻痕。
欧阳零居然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意映怏怏不快地盯着房门想,第一次有男人能在她身上得寸进尺到这种程度,难道说夜路走多了真的会碰到鬼?而自己竟捡了个会撩起她身心反应的色鬼回来?
不对,意映看着自己心窝前的吻痕,很快地就推翻了这种想法。
那男人不是鬼,如他所言,他是魔,他是那个把她的心绪摧毁,然后加以催眠,使她随着他走的心魔。
欧阳零那张具魔性的脸庞停滞在她的脑海不肯离散,像阵云雾徐徐地盈绕在她心头的每一处。她按着自己仍急跳不停的心房,茫然地想,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心了?被他烙印之后,这颗心还会不会属于她?
第四章
周末的午后,欧阳零履行他对意映的承诺,和意映关在房间内大半天,衣衫半褪地坐在指定处,摆着姿势供意映作画。
“小管家婆呢?”
房子里只剩下他俩变得有些空荡荡,欧阳零满想念那个上了牌桌活像一条龙、下了牌桌却像一条虫的嘈杂小管家。
“周休二日,她放假回家去了。”意映调好颜色观察着他脸上的阴影,考虑如何在画布上上色。
“你这个雇主很照顾管家嘛。”原本和她在一起静不了三分钟的欧阳零,在被她限制不准开口打扰,和她沉默相对了一个上午后,决定打破僵局和她好好聊聊。
“拜你所赐,自你来了以后我才实行周休二日的,好减少你对那些没抵抗能力的人的污染。碧玉被你污染的程度还算少,少让她接近你是最佳防范之策。”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色彩不对,于是又换了颜料重调。
“说我是污染源?至今除了你以外尚无人如此指控我,单凭你个人的不理性抗议,构不成我是公害的说法。”他又没有排放废水、废气或是乱倒垃圾,除了为她家带来点小小的娱乐外,欧阳零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算是在一般人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你不是公害,你是瘟疫。”意映在洗净调色盘时对他说道。
“瘟疫?他们不都还是活蹦乱跳的?我没看到有人病发身亡。”欧阳零搓搓下巴,脸上还是一派泰然。
“迟早的事,从他们认识你开始,就已经踏入棺材一半了。”她的老妈会赌博、她的老爸会抽烟、她的管家天天烧香拜佛避妖魅,自从捡来这个瘟疫后,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有乱捡东西的习性了。
“小管家婆回家,你我的晚饭怎么办?”当了一整天的死板假人,使他没机会出门,加上今天厨房又不开伙,他非常关心自己的民生问题。
“你可以出门化缘,我的自己处理。”意映指引他一条明路,她又不负责包办他的伙食。
“和尚也有周休二日,今天打烊休息。”欧阳零放弃再当一名称职的模特儿,离开座位一古脑地跳上她的床,舒服地跷腿休息。
“你的意思就是今明两天不去要饭了?”意映搁下画笔,不悦地看着擅自移位、有始无终的男模。
“是化缘,这与要饭的不同。”他见着食指纠正她偏差的观念,和尚的职业比乞丐高尚多了。
“哪里不同?不都是拿着碗,伸长手等着钞票自动掉到你的碗里?这种无本生意是世上最聪明也最低级的职业,但如果你真是四大皆空、想筹款盖庙的正统和尚,或者是手残脚断的残障同胞则属例外,你要申请残胞证还是和尚证?”她放下画笔耻笑他,把他和要饭的名号送作堆。
“我所说的不同,是指我和他们要饭的生财器具不一样。”欧阳零宽怀大量地接收她的明嘲暗讽,徐缓地澄清自己所说的话。
“什么生财器具?”
“我的生财器具是法器,又叫钵,别把我和那些叫化子的碗公或脸盆混为一谈。”
他一再强调这点小细节,希望意映别是非不分。
“这两者的分别是否关系到你的自尊?”同是伸手讨钱,手上拿的东西他却十分在意,既然要面子他还出去混?
“才不,用碗公太不优雅也不够美观,我是美学主义者,不喜欢用粗糙的物品讨生活。”为了不辜负父母把他生成这副模样,他的作风即是什么长相就该配什么衣着、用具,这点他是很坚持的。
“我可以帮你在碗公上作画,让你带个神气十足的艺术品出门工作。”她假好心地建议道。
“想让我给人看笑话?”他可不傻。
“是你说要讲求美观的嘛,好歹我也算是艺术家,做做顺水人情而已。”意映挑眉笑道,原来他还懂得什么叫丢脸嘛。
“那种艺术我不欣赏,但是我不介意你在我身上进行人体彩绘。”他脱掉身上有遮等于没遮的上衣,现出一等一的好身材。
“行,我可以把你画成一株四季豆。”她很爽快地应允。
“我并不干扁。”欧阳零不服气地展现他的胸肌。
“谁晓得是不是外强中干。”意映重拾画笔坐正,扬着嘴角嘲弄道,她又没完全试过,怎么知道他的内在美如何?
“是吗?”欧阳零没忽略她脸上那抹带问号的表情,于是翻身下床,大剌剌地走向房内的小浴室。
“你去哪?”意映问他。
“洗澡。”他拋下一句话,便甩上浴室的门。
“我还没画完你洗什么?回来尽你的义务。”意映走到浴室前用力敲着门。洗什么澡?她还没完工他就离场,那她今天还有什么搞头?
“坐了一整天我满身臭汗,不洗我的心情会不好。”欧阳零的声音夹带着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
“什么心情?你又不是女人!”意映脾气渐渐涌上,抡拳朝门乱敲一通,要他出来。
“我有洁癖。”他倏地拉开门露出一颗头对她解释,说完随即又将门关上。
“限你三分钟之内给我出来。”意映忍让地退了数步,唉!模特儿只有一个,她也只好将就他的洁癖了。
“SHIT!”欧阳零洗了不到一分钟,气急败坏地在里面嚷道。
“喂,你怎么啦?”意映储存着耐性问爱搞怪的他。
欧阳零没有回答,浴室里只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喂,说话啊!”她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他的响应,抡起拳头又重重地捶着门。
“我滑了一跤,脚扭伤了。”欧阳零隔了好一会见才出声,声音闷闷的。
“有没有搞错?洗澡也能把脚扭伤?”意映火大地又捶门一记,这和尚又给她搞飞机,洗个澡也会出事?
“被你罚坐了一天,我的腰挺不直,两脚也酸麻无力,没摔成脑震荡就算不幸中的大幸了。”透过门板,他句句控诉元凶,存心要让她良心不安。
听他这么说,意映愣了半天才找出她拋弃很久的良知,心有不甘地嘟着嘴问他:
“那怎么办?”
“进来拉我一把,我在浴缸里爬不起来。”欧阳零得寸进尺地要求。
“我进去?”她拉高嗓门问,要她进去伺候他?
“你又不是没看过男人。”欧阳零尖声提醒她他们头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上次看了你我没长针眼是我的抵抗力好,这回不了,我没那么多好运气。”意映对着门板翻白眼,这种健美的脱衣舞男看多了,容易养成挑剔的习惯,她以后的老公身材如果没有他好,她说不定会因此休夫攀墙。
“好,那我就坐在这里都不要出去,你自己去画没模特儿的画吧。”他老神在在地窝在里面,有办法她就自已去完成那幅画了一半的画。
“臭和尚……”被踩中痛处,意映肝火旺盛地咒骂。
“你可以慢慢考虑,但如果我因此感冒成了病号,你的画会拖得更久。”欧阳零漫不经心地笑着,暗示性地催促她。
“开门啦!”意映光火地嚷道,算她倒霉,还得再接受一次视觉神经的虐待。
“我的脚不能动,门没锁,你自己进来。”欧阳大爷得逞地邀客入门参观。
“说什么洁癖,你不洗不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她依旧心有不甘地抱怨,推开门走入雾气升腾的小浴室。“喂,你在哪?”雾茫茫的一片,除了像瀑布般的莲蓬头水柱外,哪有他的人影?
一双肌肉纠结的手臂毫无预警地自她身后猛力抱紧她,眨眼间她已被他强力地拖至莲蓬头下。
“你……”意映先是看了看他濡湿的脸,再低头看他完好如初、平稳着地的双脚。
原来她中计了。
“外强中干?咱们就来检验一下。”欧阳零拉着她的双手覆上他光裸的胸膛,语带魅意地咬着她的耳朵。
“你有病!”意映体内压抑许久的欲念此刻全然苏醒,但碍于颜面,她用力想挣开他的双手,身子才想往后,就被莲蓬头的水柱淋个全湿,和他一样成了落汤鸡。
“你再说啊,我哪里干?”他兴高采烈地看着她湿淋淋的性感模样,强拉着她的手在他身上巡礼。
“你是不干,你把我都弄湿了!”两手被他强制地按在他健美的体魄上,意映又羞又恼,甩着满头的水滴叫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欧阳零更形得意,强把她贴在身上一块淋水。
“去你的,闪开。”她要洗澡自己会洗,用不着他鸡婆。
“这样子刚好可以洗鸳鸯浴,我们先来预习。”撩起她衣服的下摆,他窜入她衣衫底下抚触滑溜的嫩肌雪背。
“谁跟你是鸳鸯?你自己去做鸟类。”意映拉下他的双手,护卫地退步想走,欧阳零又快速地一手箝制住她的腰,使她又贴回他的身上。
“独生女的骄纵。”他一手抬高她的下颚,端详她老半天,突然迸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意映不明白的问,跟他说话就像没剧本的演员,她老是弄不清主题。
“大部分的独生女都是被父母宠坏的孩子,个性就像你一般独霸,说话都是命令的语气,活像个女帝王。”欧阳零铁口直断,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她十句话里有七八句是以命令为出发点,彷佛世界是以她为中心在运转着。
“你在说你自己吧?”她被宠坏?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才像是被惯坏的宝贝独子,一言一行都只照自己的意念走,从来不考虑其它人的立场。
“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欧阳零推翻她的猜测,搬出家中的人口数加以证明。
“家门不幸。”意映悻悻然地说,有他存在的那个家庭一定也是片苦海。
“你指的是我家出产了两个变态老哥?”他以为她讲的是他家的其它成员。
“我指的是你。”这家伙的脑子不是麻木就是真空,老是弄不懂她的意思。
“你很幸运捡到我家最不平凡的一个,你说得对,那两个变态怎能与我相比?”欧阳零施恩地称赞她捡人的眼光,他那两个被人称为疯子的哥哥哪有他这般独特?
“我们一定要在浴室里哀悼你那不幸的家庭吗?”水气氤氲的浴室里又潮又热,加上又和他黏在一块,她好想甩掉这股令人火热的不安,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那不说了.咱们来做吧。”他语气一转,单于挑开她胸前的扣子。
“做什么?”意映握住他的手掌问。
欧阳零在她完全没有防备时低头吻住她,室温加上体温,意映被热得晕头转向,欧阳零舔着她的唇开口,“做爱做的事。”
“我没兴趣和你在这种地方演咸湿小电影。”好不容易有换气的机会,意映深吸了一口水蒸气浇熄小腹渐渐涌上的燥热感,费力地驳斥道。
“可以,我们换个干燥的地方。”他怜惜地拍抚着她的背,搂着她离开湿热的浴室。
“你找死。”一到门外,意映便迫不及待地反手捉住他的手,想把这半裸的色鬼摔死,让他无法再犯罪惹事。
“我没穿衣服,光溜溜的你怎么摔?”欧阳零两脚定定地站在地板上,文风不动地任她拉扯手臂。
“这样。”
她伸出脚绊住他,意图让他跌个四脚朝天,不料欧阳零顺势一抱,拉着她一块投入地板的怀抱。
“你在投怀送抱啊?”他笑呵呵地按住倒在胸前的她。
“放手。”意映喘着气,他怎么老像个强力胶,总能把握所有的机会与她做亲密的接触?
“我是自由个体,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欧阳零决定不再乖乖地顺从。
意映不语地想挣脱,但欧阳零一只手就能定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看起来像朵出水芙蓉。”拭着她脸上的水滴,他情意绵绵地说。
“你有乱视。”第一次听见男人如此赞美自己,而且对象又是他,意映没好气地转过赧红的脸。
“给我一个吻我就放开你。”他抚着她的脸蛋下令。
“你……”
“没有杀价的余地。”泰然自若地堵住她的唇,欧阳零的大手在她身上柔缓地移动。
意映思考了许久,为求解脱,于是低下头随便碰了他的唇草草了事。
“不及格。”对于她敷衍了事、品质低劣的吻.他打了个不满意的分数。
意映半瞇着眼盯着眼前贪心不足的男人,第一次献吻就是给这个假和尚她已经很委屈了,他还挑毛病?
欧阳零锁住她美丽的黑色眼瞳,静静散放着致命的魅力,等待着她下一个吻。低首看着他那双具有魔性、让人迷眩的双眸,意映无法拉离她的眼也无法拒绝,神智恍惚地俯下头再度吻他。
欧阳零轻按着她的后脑,急切地吻着她甜美的唇瓣,时而深切时而浅柔,进而登堂入室,彻底进占她唇内的芬芳,全心全意倾注在这一吻上与她缠绵。
“这个成绩勉强可以达到标准,你有潜力。”比起上一个吻,这个吻进步多了,他快意地描绘着地红艳的唇。
“把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就是你的目的?”过度亲密的吻使她大脑疾速充血,意映换不过气地趴在他身上,迷茫地问。
“这个吻当中苦的成分有多少你自已明白,而乐的成分又有多少……你的唇和心也知道。”欧阳零漾着谜样的笑容抚着她的发,言而有信地松开手,放她自由。
意映站起身退了一大步,抚着左胸惊愕于他的话。她心底深藏许久、错纵复杂的感觉今日终于被他这一吻唤醒。
“总有一天你会真正体会到,并放开胸怀接受我的。”欧阳零了然地看着她,温柔的拉她回到坐椅前,爱怜地吻她,自个儿又坐回指定位置重新担任称职的死板假人。
“什么?!”意映觉得体内那股地覆天翻的震颤开始觉醒,似乎正要冲破她的胸口,而胸口像是破了个洞,心已经不听使唤地飘向他。
“你心底的魔,我。”欧阳零直视她的眼,让她看见他眼底与她有着相同的感受,以及比她更多的爱意。
看着他清澈的双眼,意映的画笔落至地上,清脆的声响划破了一室的沉寂。
这一天,她终于清楚地看见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东西是什么。
“你是故意的。”
欧阳零身处于所有顾客皆穿金戴银、谈吐优雅,俨然是个小型上流社会的餐厅,对着坐在面前的意映抗议道。
“什么?”意映研究着菜单,头也不抬地问他。“你很喜欢众人的眼光集中在你身上,所以才挑这间餐厅吃饭?”他口气不善地指责。
“餐厅?这里是饭店,请你搞清楚。”
意映放下菜单看着他,她如果敢带这个“红颜”祸水在路边吃饭,一定会造成交通阻塞,为了市民的安全和不制造警察伯伯的困扰,她才故意挑这间只有会员才能进入的高级饭店,天晓得她有多么用心良苦,身为祸水的他还敢挑剔?
“让人看你,还要挑上流人士聚集的高级饭店,够虚荣。”欧阳零扯着身上的新套装批评着,这件还是她硬逼他褪下袈裟、讨价还价才穿上的。
“怎么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们这桌,你没注意到吗?”四面人方向他涌来的敌意让他后背直发毛,她还没感觉到?
“没有,就算他们的眼球都集中在这边好了,引人注意的不只我一个,你要负大半的责任。”喝下半杯冰开水润喉,她闲适地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
“我?全场的女人除了那个大约七十岁以上的老阿婆外,眼睛都摆在你身上,我何罪之有?”欧阳零反讽道,这里所有的女性同胞都当他抢了对面的假白马王子似的,他这真王子多无辜?
“你少算在场的另一半男士,使他们猛流口水的可不是我。”意映不忘提醒他到底谁才是肇祸者,她所遭受的敌意也不比他来得少。
“你在暗示我长得像女人?”欧阳零没表情地问。
“你不也明示我长得像男人?”意映的声调也降到了冰点。
“你是先天长得不男不女,我只是外表使人错乱。”他早就习惯男人对他行注目礼,但他就是不能忍受有人跟他抢着看她,即使是女人也不行。
“至少我很认命,不会像某人把头发留得比女人还长,效法人妖。”她也只是胸部没有他的胸肌大、头发没他长而已,那些男人看他是穷看个什么劲?“留长发是为了避女人,你这不男不女样才像人妖。”把头发留长了才不会看起来像个男人,省得那些女人见到他就对他纠缠不清。
“避女人?原来你不爱女人爱男人?”
“我早说过我没那方面嗜好。倒是你,你可以从那些女人当中挑一些回家当点心。”欧阳零摆出一脸贱笑建议她。
“我也说过我的身心健全,你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给你。”意映讪讪地笑道,她是无所谓啦,反正怕女人的又不是她。
“小白脸。”欧阳零缓缓地倾身向前嘲讽一句。
“男人婆。”意映也倾向前不甘示弱地送他一记回马枪。
“先生、小姐,请问你们准备好点餐了吗?”在旁边站了很久的侍者皱着眉头询问他们。
“我要一份海陆全餐,给他一份全素的套餐。”意映把视线自欧阳零身上拉回,阖上菜单靠向椅背。
“是的。”侍者挥笔记下意映的交代。
“慢着,我不要全素的玩意,也给我来份跟她一样的。”欧阳零挥着手拒绝意映的安排,搞什么?来高级饭店才要他吃素?
“是的。”侍者从善如流地应道。
“停,他点的不算,照我所说的就好。”意映敲着桌沿再次吩咐,不把欧阳零的抗议放在眼底。
“我不吃素。”他拍着桌面瞪她。
“出钱的是老大。”站在上风的意映凉凉地提醒他谁是出钱的东道主。
“请问……我该听谁的?”侍者左右为难地问着他们。“我!”意映和欧阳零同声回道。
“你化缘化到钻石啦?没钱敢吃的话我就留你下来洗碗盘。”意映站起身两手放在桌面,横过半个桌身居高临下地瞪视他。
“我身上的钱够我在这里吃一个星期还嫌太多,我没机会如你所愿地洗盘子。”欧阳零也学她的姿势,鼻对鼻的顶她。
既然顾客双方都有银子、都想吃同样的东西,那他这个中立的侍者便很容易解决他们之间的这项小问题。
“两份海陆全餐稍后就送来。”侍者大笔一画,果决地替他们点完餐,弭平他们的争端,见好就收的快速撤退。
“瞧瞧你刚才那副德行,女人太鸭霸是会嫁不出去的。”欧阳零玩着桌上的刀叉笑道。
“没差,我可以留在家里镇住台风。”意映早已看得很开,只是即使她不想嫁,父母也早为她安排好后路。
“既然被你捡到而你又无行情,那我就委屈点,你的后半辈子我包了。”侍昔端菜上桌,欧阳零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吃,边塞菜下肚边对她说。
“什么没有行情?敝人早有人订了,轮不到你来收尾。”意映也边吃边说话,和欧阳零相较起来,她的吃相也只是优雅了一点。
“谁敢要?那些有眼无珠的女人吗?”他指着那些朝他猛射冷弹的女人问。
“就算我沦落到娶个女人回家,这也比嫁给一个人妖和尚来得强。”意映塞了一颗虾球至他口里,堵住他的吵闹不休。别人会看向这桌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的嗓门实在太大了。
“不想嫁我也可以,你娶我好了,我嫁你。”欧阳零奋力咽下口中的食物,降低音调、语气坚决地表态。
“嫁我?你是男人耶,想靠我养你一辈子吗?”她将这句话延伸为娶了他就是必须无限期地养这个没骨气的食客,日前对他升起的好感再度降低。
“我会养活我自己包括你,要钱不愁没得花。”他谈到钱时,表情变得不屑又鄙视,一如他其它的兄弟。
“就靠你化缘来的那么一点钱?省省吧。”意映不相信这个每日上街化缘的假和尚能有多少银两,只怕他连她开个画展所需的资金也凑不出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倘若你想要,不必化缘我也可以供上一座金山银矿给你。”欧阳零语焉不详地说道,眼前这个外貌动人、内在对胃的女人,使他第一次动了想用钱的念头。
“我不需要靠你施舍过日子,已经有人对号入座,排好队只等我点头。”她低头专心吃饭,将话淡淡带过。
“谁?”欧阳零全身的警报器乍然作响,已经有人在他之前将她订走了?
“你不会认识的,吃饭。”两个活在不同世界的男人使她不想多谈,反正他也不可能认识。
“把话说完,那个人是谁?”他一手握住她正在进食的手腕,强迫她看向他。
“你的口气活像个妒夫,好象我偷人似的,就算有,那也不关你的事。”意映不明白地看着他怒意勃发的面容,挣脱他的紧握后,更是讶异于他那副吃醋的德行。
“我要定你了,你若胆敢找个条件比我差的,我会选择先捏死你,再娶你的牌位回家。”欧阳零恐吓道,一反先前嬉闹的样态,语气是百分之百的严肃认真。
“要定我?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意的。”虽然意映很感动于他的真心,但这方面她都不能顺遂自己的意愿了,他又能改变些什么?
“我开的支票就一定会兑现,你别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说过,你是我的。”欧阳零信誓旦旦地开口,前所未见的冷凝面孔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别破坏我的食欲好吗?我还想吃完这顿饭。”意映因他的话和表情而梗到,连忙喝了一大口水。此时侍者介入他们之间的僵局,送来两杯用美丽的杯子装盛的水果酒。
“我们没点酒。”意映摆手想撤掉那两杯送错桌的酒。
“今晚是本饭店的‘绅士淑女日’,这两杯酒是本饭店赠送的,请慢慢品尝。”
“怎么颜色不一样?”欧阳零看着眼前红澄澄的透明液体,想起上次他哥哥灌他酒的情景,他就觉得想吐。
“红色的酒是给小姐的,蓝色的是给先生的。”侍者弯身详加解释,还指了指意映面前那杯蓝色的液体。
“我耳朵不太好,能不能请你再说明一次这杯红色玩意摆在我面前的原因?”欧阳零和意映脸色同时丕变,欧阳零清清耳朵靠向侍者,挤出一点笑容再问他。
“红色的酒是给小姐的。”侍者犹不如自己说错了话,尽责地再次讲解。
欧阳零在侍者弯着身尚未站直前,一拳轰上他的眼眶,笑得很阴森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拳头不听话就自己跑到你脸上去了,你再说一次这杯是给谁的?”
“先生……”没有理由被揍了一拳,侍者无辜地转过头看着意映。
意映手掌一扬,也赏了侍者小腹一记重拳。“抱歉,我的手也好象不听使唤,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侍者一手捧腹一手捂着眼眶,他到底是招谁惹谁竟收到这种另类小费?
“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像女人了?”欧阳零拉下他的领带恶质地问。
“你又是哪一只眼睛看到我长得像男人了?”意映也扯着领带的一节将他拉转过来。
“你们……我……”快被勒死了,侍者气若游丝,赶紧以全然不同的眼光审视顾客的外表。
一个长头发且美得像女人,一个像个俊美的小男生又有一种阴柔,两个人的外表雌雄难辨,这教他怎么不会弄不清楚?“看清楚,再犹豫你就死定了!”原本就因为意映的一番话而心生妒火的欧阳零藉机找旁人出气。
“我错了,这杯是小姐的,这杯才是先生的,是我看错了。”侍者看到了欧阳零眼底的杀意.连忙换过两人的杯子更正致歉。
“这还差不多。”意映松开他的领带放他自由。
“不吃了,咱们回家。”欧阳零放开侍者后拉起意映,顺手扔了几张钞票至桌上。
“结帐。”话尾一拋,他便拉着意映直接走出饭店。
“喂,这又不是第一次被认错,况且他也道歉了,你的火气干嘛还这么大?”意映跟不上他的脚步,被拖拉着的她辛苦地追赶,无法理解他为何对这种小错误不能释怀?
“在你的眼里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正经地回答我。”欧阳零瞬间止住脚步,转过身质问,煞车不及的意映直直地撞入他的怀里,他两手紧握着她的肩,火气十足地看着她。
怔愣不能言语的意映好半天才从惊吓中回神。
“男人。”从捡到他的第一天起,她一直都当他是个男人。
看见他眼底的阴沉和愤怒,她探试性地想开口问他是因为方才那席话在吃醋吗?
“你——”
“住口。”欧阳零掩住她的唇,然后又放开她,转过头握着掌调整翻涌的思潮。
“该死的。”他甩甩头,猛然将她拉过来爆烈地吻着,企图将自己狠狠地烙印至她的心底,让她再也无法磨减他的存在。“你只能是我的,听到了吗?无论谁订走了你、无论你我的外表是男是女,你只能有我,你只能像我一般地爱上我。”欧阳零像股强力漩涡将她吸入他的胸怀,紧紧密密地拥着不容她抗拒。
不如该如何言语的意映深深感受到他身上因她而产生的占有欲,几乎因此窒息、灭顶,他这种怪异的反应是为了什么?会不会是他爱上了她?她愈想愈是心乱,几乎不敢再深思那个清楚昭示在他们之间的答案。在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时,欧阳零又抬起她的下巴,像要弥补先前的狂吻,缠绵悱恻的柔柔吻着她,使她放弃再探索这个男人的复杂情绪,也忘了她所知道的答案是什么,只能跟着他的吻起伏沉溺。
这一刻,除了他的吻,她再也想不起其它。
第五章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凝重得几近冻结。
欧阳零闷声不吭地静坐在意映身旁,浑身罩了一层寒气,隐隐四散,连意映也被他感染,僵直地坐在驾驶座上,少说一句是一句,不愿在此时领教他的怪脾气。
快开至社区的自家大门时,一辆箱型车堵住了大门的出入口,五个黑衣男子整装以待他们的归来。
“你有访客?”欧阳零两道俊眉紧蹙,敌意缓缓上升。
“我没这种访客,他们找的应该是你。”意映摇首说道,她没这等好运认识眼前的这些怪人。
“我今天没出去化缘。”
“依他们的造型看来,想必来意不善。”眼前的黑衣部队个个头戴面罩、手拿棍棒刀刃,活像是古装剧的临时演员。
“我可以猜想得出他们等在此地的目的何在。”欧阳零骤然冷笑,夜晚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讨打,就是想不开想当沙包让他练拳。
“我知道了,一定是刚才被你揍的人带兄弟来找你报仇了。”意映施施然地说,制造纠纷一向是他拿手的本事,这些人冲着他来的机率比她还来得大。
“刚才你也有动手。”欧阳零闭上眼睛,脸上又恢复往日的平静无波。
“我下车问他们挡路的原因。”意映好奇于对方是打哪儿来的,以及她为何会有被堵的难得经验。欧阳零一手按住她,以平板的音调阻止道:“他们带有攻击性的武器,你赤手空拳的想跟五个大男人交涉?不行,不安全。”
“难道你想在车上过夜或是辗过他们回家?”意映愈听他的话愈是觉得反常,却又读不出他的漠然表情代表的是什么意义。
“敌不动、我不动,再观看一下情形。”他只是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并没有采取行动的打算。
“我不想等,我去问他们。”受不了身旁镇定似无事的人,她决定速战速决。
“映映!”欧阳零没来得及捉住开门下车的意映,于是将门把一拉,也跟着下车。
“先生,你们的车子挡到路了,能不能请你们把它开走?”意映直接走至那群蒙面客的前方对他们说道,欧阳零也在此时赶上她,站在她身旁。
“是这一个?”一名身材如圆桶的蒙面男人粗声粗气地问身旁另一个瘦小手下。
“这……不知道,两个看起来都很像。”瘦小如猴的手下两眼在意映和欧阳零的脸孔上游移,声若蚊蚋地回答。
“给我看清楚是哪一个,揍错人老子拿不到钱就找你算帐。”身为首领的抡拳往他头上一敲,亮着粗大的掌头警告道。
“有人要揍我们。”听到他们的对话,欧阳零表情依旧木然,但口气里有着难掩的兴奋。
“揍谁?你还是我?”意映抬头问他,纳闷于他的转变。刚才他还冷漠得像块冰,现在又变得热络起来,他怪异的喜怒着实让她无从了解。
“他们好象还在讨论当中。”打量着蒙面客的身形,瘦虎肥龙、良莠不齐,这样也想当堵路流氓?他决定给他们大大的负分。
“你猜他们的目标是谁?”意映没见过这等阵仗,看欧阳零似乎对这场面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是见多识广还是早已习惯,于是开口向他讨教。“一定是你,性格这么顾人怨。”他揉着她的肩打趣道,藉此消弭她的紧张不安。
“也许是你的追求者得不到你,因爱成恨,杀上门来找你了。”意映也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于是配合地反唇相稽。
“喂,你们商量好了没?到底是要揍哪一个?别让我们在这边穷耗时间。”欧阳零冷眼旁观他们吵吵闹闹、踌躇不决的模样,想奉陪干架的兴趣顿时减了一半。
“你没看见我们现在很忙吗?再等一下啦!”瘦皮猴毛躁地嚷道,他还在努力辨识中。
“忙什么?你们堵人之前没先计画好一切吗?等你们弄清楚要揍哪一个再来找我们,现在让路,我要回家睡觉。”欧阳零拉着意映走向车子,这些人若不表明来意又不让路,他就辗过他们。
“喂,把脸转回来,我们忙着分辨你们哪一个是男的啦!”瘦小的男人连忙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叫,他还没看出哪一个是男人他们怎么可以走?
“笨蛋!跟他们讲这么多做什么?”颇有吨位的首领又揍他一拳,粗声大吼。
“有人问我嘛……”他的性情就是有问必答,他也很难克制这一点。
“你第一天出来混的啊?要不要顺便告诉他是谁派我们来的?”大胖子捏着他的颈子捉狂地问。
“好……好啊……”瘦皮猴唯唯诺诺地应着。
“白痴!赶快认出是哪一个,再跟他们废话我就打断你的腿!”大胖子气急败坏地催促道。虽然是流氓人材缺乏的非常时期,有人加入就将就着用,但这个跟班的水准也未免差得太离谱了。
“你听到了吗?”意映止住脚步,胸中的怒气又鼓胀了起来。
“一字不漏。”欧阳零放开她的手握拳回道。
“在某种程度上,这对我是一种很大的侮辱。”意映的声音闷闷地,这些人居然分不出他们哪个是男、哪个是女,还说两个都像,太过分了。“被侮辱的岂止你一个?”欧阳零扳扳手指,又说他不像男人?他和这些人的梁子结大了。
“到底是哪一个?你看出来了没?”为首的胖子还在催问瘦皮猴探子。
“他只说对象是男人,而这两个都长得像男又像女的,我怎么知道要揍的是哪一个?”对于欧阳零和意映的不凡长相,瘦皮猴终于宣布放弃猜测,很无奈又很头疼地回答。
“操!不管了,反正两个都像,先打了交差再说。”胖子将嘴上的烟蒂一吐,抄起家伙决定两个都不放过,管他有没有揍错,先办完事要紧。
“回车里去。”欧阳零轻推着意映。
“你怎么办?”他想徒手独自对付他们呀?
“小意思,我很快就会解决。”欧阳零微笑,按得手指喀喀作响,他等对方采取行动已经很久了,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这下子正好合了他的意,从晚饭到现在心中一把火愈烧愈旺,虽然对手差强人意,但刚好可以散散他一肚子的火气。
“你没数过人数吗?以一敌五太危险了,我不进去。”她站在原地不动,并不将他当成超人看待,也不想留他一人独自避祸去。
“他们找的是我,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欧阳零口气委婉地揽着她走至车门,意映却固执的不肯退让。
“我可以帮得上忙,替你分担一半的人数,这样你比较安全,而且我也想来个饭后运动。”除了担心欧阳零的安危外,她也不想逃走被人瞧扁。
“想运动我可以帮你找对象和地点。”他诡笑,懒懒地轻吻她一下,心情因她的话变得甚好,伸手拉开车门推她进去。
“可是——”
“进去!”被推进去的意映才想开门就被欧阳零喝住。看在他今晚捉摸不定的怪样份上,她只好遵命地坐回车内。
欧阳零步至他们面前,脱下西装外套扔至一旁,伸展着手臂笑道:“我这个人很简单,不啰唆也不拖泥带水,你们五个一起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好……”瘦皮猴拿起球棒就要冲上前。
“去!他说的你就听啊?谁才是你的老大?”为首的胖子拉住他的领子喝道。
“你。”
“知道就好,大伙上!”取得发号施令的尊严后,大胖子带着所有人蛮狠地冲向欧阳零。
欧阳零出手极快,虎虎生风地打出一套拳法,欺近他身前者皆受他一拳一掌,最后他腿一抬,轻轻松松踢中体积庞大的胖子,让他也跟其它人一般与地球做最彻底的亲密接触。
为时不到一分钟,五个黑衣人呈放射状地倒在欧阳零的脚边,一场原本应是血腥的干架,反而成了欧阳零的饭后运动,呻吟痛号声不绝于耳。
“啧,几年没回来,台湾流氓的素质都变差了。”
他踢踢躺在脚下哀叫连连的大肥猪,直叹台湾没人才了,送上门来的净是禁不起打的软沙包,他的一套拳法甚至还打不到一半就因为无对手可敌而草草落幕。
“起来,我还没发泄完,一个也不准倒下。”打得意犹未尽、手痒难忍的欧阳零,拉起其中一人命令道。
身受重创的小喽啰一睁眼便看到欧阳零脸上无形的杀意,登时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脓包,禁不起打也禁不起吓。”他失望地随手扔下那名喽啰,转而看向正在爬行、想偷偷落跑的大胖子,双脚一跃,眨眼间已挡住胖子的去路。
“脑袋借用一下。”欧阳零拎起大胖子并捡起地上的刀子,朝着他的头划去,刀起刀落间速度快得像一道白光,一转眼便将他原本浓密的头发剃得一丝不剩、光可鉴人。大胖子在欧阳零拿出刀子时,早已吓飞了三魂七魄,等到欧阳零收回刀子时,他才怯懦地抬手一摸,欲哭无泪的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顶上无毛的光头和尚。
“照着这个地址去练练功夫,下回我验收时,如果你们没在我手里挺过一分钟,我会把你们身上的毛剃得一根不剩。”欧阳零自衣袋里掏出一枝笔,在胖子光亮的头顶上写下一长串的地址,扬着冷笑要胁道。
“你……”
“话听完了还不收队?再耗就准备找人替你们收尸。”他偏着头阴酷地看着犹想发言的胖子,将手里的刀子轻轻一掷,刀子立即没入地表三分。
“撤……撤退!”大胖子瞪大眼颤巍巍地喊道,连滚带爬地拉着其它小喽啰逃离这个美得过火的现代杀神。
欧阳零捡起地上的外衣拍了拍,转身却看到意映不知何时已站在车门外。
“不是叫你进去吗?伤到哪?”看见她捂着左手,他快步地奔至她身边。
“没事。”意映两眼睁得大大的,还不能自欧阳零与他们短兵交接的片刻中回过神来。
“你的手划破了?”他翻开她的手掌,顿然音量暴增,“你是个画家,手是你的生命你不知道吗?”一看她的伤口即知是被他的掌风扫到,欧阳零愤然不已的问。
“只是破皮而已,不要紧。”又不是很严重,瞧他的表情好象她被人捅了十刀八刀似的,让她感到心头一片暖烘烘的。
欧阳零把车丢在家门外,二话不说地拉她进屋.将她安置在房内后,又急忙去找医药箱。
“为什么不进车去?你想逞什么英雄?”他提着医药箱回房时便朝她开炮。
“英雄早让你当了,我哪有出场的份?我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以为你需要帮手才会站在车门外嘛!”看着他恶煞般的脸,意映觉得好委屈。她怎知他一人就能将那票人撂倒,而且连扫过的掌风也能伤人,好象电影里的古代大侠。“伤到了手,你怎么作画?”他找出医药用品为她消毒,有些自责地问。他以为自己早将气势练到可收可放的境地;万万没料到会波及到她。
“左手无所谓,我拿笔的是右手。”意映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的功夫是去哪儿学来的?”今晚光看他大展身手她就好奇死了,难怪柔道黑带的她屡屡敌他不过。
“少林。”
“少林寺?那个观光盛地也教拳法?”除了日本,他还到大陆去当过和尚?
“你说的是南少林,我师承北少林,中国真正仍存有古老武艺的是北少林。”欧阳零边包扎她的伤口边说明,并指正大部分中国人错误的印象。
“你把他们的武艺学光了,所以人家才踢你出来?”看过了他的身手,意映笃定地认为如此。
“不,是他们求我走的,改安排我去日本——”他惋惜轻叹,没有学完全部的武学长老们就拜托他走人,一赶就将他赶至遥远的日本。
“不必告诉我原因,我完全明白他们的苦衷。”意映抬高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这家伙一定是把少林寺搞得鸡飞狗跳,他们才会求他大爷走得愈远愈好。
“别动。”欧阳零心疼地拉下她的手继续包扎。
“对了,你刚才在他头上写了些什么?”由于站得太远,意映不知道他在那个大胖子头上搞什么花样。
“少林寺的地址。”处理完她的伤口,他将药品收回医药箱里,坐在地板上看着她。
“为何要他们去?”他想提升仇家的功力,多培养几个对手才甘愿啊?
“进寺容易出寺难,多年来想出寺的人多不胜数,但能闯关成功的就没几个,我是希望他们去练好底子,闯出来后陪我玩久一点。”欧阳零拉掉束缚他一晚的领带,舒服地透着气。“闯什么?”意映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铜人阵。”说起这点,他脸上又有了笑容。
“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吗?那只是传说而已。”她半信半疑地指正他。
“是真的,我闯过,还破了长老的纪录。我一过关后,长老们立刻欢天喜地的把我的行李一收,建议我去日本高野山。”他到现在还是怀疑当年长老们是否刻意放水,让他闯过好早早走人。
“然后高野山又求你离开他们?”一定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台湾让她捡回家。
“不,是我讨厌看日文经,所以才自动回来台湾的。”欧阳零皱着鼻头回答。
“高野山一定很感谢你的自动告别。”意映笑意盈满小脸,高野山若因他而倒了,日本将会因此少了一个名胜。
“你呢?你也想赶我走吗?”他突然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庞。
“时候未到。”被他眼中的专注看得无法躲藏,她只能低低吐出这几个字。
然而欧阳零仍是一脸真切的看她。
意映往身后的床上一躺,闭上眼回避他的注视,以欧阳零为题材的画她尚未画倦、画完,加上近日来对他产生的情愫,在习惯了他的存在后,她反而很少想起这一点了,若不是他提起,她还忘了初识时的约定,现在想起他终究有一天会离开她,心中蓦地有种舍不得的难过。
“睡过去一点。”不知何时,欧阳零已脱下衬衫,光着上身爬至她的床上。
“你的房间在隔壁。”意映转头向他下逐客令。她又没邀请他与她分享同一张床。
“你说过不赶我的。”欧阳零话一丢,自动自发地找好位置躺下。
“我说的不是床。”意映瞪着身旁中文不及格的土匪。“我只想睡在你身旁,没别的企图。”他状似安然地占据床的另一半。
“才怪!”意映以没有受伤的右手推着他,这个好色的前科犯所说的话哪能信?
“你希望我有企图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现在躺好,我说不走就是不走。”欧阳零像座推不动的大山,不将意映的推踢当一回事。
“你不走我走。”顶多是把床让给他,她换个地方睡而已。
“哪儿也别想去,你只能躺在我身边,别逼我动用武力制伏你。”他按下她欲动的身子,快速地覆至她身上,语意甚坚地说。
“我没有和男人同睡的习惯。”一碰到他温热的身子,意映便觉得自已像摊软泥。
“很好,你不会有和其它男人同睡的习惯,但你必须习惯我的存在。”欧阳零的长发奇异地遮住其它的景物,让她只能看见他坚毅的脸。
“我不能是你的。”她避无可避地回答,即使她也想,但身不由己,她不能妄想。
“我的一举一动皆是为了你,即使我为你做再多的事,你还是无动于衷?”抚着她光滑的脸颊,欧阳零心灰意冷地问。
“我是个女人,就算你要长躯直入,也得让我看见你的赠礼方能开门。”意映见着了他眼底深深的失落,不舍之余,想也没想就抬起手轻抚他的眼睑,在看见欧阳零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后,她又慌忙地想将手撤回,而欧阳零则紧紧地握牢她的手腕,不让她避开。
“君子一言,上次我在你的心上留下了个印子,今日我也将自己唯一的心送予你,给了你之后我就只属于你,如何?”他翻开她的手,将唇印在她的手心上。
“你说什么?”意映忘了该抽手离开他会烫人的唇,不能相信自己亲耳所听见的。
“我希望你能收留这样东西。”欧阳零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睡觉前别说这些,我会失眠。”突然对她说这些,太刺激了,意映觉得心底被填得满满的,不知该怎么去接纳他主动给的一颗心。“我的安眠吻可以帮助你入睡。”看出了她的忐忑,他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你不走?”意映稍稍推开他的胸膛,脸红心跳的问。
“绝——不。”欧阳零亮出了邪恶的招牌笑容,郑重地答道。
“好,你不走也可以,咱们楚河汉界分清楚,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谁也不许越界,而且只有今晚。”睡就睡谁怕谁?意映抽掉他的枕头放在两人的中间,当作是疆界。
“我保证会当个现代梁山伯,至于你,祝英台,你也别过来偷袭我。”欧阳零执起她受伤的左手吻了吻,拉开被子挑逗地说。
“谁会过去?”意映绯红了脸抽回手,背过他负气地拉被盖好,不理会他素来的挑逗言词,即使他再美、再俊,她对于自己的定力还有那么一点点信心。
睡前意映是这么想的没错,而累了一天的欧阳零也真的是想乖乖当个梁山伯……只是天亮后,当收假返家的碧玉进房想叫她起床时,所看到的情景却不能尽如他们俩的意。
做为分隔的枕头早已被他们踢至床下,意映枕在欧阳零的臂弯里,贴着他的身躯安睡着,欧阳零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双手拥紧她,双腿与她的交缠着,长发像张密实的黑网,绵绵密密地覆盖了他们俩。
这次碧玉没有再度晕倒在房门前,她若有所悟地看了看他俩的睡姿,又轻手轻脚地将门阖上,决定不打扰他们,微笑地哼着歌,下楼去张罗早点。
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映照出床上那对亲密相拥的男女,此情此景就像幅美丽图画,尤其男女主角的脸庞还带着一份满足的笑容。
“小姐。”碧玉鼓足了勇气轻敲意映的房门。
“她死了。”意映火爆地在房内嚷着,她最恨作画时有人打扰她。
“小姐,你能复活几分钟吗?”碧玉无奈地请求,她也很不愿意挑在这时候来捋虎须。“不能。”意映凝聚所有的精神就是为了画欧阳零这幅美艳的睡姿,眼看就快大功告成了,她舍不得离开画布里的欧阳零。
“小姐,你有很重要的客人来访,非出来不可。”碧玉深吸一口氧,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再度敲门。
“我门牌上写的是什么?”杀人般的语气从房内传出。
“闭关中,不见客。”碧玉轻声念道。来这当差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她当然知道这项禁忌。
“识字就快滚。”冷箭从房内射出,意映不留情地吼道。
“林家的烈士前来报到了,他可是你画展的赞助者兼未婚夫,事关你和老爷、夫人的钱途,我有义务请你下楼接客。”碧玉不屈不饶,再次恭请她出关,并且报知她来者何人。
“爹地派你来当间谍的?”意映怒火攻心,她见不见客还有人监视她?
“不,是我自愿的。根据骨牌效应的理论,你们若没钱办展览就卖不出作品,接着就会没钱买米,再下来我就会因为你们资金短缺而被扫地出门,没钱又没工作,我宁愿在落得那个下场前当敌方派来的间谍。”碧玉数算着沉家的经济状况,忠心和私心交杂地评论着。
“叫他把钱留下就可以滚了,他要娶我等日子订好再来。”意映仍是坚守“四行仓库”拒不出关,比起楼下的凯子,她的画重要多了。
“他今天来就是要找你谈你们的婚期。”传声筒碧玉站在门外告知她这项不幸的消息。
“他要娶我了?”房门立即开启,意映脸色惊惶地问。
“对,他已经活得不耐烦了。”碧玉摇摇头,那个敢娶她家小姐的烈士还真的是勇气可嘉,柔道黑带的老婆耶,啧啧,真是不怕死。
“我还不想嫁,我要再把婚期拖个三、五年,叫他去跟我爹地商量。”她眼底闪过点点灰黯,说完又将门关上。
“老爷同意了。”碧玉赶在她关上门前一脚卡住门扇,急急地说。
“什么?!”意映放开门把不敢置信地喊,她老爹居然答应了那个土财主?
“老爷看在钱的份上决定按照林家的要求将你卖了。”碧玉很同情地看着她。
“钱奴!”意映气恼地猛跺脚。
“小姐,你就下楼会一会他吧,真还是看他不顺眼,大不了再把他摔出门就是了。”碧玉劝哄道,反正那个林少爷弱不禁风,除了有钱之外,没一样比得过像男人的意映,她家小姐决计是不会吃亏的。
“烦。”意映抿紧了小嘴,恼火地扯下身上画图用的围裙交给碧玉,踏出房门下楼见她的未婚夫。
“意映卿卿!”
意映才走至一楼,一大束浓艳且香气骇人的大红玫瑰便拥至她的面前。喜闻花朵淡雅香味的意映强忍着快熏死人的花香.以及令她头皮发麻的称呼,勉强站定不出手摔人。
“改口,我的名字没那么长。”她格开令自己反胃的花束,对着花朵后头的未婚夫抗议道。
“都快成为夫妻了,这样叫才能显出我们的亲密程度,你说对不对呀,卿卿?”林觉民把花交给一旁不停翻白眼的碧玉,亲热地拉着意映的手。
“在还没盖印章之前我们就不是,离我远一点,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意映甩开他的手,信步走至窗边,打开窗子让凉风吹散一屋子的浓郁花香。
“我爹地和岳父决定让我们提早成亲,我特地来通知你这项天大的好消息,我想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林觉民来到她面前沾沾自喜地说,巴不得能赶快娶她回家。
“提早?提多早?”意映心浮气躁地问,想到要与一个毫无感情又不属她偏爱类型的男人结婚,她便皱紧了两道柳眉,脸色黯然。“婚礼订在你画展的前一天,黄历上这是个结婚的大好日子,而且结完婚就是你的画展,你也很希望我们这么做吧?”林觉民靠在她的身旁一相情愿地陶醉着,爱慕地看着她令人狂恋的面容。
“这么快?我爹地又收了令尊多少钱?”意映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也许她父母又不敌林家的银弹攻势,才会不征得她的同意就私下定案。
“一家人何必说得那么生疏?赞助林家未来的儿媳妇开画展,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那种小钱不必分什么你我。”难得能靠她这么近,林觉民情不自禁地想拥住她,却被她快速的躲过。
“想早点把我买回家,所以你们才这么做?”虽然很久以前她就已经认命了,但她仍是不想就这样被卖去林家。
“你那美丽的小嘴怎能说出这种令人心碎的话?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买卖?我们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情圣状地牵起意映的手轻吻,肉麻地表白。
“呕!”旁听的碧玉一手按嘴一手抚胃,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这个声音。
“碧玉,想吐就到外头吐个痛快,顺道把那些花拿去老地方插。”意映好心肠地建议道,都是这个林觉民,每次他一来,她家的胃药就需要再补货。
“多谢小姐恩泽。”碧玉捂着嘴,抱着大花束匆匆往桶子里一放,赶紧跑到后头吐出林家少爷所引起的酸水。
“不愧是艺术家,连花瓶都跟寻常人家不一样。”林觉民抚掌大声地赞叹插着他所买花束的桶子。
“那是圾垃桶。”意映冷声解释,花瓶和垃圾桶都分不清,这个少爷阿谀得实在太假了。
“不管它是什么,只要是摆在你屋子里的东西都像你一般精致。”林觉民就爱她这种清冷的调子,不以为杵地眨着重度近视眼朝她放电。
“我爹地还欠了你们多少钱?”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她以为他两眼抽筋了。“什么欠不欠,谈钱多伤感情,时间宝贵,我们来谈爱如何?”他两手大开想朝她抱去,被意映闪开,碰了一鼻子的灰。
“到底是多少?”
“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欠了七、八百万罢了,小款子,你不用在意。”林觉民不死心地缠在她身旁,开始对她毛手毛脚。
结束一天化缘的欧阳零才回到家门口,就看到碧玉蹲在家门外频频干呕。
“小管家婆,你吃坏肚子了?”欧阳零知道这女人视他如妖孽,怕他怕得紧,于是站在远处关怀地问。
“没办法,屋子里的东西太肉麻了,不吐一吐我不爽快。”碧玉拍拍肚子,拭着嘴角回道。
“什么东西?”盯着车库前的豪华跑车,他若有所思地问。
“小姐的未婚夫。”吐去了一肚子的不快,碧玉觉得舒服了点后站直了身子对他说。
“她有未婚夫?”欧阳零的音量随即扬升八度,浓厚的妒意翻涌而上,在他体内四散游走。
“可不是,正在里头缠着小姐。”碧玉指了指屋内,嫌恶地吐吐舌。
欧阳零双眼如炬地望着屋内,大步地向前行。
“喂,你想干嘛?”碧玉退离他三公尺之远,扬手挡住欲进屋的欧阳零。
“我进自己的家门有什么不对?”按捺下狂烧的妒火,他语调冷漠地问。
“我看不只这样吧?你想横刀夺爱?”曾看过他和小姐相拥而眠的镜头后,碧玉了然于心地看着他阴恻恻的脸。
“我有这么说吗?”欧阳零今天才晓得这个管家婆所管的事可不是普通的多,而知道的事也不是普通的少。“瞧你满脸的酸味,一闻就知道啦。”碧玉数落着,她再看不出来,这个管家职位也就甭混了。
“明眼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是要抢,但我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男人敢沾惹我的女人。”他将手上的法器放置在长廊上,搓按着拳头蓄势待发。
“那家伙的确是配不上小姐,但我也不赞成你去阻挠林家少爷,你这么做小姐会不高兴的。”碧玉拦着他,依然坚守自已的责任和身分,在同情小姐之余,她也必须考虑到老爷和夫人的生计问题。
“她的心情是一回事,但我现在的心情又是一回事。”欧阳零哪管那么多?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在他心底挥之不去,多年来不曾产生的愤怒堆满了他的脑海,逼他不得不寻找出口发泄。
“对不住,为了沉家着想,我不能让你进去搅局。”碧玉退至门口挡住他,表明了不让他入内的决心。
“让路。”欧阳零故意靠近她,让她看清他脸上的冷冽表情。
“你……你别过来,我身上有金刚经。”碧玉怕极了他这个妖不妖、邪不邪的怪胎,忙不迭地掏出衣裙里的金刚经架在她的面前,抵挡着欧阳零。
“那只对死人管用。”他一手挥去她手里的书本;没想到这女人竟怕他怕到这个程度。
“我……我会……降龙十八掌。”碧玉穷极慌乱地挥动手脚,希望藉此吓退他。
欧阳零更加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嗤鼻冷笑着,“你不是丐帮,你是管家派。”
“我会北冥神功……还会……还会九阳神功,你不要过来。”她胡乱地比画一通,结结巴巴地说。
“小管家婆,北冥神功出自天龙八部是段誉所学,九阳神功出自倚天屠龙记是张无忌所学,不同的功夫和人物你不要乱凑。”欧阳零不悦地订正她的话,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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