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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骑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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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强骑竹马》是一本围绕性转和跨性别主题的小说,叙述了洛阳穿越到一个古代女性身体中的故事。故事开篇介绍了主角洛阳被迫婚于安小西的情节,洛阳在婚礼准备期间遭遇了性别转变,成为了名为蓝千娇的小女孩。小说中描绘了洛阳(蓝千娇)对于自我性别认同的困惑与挣扎,如何接受自己作为女性的身份,以及与随身的小红、奶娘等角色的互动。在他的内心独白中,洛阳表达了自己作为男性的自我意识与不安,面对周遭对女性身份的期待,感到彷徨无助。小说通过幽默与惊险的情节渐渐展开了他在身为女性的身份下的生活与应对,展现了对性别角色传统观念的思考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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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强骑竹马.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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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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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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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未知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性转, 跨性别, 言情, 奇幻, 小说, 二次元, 变身, 自我认同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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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首发:

书名:强骑竹马

作者:抱歉丫头说没找到,连官方去哪都没看到!汗一个

“安小西,我警告你,待会给我乖乖的。只要出了教堂,再挂2年名,1000万就是你的了!”洛阳将化妆间的一概人员都赶出门外,关上门,倾身再次对坐在镜前那穿着新娘礼服却满脸不高兴的安小西发出最后通牒。

“知道了啦!”安小西不耐烦的推开洛阳,鼓着腮帮子,“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你别忘了答应过我要先付我100万预付金的。”

“行了,行了,用的着一天念叨个百八十遍么!和尚念经都没你念的这么勤快。拿去……”洛阳受不了安小西整天没完没了的碎碎念,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金卡,瞪了那小财迷一眼,塞到她手上,“待会最好好好的配合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完美,懂么?”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安小西一把抢过金卡,对着嘴巴猛亲,到手了,到手了!

“小钱妖,真不知道老头看上你什么,非要你当媳妇,”洛阳无语的撇撇嘴,这次他算是载到头了。老头非让他去这个胸大无脑的小钱妖,以遗产继承来威胁不说,居然还扣下他所有的证件,还给公安部打了招呼,不准让他补办身份证和护照,甚至是在圈子里威胁其他公司不准聘用他洛阳!任他有通天的本领,折了翅膀,还怎么飞?都是这个女人,让他的事业、自信还有自尊通通都见鬼了!

“咚咚咚……”

“进来……”

“少爷,时间快到了,老爷请您入场。”

“知道了,告诉老头我不会逃婚,不用派这么人看着我。”洛阳一看到那四尊黑装佛祖就不爽,不过,他不逃婚,并不代表她不可以逃婚!

“我还要吩咐小西几句,你们先出去。”洛阳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眼珠子一直都在滴溜溜打转的安小西,这小钱妖估计要行动了。

“是。”

见几人离开,洛阳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哼,还以为老头会在这里也安排牢头,看来他是吃定了我不会逃婚。小西,你准……恩……”话未说完,洛阳只觉自己突然被捂上嘴,连带着脑后一下,重击,昏过去之前,洛阳不甘心的在心里咒骂:死丫头,我是让你逃不是让你谋杀我!

“哥,他会不会死啊?”安小西花容失色的躲在那衣柜里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怀里,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地上的洛阳,他好像流血了哎……

“小西,放心,你哥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男人骄傲的收起棍子,随手拿过一块布,披在安小西身上,牵着她跳窗而出。

洛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中传来阵阵疼痛,该死的,安小西那女人竟然暗算他!

不过么,嘿嘿,也算是帮了自己一大忙,看老头还敢逼他,他要的媳妇可是一实打实的白眼狼!想到此,洛阳眯着眼睛,咧着嘴,右手扶上下巴,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小小姐,小小姐,你终于醒了!快来人啊,小小姐醒了,快去请少爷少夫人!”十一二岁的红袖欣喜的跑到门外告诉路过的丫鬟小厮,见蓝千娇正吃力的起身想要下来,忙上前扶住。

“你好!”洛阳友好的朝红袖点点头,这小姑娘乐于助人,他虽不善于说谢谢,可也不能……等等,小姐!!!

“小小姐,您慢点。”红袖小心的帮蓝千娇穿上布袜,见蓝千娇对她点头示意,一时犯了傻,小小姐居然对她点头,说“你好”。

又是小姐!!洛阳彻底被雷住了,险些没坐稳直接从床上掉落,幸得红袖机灵及时接住,才没有让他再次丢了小命。

本能的想要抱住红袖,当视线触及到那世界上最可怕的小胳膊小腿时,彻底无语。

无神的眼珠子视及古色古香的摆设古物,小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小小姐,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见蓝千娇一脸呆滞,眼睛无神,红袖惊慌不已,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OH--MY--GOD!”许久,洛阳才艰难的动了动小嘴,除了这三个字之外,他想不出其他任何的词可以表达他现今的抓狂。

“小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痛了?”红袖听闻蓝千娇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以为她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立时晃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蓝千娇,希望她能说说是哪里不舒服。

……

“安小西!我要杀了你!!”明明是暴龙的怒吼,不知怎么的却变成奶声奶气。

洛阳终于回过神,知道该怎么抓狂,死死掐着红袖的细脖子,咬牙切齿,连带小嘴对着抱着他的小红胳膊狂咬。

“啊……”红袖吃疼,惊恐的松了手,本能的想要去触摸伤口,却不想……

“啊……”洛阳狠狠摔落在地,他的屁股,好疼!!

“啊……小小姐……呜呜……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红袖见状,立时哇哇的哭起来,她居然把小小姐给摔了!!手忙脚乱的想要将蓝千娇抱起,不想却被她一甩,只听得,“别碰我!”

洛阳紧抿着嘴,该死,身子太小,这一摔可能还真的伤到骨头,这个笨丫头!!

“小小姐,呜呜……都是奴婢不好……”

“别动!”洛阳脸上冷汗直冒,甩开想要再次上来抱他的红袖,现在这样子,如若每个力气大的人将他稳稳的抱到床上,若是让这哭哭啼啼的丫头抱,骨头岂不是要彻底散架!搞不好还得来一跤。

“小小姐,呜呜……都是奴婢不好……让奴婢抱您上床吧……”

“吵死了!别哭了!我不怪你!”洛阳实在受不了这丫头的哭哭啼啼,烦死了,搞的还是他给欺负的一样!

“小小姐……咦……小小姐,您不疼吗?怎么不哭呢?”被蓝千娇一喊,红袖抽抽泣泣,总算没了先前的歇斯底里,猛然间发觉蓝千娇摔了这么重的一跤竟然没有哭,而是在努力隐忍!

“闭嘴!”洛阳此刻只觉得屁股像是放在火上烤,马上就要烤熟骨裂一般,疼,没命的疼!

“哦。厄……小小姐,你在这等着,奴婢这就去叫大夫。”见蓝千娇此刻正在气头上,而且疼地咬牙切齿,直冒冷汗,红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要去找大夫。

“回来!”见红袖要走,洛阳急忙喊住,话还没问清楚,怎么能走?

“小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红袖慌忙回身,现在还有什么比叫大夫更重要的么?

“这是什么朝代?”洛阳努力的去忽视那痛彻心扉的疼痛,现在他必须得知道最基本的信息。

“天朝。”红袖奇怪的看了看蓝千娇,这个时候小小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太平天国!?”洛阳的心猛地揪紧,不会这么衰正好是那段最黑暗的时期吧?

“厄……小小姐,太平天国是什么?”

“没什么。现在的百姓生活怎么样?”还好还好,洛阳抚了抚胸口,吓死他了。

“陛下圣明,海内阶平,天朝富庶,百姓安居乐业。”

“我爹是做什么的?”洛阳豪门出声,眼神是何等尖锐,只一眼便瞧出这屋子,应该说是闺房无论是大小还是面积都和他的豪宅有的一拼,那桌上、墙上随意摆挂的玩意字画,一看便知道是好东西,这家定是非富即贵。

“少爷是天朝首富啊。”奇怪,小小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今年几岁了?”首富?看来自己就是豪门命……

“小小姐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小小姐今年五岁了。”

“我是否有兄弟姐妹?”古往今来,兄弟姐妹可就是用来争家产的,洛阳对这问题特别关心,他没有兴趣去和兄弟姐妹为了那东西争得你死我活。

“少爷只有小小姐一个女儿,对小姐可是很疼爱呢。”

“我有几个娘亲?厄……我的意思是说……我爹爹除了我娘亲还有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兄弟姐妹,很好。

“小小姐可真是烧糊涂了,少爷只有少夫人一位夫人,少爷可是对少夫人很是宠爱呢。”说起这个,红袖不免升起向往之色,真的好羡慕夫人。

“恩,我叫什么名字?”很好,也没有女人的妒忌。

“恕奴婢逾矩,小小姐名唤蓝千娇。”

“什么!!蓝千娇!千娇!啊……”一听那恶心的名字,洛阳差点跳起来,猛地扯到火辣辣的小屁股,闷哼一声。蓝千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该死,这么女人的名字他怎么受得了!!

“小小姐……”见蓝千娇扯到下身,红袖忙上前想要将蓝千娇扶起,却再次被她甩开。

“还愣着做什么!快请大夫!我要是瘫了就拿你当脚!”洛阳抓狂,他真的快要气疯了,他到底是碰上什么事!

“哦哦哦”红袖被蓝千娇吼的一愣一愣的,傻傻的出了门。

“啊!安小西!我咒你不得好死!”仰天怒吼,这个可恶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暗算他,把他穿到这鸟不生蛋的名不见经传的朝代的小小首富的小小姐身里!!

老头,我走了,你怎么办?

“安小西!!!”

想想老头,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受的了么?

这下又该有多少人盯上了那些遗产,老头,你应付的来么?

如果这个身体的主人住进自己的身体,不敢想,二十九岁的绝版身体、五岁的灵魂?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白痴、傻子!!!

他的形象!他的身体!真的是要疯了!

洛阳烦躁的一拳打在地上,“啊……”痛死了!!

这女人的身体真不是一般的孱弱!!

该死!这辈子竟然要当女人!!!

平生上了那么多女人,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当女人!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委身当区区女人?

该死,以后他的性取向怎么办!

“嫁”给男人,然后被压在身下承欢?绝不可能!!!

“娶”个女人,然后在她上面做?死都不要!!!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洛阳烦的直抓狂,“该死的安小西!!!”

“娇儿……”

“娇儿,娇儿,是不是还有其它地方痛,快告诉娘亲,娘亲揉揉……”木熙嫣满脸忧色,一下摸摸洛阳的额头,一下拍拍洛阳脸色极为难看的小脸蛋,企图唤醒这个明明睁着眼却似神游硬是不回话的女儿。

该死的,有完没完!还拍!

洛阳满脸黑线的趴在窗上,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怒火高涨。这都可以做她妹妹的女人就是蓝千娇的娘!该死的,该死的!他难道真叫这女人娘?

烦,烦透了!忍无可忍,忍无可忍!

刷的转头,犀利的狠瞪那个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的“娘”,洛阳“啪”的大拍绣枕,暴吼出声:

“这位美女,你到底有完没完!虽然本少自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也受不起你这殷勤的热情!”

雷语一出,将在场众人给雷的七荤八素,咧嘴不知合,活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木熙嫣和蓝征明顿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张着大口,呆愣原地。

“瞪什么瞪!要吃的找厨房去!”本就抓狂,床前这批石化的雕像更让洛阳来火,火气一把就全都撒了出来,“你们给本少听着,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蓝千娇,只有蓝洛阳,蓝家大少!听懂了就可以走了!”

木熙嫣和蓝征明嘴角抽搐,眼皮狂跳,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口,愣是迸不出一个字来。

娇……娇儿中邪了?

突然,一道大声的痛哭声气得洛阳直想拿块豆腐撞死算了,他到底是碰上了什么破事!

“唔哇……娇儿……我的娇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像是那癞头道士说的得了失心疯……娇儿……我可怜的娇儿……”木熙嫣一把推开扶着她的蓝征明,半挂在床沿抱着洛阳激动痛哭,吧嗒吧嗒掉落的眼泪一颗不漏的悉数滚到洛阳被她仰抱着的小嘴里。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他洛阳这一生都没碰上过这么狗血的事!耳边似有雷鸣,嘴上遭暴雨袭,这都是什么破事!两只小手拼命推着木熙嫣抱着她的身子,奈何人小力气小根本就像是在木熙嫣挠痒痒,抓狂至极。挪挪身子,想要手脚并用,却忘了有伤在身。靠!该死的,他打了三十年架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蓝征明上前想要扶开木熙嫣,却见被她抱着的蓝千娇小脸涨得通红、眉头纠结,慌忙说道,“娇儿是不是想要奶?爹这就给娇儿去叫奶娘,娇儿别急,别急……奶娘,奶娘,红袖,快去找奶娘!”

呆子!整就一屋呆子!他都快被那只知道哭的木熙嫣给勒死痛死,这书呆子竟还要给他大少爷找奶娘!SHIT!到底摊上的是副什么身子!别和他说蓝千娇五岁都没有断奶!

“咳……咳……放……放开……”才片刻功夫,奶娘到位,一排是个,整整齐齐站在两排。洛阳简直就要疯了,这书呆子难不成真要将他交给这二十头奶牛喂奶!

“娇儿,娇儿……”顾自哭的厉害的木熙嫣这时发现蓝千娇的异样,慌忙放开,轻拍着她的后背,哭语,,“娇儿,娘亲知道你一直不爱喝,都是娘亲不好,让你提前一月出来,才让你天生虚弱,都是娘亲不好……”

“滚!”终于缓过气,洛阳头疼抚眉,扫视四周,毫不客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送给在场每一个人。太难接受了,实在太难接受了!

蓝征明又是一愣,木熙嫣哭着的脸扭曲成一片。她刚在说什么?滚?

SHIT!这对活宝是不是又把他当疯子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按耐下一肚子怒火,洛阳捏了捏双拳,深吸一口气,倾他所能极力让自己冷静,一字一句说道,“娘亲爹爹尽可放心,孩儿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不是要‘喝奶’。”

“哦……哦……”这突来的话语,惊得木熙嫣和蓝征明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木讷点头,相视而对,就傻傻的手牵手唤了一众人退出闺房。

待及出的屋外,蓝征明傻愣愣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咧嘴傻笑,越笑越疯癫,“呵……呵呵……爹爹……娇儿会叫爹爹了……呵呵呵……”

“是啊,夫君,娇儿终于会叫爹爹了……一年了,她终于肯叫叫爹爹了……”

原是这木熙嫣当年怀着蓝千娇曾被绑,失踪四年才被蓝征明找到。本是一家团圆开心幸福好事,却不知怎的蓝千娇就是不肯叫蓝征明爹爹,只是叫他叔叔。如今蓝千娇突然肯开口叫蓝征明‘爹爹’,二人此刻的心情自是激动不已。

屋内,洛阳趴在床上,叹了一百二十口气。

不管他愿不愿意,如今他都是蓝千娇——蓝家掌上明珠。

洛阳,已经成了几千年以后的历史。

蓝千娇,我会代替你好好孝敬你父母;你也最好给本少爷好好待我老头!不然,我就是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

几日来,木熙嫣发现病后痊愈的蓝千娇要么沉默寡言要么一鸣惊人,她的心脏有好几次都被她给吓的险些停止跳动。

这日,木熙嫣照例带着一些她亲自做的燕窝莲子羹来探蓝千娇,见她吃的开心她也跟着高兴。本以为今日可以逃过她的一日一语,不想正收拾碗筷时耳边却飘来她雷人的每日一语。

“我要改名为蓝洛阳。”一本正经的话语从一个奶娃娃口中说出听起来就是说不出的怪,而这话题更是直让木熙嫣的心脏以最近她越来越难以承受的频率狂跳。

“改……改名……洛……洛阳?”

“不行!”木熙嫣还没回神,门口却突然传来洛阳这些日子从没听过的声音,低沉而富有震慑力。

正主终于出现了!他一直都不相信蓝征明那呆子有本事成首富,果然如此!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首富吧。

“儿媳见过公公。”见来人,木熙嫣忙放下手中碗筷,上前恭敬行礼,不敢怠慢。

“恩。”蓝庭坚点头示意木熙嫣退出,后者会意将碗筷事宜交给门口候着的婢女,优雅离去。

来人约莫花甲,头发花白,面色和蔼,两脚生风,踏步来到床前,用温柔的另洛阳发憷的眼神望着她,嘴角含笑,不发一语。

洛阳的脑中立刻蹦出“老狐狸“三字——这变脸的速度简直连孙悟空让要逊色三分。还有那眼神,邪乎的要命,一看就知道这老东西在打什么坏主意。摆明了老东西可不比外面那两个那么好糊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小娇娇,你终于想到要改名了?爷爷早就说过你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听着不响亮。你想改名是好事,但不能取那名,那一个字可不是咱平民百姓能用的。”

恶寒。呕……这温柔的不像话的诱哄直恶心的洛阳将刚刚入胃的燕窝一股脑全都往上冲,好不容易才给蓝庭坚留下面子将那些污秽堵悉数吞回喉咙口。

“小娇娇,蓝千娇三字你只能改一个字,你可以把‘娇’字改为霸啊、天啊、金啊、银啊,只要小娇娇高兴,改什么都成。那‘千’字是你的福字,决不能动。而且嘛……”

奸商!这卖乖的狐狸样子她谈判桌上见得多了去,这老东西分明是在下套。

“说。”压下胃腔里的翻江倒海,洛阳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小娇娇当真是长大了。哈哈……小娇娇,你可是同爷爷打过赌,哪天你若是愿意改名,哪天就接手蓝家生意,小娇娇难道忘了?”蓝庭坚外实内虚,这些事纯属他杜撰虚构,道长只说小娇娇醒来后会丧失所有记忆却拥有经商天才,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不是会上钩。

咦……

洛阳本能的倒抽一口气,眯着透视眼将蓝庭坚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给瞧个遍。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鬼?将蓝家生意交给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娃娃?他是不是脑子秀逗了?还是他知道些什么?探究的目光一寸寸凌迟着此刻颇为紧张心虚的蓝庭坚,生怕蓝千娇根本没有失忆被抓包拆穿。

“老头你是在把蓝家送给本少挥霍吗?”本来如果他不这么狐狸,洛阳是打算就在这里低调生活。可现在偏偏来了一只老狐狸,而且言行举止还奇怪的紧,激起了洛阳体内蠢蠢欲动的邪恶因子。生意,对他来说手到擒来,更何况是在落后的古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他就是不明白蓝庭坚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蓝家的钱太多了?

“老头?本少?说的好,小娇娇果然是蓝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经商天才……”猛然发现自己说漏嘴,蓝庭坚慌忙闭嘴,转而鼠眼一转,计上心来转移话题,“蓝千芷,如何?”

“蓝千芷?”和蓝千娇有区别么?洛阳习惯性的抚着下巴,瞟了一眼蓝庭坚,顾自思索,倒没注意到蓝庭坚方才说漏嘴的话茬子。

蓝千芷,蓝千芷,还是挺女气。蓝千芷,蓝千芷,听起来就像蓝浅之。浅之,浅之……就它了!

从此,蓝千娇正式改名为蓝千芷。

然第二天,蓝千芷就在洛阳的暴力压迫下发音改为蓝浅之。

着男装,取男名,掌生意,称老大。短短一月,蓝家成了蓝浅之一人的天下。

半年后

一日,下人奏报,继前面倒下的一千九百九十九家铺子,昔日京城的第一楼百花楼吃帐严重,难以为继。蓝浅之本懒得理会这事,优哉游哉的喂着猫咪,只听说这百花楼曾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忽然来了兴致。夜店他去的多了,倒是没试过青楼。

“庸脂俗粉。”在雅间之中才坐下,下方那群花枝招展袒胸露背的女人差点让蓝浅之当场呕吐。靠,这古代的女人可比现代的要恶心多了!一上来就干正事!

“少爷,这还不是您搞的鬼。”身后的蓝修嘴角狠狠抽搐,以前可都是些西施貂蝉,如今的这些还不是听了蓝家大少的吩咐给换的。

“回居。”淡淡瞥了一眼现今的“蓝家掌门人”,蓝浅之起身径直下楼。

臭美的摇着折扇,自以为风度翩翩的噙着微笑,目不斜视,优雅的走在楼梯之上,娇小的身子在糜烂的成人世界中显得尤为惹眼。

“五哥,八哥,我不要进去,这里好可怕,每个叔叔看起来都像是要吃人一样。”正扬眉吐气之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女娃娃自身边擦肩而过,发出银铃般的清脆声音。

蓝浅之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正想让蓝修代步,突然眼睛瞪得浑圆,脚步停在原地,陡然一个转身,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靠!安小西!她也跟来了?被老头送来的?来给她赎罪的?还真是化成鬼都有缘!

“少爷,少爷……”蓝修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呼唤。

“修,跟上他们!探探他们是什么来路,尤其是那个‘女娃娃’。”安小西,冤家路窄,有仇不报非君子!

“晔儿,不要怕,只要在这坐上一会,就会有好多好多吃的。”一个包厢中,十二岁的阮靖拿着糕点诱哄那一副无知孩童的女娃娃,对着边上拿着一书字白纸的阮玉眨眨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奔到小人跟前,笑的殷勤,“九儿,这是八哥替你讨得免银证,只要你在这里按个手印,就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在同你招手。很多很多哦,真的有好多,连八哥都没吃到过呢。”

“八哥也没吃到过啊……”女娃娃紧皱眉头,状似认真思考,接着一阵恍悟,“原来八哥这么疼九儿,可是八哥,九儿不知道该怎么按手印?”

“晔儿,这个很简单的,只要往这红红的泥上一印,然后再把手指往这里一按,瞧,不就有个红红的印子了?”那八哥阮玉一听,立刻殷勤的做起示范,生怕人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这个笨蛋!一旁的五哥阮靖白了阮玉一眼,想着那卖身契只能再另草一张了。

“五哥,晔儿笨,还是没学会,你可以再教教晔儿吗?”女娃娃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耻下问。

这个傻子!

“晔儿,瞧,这不就印上了?”想着反正那纸是要换的,五哥阮靖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也示范了一遍。

“真的耶……唔……五哥,八哥,晔儿想要上茅厕……”

真烦!

“老八,快带她去!”

“可是没有厕纸,晔儿可不可以拿那放印了红印子的那张?”

“拿去,拿去,快去快回!”

回廊上,阮晔突然扒着阮玉的衣角叫道,“八哥!晔儿忘了拿那个好吃的糕点,八哥去给晔儿拿好不好,要不然晔儿要上很久的茅厕了……”

“行,那晔儿自己去找茅厕,八哥去给你拿……”真是个嘴馋的家伙,连上茅厕都要啃。

一刻钟后

阮晔将那放了沉甸甸银子的小布袋踹入兜中,邪着笑大摇大摆的出了妓院后门。

哼,两个白痴!

“呦,安小西,脑子不笨嘛,收获颇丰啊……”前脚才迈出木门,后脚就自头顶传来一懒懒的奶声,阮晔顿了顿,朝身后探了探。正巧,那后院的园子里有几个丫头在数着花。抽了抽鼻子,采花也要脑子吗?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走去。他得尽快找个落脚的地儿,过不了多久那两个白痴就会来找他算账。

“该死的,安小西!你聋了吗?修,给本少把这小东西绑进浅水居去,本少要好好修理修理!”被彻底无视,蓝浅之腾的自蓝修身上跳起,两只小水眸嗔嗔嗔的燃烧着火焰。拽?和我拽?待会儿有你好看的!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算一辈子的仇!

蓝修微微一怔,她可是向来懒散的厉害,连说话都懒得说,怎么今日一见那女娃娃就这么火爆?

正前行的阮晔更是一头雾水,总觉得那所谓的安小西和他有关。还没来得及再加多想,眼前一阵漆黑,立时没了知觉。

浅水居临水而建,前有浅溪,后靠青山,一年四季绿意盎然,竹木飘香,却是鲜少栽花,只略作点缀的种了些许兰草,绽放秋末,甚为惹眼。

半躺在园中摇椅之上,蓝浅之懒洋洋伸伸懒腰,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对身边的蓝修使了使颜色,复优哉游哉躺下。

蓝修会意,取下那装着阮晔的麻袋,解了他的睡穴,而后回到蓝浅之身侧站着。

刺眼的阳光刺痛了刚从昏睡中醒来的阮晔,只见他本能的捂了捂眼睛,等到渐渐适应光线之后,才放下两只小手。

“你是何人?为何掳我?”一看到躺在摇椅上戏谑观察他的锦衣小男孩,阮晔稍稍一愣,紧接着起身撂衣,指着蓝浅之的鼻子,愤怒问道。

“啧啧啧……挺有气势的嘛……安小西……”蓝浅之轻蔑的蹙蹙眉,阴阳怪调应道。只是这么个小孩子发出这种调调,那怪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是你!方才就是你在说话!”这声音他认得,还有那个什么“安小西”,阮晔当即明白他当了次替身。

“哼……我还以为你聋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什么‘安小西’。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定不同你计较。”

“敬酒不吃吃罚酒!修,大刑伺候!”蓝浅之火大的拍椅而起,本想给他一个忏悔的机会,可他不珍惜,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少爷,您别激动,当心身子。”一旁的蓝修没想到蓝浅之会如此动怒,忙提醒她顾着身体。

“哼,原来是个药罐子……”阮晔淡淡瞥了一眼小脸憋得通红微微咳嗽的蓝浅之,低声嘟囔。

“SHIT!安小西,有胆你再说一遍!”蓝浅之耳尖,差点气爆,从摇椅上跳起倏地扑倒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两只小手死死掐住阮晔细嫩的脖子。奈何人小体弱,那力道给阮晔挠痒痒都不够,亏得她自己却是青筋暴跳额际冒汗。

“哈……哈哈……好可爱的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有一刻钟,倒在地上,被个五岁的奶娃娃威胁,阮晔不知该怎么反应。紧接着爆笑出声,捏了捏蓝浅之粉粉嫩嫩的可爱小脸蛋,笑的开怀。

蓝修嘴角抽搐,背过身去偷笑,可最终还是没能扛住,大笑出声。

“安小西!我要杀了你!”蓝浅之抓狂,火大的拍掉那只狼爪,瞪了一眼不识趣倒戈的蓝修,而后继续没命掐着阮晔的脖子,间或弱弱的咳嗽几声。

“啊……救命……谋杀亲妻了……”阮晔配合的呼救几声,却还是不怕死的折腾。

“谋杀亲妻?”见她的行凶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蓝浅之正想用双脚去夹身下之人的头颅,愣了一愣,抓狂至极从牙缝中迸出死字。

“相公,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现在我就是你的娘子了……”无视蓝浅之杀人的眼神,阮晔无所畏惧的耍着无赖,看着她被气得七窍生烟,心情说不出的好。他决定了,与其回相府受欺或是独自流浪,倒不如赖在这山好水好包吃包住包玩的地儿天天逗弄这个小奶娃要来的畅快。

哈哈哈……话毕,蓝修默契的爆笑出声,将蓝浅之这半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形象给踩踏到底。

“安小西,你找死!”被如此嘲笑,蓝浅之怒不可遏,毫不犹豫的送上自己的拳头,再不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男人不打女人”的哪辈子信条。

“好舒服……相公,这里……这里也要……”

“你……你……咳咳咳……”她还没想好是踢还是揍,没用的破身体却在这关键时刻华丽丽的被气晕了!

昏倒前的最后一丝意识:这该死的先天不良!

“少爷,少爷……”

“喂,小东西,还没玩够,你怎么就睡了,现在天还没黑呢……”某晔扼腕表惋惜,实则心里得意的不行!想不到一出相府,他就有能把人气死的本事!

第二日,依旧是园中

“笑?你笑?有种你再笑一次!”蓝浅之郁闷的瞪着前方憋着明笑的阮晔,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今早她醒来,这小流氓就恶心的憋着笑在她跟前晃来晃去,吃她的喝她的在她面前溜达来溜达去!

“娇……娇娇……哈哈……”阮晔没想到眼前这个药罐小奶娃竟是曾为天朝首富的蓝家半年前突然冒出的儿子,更没想到她的乳名叫“娇娇”。

“死小孩,你骨头痒了是不是!修,去给本少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厄……,少爷,他比您大不了几岁,您就别同他计较了,更何况他还是少爷您的‘娘子’。”故意咬重了“娘子”二字,蓝修憋着笑意,颤抖着身子,欲盖弥彰。

“蓝修!你活腻了是不是!”

“少爷莫气,蓝修早已替少爷想好对策,只要他在这张纸上压上手印,那他以后就是少爷您的奴隶,只要少爷高兴,怎么欺负都成。”蓝修献宝似得自兜中掏出一早已准备好的纸,谄媚道。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脑筋,去去……快去……”一见那“卖身契”三字,蓝浅之眉开眼笑,嘴角浮上奸诈的笑意。奴隶?很不错的建议。

“喂,在这压个手印,别想耍什么心机,我们可不是你那两个白痴兄长。你要是不肯压,看到这跟枝条了吗?”蓝修走到阮晔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折成两段,笑的灿烂。

在他且诱且威胁的诱逼下,阮晔勾了勾嘴角,瞥了一眼榻上挂着奸诈笑意的小人,小手一压,豪爽的将自己卖了。

今日,雨过天晴,春光明媚。

蓝浅之走出房门,抖擞抖擞精神,欣赏着火红的映山红点缀浅水居背靠的青山,大呼过瘾,终于可以外出活动了。

“好清新的空气……”伸展双手,仰着头,闭目,呼吸。

“娇娇,你的霉味儿去了吗?”正当她享受春光之际,一声清脆的问话声坏了某人赏春的兴致。

“奴隶,我是你家少爷。要再敢叫那两字儿,立刻让蓝修撕了你那不讨喜的小嘴巴。”蓝浅之恶狠狠的仰头瞪了一眼那不讨喜的高个儿奴隶,狠巴巴的撂出威胁,皮笑肉不笑。

“我比你年长,又是你娘子,为何不能叫你乳名?”阮晔得意的瞥了一眼那可爱的小脸蛋,小手舒服的揉了揉那颗只及他胸部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露出两颗虎牙,一脸无害。

“尊老爱幼?哼,那你也该懂主仆尊卑这么一词儿。蹲下!”

“不要。”

“修!”得令,蓝修的双手立刻咔咔作响,阮晔当即翻着白眼,嘟囔着“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不情不愿的蹲下。

“小孩儿,你真的不是安小西?”如愿拍上阮晔的小脸颊,捏捏那气鼓鼓的腮帮子,蓝浅之不厌其烦地第一百次抛出了这让你阮晔很是抓狂的问题。

“不是!本人姓阮,名晔!”忿忿瞪了一眼在他脸上为非作歹的小手,阮晔自牙关中迸出几个字。

“小孩儿,你真的才九岁?”摇晃着脑袋,回忆着这几天的相处片段,蓝浅之对这小子的年龄深表怀疑。要在上辈子,这智商少说也有十六了。还有那个子,怎么看也不像个才九岁的女娃娃。

“娇娇竟可去查晔儿的族谱!”又是这烂破了的问题,她就不能来点新鲜的。

蓝浅之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耸耸肩,也不再打算多行理会。瞄了一眼山上那朝她招着可爱小手的映山红,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蹭蹭蹭跑到他的背后,小身体一跳,成功跳到那感觉还不错的后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身体使劲往上蹭了蹭,奶声奶气说道,“奴隶,背本少爷上山采花。”

“采花?”因她的突袭,阮晔身体微微前倾,好不容易才稳住,就迎来一道响雷。不敢置信的抬头扫视半山腰的映山红,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个人去摘也就算了,现在还得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他是牛啊!

“少爷,还是蓝修来背吧……”蓝修怀疑的瞄了瞄阮晔的单薄身体,有些担心,立即在阮晔身侧蹲下,等着蓝浅之的大驾光临。

“不必了!我行的!”见蓝修瞧不起他,阮晔立即憋了一口气,猛地起身,麻利的背着蓝浅之向前走去。

“修,你去弄些吃的。待会儿采完了花,本少还要在山顶野餐。小奴隶,驾……让本少爷瞧瞧你的本事,看看是不是比本少那宝马要炫!本少一掐这只胳膊就代表油门,你就负责全力前进;若换了这只,就是急刹车,不管遇上什么,你都乖乖给本少停下;至于这两只耳朵,就勉勉强强当方向盘了,本少这么一往左拽,你就乖乖向左转,听明白了没?”骑着“宝马”,晃荡着小腿,蓝浅之自甘堕落,抛弃了他有过上辈子的事实,全心全意做好一个年芳五岁半的蓝家大少。

“你是不是忘了一样!我双手往外一抛,意思就是——把你扔去喂狼!”小人儿的得寸进尺,气得身下的苦力火冒三丈,小脸因为怒气憋得通红,咬着牙附和着这根本就不好笑的冷笑话。

“呦……本少的座骑脾气不小嘛……驾……全力前进……”挑衅的拌了一句,蓝浅之扬起笑脸,乐呵呵的一掐阮晔左胳膊,兴奋的伸出握着拳头的右手,大喊,“我飞起来了……我又坐上飞机了……”

身下阮晔的脸黑的可以磨墨,刚才是宝马,这会又把他当什么破飞机!

“喂,小孩儿,你会想家吗?”飞机一词唤醒了她已经沉睡了几日的遥远记忆,兴奋之后,蓝浅之像跟腌萝卜一样焉在阮晔背上,无精打采问道。

“不想。”感觉她明显没了刚才的玩心,阮晔皱了皱眉,摸不清这蓝家大少的心思,总觉得现在该悲哀落寞的是他而不是她。

“真的不想?那就干脆些,把姓也给改了,姓蓝吧。蓝晔。”资料上虽有说阮晔在相府很不受宠,但蓝浅之本着过来人的经验还是决定绝了他的最后念想。既然都已经卖给她了,就不允许他再同阮家不清不楚。

“好。”他本就不姓阮,姓什么又有何区别。更何况蓝晔确实比阮晔好听,他也不屑于那个位极人臣的“阮”字。

“小子,雷厉风行,比我有出息。”蓝浅之拍了拍蓝晔脑袋,笑着说道。

“小子?”蓝晔顿下脚步,转过头不明所以的望着蓝浅之。

“小奴隶,若是你立志做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太监,本少倒不介意帮你这个忙!剪刀这么一咔嚓……”蓝浅之暧昧的瞟了一眼蓝晔的下身,挺着小身板迫讲义气的发出豪言壮语。

“不必!”肺都气炸了!,蓝晔红着小脸,忿忿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趁我洗澡的时候……”

“你才变态,去你的龌龊思想,本少正常的很!就你那点小伎俩,想在本少爷跟前耍弄,简直班门弄斧!你还真当本少是蓝家一只只会吃喝玩乐的寄生虫……”

春去冬来,时间如白驹之过隙,一转眼已经是八年后了。

浅之今岁十三,已经出落的十分水灵。因着随着蓝晔时不时修习道法,修身养性,她那从小养成的懒散竟是懒中带仙,仙中带媚,自成一种出尘之气。

浅之的懒是出了名的,她的生活几乎都是蓝晔亲自料理,只除了沐浴如厕。七岁拿下蓝家产业,将蓝家名义财产悉数败光,核心产业转入地下经营之后,她把生意上的事儿悉数交给了蓝晔,自己则是舒舒服服的窝在浅水居当米虫,悠哉哉过着顶级东家的慵懒生活,只偶尔不耐的同蓝晔商量一些须得她亲自决定的事儿。

不过,生意之事,浅之因着基本都赖在蓝晔身上,心中大概有数,蓝晔没那心没那胆更没那心眼能在她眼前弄虚作假,败坏蓝家产业。当然,这并不是浅之信不过蓝晔,只是堵蓝家悠悠众口的说辞。

热,浅之本就怕极炎夏,自入夏以来,她几乎是整天整日的挂在蓝晔身上取凉降署。若问她在这世上最稀罕的宝贝是什么,她一定回答“金银珠宝不稀罕,冬暖夏凉蓝晔身。”自打发现蓝晔这一异于常人的体质,浅之对于蓝晔的霸占简直就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冬天窝着夏天贴着,勘称连体婴儿。

今日,时近正午,蓝晔有事外出,见暑热难当就没带浅之同行,将她留在了浅水居,却是害的浅之无聊之极,心火旺盛,饶是浅水居经蓝晔重新精心设计也还是觉着热的发烫。

“修,晔儿什么时候回来?好热……”浅之着了一件单薄衣衫在竹椅上来回磨蹭,稍一躺那竹子就染了她的体温,温的要命,哪比得上蓝晔的“冰肌玉肤”。

“少爷,心静自然凉。”蓝修无语,这浅水居绿树成荫,蓝晔更是引了溪水到居内,另置冰窖,如今光她竹椅下就垫着两块巨冰。他是觉得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暑夏如春,根本和个热字搭不上边,她竟然还嫌热。

“浅浅,你又为难蓝修。”放从外谈完生意,蓝晔进屋,正巧碰上浅之兴奋的对着蓝修抱怨,嘴角扬笑,上前习惯性将她抱入怀中,复坐椅上,笑道。

“还热吗?”知她怕热,蓝晔抱着她的手再紧了几分,十分自觉的履行天然空调职责。

八年后的蓝晔已长成一个容貌俊秀的文雅男子,年方十七,独挑蓝家大梁,干练沉稳,又不失儒雅,谈笑风生,风度翩翩,无愧京城三少之一,是自京城蓝家倒下后新崛起的江南蓝家掌门,虽富不及当年的蓝家,在天朝却也无出其右了。

自然,在浅之无为而治的道家思想荼毒下,蓝晔行事亦甚低调,行踪飘忽不定,再加上他本身仙人般不可亵渎的气质,被天朝中人冠以“神仙公子”的称号,即便是皇室也未能查出这江南蓝家的底细。

蓝家的隐遁,蓝晔的飘忽,以及江南蓝家,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浅之为了隐藏实力而设的局,免得一旦天朝同边境诸国开战抑或起了其他战事,被皇室盯上,拿蓝家开刀,将蓝家当成国库。

只是在封建社会,若是没有些虚名浮利却又是不行的。虽然经商被人看不起,但只要有银子,亦可上达天庭,下达阎殿,许多事情都变得好办起来。这也就是为何浅之既要蓝家隐世却又搞出一个江南蓝家这么一个神秘富商家族的初衷。

而她一手培养的蓝晔,本就天资聪颖,对隐与浮的分寸拿捏极为准确,既不让人看重也不让人看轻,还懂得牺牲皮囊搏些好处。虽儒雅温润,骨子里却还是透着奸,当然还有浅之身教的邪。

在外,蓝晔是翩翩公子,温润儒雅;在内,蓝晔是奸邪奴隶,一方面被压榨的无法无天,另一方面也将浅之治的服服帖帖,堪称腹黑极品。

“浅浅摸摸,就不热了。”蓝晔拉了拉领口,露出一块胸肌,笑道。

“舒服哇……”浅之自觉的将小手贴上他的胸肌,冰冰凉凉的快感让她舒服的又往他身上蹭蹭。或许这家伙真是条龙,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体质。而她就是条虫,冬天怕冷要冬眠,夏天怕热要躲荫,春天犯困似蛰伏,秋天掉发如蜕变。

似乎是还嫌冰的不过瘾,浅之扒开他的衣襟,玩弄着她最钟爱的两颗小豆豆,眼见着小豆豆从焉焉的变得挺挺的,暗想女人的也不过如此,蓝晔这小子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可都是精致的不得了。

“咳……浅浅,那里不许再玩。”蓝晔扒了扒身上的小人,却是怎么也弄不掉那只八爪鱼。今日之前,她爱玩便玩了,只是今日在探春阁谈了场生意,正巧看到了不该看的,她这一动作像极了那暧昧的撩拨,弄得他混不自在。

浅之努努嘴,惋惜叹气,继续有意无意的吃着豆腐,“给你吃了多少补品,你的这里怎么还是这么小,根本比不上那些女人的柔软滑嫩。”

一旁的蓝修恶寒,无语问苍天,她到底知不知道男人女人的区别?

“浅浅的这里很大么?我也给浅浅补了不少好东西。”早摸清浅之的唯一弱点,蓝晔从容不迫,大手示范性的就要去摸她的前胸,果见她脸色骤变,弹跳出怀,亮出爪子,长牙五爪,“奴隶,主人的身子也是你能摸的!本少爷又不是女人,怎么可能会大!”

浅之后怕的跳离蓝晔几步,对方才的突袭心有余悸。如今她正处在发育期,天天都头疼着怎么不让它长大,可那还是结了两颗小桃核,还隐隐作痛,他这一摸还不得穿帮!她不是女人,她是男人,是豪门大少洛阳!真是,该死的,当初死的时候尽顾着昏头,瞎挑了这女人的身体!

“我的身子浅浅早已摸遍了,浅浅的身子我却从未摸过,大家都是男人,难道浅浅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每次一碰上这问题,浅之的反应就大的吓人,难道是纯粹因为她从小就养成的害羞?还是她的身上有什么秘密?她越是不让摸,他就越是好奇。

“你有病啊,我有的你都有,摸什么摸!本少爷摸你是因为你毕竟比我年岁大,那有些东西和我的就不一样。你摸我是什么意思,搞不好还让人以为是断袖!你断袖不要紧,可别害本少爷娶不到媳妇儿!”

“断袖?我断不断袖,同床这么些年,浅浅还不知道?我都没怪你整日抱着我害的我找不到媳妇儿,你倒先埋怨起我来了。既然如此,以后各睡各房,省得误了浅浅终身。”浅之一番恶人先告状的言论立时激怒了蓝晔,分开睡也好,她爱找谁睡找谁去!

“蓝晔,你当真?”他突然的变脸也让浅之恼火,什么意思!搞的是她缠着他一样!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蓝晔正处气头,为了面子也豁出去了。

“好……修,那他的卖身契还给他,然后把他给本少爷扫地出门!”哼,既然他翻脸了,倒不如断的彻底。

“蓝浅之,你玩真的?”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原以为她只是闹闹,没想到竟要赶他出门,蓝晔彻底被激怒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本少爷是不是玩真的!”

一气之下,蓝晔离家出走,忘了拿卖身契,这倒便宜了浅之。哪天她心情不爽,或是他飞黄腾达了,还可以拿着这东西去压榨压榨,至于现在,眼不见为净。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燥热未曾减弱,反倒增了几分沉闷。

水池里,浅之伏在池壁上,双手支脑袋,若有所思。无精打采一阵,觉着身上又开始发热,无奈,只得潜回水中,降降温。

若是蓝晔在,她多半只在水里泡一刻钟,而后舒舒服服的贴着他,吸收他身上沁人心脾的凉爽,美美入睡。没错,她后悔了,他才刚走,她就开始怀念起她那些美好的往昔日子了。

“真是小题大做,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要了面子丢了里子!如果刚才大方一些,这会儿就该趴在他身上做美梦了,怎么会沦落到泡一整晚的水这狼狈境地!”懊恼拍拍水火,暗骂真是越活越笨,脑子秀逗了,连这么笔稳赚不赔的帐都不会算。看,好端端的放走了这么好的福利,倒是便宜别人。

别人?对,说不定这会那小子正躺在美人窝销金窋里,某个蛇一样的女人正缠在他身上霸占了她的专利。

一想到她的专利被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侵犯,浅之原本还算清明的眼眸中立时开始冒起火苗。这死小子要真敢和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染得一身病回来,她第一个灭了他!

心火旺盛,浅之觉得越加燥热,看来这水也不是万能的,索性上了岸,回屋休息去。

谁想,回屋的路上,竟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东张西望摸索着前进,浅之立时疑惑非常。蓝修搞什么鬼?

“蓝晔,蓝晔……她不在……”蓝修东张西望一番,确定周围无人,大着胆子来到一座假山前,压低嗓子对着黑漆漆的山洞喊。

“浅浅不在?知道了,蓝修,你先回去休息吧。”

“蓝晔,少爷的性子你可掂量清楚了,别又和她赌气。”

“我心中有数,你且休息。”蓝修走后,蓝晔探出半个身子,东张西望一番,才大大方方走出石洞,摇着折扇去了书房,挑灯夜读。

浅之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通蓝晔又在玩什么把戏,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寻思烦恼之际,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立即闭目佯睡。

轻推房门,见浅之已上了床,蓝晔笑了笑。轻手轻脚走到床前,见她睡得好似香甜,但脸上依稀有汗渍,忍不住就伸出手轻轻擦拭。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浅之心中直呼“爽呆了”,这可比那池子里的水降温效果不知好了多少!正期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一起上床睡觉,然后给她当空调,可没想到他的手却离了她脸,然后起身走了!

不要走,死小子,你走了,谁给本少爷当空调!任她千呼万唤,来人还是只留了一个无情背影,掩上房门,独留她在这热气腾腾的蒸笼洗桑拿。

浅之气爆,这死小子忒精明了,竟然玩阴的,耍这一招!

他若不来便算了,即便来了不碰她也就罢了,若是碰了再上床就好了,可他偏偏来了碰了又走了!这是什么?根本就是赤果果的勾引兼诱惑!这奸诈的小子,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作饵料,来吊她上钩!现在她严重怀疑刚才蓝修被她发现不是偶然,而是他事先就设好的一步棋!原来是早挖好的陷阱,就等着她大少爷来跳!

奸诈的狐狸,想要本少爷投降,顺了你意,休想!

出了房,蓝晔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摇着扇子,风流倜傥回了书房。浅浅,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书房中,蓝晔正画着一副水墨画,望了一眼那快燃尽的红烛,嘴角一直扬起的弧度翘的更高。快半个时辰了,该来了。

浅之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是抓狂越是烦躁,愈是烦躁就愈是觉着热,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砰……”正画着画的手因这一声蹿门声猛地一滞,在画上点了一笔败笔,蓝晔抬起头,眯眼斜睨那生事之人,一言不发。

当事人浅之,抱着玉枕,半睁着眼,迷迷糊糊走到书桌前,扔了玉枕,钻到蓝晔微倾的身下,双手一抱,两腿一勾,小身子蹭蹭蹭缠上蓝晔的身子,一脸满足闭目,呢喃,“混蛋……”

梦游?蓝晔好笑的抱着她坐下,想过好几种她可能出现的方式,唯独没想到她玩梦游。也是,既保全了他的面子,也维护了她的主人身份,权且作罢。

缩在他怀中浅之暗叹这次狗腿很值,虽然她给了他台阶下,是她缠着他不放,不过这天下绝无仅有的福利让她狗腿一千次也值!啧啧啧,这可真是传说中的冰肌玉肤,不仅触感极佳,品相极佳,最重要的是功能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独一无二!哪天她破产了,把他拿去拍卖少说也能保她后半辈子生活。不过,这么好的福利,就算拿整个天朝来换,她也不干!与其换坐江山受劳累,倒不如缠着蓝晔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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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晔自叙:在浅之的威逼利诱下,我将对浅之的昵称“娇娇”改名为“浅浅”,否则不准他爬上床。)

“咯……好饱……”扫荡完一桌饭菜,浅之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

“浅浅且在浅水居玩着,我出去打点生意,两个时辰后回居。”生意上堆了些许事,蓝晔递给浅之一杯漱口茶,而后自己也漱了口,准备出发。

“等会,本少爷去换身衣服,一起出去走走。”浅之吐了茶,立刻朝卧房奔去。

“浅浅,城内不比浅水居,甚热,若无要事,还是晚些日子进城。”只一会功夫,浅之已经穿戴整齐,奔到他的跟前,小脸洋溢着青春气息,瞧她这效率,倒像是早盘算好的,但他这几日并未听她说起,不知她怎么就突然有了进城想法。

“本少爷身为京城三少之首,再不抛抛头露露面,马上就要被你给蹿下首位。况且,城中多花,本少爷自从八年前采了你这根草已经许久未采花了,手痒的很。如何?本少爷这身打扮可能迷倒少女少妇千千万?”浅之得意的甩开骨扇,摆了一个自命风流的POSE,挂着邪笑,接受评审。

“浅浅今岁十三,思春是不是早了些?”蓝晔听她要出去沾花惹草,哭笑不得。她对任何事都懒得要命,怎么总把这事儿挂嘴上。且她虽容貌俊秀,气质出尘,可就是娇小了些,若是女子,自是受人追捧,只是她是男子,就感觉嫩了。他有些担心,花没采到,倒是她自己被采了。

浅之的邪笑僵在嘴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伸开双手,仰着头,道,“本少爷怕你思春,去外面同些不三不四的狐媚女人鬼混,才亲自看管,少拿本少爷说事儿。废话少说,快抱我上车。”

蓝晔欲哭无泪,他难得出居,即便出居最多也只在外停留三两时辰,哪有时间去鬼混。无奈,只好将她打横抱起,一道上车。

离内城愈近,浅之愈发觉得同蓝晔同行是十分明智之举。若是她孤身进城,定是受不了这同浅水居相比气温高了七八度的炎热,现在内城少说也有四十度。想着,便往蓝晔身上靠了靠,舒爽的冰凉舒服的她险些发出销魂叫声。

“东家,请……”车驾在天都食府前停下,掌柜的一见那车驾便知来人是谁,立即出门笑脸相迎。

“这么热的天,饭菜都馊了吧。”浅之窝在蓝晔怀中,一出车驾,便被毒辣的骄阳给灼的发烫,只得微解开蓝晔的领口,严严实实的将小脑袋包裹其中,也随口说了一句很符合常理的话。

掌柜的一愣,心中微有不悦,这是哪来的黄毛丫头,不仅大庭广众之下缠着东家,秀肌肤之亲,还信口雌黄,怀疑他的能力!

“浅浅顽皮了。”蓝晔有些头疼的拍了拍她小脑袋,她就不怕掌柜的把她那长舌给割了炒菜吃。

“晔儿,这里好闷。”刚进大堂,虽阴凉许多,但却闷的人透不过气,浅之开始后悔此趟采花之行了。

引路的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见过世面!食府临湖而建,三层皆是四面架空,怎么可能会闷!

“我袖中有只鼻烟壶,你且闻闻,再忍忍。”见她难受,蓝晔脸露忧色。一直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体质较弱,这么热的天真不该带她出来的,真担心她会中暑。

“胡掌柜,去找一间通风的凉快屋子,再取些冰来,送些冰镇酸梅汤,浅浅身体弱,闷不得。”

“行,东家,天子一号房就是极凉快的通风屋子,您与夫人且憩着,凉冰与酸梅汤马上就来。”

天子一号房位于二楼,四墙掏空,以密竹掩之,临堂的竹窗可开启,开启之后就可将楼下大堂受尽眼底。

“慢着……”昏昏欲睡之时,浅之似乎听到两个极为刺耳的字眼,“夫人”?是说她吗?

“夫人有何吩咐?”掌柜的刚想转身,立刻顿了住,不知这小丫头又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晔儿,放我下来。”浅之刚出笼的瞌睡虫悉数回笼,危险眯眸,盯着跟前毕恭毕敬的掌柜,自蓝晔身上跳下,噙着邪笑,“掌柜的,看清楚了,本少爷是男是女。”

“啊……”那掌柜抬头一见,吓得魂飞魄散,男的?怎么可能是男的?这么亲密,怎么可能是男的?惊疑的瞅瞅正顾自看着好戏的蓝晔,掌柜嘴角抽搐,不会吧……东家如此的神仙气质,堂堂京城三少之一的神仙公子,竟然是……

“掌柜的,本少爷问你,京城三少是何人?”听蓝晔说当年她盗版的那副字词在蓝征明那书呆子的宣传下,蓝浅之一名声明鹊起,再加上她从未现身,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竟位居三少之首。八年赖在浅水居,未曾进城,浅之非常想要知道如今她的知名度。

“怪才浅之公子,我家东家神仙公子,还有南梁质子月夕公子。”掌柜虽觉得她的思路太过跳跃,不明她怎么突然跳到这题上,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浅浅莫要调皮,你从未现身,胡掌柜自然不认得了。”实在看不过去浅之这有点“告诉你,本少爷可是京城三少之首”的幼稚行径,蓝晔开了口。

“奴隶,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就不能让本少爷得意一会儿。”被揭穿意图,浅之瞪了蓝晔一眼,随即继续扬起邪笑,好生诱哄,“掌柜的,你瞧本少爷比你东家如何?”

胡掌柜在这天府当掌柜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火眼晶晶,脑瓜子一转,立时猜出了来者是何许人物,心一惊。她既如此说,就定是其他二少之一,而她方才竟还唤东家奴隶,那她就一定是三少之首!

“原来是浅之少爷,胡某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公子有什么尽管吩咐,胡某定当……”

“效犬马之劳?没劲……”一见掌柜的点头哈腰,浅之立时没了兴致,打了打哈欠,猫回蓝晔怀中。

“晔儿,你说什么时候才会来朵漂亮的小花儿?”

“那朵还不行?”

“那朵太老了。”

“这朵呢?”

“这也叫花,叫干草才差不多。”

“刚进来的这朵如何?”

……

胡掌柜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起初还不知道那花是什么意思,等他瞥了几眼一楼的女人,恶寒……东家和她不是在搞断袖吗?怎么又赏起花儿来了,难道是男女通吃?

蓝晔正处理着账务,浅之则是趴在他的背上,像是一根焉了的黄瓜,吸着冰镇酸梅,无精打采,眼神悲怆的望着楼下,小花,可爱的小花儿……天朝这么大,难道连朵像样的小花儿都没有吗?

正在这时,宽敞的大厅终于迎来了一朵还算像样的小花儿。刚进堂门一冷一奸男子的中间,夹着一朵年芳十一二左右的美丽小花儿,那朵小花儿笑脸灿烂,声如银铃,衣衫华贵,浑身洋溢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浅之眼前一亮,腌黄瓜立时被啃得无影无踪,正想朝下方那小女孩目送秋波,然当那小花儿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近之时,多年沉寂的冤仇在这一刻苏醒了!

“安-小-西!”吼完这一声,不甘心的气晕了。

“浅浅,浅浅……”蓝晔慌忙放下手中账本,掐着她的人中,疾声呼唤。她已多年未曾晕厥了,怎么这会儿突然晕了。难道是因为刚才他喊得“安小西?”又或者是暑气太重,闷坏了?

抱着浅之匆匆下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正准备上楼的三个华服宾客,当看到那个黄衫小女孩儿时,蓝晔微惊,这女孩同他好像!

擦肩而过,那三个华服宾客也被这满身神仙气质的男子吸引,匆匆的一瞥已足够他们惊心动魄。好像!

“掌柜的,方才下楼的是何人?”那长着一副狐狸相貌的男子十三四岁,魅着笑问道。

“三位客官,上边请!那位公子也是头次来,来头不甚清楚……”掌柜瞄了一眼已经昏厥的浅之,有些莫名。真的闷坏了?再一瞧这三人,险些也晕厥,太像了!

“皇……四哥,他和你我长得好像,不过还是像我多些,长得好俊。”小花儿惊异的望着蓝晔背影,说道。

冷面男子与狐面男子皆是冷哼,不过姿态各异,径直上了楼。

迷迷糊糊中,浅之发觉下腹阵阵绞痛,痛得她喘不过气。

“浅浅,你醒了?”一直守在边上的蓝晔发现她开始打滚,心想她醒了。

“痛……”刚刚还只是腹痛,现在竟已痛及腰骶,浅之终其两世也未受过这等要人命的疼痛,这根本就比他上辈子挨枪子还要疼上几倍!

“浅浅,浅浅,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冷?”发现她的异常,蓝晔手忙脚乱的想要去安抚她,没想到她不仅打滚的更厉害,而且冷汗淋漓,手足厥冷,他吓坏了。

“疼……好疼……呕……”腹部巨疼引起胃中翻滚,污秽几次往上冲都被堵在喉口。这时一阵更为猛烈的疼痛袭来,浅之“哇”的一声吐了一地,而后筋疲力尽,陷入昏厥。

“浅浅,浅浅……修,快去请大夫!”

“看什么看,还不给本少爷弄姜汤去!”捏着鼻子喝完一罐姜汤,浅之以从未有过的郁闷瞪着那视她如怪物的蓝晔,不过就是姜汤,有什么好奇怪的!

刚吼完,方才借着下腹的姜汤热气稍稍缓和的腹痛卷土重来,下身的粘稠气得浅之几欲对着房顶破口大骂:杀千刀的老天爷,做什么让本少爷投胎成女人!还好死不死的沾上这要命的经痛!上辈子也没听那些个女人嚷嚷这玩意儿有这么痛!

“浅浅还要?浅浅,得的到底是何病?为何需要这么奇怪的药引子?”自始至终,蓝晔都将浅之明着暗着的抓狂尽收眼底,总觉得这病不一般,但又好像不是病,而且方才他靠近床榻时,觉着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到底是怎么了?

“你这奴隶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叫你去就去!慢着,去给本少把木熙嫣请来!”若不是蓝晔识相的跳得远,浅之当场就打爆他的头发泄发泄心中那抓狂的郁结。下身湿漉漉,不用想也知道被子遮掩下的是怎样的一副风光。连她自己都可以闻到血气,更何况是这精明奸诈的小子,得快些把他给撵走。

“厄……那浅浅先睡着,我去吩咐多弄些姜汤,再把夫人请来。”见她因激动,脸色越加惨白,冷汗冒的更甚,蓝晔不再多说,快步出了房,去请木熙嫣。

“浅儿,你终于想起娘了?你这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小坏蛋,可把娘给想死了。”留在城内,整整八年未见浅之,木熙嫣一听说浅之找她,立即一把鼻涕一泪的赶来哭诉,痛斥浅之的无情。

“……木熙嫣,你没发现本少爷快死了吗!”木熙嫣激动之下扑到浅之身上,正好压到了腹痛最甚之处,浅之倒抽一口气。她真的快要死了!

“啊?浅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就快死了?不会的,不会的……”

“你能不能闭嘴听本少爷说!”受不了木熙嫣一见面就热泪盈眶的娇弱,浅之火大暴吼,“我长大了!”

“长大了?浅儿确是长大了,个子高了许多,这怎么就快死了呢?”

“女人,你到底真傻还假傻?你以前不挺机灵?难道是和书呆子呆久了也变呆了?再说一遍,本少爷长大了!”忍无可忍,浅之唰的掀开锦被,将那妖艳的红色袒露在木熙嫣眼前,咬牙切齿道。

在看到那红色时,木熙嫣怔愕,硕大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那红色,之前她完全没想到这么一档子事啊。

“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快去给本少准备热水沐浴,顺便去柜子里取些干净衣物,还有那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活了三十多年,经历过无数风浪,浅之都从未觉得有比现在更丢脸更让人挫败的时候!她一个男人的灵魂,投胎成女人,还摊上一副病秧子,连这东西都比其他女人要痛的多,还得她亲自拉下脸吩咐眼前这个不能再女人的女人该怎么做。

“呵……呵呵……浅儿长大了,娘亲都差点忘了你和娘亲一样,是……呵呵……”正想说女人,敏锐察觉到两道焦灼视线,木熙嫣傻着笑,嘿嘿嘿去准备一切事宜。

依靠在床头,浅之痛苦抚额,老天,这才一次,听说这东西每月都会有一次,真想活活痛死她吗?

“厄……晔儿,今日你就去其他地方睡吧,让浅儿一个人睡……”一切准备妥当后,木熙嫣挡住了正欲进屋的蓝晔,寻思着可不能再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以前,他们还小,也就随他们了。如今……

“浅浅的意思?浅浅已经睡下了?”咋听让他单独睡,蓝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与浅之相依为命,同吃同睡,都已经习惯了。如果一个人睡,怕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恩,浅儿累了,已经歇了,你也早些歇了吧。”木熙嫣点了点头,关上门,道。顺便也多瞧了蓝晔几眼,有些心惊。之前着急浅之,也没怎么注意,如今一看,才半月没见,蓝晔的长相气质可是越出俗了,又将蓝家产业打典的有条有理,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又本事。若是浅儿愿意,晔儿倒是蓝家女婿的最佳人选。

“那……好吧。天色已晚,夫人今夜就在潜水居歇下吧,也好照顾浅浅,明日晔儿再送夫人回城。”被木熙嫣赏猴一样的审视目光看的毛毛的,蓝晔不太自在的微侧过身,眸光复杂的望了一眼那紧阖的门,便引木熙嫣去客房。

“晔儿啊,你和浅儿这样也不是办法。小的时候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如今你都十七浅儿也十三了,你们老是这么亲密少不得落人把柄,让人说闲话。你总归要娶妻,浅儿也要娶妻。告诉娘亲,你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中意的,尽管说,娘一定帮你把她娶回来。”将木熙嫣送到住处,实在受不了她一路上一刻不停的灼热审视,蓝晔稍稍行礼拔腿就想跑,不想却被木熙嫣给叫了住。

“还……还没有,每天都和浅浅在一起,哪有时间去找什么姑娘。夫人,已经很晚了,您先歇下吧,晔儿还有些生意上的事儿要处理,就不打搅了。”娶妻?没想过也不想想,这样不是就挺好?

匆匆别过,狼狈逃离,驻足溪边,努力平息着那不能被忽略的疼痛,望着远方浅之的居所,心中涌现出一股想要见她将她拥至怀中的渴望。

浅浅,没有我你睡得好吗?肚子还痛吗?心里还郁闷吗?

“晔儿,热,好热……痛……”床榻上,浅之从闷热与疼痛中迷糊醒来,习惯性往身侧蹭去,却未能感知到那熟悉的冰凉,不由得更往后挪去,直至她移到最靠墙的里侧,也未能碰触到那习惯的温度。

“这小子,这时候给本少爷翘床!”迷迷糊糊的神智倏然清醒,浅之睁开眼在房中巡视一遍也未能寻获蓝晔身影,忿忿低咒一声。

“蓝晔,你个混小子,快给本少爷滚出来……”浅之浑浑噩噩拖着“病体”游走在月光下的甬道上,一手捂腹,一手抓着路边一切可以支撑身体重量的草木,一边有气无力的咒骂。

“浅浅……”蓝晔独坐溪边沉思,因为修道,五官比常人敏锐的多,远远的就听见浅之的召唤与咒骂。依声寻去,见她衣衫不整,赤足光脚,踉踉跄跄走在小道上,月光照耀下的小脸越显惨白,一阵心痛,冲到她跟前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训斥,“蓝浅之,不想活了吗?明知道生病,还这幅样子在外游荡!”

“冰,好舒服……”浅之勾着他的脖子,小身子努力往他身上贴,等寻到一个最为舒服的位置,趴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既然不舒服又为何赶我出来,如今又来寻我?”蓝晔哭笑不得,真不明白她的脑瓜子里到底在装了些什么。

一日之计在于晨,夏日的清晨总是让人格外珍惜,珍惜这一日里难得的凉爽。

“唔……”轻推开门,迎面凉爽的晨风拨弄着浅之肆意垂落的乌发轻轻飘舞,温柔细腻的触抚让浅之忍不住闭目享受。这风……好像那个人的温柔。

浅之勾唇一笑,怎么大清早的又想起那没良心的人?深吸一口雨后天晴的清气,顿觉神清气爽。

“少爷醒了。”外面候着的小碧历时吩咐几个丫鬟替浅之洗漱,却被浅之调笑着拒绝了。

“小美人儿,少爷自己来,呵呵……”浅之一笑坏笑,眼神邪肆,虽是沾了一张娃娃脸,丝毫没有辱没这世家纨绔子弟的绝活儿,短短几个字就羞得几个约莫年龄在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红了脸。熟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大概说的就是这种。

“少爷!”一见浅之这幅纨绔样子,小碧立时气的叉腰大吼!

“哦,碧儿,是不是没了哥哥疼妒忌了?呵呵,别急,等哥哥洗完了脸,立马来疼碧妹妹……”小碧是山沟沟里出来的,不懂什么规矩,浅之也乐得与她斗嘴,小丫头也算的上这几年里她为数不多的乐子了。

“少爷!您再不正经,当心小碧去向老爷子告状!”小碧早摸清了坏哥哥的软肋,哼哼,只要老爷子出马让这大少爷娶亲,这大少爷定时没辙!

“呵……碧妹妹你好狠的心,竟要将哥哥我推给其他女人……”浅之乐得斗嘴,一身痞气,信手拈来。

“少爷,蓝修有事禀报。”正在这时,屋中多了一抹修长的蓝色身影,恰好挡出了小碧即将喷火的暴力。

浅之收了几分嬉笑,将刚擦完脸的毛巾随手丢给个丫鬟,接过小碧递来的上衣随意穿上,敞着袍子露着中衣散着头发,晃着玄冰扇子,脸挂邪笑,信步出屋。

“少爷,您的头发!”小碧有些头疼,自打她来的第一日,就知这大少爷绝对是纨绔子弟的表率!平日里披头散发的不算,就算是长辈来了,也都是衣冠不整,也因此就落得个放浪公子的名号。她替他喊冤,而当事人却是魂不在意,只说了句“本少爷不会束头,不会穿衣”,就莫名其妙邪笑着望着什么东西发呆。偏偏她又死活不肯让人替她束头穿衣,真是怪胎,百年难得一见的怪胎!

跟在后面的蓝修神情有些落寞,他知道少爷的执着是为了某个人。自从三年前少爷失踪,而后离奇在皇宫里现身回居后,就像变了个人。他不知道蓝晔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会与皇室扯上关系,只知蓝晔失踪后少爷虽是依旧慵懒邪肆,却不似以前开心了,有时更会对着一些地方一些东西,郁郁寡欢。

先前,少爷的起居生活都是蓝晔一手包办,自打蓝晔失踪后,少爷变得更懒了,生活上的一切不假手他人,而她自己却又是自由散漫的性子,既不让人打点,也不愿自己打点,似乎是在等某个人回来打点。思及此,蓝修心口有些气闷,却又说不上来。倘若蓝晔只是一个奴隶,少爷当不会如此在意。怕只怕不仅仅只是奴隶或是下属啊。

“少爷,您该忘了他了,还是让她们……”

“无妨,这样……挺好。”浅之笑了笑,在院中的竹制躺椅上坐下,慵懒半躺,眼眸半眯,似有些享受竹椅那冰冰凉凉的触感,“你方才要报何事?”

“少爷,天朝好像要与北奴开战了。一旦开战,税负苛征必会严厉起来。而且听说宫里已经派人去请老太爷,或许是为了军饷一事。”

“好像?听说?或许?”浅之半眯的眼睛此刻已是眯成了一条缝,带的她紧抿的唇也扯动一丝似笑的弧度,只是那弧度看起来好生犀利,竟让蓝修不敢直视。

”本少爷培养了你们这么久,就是这么办事的?竟连一个‘肯定’都没有?”

“是蓝修无能,不能探听到可靠消息,请少爷责罚。”蓝晔立即明白了其中深意,他又触怒了她。这些年,少爷培养了无数精英派往天朝的各个地方、部门收集巡逻各种消息,此次战事宫内探子只是模棱两可,君心难测,毕竟这事儿还没敲下。

浅之的手指轻敲着竹椅扶手,合眼,微微叹息。若是那小子,这种小事哪还用的着她大少爷操心。

“修……”

蓝修倏然抬头,见她依旧合眼,不禁有一丝的愣神,她又长大了。

“你知道这天下什么最大吗?”浅之微微睁眼,像一只刚睡醒的猫,似带着几分迷糊,却又实则清醒的很,只是那慵懒的媚态随着她越发成熟的袅娜身体而让蓝修的整个心神都沦陷的更深。

浅之的出声拉回了蓝修沉迷的理智,慌忙别过头,俊脸微红,刚才他这是怎么了?

“最大的自然当属皇上,不知少爷为何有此一问。”稍稍收拾心情,蓝修复恢复以往的下属角色,问。

“哼。”闻言,浅之一声冷哼,星眸微抬,唇角的笑意越发邪肆,却又妖娆惑人,犹如一朵盛开的罂粟,明知有毒,还是会被她的妖娆艳丽所折服。

“轰”,蓝修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脸上冲,脸烫的厉害。

“若是他在,他便会告诉你。不是皇权,而是……金权,凌驾于皇权之上的金权。”浅之并未注意到蓝修的异样,只是有几分沉浸在曾经的记忆中。那个人,看的很是通透呢。

“金权?但士农工商,商排末,不是应该……”如若这话是浅之说的,蓝修定然是没有怀疑。只是如今,少爷却说是那个人说的,不禁让蓝修心中有几分不爽,忍不住便想反驳。

“迂腐。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这打与守,最终在背后操纵让之胜让之败的却永远都只有金权。战争,永远比的是钱粮!”浅之没好气的训斥一句。富,若不懂用“富”,只能被皇权左右。富,若懂用“富”,皇权就注定被金权左右。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区区皇权?本少爷这些年安分进贡,无非是想养长了那羊的毛。吃了本少爷这么多好处,也是时候剪剪羊毛了。”浅之嗤笑,这小小的皇权也未免太过放肆。军饷?非但一个子儿都没有,本少爷还要你这只猪吐出几滴油来。

“少爷,您想造反!”蓝修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喊,吓得不清。

浅之头疼扶额,跟这迂腐的呆子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都说了是驾驭皇权的金权,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驾驭!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找这么块木头当心腹!幸好,蓝晔是她一手调教,没受这些迂腐思想的侵蚀。只是……

小子,三年了,还不回来吗?

天,可真热。

浅之虽是睡意很浓,却又因这闷热的天儿与马车的颠簸而搅得心烦意乱,愣是垂着一双迷迷糊糊的无神眼睛靠在车沿,撩起车窗,对着向后飞驰的景色发呆。

三年前她在皇宫落水现身,若非老爷子出面,说不准这会儿她还在以刺客的身份在牢里呆着,却也因此只隐遁了几年的蓝家不可避免的浮出水面。自然地,老皇帝不会放过这趁火打劫的机会,订下一系列不平等条款,才让她蓝大少重获自由。

浅之倒是不怎么心疼银子,只是觉着烦。一旦与皇室扯上关系,蓝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迟早被掏空。偏偏,她的羽翼还未丰满,又不能明着斗,只得先用金子买了一族平安。

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一旦天朝发生什么大事,蓝家势必大出血,大量的金银被逼流入皇宫,总有一天蓝家会被搞垮。倘若蓝晔在,她倒不介意在幕后悠悠闲闲的与那皇室斗上一斗,可惜这小子却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了。

蓝晔一失踪,蓝家的大事小事一干都落到了她蓝大少身上,真是烦的要命。过了几年清闲日子,一见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账目就头疼。这根本就是猪狗不如的生活,哪能和她先前的美日子相比!

全身上下不住冒汗,身子黏糊的厉害,让浅之更是烦躁,对蓝晔的怀念又深了几分。那小子的身体冬暖夏凉,岂是现在这该死的破冰与火炉可以比的!

散发着冰寒之气,在地上流下水印的招摇马车在京城的一处豪华食府停下,惹得众人一阵惊叹。

这是谁家的马车,竟然在车底垫了这么多的冰块!就是在这车边上站上一站,都顿觉清凉无比,更何况是里头坐着的人!

“少爷,到了。”

“恩。”浅之收敛情绪,稍稍搭了搭差不多已被她扯到腰部的中衣,掩住里头的绣竹肚兜,在一阵对女儿身的诅咒下,松松垮垮披了件外衣,拿上一把千年冰石雕成不会融化的冰扇,而后便噙着一抹邪笑,风流倜傥的出了马车。她的情绪在外人面前向来不外露,除了那个人。

此番懒散邪魅打扮,虽是衣冠不整,却还是迷倒了不少青春少女,只她一个戏谑眼神便迷得神魂颠倒,娇羞不已。

浅之嘴角笑意更深,若非这天儿太热,她还真想抱上个妹妹去逍遥逍遥,只可惜这天儿实在太热,若是再抱个人,那可真会要了她的命。

“少爷,老太爷已在天字号雅间恭候多时,少爷快请。”说话的是天都食府胡掌柜。

“这老头坏事儿做多了,倒还知道认错,知道等本少爷,看来这月月银该多发几两了。”浅之轻晃着冰扇,无视一干人大跌眼镜,一边说着鸿羽般的大逆不道,一边邪笑着迈出脚步,朝天字号房踱去。

不知是这天儿太热,还是被雷的,胡掌柜大汗淋漓,木头似地跟在浅之身后伺候,暗道:他要收回对儿子刚说过的“生孙当若浅之少爷”。倘若真摊上个这么“不孝”要克扣爷爷月银的孙子,他死不瞑目!

“呦,本少爷当这老头是开窍懂得认错了,原来是请了尊佛来压本少爷……这位佛祖,不知你姓甚名谁,是在哪位大佛坐下修炼,今日你可是来杀生的?”小二一见来人,早已笑嘻嘻的推开房门。浅之淡瞥了一眼屋中正坐的一黑衣冷峻男子,便踱步至通风的窗口,虽是问的那黑衣男子的话,却是朝着唯唯诺诺的老太爷蓝庭坚说话。

那黑衣男子剑眉骤蹙,一双犀利如鹰的眸子迸射着几许冷意,冷峻坚毅的脸部轮廓绷得皱紧,脸色难看,手上正捏着的杯子“砰”的被捏成碎片,泛着醇香的酒立时浇了他跟前的一道海味一滩,看的蓝庭坚吓散了七魂六魄,立时从桌上滚到地下,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求罚。

“太子爷息怒,太子爷息怒。是草民调教无方,才让龟孙如此不识礼数,以下犯上,请太子责罚草民……”

浅之淡淡冷哼,这老小子倒也会演戏,只是这戏演得她有些不爽。龟孙?这到底是在骂她还是在贬他自己?

“臭小子,还不过来见过太子爷!你这孽障,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那太子爷似是见怪了这般场景,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未曾开金口想要怎样。既没说要责罚浅之,也没说放过她,更没说让蓝庭坚起身,仿若一切事不关己。

浅之挑了挑眉,靠在窗上,一手挑着勾勒着笑意的下巴,一手轻摇着冰扇,与他对视。

天朝太子冷撇浅之一眼,便不再理会,反而接过下人递上的新杯子,将那新斟的酒一饮而尽。虽是未曾多说什么,却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气氛诡异的紧,说不定他开的第一句金口便是“来人,拖出去,赏二十大板。”

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浅之眸中趣味更深。呵,还真没见过借钱都这么嚣张的,看来他今日是准备抢钱来的。

浅之摇着扇子慢慢朝他走去,而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之际,收了冰扇,单手以冰扇挑起了那冷峻男子的下巴,带着讳莫如深的笑意,轻佻道,“呦……还真是尊大佛呢。”

“大胆!”随侍在太子身后的侍卫当即沉脸拔剑,欲将浅之拿下,惊得地上跪着的蓝庭坚险些吓晕过去。这小崽子,存心闲他入土的太晚了!

太子杨洛寒冷眸骤缩,全身散发出一股冰寒凉意,抬手斥退了侍卫,就着浅之冰扇的托起,隐忍着几分暴虐瞪视浅之。

“怕了?”蓦地,杨洛寒左手内力一提,成爪状,带着几分狠戾朝浅之那纤细的有些碍眼的脖颈擒去,不想在他即将出手之际,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早一步抽离了冰扇,退后几步,冷笑望他,登时让杨洛寒愈加不悦。今日,他虽为了借银而来,知道该给这人几分面子,只是她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他!

“怕?是阁下想要取香油钱,又不是本少爷,本少爷怕甚。”浅之“啪”的一甩冰扇,一撩外袍衣摆,在他对面坐下,笑意不达眼底。

“臭小子,不许对太子无礼,还不快向殿下赔礼道歉!”心脏才微微正常跳动的蓝庭坚一听这话,那心立时又被吊到嗓子眼,大喝。

“老头,你紧张什么。佛祖是来向咱们讨要香油钱,若是罚了我们,还有谁去给他上香啊……太子爷,本少爷说的可对?”浅之一边尝了几口小菜,一边威胁加恐吓,谆谆善诱。

闻言,蓝庭坚险些气吐血,小崽子,你行,这都恐吓到太子爷头上了!

“砰……”浅之话音刚落,杨洛寒正端着的酒杯凶狠砸在桌上,粉身碎骨。

浅之撇撇嘴,似是极为惊叹的吹吹口哨,优雅举杯,轻酌。

“蓝浅之!”深邃的眼眸中波涛汹涌,一忍再忍的耐性在天生的骄傲中被眼前这邪肆张扬的小子磨得一点不剩,杨洛寒眼中狠戾闪烁,低沉的嗓音潜藏着浓郁危险警告。

“本少爷,为何要给你钱?”浅之不以为然,再酌一口那天都的佳酿,尝尽余味,方不急不缓摇着冰扇,慢慢道。

本是等着她再一次挑衅将这蓝浅之教训一番的杨洛寒蓦地一愣,似是没料到这小子突然转性,心中却是被这看似随意纨绔的蓝浅之少了几番轻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之土,莫非王土。”杨洛寒斥退了一干闲杂人等,而后也取了新酒,酌饮。

“太子的意思是我蓝家被抢银,还得感恩好德一番……”浅之淡淡冷哼,还真没见过这么霸道不要脸的。

杨洛寒脸上一阵阴寒,正拽着酒杯的手本能的又加了几分力道,惹得浅之心疼唠叨。

“太子,这杯子可也是钱买来的……蓝家不比杨家,想要什么便抢。蓝家的银子可都是蓝家人一把血一撮汗浇铸出来的。”

“蓝浅之!”左一个抢,又一个抢,他都还没开口,就成了强盗!杨洛寒此番直接略去了警告,眼底阴现阴狠,随手将手中的杯子朝浅之那方送去!既然心疼银子,那便给你!

“这强盗的活计嘛……本少爷看,皇家定是不屑做的,否则这天朝可就成了一贼窝。本少爷自然不能做此等陷害皇家于不义境地的逆事。可前方的将士还饿着肚子等着,本少爷自然也不忍抛头颅洒热血的护国男儿饿着肚子上阵杀敌,这可怎办?”浅之冰扇一折,“轻飘飘”的将那驭罡风而来的白瓷杯子就接在扇柄上,而后壮士扼腕,好生纠结。

就是这幅模样,明明是一毛不拔奸诈无比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轻易就激怒了沉默寡言的杨洛寒,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狠狠修理这个屡次触犯天威的混账小子!

他倒要听听,这小子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先前父王虽有交代这蓝家少东甚是难缠,也没想会嚣张如厮!且瞧她一副弱不禁风的纤弱模样,竟还藏了一身好武艺。这蓝家,何时这般藏龙卧虎了!

“太子莫不是在想着怎么抄了蓝家?”杨洛寒眼中的杀机没能逃过浅之双眼,暗笑这太子火候还是稍欠了些。

杨洛寒一惊,当即意识到今日失态了,且是屡屡失态,平日里断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其实抄了蓝家倒也省事,”浅之站起身,重新走到那通风的窗口,冷笑。

“少公子多虑。”云淡风轻中夹杂了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杨洛寒深感这小子城府极深,颇有一种自己撞到她设下陷阱的错觉。

“只是少了蓝家这只会下蛋的鸡,来年太子若想再找蛋,可就不怎么容易了,说不定还会让那几只早就在寻缝隙的苍蝇给瞅准时机,吸的连蛋壳都不剩下。”这天朝,阮家的财富可不比蓝家少……

“少公子有何提议?”杨洛寒自是听出其中深意,眸中多了几丝兴味,这蓝浅之不仅善经商,还懂得用阮家来牵制,倘若可以笼若,绝会成为他的左右手。

“借……”浅之盈着浅浅笑意,轻吐。

“借?多少利?”此番,杨洛寒倒是没在发怒,只是觉得浅之有趣的紧,这时候竟还没忘行商,不愧是天朝首富的当家。

“不……这借,既是借给皇家的,蓝家也算是天朝一员,岂能要利?”窗外袭来的凉风让浅之觉得颇为舒适,刷的张开扇子,轻轻摇晃,笑望着窗外的远山,道。

“无利?”这个答案倒让杨洛寒有些吃惊,眸中兴味更深,他到底想玩什么?

“但有一个条件。”商人不逐利,枉为商人。

“说。”

“想太子要借的并不是小数目。自京城将这军饷送至前线,少不得又得费一些兵力财力,还得防备着山贼强盗。正巧,浅之前些日子整了一运送钱粮货物的镖行,还未开张,所以……太子若是担心这钱粮的安全,浅之愿承诺若是丢了,便当是浅之自己丢了这些个银子,与皇家无关。浅之无非是想给那镖行的押镖师傅挣些养家糊口的银子,也顺道打响镖行的名号。”

“这于朝廷,似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杨洛寒了然,他算是明白了蓝浅之想利用皇家的名号挣押镖钱,确实精明的很。

“只是,此行,浅之风险极大……若是太子无意,那也便算了。”浅之轻轻抛下鱼饵,静等着鱼儿上钩。

“少公子不必担心,本宫可保少公子得较之行市两成以上的押镖费用。”杨洛寒自是心中有数,既已免去利息,这何时偿还还不是杨家说了算,几十万两银子都拿了,又何必在意这点车费。更何况,倘若遭劫,这银子可就算是他蓝浅之自己弄丢的。

浅之倒是不奇怪杨洛寒答应的如此爽快,只怕他现在已经在打着劫镖银的主意。

“这费用需得按镖银数量计。百两银子收十两押镖费,不知太子是想借多少银子?”

“少公子,本宫虽有寡闻,却也知这押镖费用都是按镖种类计算,何时竟成了如此算法?”杨洛寒未想浅之竟会狮子大开口,若按往常计算,镖银超过万两才收百两,到了蓝家这,竟成了千两,她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那是别人的规矩,这是我蓝家的规矩。太子可别忘了,浅之此次借的可是大数目,稍有差池,就会赔上蓝家。难道太子只知道自己数银子却不管蓝家死活!”浅之蓦地一收冰扇,眉眼间早已没了笑意盈盈,而只剩下难看的厉色。

“一百万两,如果蓝家借不出一百万两,那本宫只能另寻他处!”浅之拉下脸皮,立时让平日里接受众人拥戴的杨洛寒不悦,当即将三十万两改为一百万两。他若借的出,便算了,借不出只当是错看了蓝家。另一方面,也算是试探,看看蓝家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成交!太子殿下,请画押……”浅之得逞,意气风发,展眉与呆愣中的杨洛寒握手算是达成协议,而后自怀中掏出那早已准备好的契约。

杨洛寒立即有了一种上贼船的感觉,她早已准备!

“怎么,太子不敢了?”浅之早已将那契约与印泥铺在桌上,见杨洛寒久无画押意思,当即没了耐性,“既然太子殿下做不了主,那浅之只好进宫请陛下印下玉玺了!”

杨洛寒当即身子一颤,这人好锐利的眼!

父王只让借三十万,剩下的七十万他自然是留归己有,这玉玺若是一压,那他的七十万也便付诸东流了。

“三年内偿还?以王宫做抵押!”咬咬牙,杨洛寒拿出太子印章,正想盖上,不想却瞟到这霸王条款!她还真敢要!

“太子一定不会赖账的不是?那不过是为了给蓝家上下一个交代……”浅之耸耸肩,很不以为然。

若说先前是欣赏,那现在杨洛寒便是欣赏的咬牙切齿了!好一个蓝浅之!果然是无商不奸!

“那是……当然!”愤恨瞪着那小他一头的浅之,杨洛寒砸下自己的太子印章,心中以打定主意赖账!

谈妥一笔生意,浅之心情甚佳,于是破天荒的留在城中,而非出城回浅水居。

夜幕降临,天气凉爽许多,在天都食府用了晚膳,浅之便招呼了蓝修出去逛逛。

街上车水马龙,白日里那些生意不佳的小摊小贩,此时都卯足了劲招揽生意,时不时就着手上拿着的宝贝吆喝卖弄,甚是热闹。

“修,这铺子上月不是封了?”正走在京城最为繁华的天街街头,浅之无意间瞥到一位置极佳的店铺正在夜以继日的装修,顿觉不爽。这铺子她早看上了,只是周旋许久也没能拿下,怎么这会儿竟在装修?

“少爷,听说这铺子被抄之后是陛下允了即将回京的篱王,而篱王又转手给了其好友顾浩然。”蓝修也是刚接到的消息,涉及皇室,也难怪先前拿不下来了,原是皇室早已内定的。

“篱王?顾浩然?那个允洲的大盐商?”浅之语气有些不善,这顾浩然是存心招惹她!

“正是。猜他是借篱王回京,想在京城立足。”

闻言,浅之冷笑,“这两人狼狈为奸多年,当年在允洲本少爷也就认了,如今竟还到本少爷地盘上撒泼,新账旧帐,也该算算了。”

“少爷,此事涉及重大,少爷别冲动。”蓝修知浅之对当年允洲私盐被禁一事耿耿于怀,只是这事儿毕竟涉及到篱王,怕是有些麻烦,看浅之的样子大有一副就地砸店的架势,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知不知道他这开的什么铺子?在京城一共有几处?”

“银号,一共三处。”

“银号……”浅之嗤笑,这厮果然是专门来京城找她茬的!若是其他铺子她也就稍稍教训罢了,如今他竟来抢银号的生意,在她的计划中横插一杠子,摆明了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不好好教训倒是对不起他不远千里来相会的“诚心”了!

“修,回头吩咐下去,好好招呼招呼。”撂下狠话,浅之悠悠晃着冰扇,踱步前行,时不时调戏来往的各色美女,以消心火。

暴力本是她不屑的,只是那篱王三番两次坏她好事,顾浩然步步紧逼,若再不扇个巴掌还真当她蓝浅之是泥捏的!

“顾老板,方才您铺前驻足停留衣冠不整的公子便是蓝家少东,看来她与顾老板不甚友善啊……”对面雅舍二楼临街座上,一蓝衣男子收回俯视的视线,起身为对面的青衣男子斟茶,朗声调侃。

那被称为顾老板的青衣男子正是允洲首富顾浩然,一袭素色青衫,手持一把山水画骨扇,星目朗神,儒雅温和,潇洒俊逸,冥冥之中散发着几丝出尘之气,此刻正眉眼含笑目送浅之离去。

“阮公子可曾与她交手?”慢慢抽离那不自禁粘附在远处少年身上的探究视线,顾浩然右手两指持起茶杯送到嘴角浅酌,星眸光华流转,连见惯了青年才俊的相府七公子阮菊都不由心中赞叹——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若是说出去谁会相信他竟是一与铜臭大交道的大商贾?

“不瞒顾老板,阮某刚接受家业,还未曾与她交过手。但阮家不乏与她交过手之人,多数败北。如今京城的银号是蓝家汇通一家独大,茶行、米行、丝绸行、铁行都是蓝家的天下。阮家现下也只是借着父亲的名望,才勉强得些老客官客,侥幸入出相敷。”阮菊人如其名,是阮家的年轻一代的顶梁柱,其淡如菊的性子颇得阮相赏识,人称蓝晔失踪后“新京城三少”中的菊笙公子,其实力可见一斑。

“阮公子说笑了。”顾浩然自是清楚阮菊谦虚,便也跟着客套一句。

“顾老板此番不远千里来京打拼,阮菊甚是敬佩。只是如今京城蓝家独大,阮家已大不如前,顾老板若想只手打拼,恐有些阻力。虽顾老板有篱王作持,但有些地方篱王亦不好亲自出面。家父与阮菊早有与顾老板结交之意,以后倘若有浩然用得着的地方,菊当尽力而为之。”

“浩然在此先谢过阮公子与丞相美意。此番进京,浩然已做好打道回府准备。若是能成自是最好,倘若败了,浩然也便认了。”听出阮菊是想与之联手打压蓝家,顾浩然既未推脱也未答应,一番客套道的模棱两可,倒让阮菊一时不知该怎么敲打。

“……顾老板好生风趣。只是蓝家不是别家,若是没有雄资,怕顾老板的银号在京城难斗地蛇。正巧,阮家这些年虽是没落,却也积累了不少闲银,因着商业被蓝家把持,正愁无投向,不知顾老板可有意让阮家入东?想,若我两家联手,无疑顾老板那很可能打了水漂的银号便能在京城立足,日进斗金也不在话下。”尴尬之时,阮菊一笑置之,谈笑风生依旧。

“今日天色已晚,浩然惦记着蓝少东方才那话,不便与阮公子长谈。五日后,浩然忙完手中杂事,当请公子过府详谈,不知阮公子意下如何?”顾浩然神色未变,落下茶杯,清道。

“如此,甚好。浩然,请……”听顾浩然的话,这事儿有谱,阮菊便不再紧逼,起身含笑请顾浩然一道下楼。

“请……”顾浩然微微颔首,与阮菊一道并肩下楼。

次日清晨,因着城中较之浅水居要热上许多,浅之早早的便醒了,对于蓝晔的思念更甚。与其说是思念蓝晔,倒不如说是想念他那冬暖夏寒的身体。

坐起身,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明明倦极,偏又睡不着,无奈之下,浅之只得半睁着一双熊猫眼下床去园中走动走动。

蓝家千芷园,是名副其实的千草之园,各色珍稀草本花种应有尽有。若是在春日,百花盛开,百草争春之时便是赏心悦目之处。只是,这千芷,自然的也便挤占了大树的生存空间,导致偌大的千芷园,遮阴大树竟只寥寥几株,因此整个千芷园都少了几分凉爽。

幸得千芷园外就有一人工湖,湖上凉亭便是浅之避暑消夏的圣地。

凉亭上置竹塌,石案,案上放着丫鬟们新盛的水果凉茶。浅之虽不喜甜,却也懒得再叫丫鬟过来,打扰她休闲赏湖。

倚塌而躺,双手枕与脑后,浅之闭目养神,微风吹来,顿觉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有风拂过,很是舒爽。

衣衫半敞,三千发丝无髻垂落,时而舒服的溢出一声,远远瞧着,像极了一只慵懒眯眸的小猫儿。

“少爷,出事了!昨夜那事儿让人给抓了个现行,如今他们正嚷嚷着送官法办!”恍恍惚惚回了神,蓝修敛下痴迷情绪,奔至浅之身侧急回道。

微微仰头,睫毛轻颤,眼皮微抬,懒洋洋的双眼方睁开一条隙缝便又紧紧合上,不悦蹙眉,粉润朱唇轻轻张合,“现场被抓,我养他们何用?”

“少爷,这事儿怪不得他们,蓝修觉得这里边儿透着股儿蹊跷。三家店铺都不过只破了门,他们还来不及进铺,便被抓了,似乎对方早已候着了。”这阴招蓝修是头次使,虽无经验,但也不笨,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怪的,倒像是自己载进了对方早已设好的陷阱。

“那姓顾的倒是本事,确不是省油的人,让本少爷出师不利。只怕他送官事假,要钱是真。这事儿换了别人定是破财消灾,只可惜碰上了本少爷这面壁,他一个子儿都别想得。此事就此作罢,他若送官,本少爷求之不得。至于那几人,你让人捎信,不过是关几日,不会有大麻烦,别给少爷我胡说八道。”隐隐的有了睡意,浅之翻了翻身,便不再理会那些烦心事儿,这会儿睡觉最大。

见此,蓝修紧绷的心弦松缓不少,她既如此说定是有番计较,他便不必担心了。

浅之这一觉睡得很沉,及至醒来竟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此时,骄阳毒辣,湖上波光粼粼,温度甚高,惹得她全身热汗细冒,粘稠无比,烦躁非常。

正想去池中沐浴净身,不想竟来了一不速之客,更觉顾浩然那厮果真是专门上京来找她茬的。

“让他等着!”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抓包一事浅之本想听之任之,没想顾浩然竟是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亲自将“人”送回蓝府,美其名曰“拜访”。浅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耀武扬威来的,还很会挑时点坏了她沐浴的兴致,脸一沉,冷冷呵斥回话的丫鬟一句,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沐浴阵地,将那宾客撩在不知道那个思想旮旯里。

久未等来浅之,前堂撑着场面的蓝庭坚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朝那似魂不在意只静心品茶的青衣男子干笑闲聊几句,不时眼神示意丫鬟去请浅之。谁想竟是一个时辰后都不见那平日里嚣张的不得了的小子,蓝庭坚早已气红了脸,无奈因顾浩然在场不好发作,却又不得不拉下脸同他闲谈。原也只是代浅之应付一番,然闲谈一阵后,蓝庭坚慢慢的对顾浩然这个人起了兴趣。

此人不过弱冠,却白手起家,拿下允洲官盐贩卖权,掌控天下盐,短短几年便独霸允洲。其身其形其姿其性其修都是人中俊才,可称人中之龙,尤其他那处事不惊永远和颜悦色的温润儒雅性子,更是得蓝庭坚喜爱——此人很是不俗。

“顾老板,昨夜那事儿老朽不知,八成是那兔崽子背着老朽胡闹。她年纪尚小,老朽又疏于管教,性子顽劣了一些,却也并非无药可救,只是较之常人活泼好动。”越瞧越满意,此时,蓝庭坚已从主座磨蹭到了顾浩然身侧的红木椅上,眉开眼笑,老眼中闪着一丝激动。

“这是自然,也正是少公子的此种魄力,让顾某萌生了结交念头。且少公子较之顾某年幼,竟能有此成就,顾某深感佩服。倘若昨夜知道那几人是少公子派的,只要少公子高兴,顾某便是奉上那三处铺子也是心甘情愿。”蓝庭坚那贼兮兮瞅女婿般的诡异眼神让顾浩然觉得有些好笑,方才还那般客套,怎么这会又如此熟络,不知他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恩……顾老板好气魄。顾老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想来定是允洲女子的佳婿之选,顾夫人定也是国色天香,贤良淑德,将顾老板家事打点的妥妥当当,方能让顾老板无后顾之忧,一心鏖战商场,取得如此成就。”蓝庭坚捋着花白胡子,赞赏点头,调侃。

“顾某一心扑于商业,尚无暇娶妻,若真能得一知己爱妻,倒是顾某之幸了。”顾浩然莞尔而笑,似有几分惋惜,同蓝庭坚一道闲话家常。

“哦?顾老板竟还未娶妻?当真?”蓝庭坚喜出望外,激动之下,抓着顾浩然正准备端茶的手,少见多怪的惊问。

“千真万确。”顾浩然惊诧过后,微微颔首。只是奇怪,他没娶妻,为何这蓝家老爷子会这般激动?这与他何干?

“好,好,好哇……浩然,不沉溺女色,无后院纷扰,一身孑然,好哇……”蓝庭坚后知后觉,知有些失态,忙松了手,而后又怕这准孙女婿看上别家女娃便又变相敲打,一连几个“好哇”竟听的顾浩然好生奇怪。

“老头,想收了他?得了,你都快油尽灯枯,就别祸害这前途无量的顾老板了。”浅之刚一进门,就见蓝庭坚正用色迷迷的眼睛上下审视一青衣男子,且口中大曰“好哇”,而那男子显然是有些尴尬,推拒不得,浅之邪笑一番更揶揄了几句,而后大摇大摆跨上主座。

“兔崽子,你这不孝孙儿,说的什么话!”蓝庭坚顿时气得跳脚,他在给她物色孙女婿,这兔崽子不买账也就算了,竟还变着法子咒他老不死,还侮辱他!

“哼,本少爷又不是你腹中蛔虫,谁知道你肚子里都有什么龌龊肮脏思想,孙儿不过是就事论事,诉着眼见之事而已。”浅之取了一颗葡萄,细细剥皮,置入口中,随口应道。

“你!你你你……兔崽子,翅膀硬了就以为我老头子奈何不了你了,是吧?我我我……”蓝庭坚气急,这小子也忒不给面子!

“咳咳……蓝老爷子莫气,少公子不过玩笑而已。”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顾浩然看着这幅爷孙相斗图,觉得甚是奇异,却也不讨厌,想不到蓝家少东竟是这样的性子。连自家老爷子都不能免遭荼毒,那他这三番两次惹她不高兴的“对手”自然也就是不会收到什么好脸色,只怕昨夜那事儿还算她客气了。

顾浩然从旁劝阻,蓝庭坚方想起刚才只顾着与那不孝孙儿耍嘴皮子,竟“一不小心”就将这准孙女婿给晾一旁了,顿觉失礼,对浅之的郁气更多了几分。

“哎,浩然啊,你看看,你看看,老朽这是什么命啊,竟然养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倘若她学的你一半的为人处世,老朽便是死也瞑目了……”蓝庭坚悲悲戚戚拽着那始终噙着清浅笑意的顾浩然哀嚎,痛骂浅之不争气,而后眨巴眨巴那双如狐狸一般的精明眼珠子,“哎,老朽老了,她翅膀硬了,管不了她了……浩然,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浩然能否答应?”

顾浩然抬眸瞥了一那厢正懒懒半躺支着脑袋眯眸看戏的少爷,再瞧瞧眼前这怎么瞧怎么都在算计他的蓝庭坚,颇觉这爷孙俩确都不是池中之物,答应或是不答应都少不得得罪一个,倒还真让他左右为难。

“蓝老爷子尽管说,只要顾某帮得上忙的,顾某定当不辞。”顾浩然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开几步,持扇正经答道,心中也打定了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小狐狸不如就得罪到底吧,得罪一个总比两个要好。

浅之侧躺主座,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抚着下巴,探究深邃的视线在那胆大包天、敢亲自上门找罪受、如今还敢与那老头同流合污陷害她的青衣男子身上来回审视,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哪里熟悉。照理说,她从未出京,与他当没有什么交集,但这人给她感觉就是有些亲切,好似她早就认识了他一般,这让浅之有些不解。

“其实这事儿也不难,主要就是老朽自觉地已无力再教导孙儿,所以老朽想请浩然代老朽好好管教管教这不上进、整日里为非作歹、不懂礼仪衣冠不整的小崽子。相信若是有浩然从旁教导,假以时日小崽子定能有所收敛,成为我蓝家真正的栋梁。不知,浩然意下如何?可有什么难处?浩然尽管放心,孙儿虽是有些顽劣,但秉性不坏,只是平日里疏于管教不太搭理世俗礼仪,可堪教导。”

蓝庭坚老泪纵横,一番话意味深长,却是频频遭来浅之白眼,只得厚着脸皮装无视,就差哭出声来。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此刻带着隐隐期望一眨不眨的望着神色微微有些诧异的顾浩然,让顾浩然不忍断然拂意,否则他阵怀疑这蓝老爷子就会如同孩子一般就地打滚耍赖。

“厄……这……”顾浩然甚是为难,毕竟这说到底是蓝家的家事,而他与蓝浅之在生意上是对手还有些过节。更何况他早已发现那小狐狸面色不善,若是答应了,这回怕是正要将她给招惹到底了。且,这蓝浅之的生意手腕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么一了不得蓝家少东教他一来自允洲的“乡巴佬”如何管?这蓝老爷子到底是何意?

“呵……蓝庭坚,你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胆子,今年的月银你都不想要了么?”怎么也没料想到蓝庭坚竟然打着将她与顾浩然绑在一起的主意,浅之冷哼一声,把玩着手中的紫砂茶杯,嗤笑。

闻言,顾浩然不禁觉得这事儿甚是滑稽。难道,果真如外界传闻,蓝家少东竟连祖父的银两也敢克扣?只见他剑眉微微向上挑动,半侧过脸,将主座上那慵懒如猫却更像豹子的浅之细细打量。

散发若泼墨,略显稚嫩的娃娃脸肤质白皙。乌黑眸子淡然盯视,双瞳似无神涣散实则形散而神不散,沾着几分戏谑嗤意。两腮似半醉微微晕着飞霞,如若桃花。小鼻儿娇娇嫩嫩,长的甚是小巧,让人大有咬一口的冲动。而那似笑非笑微微扬起的唇畔则更是引人入胜,明明是邪肆张扬的无以复加,却在那赤红齿白之间映衬的两片樱唇更是莹泽无双,水嫩非常,只一眼便能让人不禁沉溺在她那不怀好意的笑意之中。

呵……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独一无二恰到好处融合了稚嫩与邪气的少年?方才将她比作小狐狸,倒还真委屈了她。这分明就是一只平日里慵懒迷人,捕猎时爆发力惊人,一言一行似颠覆世俗实则优雅至极的豹子!真是……不可思议。

“浩然,浩然,你倒是说句话,是否答应,你若是应了,老朽便算是少了一年的活计也要试上一试……”蓝庭坚已铁了心要将浅之交与顾浩然好好管教,故而对浅之的威胁充耳不闻,威胁的眼神视而不见,缠着顾浩然的模样像极了一向父母要糖吃的孩子。

“厄……这……”顾浩然拉回走神的理智,再瞧浅之那一脸威胁好似在说“你敢”的模样,一时觉得甚是有趣,当了便起了逗弄浅之的念头。

他不理会浅之那“火辣辣”的“眼刀”招呼,朝蓝庭坚展颜一笑,朗声道,“若是少公子不嫌弃,浩然虽无才无德,但也不忍拂老爷子盛意。只是,浩然怕少公子看不上在下,浩然胸中也无多少本事可以传授少公子。”

顾浩然的自称一下由“顾某”转为“浩然”,这让蓝庭坚立时眉开眼笑。这小子,蓝家的门是进定了。

“诶……浩然谦虚了。浩然白手起家,短短几年时间便能有此大成就必有过人之处,哪是老朽那靠着家业挣面子的孙儿比得的。浩然只管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若是她不服管教,任打任骂。她如今这副样子,依老朽看,不强硬些定是不能将她那歪了的骨头给扳正了。那以后,孙儿的管教便有劳浩然了。若是她敢做出什么不敬之事浩然只管严厉管教,莫要因她是老朽之孙而有所顾忌。”

“我不同意!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管教本少爷!还有你,蓝庭坚,现在蓝家是我做主,你没有说话的权利!更没有权利支配本少爷!”见那两人竟顾自敲定,浅之忍无可忍,当场翻脸,拍案而起,指着那两只狐狸破口大骂,气愤之极。

“蓝家虽是你做主,可我依旧是你爷爷,这时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浩然现在就是你的老师,自然有资格管教你!瞧瞧你这副粗声粗气不识体统的小霸王模样,亏你还有脸拍桌子!”蓝庭坚早料到浅之会翻脸,只是没想到话会说的如此刻薄,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被气得够呛。

“浩然,这小崽子以后就归你管了,不必顾忌她的身份,尽管给老朽好好的管教!哼!”

蓝庭坚怒极,最后撂下狠话,便甩袖离去,端的是酷的要命。只是那出门后落荒而逃的模样却是怎么瞧着都觉得这老头子是心虚闪人,看的被迫接下这烂摊子的顾浩然又好气又好笑,暗忖自己今日本想上门讨理不想却被这蓝老爷子以这种方法将上一军,外带惹上眼前这只怎么看都不是善茬好糊弄的小豹子。以后的日子,怕是有的头疼了。

“蓝修,给爷把那老头子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搬到库房去!今日起除了给他送三餐,一个铜板也不许给!”莫名其妙被卖,浅之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瞪着那还真以“老师”自居赖着不走的顾浩然杀鸡儆猴:识相的就给本少爷滚得远远地!否则本少爷一定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公子如此对蓝老爷子未免过了些,他老人家初衷也是为了少公子好。少公子若是能换个角度,何不好好自省为何蓝老爷子会将少公子托于我管教?”

谁知,顾浩然一改刚才的优柔寡断,在浅之怒目而视下,坦然自若的轻摇折扇,噙着那有得意之嫌的笑意缓缓走至浅之身旁,熟络的以老师自居,立时气的浅之恨不得撕烂了那张假惺惺的嘴,抠了那两只戏谑的眼珠子当球踢!

恍然间顿感前方传来一阵乌云罩顶的压迫,头顶更是流溢着那脸皮比猪皮还厚的无耻男人呼出的热气,正想与之对视过招的浅之赫然发现与她对视的正是那男人的胸膛,气血当即上涌,一张粉粉嫩嫩的娃娃脸立时红若朱丹。

这该死的娇小身子,一点气场都没有!谈判还得仰视!

低咒一声,“shit!”,而后转过身,在顾浩然疑惑注视下,手脚并用爬上边上的一张乌木椅子,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怒目相瞪!

“姓顾的,趁本少爷留了你几分薄面,识相的给爷立刻滚出蓝府!”

顾浩然深邃如墨的眸中闪烁着点点笑意,温和兴味微微仰视他身前这站在椅子上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默然不语,隐忍着笑意等待浅之的下一步。

呵……这只小豹子确实还年幼了些。

“敬酒不吃吃罚酒!修,拿上扫帚给本少爷将这笑面虎扫地出门!”那似笑非笑的戏谑让浅之直觉的自己就是一只在给顾浩然那厮杂耍的猴子,浅之郁气更甚,瞪大眼珠子狠狠凌迟笑意越发兴浓的“笑面虎”,双拳狠捏,肆意发作!

再过一刻,她不敢保证不会对这只无耻的“笑面虎”动粗!

“不好……”顾浩然噙着笑意望着浅之微微摇头,道,“这样……不好……”

“好不好本少爷说了算!”那笑让浅之觉得更是刺眼,紧捏的双拳蠢蠢欲动,她真的很想抠了那两颗倒影着自己身形的眼珠子!

“少公子难道忘了方才你已让他去给老爷子克扣银子去了……”

顾浩然性感薄唇轻轻张合,加上他那一张极为俊逸的脸面,这本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幕,可那吐出的“象牙”着实让浅之火冒三丈,当下也再顾不得上辈子的破修养,亮出两爪,眸迸凶光,狠狠朝那张很不讨喜的嘴袭去!

“该死的,你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立刻撕烂你的嘴!”

两只小爪子扒着顾浩然上翘的唇畔,急欲行凶,随时都准备将那两片唇给撕的稀巴烂,浅之最后一次瞪眼咬牙警示。

顾浩然垂眸,端详那两只白白嫩嫩不安分扒着他脸的小爪子,轻笑出声,心情甚好。

须臾,在浅之惊诧之下,顾浩然自怀中取出一方青丝,对半撕裂,分挂浅之双肩。

无视浅之怔鄂哑然,微微倾身,骨节分明的双手轻轻抚上浅之耷拉懒得打理的衣衫,一点一点一件件掖好,小心翼翼的神情恍若他真让仔细呵护着放在心尖的宝。

取了一条浅之肩上挂着的青丝,手持丝带缓缓缠绕浅之不足盈盈一握的蛮腰,顾浩然唇畔凑到她耳边不急不缓道,“都十六了,为何还如此任性?不肯束发,不愿束带,是为了证明你的独一无二么?好好的衣服,寻常百姓一年的收入都担负不起,你却穿的如此歪歪扭扭,是显摆你是蓝家少东还是特立独行?明明是生就一副好模样,为何非得如此糟蹋?过不了几年,你定要娶妻,如此模样如何娶得贤妻?若是有看上你的,也无非是冲着蓝家银子……”

腰侧窸窸窣窣的动作,耳际轻轻柔柔的细语,若有似无喷洒在颈部的热气,让浅之脑中一片空白,唯余顾浩然这带着几分熟悉的动作与轻语飘荡其中。倏然,那些记忆中的极为相似的片段如潮水一般袭来,让浅之呆呆傻傻沉溺其中,一时竟忘了反抗。

“看,不过是束个带,你在商场翻云覆雨,这与你来说又有何难?”随意在她腰侧打了个结,顾浩然方直起身,满意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小豹子,抬眸笑道,却不然对上一双倾诉着万般情绪的水眸,一时竟让他乱了心,慌了神。

白底黑眸的双眼散着晶晶亮亮,澄澈的可一望到底,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此刻正盈着满满的震骇与疑惑将他深深打量。其中隐藏的似惊似喜似愁似怅复杂情绪,让正准备给浅之束发的顾浩然顿觉呼吸一滞,手半抬僵在她耳后,不知为何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一双眼睛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注视。

“少公子,顾某府上还有些琐事,便不叨唠了。不过少公子放心,既然顾某答应了蓝老爷子,定当尽职尽责,明日顾某再行拜访。另外,顾某今日此行是想与少公子交个朋友,一道驰骋商场,希望往后少公子多多照顾顾某这允洲来的外地人,莫要再行昨夜任性之事。顾某,告辞了。”

顾浩然隐约觉着,眼前之人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这让他有些无措,也有些好奇。好奇是谁竟能让小豹子放下性子,安静如厮……每每触及她那双眸子,心口便会有些莫名的发闷,嘴角笑意渐渐僵化,匆匆拜别,留下身后若有所思的浅之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许久,浅之才回过神,失望过后,当即跳下椅上指着门口,亡羊补牢,破口大骂,“哼,算你溜得快,要不然本少爷一定撕了你那张臭嘴!”

该死的,怎么把这笑面虎和蓝晔那小子搅和在一起了!

——

二更哇,明天考试,冒着大风险码的字,同志们多多支持,呵呵。

城内酷暑难当,宅中又有一花甲老头碎碎念,宅外更有一打着生擒地头蛇主意的笑面虎虎视眈眈,浅之当即狠了狠心,推开哭成泪人瘫软丈夫身上的木熙嫣,几步跨上马车,呵斥车夫立即起程回浅水居,以图清静。

“少爷,少爷……”眼看马车即将驶出城门,蓝修驾马风尘仆仆赶来,拦了去路。

“你最好有必须拦车的理由!”依旧对早晨与顾浩然不欢碰面之事耿耿于怀,心情甚差,蓝修的突然挡路立即激得浅之扯开车帘厉喝。

“少爷,篱王亲至汇通总号,要求取现银四十万两!”见浅之面色不善,蓝修亦不拖泥带水,下马施礼躬身回报。

“SHIT!”闻言,浅之低咒,一拳击在车厢上,立时引来车厢一阵晃荡。

“去总号!”懊恼之下,浅之再敲车厢泄愤。

顾浩然前脚刚走,这杀千刀的篱王就来将一军!明知蓝家刚与皇家达成借银百万两协议,竟趁虚而入,摆明了想要趁此一举将蓝家掏空!

顾浩然,篱王,这两狼狈为奸的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亏得她先前还差点将顾浩然错看成蓝晔,如今这厮这一狠招分明就是对她这无稽之谈的讽刺!这道貌岸然的混蛋!

“篱王何时回的京?”且行之际,忽的想起什么,浅之撩开车帘,探出头来,问。

“篱王是今早刚进的京。”蓝修应道。

听罢,浅之越发觉得这篱王根本就是受了顾浩然的教唆,才会刚回京便马不停蹄来取现!

“篱王一共在银号有多少存银?他何时存的这许多银子,怎从未有人报于我?”想起她曾吩咐存银过一万的客户须编名册送于她阅目,印象中并无篱王这么一大客户,更不知他在银号存银何时竟到了四十万,浅之顿生疑惑。

“回少爷,今日篱王携银票不下千张。只篱王本人的也不过两万两,其他的皆是记得他名或是无记名。想来该是篱王有意以他人名义分次存银,而后囤积商业银票不兑,故意而为之。”

车内浅之早已气得青筋暴跳,捶木跺脚,大骂那虎狼奸诈。今日之事竟是筹划多年,早就给她下了套了,先造成蓝家银号存银充裕假象,而后在她刚于太子达成借钱协议之时瞅准时间一并大笔取现!

她就说顾浩然那“乡巴佬”是哪根筋搭错了,专程跑到京城来硬碰蓝家抢蓝家生意找罪受!原是一早就已设下了网,如今是收网给蓝家致命一击顺势接手蓝家银号生意来的!

“蓝修,立即吩咐下去,汇通所有分号存银利涨一厘,贷银跌半厘!”若是她没算错,再过个把时辰整个京城就该谣言四起,传汇通银不抵票了!

这法子早在知道顾浩然要设银号时便想施的,只是当时还不知顾浩然确切底细,也难舍这涉及的利差,一时决心难下。如今已被逼至绝境,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先堵了悠悠众口不让百姓对银号丧失信心以免造成挤兑,再给顾浩然那混蛋威吓,这么点利差看他那八字还没一撇的银号还敢开不!

篱王……该死的,三番两次坏我好事,今日本少爷便要你知道你招惹的是什么人!

“人呢!”思索间,马车已行至汇通总号门前,早有小厮在门外守候,浅之刚跳下车来,便沉着脸疾步朝内跨去。

想来这篱王与顾浩然还当真不简单,生生将一事事不放心上的小邪男给气成这幅生人勿近的暴怒样子,可堪称为“对手”。

“东家,篱王正在内间品茶。”大掌柜刚从里间借故外出,焦头烂额,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是四十万两的现银!一见浅之亲到,立时像是见到了观世音,双眼放光,激动道。

“去准备!”浅之顿足,微微收敛那已快要爆了的情绪,强逼出嘴角那一抹惯常的邪笑,摇着冰扇,似没什么大不了的吩咐一句,便跨步进屋。

“啊?”大掌柜大惊,怔鄂原地,瞠目结舌,她这是什么意思!给篱王准备四十万现银?!

“大掌柜,东家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给篱王四十万现银?可是如今……”二掌柜悄悄拉了拉大掌柜的袖子,轻声问。

“既然东家说了,那便速去准备。若是总号不够,速去分号调来,东家此举定有自己道理。”大掌柜是浅之的心腹之一,对浅之一向甚是钦佩,怔鄂过后便是绝对的服从。这少东家的手腕,向来不入凡俗,少东定是已有自己的一番计较,那他们下面的只管按吩咐去做便是。

——吼吼,阴险的篱王,嘻嘻……

且进内室之时,杨洛篱第一眼就被侧挂堂中的一抹异画吸引了视线。

昏黄暗淡的寂月,平静微波的孤海,天涯海角,共此时。

简单的几笔,勾勒出萧索的孤寂,下书的一列恢宏楷体题字画龙点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同于世俗的山水画,此画无山无人无鸟无鱼,甚至连那月都画得半圆不圆,海更是直接用几条曲折的波弧写意。这样的一幅画,本是不堪入目,却因为下方的那题字而一下显得韵味无穷。

题字底部有印章,名遥之。

遥之?离京三年,京都人才辈出,不知幸或不幸。

浅之踏步进屋,就见一身穿蓝衣蟒袍之人于她感念蓝晔之画前背对她静立独思,不觉敛了邪笑,心情瞬间沉重几分。

蓝晔,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而蓝晔,却像是一夜之间在这个世界蒸发,消声灭迹,无数次她都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过蓝晔这么个人。他在之时,她只觉得日子打打闹闹玩玩乐乐,过的虽不及前世丰富却也轻松自在;他失踪之后,她顿觉日子浑浑噩噩,没什么意思,心中空落落。明明是定居浅水居,却总觉得自己像是水中那一掬飘忽不定的浮萍,飘飘忽忽不知飘向何方。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努力遗忘之时,夏冬酷暑严寒难耐之时,独坐书房处理公事之时,偶见丫头小厮于园中玩耍嬉闹之时,甚至是独自望着一桌酒菜用膳之时……对蓝晔的记忆、思念如泉涌出,直到溢满浅之那本就不大的心房,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他的声音、他的话语、他的模样、他的表情、他的温度、他一切的一切都会格外清晰地充斥周围,让她觉得他好像一直都在。只是当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留住时,方觉只余她一人,唯余她一人耳。

浅之苦笑摇头,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会也会想起那个人?

掩藏情绪,邪笑重新爬上脸际,浅之走到那还沉浸画境中的杨洛篱,持扇抱胸,一道欣赏那副草画,“鄙人画拙,污染视听,王爷莫要见怪。”

含笑微微侧过脸,浅之正想再说什么,却在视及那人的侧脸之时,笑容僵在嘴角,脑“轰”的砸开,胸腔中沉寂三年的激动一下子涌上心尖,肆意冲击她的心弦,势即迸发!

听声,杨洛篱心口无来由一阵绞痛,快的他莫名其妙。

好在,这异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直插入鬓的双眉微微蹙起,杨洛篱眸光更深沉难测,带着一丝疑惑与不悦缓缓将脸转向浅之,未及开口便被身侧之人眼中的狂热与怔鄂再夺了注意。

她,为何用一副空闺怨妇看情郎即将饿狼扑虎的吃人眼神看他?

不自禁的,眸中疑惑更甚,脸皮绷得更紧。

此人,好生无礼!

未及待他再表示更多的不悦,身子冷不丁的被某个不明物体给撞得向后退开几步,紧接着身上便多了一具犹如女人温香软玉的身子,耳畔更是遭受空闺怨妇的深情荼毒。

“晔,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一定会回来的!”浅之心中激情澎湃,这久别意外的重逢一时竟让她有趴在杨洛篱身上哭的冲动,眼已红透,紧紧抱着那怕一转眼又会不见得冰冷身体,忽然心底的怨气也一并涌上心头,猛的一把推开,沉着脸大骂,“蓝晔,混蛋,王八蛋,你该死的怎么不死外面算了,还回来干什么!你他妈的既然都狠心丢下我跑了,还回来干什么!没心没肺的混蛋,白眼狼,还回来干什么!”

这突来的变故让杨洛篱眸光更沉,被推开之后,眼中冰刀利刃齐齐刷向浅之,脸色甚是难看。

浅之微侧过头避开他的冰冷视线,深呼一口气,在杨洛篱瞳孔骤缩之时,咧着大笑,重新冲向他,而后向一直无尾熊一样挂上杨洛篱,捏着那人的脸与面具疯狂碘笑,“哈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啧啧啧,小晔儿,你果然见长啊,竟然还赶时髦,带面具,半个面具,还懂得追求不对称美……小晔儿,别用这种眼神瞪本少爷……来,笑一个,让本少爷见见那许久未见的梨涡……哇哇哇……舒服,舒服……冰冰凉凉,爽哇……小晔儿,几年不见,你的冰功见长不少……不错,不错,来,爷亲一个以慰小晔儿外出为本少爷练功之苦……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某人在冰块身上不老实的东摸西摸,上亲下亲,狂吃豆腐,殊不知此冰块冰功骤提至北极之境。大冰块一把将身上的八爪鱼提起,咆哮怒甩,“蓝浅之!”

___吼吼,世界杯!德国,阿根廷,加油!

且说浅之正兴奋对着杨洛篱癫狂且笑且闹之时,冷不丁让人拎起后衣领,朝墙根处怒抛,好在她反应极快,于空中就势旋转几圈,总算在与硬墙亲密接触之前站定,后背堪堪与墙相抵,很是惊险。

方站稳,浅之脸色铁青,怒极,右手持冰扇挑眉横指,“蓝晔,你发什么神经!”

杨洛篱冷哼一声,侧过身甩袖不予理会,径直与桌前落座,接过下侍递上的汗巾嫌恶擦拭紧绷的冷脸。再听浅之这近乎谩骂的指责,眉头皱纹蹙的更深,眸光深沉如狼,只因他脸上遮了大半的银色面具而掩了许多表情。只见他置于乌木桌上一手捏的咔咔作响,猛的一敲,“蓝少东,这便是尔待客之道?本王见识了。”

原还以为蓝晔是在与她玩闹打着什么捉弄她的主意,但听那冰寒刺骨的低沉嗓音,正准备上前揍上一顿的浅之瞬间被灭了心火,先前澎湃汹涌的激动也顷刻被浇的冰冷。凤眸渐眯,调整情绪,仔细将那人瞧个透,眸中疑惑渐深,失望之意油然而生。

杨家四王,杨洛篱,三年前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在天子力排众议之下被派往允洲,剿灭当地成灾匪患,整顿盐政,铁血果断,近来风头较之其他皇子较甚,为朝中唯一能与太子叫板皇子。相传篱王于九岁失踪,十七岁离奇回归,但已被毁容,故而终日以银面示人。

如此一番计较,浅之便确定这篱王十有八九就该是蓝晔。但不知三年前发生了什么,竟造成了今日后果,而他似乎更是不认得她。倘若认得,依照蓝晔个性,当是早寻她来。如今,篱王却一再打压蓝家,且相见不相识,性情亦大变,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及此,浅之眉色稍有缓和。既然已寻着了他,就不可操之过急,需得慢慢来,否则极有可能将事情搅得更棘手。

只是,蓝晔流落蓝家一事,如今想来,似其中有些深意,恐不是简单的皇子流落民间后寻回这么简单。她记得很清楚,当初蓝晔可是差点被阮家那几个纨绔子弟给卖到妓院。既是皇子,阮家纵使权势滔天,又岂敢动?细品之下,只有一个解释,当年的相遇,怕不是偶然而为之,而是刻意的邂逅。

嘴角渐漾笑意,邪肆魅惑,浅之倏然觉得有几分可笑。想不到与她同塌而眠八年之人,身上竟有如此多疑团,难怪当年她怎么查都查不出蓝晔踪影,原是皇家有意隐藏。只是,不知他是间谍还是一颗棋子?回想篱王这几年与顾浩然所为,其手段有不少是她亲授,这让浅之不免有背叛之感,却又觉得其中蹊跷。毕竟此篱王,又非当年的蓝晔。

是,或不是,试上一试便是。

倘若他真是有意接近,且做了背叛苟且之事,她定让他做实奴隶之名;如若当年年幼的他也不过是一颗幕后之人早先安插的棋子,只要这小子认罪态度好,划清与幕后之人关系,她对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继续当她的蓝晔。

“篱王……”心中有了主意,浅之镇定沉着许多,噙笑摇扇款步行至桌前,猫下腰,阴阳怪调唤了一声,颇有几分嘲弄调侃之意。明明是她的小奴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果真是造化弄人。

“本少适才将篱王错认成一位故人,故而失态,并非有意冒犯。正巧本少替那位友人在此处新置了一些衣物,以待他归来。来人,去本少屋中,将衣箱中那身蓝袍呈上。”见杨洛篱正有意无意的整着身上那流了她许多口水且有些发皱的蟒袍,浅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立即唤了人去取新衣。本来,她就瞧着这一身盘蟒袍子甚是不爽,这倒让她寻着了机会。

既然是她的奴隶,不管是玉皇大帝还是齐天大圣,都必须有个奴隶样,衣食住行都需得她这主人瞧着顺眼才行。

杨洛篱对浅之强势做主的言行虽有几分不满,但碍于此刻身上这身袍子确实有些穿不住,便也没有拒绝,只是对浅之的印象甚差。如此见面,此种待客,这般强势,还有嘴角那似笑非笑的邪肆,无不让他反感。

早先就已让人打听,探子只说这人不是简单角色,却未曾想这般张扬肆意,不仅不懂得见王行礼,反倒送了他这么一份“见面礼”,这让杨洛篱对浅之的不屑情绪弹指间上升到了厌恶。

相坐无言,各自暗中将对方打量。

及至杨洛篱换了一身蓝衣,总算恢复了几分当年蓝晔的潇洒,只可惜他那深怕人不知的冰功何时都不忘显摆,生生折煞了那本就少的可怜的潇洒,气的浅之真想当场撕碎了他面具暴揍揍到他变成蓝晔为止!

“少东,我家王爷已在此处屈尊降贵多时,如今是否该兑银了?”杨洛篱身后跟着的一贴身侍卫,将一叠厚厚银票置于桌上,道。言语中,对浅之多有几分不满。

视及叠子银票,浅之淡哼一声,眼露讥诮。这厮倒还真是要把她往死里整。

“蓝少东是何意?莫不是告诉本王这银子进了蓝家银号就是打了水漂?”杨洛篱早已不满浅之,此刻更是将浅之那讥讽神色收尽眼底,俊脸染薄怒,冷道。

闻言,浅之斜睨他一眼,抱胸靠背戏谑摇头,笑道,“篱王真会玩笑。蓝家岂是那苛政官府,征了税银不论多少都没有退的道理。”

夹枪带棒,隐晦贬了整个官僚体系兼皇家一句,登时让杨洛篱玉脸一寒,“既然如此,还请蓝少东速备现银,本王甚是繁忙,不想让这琐事耽误了正事。”

“银子定是有的,篱王又何故如此着急?莫不是你那允洲好友正等着用?”浅之起身,猫腰双手撑桌面,隔桌将脸凑到杨洛篱脸前,谄笑道。

鼻与鼻几近相抵,彼此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四目相视,火花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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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杨洛篱鄙夷嗤笑,身微后仰,不着痕迹拉开距离。

端起茶盅,有一遭没一遭摆弄杯盖,冷眼扫视杯中已泡开的上好茶叶,未看浅之,道,“本王之事岂是少东管得?”

见此,浅之嬉笑努嘴,正身摇扇,也不觉尴尬,只笑道,“那是自然,本少不过好奇罢了。王爷亲来取银,本少本该亲捧银呈上。只是,想王爷也听说了,前些个日子蓝家刚与皇家有些瓜葛。银子不是没有,而是已被尊兄先内定了。倘若王爷急用,本少建议王爷可以去与太子殿下商议商议,是否可从那百万里挪出四十万两。何况,这四十万两银子本就是王爷的,如今浅之也不过是将这银子还了朝廷,甚至还倒贴了六十万两,也算是对得起王爷了,对得起朝廷了。”

茶盅捏碎,杨洛篱倏然抬头,双眸迸射危险凶光,拍案而起,“少东的意思,本王的四十万两果真打了水漂?!”

“王爷说的什么话?我蓝家岂是如此言而无信之辈?浅之说了,那四十万已还了太子,另赠了六十万两。难道,太子殿下不是王爷您的家人么?难道这天下不是你们杨家人的天下?浅之已把一百万银送于朝廷,也便意味着将这银两赠给了你们杨家,只是怎么分配那便是你们杨家内部之事,浅之不便多加干涉。”浅之眼露疑惑,纯情无比,端的是厚颜无耻天下第一人!

一番伶牙俐齿,竟堵得杨洛篱无话可说。毕竟,他与太子至少也保持着面上的和气,他也确是杨家人。

然,铁血果然的篱王又岂是容易糊弄之辈!

“少东莫不觉得本王这银子好赚了些?”杨洛篱讥讽一声,窸窸窣窣卷起衣袖,立时让浅之脑中警钟大作,这厮想打架!

“其实篱王也不必恼,浅之倒有一法子,既能让王爷兑了银子又可敲那太子殿下一棒子。”寻思着自己的几下花拳绣腿在杨洛篱跟前根本就是班门弄斧,浅之忙赔笑谄媚。

“哦?”杨洛篱不置可否,继续卷着衣袖。

这死小子!敢用暴力!他妈的哪天逮到机会一定暴了他!

“王爷,何不顺手推舟,将这银票留着,如此一来,您不就成了太子殿下的放贷人?有了这把柄在手,一则太子对您有所忌惮,二则可以坏了太子的花花肠子。

浅之不才,却也打听得到,皇上让借的可只有三十万两,而太子殿下向浅之借了一百万两,其中深意王爷定是比浅之看的明白。那王爷何不借此机会牵制太子?待他有大用处时,你便上门取那他正紧要的银子,不正好坏了他的计划?

且,若是王爷愿意,也可在皇上前参上一本。七十万两银子的大用处,没有人比皇上更清楚。说轻了便是太子行为不检点,以王宫作抵押敛财;说重了,是太子结党营私,压榨百姓,不顾体面从我蓝家生生劫了蓝家七十万两银子。毕竟这皇家的银子多数是有借无还,像蓝家这样无权无势的商族也只能哑巴咽黄莲……”虽心中早想将杨洛篱绑回浅水居好生调教,但事情轻重浅之心中倒有有数,稍一倒腾或许就能少损失四十万两,浅之乐得忽悠。

“如此说来,本王还得感谢蓝少东的‘一片美意’?”想不到她能掰出这许多歪门邪理,还说的绘声绘色,杨洛篱咬牙切齿,自牙缝中挤出这一句。

“哪里哪里……”浅之呵呵讪笑,虽说她也知这事有些不厚道,但谁让这小子在她跟前如此嚣张,又将她整的死去活来,若不回敬岂对得起那一纸卖身契?

“砰……”杨洛篱倏然砸桌,朝浅之步步紧逼,“依本王看蓝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忘了教导孙儿,本王不介意替他管上一管!”

“凭你?”好心情荡然无存,唯余热血因子蠢蠢欲动,浅之面色骤降,迎面而上,冰扇挑杨洛篱下巴,邪笑。

垂眸盯视那把有调戏之嫌的冰扇,寒意更甚,剑眉横蹙,深若幽墨的寒眸星星之火正在燎原,瞬息染红一片。

“你看看本王行不行!”言罢,杨洛篱出手掐住浅之正欲收回的骨扇,猛的掰腕,不想浅之却突然松了手,落了空,在外人看来竟是篱王傻傻的抓着一把扇子手肘子转了一圈!

“老成,快去请官差,篱王要谋财杀人了!”浅之“抱头鼠窜”,眨眼已奔出内室抱着一正准备兑银子的大美女呱呱大叫,小脸蛋蹭蹭磨蹭着那美女的“馒头”,吓得不轻,闭着眼大声嚷嚷。

“少爷……您快放了那位妈妈……”成掌柜看看那不知死活还抱着美女的浅之,又再小心瞧一眼随之追出黑了脸的杨洛篱,顿觉丢脸之至。择主不善,择主不善啊……

“妈妈?”浅之迅即跳开几步,睁眼一看,倚墙狂吐。这不是丽春苑的那头疯狂肥猪吗!

“浅之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奴家可是特意来看你的……”老鸨子撅着鸡屁股,娇娇羞羞演脸弄姿,果真是“天然一段风骚”。

“你……你你别……别过来……”

“王爷,您看,这不就是咱的银子!”忽听得一声,浅之骤然转身,果见她命成掌柜备的银子正巧从各分号拉来,好巧不巧的竟被杨洛篱给碰上了!

“老成,还不快把银子收好!不下一刻钟就会有大批百姓商客兑银!吩咐下去,所有兑银超千两者皆来总号兑银!”方吩咐完,浅之纵身跃过老鸨,扑向正准备抢银的杨洛篱,如八爪鱼一般赖在他身上,嬉笑道,“王爷你向来体恤百姓,不至于与百姓争银吧……”

这方情景唬的总号中伙计掌柜顾客一干瞪了眼,这……

“老二,还愣着做什么!快搬银子!”老成头首先回过神,当下大喝一声,抹着汗唤来十几个大汉将篱王并侍卫围住,而后如抢劫般唤了伙计飞速搬银,只片刻功夫,四十万两银子已入了内堂妥当保管,只余马车空空。

“呼……”浅之深呼一口气,捏了一把冷汗,好险……

正想从杨洛篱身上跳下,猛然发觉腰间那双禁锢的双手竟如铁锁铜链,将她拽的生牢,即知这小子要秋后算账了,心中不禁有些发憷。说实话,她还真未见过蓝晔发怒的样子,但看杨洛篱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银子……搬完了?”杨洛篱淡扫一眼门外空落落正准备拉走的空车子,将身上之人往身上更按了几分,“亲切”问。

好冷……浅之顿觉头顶阴风阵阵。

“可不……”强自壮起胆子,顺溜儿搭腔,死鸭子嘴硬。

一手勾起杨洛篱触感极佳的下巴,一手好兄弟似地揽着对方的肩头,浅之痞痞一笑,风情万种,“怎么?篱爷这是抱上瘾了?抑或是有这方面的嗜好?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音线低沉如冰,眸光寒冷若霜,青筋暴跳在即,禁锢着浅之的猿臂更紧了几分,让浅之心中疼的哇哇大叫。

“自然是……”尽力忽视杨洛篱的阴招,面上依旧呈口舌之快,浅之邪魅一笑,只有杨洛篱半只手大小的小手轻轻抚上那未被面具遮掩的俊容,入手的冰嫩爽滑当即让她喜上眉梢,竟也忘了腰上的疼痛,爪子暧暧昧昧上上下下来回抚摸,立时一股沁人凉意从手心传至燥热的心底,禁不住的轻“嗯”了一声,将一干正经事抛到九霄云外,索性将自个儿小脸都给凑了上去,并不忘使小手扒开了杨洛篱的领口,而后也给自个儿领口给开了个口子,在杨洛篱脸色铁青之下扑了上去,大呼,“爽哇……”

堂中老成老二并一干商客老鸨都已被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亲昵给雷的目瞪口呆,嘴角抽搐,杨洛篱的一干侍卫更是脑袋砸开了花,他们家王爷被调戏了?!

“蓝浅之!”终于,堂中传来一声咆哮,脸绿的堪比翠竹的杨洛篱一把将身上这恶心巴拉的清倌子自腰部拎起,横抛出去!

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狡猾如浅之,自是早料到他这反映,这正巧让她跳出了安全范围之外。轻巧落地痞笑,得了便宜还卖乖,轻晃着她趁机夺下的冰扇,在屋外晃荡溜达的风生水起,道,“原来篱王不喜欢啊……本少爷还当篱王喜欢这档子事哩,倒是吓煞了浅之,王爷这玩笑开得可真是有个性啊。”

曾听说过有些人天生就有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想不到如今竟有幸让他碰上一个!

瞧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德行!杨洛篱头一次尝到什么叫恨得牙痒痒!

“哦哦哦……浅之公子啊……呜呜……你可是吓煞奴家了,奴家还以为你真的是……呜呜,你坏,你坏……”正当杨洛篱寻思着用什么法子去治那无法无天的“小人”,那方才呆话的老鸨终于回过神来,哭哭啼啼扭动着粗壮腰身奔向浅之,“我见有怜”。

浅之当下吞了口唾沫,见鬼的还给呛了去,眼看着大山般魁梧的老鸨即将将她抱得满怀,剧烈咳嗽,竟被逼出几滴泪儿来,狼狈躲闪。

见此,杨洛篱趁乱掠去一把提了浅之,将她扔于兑银的柜台之上,威吓一声,“老实呆着,否则将你打晕送到她房里去!”

浅之当即噤声,澄澈的双眸瞪得贼大,好似作了错事却又委屈一般闪着亮澄澄的光芒哆嗦着。

末了,当杨洛篱以为终于将她唬住之时,浅之一把拽过杨洛篱,张着血盆大口便往他裸露的胸肌上狠狠咬了上去!

“嗯……”杨洛篱闷哼一声,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来这招!正想将这只小狗摔下,不想她竟早了一步松开,靠着柜上的栅栏阴笑。

“哼,就你,也想给本少爷使毒计!”阴笑一阵,鄙夷紧接,气得杨洛篱恨不得亲手掐死她,而这样的杨洛篱却是让浅之满意之至。总算有点蓝晔的样子,不再那么冷冰冰。

“浅之公子,你……你们……哎呀,奴家不活了,不活了……”老鸨哭天喊地,杨洛篱方知又中了计!他们的位置背靠众人,适才蓝浅之恶作剧的一咬在他们看来竟成了甜蜜蜜的亲吻!顿时,那裸露的右边脸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羞恼,憋得通红。可气跟前之人竟还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爷们样,更是让杨洛篱气不打一处来。

“阿忠,兑银,另兑十万两黄金!”百般恼怒之下,杨洛篱用恨不得啖其肉嗜其血吸其髓的狠戾眸色震慑浅之,怒声咆哮。

“杨洛篱,你有完没完!有本事你向你的好哥哥要去,做什么抢盗蓝家!”浅之哪里肯依,她比谁都清楚这笔银子杨洛篱分明是在给顾浩然取得,因才多方阻拦。如今眼看就要糊弄过关,不想杨洛篱竟是恼羞成怒,不仅取银还另加了十万黄金,恼的浅之当即掐着杨洛篱的脖子大闹。

“难道本王手里的银票不是蓝家庄票!难道银子进了你蓝家就吐不出来了!对本王都如此,何谈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或者说你蓝家根本就是借钱庄之名敛财,只管存不让取的!少东如今还想犯上谋财害命,这是什么道理,少东倒是给本王说说!”

杨洛篱此次果真是怒极,也不动手摔浅之,而是连抱带拽的曝于众人眼皮底下,将胸口的现红牙印并猖狂小子欲图杀人灭口的境况公之于众,笼络人心,咄咄逼人,企图用群众的力量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斩于马下!杀人不沾血,真乃高手也!

此时已有三三两两的银客听到风声,蓝家的银号快要倒了,正寻了来兑票子,不巧竟撞上了这一幕,纷纷抢着去兑银子,疑心更甚。

一时之间,票号柜台前人头涌动,众客皆高举着银票拼命往前头挤去,嚷嚷着要兑银子。

“把银子还给我!还给我!”

“蓝家要倒了,还想吃我们银子,把银子还给我们,还给我们!”

……

一来二去,许多经过票号的百姓手上有庄票的纷纷回家取来票子兑银,无票子的则在街上嚷嚷,告知那些手中有庄票的票客快些把票子兑了,以免到时好端端的一日抱穷。

只片刻,一场席卷蓝家京城所有银号的挤兑风波风起云涌,猛烈袭来。

浅之冷眼旁观,他的目的达到了。

杨洛篱似有些吃惊,虽有料想今日挤兑当是少不了,没想到会来的这般猛烈。

“很吃惊?”浅之冷哼,淡淡嘲讽。

“阿忠,兑银换金。”杨洛篱撇过头,有些不敢看那双满含讽刺的眸子,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忍,终于亮出杀手锏。

浅之斜睨,冷笑。

骤然收扇,旋身迈步,雪衣裙摆划出一轮优雅弧度,款款朝内堂而去。

“东家……”老成头慌忙跟上,伺机而动。兑或不兑,只听她命令。

跨上主座掌柜楠木太师椅,聊裙摆展手正坐,眯慵懒鹰眸,如炬目光犀利扫视堂外熙熙攘攘,最后停留在那同样正将视线锁在她身的杨洛篱身上,唇畔弧度上扬,优雅勾唇,一身邪魅霸气浑然天成,似不将任何人事放眼里。

无形的威压骤然逼迫,使得前堂挤兑喧嚣众人纷纷噤声,不自觉地坠入她所编织的幻境——她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开箱。”唇畔轻轻蠕动,吐字如冰,抬手挺胸,双眸直逼外面亦朝她投来探究目光的杨洛篱,嘴角微微上翘。

“是。开箱!”老成头得令,当即命令撕封条,打开那几乎堆满了整个内堂的银箱。

登时,堂中鸦雀无声,只剩下小厮抬箱撕封拔盯的混杂声,让一干本就心情烦躁的银客都揪紧了心,忘了呼吸。那里面的是银子吗?是银子吗?

前一刻还忐忐忑忑七上八下狂跳的心,在眼见箱门顿开时,停止了跳动。

震撼,前所未有的震撼!这一辈子也仅这一次的震撼!

这就是银山?传说的银山!

银灿灿的华光如此炫目夺魄,刺目的让无数银客险些花了眼!

原以为自己的那点家当已经不少了,今日才知什么叫坐井观天。天,这该有多少银子!多少银子啊!他几辈子也数不完的银子!一箱箱,一堆堆,一叠叠,一层层,一个个,一两两……

最重要的,里面有他自个儿的银子!没错,这么多银子,他的庄票一定可以兑成功!

大伙儿渐渐从震惊中回神,个个面露喜色,惊喜万分。他们的银子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将众人先惊后喜的表情系数收尽眼底,懒懒抬眸不经意瞥见那边正敛眸沉思的杨洛篱,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扩大,蓝家少东有一下每一下的把玩着手中冰凉舒爽散着寒气的冰扇子,一言不发。

敌不动,我不动。

胶着诡异的气氛慢慢晕散开来,那些银客亦察觉到微妙,只是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却又没人敢带头发问,只得继续紧张的绷着身子使劲往前挤,好瞧瞧那一箱一箱堆积如山的银子,一饱眼福,好似这样就能看牢他们的银子一般。

“谁敢抢,这四十万两银子是我家王爷的!蓝少东,请兑银。另兑金十万两!”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

阿忠接到杨洛篱眼神示意,几步挤到柜台前,砸下一大摞票子,嗓音高亢。

咯噔……才提起至嗓子眼的心儿重重砸下,银客心在滴血,这么说他们的血汗钱真的没有了!那些银子不是他们的?!

愤怒!

愤怒在酝酿!

方上脸的喜色还未捂热便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被人吞了私物如占了老婆抢了相公一般的愤怒!而所有愤怒的聚焦点就是内堂正坐的蓝家少东,偏她那处变不惊的模样又好似在嘲讽他们杞人忧天,一时之间众银客心中两种念头剧烈碰撞纠缠。谁也说不准这事儿到底有没有着落,无奈之下只得纠结着眼神静静盯着浅之,企图她能给他们一个合理解释。

老成头额际冷汗啧啧啧直冒,不停了起衣袖擦拭不断渗出片刻就汇聚成滴的汗珠子,时不时歪着脖子瞥一眼身侧似没事儿人的少东,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的就像快要跳出口!

老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这东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说句话啊。

微微挪动身子,向后一靠,懒洋洋摇着扇子,淡扫那生怕人不知他有多富砸银票的阿忠,浅之嗤笑一声,带着夏日里中觉被吵醒一般的不悦,稚气的娃娃脸上妖艳非常的朱唇缓缓扯动,道,“堂堂篱王,难道连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

阿忠吃瘪,脸爆的通红,义愤填膺,“少东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家王爷分明早就来了!只是少东不愿兑银才会被拖延至此,何来后到之说?”

“片面之词,何足为据?可有人能证明篱王先到而众银客后到?本少看见的明明就是银客已依序排队,你仗势插队欲抢银而已。众位,本少说的可是?”哼,派一个小喽喽来糊弄,杨洛篱,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本少。

“对,对对,我们都已排好了队,是这个人仗势插队的!”

银客中那些脑子转的飞快的人立声附和。开玩笑,若是不附和,那四十万两银子就都是篱王的,他们连个屁都捞不回来!再说了,那小子也的确是仗势插队的!这事儿,就算对方是王爷,也料他不敢颠倒是非草菅人命。便是到了皇上跟前,也是他篱王无理!

“就是,王爷又怎样,也得按照规矩来!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就是,就是!俺们都没瞧见王爷先到,只瞧到是那虎背熊腰的大个子仗着自个儿是王爷侍卫硬挤上的!”

堂中瞬息万变,未发一言高高在上的篱王只因堂内之人短短的两句话就给挑拨成了无礼卖弄权势之人,这方情景激动的老成头心里说不出的爽快,也对浅之敬佩到了“神”的地步。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地很,篱王到这儿少说都有两刻钟了!这铁一样的事实竟然让东家轻而易举就给掰歪个透,反成了篱王插队抢银!高,实在是高啊!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低沉森冷的冷笑,老成头顿觉脊梁骨一阵冰寒。

“呵……”

酷暑炎热的盛夏,因那笑,顷刻天寒地冻!

原那还竭力捍卫优先取银权的银客登时被那笑声所射出的片片冰刃给吓软了腿,纷纷朝两边疾步退去,自觉为那掌控人生死大权的皇家王爷让道,像是一只只咽了气的鸭子,耷拉着脑袋,垂下眼眸,噤声不敢偷窥抬眸,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成了只儆猴的倒霉公鸡,一个个都装起鸵鸟。

眨眼,如同巡视他不容觊觎的王者地盘,杨洛篱反客为主,冷笑骤停,瞳孔倒影着栅栏中好整以暇慵懒如猫的人,眼底掠过一丝阴狠,凌唇危险张合,一字一顿,“兑,还是……不兑?”

“论理,王爷有庄票,蓝家当兑;论情,王爷晚于众客,该于最后兑现;论法,皇家与百姓,蓝家若想继续这点营生,当先将银子予了王爷;论仁,天下子民都是王爷子民,王爷当已百姓为先,汇通亦当已百姓为先。错综复杂,倒是难住了浅之。不如还是由王爷来做最后裁决?”见杨洛篱发了狠,浅之意味欲浓,起身,懒洋洋伸了伸懒腰,笑答。

原本只是简单的兑银经浅之这么一掰便成了篱王与百姓争银,上升到政治层面,篱王进退两难。兑,少不得落下一个飞扬跋扈之名;不兑,这四十万两银子以后都休想再兑现。名声还是银子,抉择全在篱王。

那些子被威吓住的百姓此刻也是心下忐忑非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既怕自己的银子没了着落,又怕会触怒了篱王王威,小命不保,亦进退不得,只得低头默念阿弥陀佛,希冀佛祖显灵能让他们既不触犯篱王同时又能顺利兑回银子。

“兑!”杨洛篱冷哼一声,果断下令。

倘若这就吓倒了他,那他不配称篱王!

众人倒抽一口气,心头的肉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血哗哗哗的流,偏又碍于权势不敢出声,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将杨洛篱在心中狠狠诅咒到底,敢怒不敢言。

“好,爽快!老成,兑银!”浅之“啪”的一合冰扇,朗声大笑。

杨洛篱双眸骤然收紧,疑惑吃惊,颇有一种中了计的错觉。先前还百般阻扰,怎么如今却如此爽快?

阿忠亦是一愣,回头望向杨洛篱,只等他最后裁决。

此事已再无退路,纵使怀疑其中有诈,杨洛篱也只得硬着头皮颔首。

见此,浅之眼中漾起和煦笑意,也朝老成头点了点头,示意他清点纹银。

因纹银有四十万两之多,再则杨洛篱疑心这银子可能作假,便吩咐阿忠带上几人仔细清点,因此急待四十万两银子清点交接完毕,亦是夕阳垂暮之时。

“开金库,取金十万两。”四十万两银子查收完毕,紧接着就是那重头的十万黄金,不待杨洛篱开口索要,浅之便先一步下了令,甚是积极。

“慢……”老成头方准备取钥,那方就传来杨洛篱的喝止声,“今日天色已晚,本王府中尚有公务,不便再做逗留。此十万黄金择日再取。蓝少东,本王叨扰了。走!”

此前杨洛篱就已怀疑自己是否正中了对方计,银子的收取他无力退步,但这十万两黄金却还可以再缓缓,以免完全合了她的意。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如今他这一取一留,两头作保,至少能与她打个平手。虑及此,杨洛篱便开了口。话毕,许是怕浅之不允,叫上手下,拉了银子,像是身后追着一头猛虎般,飞速离去。

浅之眼中莫测笑意越加浓郁,唇畔的弧度愈发优雅,兴味盎然望着那渐渐消失在门口的蓝色身影。

呵……算他聪明。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终归是她的弟子,还没学全就想将她这做师傅的拉下台,班门弄斧罢了。

蓝晔,这可是本少爷给你上的第一堂实战课,好好学着。

“银子,我兑两千两!”

“我的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一万两……一万两……”

……

杨洛篱方没了影,堂中便炸开了锅!那些早已快要神经崩溃的银客们像是疯子一样拽着银票死命往前台挤,吼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挤得争得喊得面红耳赤,若非那栅栏是铁脚浇铸的,早被这拨失去理智的人给冲破了。

“众位放心,银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有!蓝家的银号好好的,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大家伙儿可别乱信了谣言!篱王的四十万两蓝家都还得起,又怎么会少了各位!如今东家决定如果在存银利涨一厘,大家可要想好了……

若是取了现,不仅要赔一些违约金,还少了一厘的利……大伙儿还是回家好好想想,可别让谣言给害了。今日天色已晚,银号马上就要关门,如果有坚持要兑银的客人请明日再来,定不会少了你们一分一厘……”这种混乱,老成头活了这么把岁数也是头次碰上,听了浅之指示,即便再不讨喜,也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岂知,风口浪尖上,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便有了欲盖弥彰之嫌。经几个挑事儿的一番煽动,挤兑风波更烈,有的银客甚至激动地持刀爬上柜台,隔着铁栅栏挥刀威胁。

浅之低叹一口气,羊群效应果真不可小觑。她这做庄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草草吩咐了老成几句,浅之便进了内室清静。

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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