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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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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件《春季的相逢》是一篇描绘青年校园生活与情感交织的小说,围绕主角李圳与名为杨憬的女孩之间逐渐深入的情感关系展开。故事起始于李圳在寒冬中的一场偶遇,他在公交车上帮助了一个面容娇美、气质出众的女孩杨憬。这个偶然的相遇成为了他们情感发展的起点。随着情节的发展,李圳在回忆往昔时恍惚间回忆起与杨憬的儿时渊源,发现他们的过去暗藏着更深层的联系。随着杨憬的身份逐渐明朗,整个故事中穿插了对性别认同、成长和自我探索的思考,也细致描绘了当代年轻人在校园生活中面对的多元情感。作品题材丰富,包括朋友间的真诚、校园内的剧社活动以及潜在的情感纠葛,探讨了青年的迷茫与期待。文学与艺术交融在这段校园生活中,描绘出青春的种种绚丽与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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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春季的相逢.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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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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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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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未知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青春小说, 校园生活, 性别认同, 情感, 穿越, 自我探索, 校园剧社, 变性主题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春季的相逢》

追公交车的女孩

虽然并不想挤上这辆起码超载了100人的公交车,可是为了避免双脚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受到过多的摧残,李圳还是选择站在车门口,尽量把身子侧开以免自己的巨型背包占据太多空间而引起别人的不满,然后抓着冰冷的金属把手,静待车子发动。

每到这个时候,李圳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四个小时之前还坐在温暖的家中跟爸爸和妈妈玩扑克,现在竟然就已经孤身一人站到另一座城市中。生活在这样的场景变换中显得如同做梦一般,真实又十分虚幻。

“开车,开车……”他小声默念着,同时从头脑里翻出学校的样子,拿计划新学期的学习来打发这段无聊的时光。

终于,车子晃动起来,难闻的汽油味丝毫不因为严寒而减弱少许,握住把手的右手不禁加大了力气。

突然,李圳望向车外的茫然目光遇到了一个白色的娇小身影,并且马上牢牢锁定。伴随着急促的“嘎吱嘎吱”声,一只跟自己那只有得一拼的巨型书包被抛到眼前。

“帮忙!”传进耳朵的是动听的少女嗓音。

于是,李圳不由自主接过书包,然后呆呆地看着面前仍然奔跑中的白衣女孩。

和羽绒衣同样纯白的皮肤,飘逸的披肩发,细长的眉毛,灵动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鲜红的薄薄嘴唇。

李圳总是以这种将事物拆分成零件的目光看待生活和生活中的每件东西每个人。

可是这次,他专注的分解思路被随后的叫喊打断。

“我拜托~~~再拉一把!”

于是李圳又再次听话地伸出原本握在把手上的右手,迅速被动地让一种柔软的感觉包围。

一只手艰难地捧着背包,一只手又拉着别人的李圳立刻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平衡,车下的人灵巧地跳上车门,然后和他撞了个满怀。

清淡的香水味道扑进李圳的鼻子,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又马上忍不住轻轻吸气,然后将原本被自己分解为若干部分的面容组合起来。

那双略微带着调皮目光的双眼正盯住自己,女孩的嘴巴翘了起来,随即又展成美妙的弧线。

“谢谢!”李圳的左手和右手同时失去了重量,同时胸膛却增加了压力。

“哦,没关系。”他马上再次抓紧把手,自己的胳膊却成为女孩的把手。

“应该说不客气吧……”女孩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次绽放笑容。“不过幸亏有你,不然今天一定要耽误大事了。”

李圳张了张嘴巴,“什么事”这句话却没有说出来。似乎就这么问人家,有点不太合理。

“啊,看样子好像你也刚刚从别的地方回来这里。”

“嗯,刚从瑞林回来。”说完这句话,李圳突然后悔自己竟然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虽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可是实在不妥。

“你也住在瑞林?”女孩发出惊喜的声音,随后因为李圳四下张望的目光和皱起的眉头发现了他的顾虑。

她的眼睛里闪烁起了然的光芒:“为了回报你的帮助,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憬,杨树的杨,憧憬的憬,是你的老乡。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有点神经,哈哈,刚才把书包递给你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自己了。不过之所以还是请你帮忙,主要因为你看上去十分可靠。”

李圳轻轻咧了咧嘴,可是心里却陷入极度的矛盾和不知所措。

“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越是怕,就越是出现,李圳头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回答说:“我是李圳。”

“李圳,嗯,你好!”杨憬突然抓住他的左手,轻轻摇了摇。

车子晃了晃,两个人再次撞在一起。

李圳手忙脚乱地扶起杨憬的胳膊,嘴里低声说着:“小心。”

杨憬的头仰起来,甜甜的笑容使人挪不开双眼。

“谢谢,有个人帮忙真好。”

李圳以无比机械的笑脸回报,然后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闭上了嘴巴。

杨憬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然后也笑着不说话了。

一片片以白色为主色调的景象从车窗外闪过,因为突发事件的影响,李圳虽然竭力以远望来转移自己的心绪,可是精神仍然乱成一团。

之后的几站地,随着上下车的人流运动,两个人逐渐向车后转变着位置,却一直挨在一起。

李圳的心里涌起如在梦中的感觉,可是,幽香仍在鼻尖萦绕,胳膊上的触觉和偶尔传来的温暖气息显得那么真实。

女孩突然转过身,用娇嫩的指尖在结满白霜的车门玻璃窗上点出一块透明的区域,然后将脸贴了上去。

“就快到了啊。”她的低语把李圳从胡思乱想里召唤回来。

果然,车子很快停了下来,女孩回头对她报以浅笑,轻轻说了声:“有缘再见!”然后跳上站台。

“再见。”用除了自己以外没人可以听到的低微音量说着,李圳心里不知道是轻松还是不舍。

美丽的演员

“五点半,五点半,绝对不能晚!!”

能在下过雪后的光滑路面上如此快速奔跑,实在十分惹眼。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少女在黄昏中的校园里一路赚得百分之百的回头率,除了她非凡的特技,还有她非凡的美貌这个重要的原因。

远远望见演艺厅颇具现代风格的四角尖顶,少女嘴角浮起一丝兴奋的笑意。她的背包实在重得可怕,从下车跑到现在,她已经气喘吁吁,满面娇红,可是当看到目的地就在眼前时,女孩的疲惫还是让激动的心情立刻驱走。

“春季的相逢:爱你,所以会改变自己--2000年话剧协会最值得期待新作”

色彩鲜亮的大幅海报就贴在演艺厅外的公告栏里,全为这个,白衣女孩匆忙地从家里赶回学校,又马不停蹄地狂奔过来。

公告栏旁边站着的高个子女生一直朝这个方向张望着,可是很明显她并不认为这样迎面跑来的漂亮女孩是自己等待的对象,所以,她的目光只是因为女孩的精致脸蛋停滞一秒钟便马上被转移开了。

白衣女孩的奔跑在高个女生面前一米处突然停止,吓得对方险些因此摔倒在地。

“干吗呢你!眼看就要开始了!”她吼着,可是面前的人却是一副呆住的表情,呈完全石化状态。

“你,是谁?”

“Nonsense!”

“你,不是吧!”对方还是执迷不悟。

“我拜托,你再傻,就晚了!杨憬让我来看你们砸锅的吗?一会儿不能按时开始演出,你看观众怎么骂我们!”白衣不太淑女地继续大吼,可是经过的男生却没有一个不以倾心和关注的目光望着她。

“有个性的美女,我们大家都喜欢!!”众人心里想。

“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来,杨憬真厉害。”对方喃喃着,开始上下打量起白衣少女来,从头发到眼睛,从下巴到脖子,从胸部到腰部,似乎还有从外面到里面的透视趋势。

“服,雨洁,我服了你!”她摇摇头,拉起仍在极度难以置信中的伙伴跑向演艺厅里。

后台化妆间里一片忙碌的景象。虽然出场演员并不多,可是话剧协会的所有成员都因为一件事而显得手忙脚乱。

话剧协会会长梁昊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嘴里低声不停叨咕着:“拜托大哥,怎么还不来!今天的事如果砸锅,我们社团就全完蛋了。”

门突然被撞开,有个白色的身影闯了进来。

“快,马上开始!”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时间好像静止下来般,每个人的动作都停留在刚刚的状态,他们的不解和惊讶表情也一致地统一。

若干分钟以后。

从帷幕旁向舞台下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占据了目光所及的所有空间,雨洁不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问:“小焕不害怕吗?我真担心今天的演出不像我们想得那么顺利。”

“怪不得杨憬说你总是神经兮兮地胆子太小,这样怎么能作合格的演员!”白衣少女丝毫不留情面地数落着雨洁,同时也出卖了杨憬。

她已经换上了另外一身白色的休闲套装,宽松的衬衫加宽松的长裤,洒脱而且飘逸;作为这一出由杨憬执笔编写的话剧的主演,她的一切已经和杨憬描绘的人物从外形到性格上完全相同了。

火奂,“春季的相逢”中具有未知身份的美丽少女,洋溢着神秘和诱人的气息,乐天、开朗同时有些神经粗糙,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雨洁面前,并且将很快向绿城大学的热心观众们展示她无法抵挡的魅力。

“要是有你那么漂亮就好了,起码不会像我现在这样自卑。”雨洁低头嗫嚅着,眼睛里充满黯然。

焕转过身看着雨洁,表情马上变得郑重。

“这不是长相的问题。”她捧起雨洁的脸,温柔地轻声说:“你应该有充分的自信,雨洁,你很漂亮的,不要总是让自卑和拘束掩盖住你的美。”

雨洁感激地望着对方,心里不禁稍稍鼓起一丝勇气。

“快开始了,做好准备吧。”梁昊在旁边低声说。

“嗯,没问题,不会让大家失望!”焕笑眯眯地举起小拳头说。

“是不让杨憬失望吧,学长还真是厉害。她实在有作演员的天分,不单是美丽的外表而已。”梁昊望着活力四射的焕,心里不禁想。“还看不到学长的影子,难道剧本有改变吗?”

“喜欢在彩蝶纷飞的盛夏花丛中做梦,喜欢在铺满落叶的仲秋小径上漫步,喜欢在冰雪覆盖的隆冬田间憧憬;唯独不喜欢春天,因为找不到期待的新生。”

清幽的磁性女声在大厅中轻轻回荡,仿佛带有令人宁静的魔力;灯光随之逐渐昏暗,最终熄灭;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舞台的位置轻轻响起。

一见钟情

李圳目前就读于绿城师范大学。

这是一所拥有悠久历史和良好口碑的著名师范大学,虽然学校面积不大,可是占据着城市的中心位置,校园内环境优美,设施先进,是那种看上去就让人向往的地方。

然而李圳并没有因为自己能够到这里渡过四年时光而感到丝毫的幸运,他甚至有些讨厌自己所在的地方。这种讨厌的情绪开始于刚刚迈入校门得知自己所报的是师范专业的时候,并且在近四年的时间里一再累积,甚至到了临近毕业时,他仍然无法释怀。

他从来没有认为教师不是一个崇高而又光荣的职业,可是同时,他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喜欢成为一名教师。只要想到每天面对那么多的学生,做着长年累月的重复性工作,并且承担着因失职而误人子弟的风险,他就对可能不得不选择教师这一职业的未来感到无比担忧和恐惧。

沿着校园里的园丁路走的时候,李圳不经意间回想起自己四年的大学生涯,再想一想自己即将面对的毕业,心里除了感叹就是黯然。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可是那些徘徊在广场上和林木间的成双结对的人影仍然不肯离去,实际上,这样的环境――除了冷得要命的天气――正适合于这些正处于感情旺盛期间的人。

记得在哪里听过要学习到工大、要谈恋爱到师大之类的东西,尽管李圳通常都会对这样的话报以无所谓的一笑,反正他对学校并无好感;可是他仍然得承认,师大确实是个找女朋友谈恋爱的好地方。

你看看那些小树林,还有人工湖中间的凉亭,还有广场边的回廊,当然也包括车棚的角落,哪里不是窃窃私语甚至交换恶心的口水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美女们为青春期饥渴的男生们提供了丰富的可利用资源。

话说回来,美女们同样不甘寂寞。

可惜,没有美女会朝李圳多看一眼。即使不提他再普通不过的相貌,他那种沉默寡言的自闭性格也让广大女同胞敬之畏之不敢靠近之。美女们垂青的是什么人呢?反正除了自己的好朋友,都是李圳懒得关心的人。

胡思乱想着从校门走到宿舍,望着夜色中这块方方正正的黑影,李圳努力调整心思,准备进入角色。

寝室楼――特指男生寝室楼――好像永远一副刚刚被恐怖分子袭击过的凄惨景象,经过拐角那面镜子时,李圳稍稍瞟了眼镜子里的人,然后忍不住摇头叹气,马上离开。

打开寝室房门,只有兰州人正趴在被窝里用功学习。

“回来了。”李圳把背包扔椅子上,然后摔到下铺湖北人的床上。“真累。”

兰州人手上的钢笔在空气里轻轻划动着,只是朝李圳点点头,他思考的时候总是这样。

李圳平缓了呼吸,问兰州人:“军,他们呢?”

兰州人把钢笔扔在本子上,揉着鼻梁说:“伟哥和李鱼儿到绿大看话剧去了,蒋泊回家了。”

“看话剧?去绿大?”李圳心里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听说是写人妖的。”

。。。

“人妖!??”

兰州人眨了眨眼睛,无言。

这是什么时代了?我是不是真的在做梦?今天怎么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说起绿大,李圳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美丽得让人心慌的面孔。

她应该就是在绿大下的车吧,不知道是不是也快毕业了。

“绿大还真是有人才啊。”兰州人手指轻轻敲点着床边的梯子,不紧不慢的节奏把李圳从幻想中唤醒。“现在的社会也真是开放。”

“那也没什么,反正人都要活着,怎么活还不是自己决定么。”摇摇头把那幅面孔甩出脑子,李圳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没想到你李圳也是个时尚青年。”兰州人拾起笔,继续埋头看书。

李圳可没有听到他的话,手里拿着东西却不知道该放哪里。

趁着这个空档,他头脑里又开始放电影了。

电影的场景很简单,一辆拥挤的公交车,若干群众演员,配上入眼就是一片白色霜花的车窗,李圳和某白衣美女正紧紧挨在一块却相对无语。

电影的名字,是最俗气的,李圳最嗤之以鼻的,对于他李圳来说最为不可能却在目前最现实的词汇――一见钟情。

想念于是相见

灯光变得昏暗,然后大厅中再次回荡起那飘渺可是动听的女声旁白。

“难道是我记错了时节?难道是我开始喜欢春天?在这个寒风依然,可是冰雪不在的日子里,我期盼那奇妙时刻的再次来临,为了这一刻我愿意改变…”

与此同时,灯光缓缓亮起,舞台上已经站了一排十几人。

“感谢大家的光临,我代表话剧社团感谢同学们的支持,我们话剧社团今后将继续演绎这支剧目,请大家继续支持!”

一片安静。

梁昊发现大家安静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的感谢,而是因为自己身边的某人。

他侧脸望过去,焕的脸蛋因为激动而带上了红晕,看起来更加诱人。

诱人…梁昊不禁感到自己的心思有点可怕,不,其实是这个女孩的魅力有点可怕。

“谢谢大家来观看我们的表演,本剧由我们的杨憬学长编写,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不断更新,请继续关注。”焕开心地笑着,向台下深深一躬。

台下一片吸气声,随即有人问:“请问芳名啊?你是哪个系的啊?”

芳名,这么肉麻的词,焕咧咧嘴,没有回答。她只是再鞠一躬,然后笑盈盈地望着台下。

本以为要等观众开始退场时,话剧社团的成员才离开舞台,可是等了半天大厅居然没有人离开,无奈下剧团只好自己先退到后台了。

“今天很成功,焕,真的要谢谢你!”梁昊脸上写满诚意,抓着剧本的手也跟着使劲。

焕笑着摇摇头说:“不,我要感激大家才对。本来杨憬对这次的演出也是没有信心的,可是今天的雨洁还有大家都表演得很出色,这样我们才会受到观众的认可,杨憬也会有信心写下去。”

“学长?”梁昊突然四下张望起来。“我怎么没有看到学长来?他不是连自己的作品都不看吧?”

“哦,他是没有来。”

雨洁吃惊地问:“学长怎么会不来呢?他看见今天观众的反应,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焕表演得这么好,学长也一定喜欢。”

焕的面颊又染上了一朵红霞,再瞬间褪去,她随后问:“那个作旁白的女生是谁啊?她的声音真好听,我怎么没有听杨憬提过?”

梁昊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怪异,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正默默收拾东西的女生说:“喏,就是她,上学期加入社团的,学长大概没有见到过她。”

“她叫什么名字?”

“陈岚,是个性格很特别的女生。能投入地朗读任何旁白,可是却不善于和人交谈。”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岚的身上,她穿着蓝色的羽绒夹克,灰色的牛仔裤,正动作轻缓地往脖颈上缠着一条米黄色围巾,黑色的披肩长发如同瀑布般流淌。

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陈岚微微一怔,然后回过头来。

焕有了意外的感觉,没想到声音如此柔美动听的女孩竟然没有与之匹配的美丽面容,实际上,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其貌不扬或者说丑陋不堪。

梁昊和雨洁不禁感到尴尬,可是站在他们中间的焕却友好地向对方挥了挥手,轻轻问了声:“嗨!”

更加出乎焕意料的是,对方竟然突然低下头,然后默默无言地提起自己的书包转身离开。这让焕仍然举在空中的手变得无所适从,她皱了皱眉头,耸耸肩,然后说:“看来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呢。”

梁昊和雨洁也只好陪着她继续尴尬地傻笑,直到焕深深呼吸一下,把手向着他们扬了起来。

“我要走了,感谢大家今天的合作,以后我们还会继续合作下去,希望我们能够让‘春季的相逢’顺利进行到底!”

两个人愣了一愣,然后才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有些木讷地说:“谢谢,合作愉快!”然后目送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怎么今天有点反应迟钝?我们连她是哪个系的都不知道。”梁昊自言自语地说。

“反正问学长就知道了。”

“呵呵,他们的说话语气都有点像,学长的秘密女友,真有福气。”梁昊傻笑着说。

大约在话剧结束30分钟后,李圳寝室房门被重重推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兰州人瞪着眼朝门外进来的两人大吼:“你傻呀!”

“值!今天没白去!”个子高到快要撞上门框的人喊着。

“嗯,下次还有还去。”随后进来的人再次把门狠狠摔上。

“你们俩精神病啊!没事发什么疯!看人妖看傻啦!”兰州人把笔扔下,抬起头就是一通骂。

“来,小军军亲一个,大哥给你看好东西。”高个一脸鬼笑把脑袋探过去,然后吃了兰州人一爆拳。

“李圳回来啦!”郑伟忽然看见躺在床上睁目养神的李圳,马上拉着高个李泽夏的胳膊说。“快,给李圳看看。”

李圳侧过脸,看着李泽夏兴奋地掏出手机,摆弄几下后递给自己。

“怎么样?正点吧?不知道听谁说那话剧是演人妖的,我靠,骗死人不犯法啊!今天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我非后悔自杀去不可!”李泽夏嘴里不停聒噪,望向李圳的目光却充满得意,因为李圳的表情明显就是完全傻掉的样子。

李圳这时的确是傻掉了,可是原因不只是因为手机屏幕上的人确实是个美女。

就算是在远距离拍摄而导致图像不够清晰吧,可是那脸形、那眼睛、那眉毛、那鼻子、那嘴巴,为什么怎么看怎么熟悉?

难道自己想了一个晚上的人,竟然此时就在自己的眼前?

寻常和意外

杨憬轻轻推开寝室门,踢开三包方便面袋,在凳子和桌子组成的迷宫之间绕行几转,又不小心踩死两只横冲直撞的蟑螂之后,终于得以到达自己的床位。

靠近窗户的书桌上一片狼藉,游戏光盘、一年前的教科书、破口袋、空气清新剂和电脑占据了整个桌面,陶亮的手机械地挪动着鼠标,蓬乱的头发、干燥的嘴唇和赤红的眼睛让他看上去比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喘息,就只有电脑低沉的嗡嗡声和鼠标按键的哒哒声,杨憬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自己住了一年的寝室好像坟墓一样毫无生机,室友除了在寝室通宵的游戏迷就是在网吧通宵的游戏迷,这几个月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杨憬突然想起因为太过着急,竟然把自己的包直接带去了表演现场,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惹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不论如何,今天晚上的成绩足够让自己高兴了。

杨憬心里正偷摸乐着,突然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

好像电话已经响了不止一声,因为陶亮竟然在百忙中抬起头用那双死人眼睛瞟了他一眼,弄得杨憬后背一阵恶寒。

他赶紧开始四下里找电话铃声的来源,“噼里啪啦”好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电话终于在某床下害羞地现出身影。

“喂,你好。”

“你好,麻烦找下杨憬…你就是学长吧?”电话那端传来梁昊的声音。

“哦,梁昊啊。找我有什么事么?”

“恭喜学长了,今天的表演十分成功。”

“那该恭喜你才对。”

“哈哈,如果不是学长写的剧本,还有,学长找的那个演员实在太棒了!说出来您别生气,我看都把咱绿大的男生迷死了。”

“…我生什么气,那么夸张,她也只是马马虎虎吧。”

“哈哈,学长还不好意思吗?有这么一个女朋友,确实比较容易让人嫉妒啊!”

“什么跟什么,你就是要跟我说她么?”

“呃,不说了,不说了。学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其实我是告诉学长一声关于今天表演的情况,顺便问你,下面的剧本你已经编好了么?”

“下面的,还没,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努力写的,毕竟也是自己的作品。”

“那就好,谢谢学长了,有你的帮忙,我们剧社振兴的日子不远了!”

“怎么发现今天你有点不一样?竟然懂得风趣了。”

“啊,呵呵,瞧你说的,今天高兴吗!好了,不继续打扰了,学长记得下次一定来看啊。”

“啊,这个…嗯,没问题,有事再跟我联系,再见。”

“拜拜。”

话筒刚要落下,杨憬突然看到某雄性蟑螂携家带口从电话侧面的破洞里爬了出来,吓得他赶忙扔下话筒,嘴里不禁叫了一声:“靠!”

皱着眉看了旁边那具已经关闭了自己所有感官的活僵尸,杨憬心里的兴奋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禁再次长叹。

“正点吧!可惜除了当时拍下来的照片,关于那美女的东西就什么都没有了。”李泽夏摇头晃脑地说。

“你看李圳的样子,是不是魂都给勾走了?”郑伟鬼笑着。

李圳这才终于从震惊和迷惑里醒来,他望着李泽夏的眼睛,以无比庄重的语气问:“还有没有她的照片了?”

寝室里沉静片刻,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吵杂的笑声。

李圳莫名其妙地看着趴在兰州人怀里不停用拳头捶墙的李泽夏和目瞪口呆的郑伟,又一次问:“到底有没有?”

这回连郑伟也突然消失在面前,下铺随之传来他好像被捂住嘴巴再堵住鼻子后发出的痛苦艰难的呼吸和呻吟声。

“连你也对那人妖感兴趣?”兰州人感兴趣地盯着李圳地眼睛问。

“什么人妖,好像是我今天下午在公交车上遇见的一女生,嗯,怎么看怎么像。”

笑声嘎然而止,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李圳脸上。

郑伟:“他好像是说真的。”

李泽夏:“也太玄了吧!孙军,你看呢?”

兰州人士孙军:“李圳没开过这种玩笑。”

“我说真的,下午回来时在车站遇见的,她好像确实是在绿大下车的。难不成真的是她?”

“她叫什么名?”李泽夏和郑伟竟然不约而同地问,然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脑袋,随便问一个陌生异性的名字这种事,李圳做不来的。

“说出来好么?这是个人隐私吧。”李圳犹豫地说,眼睛还盯在手机显示屏上。

李泽夏和郑伟惊讶地对视,发现彼此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李圳今天不是突然转性学起了恶搞,就是做梦还没醒,总之正常的可能性不大。

“叫什么?”李泽夏作为二人的代表,试探性地问。

“杨憬,杨树的杨,憧憬的憬。”

杨憬事务调查组的王牌情报

210寝室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集体行动拉开了序幕。

以李泽夏为核心的杨憬事务调查小组于杨憬第一次走入众人视线的当天晚上隆重成立。

组长李泽夏怀着无比高昂的热情和干劲宣布:不摸清杨憬此人的底细,绝对不罢休!

副组长郑伟庄重起誓:我们的最低目标是获得杨憬的最详尽资料,最高目标是获得杨憬本人!

目前为止,似乎调查组的核心成员就是这些。

当然,作为特邀情报员,李圳放弃了从前绝对不与那个不配和他有同样姓氏的人合作的决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竟然打算帮助一下求女若渴的两只恶狼了。

而一向不屑于参与某些无聊事情的兰州人孙军也破天荒地承诺适当的时候会给予调查小组一些帮助。

李泽夏和郑伟感到内心无比激动,它们齐声高呼:感谢寝室人民的支持,我们一定不让寝室人民失望!

与此同时,正在寝室床上努力写作,因为蟑螂和各种奇怪臭味的骚扰而苦恼的杨憬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他放下手里的油笔,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难道今天有过其他的重大失误吗?”

对于杨憬的调查应该是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展开的,这是调查小组所有成员一致的认识。

原因就在于今年春天自从那天晚上开始,属狼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虽然关于杨憬的消息还没有传遍师大的每个角落,可是至少在绿大,关于剧社某神秘白衣美女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其蔓延之势不可阻挡了。

同时,明里和暗下的调查活动也大张旗鼓地展开。

绿大论坛上连续3天的最热门帖子全都包括“火奂”这个名字,绿大学生间谈论的最热门话题也绝对以“火奂”这个名字为中心,走在绿大校园里,你随时可以听到学生们在这样地彼此招呼:“嗨,有火奂的消息了吗?”

没有,任何人都没有关于火奂的任何消息。即使那些百事通们挤破了剧社活动室的房门,又以每小时5个电话的频率昼夜不停骚扰话剧社长梁昊,并在学校广布眼线甚至汇集了几个系的集体照片,关于火奂,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而210杨憬调查组组长此时却正潜伏在绿大校园中,并且因为自己掌握的独家情报而暗自窃喜。

“既然是话剧社演出的主要演员,那么话剧社的成员一定应该知道她的情况,所以,我们首先要从剧社入手。”这是孙军的分析。

其他三个人点着头,带着渴望交杂着崇拜的目光望着他们的特邀参谋。

“但李泽夏你说绿大目前仍然没有任何关于‘火奂’的确定消息,那也就是说,没人知道‘火奂’的真实名字和系别。而我们的独特优势就在于李圳提供的这个名字‘杨憬’。”

调查组两位组长,同时也就是调查组所有成员都无比感激地对李圳行注目礼,后者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然后继续等待孙军的精妙解说。

“so,我们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潜入绿大,用这个名字找到‘火奂’!”

热烈的掌声在210寝室响起,怀着迫切的心情,李泽夏组长主动要求执行此重要任务。

虽然心有不甘,副组长郑伟还是眼含热泪地拍了拍组长的肩膀说:“我们做你坚强的后盾,你倒下了我们会顶上,请放心干吧!”

李泽夏又忍不住激动地笑出声来,惹来周围人带着“精神病”评价的目光。

可是,站在剧社活动室门外欢欣鼓舞的李泽夏已经完全不在乎任何其他的事情了。在他的眼里,“绿梦剧社”四个字已经和“找到美女”划上了等号。

敲了敲门,马上看到一张饱含疲倦神色的面孔,对方没精打采地说:“抱歉啊,我们实在是不知道‘火奂’的消息,拜托放过我们吧。”

李泽夏稍稍愣了愣,随后恢复镇定。

“疑兵之计!”李泽夏心里想着,“看我拿出王牌来击溃你们最后的防线。”

梁昊突然发现门外这个电线杆眼里发出的一丝野兽般的目光,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然后听见电线杆说:“误会了,我想请你帮我联系一下杨憬,我是他的中学同学。”

组长的首战失败

出乎李泽夏意料的是,对方竟然笑了,好像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由自主的笑。

“你是说学长是你的高中同学?”

“没错,我们的关系很好的。那个,因为很久没联系了,我忘记了他的联系方法,可是记得好像他是你们话剧社的社员,所以来麻烦你帮忙。”

“既然这样,呵呵,我给他打个电话吧,不过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上课,还有,请问贵姓?”

“…”听到对方这样问,李泽夏马上傻眼了。

“怎么办?怎么办?”李泽夏努力回忆着昨晚孙参谋说过的话,可是最终找不出应对的方案。

抹了一把额头上突然冒出来的汗,李泽夏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然后回答道:“免贵,我姓李,呵呵,这么久没联系了,可能他都记不起我。”

对方还是笑着,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活动室。

李泽夏终于松了口气,大叹今次大大失算,怎么会遗漏了如此严重的细节。

要知道,他本来还为自己想出了假冒杨憬高中同学的主意而沾沾自喜了好一会呢。

正懊恼万分的时候,活动室的房门再次打开,那人探出头来说:“请进,学长想和你本人说话。”

李泽夏不禁后悔已经走上了不能回头的道路,继而后悔刚才怎么没有趁机溜掉,不过,这个时候,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

接过话筒,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试探性地问:“杨憬?是你么?”

话筒那边沉默片刻,之后传来了让李泽夏绝对意外的声音:“没错,是我,可是…抱歉我想不起你是谁了,你的名字,请问…”

“李泽夏。”好像不是自己在控制自己的嘴巴,此时的李泽夏脑袋里除了迷糊还是迷糊。

“如果我还能正确区分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这里说话的明明是个男的啊!而且,那天演话剧时‘火奂’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实在对不起,呵呵,我这人记性是不怎么样了。说起来,做了三年高中同学,居然都完全忘记你,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啊,反正现在我有空,不如我们见下面吧。”

“见面!”李泽夏差点没跳起来。“不,不,还是不用了,既然你想不起来就算了。”

梁昊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语无伦次对着话筒摇头摆手的李泽夏,心里暗暗地对电线杆作着诸如“傻瓜”“笨蛋”这样的评价,他不禁慨叹:如此差劲的演技也敢跑到剧社来行骗,看来不是胆大包天,就是脑子有问题。

而话筒那边的杨憬却依然以无比坦诚的语气说:“请一定让我见你一面,除非你真不能原谅我这个臭记性的老同学。”

李泽夏正哑然地对着话筒高呼:“不要啊!”,身后的梁昊突然说:“既然学长和你从前是那么亲密的同学,你就不要让学长失望了,我马上带你去见学长吧。”

说着话,他竟然就这么抢过话筒,说了句:“我们在一食堂见,学长。”然后挂掉了电话。

李泽夏瞬间矮了半米,目光充满无辜,心里痛哭不止。

像绿大这样知名的高等学府却有着诸如一食堂这样老得掉渣的陈旧建筑,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并且它还被和演艺厅那样充满现代感的建筑并排摆在一起,强烈的反差让人有种难受的不协调感。

可是,和此刻李泽夏眼里看到的人与他朝思暮想的对象之间强烈反差引起的不协调感相比之下,这却显得不值一提。

没错,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就站在李泽夏面前;尽管对方面带友善的笑容,并且极尽热情地上来就跟他握手拍肩,嘘寒问暖,一副认识了几百年的样子,李泽夏仍然完全无法把这个叫杨憬的男生跟他那位白衣公主联系起半分。

李泽夏头脑一片空白地听对方说了一大堆东西,从高中时的老师同学讲到公厕水房还意犹未尽地长叹时光飞逝、怀念往日,到了最后听见对方问一句:“李圳现在好吧?”便顺口回答:“都是那小子胡扯!害我今天出这种洋相!”

刚刚说完,李泽夏发现好像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东西。

“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关于我们的事情!”这是孙参谋的最后一条指示。

看着身边两双狐狸眼睛,李泽夏只想大叫一声。

目前为止,唯一确定的是今天的任务,彻底执行失败…

谜团

李泽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和杨憬告别然后离开绿大的,一路迷迷糊糊地回了师大,跌跌撞撞走在寝室楼走廊的垃圾堆之间的时候,他还在为今日的糗事而郁闷不止。

在连开三扇门未果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寝室。

李泽夏刚进屋便发现其他五个人已经在电脑前面围成一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听见门声,几个人反射性地跳起来,然后遮遮掩掩地又在电脑前站成一排,那样子让李泽夏看了有些怀疑又感觉好笑。

操作电脑的是刚刚从家回来的寝室老大蒋泊,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个才归寝的沈阳人张涌江。

蒋泊厌恶地推开张涌江的大屁股,大声喊道:“怕什么怕,咦,老二?”

“切,你小子今天怎么跟个贼似的?”郑伟不满地叨咕着,要知道,如此安静的开门方式,实在不是他们“咣当二人组”的习惯作风。

“你们干吗呢?鬼鬼祟祟的。”

“嗯,老大给我们找杨憬呢。”

“找杨憬?”

“对呀,绿大校团委有这个团员查找系统。”

“哦,那不用找了。”

五个人把目光齐齐地集中在李泽夏脸上。

“萎靡不振。”

“面无血色。”

“目光涣散。”

“呼吸沉重。”

“总之情况异常。”

“是不是今天出师不利啊?”孙军这个参谋果然不同凡响,一语道破天机。

“嗯。”李泽夏点点头,坐在蒋泊踢过来的凳子上,然后把当天的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让他尤其郁闷的是,似乎大家对于他的不幸遭遇还听得津津有味。

“你说杨憬是个男的?”李圳第一个问。

“你当我分不清男女?是你自己分不出男女,让我今天出丑!”李泽夏呈暴走状态,吐沫星四溅,两眼通红,差点冲上前去抓着李圳吼叫。“可怜我居然听信你的鬼话!”

“怎么可能…”李圳低着头自言自语。

“别激动,李圳恐怕也是让人耍了。”蒋泊插话道。“既然绿大确有其人,又和剧社有密切的关系,那么可以想像那个‘火奂’应该是认识杨憬,于是又冒充别人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李圳。”

李圳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突然感到相当难受。如果蒋泊分析得没有错,那么至少说明两件事情。

第一,自己被那个女生骗了。

第二,那个女生和她口中叫做杨憬的男生之间有某种关系。这种关系说起来未见得有多亲密,可是此刻在李圳的眼里,恐怕‘火奂’提过的任何事情或人都无比严重。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李圳压根就认错了人…”

“哦,忘记了说。”李泽夏突然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偷瞄了李圳几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杨憬最后突然问我‘李圳还好吧’…我没在意,就说‘他很好’…”

寝室里刹时安静下来,望着李圳那种震惊的眼神,李泽夏急忙不停摆着手辩解:“都是当时太多意外了,我不小心才说漏了嘴,其实…”

“你在之前有跟他们提过李圳么?”孙军问。

“之前?那绝对没有!”

“那样说的话,对方可真够聪明,居然一下子就想到我们这里来。”郑伟满脸都是钦佩的表情。“不过李鱼儿也实在是忒衰了点。”

“嗯,能猜到李圳身上,至少说明李圳确实遇见了那个‘火奂’,不过杨憬的猜测恐怕也是试探和运气多于推理。”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关键是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孙军说。

“下一步吗?”蒋泊沉思片刻,然后望着几个兄弟说道。“既然‘火奂’连自己在公交上遇到的人都会讲给杨憬说,可见二人关系特殊。”

寝室里顿时杀气冲天。

“做掉那小子!”李泽夏眼睛里喷着火星低吼。

“不,要折磨他,让他为独享‘火奂’的交往权付出代价!”郑伟呲着獠牙不停咆哮。

孙军和蒋泊顿时汗。

“至少杨憬这个人应该可以作为找到‘火奂’的突破口,所以,李圳提供的情报还是具有相当高的价值的。”

说着话,蒋泊望向身边的李圳,这才发现李圳脸上一片黯然落寞,心里不禁感到有趣。

什么时候李圳也开始多愁善感了。

“不过,目前仍然有无法解释的谜团。为什么绿大现在竟然没有人清楚‘火奂’的确切身份呢?再神秘的一个人,难道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说是身边的同学主动替她隐藏,那么难道其他班级其他系的也没有任何人认识或者见到过她吗?”孙军说。

“也许压根就不是绿大的人吧。”

“那样的话要在绿城的所有高校里找到一个人,就算她再突出,再耀眼,恐怕也是件很难进行的工作吧。”

“呵呵,没准还不是大学生呢。”

张涌江今天下午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立刻沉入严重的沮丧情绪。

“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蒋泊话语顿了一顿。“据说这出话剧是描写变性人的,是不是这样呢?”

‘咣当二人组’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摇头。

“当时哪顾得上关心剧情,看美女还看不够呢!”

“不管怎么说,就用手上现有的情报来尽力而为吧。首先,从杨憬入手,调查他的一切资料以及剧社成员的资料。同时,‘火奂’说她同是瑞林人,这一点也许是真的,那么就作为额外的考虑因素。”

“最首要的,恐怕不是这些吧。”张涌江语出惊人,看着自己的话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他面带得色地说:“首先,还是改一下调查组的名字吧,叫杨憬事务调查组,明显没水平吗!”

众人一致点头同意。

“那叫什么?”

“很简单,把‘杨憬’二字改成‘火奂’不就成了。”

“切!”

众人一致不屑挥手。

又是公交车

也许大四的生活真的无聊到这种整天为打听一个美女的消息而奔波的程度。

实际上,说是做着这些事情的人比较无聊似乎更加贴切一些。

自从蒋泊和张涌江二人加盟调查组,调查组的实力马上倍增,并且调查活动也变得更加精确高效。

蒋泊家和李泽夏一样家住绿城本地,所以有着得天独厚的关系网跟人脉;张涌江则是标准网虫一个,可是相对于那些只知道上论坛灌水和玩网络游戏的家伙相比,他倒是一名见识和兴趣同样广博的高级网虫;郑伟好像是寝室里追求女性经验最丰富的人了,顺便一提,他可是210寝室过去三年半的爱情讲座教授和感情咨询专家!

如此庞大的阵容,想必查什么消息都不算难事吧,当然,除了当前这件。

自从上一次话剧表演之后,‘火奂’整个人间蒸发。尽管绿大同学们的心情是急切的,眼睛又是雪亮的,可是仍然没有谁再见到过‘火奂’一面。

这个时候,杨憬已经不是只有210调查组关注的人物了。

只因为‘火奂’在表演结束后说过的那么一句“本剧由我们的杨憬学长编写”,就有人随后把寻找‘火奂’的目光盯在了“杨憬学长”身上,而杨憬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继梁昊之后的又一悲惨受害者。

如果说那些躲在角落里窥视着他的人都是些美丽的,当然,如果不美丽,那么至少是女性就可以;偏偏做着这种无聊事情的都是些男同胞。据说更有甚者,他的日常生活都已经被人整理成册,以推测他和‘火奂’见面的时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杨憬每天都这么慨叹着,可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现在是没法后悔了。

他只是在想着补救的办法,哪怕一点都可以。

周二下午,是几乎所有学校都不上课的时间。

杨憬打算去百汇书城逛逛,通常来说,那里总是打发时光的最好场所。

走路的话,杨憬需要花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可以到达目的地。虽然户外的温度仍然不高,可是这一天阳光普照,所以杨憬选择步行,这样同时也可以让他有充分的时间来构思自己作品的后续情节。

不知怎么的,他的头脑里突然浮现出前几日遇见李圳的情景。

想起来就感到可笑,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有种想要逗一逗他的冲动,可是到了最后,又肯定会因为他沉闷的性格而归于冷场。这感觉,还真有些熟悉呢。

杨憬抬起头,突然望见一辆满载乘客的公交车从身旁驶过。

他的眼睛不禁一亮,站在窗口那个张着眼睛愣神的不就是李圳么!

好像有种看不见的魔力驱使着杨憬跑了起来。

公交车减慢速度,并最终在书城前最后一个站点停止,杨憬也气喘吁吁地终于爬上汽车。

在向李圳的位置慢慢蹭着的时候,杨憬已经在心里打好了搭讪时说话的腹稿。

“噢,对不起。”杨憬抓着吊环,随着汽车的开动装成不小心的样子碰到李圳身上。

李圳好像还沉浸在白日梦中的样子,居然毫无反应,让杨憬汗了汗。

“嗨,呃…”杨憬拍了拍李圳的肩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圳酷酷地慢慢转过脸,眨了两下眼睛。

“请问,你是瑞林人吧?”杨憬看着李圳,心里不禁得意: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是那种好像提防着江湖骗子一样的表情。

“好像看着你很眼熟,所以冒昧问一下。”

“不能给他选择的余地,不管怎么样,也要作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杨憬想着。

李圳犹豫了好一会,最终以几乎无法看出的幅度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在东岭区住过吧?”

李圳带着迷惑的目光望着杨憬,摇了摇头。可是杨憬正要说话时,他却开了口:“我奶奶家在那。”

杨憬不禁愣了愣,显然李圳会张嘴说话属于绝对的意外,可是接下来…

“你姓姜?”李圳问:“你家种过兰花吧?”

杨憬这一次彻底呆住了。

“我记得你好像叫姜岚。”

公交车嘎吱一声突然停下,让杨憬一个趔趄撞在李圳身上。

“呃,我…”李圳扶住杨憬的胳膊,欲言又止。

“我也在这下车,我们一起下。”杨憬顺势扯住李圳的袖子,把他拉下公交。

冷风吹来,让杨憬的神志恢复了少许,他随即盯住李圳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缘分和回忆

世界上真的存在缘分这种东西,至少杨憬现在就确信无疑。

坐在百汇书城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小店里,李圳朝手上不住呵着气,而杨憬则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儿时的回忆一股脑涌上心头,这时候哪怕想起往事的一个点滴,也让他们兴奋不已。

说起来两个人能够拾起那么久远的友谊,还多亏了李圳的观察入微。

仅仅凭着杨憬发际线上一个不起眼的细小疤痕,李圳马上想起小时候某个相处时间不长的伙伴,并且成功地将二者对号入座。可是,从二人的相遇,到杨憬的故意搭讪和杜撰的说辞,结果李圳竟然真的想起他曾一度忘记的姜岚来,那么这一切就只有归于上天的巧妙安排了。

“缘分呢,大哥!”杨憬嘻嘻哈哈地拍着李圳的肩膀,对方还是那种木讷的笑容回应。

热腾腾的两碗麻辣烫很快端到面前,杨憬拿起醋瓶就是一通猛倒。

“你还是这么喜欢醋。”李圳望着杨憬的手说。

“你不是也保持着吃辣椒的老习惯吗?”李圳这时候才发现右手正在自己不住往碗里放辣椒。

两个人互相对望着,同时开心地笑起来。

“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多久啊,算一算大概…”

“半年吧,之后你就搬走了。”

“而且那时候我们好像相处得不是很和谐呢。”杨憬带着玩笑似的挑衅目光说。

“呵呵,不然怎么能认出你。”

“倒好像很有道理一样,怎么不让我把你推到花盆上,脑袋撞出一个窟窿?”

“因为你没有我细心,就算遇见我,也不会发现我的伤疤。”

飘渺的白色水汽在空中摇摆舞动,李圳把眼镜向下压了压,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再次笑起来。

“不过后来一直想不通我们吵架的起因。”

“呃…”李圳欲言又止,马上低头吃菜。

“你现在在哪里上学?”

“师大,你呢?”

“绿大。”

“绿大?那刚才怎么在那里上车?”

“缘分呗,我感觉到马上会遇见一名旧识,于是乎…”

“哦,还是喜欢胡乱编造东西。”

“什么叫胡乱编造啊!我现在可是正经的剧作家!”

“吹牛吧。”

“狗眼看人,我可是绿大剧社的第一剧作家呢!”

“绿大剧社?”

李圳身子突然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盯住杨憬。

放下筷子,把脑袋向前一探,李圳问:“那,你认识一个叫杨憬的人么?”

听了这话,杨憬愣了愣,突然把刚刚吃进嘴里的油菜一口吐出来,被呛得猛咳嗽,脸上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李圳对杨憬的反应明显估计不足,他没想到这个叫“杨憬”的人居然厉害到能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你没事吧?那个杨憬难道是个很可怕的人吗?”李圳关切地望着杨憬,突然发现对方正捂着肚子猛笑。

杨憬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脸上仍然挂着笑出的眼泪,反问道:“你看我可怕吗?”

李圳奇怪地挠了挠头:“你?不算可怕吧。但是和那‘杨憬’有什么关系?”

“笨蛋,你真傻呀!我就是杨憬啊!”杨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圳这一回真的傻掉了。

杨憬,等于姜岚?姜岚,等于杨憬?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圳的脑袋因为陷入死锁而冒起白烟。

“哈哈,你,现在怎么这么笨呢?我就是杨憬啊,杨憬是我现在的名字。”

听见这样的解释,李圳又仔细想了想,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神情。

“原来你改名字了啊,害我不明白…”他的表情突然又回到极度震惊和不解的状态。“你就是杨憬?”

“对啊,上高二的时候改了名字,同时开始随妈妈的姓了。”

“那,你就是‘火奂’说的那个杨憬?”

“‘火奂’?你是说焕吧?咦,他和你提过我?什么时候?”杨憬奇怪地问。

“呃,你不知道这件事吗?难道是李泽夏编谎话来骗我们?”李圳迷惑地低下头自言自语。

“哎呀,突然想起…那个,我把你的名字忘掉了,直到现在还没记起来…”

李圳不禁折服。

“我叫李圳。真是的,竟然谈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李圳?你是李圳?和火奂在公交车上遇见的那个人?”杨憬夸张地大叫着。

李圳向四下看了看,低声说:“喊什么喊!就是我啊。”

“原来是你。你小子,居然还让同学过来调查我,火奂和我抱怨你出卖了她呢!”杨憬笑嘻嘻地说。“你不是对火奂有什么特殊意图吧?”

李圳的脸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忸怩不安地嗫嚅道:“那个,是他们给我看她的照片,我才不小心说出来的。呃,她不会很生气吧?”

“嗯,这可难说。而且,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对她打什么主意哦,不然我不放过你。”

李圳的目光立刻黯淡下来,最不希望听到的东西终于还是听到了。

“我可不放心把妹妹交给你这样暴力又痴呆的家伙。”

听到杨憬的后半句话,李圳差点没有跳起身来,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他一把抓住杨憬的胳膊,大声问:“你的妹妹?她是你妹妹?”

“没错啊,杨焕,我唯一的妹妹。”杨憬试图弄开李圳那一双钢爪,努力半天竟然毫无作用。

李圳终于松开手,慢慢坐回椅子,脸上还带着满意的傻笑。

“…我印象里你没有妹妹啊,倒是有个,呵呵,很剽悍的妈妈。”

“你搞错没!那是我爸!”杨憬瞪着眼睛说。

李圳微微一愣,突然发现好像是记忆里的某处有些问题。

“焕是我后来知道的妹妹,是妈妈去世后外公找到我时才知道的。”

望着杨憬微红的双眼,李圳略感歉意地低声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杨憬甩了甩头,努力摆出一副笑脸来说:“算了,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两个人突然谁都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碗里已经干成一坨的麻辣烫发呆。

过了很长时间后,杨憬说要离开,又为李圳一并付了钱。

两个人走出小店,由于温度的突然变化而同时打了个哆嗦。

杨憬回过头对李圳说:“今天就这样,我要去百汇看看书。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什么时候想起来还可以找到对方聊几句,能再遇见你,也算是相当有缘分了。”

两个人于是交换了彼此的寝室电话和电邮、QQ等联系方式,然后挥手告别,各自离开。

李圳原本也打算逛逛百汇,此时却没了兴趣,所以坐车回校。

而杨憬,虽然嘴上说着要去百汇,却在看着李圳离开后,乘坐下一班公交也直接离开了。

伤疤

不知道为什么,姜岚这个名字在小时候的李圳看来,就是十分女气,。

如果追溯起来,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李圳头脑中的时候是在李圳8岁那年的春季,姜岚当年7岁半。

其时李圳的奶奶刚刚搬家到一片瓦房区,成为姜岚家的新邻居。

某个下午,妈妈带着李圳第一次来到***新家,那时对于奶奶家的邻居,不仅李圳一无所知,连妈妈其实也存在着一个尚未澄清的严重误会,这个误会于当天傍晚两个人离开时才终于被发现。

李圳跟着妈妈走到胡同口,刚好遇见了迎面归来的姜岚和爸爸父子二人。

妈妈很热情地跟姜爸爸寒暄几句,然后自然而然地说到孩子身上。

“哎呀,这是你的儿子吧?看上去就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姜爸爸带着欣赏和羡慕的目光看着李圳,嘴里不住称赞。

“哪里,别看他现在老实,可是蔫淘。李圳,赶快叫姜叔叔。”

李圳和对面的同龄小朋友也正彼此好奇着,只不过相比对方大胆的直视,李圳更多的是拘谨和偶尔的偷望。听到妈妈的话,李圳小脸红了红,垂下眼睛低声说:“姜叔叔好,姜姐姐好。”

哪知道姜岚父子同时呆了呆,原本牵着爸爸的手,尽管一直睁大着不安分的双眼,却还算安静的姜岚突然大叫一声:“你才是姐姐!”然后猛地甩开爸爸,一溜烟跑进胡同。

李圳和妈妈也倍感意外,莫名其妙地对望时听到姜岚的爸爸说道:“呃,哈哈,他是个小子啦,您别在意,误会而已。”

“小子?”李妈妈幡然省悟,原来自己一直也把姜家那个活泼好动,但是漂亮异常的孩子当成小姑娘,现在看来竟然是个天大的误解。

“实在对不起,您看,您家公子长得实在漂亮,真的抱歉,真的…”李妈妈满含着歉意不住道过,而对方也一再表示没关系,李圳和姜岚的第一次相遇就以如此的尴尬结局收场了。

也许对于妈妈来说,这样的误会虽然令姜岚不快,可是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带着惊惶的目光望向胡同的李圳却因此在心中埋下了一颗黑色的种子。

在这之后,李圳虽然常有到奶奶家,可是看见姜岚时却总是小心翼翼地躲开,甚至在对方由挑衅的瞪眼变成友好的招呼时,仍然谨慎回避着。也许在他看来,惹别人不高兴这种可能就应该干脆地从根本上避免。

而原本的“受害者”姜岚在这个时候却完全转变成对方起初的角色,面对着李圳的敬而远之态度,他先是认为理所当然,久而久之竟然萌生一丝歉意,到最后更加演变成为一种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深深渴望。

于是,他踩着凳子趴在两家院子之间的低矮墙头上向李圳轻轻招手,在胡同里偶尔遇见李圳时也友好地报以微笑,甚至还拿自己的糖果诱惑对方,可是这一切努力却毫无用处。直到有一天,这种习得性挫败带来的负面情绪在姜岚心中悄悄爆发,并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

事故的重要帮凶是学校发布的一条新号召:学生们为班级贡献花卉,以美化班级环境。

姜岚家常年种着许多兰花,这使得热心集体活动的姜岚有了积极响应学校号召的好机会。在那个阳光和煦的晚春中午,姜岚手捧一盆兰花正准备带去学校时刚好遇见了同样要去上学的李圳。

姜岚一如往常地微笑同时轻呼:“嗨!”

而李圳则一如往常地缩缩脖子,背转身子。

于是,姜岚心里的不甘和气郁终于一股脑爆发。

他把花盆放在身后,上前一步抓住了李圳的袖子,大喊一声:“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为什么每次叫你都不回答?”

李圳摇着头挣扎起来,却因为对方实在太过用力而无法脱身。

“明明是你不对,干吗好像有道理一样?”姜岚气冲冲地嚷着,更加牢牢地拉住李圳。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大喊着抓住对方,另外一个则无声地努力试图逃脱,在狭窄的胡同里进行激烈的角力。

突然,伴随着“咔哧”一声清脆的布匹碎裂,李圳左臂只剩下半截袖子。

二人同时愣住,姜岚随后感觉一股大力猛然推向自己。他侧身想要撑住地面,却还是没有避免摔倒的悲惨结局;更严重的是,他的头部正好撞到了地上的花盆。

这一回没有多大响动,可是却马上见了颜色。

姜岚捂着额头,鲜血顺指缝流淌下来,让他忍不住恐惧地颤抖。

“我要死了吗?”姜岚绝望地想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姜岚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同样目光惊恐的李圳,他的心里突然一阵得意。

“奶奶,救命呀!”李圳带着哭腔,一路狂奔进奶奶家的院子。

轻轻抚摩着额头上那隐秘的细小疤痕,杨憬嘴角浮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

“傻瓜!”他轻轻骂着。

回忆中的谬误

李圳郁闷地挠挠头发,虽然总觉得回忆中似乎有许多让人感觉不妥的地方,却找不到问题所在。

和姜岚或者杨憬的第一次相遇是怎么一回事了呢?那次给他造成了伤害的事件,又是怎么发生的呢?还有,更加离奇的是,为什么杨憬说他那时身边只有爸爸,而自己却清楚地记得那是杨憬的妈妈呢?这样的事情,杨憬没必要编造什么谎言吧。

窗外的风景在李圳眼里化为模糊的连续白线,耳边的吵杂也不知不觉间消失。

慢慢地,慢慢地,面前的车窗变成了一扇木框玻璃窗,李圳努力向房间里张望着,看到了两个逐渐清晰的人影。

其中矮小那个正坐在火炕上仰着小脑瓜发出轻笑,而另外一个高大的则摆着各种小丑般的可笑造型。

那就是记忆中姜岚的样子吧,姜岚在记忆中似乎总是模糊着面孔,唯有他头上的伤疤成为在自己心里无法抹去的标记。他的身材当时还十分瘦小,声音也清脆悦耳,他总是笑着,跳着,在空气里撒上快乐的金色粉末。

“哈哈,妈妈,妈妈!”小个子姜岚拍着手大喊。

“小岚别喊呀,别那么大声!”魁梧的妈妈穿着沾满油渍的围裙惊慌地摇着手。

“这个魔术真好玩,妈妈妈妈我也要学!”

妈妈因为这句话突然沉默下来,他的手抚在姜岚的头上,轻轻摩挲着儿子柔软的短发。

“小岚不要学这种东西,永远也别学。”

说着话,他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自己的额头上,幽光闪烁…

“李圳!发什么呆呢?”

突然有人拍李圳的肩膀,把他从记忆里拉回现实。

李圳回过头,刚好看到了李泽夏和郑伟那两张带着“淫笑”的面孔。

“你们又去绿大了?”

“嗯。”李泽夏伸着脖子朝四周扫视一番,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李圳耳边说道:“最新消息,那个杨憬是计算机系大三的学生,而且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绿大剧社的正式会员。那小子不仅写剧本,还喜欢看漫画,据说曾经在论坛上混过很久…”

“你们到底在调查杨憬还是火奂?”

“…”

“调查到了又能怎么样?有什么意义?”

“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吧?如果什么都要说清楚目的和意义,那么严肃活着多没劲啊。”

“原来是这么想的。”李圳转过脸又再望向窗外,留下其他两人自己起劲地交流调查感想。“如果他们知道杨憬其实是焕的哥哥,又会如何呢?”

焕的靓丽面孔又浮现在李圳眼前,这一回不再是被拆分开来的漂亮零件,而是完美组合的艺术珍品。

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就是有着无与伦比的独特魅力,说不清,却忘不掉。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有点神经,哈哈,刚才把书包递给你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自己了。不过之所以还是请你帮忙,主要因为你看上去十分可靠。”那天她是这么说的。

天籁之音如在耳畔,李圳却有一丝隐约的痛心和茫然。

“说我看上去可靠,难道只是在骗人么?告诉我名字,结果证明也是假的。”

“嗨,李圳,呃,呵呵,问个问题啊。”郑伟突然又凑过脸来。

“什么?”

“就是,哈哈,那个,火奂跟你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公交车上,我没记错吧?”

“对,是6路,从火车站回学校的方向上…问这个干吗?”

“很浪漫吧?那么巧遇见你。”

“如果不是你们看到她演的话剧,我和她遇见也只不过是不起眼的小事。虽然…确实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经历。”李圳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这样和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亲密接触的经历。”

“那…”郑伟紧盯李圳的眼睛拖长着声音。“你是不是对她有一点特别的意思呢?”

李圳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明是有了从未有过的特殊感觉,说出来好像自尊心无法允许,否认又显得对不起自己。

“呵呵,就算是我们小圳这样子守心如玉的纯真男童,恐怕也忍不住动了情吧。”李泽夏夸张地眯眼张臂:“火奂啊,美女,夺走我的心吧,我要把我的初吻也献给你”

郑伟捅了捅李泽夏,同时嘴角向下撇了撇。李泽夏意犹未尽地低下头,表情立刻变得尴尬无比。

两个人围绕着的座位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怀抱孙女,手指颤颤巍巍地推了推花镜,惋惜感叹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

李泽夏不知道该说抱歉,还是不好意思,只好哭了一下(那表情,说是哭了一下,恐怕比笑了一下更加贴切),然后挪到李圳身边,捅了捅李圳,恶狠狠地说:“都是你害的。明明就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不知道。”

李圳无辜地眨眨眼睛,心里反驳着:“谁说我不知道。”

万人期待的纳新选拔

“这种情况应该值得高兴吧。”梁昊盯着手上厚厚一摞入社申请自言自语着,话语间却流露出称不上高兴的味道。

“虽然有了比过去更好的纳新业绩,但是…”雨洁同样面带不自信的表情。

“但是火奂不继续出现,就是正泡沫繁荣。”

在《春季的相逢》上演一周后,多达百份的要求加入“绿梦剧社”的申请甚至可以说是威胁信就从各个方向各种方式汇集到社长梁昊手中。

“为了我国话剧事业的振兴…”这是直接交到梁昊手中的。

“为了繁荣人类文化…”这是悄悄摆在雨洁桌上的。

“为了火奂…”这是从活动室门缝下塞进来的。

“不加入,毋宁死…”这是打上中国邮政西藏某邮局印章邮递来的…有没搞错,居然未署名。

看到这样形形色色的热忱措辞,即使一向沉稳的梁昊也不禁感觉头痛棘手。

不提申请者绝对没有热爱话剧艺术这件事,也不提某些人心怀的“不良动机”,就算是要接受新社员,面前摆着上百人的申请信,恐怕任何人都会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而当事人梁昊则聪明却不负责任地把问题一脚踢到了杨憬怀里。

“什么?要我筛选接收人选?这可是会要了我命的啊!”杨憬刚看了两份申请信,就立刻被其中的激情陈词彻底吓倒。

“只要告诉他们,如果你的安全受到威胁,那么火奂就会永远消失好了…学长难道见死不救么?剧社的存亡可就拜托您了。”尖尖的长角顺着梁昊头顶缓缓冒出,他一面在眼睛里写着“我不是魔鬼”这样的字眼,一面毒计百出。

对于一旦自己完蛋,火奂也会消失这件事,杨憬同样没有怀疑;可是,他也绝对相信,如果真的按照梁昊所说如此告诉众人的话,恐怕自己还是难逃一劫,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之后再被鞭尸。

“不,这件事,我坚决不能接受!”杨憬用决然的表情严肃地说。

“那…让焕来主持选拔,学长您能同意么?”梁昊恶毒地笑着。

“…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阴险。”杨憬恨恨地想。“让焕来,那以后不是还会得寸进尺,没事就提出如此要求。”

“不行,她还在瑞林,很忙。”

“这样的话,只好把学长的意思如实转告给诸位热心的话剧爱好者了,当然,我不会说那是学长您说的。”

“卑鄙、狡诈、恶心、龌龊、龃龉…”

于是,第二天一早,绿大第一食堂门前的告示栏上有了内容如下的通知:

绿梦剧社敬告要求入社的各位热心申请者,鉴于此次申请人数过多的缘故,我社决定于3月20日(星期六)早9点召开纳新选拔活动,届时将邀请我社“资深剧作家”杨憬与《春季的相逢》一剧主演“焕”作为主评委对到场的入社申请者进行选拔,选拔活动地点为绿城大学第一食堂一楼大厅。恳请各位话剧同好互为转告,继续支持。

“应该收门票才对。”梁昊心里后悔地想着。

“居然在‘资深剧作家’两边加上引号,岂有此理。”杨憬则是如此的想法。

虽然这则通知的始作俑者两人拍拍屁股轻松走开,可是其中一个为了逃避责任而炮制出的产物却着实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

绿大校园首先爆炸,学生们奔走相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这从绿大校保安处最新发现的外语角吊嗓子现象倍出可以得到证实。

绿大校园论坛紧随其后,一天之间,各个版块都出现了冠以“焕再现—绿梦剧社的梦之选拔”的万人顶超热门帖子,令网络中心管理员惊呼:绿大的网络春天终于到来!

与此同时,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悄悄出现,诸如“与焕争抢首席评委的混蛋剧作家杨某”或者“胆敢和焕齐名的狂妄剧作家杨某”这样带着强烈酸味的恶毒评论也在角落里隐约晃动。

还有更加令人跌破眼镜的事情,不过这却出现在其他的学校:绿城科大外语系某男性大二学生竟然宣布改学中文,同时高呼“吾将终生拜杨老师为话剧创作之路的引路人与偶像,以如他一样走近女神为此生唯一目标”…

农大中文系某男性大三学生穷一生灵感,在此际作出了“恨不绿大人”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佳句,并随之成为风靡农大各系的经典。

呃,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列举出来实在既费时间又费精力,所以就此打住。此外,以上的消息有部分源于小道传言,敬请自辨。

然后,我们再来看看奇怪地风平浪静着的绿城师大中这个独特的与国际接轨的寝室-210。

蒋泊刚刚带领全寝兄弟在绿大论坛上转了一圈,自然而然地得到了“绿梦剧社纳新选拔”这个消息。

毫无悬念地,“火奂事务调查组”全票通过了前往参观的决议。

参观而不是参加,说起来连他们也慨叹“恨不绿大人”,如果是参加,恐怕他们会比现在更加兴奋百倍。

可是,不管怎样,目标确定出现这个消息也足够了。

十分难得孙军这次也提出一同去绿大,210寝室的历史终于完美地添补了全寝共同追女这一空白。

提前半周时间准备好服装行具、摄影器材、录音设备、签名用本,现在,对于包括210寝室在内的绿城高校“焕之追随者协会”上万成员来说,一切就绪,就只等那一天的到来了。

特别安排

教师甲(奇怪地):“今年的毕业生就业洽谈会提前开始了吗?”

教师乙(煞有介事地):“哪呀,一看你就是从来不关心网络的人,论坛上都说了,这是我们学校话剧社团搞的纳新活动。”

教师甲:“这个时候纳新?那用得着弄这么大排场吗?再说,什么时候这学生都对话剧感兴趣了?”

教师乙:“听说全是一个女演员的功劳,让这帮学生都跟着了魔似的非参加话剧社团不可。咱们话剧社团也挺会搞花样,喏,这就出来一个纳新选拔。”

教师甲(了然):“哦,原来如此,现在的学生可真是…不过那女演员有什么特别的吗?”

学生丙(决然):“为了焕,誓死入社!”

教师甲:“…”

教师乙:“瞧,多厉害,焕就是那女演员的名字。”

当210寝室一行人站在距离绿大第一食堂大门还有20米距离的地方时,他们发现已经无法越过面前的人山人海了。即使在仍然冰天雪地、严寒难耐的3月清晨,绿梦剧社纳新选拔场地内外也照样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现在还只是8点20分,原本以为可以提前入场占据好位置的210诸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算。他们不仅无法按设想的那样得以近距离欣赏选拔会盛况,反而被淹没在这一片盛况里只能无可奈何地以每分钟一米的速度向前挪动,这还是幸亏了有“咣当二人组”两位身具超强开道功夫的猛男在前作为尖兵,否则恐怕今天连大门都摸不到。

突然,人潮中出现一块缓慢向前移动的小型岛屿,由人体组成的微澜海面不情愿地左右分开,因此也在这块小岛前进的轨迹背后留下许多混乱扰动的微小漩涡。

“借过,借过,麻烦让一下,我是剧社的工作人员,谢谢。”以绿梦剧社社员证为开路利器的杨憬缓慢可是顺利地向食堂大门前进着,不禁庆幸没有因为错误估计形势而耽误了大事。

“不是才一百来份申请么,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杨憬嘴上还在机械地说着麻烦借过这样的话,心里却大感讶异。

“麻烦…咦?”停住脚步,杨憬盯住面前熟悉的背影。“他也来了,呵呵,早该料到。”

走在队伍最后的李圳突然感到背后的气氛有些奇怪,原本纷杂的吵闹声一下子变成了低微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

“没错,就是他,看他的会员证。这家伙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居然这个时候才到。”

李圳转身的过程惊讶于竟然没有了拥挤的感觉,可是当他的视线与身后那人恰好对上时,惊叫一声,李圳马上明白过来。

“姜…”

还没等李圳说出头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那个名字,他背后传来了李泽夏的声音。“啊,这…这就是那个杨憬。”

210寝室整齐地回过身来,视线集中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男生身上。

“李圳,你也来了!正好,我带你进去吧。”杨憬笑着拉住李圳的胳膊。

室友们同时带上了发现奸细的眼神,这一次却是指向调查组特邀情报员身上。

李泽夏嘴里说着:“李圳,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吧。”,却满脸写着:“你小子原来也有演戏的天分,明明认识这个杨憬,居然以前只字未提。”

李圳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却只好继续装傻。

“我和我的室友一起来给你捧场。”

“是给焕捧场吧,你小子真不老实。”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着,杨憬向李圳身后的几人轻轻招手:“你们好,我是李圳的…呃,老朋友,好像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了,呵呵,欢迎各位。”

“你好。”虽然报以友好的微笑问候,几个人却心怀鬼胎。

“焕那个神秘情人么?”

“除了脸蛋比我漂亮一点点,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

“这家伙和李圳那小子不是有了什么秘密协定吧?”

“将来动手的话,一拳头打倒他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比我矮几十公分,焕一眼就可以看出差距了吧。”

“我拍,我拍,我拍拍拍!”这个,是躲在李泽夏背后用手机偷拍的郑伟。

“呃,大家跟我来吧,因为是主评委,我可以优先入场。”望着无语中众人的各式表情以及不怀好意的笑容,杨憬讪笑着晃了晃手上的小牌子说。

接下来,小岛变成一块小型陆地继续向食堂正门移动,等到几个人进入食堂大门时,分针已经走到表盘四分之一圆的位置了。

将李圳等人带到距离评选场地不远处,杨憬向大家道个别,然后一个人朝“首席评审员”席位走去。

“说,你小子,怎么敢瞒着我们大家和那个人私通?”一见杨憬离开,李泽夏马上露出其可怕嘴脸。

“肯定是有了什么邪恶的协议,比如共享焕什么的,真是可恶。”郑伟很有默契地与李泽夏遥相呼应,隐隐对李圳形成合围态势。

“不愧是‘咣当二人组’,想东西和做事情的方式都完全一样。”李圳无辜地想着。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吧。”

“那你和他认识的事干吗瞒着我们?”

“又没人问过我,而且是前几天刚刚知道的,我们小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该不会那个时候,你们俩和焕就已经形成了复杂无比的三角关系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过只和焕偶然见过一次面吗?”

“谁再相信你就是傻蛋!”

“别吵了,听。”蒋泊突然用力挥了一下手臂,令三人立刻噤声。

“大家好,我是绿梦剧社社长梁昊。首先代表绿梦剧社感谢大家对我社的热情支持,下面我来宣布一下今天纳新选拔的过程安排。纳新选拔第一项由我社首席剧作家杨憬学长主持,主要考核剧本理解;第二项由我社最新剧目《春季的相逢》主演焕主持,主要考核演技…”

“焕在哪里呀?”有人嚷着。

“哦,因为焕要特意从别处赶来,所以在第一项考核完毕前,大家不会见到她。”

所有的人都立刻感到意兴索然。

被嫉妒的幸福

其实杨憬才是现在心里最为郁闷的人。

忍受着应选者种种不耐烦和不友好的眼神,忍受着人群深处传来的令人难堪的低声议论,还忍受着应选者糟糕的演艺素养,这位被冠以“资深剧作家”和“首席评审员”头衔的人实际上压根不像别人所想的那样春风得意。

在场的人有相当多数纯粹抱着看热闹的目的前来,这是件好坏参半的事情。

至少对于杨憬来说,如果真的要在上千人中挑选出十几个合适的人选加入剧社,那绝对比杀了他还要残酷。只是让每名应选者读一段剧本,写出他们对于剧情的看法与感受,然后加以评分这件事,当应选者数目达到一定程度时,也显得十分艰巨。

以下列举应选者感受若干:

啊,再没有什么比您的大作更精彩,我对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

虽然看不懂,可是我能想像到此剧的错综复杂,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

总之如果还是焕来主演,这出剧就一定不错…

杨憬揉了揉太阳穴,不禁长叹一声:苦~~~哇!

要在下午之前选出十五名人选参加第二轮选拔,难道就不能看到两篇还算过得去的答卷吗?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拿着某一份同样只写了寥寥几行字的答卷,双手竟然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起来。

“你追逐和遇到的是这样一种春天,和书本上一年中充满希望的美丽开端完全不同,只有寒冷的阴雨、泥泞的道路和看不见的可怕流疾,难道这就是我的春天吗?

夏季有美丽的花朵,秋季有丰盈的果实,冬季有纷飞的雪花,而春季呢?

期待着,一直期待着那样一种春季,看得见生命的萌发和严寒的退去,我和那个人在这样一个春季里相遇。”

虽然看上去会让人感到不明所以,可是毕竟是最了解自己心情的人啊。

所以,不错,给你90分!

杨憬不自觉笑着,突然心情大好。看了看答卷上的一行小字:物理00,张越,真是个特别的名字呢。

终于看过了所有的答卷,从中遴选出前十五位,将名单交给梁昊,梁昊开始大声宣布第一轮选拔通过者,让大厅里又是一片喧嚣。

中选者的兴奋以及落选者的失望,还有心理不平衡者的抱怨,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杨憬有种无法抵挡的疲倦感觉。

“接下来请通过第一轮选拔的同学在下午十二点三十分之前到这里参加第二轮选拔,谢谢大家,下午见。”梁昊脸上有大功告成的满意表情,同时因为看到人潮没有退去而不禁心喜。

“不管是不是因为对剧社的支持而有这样的反应,总之还是让人高兴。”他左右望了望一样喜笑颜开的剧社伙伴们,大声宣布:“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剧社社员们一片欢呼,簇拥着梁昊向门外走去。

“梁昊,我不去了,今天有老朋友来,我得陪着待会。”杨憬在身后拍着梁昊的肩膀说。

“哦?”梁昊想了想。“那真可惜,也多亏了学长的帮助,上午才能这么顺利。不过,这样也没办法,算我欠你一顿饭吧,以后再请学长。”

杨憬点点头,突然发现身边站着的另外一个女孩。

蓝色的夹克,米黄色的围巾,还有黑色的靓丽长发。

“呃,你是陈岚?”

十分出乎杨憬意料地,对方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红晕。

“学长好。”

杨憬简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道,上一次对她打招呼时还受到了被忽略的对待呢。

“你好,嗯,有什么事情么?”

“没…”女孩迟疑地摇了摇头。“再见,学长。”

望着陈岚突然离去的背影,杨憬如同坠入迷雾。

“嗨,够威风啊,连小女生都主动来和你搭话了。”背后响起李圳的声音。

“什么跟什么,那是剧社的社员。”杨憬回过头,面前已经站了210寝室全寝成员。“今天各位大驾光临,午饭我请客。”

“现在很阔么?我们可是有六个人,而且‘肚量’很大啊。”

“呵呵,现在的我,可是不缺钱了。”杨憬笑了。

午餐十分丰盛,同时可以想像杨憬为这顿盛宴所付出的不低花销。

“他人其实还不错的。”郑伟心满意足的说。

“嗯,友好而且大方。”李泽夏赞同地点头。

“可是,为什么吃完饭就匆忙离开呢?为了下午的选拔?那不是‘焕’主持的吗?”

几个人交换着同样的疑问目光,一起向绿大走去。

当再次站在第一食堂门外时,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人潮似乎比上午更多了。

站在演艺厅楼道拐角处,杨憬迅速地套上那件白色羽绒服,换好黑色的平地皮鞋,然后深深呼吸。

消防柜门镜子上映照出杨憬的面孔和身体,明媚的阳光在白色羽绒服上反射得眩目。

“你现在还是杨憬…”他并拢右手两指,轻轻点在额头上。“接下来…”

白色的微光从额头上散发出来,如同柔软的蚕丝般慢慢爬过发际,滑过面颊,顺手指向身体流逸。

微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吹拂起她逐渐伸长飘逸的黑发,梳理她纤细浓密的睫毛,抚摩她如雪般白皙的娇嫩肌肤。

“啊…”如天籁之音一样悦耳的低声嘤鸣自她双唇间婉转溢出,阵阵幽香随风轻送。

“现在,你就是焕。”

李圳突然感到脑海中一片轰鸣,数不清的纷繁影像在眼前旋转,白色的光芒,玄异的清风,还有那声似曾相识的呼唤。

“李圳,李圳,快看!”

和李泽夏的惊叫同时响起的还有无数人充满兴奋的呼唤声。

“焕!”

“是焕!”

人流迅速涌动着,向一个白色的娇小身影围拢汇聚。

李圳眼看着焕在火热的簇拥中慢慢走来,她的如瀑长发轻灵跳动着,满含自信和莫测深意的笑在她的嘴角悄悄浮现,那双涌动着活力甘泉的明亮眼眸不知不觉间变得近在咫尺。

“嗨,李圳。”

好像是在做梦,李圳听着用美妙乐声唱出的自己的名字,悄然沉醉。

焕笑眯眯地歪了歪小脑瓜,轻骂一声:“傻瓜!”然后拉住了李圳的胳膊。

一瞬间,无数重物坠地的声音在四下响起,有复数的人痛哭失声。

目瞪口呆的李泽夏嘴里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不是真的吧?”

“我要嫉妒死了。”郑伟呆呆地探着脑袋。“那小子幸福死了。”

兄妹

李圳一路迷糊地跟着焕穿过拥挤混乱的人群进入食堂,看着焕笑盈盈地离开,终于清醒过来。

寝室的兄弟们都带着发现惊天秘密的表情看着他,让他不禁有些局促不安。

“兄弟,一会能不能安全地走出食堂,可都看你了啊。”在蒋泊的眼神示意下,李圳向四下望去,马上倒吸了一口冷气。

80%的目光带着惊讶,90%的目光带着嫉妒,100%的目光带着杀意。

“不会有事吧?”李圳缩了缩脖子,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发现室友们都用同样的目光盯着自己。

“兄弟,我们支持你!”李泽夏向周围示威性地举了举拳头。

“虽然被你小子抢走了焕很不甘心,但是既然是兄弟,那只有站到一起了。”郑伟和李泽夏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双掌交击。

“不过…”张涌江接过话头说:“支持归支持,你小子偷偷摸摸地把焕搞到手居然都不跟大家交代一声…”

“就实在该打!”咣当二人组突然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李泽夏再次亮出巨拳,向四周扫视一圈,说了声:“我要揍这小子,谁都别拦我!”

接下来就是一通血光四溅。

时针走到3的位置,食堂中的人群仍然没有散去,可实际上选拔的第二轮也已经结束了。

焕开心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笑眯眯地冲剧社成员们说了声:“大家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好像整个食堂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喊出来。

梁昊望着社员们充满兴奋的面孔,走到焕面前,轻轻点头。

“大家都很有精神啊,都是焕的功劳。”

“呵呵,大家有精神才好!”焕踮了踮脚,右手拍拍梁昊的肩膀说:“你这个社长也很称职。”

能够得到焕的夸奖,梁昊也不禁脸上一红。

“今天的选拔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打出的分数都列在那张纸单上,结合杨憬的评分,最后决定吸收那些人入社还要由社长大人您来定夺。任务圆满完成了,我要走啦。”焕嘴上说着话却扭头向下望去,没有理睬随着她目光的移动掀起的那一片骚动,终于找到李圳的身影。“我要找个人聊聊。”

梁昊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远处的李圳,眼里不禁蒙上迷惑的色彩。

没有等梁昊有所反应,焕向社员们挥了挥手,说声:“大家加油!我先走了,再见!”

正捂着脑袋呻吟的李圳突然发现人潮正不断向左右分开,当最后一座阻挡视线的障碍消失后,焕便婷婷立在眼前。

“嗨!”焕笑眯眯地轻轻摇动着小手。

“嗨!”210一众色眯眯地地笑着回应。

“李圳,能请你共进晚餐么?”

李圳一愣,转过脸想跟别人确认一下时发现兄弟们也是同样的茫然表情。

“我么?”李圳指着自己的脸问。

“嗯,想听听你给我讲杨憬和你小时候的事情。”

“这样…”李圳对于受到焕的邀请仍然没有作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虽然刚才含冤被扁,可是他没有脑筋过热到以为自己真的跟焕有了如何亲密的关系,甚至实际上,两个人说过的话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几句而已。

突然,他感到肩膀被撞了下,回过头,看到兄弟们鼓励的目光。

于是鬼使神差地,李圳点点头,在无数异样的注目中跟着焕走出食堂,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绿大校门斜对过的那一家门面很大名为“母亲的手擀面”的面店里此刻有着和户外截然不同的宜人温度。

坐在焕的对面,李圳拘谨地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只是感觉很不好意思。在请客吃饭这类事情上,他总是显得比较拮据,而因为羞于吃白饭的原因,他也总是回避着同学间各种各样的“饭桌活动”。当然,寝室的兄弟和别人不一样,美女和别人不一样,虽然还是吃白饭,李圳却自己不情愿拒绝。

五点半钟的天已经黯淡下来,玻璃窗上映照着室内的人影和路边的灯光;看得见来往的行车,却听不见轰鸣的声响;高楼大厦孑然耸立,在夜色里随寒风摇晃;这是几年来最冷的冬天吧,有纯净的雪和朦胧的霜…

“喂喂,想什么呢?”一双白皙可爱的小手在眼前晃动两下。

李圳眨了眨眼睛,意识重新回到现实。

此时似乎眼里只能看见那一双晶莹剔透的明眸,李圳不禁感觉好像还是在做梦,不过,当面前有这样一位佳人时做着无关的白日梦,实在有些天理不容。

“你和杨憬小时候是很要好的朋友吧?”焕手上敲打着竹筷,似乎随着什么音乐的节奏一般轻轻点头。

“杨憬,我们只是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吧,不过…现在记不清楚了啊,连自己都很想知道那时的事情。”

“你不是一下子就认出他头上那块伤疤了么?怎么还说记不清呢?”

李圳脸上微微一红,感到当初实在有点对不住姜岚,也庆幸不是伤在脸上。

“那个,实在感到很惭愧,虽然对那个伤疤印象深刻,不过好像也是仅此而已。”

“呵呵,因为一块伤疤被一个人始终记住,想想也不算很坏的事情吧。”

李圳愣了愣。

“不过,你真的想不起其他任何的事情么?杨憬一直不肯告诉我,实在好奇啊。”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吧,我好像只模糊地记得一次悄悄翻墙到他家院子里的经历,不过现在怀疑是不是压根就是作了一场梦,姜岚...杨憬的说法和我的回忆差别太大。”

“嗯?详细说说。”焕满是感兴趣地凑过脸来,给李圳的鼻子里送进一丝丝淡淡的幽香气息。

“这个…”李圳不禁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我记得当时看到杨憬正在和他的妈妈做游戏,然后…嗯,呵呵,肯定是做梦了,现在想想都不可能。”

“妈妈?他不是和爸爸在一起生活么?难道…”焕一副知道了的表情托起下巴。

“杨憬也说那时只有爸爸…所以,我才说自己是在做梦。”

“难道声音听起来也是女人么?”

“声音…”李圳皱着眉头回忆。“好像…啊,算了,一定是做梦啦。”

“那么后来呢?那个梦的结尾是什么样的?”焕又凑了过来。

李圳迟疑着,在焕好奇的注视下终于说:“后来,我见到一片白光,然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好像也差不多应该这样结束了。”

焕看着李圳充满迷惑的眼睛,轻轻皱了皱眉。

沉默片刻后,李圳难得的找到了新的话题。

“呃,总是听你叫杨憬的名字,为什么不喊哥哥呢?”好像也不算什么好话题。

“他?”焕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扬着小下巴说:“只不过是个岁数大一点的傻瓜罢了。很遗憾的比他晚些出生,可不代表他有资格在我面前充大啊。”

“呵呵,不过,感觉你们兄妹的感情很好。”

“何以见得?”

“你一直这么支持,大老远地从瑞林跑来辛苦表演,还要给剧社活动当作广告,一般人恐怕很难做到吧。”

“只是按着他的需要来做事情而已…”

焕突然双眼一片黯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东西。

“你…没事吧?”李圳关切地问。

“呵,算了…”焕长出一口气,撇撇嘴说:“当妹妹的不可以不支持哥哥吧。”

李圳点着头的时候,两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已经放到了两人面前。

“啊,终于等到你了!”焕两眼放光地对面条欢呼着,可爱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而李圳,则在心里不禁感叹:“好奢侈,十二块钱的炸酱面呀!”

惊暴内幕

因为有焕的存在,也因为李圳近来某些不知不觉的变化,两个人吃饭的过程竟然也没有那么沉闷。

焕总在李圳陷入各种突如其来的白日梦时晃动着小手把他重新叫回现实,也常常让李圳因为她凑近的面孔而禁不住面红耳赤,反而遭到她的嘲笑。焕一直在笑着,笑着,笑声如同最美妙的乐曲,却又从来没有因为忘乎所以而显得吵杂,那是种多么纯净的笑声啊,李圳不禁有久违的感觉。

“下一次吃饭记得要更加活跃些,男生那么沉闷会讨不到女孩子欢心的。”在面店门前的公交车站分手时,焕如此地给李圳下达命令。

李圳哑然地点头,目送焕登上6路公交车,再随公交车消失在远方。

“下一次吃饭…”李圳突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宝贝。“还有下一次!”

一时间,李圳好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半小时后,当杨憬刚刚爬上床的时候,李圳也刚好推开寝室房门,看到了正围成半圆盯着门口,等待已久的室友们。

“小李同志,谨代表210全寝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郑伟起身一个90度鞠躬。

“请给我们讲一下您光荣和伟大的革命历程吧!”李泽夏紧跟着摆出个恭迎尚方宝剑的pose。

“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什么话就说。”

“啊,果然和从前大不一样,多么有男子气概,简直让我等崇拜到六体投地!”

汗,李圳伤心地问着自己:难道过去没什么男子气概么?

蒋泊向“咣当”们挥挥手示意停止,说道:“如果不算个人隐私的话,让大家分享一下和美女的第一次约会感受吧。”

“纠正老大一个错误,其实是第N次约会。当然,还要分享一下李大的感情历程。”

“胡扯,根本没什么,只是吃了两碗面条,然后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我经常走神,所以都想不起说过什么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走神,简直无可救药。”

“请你吃饭总有些理由吧?”孙军竟然问话了。

“哦,只不过谈谈杨憬的事情。”

“什么!”五个人齐声惊呼,马上以目光交换观点。

“难道她和你挑明了?不过,和你谈杨憬是要你们展开竞争么?”李泽夏尽情发挥着他的异想天开才能。

“你…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知道么?焕的全名叫杨焕,她姓杨。”

“姓杨和这个有关系么?”

“笨蛋!她和杨憬是亲兄妹,怎么扯到那些东西上去了!”李圳不禁翻了翻白眼。

这回整个世界真的是一片清净了。

至少,210寝室这几台噪音发生器在10分钟之内失去了功能,陷入断电状态。

随后的20分钟时间,李圳终于把和杨憬在童年时的事情以及后来与杨憬的重逢原原本本给室友们讲述一番。这个时候的210寝室实在是处于一种十分奇妙的状态,一向不好言语的李圳滔滔不绝地讲故事,而一向人未到便留声的几个人却老老实实、聚精会神地围成一圈听故事;桌上那座来自某年寝室评优奖的大破钟卖力地敲打着节拍,“咣当咣当”,现在是210李圳故事时间…

“就是这样。”

听众们集体长出一口气,互相用眼神交换起意见来。

“如果叫姜焕,那真是大煞风景。”李泽夏自言自语着。

李圳习惯性地摸着下巴,说道:“其实,有些东西我一直搞不懂。比如我那场奇怪的梦,我对过去一段时间的事情记不起任何东西的原因。有时候真怀疑我是不是大脑除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失忆了?”

“如果说杨憬因为头部受到损伤导致失忆倒还可以接受,你好好的没事失什么忆!”

“管那些东西干吗?还是抓紧当前最重要。”

“嗯,没错,重要的是现在怎么牢牢抓住焕的心,让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咣当们果然是最容易达成共识的组合。

“别说那种没什么意义的话了,明明只是认识而已,最多吃过一次饭,又能怎么样呢?我这种人…”李圳脑袋一耷拉,放弃了似的站起身爬上床。

“其实,兄弟你只是太没有自信心了。说起来,你可是位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学识渊博、身体健康、未婚无子的正牌五尺处男啊,干吗总是觉得自己不行?看看我,还有这厮…”郑伟指着李泽夏说:“都是垃圾一个,还不照样高高兴兴、自命不凡。”

李圳苦笑一声,挺感激这位平时只会大大咧咧搞怪的兄弟还能如此安慰自己。

不过,现实终究是现实,人总要有个自知之明的。

“小圳,一切随缘吧。不过要记住,缘分来到面前的时候,千万不要看不到抓不住。”

望着蒋泊的鼓励目光,李圳点点头。

“学长,怎么下午又找不到你?现在有空么?出来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

“啊,有点累了,不过这样…好吧,一会楼下见。”

杨憬放下电话,颇感无奈地耸耸肩,然后穿上衣服。

梁昊站在寝室楼前的花坛边招着手,杨憬一溜小跑过去,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点头致意。

“学长的体力应该好好锻炼一下,才一上午时间就喊累,人家焕还忙了整个下午呢!而且我也是啊。”梁昊有点自得地挺了挺胸脯。

明明自己就是忙了一整天,杨憬有苦说不出,只好无奈地笑。

“我们去吃面吧,听说今天焕和那个李圳一起去过那里吃饭。”梁昊仔细盯着杨憬的眼睛说道。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梁昊小小地吃了一惊,问:“难道学长早已经知道了?你没有危机感么?”

杨憬呆呆地望着他,突然明白了所谓的危机感。

“作为哥哥,还是不该过多干涉妹妹的生活的。”他的嘴角隐藏着笑意。

“什么?哥哥?”梁昊大叫一声,马上被杨憬捂住嘴巴。

“别喊,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还嫌我麻烦不够多么?我们去面店,到时候给你说。”刚刚得逞的杨憬这时再次苦笑:竟然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要在同一家面店吃两次面,还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灵感的源来

仍然是靠窗的位置,这一回坐着的却是焕的“哥哥”了。

更有趣的是,此时唧唧喳喳问个不停的换成了对方,杨憬自己却成了沉默寡言只知道回答问题的人。

最明显的区别似乎是桌子上的食物,梁昊请客可没有焕那么大方,两碗三元钱的打卤面,仅此而已。

“憬哥这回可以说了吧?”

“没什么,我是她哥哥,她是我妹妹,就这样。”

“…”

第二次听到这种说法,梁昊还是张大嘴巴呆了半天。

“原来还以为…竟然是学长的妹妹,哎呀,实在不错。”梁昊乐得合不上嘴,一口气把半碗面吞下肚子。

杨憬可没那么好的胃口,而且他很有点怀疑梁昊所说的“不错”指的是什么。

“为了哥哥特意从瑞林跑过来帮忙,实在是个好妹妹呀!”梁昊把筷子往空碗上一放,下句话把杨憬吓了一跳:“服务员,麻烦再来一碗!”

“胃口这么好…”杨憬轻轻挑起一根面条,在筷子上玩游戏般缠着圈圈。

“呵呵,心里高兴。”梁昊呲牙咧嘴笑着。

“说起来,学长好像和妹妹的性格很不一样。妹妹像是耀眼的星星,哥哥倒总喜欢把自己藏在角落里,默默做事情。”

“这样的人是很自私的,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把人推上前线。”

“憬哥好像总是很…很颓废的样子,总是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好。其实,换个角度想,对方为了实现别人的理想而付出不是也一样很好,那也是自己的选择啊。”

“可如果总是这样,会让人背上很沉重的负担,双方都是。”

“干吗总要想得那么复杂,那么难过?凡是如果一直把它往坏处想,那不坏也会感觉坏,学长不该钻牛角尖啊。”

“…”

杨憬低着头不说话,弄得梁昊也无奈叹气。

没话就得找话,梁昊是此中能手。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个自己好奇已久又一定能让杨憬感到高兴的问题。

“呃,憬哥,你怎么会想到写那个题材的剧本?够特别啊。”

终于没有让梁昊失望,杨憬从低迷的状态里复活起来,目光也带了些生机。抹了把冷汗,梁昊打从心底里不禁对自己大为佩服。

“其实,可能全是受一本漫画的影响。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从感觉新奇,到后来爱不释手。”

“也是讲那个的?”

“我们都只能说‘那个’。”

“呵呵,没办法,能够拿出来让人知道都已经需要很大勇气了…那本漫画叫什么?不知道我听说过没有。”

“叫《非常家庭》,好像也有人翻译成反串什么的。”

“耳熟啊…”

“《城市猎人》一定听说过吧?都是同一位漫画家的作品。”

“哦,原来如北,原来如北。写剧本却在漫画里找到灵感,想想真有意思。情节一定不错吧?”

“嗯,当时感觉喜欢的不得了,写一个这样题材的剧本,这种念头也是那个时候萌发的。说起来,你能够接受这种题材,还有胆量决定拍话剧,我当时真很意外。”

“嘿嘿嘿…”梁昊搔着后脑勺傻笑。“其实,一开始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嗯,因为很相信学长的能力,而且剧社经营得那么惨淡,也就不在乎搏一次了。不过,实在没想到会这样成功啊,多亏了学长和焕了。”

“你的勇气起码占一半的功劳了。”

“我的勇气,呵呵…嗯…学长,虽然听说贩毒的一般不吸毒,而且感觉学长也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说,学长你一定没有那种嗜好吧?”梁昊脸上笑着,后脑勺却一直遭受自己那只魔爪的蹂躏。

杨憬愣了愣,随后轻轻笑了一声,问:“你看我像么?”

梁昊这时正后悔自己那个实在不怎么恰当的类比,看到杨憬那种似乎带着期待又充满嘲讽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慌了慌。

“没,我说不是嘛,我本来就认为学长其实只是带着研究的想法去写剧本的,如果您都那什么,那绿大的女性岂不是很可怜…”

(是说失去了一个追求目标,还是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杨憬眨了眨眼睛,长叹一声,断言似的说:“又在语无伦次。”

梁昊傻笑着,终于放过了自己可怜的脑袋,转而埋头攻击面条。

这下子终于清静了,杨憬想起李圳坐在自己对面的样子,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昊闻声抬头,嘿嘿陪笑。

“学长,焕今年多大了?”

“正在上高三。”

“嗯,看上去娇小玲珑,没想到居然已经快上大学了啊。呃…憬哥”梁昊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瞄着杨憬的眼睛。“妹妹打算报考那所大学啊?会来绿大么?”

“嗯?”杨憬一愣,想了想说:“不会,估计她不会来。高中毕业后,姥爷可能会接她到国外去继续读书。”

“啊?那太可惜了。”梁昊痛不欲生地咧着嘴。

“来这里被当作珍奇动物看么?”

梁昊愣了愣,皱眉说:“哪有这种比喻啊?应该是心肝宝贝才对。说起来…学长很关心妹妹呢!”

“关心么?可能因为…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妹。”杨憬低声说。

梁昊耸耸肩,并没在意杨憬的话有什么特别。

“吃好了吧?”杨憬看着梁昊面前摆着的第二只空碗问。

梁昊还思索了一会,最后终于十分不忍地说:“其实,七分饱了,就吃这些吧。”

同时发生的事情

站在寝室楼下要说再见的时候,杨憬突然问起选拔的结果,梁昊的表情马上兴奋起来。

“今天真的不错,学长和焕的评分加上我们的总体观察,最后确定了5个一级人选和其他10个次级人选。这样子的话,我们的队伍马上可以壮大起来了,而且社员整体素质也会有很大提高。”

杨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物理系的张越,他怎么样?”

“哦,张越,学长给的分数很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下午没有来参加考核。”

“什么?”

杨憬一怔,颇有点不愿意相信。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自己看重的人选,竟然半途而废,不是显得很蹊跷么?

终究和自己没多大的关系,杨憬耸耸肩表示知道,两个人笑着就此告别。

梁昊走了几步以后回头望见杨憬消失在寝室楼门里的身影,世事难料的感觉一股脑涌上心头,他不禁歪着脑袋一边傻笑一边自言自语:“焕,杨焕,竟然是这样…”恰好与他擦肩而过的高个子男生与这句话同步皱了皱眉头。

在这一时刻,梁昊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对于旁人的侧听丝毫没有察觉;如果他有察觉,也许他会认出这名堪称相貌堂堂的美男子来。

更也许,他还会关心地问这个人一句:“多可惜呀!”

现在,我们把时间向回倒退八个半小时。在时针和分针重合于表盘正上方的位置时,李圳的头脑中刚刚出现了那些纷繁的幻想,在拥挤吵杂的人群中陷入无意识状态;距离李圳150米的地方,在演艺厅二楼那处隐秘的拐角,同时回响着杨憬低声的沉吟:“接下来…,你就是焕。”;而在距离杨憬不到5米的地方,楼梯的转折处,正藏着一双充满震撼的眼睛和一双无意颤抖的手。

也许这样还是看得不够清晰。

那么,我们再把时间向回倒退两个半小时。当时针和分针包夹着表盘左下方四分之一圆的时候,那双眼睛刚刚从《春季的相逢》剧本上离开,它们的主人坐直身体,摊开面前的稿纸,手中的笔透着股自信的劲头,毫不犹豫地写下:“物理00张越。”

看到这里,足够明白了。

世界上的事情,总有一小半掩盖在迷雾中,一小半为我们知晓;还有那么一些,我们不知道,却在误解着。

周日,应该好好利用些。

杨憬出奇地起了个早床,刚刚八点半钟,当他拨过李圳的寝室电话号码,听着那一阵阵蜂鸣的时候,才突然考虑到扰人清梦这种可能。

果然,咔哒一声后,对方劈头就是惊天动地的怒吼:“干什么呀!”

杨憬呆呆地望着话筒,听见随后的一片吵杂声:“鬼叫个屁,大早上的。”“接个电话也吵吵八火的,你傻呀!”

“喂。”怯怯地,杨憬轻声问:“请问是李圳寝室么?”

“李圳!!”好像刚才的几个人同时喊出这么一句。

几秒钟后,某人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喂,我是李圳,你是哪位啊?”

“李圳,我是杨憬。”

“杨憬?”

随着李圳的低声重复,杨憬突然听见话筒里传来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

于是,当杨憬随后约李圳出来逛书店时,对方便总要叽叽喳喳一番之后才有一句回答,末了一句还是:“那个,杨憬,你妹妹来么?”

好像可以看到李圳那张红得好像猴子屁股的脸,杨憬忍不住想大笑。

“她?如果你坚持,我叫她坐十点的火车赶来好了。”

唧唧喳喳…

“哦,那算了,呵呵,待会见。”

放下电话,杨憬突然有种罪恶感。

那么不经意的一句话而已啊,何必太在意呢?他摇摇头,起身下床。

在狭窄的15平方米内又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离开寝室也不用和谁说再见,杨憬踏出寝室楼门时,新鲜寒冷的空气一下子冲掉肺里的陈腐气息,让他差点高兴得差点大叫出声。

突然,杨憬问自己:“找李圳出来干什么呢?”

只是一时的冲动,就这么把对方从暖被窝里弄出来,再跑到大老远的地方说要一起逛书市,到了现在才想起竟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说起来,好像怪怪的。

在公交车站,杨憬一眼就看到了慢吞吞爬来的车里,靠门位置上正闭目神游着的李圳。

要不是杨憬跑过去喊李圳,恐怕他真的要一直坐到终点。

“你在干什么!”杨憬瞪着眼睛问。

“哦,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李圳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

站着…睡着了。

杨憬不禁汗。

“嗯,怎么又想起找我?”李圳问。

杨憬又汗,没想到居然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百汇书城附近那家麻辣烫店似乎成了两个人相聚的固定进餐地点。

还是在上次那个位置,杨憬掰开方便筷子,高呼一声:“美味呀!”,在李圳有点难以理解的目光中开动。

“每次叫你杨憬都感觉很别扭。”

“那怎么叫才舒服些?”

“…不知道。”李圳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场景来,突然感到似乎问题并不在杨憬身上。

“喂,焕和你吃过饭吧?”杨憬吸着鼻子说。

“你知道了,她好像什么都对你说似的。”

“你…”杨憬盯着李圳的眼睛,感兴趣地研究了片刻。“你是不是嫉妒我这个当哥哥的了?呵呵,傻瓜啊!我是她哥哥,当然…”

“哥哥也不一定什么都要知道吧?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李圳干脆扔下筷子,一板正经地说。“你这个哥哥不知道是如何对待妹妹的。”

杨憬惊呆了般慢慢坐回身子,似乎低低叹息一下。

“也许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亲密。”

为什么总是会陷入这样的气氛?

李圳问自己,总是对杨憬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像这样子引起别人的不快,有什么意义?

“嗯,你…你后来的经历能讲给我么?”李圳想,尽管这样的话题可能会涉及别人的隐私,可是暂且用来缓和一下气氛吧。

“好的。”杨憬也忘记了方才还无比热爱的美食,把胳膊肘立在桌面上,双手搭在一起,悠悠地讲述起来。

目前可以知晓的事情

2002年春天,李圳大学四年级下学期开学。短短的几天里,他相继遇到了神秘的美丽女孩焕和随后的儿时玩伴杨憬,真是出乎意料,焕竟然是憬的妹妹,无巧不成书啊!

1999年夏天,杨憬从瑞林第一中学毕业,凭自己的真本事考入绿城大学,如愿以偿地成为这所重点大学中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因为专业的缘故,杨憬加入的第一个社团是绿大计协,却在一年后因为结识梁昊而渐渐走近话剧社团并最终成为绿梦社团的首席剧作家。

1998年夏天,李圳自瑞林第二十一中学毕业。高考分数差强人意,可是却难以达成夙愿。对于报考大学全无概念的他此时进入了自己差不多随便选择的志愿-绿城师范大学。

虽然不是自己最想去的绿大,这也是国内闻名的师范大学,可是李圳的心自从踏入这座带着“为人师表”题词的学校大门,便无法安静下来,也没有了激情。

1996年夏天,对于姜岚来说实在不很轻松:在这个关键性的时候,姥爷突然从国外的某个地方冒了出来。

原谅姜岚此时心里的大不敬吧,姥爷带来的基本没有一件算得上是好消息。姜岚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妈妈的相片,看到了爸爸的眼泪,不过这却是爸爸捧着妈妈的遗像痛哭流涕的场景。姥爷板着脸,爸爸却一直在说谢谢,这让姜岚心中十分不解。

在混乱中望着黑色像框里那张年轻美丽但是略显忧郁和憔悴的面孔,姜岚有点找不到应有的感觉。妈妈呀,这就是从未谋面的妈妈,给了自己一半生命又从未对这一半生命负过任何责任的人。为什么爸爸会那么伤心呢?他甚至压根就没有和自己主动提到过她。难道自己也该伤心地大哭出声么?好像自从那个时候起就没再哭过吧;即使是妈妈,突然就钻进黑框框来到自己面前让自己丢人地淌眼泪,这明明就是强人所难!

姥爷和爸爸两人背着姜岚在屋子里谈了半个小时,然后,姜岚还没考试就拿到了瑞林第一中学的入学许可,顺便说,获得这份许可的代价是姥爷支付的两万元人民币以及杨憬这个新名字。

1995年夏天,李圳自瑞林铁路中学毕业,虽然在中考中的发挥出人意料地好,却还是以两分之差与梦想中的瑞林第一中学失之交臂,进入第二十一中学。如果李圳的中考成绩可以多一点的话,我们的故事也许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所以,他的这种命运对于我们来说算是幸运,对于他本人,却是莫大的不幸了。

1993年夏天,姜岚小学毕业,本着就近上学的原则成为了住宅楼后第十一中学的学生。这是座奇特的学校,即使不提唯一一座教学楼的窗户有着百分之八十的破损率,900平米的袖珍操场恐怕也属市内独家了吧?可是,姜岚最苦恼的却是校内那所有点危房性质的公共厕所。

算啦,算啦,随遇而安吧!

1992年夏天,李圳用自己的小脑瓜作出了人生最重要的决定之一-选择瑞林铁路中学而不是校史悠久、佳绩连年的第五十五中学渡过自己的初中三年时光。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作出这样的决定的,李圳也许再也想不起来了,可是确实得说,他在这三年之中绝对是个名副其实的品学兼优生。

1987年春夏相交时,李圳得了一场大病,而姜岚一家两口也与此同时再次搬家离开。到此时为止,姜岚和李圳一起渡过了不到五个月的时间。李圳的这场病从此成为两人前程的分界点,之前的共处,之后的分离,姜岚就这样从李圳的生活里消失,直到2002年春天,那辆公交车上的重逢。

分别之后

“搬家时正在春季快要结束的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我也和爸爸离开那片瓦房区,搬到十一中附近。”

“我转入五十五小,从二年级读到毕业,然后就近到十一中继续上学。”

“这期间的生活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大的趣味,也没有什么大的起伏,爸爸靠卖火柴,送报纸和牛奶挣一点微薄的生活费用,同时供我读书。那时候也是住在铁路旁的瓦房区里,每天听着火车经过的轰鸣声,经常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五十五小和十一中都是再普通不过,甚至有点垃圾的学校。来自附近瓦房区的孩子们都没有富裕的家境,他们的父母也没指望他们通过读书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学校里每天乌烟瘴气,抢劫打架属于家常便饭,而我,是那里一个不起眼到任何好事和坏事都找不到自己头上的小子。”

“这一切在我马上就要走进中考考场前的时候突然结束了。96年6月份有一天傍晚,我站在家门口的胡同外面时看到一辆黑色加长奔驰正停在胡同口的土路上。那车现在还记得清楚,因为不仅是我,我敢说整个瓦房区的人从前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一部汽车。大人和小孩围在车的四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注意到旁边一直没有吱声的我,他们说:‘姜岚,你家来贵人了!’我有点晕,感觉好像突然听不懂。”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听见爸爸在哭,是男人那种心里歇斯底里、嘴上闷声呜咽的典型哭法。我当时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终于想不到能有什么事情能让爸爸那么伤心,于是走进屋里,看见了爸爸两手紧抓的黑色像框和像框中照片里那个很眼熟的漂亮女人。”

“爸爸脸向下头顶在女人的下巴上,肩膀时不时耸着,他的嘴里一直重复:‘呜呜,兰呀,兰呀…’这个兰是谁?都没看见过他对我妈那么动情过,但是那时候哪有想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见过的妈妈竟然成了黑色像框上的背景。”

“总之,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我妈了,我和她真的有些像。带来她的遗照的是当时站在门后面的老头。这陌生老头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实际上也确实很有钱,他的衣服任意挑出一件来估计都够我当时一年的伙食费了;可当时真正把我吓了一跳的是他见到我后张口第一句话:‘这小子是你儿子?呃,我外孙子?’”

“再听不懂就伤天害理了,他说我是他外孙子,那他不就是我姥爷?哦,这里太罗索了。总之,连爸爸也让我叫他姥爷,这事基本就是肯定了。”

“妈妈,姥爷,好像是普通孩子心里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物吧?我却没什么感觉。妈妈,十来年了,我爸就是我妈,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李圳这个时候心里想:我说记得当时是他和他妈生活在一起吗,难不成是跟姜岚想到一块去了?);至于姥爷,连妈妈的概念都没有,还谈什么姥爷!(这样的逻辑顺序,有点颠倒吧?)”

“后来我知道的是,姥爷从国外来到我家,目的就是把妈妈刚刚去世的消息按照她生前的遗愿带给爸爸,同时看看我这个近十年没见过的外孙。他没有谁给我讲过去是什么让妈妈离开爸爸,远赴海外;却带给我一个足以改变我以往生活景况的决定,其实,这决定是他和爸爸的协商结果:我从此有了杨憬这个名字,杨是妈妈的姓,憬,据说原本是静来着;我也有了进入瑞林最好的高中读书的机会,那是姥爷几万块钱的功劳,一张入学许可,在我还没参加中考的时候,就如此轻松地到手。”

“姥爷资助了我从此以后的一切费用,同时带来了我的同胞妹妹-焕。此后的3年高中生活,我和焕就一起在瑞林一中共同渡过了。(李圳的内心在痛哭:如果那时我也可以考进一中…)”

“高中三年,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浑浑噩噩生活,迷迷糊糊学习了。为了爸爸,也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我花了比其他人多几倍的精力用来追赶那些凭真本事考进一中的优等生;感谢我爸给我一副还算不错的脑子,我终于成功了!99年夏天,这一次我和其他人一样走进考场,这一次我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考进了自己向往的大学。”

“至于之后么…唉,大学真是一个堕落的地方啊!”

杨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李圳说道。“不过能再次遇见你,很不错。”

这样的追忆对于杨憬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听众却禁不住心潮澎湃了。

从初中毕业到高中毕业,看似一帆风顺地下来,却每一次都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迈出下一步,李圳如今的沉闷也许有半数是在缅怀着自己当初的不甘和无奈心情吧。

那时如果真的升入一中,自己和现在还会一样么?

“你呢?只是我在讲,这样不太公平啊。”杨憬问。

“我?没你那么有趣了,从铁小到铁中,再到二十一中,最后考到师大,仅此而已。”

“你…怪不得焕说你有时候会很沉闷,果然如此。”

“…”李圳盯着杨憬的眼睛,心里细细琢磨着这条信息的严重性。

“对了,因为关系不错的缘故,提前给你个独家消息:下周三《春季的相逢》会继续上演,到时候别忘了去看。”杨憬的瞳孔中这时候才真正释放出兴奋的光芒来。“到时,我会亲自出马。”

另一半演员

“啊?”激动的神情刚刚在李圳的脸上闪过,他又接着张大嘴说不出什么来,这样的反应在杨憬看来实在比较诡异。

实际上,李圳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诸如在大庭广众面前欢呼、追问这种事情,李圳还是有点抵触的,虽然一开始面对着杨憬兄妹俩的时候会稍稍活跃一些,但他终究没法马上改变自己一向的习惯。

其实,还是想问某个问题却又不好意思问吧。

“其实,是想问我个问题吧?算了,不用劳您大驾了,我自己说。这一次我会出演剧中火奂的另一个身份,因为没有焕的剧情,所以焕就不会来了。”

“啊。”李圳这一回倒是很明显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不会认为我出演的话,就会一点观赏性都没有了吧?”

听着杨憬同时带有自嘲和威胁意味的问话,李圳摇了摇头。

“焕很受欢迎,如果她不出现的话,作为兄弟,我倒是没有什么…”李圳咽了口吐沫,犹豫一下才接着说:“别人,就难说了。”

杨憬有点落寞地叹息一声:“唉,真是失败,做哥哥的终究不如妹妹。”

李圳没有搭腔,心里却不住有点惭愧:“这部话剧毕竟是杨憬的作品,我到现在居然还对剧情一无所知…”

两个人各怀心事,麻辣烫又在沉默中凉了下来。

突然,杨憬探身过来望着李圳的眼睛说:“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来啊!”

李圳在杨憬的目光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感觉到,却说不清。

当走出小店门口的时候,李圳突然感觉似乎天气有所转暖,其实,是没有前几日那么冷了。他侧面望去,发现杨憬正双眼微合向天空仰着脸,白色的淡淡水汽从他挺直的鼻子下轻轻散发出来,在他的鲜红的唇边翻滚,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前飘舞,又静静消弭;他的面颊在蓝色天空的背景下勾勒出好看的曲线,既不算刚毅,也不算柔美,但是却显得那样合乎自然。就是在这一刻,李圳意识到自从两人重逢到现在,他才真正地仔细端详过对方已经在10几年时间中悄悄变化的相貌。

杨憬突然睁开眼睛,朝李圳微微一笑,让李圳猛地有了种震撼的熟悉和温馨感觉。

这感觉,从遥远的孩童时代跨过岁月的阻隔突然又回到自己心中了。

两天时间一晃过来,当李圳和寝室兄弟再次站到绿大校园中时,已经是周三了。

因为《春季的相逢》第一炮打得实在响亮,其后又有了别出心裁的会员选拔活动,现在无论是剧社还是话剧本身,人气都已经攀升到难以想像的颠峰。

演艺厅外的盛况简直好像圣地的朝拜仪式现场,熙熙攘攘的人潮再一次拥塞在演艺厅内外所有的空间,无数年轻的面孔上充满着热切的神情。黄昏的天色如同薄纱掩映着楼门口那处被明亮灯光照得耀眼的精美宣传海报。

事先得知当日剧情内幕的李圳没有为杨憬感到怎样高兴,却不由地暗暗担忧起来。

这样的气氛,接下来如果真的让观众感到失望,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身不由己地被人推搡着挤进大厅,再挤进表演厅,观看的位置也最多止于此处了。

李圳四下环视,突然发现身边架起了一圈的望远镜和照相机。某打扮和装备都极其专业的“摄影师”看到李圳,便探过头来说:“嗨,哥们,有表么?”

李圳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桌面上正是一副时钟。

谁知道摄影师竟然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谢了,这个精确度不行。”

说着话,他还验证似的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电子秒表,表盘上面各式的计时器晃得李圳有点晕。

摄影师随后转过身去向其他人提出同样的问题,李圳这才目瞪口呆地发现,竟然这些人装备都是统一的。

“距离6点钟还有7分35秒2微秒,快开始啊!”身旁有人低声叨咕着。

“还有4分钟。”李泽夏焦急地看着表说。

“6点整!”随着人群里由无数声音同时汇集而成的低呼,表演厅突然间陷入一片黑暗,在四下里寂静的虚空中,回响起少女动情的美妙嗓音。

“心中怀有美梦,我还要在现实中蹒跚独行。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呢?我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那样的一个契机,从此以后我将懂得自己。”

柔和的白色灯光若有若无地弥散在舞台那似乎被黑暗包围挤压起的狭小空间,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不和谐的惊呼,因为,此时站在那光雾中的并不是他们期待中的天使。

李圳的担忧最终变成了现实,甚至,现实要更加糟糕。

开演后的5分钟,细微的耳语声出现了。

再过5分钟,有人开始不满地大声打呵欠,咳嗽,甚至试图用各种各样的吵杂声(比如放屁)使表演中止。

现场气氛就这样一步步走向混乱,一步步走向动荡,人群开始喝倒彩,吹口哨,还有人高声呼喊着:“我们要看焕,这家伙下去!你在干什么?”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如此的反应,可是对表演者的所谓尊重,这个时候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变得无足轻重,从不耐烦到加入混乱的人慢慢增加着,和他们相比,好些的也只是悄悄摇头退场罢了。

逐渐恶化的形势如同缓慢但是气势汹涌的波澜,在表演厅内四处交荡,掀起一波高过一波的恶毒的狂潮。

“怎么会这样…”虽然早就在担忧着如此的情况,李圳仍然感到震惊和无法理解。

不是无法理解人们由于没有见到焕引起的失望心情,而是无法理解他们何以会将自己的失望转嫁到他人身上,甚至是以赤裸裸的攻击和伤害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他在愤懑和无奈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舞台上那孤独、可是坚忍的表演者,那瘦弱的不算高大的身影,那熟练可是却带着微微颤抖的动作,还有偶尔在黑暗中闪烁滑落的晶莹光点。

李圳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着,无法控制;他的脸逐渐变得火热,思绪一阵阵汹涌澎湃,望着远处那无助可是执着的身影,他不由攥紧了拳头,轻微地不断摇头以疏导自己的感情。

尽管时间在狞笑中不断放慢自己的脚步,这一天的表演还是终于接近尾声。

杨憬向舞台下轻轻鞠躬,忍住抽泣,迅速回转身体,再故作从容地走向后台。所有的同伴们都沉默着,梁昊轻轻拢住杨憬的肩膀,握在雨洁白皙右手中的干净手帕随即递到眼前。

突然,杨憬背后传来了大厅中的广播,还是那轻柔动听的女声,这一次说的却不再是剧本上的台词。

“有的人在竭力为别人带来快乐,有的人却因为不快乐而将恶毒的伤害施加于人。在尽情破坏着学长表演的50分钟里,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努力、他的付出?和学长的坚强和执着相比,你们算是什么?你们都是卑劣的小丑!”

梁昊和雨洁对视着,同时惊愕得说不出话。

那个女孩,这是她首次当众说出这样的和这样多的言语。

而杨憬则在女孩子平静中带着愤怒的声音最后消失时,终于忍不住冲向门外。

惊现

“喂,你好。”

“…”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李圳莫名其妙地举着电话,本来就不算平静的心绪不禁又再烦躁几分。

“喂…能出来么?”

“杨憬?你在哪里?”李圳第一时间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虽然沙哑并略有沉闷,可确实是他没错。

跟兄弟们道个别,李圳带着大家要好好安慰杨憬的叮嘱匆忙赶向绿大篮球场,杨憬正在那里等他。

寒风拂动嶙峋的树影,在篮球架投下的那一片黑暗里,李圳发现了杨憬的身影。

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突然好像弱不禁风的销瘦双肩,和无助摇摆的发梢,却分明透着一股深深的落寞。李圳感到心被一把千斤巨锤轻轻敲打着,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悄然放慢脚步,李圳望着杨憬,嗫嚅着:“杨憬,你不要…”

“陪我去喝点酒吧,就当帮帮我。”杨憬抱着胳膊,让短夹克紧紧裹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头深深低下,目光却好像能够穿透夜色,叫李圳无法回避。

突然,杨憬感到后背被一片暖意包围,抬起头惊奇地发现李圳正把他的羽绒服披在自己身上。

这一瞬间,杨憬再次无法抑制地落下眼泪。

“男人得坚强点…”李圳猛地哆嗦两下,继续颤着声音说:“不过,哭哭也没什么。”

又一瞬间,杨憬忍不住轻笑出来。

李圳对酒精有点过敏,这让他多少感觉自己是北方人中的另类,像是咣当二人在饭桌上那种狂饮,在他看来不仅无法想像,甚至还有点让他害怕。

但明显也是不擅酒场的杨憬却也在豪饮着,一杯接一杯,原本就十分白净,在寒风里又变得煞白的脸现在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变化着颜色:从浅红到嫣红,从深红到淡紫,而且有渐渐发黑的趋势。

“别喝了,这样下去会伤身体的。”李圳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劝说着。

要是梁昊,这时候一定会抓住对方的手,以不容辩驳的口吻命令:“不许喝了!。”

要是李泽夏,恐怕会拿出他唯恐天下不乱的一贯作风说:“喝,兄弟,喝死拉倒!!”

要是焕呢?她也许会笑眯眯地拍一下杨憬的肩膀说:“乖,哥哥不要喝了啊!”也或者眼泪汪汪地扶着哥哥的肩膀呜咽:“哥,都是我的不好,你不要喝了好不好?”

总之,好像都要比李圳这种软绵绵的方式有效吧。

杨憬竟然还能听到李圳的话,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用英汉日夹杂在一起的拗口语音说:“呵呵,反正不会影响到别人,是不是?又没谁会因为这个骂我。”

李圳不知该如何反驳,有了今晚这样的遭遇,无论谁这样的反应都算正常吧…可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的吗?

“杨憬,那些人的话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即使杨憬还能听懂,这种程度的安慰恐怕还是不会有什么作用。

“我…能在意什么?反正我也确实不怎么样…他们要…的是焕,我…还不如消失。”

“这么说不对…”到这里没了下文,李圳有点恨自己了。“总之你很棒,不要因为这种挫折就一蹶不振。”

“谁…会在乎,谁会在乎…”说着话,杨憬突然咣当一声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李圳可乱了手脚,好像生怕杨憬就这么死过去一样,带着哭腔使劲全身力气猛摇杨憬。

当桌子带着痛苦的呻吟就要身首异处的时候,杨憬终于晃晃悠悠抬起头,用迷离的双眼望着李圳,趁对方愣住的时候,张大嘴巴:“哇…”

半背着杨憬,李圳走进一家门面很大的网吧,要了两台机器,然后给蒋泊发短信:太晚了,我今天陪杨憬包宿。

数秒后,蒋泊回信:注意安全,上QQ。

李圳望了眼身边昏迷中的杨憬,无奈摇头,然后打开QQ,昵称为九月叶的那只帅哥头像已经在嘀嘀叫着不断跳跃了。

“怎么样?还好吧?”

“还可以,他喝醉了,还差点吐我一身。”

“呵呵,也难为他了。”

“唉,没想到会这样。”

杨憬突然抬起头,把手搭在李圳胳膊上。

“等下,他好像要去上厕所,我帮忙。”

仿佛听到蒋泊的笑声,李圳转身扶起杨憬。

“李…圳,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李圳“手足并用”地“跟着”杨憬蹒跚到走廊拐角的洗手间。

杨憬不忘回头一笑,然后摔进单人厕所里。

“醉成这样…”李圳一边摇着头,一边往马上传出插销拉开声音的厕所门望去。

突然之间,他有种奇怪的不安预感。

朋友

汗!

李圳看到从厕所们里跌出来的杨憬,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

喝醉酒竟然会出这种洋相。

“李…李圳,我就是杨憬。”

“知道你是杨憬,不过你搞成这个样子干什么?”李圳感到自己完全被打败了。

杨憬拂了拂长发,扑在水池边,不经意向镜子里望去。

静默,然后是…

“啊~”

看着杨憬狂呼着冲回厕所,李圳不禁再次地汗。

这个杨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长假发套在头上,然后就说莫名其妙的话,搞不懂他了。

而杨憬本人,此时却坐在座便器的盖子上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发呆。

为什么会没有成功呢?结果弄成了只有头发变长,面孔还是老样子。

等等…我刚才是在做什么!

杨憬突然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几分。回想起方才的举动,他不禁有些后怕,自己难道想让李圳看到自己变成焕?这样不是全都穿帮了?难道那是自己的意图吗?

杨憬晃晃脑袋,努力把所有危险的念头都甩到一旁,然后两指点额,闭目默念…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喝醉后那种样子…”杨憬郑重其事地对着李圳半鞠躬说。“我今天实在是太失态了。”

看见杨憬终于清醒过来,李圳也只能谅解地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杨憬怎么会那种举动,不是说人在醉酒后表现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一面吗?难道杨憬竟然有…

李圳突然想起杨憬的那部大作-《春季的相逢》-尽管自己仍然不知道具体的详细情节,不过不是描写…

“嗨,李圳,不是生气了吧?”杨憬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想着生气还好,千万别是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哦,没什么,你现在好些了?”李圳发现自己正胡思乱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当然,即使那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嗯,谢谢,今天多亏你了。”

看着杨憬笑眯眯的样子,李圳已经完全找不到晚上那个因为挫折而狂饮的影子了,这样子的杨憬也让李圳放心下来。

两个人回到自己的机位,各自上起网来。

杨憬轻揉着太阳穴,虽然酒是醒过来些了,可是脑袋和胃却疼得厉害,喝成这个样子好像在记忆中也找不到第二回吧。

“你平时上网么?”李圳问。

“上,去年尤其厉害,简直是沉迷其中。也因为那时候弄得过分的关系,现在想到上网好像都有些恶心了。”

“怎么这么说?”

“如果你天天上,夜夜上,过个半年你也和我一样。”

“那还让我羡慕呢,我学校根本不让在寝室用电脑,要不是寝室老大有笔记本,我恐怕大学四年都不会有在寝室上网这样的体验了。”

“你学校还真逗。”

两个人会意地相视而笑。

“上网都干吗?”

“那时候很喜欢网络小说,偶尔自己也写点文字,不过有了失败的体验就放弃了。”

李圳听到涉及失败的字眼,立刻噤若寒蝉,不敢接茬了。

杨憬看了眼李圳,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你吓的,我又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去自杀,多一次不算多。”

“那就好…”

李圳的目光突然落在杨憬在键盘上灵巧翻飞的十指上,不觉有点佩服。

“你会盲打啊,速度又那么快。”

“拜托,上网多了不都是一样,再说我从前又经常打字写文章。”

“啊,说起来,你刚才提到的失败是什么?”

“唉,10万字的小说前后浏览不到1000人次,你说叫不叫惨?”

“10万字?!”李圳显然放错了重点。“太夸张了吧?”

“写着写着就那么多了,没什么。虽然小说没几个人关注,可是那时却真的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可惜后来就没什么联络了。”

李圳满脸憧憬地望着杨憬,同时心里不禁哀叹:我为什么没这么幸运啊?

“说起来…”杨憬突然扬起脸,笑着说:“还是觉得,我们能够再次遇到,真是缘分啊!”

“呵呵,没错。”

第二天一早,爬在键盘上的杨憬被李圳叫醒时发现,李圳的衣服竟然还披在自己身上。

“赶快回寝室收拾一下,你还要上课。”李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

“算了,不上也没什么。”

“大三是关键的时期,再说这种话可不合适啊。”

“那你?”

“我们前两周没课,大家都在做设计。”

“真好。”

出了网吧,伴随着清新空气扑面而来的还有清晨的微寒,李圳轻轻打了个冷战。

“谢谢你的衣服,让你这么照顾,实在不好意思啊。”杨憬脱下羽绒衣,帮上身穿着单薄毛衣的李圳披上。

“没什么,朋友吗。”

“朋友…”杨憬心里暖暖的。

“呃,周六焕可能要来绿大,到时候想见她么?”杨憬在寝室楼门口突然回身低声问李圳。

李圳有点呆,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想,那算了。”杨憬挑挑眉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作离开状。

“啊,杨憬!”李圳终于急着拉住杨憬肩膀,然后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杨憬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说:“唉,如果不是了解你…到时候我会叫她给你打电话的,等着好消息吧。”

不理木头人一样的李圳,杨憬自己转身跑进走廊,他突然有点弄不懂自己了。

“替焕约他,不是替自己约他吗?焕和他约会还没错,可是我…我就是焕吧?可是,我和焕又不一样啊,可是…”也许是在因为李圳的帮助而感恩吧,也许是因为那一句朋友,不过,朋友对于自己来说,会有多长久呢?

杨憬叹着气拍拍后脑勺,被走廊拐角的垃圾堆绊了个跟头。

梦和现实

杨憬在打开寝室门之前先深吸了一口气,可是真正走进寝室以后还是差点被屋里的味道熏了一个跟头。

“这样子继续下去,要折寿的。既然李圳说应该去上课,那么就上课好了。”杨憬找出课本离开寝室,趁着刚刚的精神劲和意志还没有被消磨掉,向教学楼走去。

自己成了名人吧?他们是不是正在嘲笑着我呢?

杨憬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出昨晚那难堪又伤心的场景,突然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沿途之中树还是树,路还是路,可是往来的人却似乎带着过去没有的无形压迫力。

还真是失败至极啊,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到头来不但没有听到掌声,反而要面对侮辱。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为什么,是因为什么呢?

胡思乱想中杨憬已经走进教室,四下看看,屋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大家看到尴尬。

找了后排的位置坐下,无聊中困倦又涌了上来。杨憬抬腕看表,发现还有很长的时间才会上课,于是决定抓紧时间打个盹。

“妈妈妈妈我也要学!”杨憬忘记了刚刚的伤心烦恼,在炕上跳着脚喊道。

“小岚不要学这种东西,永远也别学。”爸爸摸了摸杨憬的小脑瓜,然后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嘴里轻声念着:“现在,你是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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