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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奇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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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虚空奇恋》是一部结合了科幻与惊悚元素的长篇小说,讲述了主人公陶鹏在面对职业与个人生活中的各种挑战和变故时,所经历的情感纠葛与生死考验。在小说中,陶鹏不仅要处理快速变化的职场环境,还要应对逐渐加剧的社会危机,最终被卷入一个神秘的死亡射线事件中。故事伊始,陶鹏面临着职场的压力与个人情感的波折,因其优秀的职业能力而被降临到名为“死亡射线”的神秘事件中,面对这一切他展现了非凡的勇气与智慧。在与他梦中情人安芸的相识中,他们之间的情感逐渐升温,但同时也伴随着不断的危险与挑战。在命运的洪流中,陶鹏逐渐发现自己和安芸背负着比普通人更多的使命与责任,尤其是当她在危急时刻果断帮助陶鹏时,更加深了他对她的依赖与情感。本书探讨了生命的脆弱和爱情的伟大,以及在逆境中人性的光辉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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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虚空奇恋.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Size 715236 bytes
MD5 ecbdb6c8c74146e4b74c89858a148a6e
Archived Date 2024-11-17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小马识途(马磊)
Region 中国
Date 未知
Tags 科幻, 惊悚, 爱情, 跨性别, 自我探索, 命运, 勇气, 社会危机, 性别认同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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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奇恋》

作者:小马识途(马磊)

第一卷 终极天灾

楔子1 惊魂

李星瀚快步走到窗口,眼睛瞄向了镜头前……

这不过是职业习惯。他仿佛与宽敞明亮的窗前这台高高矗立着的深不可测的镜头结下了不解之缘,仿佛一见到它,他的生命之火便被彻底点燃,而他每天的工作也正是与之亲密接触。

迄今为止,他在这一行业已摸爬滚打、钻研探索了20多个春秋,业已成为享誉国内外、闻名遐迩的专家学者,成就斐然。

这只是例行观测。当他像往常一样俯身在镜头前向着遥远的天际“极目远眺”时,却突然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禁不住惊叫出声!

难以清晰描述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刹那间的极度凄厉、惨烈竟给人一种近乎“英勇就义”般的悲壮之感,仿佛看到了一生中最为恐怖的一幕,听之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此刻的他斜倚在仪器旁,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他一向成熟稳重、心如止水,如此大呼小叫完全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是什么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发自肺腑、沁入骨髓的恐惧?

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这些天来夜以继日地忘我工作,实在是过度劳累了。

“莫非出现了幻觉?”他再一次将眼光探向了那台熟悉而神圣的天文望远镜的镜头前,感觉依然是阴寒彻骨,冷汗直冒。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一时呼吸停滞、面如死灰,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坚信这一次不会看错!

“这……绝不可能!”教授的语气惊恐中透着坚定,惊骇之余,同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楔子2 梦兆

他倦倦地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窗外的凉风吹了进来,清新而刺骨,浑身毛孔一张,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继而遍体通泰,说不出的舒爽受用。

夜以继日的忙碌,终于戛然而止。美美地睡上一觉,他应该满足……

蓦地,他听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是怎样的声响说不太清,总之是似有似无,若即若离,肉耳难以捕捉。依稀更似是彻头彻尾的错觉。但他却莫名警觉起来,终致无法入眠。

“咝咝咝……”那声音已经近在咫尺、迫在眉睫,渐渐充斥了他的耳膜,将他挤压得呼吸紧促,透不过气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狂躁不安,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泄一番。他急不可耐地竭力拖动着沉甸甸的仿佛早已不再属于自己的身躯,翻了下来。

身体突然又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仿佛生活在虚无中。周围清晰如故,意识瞬间斩断了一切关联,变得无足轻重。这样一种压根儿就不着边际的飘浮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他相信自己已然超脱。

声音终于黑压压地渗透了进来,一丝一丝的,从无到有,前赴后继、络绎不绝。他渐渐看清了:天啊,这是什么?黑黑的,黏黏的,稠稠的,完全没有形态,没有轮廓,一条条,一块块,一团团,一片片,一滩滩,以完全超乎想象的生命力在任意方向上肆意侵袭、蔓延……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他的瞳孔无限放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东西见缝插针、见血封喉,无所不包、无孔不入,无声无息、无畏无惧,披天盖地、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

直到黑压压地将他裹了个天衣无缝、水泄不通,进而无孔不入、一针见血地渗进了他的眼眸、鼻孔、耳膜、嘴巴、肚脐……将他深深溶化在了一片黏糊糊、乱糟糟的黑暗中……

他大睁着双眼什么也看不到,想要大声疾呼,却是如鲠在喉,他似乎已经不再是以一个生命体的形式存在了,他感到了这沁入骨髓的绝望!

堪堪就在心如死灰、了无生念之际,蓦地,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藏得很深的全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无法描述声音是如何的轻描淡写、又是如何的细致入微,却还是被他极其敏感地捕捉到了。

“我来了!”湿溚溚的黑暗中,那声音阴沉、凄楚、郁闷、压抑,几不可闻却又声声入耳,深不可测却又生生不息地猛烈撞击着他的耳膜,令他振聋发聩。

“你是谁?从哪儿来?”他愤怒异常。

“一个你永远想不到的地方!”那声音又夜枭般响了起来,飘忽虚无却又惊心刺耳,“我来了!你的末日到了!你必须死!”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他几近疯狂。

“因为我还活着……”一如绝望中死灰复燃般破土而出,从头到尾滴淌着嗜血的咒怨,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天马行空、酣畅淋漓地肆虐、癫狂,给这个支离破碎、风雨飘摇的世界注入了触目惊心的一抹猩红……

声音随即被一丝一丝地抽走,终致万籁俱寂。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他坚信这是一个梦——一个将恐怖沁入骨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而且漫无边际、深不可测,丝毫没有醒来的痕迹……

他别无选择地默默承受着煎熬,直到那戏剧性的、激动人心的幸福时刻的来临……

1 、天灾

陶鹏近来有点儿神情恍惚,或许要归咎于夜里反复出现的怪梦。梦本身不具威胁性,却折射出某种心态。

“没来由算怎么回事儿?”他甚觉好笑。梦中的一切都显得荒诞离奇、惊怵恐怖,令他陷入无可逃避的“地狱之渊”!然而,仿佛是命中注定,经过漫长的痛苦煎熬,转机终于出现:那是一个陌生女子,每次“二马错镫儿”之际都要对他报以嫣然一笑。

她的面孔瞧不太清,但不重要,他明白这仅仅是一种暗示。

先前的噩梦显然只是不可或缺的铺垫。她是梦中情人,更是救世主!仿佛没有她,他的生命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将凋零枯竭……

“不过是正常的感情需要,但它来得不是时候!”陶鹏暗自感叹。他近来废寝忘食,刚刚接下一个重大项目,开发期很紧。

只要一闭上眼,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便会被“春梦”所填满,或许更少不得一番冲动,精神略显萎靡也就不足为怪。

他今天依然来得很早。多年养成的习惯,轻易不会变。

大厦内有些空旷,清晨一如既往地散发着特有的芬芳。电梯门敞开着,他不假思索跨步而入……

一阵更加怡人的幽香扑面而来,令他昏然欲醉。他贪婪地呼吸着晨曦中弥漫花潮玉露的朝气,顿觉满口生香。

突然,他灵魂出窍般,眼神中焕发出璀璨迷离的光彩,一时瞧得痴了……

一女子竟自站在他的对面,浅笑嫣然。

一夜间“梦想成真”!他揉了揉眼睛,确信活在现实。

陶鹏看得真切:这女子一身素雅的碎花衣裙,亭亭玉立,美奂美仑;眉如弯月,目似悬星,亦真亦幻,宛若天仙。一张水嫩面颊,吹弹得破,光彩照人;披肩如瀑青丝,灵秀飘逸,熠熠生辉。

刹那间,陶鹏恍若置身仙境。待他渐渐从迷蒙中缓过神来,姑娘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

他思前想后,心情颇不平静。

坐在熟悉的办公桌前,一天的工作也循规蹈矩般拉开了序幕。

这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当他像往常一样匆匆打开电脑,准备继续调试那道已见雏形的软件程序时,却意外发生了令他极度震惊的诡异事件!

电脑开启后,既没自检,也未进入系统,显示器屏幕呈现出白茫茫的一片,定睛观瞧,深邃处依稀是飞舞的“雪花儿”……

“病毒?!”身为IT从业人员,多年来他一直与形形色色的病毒做着不懈的斗争。

接下来出现了怪异现象:那飘舞着的“雪花儿”陆续蔓延开来,渐渐充斥了整个屏幕。

居然是一副星云图!漫天繁星浩瀚无垠、五彩斑斓,极富美感。

陶鹏屏息凝视,似在观察一位久病不愈的患者。

不久,屏幕的左上角出现了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白点儿,尽管小得微不足道,却被他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料定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时间不长,那白点儿便逐步扩散开来,愈拓愈大,空白重又夺回失去的阵地,占据了观测者的整个视野。

陶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实不知屏幕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意欲何为?

突然,从屏幕的上方滑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点儿,竟似一滴面目狰狞的血珠,煞是醒目。

很快,大串儿的血丝儿倾泻而下,血流如注似大雨瓢泼,骤然间刮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在眼前横行肆虐……

陶鹏惊得目瞪口呆!

紧接着,那奔腾泛滥的“河流”渐渐凝聚在屏幕中央,汇成了十四个惊心动魄的“血字”:

我来了!世界末日到了!——嗜血冤魂族

现实与梦境居然完全吻合!

“这个离奇、恐怖的‘嗜血冤魂族’究竟是什么?是无厘头的恶作剧,还是……”尽管乾坤朗朗,陶鹏仍感头皮发麻、脊背发冷,他强抑恐惧没有惊叫出声,心中却倒海翻江般波澜起伏。

屏幕从此定格在那十四个触目惊心的“血字”上,伴随着阵阵夜枭般的狂笑,它正耀武扬威、咄咄逼人地瞪视着眼前的“观众”。

便在此时,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陶鹏办公室的房门旋即被“砰”然撞开,一个身材修长的美貌女子满脸惊恐地冲了进来。

“陶鹏,快看看是怎么回事儿?”那女子声音颤抖着。

她是陶鹏的同事——商务部经理杜红,与陶鹏同样有着早来晚归的优良传统。

“杜红,别着急,慢慢说。”在女同事面前,陶鹏强自稳定着情绪,语气还算从容不迫。

“啊,就是……这样!”杜红一眼瞥见了陶鹏屏幕上的壮观景象,再度惊叫出声:“跟我的……一模一样!”

“去看看。”

…………

陶鹏怔立在杜红的电脑前,紧锁眉头,若有所思……

俩人逐一打开了身旁的一台台终端,竟都重现了异曲同工的骇人场面。

“好厉害的木马!是我工作失职。”陶鹏本以为由他亲自层层布防的网络安全屏障固若金汤、无懈可击,而且此前一直也是罕逢敌手。如今看来,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精心构筑的钢铁防线居然在那位神秘的黑客高手面前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他很是扫兴,尤其当着一位美女同事,更觉颜面无光。

“应禁止所有人使用电脑,以免大家担惊受怕,引起混乱。”杜红兀自胆战心惊。

“好吧,咱们先斩后奏,先切断电源,再向赵总请示。”陶鹏果断决策。

员工们陆陆续续到了,却被告知“停电,抢修电路”。大家正自怨声载道,每人桌上的电脑却突然间自动开启了,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

所有人面前竟同时出现了先前那诡异恐怖的一幕!仿佛走进了屠宰场,整个公司顿时惊叫连连,乱作一团……

事实上,事态绝不仅仅局限于陶鹏所在公司内部,而是同时波及到了整个社会!当天,各大媒体纷纷争先恐后报导了这一重大事件:全球互联网遭遇强势“木马”灾难性侵袭,陷于瘫痪,包括联合国门户网站都未能幸免,所有机构都对这种怪异“病毒”束手无策!

很快,电视、广播也同样遭袭,各类节目中持续不断地随机插播着那恐怖、血腥的十四字真言。

一时间,骇人听闻的“嗜血冤魂”成为人们争相议论的焦点,世人各执己见、莫衷一是,离奇、恐怖的气氛被渲染得空前绝后、无以复加,阴魂不散地时刻笼罩在整个世界的上空,无孔不入又无往不利地冲击着人们日益脆弱的神经!

尽管数日后“病毒”神奇般自生自灭,但其超强冲击波却旷日持久,人们依旧沉浸在“世界末日”与“嗜血冤魂”的深深恐惧之中。从此传言四起、人心惶惶,整个社会陷入一片混沌……

2 、人祸

花谢柳飞絮满天,翡寒翠暖玉生烟。

庭苑时时流萤舞,深居处处彩蝶翩。

高华莫叹才疏浅,名士尤兼际遇宽。

身系凡尘浮慧岸,声随俗韵唱阳关。

陶鹏依旧准时上下班,尽职尽责完成工作。

如今似这般胸襟开阔、头脑冷静、淡薄名利之人早已是凤毛麟角,在他的人生观里,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即便濒临“世界末日”,他也依然从容淡定、心如止水。

煦风翦翦春归,日月星辰齐辉。

梦里蜂蝶竞翻飞,相约百花同醉。

冷眼世事争纷,闲来堪破红尘。

满腹忧思望乾坤,一腔热血忠魂。

陶鹏还是一位诗人,平日里尽情徜徉在华美隽永的汉语文字世界中,乐此不疲。在他看来,汉语言是世界上最具魅力与创造力的语言,尤其是古、近体诗词集声律、对仗、炼字、修辞于一身,抑扬顿挫、琅琅上口,无愧于华夏民族古老文化瑰宝,千百年来源远流长、传咏不息。他的诗词辞藻华丽、意境悠远、针砭时事、不拘一格,广泛流传于各类媒体,多年来颇负盛名。

陶鹏就职于一家世界著名跨国公司的当地分公司,从事高端技术开发工作。公司位于总高达60余层的广菱大厦第三十至四十五层。黄金商业街——平安大道平日里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充满喧嚣,也充满商机,如今却渐趋沉寂。

人们失去了不断寻求商机的热情,混迹于商场、公园、饭店、酒吧、洗浴中心等各类娱乐场所,甚至沉溺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尽情享受人世间最后的疯狂。

即便是上班一族,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人们时常三五成群调侃、闲聊,借以打发百无聊赖的寂寞时光,更似精心做着最后的诀别。

陶鹏无法随心所欲开展工作。作为一个气质儒雅、英俊洒脱的优质偶像,如今更是成为众相追逐的焦点。

随着时局的发展,整个社会悲观失望情绪急遽蔓延。人们及时行乐、寻求刺激的不健康心态也迅速抬头,女孩们对陶鹏的骚扰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对此,他也只能逆来顺受、极力周旋。

此刻,就正有两个少女气势汹汹地围坐在他的办公桌旁。

尽管公司三令五申强调纪律,员工们还是乐得将那些枯燥乏味的规章指标束之高阁。

终日纠缠在陶鹏身边的两个少女正是这种新新人类的代表。她们年轻时尚,酷爱潮流。这个时候再让她们专心工作、抑或是接受一些人生观、社会责任之类的道理,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陶鹏心知肚明。他放弃了无谓的说教,一边工作,一边偶尔轻描淡写般敷衍搪塞。生不逢时,他也只能入乡随俗、审时度势。

“喂!还能活几天啊?没完没了瞎折腾什么?”那个叫小芋的姑娘率先发难。

“什么叫瞎折腾?不工作我吃什么啊?”数日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激发了他固有的幽默感。

“你总不能回避现实吧?”一旁唤作小轩的女孩自然不甘落后,默契地声援同伴。

“‘现实’就是‘工作时间,请勿打扰’!”陶鹏的不紧不慢让“新新人类”又少了点儿耐心。

“那又怎样?这时候谁还工作?你耍得什么酷?不过,倒是真心佩服你的定力。”小芋一旁插话。

“就是嘛,我也崇拜你。你是我的偶像!”小轩附和道。

陶鹏一时无语,注意力集中在他专心编写的程序上。

“是啊,陶哥哥这种临危不惧、坐怀不乱的精神真令人感动!”

“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我们要天天学,月月学,年年学!”

“对!活到老,学到老!不过我们还能活到老吗?”

“说得也是。眼下咱们差不多算是‘俎上冻鱼’,有上顿儿没下顿儿,随时准备引颈就戮、英勇就义了!”

“然后便会永垂千古、万世留名……”

“可笑!万世留名?大家都死了,还会有后代?”

“哎哟,说得也是……”

…………

两人你来我往,竟似表演对口相声般一唱一和,轮番轰炸……

陶鹏依旧埋头在电脑前,懒得理会她们。

二女顿时火冒三丈!

“工作,工作,叫你工作!”小芋箭步上前蛮横地关掉了电脑,嘴里还振振有辞。

“死‘桃树’,叫你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小轩也不甘示弱,论强词夺理她毫不逊色。

共事久了,她们已摸准陶鹏的软肋:工作能力超强不说,人品也是出奇的好。仗义疏财,乐于助人,对女性更是彬彬有礼、秋毫无犯。

正是掌握了这些弱点,她们才敢如此放肆!

“哎,数据还没存盘……”果不其然,面对意外干扰,陶鹏很无奈,他想发火,但最终还是体现出了一贯的优雅风度:“好了,总算遂了你们的心愿啦!说吧,到底想要怎样?”

“不怎样,请你去喝咖啡。”

“这也算‘请’?跟绑架又有什么区别?”陶鹏道。

“随你怎么想,反正就是要你陪我们。”

“陪你们?你们两个人,我却单身一人,怎么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分身乏术啊!”陶鹏依旧不紧不慢。

“这有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因循守旧、迂腐不化?”新新人类思想果然新潮。

“当然啦,要想只陪我一个人呢?我也没意见!”小轩抢先表态。

“我有意见!”这下可惹恼了一旁的小芋:“说什么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仗义?不是说好要资源共享吗?”

“妈呀!”饶是陶鹏这般稳如磐石的性子,也差点儿没钻到桌子底下。现在的女孩子实在太开放了。

“去不去?不去我们可真要绑架啦!”看到陶鹏软弱可欺,两个女孩肆无忌惮地叫嚣着。

喧闹中,从外面“呼啦啦”又拥进了四个女孩,一齐跟着起哄。

先前她们一直在外面掠阵,眼见有机可乘,这才纷纷趁虚而入,企图混水摸鱼,抢夺“胜利果实”。

3 、危机

陶鹏叫声“不妙”,眼见众女渐成合围之势,自己已是瓮中之鳖、惊弓之鸟,几乎插翅难逃。然而,似他这般谦谦君子,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对这些无法无天的女“泼皮”们肯定不能动粗,却又不甘束手待毙,心中叫苦不迭。

危急关头,忽听得门外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声音中充满了威严。

门外走进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是公司总经理赵海平。

“赵总好!”众女不敢造次,立即停止嬉闹,纷纷打着招呼退场。

看得出来,尽管处于非常时期,但由于赵总长期以来的积威,众女对他还是颇为忌惮。

“都站住,我有话要说。”赵总却不依不饶,“一群大姑娘整天围着个小伙子,拉拉扯扯,闹个没完,成何体统?”

说得几个女孩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能怪她们,是我先和她们闹的。”看到姑娘们受窘,陶鹏挺身而出,沿袭了一贯的优良传统。

“还有你!”赵总威严的目光扫向了陶鹏,“作为研发部门的负责人,你自应成熟稳重,竭力维护公司形象。这种时候,居然惟恐天下不乱,无端招惹一帮小姑娘,实在令人失望。认真反省一下,写份检查!”

众女心中暗叫:“不要啊!”

“咳!”赵总清了一下喉咙,继续给大家“上课”:“最近社会上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无心工作。对此,公司可以给予一定谅解。但这并不代表公司从此就要解散。本人郑重声明:再有无故扰乱工作秩序者,一定严惩不怠!大家继续工作吧。”

几个女孩相互做着鬼脸儿,默默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篇“反省深刻”、“内容翔实”的检讨书就在陶鹏近乎恶作剧般的疯狂发泄中一挥而就了。

看着亲笔为自己罗列的六大“罪状”,在陶醉于过人文采之余,却又暗自苦笑:“我这是招谁惹谁啦?”

当他忐忑不安地把这份颇带有几分搞笑色彩的检讨递交到老总办公室时,赵总似乎正端坐在桌前沉思。

他木然接过了那张纸,看也没看,随手打着了火机,将它点燃。

“哎,别……”眼看“劳动成果”被付之一炬,陶鹏不禁叫出了声。他担心老总叫他返工,他可实在没有写检讨的那份闲情逸致。

赵海平任凭纸张燃烧的灰烬散落在烟灰缸里,淡然道:“你以为我这个总经理是吃干饭的,会辨不出个是非曲直?小陶,谈两句工作以外的话,不介意吧?”

“怎么会?其实,私下里我一直把您当作良师益友。赵总有什么教诲,但说无妨。”陶鹏打心眼儿里对这位赵总还是十分钦佩的。

“哦,是这样……通过我的观察,你现在可以说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赵总清了清嗓子,以使自己的话语更具亲和力,“我是说,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情问题?”

“噢,还……没有!”这回轮到陶鹏不自然了。

“搞不明白,”赵总吁了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年轻美眉对你趋之若鹜,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动心?还是竟没有一个中意的?”

陶鹏脸一红,一时有些尴尬,几句诗脱口而出:“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这是出自《诗经。郑风》中《出其东门》诗中的一段。大意是说:从东城门出来,看到了成群的美女。虽然美女成群,却并不是我所思念的。只有那个身穿白衣、披着青黑丝巾的才是我的所爱。

“看来你心目中已有了意中人……”赵海平话锋一转,“个人问题尽管提出来,我随时准你的假!”

“赵总!”陶鹏不无忧虑,“最近公司业务松懈,你不觉得……?”

未等陶鹏把话说完,赵海平摆了摆手:“这个就不必多虑了。”

“可是……”陶鹏心有不甘。

“很想知道为什么吧?”赵海平脸上依然挂着淡定的微笑,那超然的神态似是对万事万物早已了然于胸、大彻大悟,“作为区域总经理,我又怎会对公司现状漠不关心?但目前再用正常秩序约束员工已不现实,业务发展就更是纸上谈兵了。况且……”赵总的话语顿了顿,语速明显放慢,似乎欲言又止。

说话、做事一向简明扼要、雷厉风行的赵总,如此患得患失、举棋不定,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此刻的赵海平眉峰紧锁,脸色异常严峻,严峻得甚至令人感到恐怖。他长叹一声,终于要把所知内情和盘托出了:“话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其实,就现状而言,有关公司的事务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陶鹏并不惊讶。以赵总的身份有些独到见解本是再正常不过,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洗耳恭听。

赵海平肃然道:“李星瀚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说过?”

“世界著名天文学家,我们城市的‘名片’。”陶鹏不无敬仰。

赵海平淡然道:“我们是挚交。就在数日前,当他像往常一样进行例行的天体观测时,却突然发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奇特诡异现象。”

赵总此时竟不由自主卖起了关子,端起茶杯啜饮起来。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在这节骨眼儿上,被足足吊起胃口的陶鹏不想让节奏慢下来。

赵总呷了一口茶,语速重新紧凑起来:“我的好友惊异地发现:那些平日里琳琅满目的遥远星空云系居然顷刻间便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茫茫一片‘空白’,就像录像带中的图像被硬生生抹去了一般。他感到无比震惊!起初还以为看花了眼或是大脑因疲劳而产生了幻觉,但经过反复细致的观察,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职业的探索欲使他立即对这一诡异现象展开了研究,并得出了初步结论:那面目狰狞的‘空白画面’不断蚕食着宇宙空间,而且正以一种惊人的远超光速的天文极速向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袭来。通过先进的波谱分析,他最终从这漫无边际的‘空白’中分离出一种前所未见的神秘‘死亡射线’。他推测一切惊人变故都源自于此,这恰好与其后发生的诡异‘病毒’事件所指称的‘世界末日’及‘嗜血冤魂说’不谋而合!”

或许是太过离奇的事件本身使得陈述人不由自主产生了深深的惧意,赵总脸色阴沉得令人心悸。

“‘死亡射线’?”陶鹏骇然道,“这种神秘可怕的射线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就不得而知了。”赵总喃喃道,“匪夷所思!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就连我的专家好友也是一头雾水儿、不得释然……”

“依赵总看,我们该怎么做?”陶鹏不无忧虑。

“大难临头,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调动全社会的力量,集思广益,共渡难关!”赵总长叹一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很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可惜‘不在其位,难谋其政’,敏感部门早已戒严多日,全体人员手机停机。无法与星瀚取得联系,我也是心急如焚啊!目前也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4 、婉拒

陶鹏心情抑郁地正准备返回办公室,两位少女拦住了去路,却是小芋和小轩。

赶上情绪不佳,陶鹏几乎要破天荒对两位姑娘发火了……

“你别紧张,”小轩抢先道,“我们其实是来道歉的。”

“是该道歉的。”小芋不紧不慢地附和着。

“害得你挨赵总批。”小芋不失时机地把话头抢了过来。

“我们很是过意不去。”这回轮到了小轩附和。

“你这人挺够意思。”

“太令人感动了!”

“我们也是闲得无聊嘛。”

“前途暗淡,又能怎样呢?”

“我们也是人。”

“也有七情六欲。”

“不过寻点儿刺激。”

“过过嘴瘾。”

“不会把你怎样的。”

“就算想怎样我们也得敢啊?”

两人配合默契,堪称一对儿黄金搭档。

两位美眉可怜巴巴的神情让陶鹏不禁产生了怜惜之意。

小芋突然脸现红晕,低了头,语调缓慢地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

陶鹏柔声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们啦?”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道:“那就是说,你喜欢我们了!”

“哇!”陶鹏发觉着了道儿,只好“落荒而逃”……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后面传来姑娘们开心爽朗的笑声……

陶鹏快步回到了办公室。不知怎的,满脑子想的都是那骇人听闻的“死亡射线”,一幕幕离奇得近乎荒诞的画卷不断浮现脑海,驱之不尽,挥之不去,不想都不行。(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原本他只是将“病毒”事件视为恶作剧,现在却不能了,他得知了真相。残酷的现实正幽灵般紧紧缠绕、束缚着他!

正自苦思冥想、心神不定,办公室的门铃响了,美女经理杜红翩翩走了进来。

“哦!是小杜,有什么事吗?”

杜红莞尔一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聊聊?若是换作以往,工作时间闲聊,就算你忍隐不发,赵总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现在不同了,看看我们身边还有几个人?即便那些‘忘我’坚守岗位的,又有几个正经八百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真不知这些人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杜红说到这里,面带红润,脸上有些发烧。

陶鹏随即明白:杜红一定是陷入了和自己同样的窘境,那些平时觊觎她的小伙子们很难想象不会趁乱做出点儿出格举动。他很理解她的处境和心情。

陶鹏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出来好了。”

杜红笑了笑:“那倒没有。他们虽然过分,还不至于乱来。”

“哦,这样就好……还好!”陶鹏支支吾吾,一时语塞。

其实,他又怎会不明白杜红的心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无论工作如何繁忙,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并非也绝不可能完全忽视感情问题。应该说,杜红时时散发出的迷人浪漫气息确曾打动过他,但一向追求卓越的陶鹏却依旧带有些理想化色彩,两人之间仿佛总隔着一道无形的、难以逾越的墙。

此刻这个姑娘再度坐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是遭遇了众所周知的困扰,找他诉苦,这不能不令他倍感尴尬。

“陶鹏,其实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却一直没有勇气向你表白……”杜红不再绕弯子,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心里话。

“你的情意我心领了。但我想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还是力争走出眼前的困境,也让我们能有充分的时间慎重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托辞罢了,而且恐怕已没有太多时间了。”杜红贝齿咬着下唇,脸泛红润,如坐针毡般始终不知说什么好,最终低头默默离开。

陶鹏感觉自己无意中伤害了杜红,不顾一切追了出去。终于,在靠近走廊的尽头叫住了对方:“别这样,杜红,有什么话不好说呢?都怪我不好!”陶鹏急忙赔罪。

“别欺骗自己了,陶鹏。”杜红强颜欢笑,“很久以来便感受到你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态度,使我不敢鼓足勇气向你表白。但此刻终于可以解脱、不再有丝毫遗憾了!”

“说什么呢?我其实一直还是……挺喜欢你的,你总该让我……?”陶鹏一时语无伦次。

“别哄我了,陶鹏。我不要同情的爱!我要的是一种发自心底、平淡真实而又义无反顾、百折不回的爱!这种爱,我可以给你,你却无法给我,总之是勉强不来的。”

杜红语气有些激动:“不过……我值了。在一个即将失去未来的时刻向心上人袒露了心扉,真的很值了!或许我将永远得不到我想要得到的,但或许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如果时间还能延续,一切都将改变!记住我的话,陶鹏。多保重吧,后会有期!”

一连数日,杜红仿佛从世间“蒸发”了。

这毫不稀奇!连日来,不知已有多少人无声无息地“蒸发”到了社会的某个角落,但杜红的离去还是让陶鹏充满愧疚。

想到近来时时出现的怪异“春梦”以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不请自到的梦中人,他才难得有了兴致。

清晨的空气一如既往的清新,颇显空荡的办公大厅内阳光依旧明媚灿烂,与这肃杀的时局依稀有些格格不入,不知可是大限来临前的回光返照?

陶鹏一如既往地抖擞着精神,但近来的气氛确有些怪异,四周仿佛弥漫着奇异醉人的迷香,令他昏然欲睡。离电梯门愈发地近了,他突感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竟自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依稀出现了幻觉:电梯门缓缓开启,里面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穿着碎花连衣裙的靓丽女子。

他面带羞怯地默默端详:似曾相识,却又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直觉告诉他:这正是他用生命不断追寻的珍藏在心灵深处“缟衣綦巾”的梦中人!

梦中女神与自己同楼共事、近在咫尺!其实梦中早有兆示,他此前却想都不敢想……

“没错,正是她!”他睁开了双眼。那个身着碎花衣裙、明丽动人、宛若天仙的女子竟真的出现在面前,一双妙目儿正紧张而焦急地注视着他:“没什么事儿吧?”

“是你!”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撞在了一起。

5 、邂逅

依旧是亭亭玉立的身姿,长长的披肩秀发,弯弯的眉……

陶鹏如触电般,刹那间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我究竟怎么啦?”为掩饰自己的失态,陶鹏忙转移话题。

“感觉好些了吗?”那女子的语气执着而关切。

“哦,应该没事了,谢谢!”

看到陶鹏真诚而又拘束的神态,那女子淡淡一笑:“没事儿就好。”

“真不知该怎样感谢……”陶鹏语无伦次,他竭力保持镇定,却总难如愿。

姑娘脸一红,随即蛾眉一皱,喃喃道:“奇怪?怎么像是中了毒?”

“你说什么?”陶鹏一脸愕然。

“你没事儿了!”那女子一扫心头的焦虑,浅然一笑,“再见!”

起身匆匆离开。

陶鹏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怅然若失。

不管怎样,与梦中情人毕竟有了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尽管只是短暂的“热身”,他依然感到收获颇丰。

偌大的公司早已“门庭冷落车马稀”,连一向敬业的赵总也常常是只闻其声、难见其人。

今天赵总依然不知所踪。

这的确大反常态!他感到不可思议:难道时局恶化到连赵总都已心灰意冷,继而躲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醉生梦死去了?不对!以赵总的秉性,他绝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而且纵观赵总近来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的表现,他突然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尽管详情不得而知,但通过对赵总的一贯了解,他推断对方最近一定是在酝酿着某种事关重大的行动!这一点几乎是确信无疑的!但赵总即已对自己敞开了心扉,为何还要独自行动?是自己还不值得信赖?抑或是时机尚未成熟?

他愈发想不通,试着拨打赵总的手机,却完全失去了信号。居然不在服务区,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突然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他开始怀疑赵总告知他恐怖真相的真实用意,但又能怎样呢?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该来的终究会来,面对不可抗拒的天灾,无论采取何种措施,或许都注定是在劫难逃!

陶鹏胡思乱想着,心情糟糕透顶!本想与一向钦佩、信赖的赵总共度难关,但此刻却彻底失望了!直到想起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梦中情人,眼中才算有了光彩。

带着“独守空闺”的孤寂以及不可遏止的心猿意马的情感冲动,陶鹏悻然结束了一天循规蹈矩的工作。

他神情落寞、郁郁寡欢地走在下班的路上。转过平安大道与和平新路的路口,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熟悉依旧的倩影,令他精神一振。

两个青年拦在了面前,肆意纠缠着。

她有些不厌其烦:“早就说过,我没有兴趣,你们别再纠缠好不好?”

“不过随便聊聊,又没提非份要求,何必凶巴巴地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人似乎抱定了死缠烂打的决心。

“就是嘛!别总是一副冰清玉洁、冷若冰霜的样子!大难临头,就是提点儿非分要求又有什么?及时行乐本是天经地义,难道你就没有任何需求?还是没人能满足你?”他的同伴更加厚颜无耻。

“流氓!”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已怒不可遏,“趁早远远滚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能怎样不客气?而且你倒说说看,我们哪里流氓了?”“说得没错!打是亲,骂是爱,连亲带爱拿脚踹!你要教训一下我们,我们还正求之不得呢?”两人毫无收敛,依旧淫声秽语地挑逗着。

陶鹏忍无可忍了!这是不折不扣的骚扰,比之那些姑娘们对他的招惹性质可要严重得多。一切迹象表明:他必须付诸某种行动了。“英雄救美”这一言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就要成为现实。尽管来得突兀,他却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一展身手的良机。

“住手!”他冲冠怒吼。

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恰如晴空骤起霹雷,眼前三人不约而同顿吃一惊,纷纷惊叹于一个文质彬彬的帅气青年顷刻间竟能爆发出如此震天撼地、气冲斗牛的威武气概。

两个登徒子一时被震慑当场,良久才平静下来,心有不甘地纷纷鼓噪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同事聊天,与你何干?”“没错!关你屁事!”“活腻歪了是不是?”

“活腻歪的是你们!”陶鹏义正词严,“马上从我面前消失,否则……”

“否则怎样?要动武你还不是个儿!”两人摆好架势,跃跃欲试。

该出手时陶鹏绝不拖泥带水。

一如所料,两青年灰头土脸儿,逃得无影无踪。

陶鹏意犹未尽。平时一直坚持锻炼的他料理两个混混儿本是绰绰有余。

“谢谢!”那女子平静如水地淡淡一笑。

“别客气!要感谢的应该是我,上午如果不是……”陶鹏旧事重提。

“小事儿一桩,何足挂齿?”那女子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陶鹏脱口而出。

那女子回过头来,望着他。

“就这么走了吗?”他明显失落。

“不可以吗?难道要对你感恩戴德?”那女子不知哪来的怨气,“感谢大英雄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这样可以了吗?”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陶鹏有些愤然,他完全不理解她的这种近乎蛮不讲理的态度。

“对不起!今天心情不好!”她平静了下来,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算是补偿,“谢谢你!”

“不谢!”陶鹏有些尴尬。

“再见!”她脸一红,缓缓转过了身。

陶鹏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心中失落、惆怅。是世界变化快,还是自己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女孩子的心思难以捉摸,他原以为一番雷霆万钧、意气风发的英雄壮举足以有所斩获,甚至可能一锤定音、喜结良缘。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似乎没有不拿下的理由,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翻来覆去苦思冥想着。

不可否认,一向追求卓越、几乎是与生俱来有着强烈自信的他破天荒地严重伤了自尊。

尽管有着愈挫愈勇的坚韧个性,但缘分这东西毕竟可遇而不可求。“强扭的瓜儿不甜”,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6 、波折

“但那个梦……那个梦又是怎么回事?”据说梦中的兆示往往与现实背道而驰,看来是自作多情了!无论如何,他总是心有不甘!

他绝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或许在他看来,一切才刚刚开始……

胡思乱想中终于还是进入了梦乡……

“咝咝咝……”那个声音又来了,来得愈发恐怖、迅猛。

“我来了!你的末日到了!”恶毒的怨咒阴魂不散地缠绕着他,令他无处藏身。

“你注定在劫难逃!你必须死!必须死……”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挫骨扬灰般酣畅淋漓的快感,几乎要将他身体中的每个细胞彻底榨干!

事态的发展一如既往地没有悬念,就在他不堪重负、濒临绝望之际,那女子出现了……

一段时间以来这样的结局他早已习以为常,进而便是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将一场无厘头的噩梦顺水推舟地转化为其乐无穷、刻骨铭心的“春梦”。

但紧接着却有了新的进展。嫣然一笑后,那女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深情道:“不用怕!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是她!就是她!”他突然有了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冲动。连身上散发出的幽雅迷人的气息都毫无二致、如出一辙,绝对不会错!

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嗅到了她……

他开始无心恋战了,昔日兴致盎然、爱不释手的程序一夜之间蜕变为枯燥乏味、望而生厌的干瘪符号,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标准工作狂来说,这确实有些一反常态。他感到灵魂正被某种不可遏止的情愫牢牢盘踞、尘封着,容不下一丝儿杂陈。

今日的气氛异常压抑,他渐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大脑昏沉沉的,仿佛喝了蒙汗药抑或中了歹毒的迷香,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远甚昨日。

或许劳累过度,该去看看医生了。他已捱不到下班,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倚里歪斜、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几乎是凭借着仅存的一点儿模糊意识强自支撑。突然,疲倦、困顿、萎靡、消沉一齐涌了上来,他终于不堪重负,软软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他感觉身体轻飘飘地似乎飞了起来,熟悉依旧的迷人淡雅的幽香夹杂着某种暗潮涌动、心猿意马的冲动令他刹那间如醉如痴,一种超乎寻常的美妙感受在心中翻江搅海般剧烈升腾……

“是她!一定是她!”他想大声疾呼,却苦于周身乏力、意识模糊,终于“无力回天”,沉沉地昏睡过去……

大梦初醒,一切痛苦与不适似乎都已随风而逝。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是洁白的墙壁。

他感到精神倍增,翻身下了床。

事实清楚不过,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梦中情人”,一吐为快,解开心中疑团。

他急不可耐地往外跑,险些与推门而入的护士撞了个满怀。

“喂!你去哪儿?”护士小姐拦住了他。

“对了!刚才是谁把我送来了?”陶鹏焦急地问。

“是个姑娘,漂亮极了!”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调侃着,“是你的媳妇儿还是女友?”

“想什么呢?咱跟人家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不过救助之恩,总该感谢一下吧!”

“当然应该!真是奇了怪了!原来是美人救了英雄,这世道真的变啦!”姑娘抿嘴偷着笑,“不过你们倒挺般配的,你的艳福不浅嘛!”

“开什么玩笑?镜花水月,我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呢!她在哪儿?”

“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还奇怪呢,怎么不多陪陪自己的老公?”姑娘低头只顾乐。

“又来取笑!能描述一下她的长相吗?”这是他最关心的。

“还真是不死心啊!不过完全可以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换作是我也不可能不闻不问、麻木不仁,总之会死缠烂打、一追到底的!”姑娘依然慢条斯理,有意无意吊足了陶鹏的胃口,“至于相貌嘛,应该说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总之是环肥燕瘦、落雁沉鱼,亦真亦幻,简直惊为天人!实事求是讲,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仿佛非人间所有!我敢说没有哪个男人见了她不会怦然心动、想入非非,就算是我……”

“好了,我还有急事,再见!”陶鹏的耐心终于超出了极限,匆匆打个招呼,冲出了病房。

“喂!你的药!还没好利落呢!别跑!快回来……”身后传来护士小姐喋喋不休的呼喊。

他早已顾不上这些,他需要尽快找到那位神秘的梦中人。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短信赫然跃入眼帘:“别去公司,危险!”

他顿吃一惊:“会是谁呢?什么意思?”

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匆忙拨打过去,对方却已关机。

“对方究竟是谁?他(她)又怎么知道……”他满腹疑云,“近来公司的气氛确实不对劲儿,自己的昏迷几乎可以肯定与之有着莫大的关联,莫非是有人故意投毒?果真如此的话,却又为什么?自己究竟何时结下了如此不共戴天的仇家?而且这发信之人又怎会知道?莫非还是那位神秘莫测的梦中人?她究竟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疑问无休止地困扰着他,必须尽快找到答案。

非常时期,尽管交通混乱不堪、濒于瘫痪,却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他飞也似奔向广菱大厦,不敢再回公司,在大厅两侧的终端一边不在焉地玩着网络游戏,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载一边迫不及待地期盼着梦中人的出现。

终于捱到了下班的时间,他时刻全神贯注地盯住大厅的出口,不敢有丝毫懈怠。

正自蠢蠢欲动、神不守舍之际,一个熟悉的倩影在空旷的大厅中一闪而过……

“一定是她!”他心中狂喜,失魂落魄般身不由己追了上去。

那女子身形极快,转眼间已走上对面的街道。陶鹏脑中一片空白,中了邪般鬼使神差地紧紧追随……

白天还是拥挤不堪的街道,傍晚时分重又恢复宁静,行色匆匆的路人不愿逗留,纷纷快马加鞭直奔目标而去。

陶鹏同样紧盯目标毫不松懈。谁知一连转过了几条马路,那女子却突然失去了芳踪。

7 、冰释

正自茫然失措,一辆行驶中的白色轿车突然失控般向他直冲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大惊失色,一时呆立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但听得耳边一声娇喝,一个修长、苗条的身影飞速向他扑来……恰恰在车子即将撞上身体的一刹那,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滚向了路边。

由于速度奇快,肇事车辆收“足”不住,一头撞上了路边的商亭。

陶鹏惊魂甫定,顿觉满目生辉:救命恩人居然正是自己苦苦追踪的美丽“猎物”,陶鹏立时面色涨红、呼吸急促起来。

突然飘来一阵诱人的清香,强烈刺激着他的嗅觉,令他不由自主心神一荡,这才发现居然与姑娘紧紧抱在了一起。

“咦!”那女子也是一声低呼,适才救人心切,未念及其他,此时如梦方醒,眼见与一异性青年如此亲密接触,回过神儿来的她同样也是玉面含羞,手足无措,急急挣脱他的怀抱。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那女子叫喊着,向着不远处那辆停在路边的肇事车辆直冲了过去!

陶鹏深怕姑娘吃亏,紧随其后。

肇事车子似乎并无大碍,很快便发着“隆隆”的轰鸣声逃之夭夭。

“记下车号!”眼见追赶不上,那姑娘却不想善罢甘休。

借着路边明亮的灯光,二人看得清楚,那渐渐消匿在夜色中的竟是一辆无牌车。

“太便宜他了!”姑娘懊恼道。

“交管部门是怎么回事?竟任由无牌车横行肆虐?”陶鹏起初抱怨,随即便释然,“‘世界末日’,恐怕警方也已是有心无力。”

那女子若有所思般未置可否。

“承蒙相救,真是太感谢了!”再度与梦中偶像面对面站在了一起,陶鹏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女子却不答话,沉着脸嗔怒道:“说吧!一路跟踪而来,究竟意欲何为?”

“这……”陶鹏面红耳赤、讷讷无语。一个大小伙子“不远万里”跟踪、追逐一位妙龄女子,若说没有企图恐怕难以自圆其说。眼见被当场抓了“现行”,只好把心一横,厚起脸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如何处置,悉听尊便”的架势。

虽说尴尬,好在还不至乱了章法,他稍稍镇定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一吐心中的疑惑:“我想……上午救我的人应该是你吧?”

那女子“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你上午又怎样啦?”

“是这样!我当时昏了过去,然后有人把我送到了医院。”

“这跟我有关系吗?”那女子依旧不温不火,“说昏就昏,原来是这样弱不禁风啊!那日的英雄壮举不会是刻意安排的吧?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花花肠子还真不少呢?”

“我怎么可能那样?”陶鹏感到受了侮辱,脸涨得通红。

“难道冤枉了你?”姑娘平静似水道,“好了!我不需要别人护送,你请回吧!”

陶鹏被她的侮慢激怒了:“不!你别走!你救了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救了你?你又怎么让我相信这不是一个陷阱?”

“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陶鹏有些心痛。

“谁知道呢?”姑娘扭过了头,不再看她。

气氛一时颇为尴尬。

陶鹏终于还是忍不住:“别瞒我了!那就是你,不会有错!”

“这么肯定?”姑娘犀利的目光望向她,“别忘了你可是处于昏迷状态……”

“不会错的!”陶鹏略显粗暴地打断了她,“你身上的气息不会错的,跟上一次的如出一辙……”

“真是特异功能,嗅觉蛮好的嘛!”那女子脸色一沉,“你到底有多少女人?”

“你说什么?”陶鹏不明就里。

“哼!花花公子一个!你和那些姑娘们……以为我瞧不见吗?”

“哦!”陶鹏顿时恍然:怪不得,原来如此!他终于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我和那些姑娘真的没有什么?我可以对天发誓!”

“这么说都是人家骚扰你啦,你的魅力很惊人嘛!”姑娘脸一红,“哼!你爱怎样就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虽极力掩饰,却终究遮掩不住写在脸上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天上的仙子居然也有吃醋的时候,似乎与常人也没有太多不同。陶鹏心里好笑,表面却装得无比神圣、虔诚,尽管缺乏经验,但这方面他还是无师自通。

“还有那个梦……”他终于将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每次危难降临、不堪负重之时都是你现身相救,将我生命之火重新点燃……”

“哼!夸起人来还挺肉麻,我有那么神奇?”她的脸颊愈发得红了,显得明媚动人,“真的确定梦中之人就是我吗?”

“不会错的……”

“又是你那所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气息论?”姑娘有意无意嘲笑道。

“我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陶鹏语气异常坚定。

“哼!你的想象力蛮丰富的!哎!”她的脸色愈发红润,慵懒地叹了口气,一双灵动、清澈的明眸顾盼生辉,“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我累了,想去喝杯咖啡,不知是否有人愿意结伴同行?”

陶鹏自告奋勇,献起了殷勤:“愿意!当然愿意!‘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能有这样的美差,我自然是三生有幸、求之不得了!”

“哼!油腔滑调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那姑娘浅笑嫣然,看上去心情颇佳。

“当然!是我自作多情!”陶鹏笑容可掬地自嘲着,心中却是喜不自禁。

“走吧!”她尽量显得轻描淡写。

陶鹏大喜过望,但很快便面带忧色:“咱们去哪儿?如今的娱乐场所到处人满为患……”

“跟我来吧,我的大帅哥儿!”姑娘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地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在静静的夜色中穿行……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安芸。安全的‘安’,芸芸众生的‘芸’。”

“‘扎根芸芸众生才能安全’,不俗!”

8 、辞赋

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座咖啡厅。还别说,尽管早已座无虚席,气氛倒也显得温馨静谧,好不幽雅!如此环境,于艰危混乱的时局下,也算十分难得了。

陶鹏环顾四周,自言自语:“似乎满员了吧?”

安芸诡秘一笑:“别急,跟我来。”

陶鹏紧随安芸来到一面飞瀑窗前,果然看到了一张空桌。这个位置比较隐蔽,不仔细观察还真的难以发现。

陶鹏感到惊奇:“果真是能掐会算。”

安芸淡然一笑:“我是常客,自然要破例了。”

陶鹏调侃道:“很正常嘛!无论是谁都很难拒绝一位绝色美女,除非脑子进了水。”

安芸脸一红,佯嗔道:“是在挖苦我吗?”

“笑谈!”说话间,两人已在悬空的吊篮藤椅上欣然落座,四周飘荡着悠扬的乐曲。

桌旁的壁灯发着柔和的光,整个大厅色调有些暗淡。不过这种场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想谈一下那个梦。”陶鹏很快言归正传,“不知怎的,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前,你就出现了。严格地说,是在我梦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确信是我?”

“不会错!因为你的气息……”

“又来了!”安芸脸一红,打断了他,“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跟人家又有什么关系。”

“我在说真格的。”陶鹏一脸肃然道,“其实前面还有一个梦……”

他十分不情愿地复述了一遍那个永远不愿回忆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噩梦,疑惑道:“这个梦同样与其后发生的‘世界末日’的恐怖病毒事件不谋而合,而且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出现,我相信这应该不仅仅是一种巧合。至于每次在我濒临崩溃绝望之际,都是你挺身而出,救我于水火,这又意味着什么?”

“还不明白:这不恰好意味着我们前世有缘?”安芸脸上布满了红云,“哼!多么美妙动人的故事!那我岂不是没有选择,只能身不由己地堕入你精心编织的彀中?”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开个玩笑,别介意!”安芸笑了笑,“相信你所言确是实情。梦境本身就会折射出人的某种心态,所谓‘日有所思,梦有所悟’,本不足为奇。况且在一个思维的世界中,梦境有可能是一个人历史、现实与未来的真实反映……”

“思维的世界?什么意思?”陶鹏疑惑不解。

“这……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清。”安芸显得有些犹豫,“不过今后你会明白……”

“今后……?”

“是的,今后!今后你会明白自己的特殊价值与重要性的,只是现在多说无益。在目前这种特殊时局下,在你身上发生一些不可理喻的咄咄怪事或许本就不足为怪,一切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听上去你倒像是个预言家,那你说说,世界究竟会不会真的毁灭?”

“抱歉!这个我暂时无法回答。”安芸沉思片刻,话题一转,剑走偏锋,“谈谈诗词吧,这是你的强项,可否不吝赐教?”

“这……你怎么知道?”陶鹏惊讶莫名。

“网络红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鼎鼎大名早已如雷贯耳,相信你不会不满足我这个铁杆粉丝的一点儿小小心愿吧?”

“真的过奖了!”陶鹏脸上有些发烧,“赐教不敢当,相互学习倒是难得。看来安芸姑娘必是此中好手,我也有意讨教一番。”

“不必客套,叫我‘芸儿’好了。”安芸淡淡一笑,“拜读你的大作,感觉很有些唐诗宋词的韵味儿,期盼有朝一日当面讨教,没想到幸福却来得如此突然。哎!昔日梦寐以求的,如今终于梦想成真,而且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芸儿过奖了,”安芸的一番溢美之辞让陶鹏不好意思起来,“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惭愧惭愧!”

“‘雕虫小技’便已如此了得?”安芸一笑,“不过,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只有照单全收,说不得要让你拿出点儿看家本领。很想见识一下陶大诗人的快诗功力,可否以芸儿为题当场赋诗一首?”

“这确是个难题!”陶鹏道,“其实,现场命题本非难事,不过是妙手偶得、灵光一现。当年曹植才高八斗,七步成诗,本人便只有其才之万一,走上百八十步,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只是若想仅凭短短一首诗便将咱们芸儿姑娘清新脱俗般的绝代风华描绘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可就千难万难了,说不得本人也只好搜肠刮肚、勉为其难了。”

“你夸起人来还不更肉麻?”芸儿笑道。

“实事求是,总不能叫我言不由衷吧?”

“强词夺理,罪加一等。”芸儿戏谑道,“罚你在七步之内作一首不少于300字的乐府长诗,或者是楚辞体,作不出来就去裸奔!”

“还是饶了我吧。”陶鹏笑道,“神仙也该喘口气吧。再者说了,就算裸奔,也要拉你作个垫背,谁叫咱们彼此彼此呢?”

“谁跟你彼此彼此?下流!”安芸轻啐一声:“好啦,别拿我当小孩子哄了!采用拖延战术赚足了时间,陶大诗人的另类雕虫小技,功底儿同样深厚!现在一首品质上乘的诗应该呼之欲出了吧?”

“当然!不用呼就出来了。”陶鹏笑着吟了出来:

七绝

芙蓉

芙蓉仙子落凡间,欲唤晴波舞翩跹。

独向花丛弄倩影,漫天风雨几多寒?

“不愧大家风范!”安芸赞叹,“只是将我比作芙蓉可实不敢当。在我眼里它是世上最美的花儿,难怪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都要对其顶礼膜拜、爱不释口。不过,这样的诗句对你来说自然是信手拈来、小菜一碟儿,说不定还早有准备,因此表现还不能称之为完美,若想名副其实,还需继续证明自己。”

“小丫头够刁钻。”陶鹏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再送你一首同题诗:”

七绝

芙蓉

彩衣翩翩下翠微,芙蓉仙子踏云归。

笙歌一曲谁先醉?蜂戏繁花蝶自飞。

“好!这回儿小妹算是心服口服了。”安芸浅浅一笑。

“光顾自我表现了,我们的‘芙蓉’姑娘也该大显身手了吧?”陶鹏自然不忘揶揄两句。

安芸的眼中现出异样的光彩,沉思片刻道:“男人常常喜欢把钟情的女孩比作心中最美的花儿,而我们女人则情愿把心上人视作青松。它象征着坚毅、永恒、飘逸、洒脱,这是我最欣赏的品质。相对于男人,女孩子更需要一个雄健而宽阔的臂膀,希望自己放飞的心灵能够停泊在一个静谧而恒久的港湾!就以《青松》为题吧。”

七绝

青松

飒飒春风叩榭门,绵绵秋雨醉红尘。

闲来垂坐高台上,犹自梳妆对客人。

时光在二人兴高采烈般的吟诗作赋中静静流逝,转眼夜色已深。

9 、枪击

尽管意犹未尽,安芸也不得不终止了话题:“哎!‘相聚时难别亦难’,感谢你给我带来的快乐时光,不知几时还能对酒当歌?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我送你!”在感情方面一向木讷的陶鹏紧要关头居然大献殷勤,而且无师自通,看来时势确是能造英雄。

安芸的家离咖啡厅不远,是天源路上的一个新建的小区。

呼吸着郊外新鲜空气,观赏着无边夜色,享受着佳人清风送爽、吹气如兰、相依相伴的极品礼遇,徜徉在花前月下,一切都显得轻松惬意、怡然自得,充满了诗情画意。

安芸在一座楼前停了下来。

“家人还好吧?”陶鹏充满关切。

“哎!父母早亡,难免孤单,不过早已习惯了。”安芸话中充满了伤感。

陶鹏深表同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让你伤心的。”

安芸梳理了一下烦乱的思绪:“没关系,我……没什么。”

她脉脉含情地望着陶鹏,一种相见恨晚、唇齿相依的感觉油然而生;陶鹏更是不忍说“再见”。两人“面面相觑”,默默无言,心中却是情意绵绵、依依不舍……

翌日,正当陶鹏迫不及待地渴望见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美丽少女安芸时,电话那头恰恰传来了熟悉而甜美的声音。陶鹏一笑,果然心有灵犀!

陶鹏归心似箭般匆匆赶到时,安芸正望穿秋水等着他。一对俊男靓女相依相偎、风光旖旎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们自然希望永久接续温馨浪漫、耳鬓厮磨的美好时光,也乐得做一对儿开心快活的鸳鸯伴侣。然而,世事难料,除了无可逃避的天灾,更多离奇、可怕的事件竟没来由一股脑儿骤然降临在他们身上!

尽管世界各国紧密协作、日夜操劳,然而面对幽灵般诡异神奇、威力绝伦的“死亡射线”,一切行动和措施都显得苍白无力。

灾难迫近,时钟紊乱,气候也变得愈发“不可理喻”,昼夜温差时常可达二三十度。白天穿着单衣还挥汗如雨的人们,夜间就不得不披上早已备好的皮衣、棉衣。

社会秩序持续恶化。交通濒于瘫痪,犯罪率节节攀升。

誓将爱情进行到底的陶鹏、安芸只好把约会地点选择在了偏远的市郊。这里相对幽静,或许已是情侣们享受风花雪月的最后一方“净土”。

这一日,他们正沿着郊外开阔的天然湖区款款漫步。突然,一辆乳白色的轿车向他们疾驰而来,瞬间扰乱了二人清梦。

“快闪开!”幸亏安芸反应迅捷,她飞快地拉起陶鹏顺势倒地,滚入了一旁的树丛中。

两人匍匐在地,刹那间看得清楚:正是上次肇事的那辆无牌车!几日之内竟两度遭到同一辆车的突袭,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这绝不是什么汽车肇事,而是地地道道的蓄意谋杀!”陶鹏即刻警醒,只是心中纳罕,“从作案手法上看,显然绝非图财害命,那么对方急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真实动机又是什么?自己何时结下了如此不共戴天的仇敌?”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事态的紧迫却已容不得他从容思考了。

随着一阵紧急的刹车声,汽车在波纹平静的湖边猝然停了下来。车门一开,跳下了一个黑衣笼罩的高大身影。

此人的脸面同样为一袭黑纱所遮盖——显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手持一把形状怪异的枪械,对准陶、安二人的栖身之处“哒哒哒”疯狂扫射起来。

这种不知为何物的武器果然威力巨大,顷刻间,陶、安二人所隐身的草丛包括树木都几乎被烧成了一片焦土。

陶鹏被这骇人的场面惊呆了!好在安芸还保持着清醒。

“快跑!”眼见形势万分危急,她风驰电掣般猛得拉住陶鹏一跃而起,飞也似地冲向了树丛深处。

身后是波及而至的片片火光,剧烈的灼痛令陶鹏几欲昏厥。

奔跑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仿佛在与光速赛跑。他无法想象,人在生命危急时居然会迸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尽管拼尽了全力,身体的灼痛感却依旧有增无减,甚至愈发的强烈,到后来,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随着一阵振聋发聩的轰鸣声,他最终失去了知觉……

“醒醒!快醒醒!”恍惚中,阵阵急促的呼唤回荡在耳边,声音熟悉而亲切,说不出的清脆甜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啦!”安芸泪光闪闪,“没事儿就好,真把人急坏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咦!对了,这是在哪儿?”陶鹏奋力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他心有余悸地四处观望,似乎是在一个隐蔽的树丛中。

“哎!幸亏我熟悉地形,危急关头,就势滚落山脚,才算侥幸逃生……”安芸语气仍不平静。

“那是什么?究竟是什么?”陶鹏满腹狐疑。

“你说什么?”安芸不知所以。

“武器!我是说武器!太惊人了!怎会有如此威力惊人的武器?”陶鹏瞳孔蓦然放大,脑海中不可遏止地回忆起适才匪夷所思的惊魂一幕,“感觉就像核爆炸,但那人拿着的只是一支枪啊……”

安芸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再有就是……你刚才速度快得简直是风驰电掣,力量也大得惊人……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陶鹏惊魂难定,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求生的本能嘛!”安芸脸现不悦,“吓糊涂啦?胡言乱语的,一点儿不着边际。”

“对不起!实在太突然了!”陶鹏心有疑虑,情绪却渐渐镇定下来,低头沉思着。

空中蓦然飞过了片片乌云,夹杂着电闪雷鸣,毫无征兆地迅速遮遍了大半边天。

安芸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必须尽快离开这座城市!”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联系你的父母,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想到父母,陶鹏心急如焚!陶景天和方心怡同在本市科研所工作,不仅事业上成就斐然,对宝贝儿子更是一向关怀备至、疼爱有加。

他迫不及待地拨打父母的电话,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无论手机、家庭、办公电话竟都不约而同断了线。

“快走!”他牵挂父母安危,强忍疼痛一跃而起。

两人飞速跃上斜坡。

蓦地,安芸惊叫出声。陶鹏定睛看时,适才的蒙面杀手再度出现在了面前,他二话不说,举起了那只令人生畏的怪异枪械。

危难之际,只听一声娇喝,一身材修长的蒙面女子飞身扑来,将那杀手连人带枪扑倒在地。两人厮打着滚下了山坡。

“快跑!”安芸迅速拉住陶鹏。

“不行!那姑娘会有危险!”想到那救命女子的安危,陶鹏毕竟放心不下。

“嗨!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运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竭力保全自己!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快跑!”

安芸不容分说,拉住他急速狂奔,爬过了又一个陡峭的斜坡,跃上郊外公路,随即搭上一辆出租车,向家中疾驰而去。

天色阴沉、压抑令人透不过气,闷雷一声紧似一声,一副山雨欲来之势。就在二人渐趋迫近目标之际,灾难还是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10、劫难

骤然间,大地一阵急剧震颤!

“地震!”安芸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不可阻止的天灾!昔日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顷刻间分崩离析、毁于一旦,继而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尽管幸存了下来,陶鹏却不得不接受父母失散、生死不明的残酷现实,这又怎不令他撕心裂腑、痛不欲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世界各地相继发生的诸如地震、海啸、洪水、火山爆发等各种灾难正越来越多地夺走人们的生命。

时局如此,除了紧急采取自救措施、积极与命运抗争外,人们很大程度上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整个社会随之被充分调动起来,全部的人、财、物力都被积极投入到抢险救灾的宏伟事业中。专业救援、医护人员需求不断增加,很快出现了严重短缺。更多的人加入到志愿者行列,救死扶伤,为受难者排忧解困。

残垣断壁中,街道、广场、草坪……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随地支起了无数帐篷,作为人们暂时的栖身之所。

身为热血青年,陶鹏、安芸奋不顾身加入了志愿者的阵营,孜孜不倦地为这个前途未卜的社会承担着应尽的义务。

“屋漏偏逢连阴雨”,地震引发了洪灾。持续不断的暴雨也来兴风作浪、推波助澜。一时间,洪水夹着浪涛肆无忌惮地冲向了辽阔的大地……

好在这座城市东高西低,三面环山,人们还可以登山避难。饶是如此,仍有数以十万计的生命被无情吞噬在这经久不息的滔滔洪水中。包括连日来死于各种灾难的遇难人员,这个城市已有七八成人死于非命。

活着的人冒雨拼命往山上爬。得到暂时安全后,志愿者们开始全力救助落难人员,大量的直升机也在空中盘旋着四处搜救。

雨忽大忽小,洪流水涨船高般漫上山来,逼着人们爬向山顶。

为挽回一个又一个落难人员的生命,陶鹏和安芸全力奋战在抢险救灾第一线。他们忍饥挨饿,始终忘我工作着。这是一项特殊时期的特殊工作,足以让他们的生命变得更加绚丽璀璨,而生命的意义也正在于它的存在可以拯救更多无助的生命……

伴随着一阵疾雨,浪涛涌起,一位妇女又被卷入了洪水中。

陶、安二人迅即赶到。眼看人已被冲远,那女人却骤然间使出了全身气力,奋力将一物向他们掷来。就在那“物”即将落水的一刹那,陶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它”紧紧抱在了怀中,却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孩子的母亲则早已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

安芸望着湍急的水面,眼圈儿一红,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明知自身将死,也要将生的希望留给后代。只可惜他是那样的幼小,难以体会到母亲这份伟大、无私的爱心。”

陶鹏也是一阵难过,他轻轻搂住安芸的纤腰,安慰道:“没错!假如我们都能大难不死,躲过这一劫:假如这世界还有生的希望,我们一定要将这婴儿抚养成人,用这种舍生取义、牺牲奉献的伟大母爱激励、教导他,将其培养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安芸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身体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

陶鹏搂在安芸腰间的手紧了紧。隔着雨衣,她的呼吸、心跳、体温清晰如常。经过了连日劫难,他们的心贴得更加近了……

如此亲昵依偎着。头顶是倾盆的暴雨,脚下不过数尺便是怒吼的洪涛,身边是哭天喊地、惊慌失措、做鸟兽散的杂乱无章的人流,一时间,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已与他们无关,他们已变成了一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超脱、执着、亲密无间又无畏无惧……

良久,两人才从这种令人窒息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他们还有太多的事要做,还要直面更加残酷的现实。

安芸从陶鹏怀中接过婴儿,小心托入了臂弯,伸出纤手温柔地擦拭着婴儿脸上的雨水,在那张稚嫩的小脸儿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多可爱的宝宝啊!”

说来也怪,尽管经历了一番生与死的洗礼,这个在鬼门关外盘桓了一圈儿又幸运生还、此刻仍身处极端险境的婴儿,居然可以睡得甜蜜、安详,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儿“从容淡定”的微笑,仿佛对自己的命运已然未卜先知、成竹在胸。

安芸愈发喜爱,对着孩子小脸儿亲个没够儿,看得一边的陶鹏既羡且妒:“真是羡慕这宝宝儿,不知陶某何时才能享受这种待遇?”

“你还要什么待遇?”安芸登时羞红了脸,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稍一沉吟,自语道:“有了。生不逢时,却又不甘坐以待毙。总该有个盼头,哪怕只是一线曙光,生命也总归要继续,就叫‘曙生’吧。至于姓氏?就跟着你,姓‘陶’。”

陶鹏急道:“这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

“说得轻巧,这岂不成了未婚得子?别人议论起来,我是百口莫辩。背上这样的黑锅,还有哪个姑娘肯嫁给我?明摆着是害我打光棍吗?除非你答应做孩子他娘。”

安芸乐得笑弯了腰:“偏不答应你!就是要让你背黑锅,让你‘嫁’不出去,看我们的陶大帅哥还有什么辙?”

陶鹏笑道:“用心险恶!我现在就要‘嫁’给你,要你做孩子的娘儿。”

“我不同意!”

“那就由不得你了,说不得我要‘霸王硬上弓’啦。”说着虚晃一枪,就势做了个搂抱的姿态。

安芸轻巧地含笑躲过了:“说什么呢?”

她抿嘴笑了笑,深情地望着雨中的恋人:“好吧,看陶大帅哥这么可怜,就答应了你吧。”

“答应什么?”

“傻瓜,当然是……做孩子他娘儿!”

陶鹏紧紧搂住了安芸,两人就在这雨中激吻……

或许是上天感念这对小儿女的灼灼真情,雨渐渐小了下来,洪峰也在距他们脚下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住,只有“余兴未尽”的水波仍在不断冲刷着山石,浸湿了裤管,又一次将他们从“世外桃源”的旖旎风光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雨过天晴,空中终于出现了一轮彩虹。

很久没有出现如此绚丽的景致,自然就显得弥足珍贵。

安芸望眼天空,若有所思:不知会不会是世间最后的一轮彩虹?

幸存的人们停止了攀爬,都在观赏这难得的美景。

盘旋在空中的救灾直升机开始陆续往下投放食品。

人们竭力拼抢!毕竟僧多粥少,而历经沧桑的人们又是这样的饥寒交迫、难以为继,自然界(准确地说是人类社会)开始了弱肉强食、生存竞争。

不知又有多少人在这场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竞争中倒下了。人类社会经历了漫长的演化仿佛又重新退回到起点……

凝滞在这触目惊心的历史画卷中,眼前上演的又是一副与美奂美仑的自然景观多么不相称的一幕幕人间惨剧?

其实,早在劫难来临之前,人类社会便已然充斥着形形色色、无所不在的致命隐患:一方面是科学技术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社会财富急剧增加,人类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然而,这些看似“辉煌”的成就却难以掩饰人们精神上的极度空虚:私欲膨胀,人情淡薄,各类社会性“病毒”肆意蔓延,黄、赌、毒等精神瘟疫无情地吞噬着人类的身心与良知;人们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相互倾轧,终日带着虚伪的假面。终于,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在这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彻底暴露无遗。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难道这场无厘头的劫难竟会是老天冥冥之中给予人类的一个毁灭性的启示与惩戒吗?想到这里,陶鹏不禁黯然神伤。

11、毁灭

安芸显然也难以接受眼前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毕竟作为一个正直善良又充满爱心的女孩,即便是那颗已经历练得成熟坚强的心灵也会时而变得脆弱。

连日来的风吹雨打、攀爬奔波、抢险救灾,早已饥肠辘辘、身心俱疲的她原本已是在咬牙坚持;而今又亲眼目睹了这人世间极度残忍、丑恶的一幕,更令她伤心欲绝,骤然一阵晕眩,她失去了知觉,软软倒在了陶鹏怀里……

天灾暂时平息,人祸还在延续……

几天来的紧张、忙碌几令陶鹏不堪重负。父母失散,女友昏迷,缺衣少食,又连遭重击,体力、精力均达极限,但摇摇欲坠的他还是顽强挺了下来。

他不知自己一旦倒下去是否还会有重新站立起来的希望?

按照目前这种惊人的毁灭速度,已经很难计算出每分钟甚至每秒钟世界上正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

濒临崩溃的陶鹏只有义无反顾地坚持着,为了父母,为了安芸,也为了这个初来乍到还从未经历过人间冷暖的婴儿的生命,他都绝没有倒下的理由。

天空中重又布满了阴霾,预示着新一轮的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一座虽称不上巍峨、却也气势十足的高山已几近被洪水淹没,山顶及附近边缘地带早已是人满为患,陶鹏只好远远的在一处斜坡上暂时安顿下来。由于随时可能受到洪水侵袭,这里人烟相对稀少,倒显得清净了许多。

他亲了亲婴儿曙生的小脸儿,把他放在了一棵松树边。

说来也怪,尽管环境嘈杂、险恶丛生,曙生却不哭不闹,总是懂事似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个令人迷惑的世界。

小家伙儿终于还是沉沉地睡着了——睡得香甜、安详,发着轻微均匀的鼾声,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已然超凡脱俗,看破红尘,小脑瓜儿里参透了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陶鹏多么希望自己能化身为一个婴儿,无所谓生,无所谓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把责任交给成人,把命运交给上苍,即便刚刚来到人世就不得不匆匆离开,哪怕头脑中未曾留下对这个世界的片刻记忆,也总算可以去得无牵无挂、毫无痛苦。

然而他却不能!他必须与命运抗争,必须竭力保护那些他爱的人和爱着他的人。

他怀抱着安芸在山坡上坐了下来。他的芸儿太虚弱了。他轻轻理了理她凌乱的秀发,望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娇媚而清秀的脸庞,感受着她的滚烫的体温和馨香的气息,竟是说不出的陶醉!

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白嫩中泛着红润的脸颊上轻轻地吻着,一时间忘却了寒冷,忘却了饥饿,忘却了烦恼,忘却了忧伤。他抱紧了安芸,为她驱除着身上的阴寒。

空投下来的食品再度被一抢而空。

陶鹏自然不屑加入争食者的行列。他紧紧抱住安芸,陷入了生死垂危、无暇他顾的绝境之中。

安芸昏迷中时时呼唤着陶鹏的名字。他们仿佛正心有灵犀地向着一条同生共死的预定轨道缓缓行驶……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人们空前绝望之际,空中再度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新一轮空投开始了。

然而,这次的规模却小了很多。看来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有组织的救援行动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空投同时引发了新一轮的生存竞争。

已经奄奄一息的陶鹏、安芸意外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一包食物恰好落在了他们身边。

由于众人为躲避洪灾纷纷选择栖身于山顶一带,因此几乎正与洪水做着“亲密接触”的陶、安二人便得以独享这包美味佳肴。

“真是雪中送炭!”陶鹏喜不自禁地打开了包裹,里面火腿、面包、饮料一应俱全。他们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在无人争抢的美妙氛围下难得地享受一顿迟来的“盛宴”。

陶鹏首先喂着安芸吃了一些食物、饮料,又给曙生喂下了一些牛奶,随后自己也开始心安理得、津津有味地嚼起了面包夹火腿,感觉一切又重新变得美好起来。

安芸吃了东西后精神明显好转,不仅完全苏醒,还能简单活动一下身体。小家伙儿喝了奶后也是气色大好,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尽情挥舞着小手儿,煞是开心。

精气神一恢复,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的一对儿恋人不免要抒发一番山盟海誓般的铿锵誓言,接着是说不尽的悄悄话,最后自然会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激烈拥吻,尽显小儿女的浪漫激情。

为了解时局,陶鹏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视收发器,然而几乎所有频道都似“哑了壳儿”。

仅有一个频道还在竭力发布着微弱信号。

尽管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却也为他们带来了聊以自慰的惊喜。

毕竟长期以来持续不断地抢险救灾、忍饥挨饿、风餐露宿、出生入死,他们始终是在一个封闭的、被箍得愈来愈紧的圈子里狼狈不堪地疲于奔命,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此时哪怕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外部信息,都会令他们大喜过望。

遗憾的是很难得到全面而确切的信息。在唯一收到的残缺不全的信号中,“磕磕绊绊”地播发着的都是些世界各地遭受的灾情及各国抢险救灾的事迹和措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信号变得愈发微弱……

突然,一阵雷鸣般巨大的轰响声中,信号彻底消失了,显是外界发生了更为重大的灾难。外部信息从此断绝!

骤然间一道电光闪过,天空中响起了一阵轰鸣,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很快又形成了倾盆之势。

陶鹏一手怀抱婴儿,一手牵着安芸的手,奋力向山顶攀去。

洪水肆无忌惮地卷了上来,夹杂着阵阵电闪雷鸣,陶鹏感到整个山体都震动了起来。斗大的山石不断地滚落下来,越来越多的人被无情打落了山崖,不时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

“山崩!”陶鹏抱紧安芸迅速躲到一块巨大的山石下面,算是找到了临时避难之所。

眼见一块块或大或小的山石夹杂着整棵的连根儿拔起的树木从头顶上呼啸而过,两人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灾难还在延续,山体抖动得愈发剧烈,而头顶上那块曾被两人“寄予厚望”并无可选择地当作了天然护身屏障的巨大山石也已摇摇欲坠。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山体产生了一阵如地壳爆裂般的急遽震荡,刹那间陶鹏几欲昏厥。

然而就在此时,更加怪异的事件发生了:天际间突然发出了一种极为奇特的声音,似乎比任何迅猛的电闪雷鸣都要响亮万倍,似乎又轻微到肉耳难以捕捉,竟似在巨响过后又顷刻间全然隐于无形……

陶鹏分明感觉到一阵阵耳鸣,仿佛一时之间完全变聋了一般。“怎么回事?”他惊异无比地睁大了双眼。

更令他震惊的是,眼前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再也看不到任何景物。他惊愕万分,徒然张大了嘴发不出半点儿声响。他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绝,彻底变得孤立无援。

他失落至极。冥冥中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幻觉”:一阵阵激烈的厮杀、呼喝夹杂着婴儿的撕心裂腑的啼哭声依稀萦绕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恍惚中,一种闻所未闻的怪异声响强烈震荡着耳膜,他骤感天旋地转,瞬间失去了知觉……

第二卷 情陷记忆河

12、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这是哪儿?”他满腹狐疑,想要舒展一下四肢,然而身体竟似被麻绳捆住了一般,难动分毫。

“我是谁?”他心烦意乱,如此简单的问题,苦思冥想却得不出答案。

“莫非我已死了?”想到了“死”,心头骤然填满惧意:他头皮发麻,冷汗直冒,手脚冰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似被虫子噬咬了一般。他不知为何如此畏惧?似乎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一个“死”字。

他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之说:意识尚未泯灭,怎么会死呢?

克服了对外界环境最初的痛苦适应,记忆的闸门终于渐次打开,头脑中的潜意识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地闪现……

一个充满磁性、慈祥而又亲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依稀是父母教导婴儿咿咿学语,又仿佛是老师对学生的谆谆教诲。

一味静止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解开疑惑的唯一途径便是尽快动起来。他凝神聚起了全部意念奋力驱动四肢,却痛苦地发现:身体似乎已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控制。

他仿佛正置身于一个悠远漫长、深不可测的梦境中,依稀还远远没有醒来的痕迹。

这或许仅仅是一个梦,但无论美梦、噩梦,如何离奇怪诞,他都从未经历过如此深不见底、无声无色无味、完全没有内容的梦境。

这世界仿佛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有他一个人在一个全然没有了时空、没有了物质和物质的运动、绝对静止着的角落里陷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形式与内容的梦境之中……

他一生中最大的长处就是坚持不懈,骨子里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顽强意志。正是这种执着追求、永不言败的潜在精神动力以及持之以恒、坚韧不拔的超人毅力使他逐渐适应了极端空洞、乏味、死寂的氛围,并最终有所斩获。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这谜一般的黑暗中他已完全迷失了时间概念),就在他被这漫长的枯燥与孤寂煎熬得渐趋麻木、甚至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时,却突然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位颤动了一下,似乎只是某一只手的某一根手指。尽管感觉细致入微,甚至仅仅是稍纵即逝,但还是被他那日益敏锐的神经细腻地捕捉到了。

就像一个久病不愈、生死垂危的患者不知吃了何种灵丹妙药身体神奇康复了一般,他终于看到了走出这深邃离奇“梦境”的一线曙光,毕竟运动才是活在现实中的唯一证明与寄托。

刹那间的美妙感受令他豪气顿生,他不失时机重拾了自信,迅速将全身心的意念集中在那个刚刚产生过运动的部位上,奋力驱动。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那根手指终于产生了知觉。

十指连心,神经的传递令他一发而不可收,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接连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没多久,身体便完全伸展自如了。

终于可以尽享苦尽甘来的喜悦!他兴奋地迈动着双腿,然而脚下却依然空空如也,仿佛自己不过是一只漂浮在空中的气球。他漫无边际“漂泊”着,亟盼尽快走出困境,然而事与愿违:这一重重密不透风的黑暗似乎永无尽头。

一个奇特的想法在他禁锢已久的头脑中脱颖而出:“混沌?”

“不错,这应该就是‘混沌’!”他意识中出现了一位似曾相识(当然是在书本上)的古人,叫做盘古氏。

他记得:天地初始,混沌未开。正是盘古开天辟地,从此才有了人类的生存、繁衍。

他感觉正置身于一片该死的混沌之中,莫非自己便是那位曾经开天辟地的人类祖先——盘古氏?

想法固然荒唐,然而身处如此境地,似乎也再难找到更好的答案。

可以确信无疑的是:在这样一片没有天地的混沌之中,他或许果真要如盘古一般去开天辟地,继而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

想到这里,他奋力挥舞着双臂,似要将这“混沌”一掌掌劈开,将黑暗一丝丝驱散,为迎接光明他不遗余力;张开喉咙高声呐喊,似要穿透这重重“混沌”,在一个充满生命体的世界中找到共鸣……

事实依然诠释着它固有的残酷。一筹莫展的他有些灰心丧气:莫非从此便要一直沉沦下去?难道盘古能够做到的,我便永远无法做到?他心有不甘。

悲观失望的情绪仅仅出现了一丝儿模糊不清的萌芽,奇迹便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一阵急遽的颤动向他袭来——这是来自外界的颤动。骤然的变故令他欣喜若狂!他敏锐地预感到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来临,他将作为一个自由的生命体而拥有崭新的生活。

突变的事态并未给他预留太多的想象空间。震荡变得愈发剧烈,令他翻肠倒胃、头眦欲裂!猛然间“波”地一声巨响,他一阵头晕目眩,随即便不醒人事……

一缕缕沁人心肺的清香源源不断飘入鼻端,他再度从昏迷中惊醒。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蔚蓝天空下的花与草的“海洋”!

踏着青草,嗅着花香,感受着无与伦比的美妙。这一刻,他乐得抛却烦恼,忘却疲惫,如孩童般高声呐喊、欢呼雀跃。

宣泄过后,他冷静了下来。自产生思维的那一刻起,人类便坚定执着地探寻着一个又一个问题的答案,而且总是无休无止、乐此不疲,他显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如果没有超人的意志,他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

他当然不会知道有多少人最终湮没在了他所曾经历的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作为人类社会的顶尖儿精英,他无疑是幸运的。

此刻的他显然想象不到自己即将肩负起的亘古未有的历史使命,更不会意识到他的存在对于整个人类乃至宇宙间众多生命体的重大意义!他没有选择的权利,然而历史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

只能说,他具备了完成这一使命所必备的一切素质,他的爱心、责任感与意志力也将使他不可推卸地担负起几乎是人力所无法完成的艰巨使命。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必须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就像弯弓射出的利箭,一旦出弦便永无回头之路……

他静下心来细心观察着周围景物。起初感到怪异,此刻才总算发现了其中奥秘:这里的花草甚是奇特,绝对是自己见所未见。绿色的花、红色的叶、黑色的花蕊,离奇怪诞的搭配与印象中的“红花、绿叶、白蕊”大相径庭,令人怀疑非人间所有;草倒是纤细、柔软,绿油油的惹人怜爱,而且分枝甚多,密密匝匝,盘根错节,犹如一株株浓缩了的枝叶繁茂的树,奇异无比。

这些花草看上去尽管娇嫩,弹性、韧性却是十足,脚踩踏在上面对它们毫发无损。

“这是什么地方?”他一头雾水儿,不得释然。

他的思维基本恢复,头脑中的知识体系也趋于健全,只是对于人生阅历方面的记忆却是全然寻不到半点儿踪迹。他推测自己可能患上了暂时性记忆缺损症,而这恰恰是大脑受到严重创伤的症状。至于何种创伤?他不得而知。

依稀曾遭受过一次极其重大的灾难,仅此而已。

不知漫无边际地走了多久。天空一如既往的蔚蓝,他却颇感困倦,乐得躺在一望无际的花草丛中,闭上眼睛,嗅着花香,享受惬意。

稍事休息后,饥饿感顿生:他记不清已有多久未曾进食了。事实上,自从意识产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忍饥挨饿。

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先填饱肚子,然而到哪儿去找吃的呢?这个世界似乎非花即草,而自己显然又不是食草动物。

“岂非要被活活饿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翻身坐了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怪事发生了:居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而且第一时间便判断出这不是花香。

对!这绝不是那种初来此地便一直伴随左右、令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花草之香,他意识到这正是他当前所迫切需要的。

香味愈发得浓郁,持续刺激着他深不可测的食欲,令他愈发感觉饥饿难耐,仿佛几个世纪没有进食一般。

循着这香味快步奔了过去,仅走出百余米,便找到了源头。

13、漩涡

那是被花海环绕着的一块绿草地。草地不大,不过五六平米光景。中间铺着一块洁白的餐布,餐布上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中间是一个挺大的不锈钢拼盘,摆放着火腿、煎蛋、蒸蟹、生菜蘸酱、香酥鸡腿等;一边的瓷盘中整齐地摞着几个面包;周围则摆满了成瓶成罐的香槟、可乐、果酱,总之是品种丰盛,应有尽有。

更奇怪的是这居然尽是些他平日所喜爱的食物。仿佛正有一个对其饮食起居了如指掌的仆人为他精心准备了一场豪华盛宴,这一切的一切就像这个谜一般一望无际的“大花园”,充满着太多的不可知。

“饿”字当头,他已顾不上探究美食的来源,只管狼吞虎咽饱餐一顿,毕竟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为紧要、也更为实际的了。

或许是饥饿过度,他竟将这成堆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舒展一下身体,又开始了新一轮跋涉。

置身花海难免昏昏欲睡,要想重新振作,就必须尽快走出去。

他尽量使自己朝着一个方向走,但走上一会儿,便彻底迷失了:

除了花草,还是花草,一成不变的环境终令他方寸大乱。看上去他已很难走出这片“花的海洋”。

他感觉似乎又步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漩涡”的实质便是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一种单调。

倘若总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那么即便美丽如花园,和混沌又有什么区别?伴随自己的终将是孤独、寂寞,依旧见不到任何希望。

实在走累了,只得躺下来休息。

饭是不必吃了。一顿吃了几顿的饭,脊背上仿佛吃出了两座“驼峰”,积累了足够的能量储备。

睡觉也许是最好的消遣方式。他在一大丛花瓣上躺了下来,嗅着花香,酣然入梦……

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这一觉睡得很是深沉……

一觉醒来,所有的疲劳与烦躁尽皆随风而逝,惟有浓郁而熟悉的清香依旧在鼻端飘荡。

他不得不继续重复着漂泊生涯……

然而没走几步,忽觉脚下所触已不再似先前那般温润、酥软,质地已变得凉爽、柔韧,似乎还有一种上陡坡的感觉。

他四处观察,却惊异地发现此前那无边无际的“花海”竟一瞬之间消失无踪,自己正置身于一座雄伟高山的山脚下,漫无边际地顺着山坡往上攀爬。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即便在光天化日之下,仍感寒气袭人、胆颤心惊。

他不知这是否意味着正式告别了“漩涡”时代。尽管有着太多的疑惑,但在经历了漫长曲折的“混沌”与“漩涡”的双重煎熬后,毕竟是更加接近了他苦苦追寻的现实。

一扫心头的恐惧,他鼓足勇气,往山上攀去……

坡路愈发陡了起来。山石清凉、绵软,坡度虽陡,却依旧感觉脚下生风、身轻似燕,似乎和他印象中的山路有些不同。哪里不同,他说不太清;四周树木林立,枝叶丛生,与他印象中也不太一致,哪里不一致,他依然说不清,只是感觉怪怪的。

周围场景依稀陌生,又似曾相识。而且随着不断攀升,感觉更是愈发强烈!或许会出现一座宅院?这样想着,他已登上了一处山坡。

山坡极为开阔。树丛中开出了一条羊肠小路,他便顺着小路走了进去……

他感觉已不再像是爬山,而似在走平原了。

路面越来越宽。不经意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堵高墙。他发现确已来到了一座宅院前。

果真出现了一座宅院,与他想象的竟是如此吻合!他骤感毛骨悚然,脊背渗出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他转身想跑,却发现竟已濒临悬崖边,显然已是无处可逃。

他头脑发沉,双腿发软,怔立当地,良久才渐渐回过神来:“看来是命中注定!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重抖精神,来到那宅院的朱漆大门前,“笃笃笃”敲响了院门。

院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儿声响。几轮敲击过后,仍是如此。

他一度心灰意冷:或许是一座空宅吧。

荒山野岭中的空宅,足以激发出无穷的想象力,思之不寒而栗!

“不对!”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判断:“这宅院错落有致,装砌一新,怎会无人居住?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

他强抑心头恐惧,下意识轻轻推了推院门,门居然开了。

这一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已作好了翻墙而入的准备。

崭新的院落居然不上锁,着实大违常理,他隐隐感到寒毛直竖、冷气袭身。

“既无退路,却又何惧恐怖?背水一战,勇往直前,说不定倒有可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决定斗胆进院一探。

直到进院之后,他才真切感受到超凡的魅力与气魄。

宅院是一种怎样的风格他说不太清,只觉处处透着庄重、典雅,极尽富贵奢华之风。像极了古代朱门大户的庄园,依稀又包容了现代富豪私家别墅的某些特征。似乎是两者的结合,又仿佛什么都不挨边儿、不伦不类,却又显得超凡脱俗、别具一格,胜似人间仙境。

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受,总之是非同寻常。

脚下是一条绵长的石阶路。石块大小相间,错落有致。看上去依稀有些凹凸不平,双脚踩在上面却感到柔软、弹性十足,连续不断的摩擦感觉竟像是在做足底按摩,舒爽无比。

更奇特的是这些胶着在一起的路石看上去居然闪闪发光,如七彩石般不断变幻着绚丽多姿的色彩和亮度,令人目眩神怡,恍若幻境。

道路两旁林立着一些假山怪石。怪石间夹杂着些许青油油的嫩草,明显人工布景,却是说不出的匠心独具。

正前方大约五十步开外是一座厅堂。

厅堂前面横亘着一方宽阔的水池,里面矗立着些形态各异的怪石。怪石间不时从多个方位喷射出一股股金光闪闪的水儿来,发出阵阵“咝咝”声。

这里的水为何会是这种颜色?或许是院主人加了些许颜料,以烘托某种独特的氛围吧!

眼前如此幽雅景致,他却无心恋战,尤其是合法造访者身份尚未确认之前,更是如此。

绕过了水池,前面便是厅堂。

厅堂的风格十分别致,咖啡色的墙壁看上去有些休闲,桔橙色的房门四敞大开。

他心中惴惴,试探着问道:“有人吗?”

长时间未曾开口,乍听上去,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极不流畅。

四周一片沉寂。他试着提高嗓门又问了两遍,仍是如此。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了客套的必要,自身处境尚未明了之前,畏首畏尾毫无意义,于是便不再顾忌,径直走入了厅堂。

厅堂极为宽敞,光线也很明亮,里面装饰得色彩斑斓、极尽豪华,一派珠光宝气。

虽然厅内富丽堂皇,他却毫无观赏的闲情逸致,只想尽快见到宅院主人,揭开萦绕心头多时的困惑。

厅内空无一人,一扇后门通向后院。后门也是敞开的。他不想逗留,径直穿堂而过。

然而,乍出厅门,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惊失色……

这里是一片花的海洋。

这般场景对他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正是在“漩涡”中所见到的那种曾令他困顿不已的“绿瓣、红叶、黑蕊”的花儿,中间同样夹杂着柔细却枝繁叶茂的草儿……

“哎哟,不好!莫非又要被卷入一场新的‘漩涡’?”

他绝不想重蹈覆辙,急忙回头观望,好在一应景物犹在,意外终究没有发生,这才总算长长出了口气。

14、惊艳

惊魂甫定,耳畔突然响起了音乐声。

不知是何种乐器发出的声音,似乎与他先前所熟悉的有所不同,只觉清脆婉转,悦耳动听。他确信依然身处这座宅院之中,似乎是一个后花园。只是园子太大,很有些一望无际的意味。

花丛中间现出一条窄窄的小路,眼前仍是一片花的海洋,那乐声便是从这“花海”的正前方传来。

他不明白为何会出现与“漩涡”中如出一辙的“花海”?也不明白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飘来的音乐怎会听得如此清晰、真切?他只明白脚下只有一条路:勇往直前,去寻找所有问题的答案……

依旧是柔韧如初、弹性十足的地面,依稀飘然欲飞,他的速度瞬间变得奇快。

不久便看到不远的前方伫立着的一栋别致的二层楼房。

乐声愈发清晰,他已渐行渐近。

最后几步仿佛在跳跃,步履大得自己都难以置信。

乐声骤然变得愈发急促,一如百鸟朝凤,又恰似万马齐奔,极尽喧嚣、狂放……

突然之间,乐声乍起,尖锐刺耳,但听“啪”地一声脆响,顷刻间弦断声滞,泉水倒流,万籁俱寂……

依然是记忆中的古式建筑,与先前所经过的厅堂风格相近。

房门同样四敞大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一时却杳无回应。

既已闻其乐,他自然确信屋内必有其人,可要贸然进入却又似觉不妥,正自焦虑,忽听得一声莺啼般清婉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外面是谁?”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骤然间听到了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尽管事先已有充分心理准备,却依然令他激动万分,禁不住颤抖着:“是……我。”

他几乎已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莺啼般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响着:“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方位,感觉是在楼上。

太多的疑惑令他回答起来难免语无伦次:“唔……这……我也说不太清……总之……”

莺啼般的声音道:“真是可笑,你上来吧!”

得到了主人的许可,他不再犹豫。穿过一楼的厅堂,顺着拐角处的楼梯径直走上楼去。

厅堂的陈设与先前所见大同小异,只是奢华中更多地透着幽雅。

楼梯是以光洁润滑、玲珑剔透的石块铺就,软绵绵地踏在上面,一股淡淡的幽香便即扑面而来。

凭嗅觉,他分辨出这是与先前闻惯了的花草之香所截然不同的一种香气,身体内莫名产生了异样的冲动。

他随即意识到了体内的不良反应,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长吸一口气,竭力稳定情绪,上得楼来。

楼上的房间并不算大,陈设也略显单调。

对面不远处有一道看上去柔软纤细却不知用何种材料织成的帘子,依稀可见在一张长长的矮桌后面坐着一个白衣打扮的女子,矮桌上摆放着一只形似古琴的不知为何物的怪异乐器。

隔着帘子,那女子的相貌有如雾里看花,瞧不真切,但体态婀娜,风姿绰约,五官娟秀,显是极美。白皙的双手依然抚在断了弦的古琴上,怔怔地坐在那儿似在想着心事。

尽管已闻其声,但真正见到本人心情却又大不相同。

这是他自混沌中产生意识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人,而且还是一美貌女子,内心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更令他惊异的是那女子见了他竟突然间变得异常激动,话音不禁有些颤抖:“是你?你……终于来了!”

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或知己。

“什么?”他满腹狐疑,茫然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咦?”那女子似乎很是吃惊,“你说什么?”

“你是谁?你认识我?”他大惑不解地继续问道。

那女子一双妙目凝视着他,一时沉默无语,显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特殊状况,需要紧急思考一下。

很快,她便调整好了思绪,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闪即逝,柔声道:“你累了!后面便是我的卧室,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他心头疑窦丛生,尽管有着太多的疑问,但眼见那女子平静如水的表情,也只得暂且按下话头,向那女子走去。经过那道帘子时,他下意识地伸手做了一个前推的动作,脚步却并不停留。

突然,他的手和身体便如同时撞到了弹簧一般,人被弹出数步之远,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女子“唉呦”一声:“摔着了吗?”语气中透着焦急和关切。所幸地板柔软,他并未受伤,但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唉!只顾高兴,却忘记了……”那女子在桌旁轻轻一按,眼见帘子徐徐升起,便起身快步向他走来。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好不尴尬。那女子将他搀住,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将他带向卧室,口中不住地道歉:“让你受惊了……”

刚刚走出了“混沌”和“漩涡”,心智尚未完全恢复成熟的他骤然间与一美貌女子亲密接触,一时间竟显得手足无措。他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鼻端,直吹入脑,令人心荡神摇,不能自已,一张脸更是红到了耳根儿。

那女子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却不动声色,只是心中一羞,悄悄放脱了搀扶他的手。

那女子的闺房不大,却别具一格:除了软榻、梳妆台、床头柜等必备家具,书桌上尽是些近似文房四宝一类的用品,雕花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类字画,竟是一派书香之气,好不素雅。

不知为何?在这温馨隽永的闺房中,他却总感到有种怪异之气,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却又和他印象中的事物有些格格不入。

尽管疑惑重重,但有一位佳人陪伴身边,自然令他无暇他顾。

那女子铺好了被褥,扶他在床沿边坐下,开始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仔细打量他,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姑娘秀美挺拔的琼鼻夸张地吸了两下,笑道:“先洗个澡吧,这样睡着舒服些。”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着,确已残破不堪,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与这清香怡人的环境极不相称的异味,令他羞愧难当。

独自一人时,他并未留意仪表,只想尽快找回自我,解开心中疑惑。然而此刻遇到了另外一个人——还是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他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邋遢龌龊,顿感自惭形秽。

好在那女子非但丝毫没有嫌恶她的情绪,反而举手投足间总是流露着一种莫名的、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羞涩,令他原有的自卑心理一扫而空。

浴室在楼下大厅的拐角处,进入其中便感觉置身于华丽脱俗的神仙洞府。

浴池很大,由天然如白玉般光滑润洁的石块砌成,池中有几处泉眼不断地往外喷洒着金灿灿的水花。水花喷起很高,高高地倾泻下来有如淋浴喷头一般,蔚为壮观。

姑娘将浴巾与一身新衣放在浴池边的石凳上,示意他脱衣入浴,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先别走!”他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来,嘻笑道:“怎么?洗浴时还要别人陪伴不成?别忘了,按你们的说法,这可叫‘男女授受不亲’啊!”

“‘我们的说法’?什么意思?”他羞怯中夹杂着茫然问道。

“‘你们的说法’就是‘你们的说法’,不会是把一切都忘了吧?哼!偏偏就不告诉你,看你又能怎样?说吧!叫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姑娘显然还不想说破其中关窍儿。

15、迷梦

事在人为,他只能先就事论事:“只想问一下,为什么这水会是金黄色的?”

“那倒要反问你了:为什么不能是金黄色?依你说应该是什么颜色?”她暗自好笑,但终于忍住了没有笑出声,“‘心急吃不了热豆包’,这还是你教我的。好啦!还是先洗个澡,去去身上的污秽!看你有几年没洗澡了吧?不瞒你说,就你这一身恶臭,把人家熏也熏死了,才懒得理你。快洗吧,池水暖洋洋的,进去之后你就知道舒服了。洗完澡,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谈,好吗?”

“好吧!可是……?”尽管被姑娘奚落得一脸羞愧,他却依然心有不甘。

“怎么?难道要我替你脱衣不成?”在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中,姑娘起身走出了浴室……

那金色的池水冲洗在身上确实舒畅无比,似乎所有的污垢与疲惫顷刻间便荡涤殆尽。心中一爽,便如孩童般在水中尽情戏耍、徜徉,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心境驱使下,他依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烦恼。仿佛他就是那水中的蛟龙,翻云覆雨,与那池水渐渐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最终还是那串银铃般的笑声将他唤醒:“还不出来,打算洗一辈子吗?”

重新回到了现实,他感到有些尴尬。匆匆擦了擦身子,换上事先备好的新衣,走了出来。

姑娘正在门外守候。一见到他,便颇有成就感地调笑道:“怎么样?洗过就知道舒服了,没骗你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是的,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不知要洗到什么时候?我是说,这水确实是蛮有魔力的。”

“是吗?”姑娘笑了笑,“跟我来吧。”

重新返回自己的闺房,姑娘指着已铺好被褥的软榻道:“早点睡吧。”

“姑娘你又睡在哪里?”他问道。

“噢!这就不劳费心了。”姑娘笑了笑,“快点睡吧,做个好梦!”说完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开。

姑娘一走,他便陷入了沉思:“这女子是谁?从她所表现出的非同一般的热情看,显是与自己极为熟识,甚至对自己的底细了如指掌也未可知。而她却又偏偏不肯轻易说破,一味卖起了关子,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种种难以言表的怪异之处究竟又该做何解释?”

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索性干脆不再去想。既然人家许诺有问必答,自己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只是那丫头儿一向刁钻古怪,究竟要将自己摆布到何时还真心中没底儿。

或许那姑娘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却也难说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然而思想既是存在于人家头脑之中,自己又差不多处于一种尴尬的“落魄”状态,因此也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那姑娘似乎对自己很是钟情,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吧?

一通胡思乱想,他渐感困倦,信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蔚蓝依旧,空气也是清新如晨。

大白天的似乎不该是睡眠的时间,但他却身不由己。

他感觉上下眼皮儿正在激烈打架,顾不上那么多了,况且他也明白:如果不按人家的要求做,他便有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脱衣上床。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他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同样舒舒服服的觉了。

这一觉他睡得香甜、深沉……

他依稀感觉自己正做着一个梦……

他是突然进入到一个梦境中的,这个梦很奇特:

他正睡着,一个女人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然后就伸出了一只手来,抚摸他……

那是一只恋人的手,摸遍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那只手摸在身上温润、轻柔,极富挑逗性,时刻刺激着体内最敏感的神经,令其不由自主产生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

那是一只母亲的手,轻拍着他的脊背。那只手拍在身上是那么的温暖,充满着慈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时刻准备投入母亲的怀抱,吸吮她那甘甜的乳汁……

那是一只老妪的手,轻抚着他的肩头。他分不清那是他的奶奶、还是若干年后变老了的母亲、抑或是其他疼爱着他的老人的手,虽然干瘪枯燥,却又不乏温情,令他几欲落泪……

分辨不清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几种不同感受在他的意识中不停变幻着……

不知不觉间,手上的温度开始消失,变得冰凉彻骨……

他缓缓转过头来……

天啊!那竟是一具骷髅!

他大叫一声,醒了过来,衣衫已被冷汗湿透。他坐起身来,回想起梦中情景,依然感到毛骨悚然!

天色很黑,他迫不及待打开了床灯。借着微明的灯光,内心的恐惧才稍稍有所缓解。

他不敢再睡,起身下床,手有些随意地在床内侧撑了一下。

就是这不经意地一撑,令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摸到了一个人的躯体,入手柔嫩、滑腻,显是一女子的娇躯。

“谁——?”他大声喝问着。“屋漏偏逢连阴雨”,惊魂未定却又徒遭惊吓,声音已然颤抖得不成腔调了。

那女子也“哎哟”一声翻身一跃而起。尽管衣装还算整齐,但眼睁睁见自己竟与一青年男子“同床共枕”,立时羞得无地自容。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他疑窦丛生,眼前的一幕同样也令他羞愧难当。起初他曾下意识地认为眼前女子定是他先前遇见的楼房主人,仔细掂量一下似乎又不太像。他想看清那女子的脸,却终因光线暗淡难以如愿。

“怎么会这样?这是在哪里?”那女子匆忙翻身下床。尽管瞧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惊异和迷茫:“你是谁?究竟……究竟把我怎样了?”

“怎样了?”他脸一红,讷讷道,“我……我真的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洗完澡后一个人睡下,然后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便发现,便发现……”

“啊!是这样?”那女子显然也受到了惊吓,声音剧烈颤抖着:“我也是洗过澡安然入睡,然后也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梦见一个男人的手在抚摸我,一会儿像恋人,一会儿像慈父,在我看到它时,却变成了一具骷髅……然后就吓醒了,就发现……”

“怎么我们竟会做同样的梦?”他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怖,“只不过我梦中的是一只女人的手。”

“是吗?”那女子陷入了沉思。

“不好!”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便跑。他竟毫无抗拒之意,任由那女子拉着飞一般冲到了门外。

外面没有风,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

他突然感到似乎哪里不对劲儿?他清楚地记得入睡的房间是在楼上,更清楚地记得刚才根本就没经过楼梯,只觉一阵轻飘飘地就到了门外。

莫非自己并不在先前入睡的房间中?还是其中另有关窍?抑或是在睡梦中被人为地从二层移到了一层?

还有一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现实的经历,应该还是在梦中,他或许只是从一个梦境跳入了另一个梦境。然而,梦中的思维却又怎会如此清晰?

这会是一个梦吗?如此怪异的想法令他不禁浑身颤栗……

他感觉此刻仿佛跑进了漫无边际的旷野,看不见周围的景物,只觉得脚踏在地上很是柔软,弹性十足,就像飞起来一般。

突然间,大地开始颤动。身后一个声音随即响了起来,“嘭!嘭!嘭!”确切地说,是一种轰鸣,震耳欲聋!像极了一个庞然大物,由远及进,真真切切,声声入耳!

声音愈来愈大,他感到危机正在迫近……

16、疑惑

他宁愿相信这是个梦!倘若是在现实中这无疑会是一场无可逃避的灾难,他急切地想挣脱出这个梦,让自己尽快回到现实,然而它却仿佛来得太过冗长而深沉,很难轻易摆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怀疑自己最终能否走出这个梦,而不是被它永久吞噬?

尽管愈来愈近,那声音却始终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除了拼命奔跑别无选择。他担心哪怕有一丁点儿的懈怠都随时会厄运加身,并被无情地撕成碎片。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的心头。

天色极度黑暗,他无法确定自己正跑向何方?他甚至已感觉不到身边女子的存在。她似乎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生命,而那只时刻握着他的手也已变得渐趋冰冷、僵硬……

他暗自惊异,甚至怀疑那只手此刻已像先前梦中那般变成了骷髅。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希冀就此从梦中惊醒,以摆脱这种无穷无尽的煎熬,然而很快便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那只手依旧牢牢地箍着他,并如镣铐般渐渐收紧。他竟似被人箍住了喉咙,呼吸困难,举步维艰,仿佛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脚下的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而且越来越陡,仿佛在爬坡。

身后那个恐怖的声音依然如影随形压迫着他,似乎离他永远只有一步之遥,堪堪已是触手可及,将其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崩溃的可能……

突然之间,大地开始急剧颤动,而且愈颤愈烈。他感觉就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飘零凋谢,身不由己……

骤然间耳畔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地面旋即毫无征兆地断裂开来。待他反应过来,已然收脚不及,惨叫声中,径直从地缝中坠落了下去……

此刻的他正处于一种完全的失重状态,很难想象这样一落到底儿不会被摔得粉身碎骨。他无法预测命运究竟如何?只能徒唤奈何地任凭身体急剧坠落。

然而,此刻那只紧握着他的手竟开始逐渐回暖,变得柔软、温润、生机勃勃,这令他已然绝望的心灵重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恍惚中,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在他耳畔想起:“这不是梦,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后面的话语,已然听不真切,但已足令他拥有了一次刻骨铭心的感动……

果然,他很快便重新找回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也依稀重获新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回响在耳畔:“你怎么啦?快醒醒!”

他睁开双眼,眼前重又恢复了先前的阳光明媚、清香怡人。

他依旧躺在床上,美丽的房主人正坐在身边,一脸焦急地望着他。他注意到,一只纤手正握在他的手腕上。

“哦!醒啦,你没事吧?”姑娘显得很兴奋。

“我……没事儿!”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判断出自己确已走出了梦境,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散发着迷人花香的世界,不久前他还一度担心自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他所经历的最清晰的梦境,清晰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清晰得所有的场景都依然历历在目。他有理由相信这不是一个梦。

“怎么啦?还没回过神来?活人会被梦吓死?”她的神只情恢复了平和,开始取笑他。

他没有说话,望着姑娘握着自己的纤纤素手,判断着是不是梦中的那一只?

那姑娘见他痴痴望着自己的手发愣,一时大窘,俏脸一红,急忙放脱他的手腕,把手收了回去,并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将这只手压在了下面。

看着这小女子般忸怩神态,他甚觉好笑,但终于没有笑出来。

看得出,刚才的那个噩梦仍然恶魔般缠绕着他,短时间内竟是挥之不去、驱之不散。他依然沉浸在对梦境的思索中。

那姑娘危襟正座,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做噩梦了吧。本来我也在睡梦中,听你不断大呼小叫,吓坏啦,便匆匆赶了过来。”略一沉吟,脸上现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不过,直到此刻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又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他更似坠入云里雾中。

“我是说,用我们的圣水洗浴过,怎么可能会做噩梦?真是匪夷所思、亘古未闻啊!”她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极其恐怖的神情。

她用手抚摸着长长的秀发,调整了一下心态,继续道:“再说了,我在梦中一直试图接近你,却总是不能……”说到这里,已是声如细蚊,满面羞红。

“什么?你在梦中……?你也做梦了吗?难道也和我有关吗?”他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儿,一连串儿的问题随即脱口而出。

“是这样。我……我们……我不告诉你!”再看她,早已是面如彤云,羞不可抑。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居然也变得吞吞吐吐、张口结舌。

“嗨!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他颇感失望,但从她娇羞的表情上,他已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实在不忍继续追问了。

见他焦急、失望的样子,姑娘有些不忍,随即叹了口气,正色道:“看把你急成了什么样子?好吧!我答应一定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诉你,帮你恢复记忆,这总算可以了吧?不过,你首先还是要积极配合,把刚才所做的梦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而且务需全面翔实,最好是一字不落儿!听清楚了吗?”

“我的梦……?”他依然迷惑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先别问这么多。总之,这很重要!”姑娘一脸认真,却又有意无意地卖起了关子。

“好吧,我就讲给你听。”他再度陷入了对适才梦境的恐怖回忆之中,“你走后不久,我就睡着了。然后,一个可怕的梦境拉开了序幕:我梦见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是谁?”那姑娘情不自禁打断了他,忽又感到失态,“对不起,请继续讲。”

“干嘛老打岔儿,讲到哪儿啦?”他有些“不快”。

“是有个女人走进你梦里啦!刚开始讲就记不住,什么脑子?而且还尽做‘春梦’,也不怕羞!”姑娘脸色一红,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嬉皮笑脸的,我也不想这样啊!那个女人……她自己要进来,我有什么办法?你再强词夺理,我就不讲啦!”他故做恼怒。

“好啦,好啦,我真心向你赔不是啦,下次再也不敢啦!好哥哥,你就讲嘛!”姑娘一边讨饶,一边仍是嬉笑不止。

她的一声“好哥哥”把他叫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全身的毛孔都似张开了一般,尴尬之余却也好不舒畅。

在这样春意融融的氛围中,他哪里还能再有丝毫的恼怒之意,只得稳定一下情绪,继续着他的梦境:“那女人进来后,就坐在了我的身边,然后就……”

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突然觉得有点讲不下去了。

“然后就怎样啦?”明明见他羞于启齿,姑娘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快说,快说,老实交代!”

他的脸憋得通红:“凭什么要交代?我招谁惹谁啦?你一个大姑娘,干嘛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而且还总是津津乐道,不是幸灾乐祸又是什么?”

姑娘渐渐收敛起笑容,正色道:“要知道这并不是你个人的隐私,你的梦对我来说同样重要,你无权保留,否则对你、我二人都是绝对不负责任的!”

他不解道:“不过是个梦,会有如此严重?况且我自管做我的梦,与你何干?”

“你问得好,确实就有这么严重。而且不仅对你自己,对我来说,干系同样重大,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梦,而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实!”姑娘道,“目前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自然有被你的梦境笼罩的危险。我们俩儿就像是一根棍儿上的蚂蚱,出了状况谁都跑不了,相互之间多讲点儿责任好吗?”

姑娘的话令他大惊失色。他起初以为是在开玩笑,为此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从她严肃、充满焦虑的表情上看,似乎绝非一味故弄玄虚般危言耸听。他开始有些糊涂了:“这怎么可能?梦境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实?”

17、析梦

姑娘反问道:“可能你还不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吧?”

他点点头,这正是他急于想知道的。

姑娘不再绕弯子:“告诉你吧: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甚至也不是一个‘虚空’领域,而仅仅只是一个记忆片段。你明白吗?”

他更加迷惑地摇了摇头。

姑娘继续道:“现实是事物的客观存在,虚空是思维的延续空间,而记忆是记述着事物过去、现在和未来所发生的一切事件的载体!它们分属于三个不同的空间,尽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相互平行地独立发展着。我这样讲你能明白吗?”

“我糊涂了!”他摇头道,“这似乎跟我所信奉的哲学观点不太一致。我的观点是:世界是物质的,意识是物质的反映……”

姑娘道:“从一定历史发展阶段看,这样的观点确有其正确的一面,但由于认识是不断发展的,这种观点本身自然也会有其局限和片面性。你想,意识既然是物质的反映,那它就必然会产生出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的映像存在于某个领域中。”

“这种映像应该存在于大脑皮层中。”他禁不住插话道。

姑娘道:“这确是不假。不过,大脑仅仅是意识活动在物质世界中的载体,意识活动的客观存在事实上是在一个被我们称作‘虚空’的领域中,它是完全独立于现实世界——即宇宙空间的一个新的空间!只是你们地球人无论从人种进化、还是科技发展上,目前都还无力进入这个空间领域,所以自然便认识不到它。”

“我们地球人?”他感到惊奇。

“难道你不是地球人?都说地球人‘傻’,不过我却觉得至少你这人倒是‘傻’得有些可爱!”姑娘说到这里,脸上不禁飞起了红云。

他更加糊涂了:“我既是地球人,那你又是什么人?”

“我当然是天栖星人了。”姑娘不顾眼前这个“傻”得可爱的地球人的好奇,再一次将话题纳入了她的轨道,“好啦,先别把话题扯远,这个问题稍后再给你一个全面的解释。还是让我继续阐述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吧。

“我们目前的栖身之所其实也不是我刚才所提到的虚空,而是我们天栖星人正在大力研究的第三空间。这个新奇无比的空间我们也称之为‘记忆河’。它其实才是最为博大浩瀚的!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记忆河中所指的记忆不仅仅是你的、我的或者某个生命体的个体记忆,而是现实世界——即宇宙空间万事万物随时间的发展所留下的一切痕迹!你明白吗?是物质和意识的混合体。该空间既包罗万象、又游移不定,这也是它的本质特征。其实,说它难以掌握,主要还是由于它是以一种流体形态存在的,各种物质流和意识流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诡异莫测,确实给我们的研究工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当然,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研究都要继续下去,因为它是解开宇宙间一切奥妙的钥匙,也是宇宙间生命体在极端危急的状态下自我拯救的阶梯!”

“这么说,你现在是在进行着一项研究?”他好奇地插话道。

“是的。否则我又怎会来到这里?不过,在这里与你重逢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但你偏偏却又失去了记忆。于是,我便引导你洗了我们的‘圣水浴’,以期能顺利进入你的梦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然而,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绞尽脑汁尝试了种种方式,却始终无法进入你的梦境中,简直不可思议!”

看到姑娘娇美的脸上呈现出的惊诧表情,他开始感受到了一种沁入骨髓的恐惧!诚然,这里发生的一切,是那样的难以置信,却又那样的历历在目、清晰可辨,不由得不信!

姑娘勉强挤出了一丝儿笑容,想缓和一下紧张气氛:“对记忆河中梦境的研究是极其重要的,因为它常常会显示一个人隐秘的过去抑或是未来发生的事态……”

“这么说,你是在试图窥探我的隐私?”他提高了嗓门,略显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确切地说,是这样的。不过,请原谅,我只是想更好地帮助你,真的没有丝毫恶意!”姑娘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原始的真诚,令他的怒气顷刻间化为乌有。

有时你不能不为一个美貌女子所拥有的惊世骇俗的魔力所折服,并由衷地赞叹。她们往往能在举首投足、一颦一笑间便可轻而易举地解除掉对手的一切“武装”。

他此刻显然是被这种魔力所俘获,愧疚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粗暴,你不会介意吧?”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现在你知道梦的重要性了,可以给我讲讲了吗?我可提醒你:如果是噩梦的话,对你甚至是我都是极其危险的!”说到这里,她的表情重又回归严峻。

“好吧!是这样的……”他已不敢再做任何隐瞒,原原本本叙述了他的梦。

姑娘听得很是投入。而且在细心聆听的过程中还会不时打断他,提出种种疑问,然后再帮他一起分析、探讨。

看得出,姑娘心思细密敏锐,不仅善于扣细节,而且还极力刺激、挖掘他隐藏在大脑深层的潜意识。就在这种紧张得令人心悸的气氛中,两人不知不觉间重新走过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惊怵、恐怖之旅……

待他极不情愿却又颇为无奈地陈述完那个今生今世都再也不愿回忆起的梦境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浑身已是冷汗淋漓。

那姑娘同样听得心惊肉跳,娇喘了好一会儿,随即陷入沉思……

片刻,姑娘整理了一下思绪,道:“现在的问题主要有两个:首先是你梦中出现的女人究竟是谁?在你两个层次的梦境中,究竟是由一个女人贯穿到底呢?还是由两个女人分饰两角儿?至少从你的叙述中还无法确定。你的梦尽管感觉上非常清晰、逼真,但在关键的人物和背景上却又含混不清。我们知道,即便在小说创作中,它们也是绝对不可或缺的,而你的梦却恰恰缺少了这两种最重要的因素,因此,从你的梦中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是十分困难的。”

姑娘感觉有些失望:“况且在我看来,或许还有更为离奇、怪诞的,这正是我的第二个重大疑问:尽管你的第一个梦的时间背景模糊不清,但第二个梦却明确是发生在夜晚——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这就说明你的梦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当前环境中。”

他更加不解:“为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姑娘道:“刚才我已说过,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存在于一个现实的世界,而是置身于我们天栖星人已经发现并且当前正在进行大力研究的第三空间——‘记忆河’中。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仅仅是我们天栖星古代人类的一个记忆片段。确切地说,是我成功运用我们天栖星人的最新科研成果进入了这个记忆片段,而在这里却又十分意外地与你邂逅相遇。至于像你这样一个地球人而且还是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如何会闯入我们的记忆空间?这一点儿,我不仅是一无所知,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极度震惊,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姑娘秀眉紧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语速却没有丝毫减慢:“说句可能让你生气的话,我们天栖星人无论是人种的进化还是科技发展水平甚至在星球的生存环境上都远远领先于地球人类。我们很早就开始了对第二空间——虚空的研究。最初大概在……噢,用你们地球人的计时单位来算应该是数千年前吧!那时你们地球人的科学技术还仅仅处于萌芽阶段,好像才刚刚开始冶炼青铜。现在,我们已初步掌握并可自由出入于虚空了。

“对于梦境的研究,我们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由于掌握了虚空技术,我们天栖星人相互间做通梦就是再普遍不过的现象了。先前你在花园和浴池中所见到的金色池水就是我们的‘圣水’,它是天然矿物水混合‘通梦灵’等药物调制出来的一种特种水质,在我们的星球被广泛用于饮食、工业及灌溉,可以起到天然水所无法比拟的各种特殊功效,目前已是我们星球最通用的一种水质。我请你用圣水沐浴,目的就是希望与你通梦,以查清你的来历,解开我心中的疑团。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你的梦就像一张收紧的网一样禁锢、封闭着,我竭尽全力也根本无法穿越,自始至终未得其门而入。‘网’里面的情景自然便始终无法参透,最后还是被你的叫喊声所惊醒!整个事件都令人惊异,与我们的日常行为格格不入。再加之你的梦是发生在夜晚,而我们天栖星人从来就没有过夜晚,因此,你的梦境应该与我无关。而你梦中的女人根本就是……就是……哼!看来不管天栖星还是地球,是男人就没有不花心的……枉费了我对你……对你的……哼!”

18、解疑

她说到这里,已是一副娇嗔之态,激动之下涨红的俏脸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他瞧得发痴,心跳也开始加速,他分明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冲动几乎喷涌而出。然而,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绝不能任由欲望肆意蔓延,尤其是当前这种孤男寡女独自相处的特殊境遇下,任何一个稍稍出格的念头都有可能带来不可收拾的严重局面。一旦擅越雷池,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他还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只得“狼狈”地将眼光从姑娘的俏脸上移开,努力克制一下情绪,直至确信已不再想入非非,这才心无旁鹜、目不斜视地问道:“你说你们天栖星人没有夜晚,又是怎么回事?”

他明显矫枉过正的严肃神态令姑娘感到好笑,好在她倒没有想得太多:“在我们天栖星人的头脑中没有‘夜晚’这个概念,是因为我们星球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夜晚。现在让我来考考你的智力,猜猜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感到难以置信:“有点儿像脑筋急转弯,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姑娘道:“脑筋急转弯?有意思!莫非你们地球人想问题都喜欢拐弯抹角儿?其实,这样的问题对于我们天栖星人来说仅仅是个常识,根本不需要‘转弯儿’!不过对你们来说就不同啦,恐怕你们转再多的弯也想不出来。”

他撇了撇嘴:“说得像真事儿似的,这种问题应该难不倒我。我们地球之所以有白天、夜晚之分,是因为地球绕太阳旋转,同时还在自转。夜晚恰好就是阳光照射不到的时间。以此类推,你们星球没有夜晚,那就说明你们可以得到持续不断的光线照射,对不对?”

“完全正确!”姑娘故作不屑道,“不过,你们地球人似乎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直来直去,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也要划分为若干步骤,烦不烦啊?若按我们的规矩,一次性回答问题不完整,就算弃权!”

“不许侮辱我们地球人!”他也故作恼怒,“你问的问题对我来说确实有点儿不着边际,而且也不公平。试问:你们星球长什么模样我一个异星人又怎会知道?运用逐级推理的方式又有什么不对?”

姑娘笑道:“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啦?好啦,我‘侮辱’了你,诚心向你道歉就是了。”

“道歉就不必了,还是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吧。”

“好吧,就不难为我们的‘地球’帅哥啦,还是由我亲自揭开谜底吧!记得你们地球人有个上古神话传说,叫做‘后羿射日’。”

“你怎么会对我们的星球这么熟悉?差不多称得上是‘地球通’了。”他不禁插话道。

姑娘被问得直笑:“是你自己不长记性,反倒责怪起我来啦?你忘记了在虚空中曾有过很多关于地球的书籍,说到底我们对地球文明还是很感兴趣的。要知道,尽管你们愚昧落后……”

“你才愚昧落后!”她的话激起了他极大不满。

“别打岔儿!”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或许有点儿言过其实,但‘话糙理不糙’。实事求是讲,愚昧虽不见得,但你们落后于我们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过你们地球人的发展速度还是十分了得:从青铜时代到信息时代仅用了数千年时间,确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这也是地球文明能够引起我们极大兴趣的根本原因。其实,我们俩人便是在虚空中邂逅的,而且很多有关地球的知识还是你手把手教给我的,这比仅仅学习那些枯燥教条的书本知识可是生动鲜活得多了。应该说,我最终成了‘地球通’,与你这位良师的言传身教绝对是密不可分的。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啦?不过,你也不必着急,一切还要慢慢来,我会尽力帮你恢复记忆的。”

姑娘对他的关切之情此刻已是显露无遗。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地球人有个‘后羿射日’的美丽传说,说的是远古时代的人类曾经在十个太阳的照射下生活,因而奇热无比,灾难不断。后来,有个叫后羿的英雄射落了其中的九个太阳,终于换来了人类永久的幸福安宁。这个故事只是你们地球人的一种幻想,但对于我们天栖星来说,却是事实!也就是说,我们的星球就是被十个‘太阳’照射着。只不过,我们不叫它们‘太阳’,而是叫‘光球’,名称上大体相似,都是发光源的意思。十个光球都是恒星,它们均匀地分布在天栖星的周围,我们的星球围绕它们公转的轨迹不是像你们地球那样的椭圆形,而是一个‘8’字形。因此,尽管我们星球也总是在不停地自转,但无论怎么转,每一寸土地都会同时受到一至两个光球的照射。这就是天栖星上从来没有夜晚的原因。而且,我们星球不仅没有夜晚,也同样没有如你们地球那样的寒冬。我们有的只是你们的春、夏两个季节。也就是说,当我们被一个光球照射时,天气凉爽,就是春季;当我们同时被两个光球照射时,气候就相对炎热,是谓夏季。怎么样?够神奇吧?这就叫‘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大自然的造化巧夺天工。我们的星球称得上是集宇宙之灵气,生活在上面简直像是进入了人间天堂。我想,恐怕整个宇宙都很难找出几个像我们天栖星这样卓越的生命生存环境了。当然这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毕竟我们所认识的领域和空间都是极其有限的,可能还有更多的更加先进的生存环境包括更加卓越的生命体还没有被我们所发现,我希望对记忆河的研究有助于拓展我们的认识领域。”

他听得有些痴迷,由衷赞叹道:“不得不佩服你们的知识修养和开拓精神,看来我们地球人确是落后了。不过,相信我们会更加发奋图强、尽快迎头赶上,以免被时代所淘汰!”

姑娘笑了笑:“技术上的进步使我们的哲学观也在向前发展。我们也正在进一步探讨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我们相信意识是物质的反映,然而却不一定是一种真实的反映。我们发现它往往会是一种放大了的、甚至是歪曲的反映。意识使物质在各个方向都得到了延伸,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幻想’,而不可能使它缩小。因为人们一旦产生对某种物质的认识,这种认识就不可能消失或者衰减,而总是在求知欲的驱使下,不断加深、拓展对事物的固有认识。由此可见,人们对客观事物的认识过程其实就是不断地对事物的本性产生超前意识——即幻想,然后又努力运用各种手段使这种幻想变为现实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物质得到了发展,意识同时也得到了发展。而无论这个过程有多么漫长,实践证明,两者最终都会有机结合在一起,完成各自的飞跃。这就像你们古代的地球人看到了鸟儿在天空中飞翔,就幻想着有朝一日人类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飞翔,后来你们通过不懈努力研制出飞机,终于实现了这一在当年看来绝不可能实现的夙愿!再譬如:月球原本在你们地球人的眼中也是遥不可及的,古代民间还流传着‘嫦娥奔月’的神话传说,登上月亮也曾是地球人的一种幻想,甚至说是奢望。然而后来你们研制出了飞船,登上月球,幻想终于又变为现实!此类事例比比皆是,不胜枚举!据此,我们天栖星人得出了一个结论:意识不仅仅存在于生命体的大脑皮层中。大脑皮层不过是一个将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联结在一起的载体,意识本身一定有其存在的空间,我们把这个空间称之为虚空。为证实这一观点,我们调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充分运用各领域的技术发展成果进行了坚持不懈又艰苦卓绝的研究。最终,历经两千多年,凝聚了几代人心血的研究终于结出了硕果!我们终于发现并进入了被我们称为第二空间的虚空领域。这一重大研究成果给我们天栖星人带来了一场深刻的变革,它彻底改变了我们固有的生产、生活方式,使我们更有预见性、可以更彻底地改造、征服这个现实世界,使社会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飞速提高。”

姑娘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或许有些累了,便终止了话题,以一种颇有成就感的口吻道:“好啦,先讲到这里吧。讲得太多,你会产生听觉疲劳。很多事情,我会逐步给你交代清楚的,直到帮你恢复记忆。怎么样?够仗义吧?现在让我们再次回到你的那个梦境吧!”

他正听得入迷,感觉有些意犹未尽:“那个梦我不是都已叙述完了吗?而且讲得也够绘声绘色、惟妙惟肖了嘛!”

姑娘道:“但我没有得出结论,这个话题也就还未结束。现在能得出的结论是:由于你在两个层次的梦境中都出现了‘骷髅’,也就是说产生了关联梦境。根据我们常年对梦境的研究,在关联梦境中的主人公无论以多少种形式存在,往往都会是一个人。而你梦中那个人的形象是模糊的,这说明他(她)根本就是在刻意掩饰其真实面目,同时意味着他(她)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险恶用心,否则你便不可能看不清他(她),因为‘记忆河’中的梦境都是真实存在的!”

19、倾心

他回忆着梦中情形,不禁寒毛直竖,颤声道:“这个人会是谁?他(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姑娘显然也受到了这种恐怖气氛的影响,声音同样有些颤抖:“至于闯入你梦中之人具体动机是什么?现在还难下定论。不过,有一点儿可以确定:由于你第二层次的梦境发生在夜晚,而我的记忆片段中不可能有夜晚,因此,你梦中的‘女人’肯定不会是我!况且当时我也一直无法进入你的梦中,这很能说明问题。”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姑娘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相信我!”

他叹了口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相信你又能相信谁?再说了,我已经失去了关键性记忆,整个人都稀里糊涂、颠三倒四的,你就算要取我性命,恐怕我也只能是徒唤奈何、任你宰割了!”

“干嘛这样说?我是这种人吗?”姑娘恼怒道。

他忙解释:“哎,别生气嘛,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再这样,我可真的不理你啦!”姑娘余怒未消。

“好啦,好啦,我的小姑奶奶,我的好妹子,算我错了还不成?我给你道歉,给你赔罪,给你作揖,给你鞠躬,给你磕头,这下总可以了吧?”他调笑道。

“磕啊,可是你自己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儿你不磕还就不行了!”姑娘抓住话把儿,不依不饶。

“磕就磕嘛,男子汉大丈夫,说磕就磕!反正给美女磕头也不丢人,就当是拜天地啦。拜完天地就入洞房啦!”说完作势欲跪。

“唉!别……”她急忙搀住他,“‘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可承受不起。再说,谁要跟你拜天地啦,也不脸红?”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甜蜜。

无所顾忌的调侃中,恐怖气氛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或许直到此刻,两人才能真切体会到摆脱那个离奇恐怖的噩梦找回真实自我是多么的开心惬意,哪怕这种解脱只是暂时的,哪怕接下来又要面对更大的风雨,他们内心深处都已无畏无惧!

搁置了有关梦境的话题,两个人才真正感受到身边怡人的景色。湛蓝的天空、漂浮的洁白的云朵、绚丽的彩虹、清新的空气、醉人的花香,烘托着一对青年男女激荡的脉搏与怿动的心,一切都美好得引人遐思。

“看,今天花儿开得特别艳——从未有过的艳!”姑娘望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啧啧称奇。

“还是一起去观景吧,这里的景致太迷人了!”他附和道。

“跟我来!”情之所至,姑娘无所顾忌地拉起了他的手,向窗外飞奔。

他们居然没有经过楼道,而是径直飞向了窗外。

“哎!不能……”惊诧声中,他已被姑娘拉着从窗口飞了出去。

“这么高,又这么急,不会被摔坏了?”他又是焦急,又是恐慌。

然而落地时却是极轻极快,如蜻蜓点水般,脚尖儿乍一着地,便“腾”的一声,又在姑娘的引导下飞了起来,却哪里会伤得分毫?

两人就这样在空中飞行着,发出“飕飕”的声音,偶尔脚尖儿点地,却也只是顺势弹起,重又飞翔起来,竟似低空飞行的战机做着精彩的特技表演一般。

“啊哟!是这样,就是这样!”他突然喊了起来,“停!停下来!”

姑娘没有响应,娇笑着,又这样一直飞奔了很久,才在他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中停了下来。

姑娘兴致不减,他却已是气喘吁吁。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他激动道,“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是说梦中的我就是这样地奔跑,那感觉简直像极了!终于想明白啦:怪不得那梦中女子拉着我往外奔跑时似乎既没走楼梯,也没开房门,让我产生了不是在你闺房中的错觉。却原来是从窗口飞出去的。漆黑的夜,敞开的窗。没错,我的梦就发生在这里!”

“是吗?”姑娘再也笑不出了,怔怔地似乎若有所思,“你是说你的梦境策源地就在这里,这怎么可能?我已解释过:在我们天栖星人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夜晚概念,那么这个夜晚又是从何而来?再者说了,至少从目前来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想方设法总是无法进入你的梦境,说明你梦中出现的女人十有八九又不会是我,因为即使梦中出现了未来的我也不可能排斥现在的我。如果你的梦境果真是发生在这里,那个人又不是我,‘她’又会是谁?或许这里原本就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凭直觉可以预见:很快将出现第三个人!而且,他(她)或许已在暗中窥视我们很久了,只是还在选择现身的时机。”说到这里,她的话语已明显因恐惧而颤抖。

“不过,”她话锋一转,重又找回了先前的乐观自信,“也许管不了那么多了。至少这一刻,你属于我,而且是彻底地属于我,这就足够了!”

说话间,他们已在花丛中坐了下来,四周再度飘满了浓郁的花香。

他们说说笑笑聊了很久。虽然答应不再总是喋喋不休问个没完,但心中太多的疑惑还是令他身不由己重新纳入了呆板的问答模式。

“还有一个不得不问的问题:你们天栖星人为什么可以在天上飞?”有时候食言确是一种无奈。

姑娘并未难为他,继续耐心解答:“就像古代地球人幻想着在天空中飞翔,后来你们发明了飞机、飞船实现了这一愿望。但那毕竟是借助了外力,凭你们自身的力量还远远无法做到。据我所知,地球人的跳高记录也没有超过3米,也就是说在地球上没有一个人的弹跳力能够摆脱重力超过3米这个高度,而且这还仅仅是一个瞬间高度,滞空时间极其短暂,更不用说在天空飞翔了。而我们天栖星人却完全做得到。首先是因为我们星球的重力远远小于地球,只相当于地球的十分之一左右;再有一点就是我们天栖星人在人种的进化上也远远优于地球人。这样说你可能不高兴,但却是事实!我们无论在大脑思维、肌肉组织还是语言能力上都远胜你们,再加上天栖星周围大气层中氧气、氢气的含量高、二氧化碳的含量少等环境因素,我们能在空中停留、移动较长的时间和距离也就不足为怪了。当然这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飞行,我们毕竟并不能像你们神话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样腾云驾雾,或许可能会有其它星球的高级生命具备这种能力吧!宇宙间有着无穷无尽的奥秘等待我们去探索,我们现在所认识到的只能算是冰山一角儿、沧海一粟,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十分惊异:这姑娘看似小小年纪,知识却是如此渊博,简直称得上是深不可测,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见他痴迷、惊讶的表情,姑娘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歪了歪头,故做老成道:“好啦,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他有点来气儿。考虑到眼下正是找寻记忆的关键时期,此女恐怕还得罪不得,只好拉下面皮,“不耻下问”:“下一个问题是:你总该有个名字吧?”

姑娘咬了咬下唇:“我叫木石花。”

他笑了:“木石花?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姑娘“不悦”道:“不可以吗?我就爱这么叫,你管呢?”

他笑得更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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