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气运之子侧室的我不想要躺赢⊙荒野之人⊙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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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身为气运之子侧室的我不想要躺赢》是一部以性别转换和变嫁为主题的小说,讲述了一位男性角色在异世界中经历性转变成为女性后,与男性角色结婚的故事。故事以李烟为主角,她既是李家大小姐,又是大荒盟的四夫人。小说的情节围绕她的日常生活展开,包括她的武功修炼、与其他帮派的交往,以及在家族内部的复杂关系。李烟虽身为高贵的角色,却因自身的命运受困于家族的期望和个人的挣扎。本书中包含了对性别认同、自我探索、个人成长以及家族责任等主题的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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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 身为气运之子侧室的我不想要躺赢⊙荒野之人⊙未完.t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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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 Plain Text |
Size | 997209 byt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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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1-17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荒野之人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2022-11-27 |
Tags | 变身嫁人, 跨性别, 异世界, 性别认同, 女性主角, 自我探索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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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阅读类型说明后在酌情阅读本书!
本书类型属 【变身嫁人】 类小说,指『主角从 男性 性转变成 女性 后,再嫁给 男性』
不喜【变身嫁人】类型者 不必再继续阅读下去,也没求着你阅读,不要太看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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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详细
书籍名称:身为气运之子侧室的我不想要躺赢
作者名称:荒野之人
小说序号:443958
小说字数:306425
是否完结:未完
最后更新:
作者标签:异世界 嫁人 女性主角
第1章 试鞭
“啪啪!”
击掌声中,精美的雕花漆盘被下人捧上前来。
漆盘上盘着一条褐色的细长软鞭。
一只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的玉手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和拇指捏住鞭柄,轻轻一抖,鞭子便仿佛自己活了过来,在空气中翻腾跳跃着。
鞭柄为硬木所制,上了同色的漆,看上去细腻润泽,然而细细观察,上面却雕刻了细密的防滑暗纹,很是精美。
鞭身展开约有丈许,乃是老藤所鞣制,通体褐色,唯有鞭梢处在阳光下,泛着一丝赤黑。
“看着还行。”
慵懒的声音,自那点朱唇中发出。
说话的是一位姿容不俗的妙龄女子,年纪堪堪刚双十的模样,上身披着一件翠烟罩衫,罗袖半卷,露出半截藕段似的胳膊。眉眼已开,身段婀娜饱满,自有一份妩媚娇艳蕴藏其中。一头丝缎般的黑色长发在头盘着,梳了个已婚妇人的发髻,
妇人的身后,站着两名身材笔挺的劲装大汉,太阳穴都高高鼓起,一看就是江湖中的高手。而在她的身旁,则陪着一位主人模样的娇俏火辣女郎。
“此乃千鞣的蝎尾鞭!”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锦衣汉子站在旁边,对着妇人点头哈腰,满脸的赔笑,“此鞭乃是以本地山中特产的百年蝎尾藤所制,在药水中浸泡,经过巧匠千遍鞣制,方才得以成就。”
“唔……”
妇人对此不置可否,手指拨弄着,随手握住鞭柄,轻轻望空中一抖。
“啪!”
虚空之中,九声清脆的爆鸣响起。
中年汉子瞳孔顿时一缩——一般的软鞭,想要甩出爆鸣很容易,哪怕是大街上不通武艺的杂耍艺人,随便都能玩出几十种花活来。
然而,这可是经过帮中能工巧匠费了不少心血,历经千遍鞣制的蝎尾鞭!莫说是这般的一劲九响,响响清脆有力了,功力稍微弱些,怕是连一响都抖不出来!
更何况,这位还是如此轻松的模样。
这一下,他的态度越发的恭敬了。
“确实不错。”
妇人的神色稍稍郑重了些,“材质颇佳,匠人手法也还行,这几家看过来,能量产的鞭子中,这品质算是个中翘楚了。”
话有些拗口,但意思还是能够明白的。听到这个评价,中年汉子和一旁站着的那位略有些紧张的红衣女子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你这——”思忖了片刻,那妇人又开口问道。
“蝎尾鞭!”
“对,蝎尾鞭,一个月能产几把?”
“若是这百年份千遍鞣制的,由于帮中只有三位巧手能够制作,加上材料及药水珍贵,配置不易,一个月只能产十把!”
“十把?”妇人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产量不是很满意。
见得妇人的表情,中年汉子赶忙继续接道:“这是本帮最为顶尖的长鞭的产量,若是夫人不需要这么精良的,只以三十年藤,百遍鞣制的来计算,本帮尽全力,一个月可产三百把!”
这便是老手法了,拿出最好的精品来作为样品,至于真正量产的则另说。
“三十年,百遍鞣制……”
对于这种手段,妇人显然是见多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看向那红衣女子。
中年男人很是乖觉,没等女子发话,立刻让下人奉上了另一只托盘,上面同样放着一只长鞭,当然,卖相显然比刚刚那只差了不止一筹。
不过妇人看了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
“不错,这般的质量,还能有如此的产量,倒确实不太容易。”
听了这般的评价,中年汉子面上一喜,又上前一步,继续解释道:“夫人可知,这蝎尾鞭,还有一桩妙处!”
“哦?何等妙处?”
妇人看着颇有了一丝兴致。
“夫人可知,这蝎尾藤得名,乃是因这藤尾尖锐,内有毒素积攒,藤越老,毒性越强,若是百年老藤,虽不会中者立毙,但若是被刺破了皮,毒性入体,只会如毒火灼身,极难治愈。此鞭鞭梢处,便是这蝎尾藤的藤尾所在,本帮的秘制药水,恰可将这毒性完全激发出来,只要中上一鞭,便是内气高手,亦极难逼出!”
“哦……”
闻得此言,那妇人脸上的那丝感兴趣的模样却完全消失了,只是兴致缺缺地敷衍了一声。
画蛇添了足,被红衣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中年汉子顿时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红衣女子赶忙上前弥补过失,笑着问道:“这般的空口白话,李姐姐也看不出来,要不要寻个试鞭的?”
“试鞭?”妇人明显有些疑惑。
“对,就像这般模样!”红衣女子往那中年汉子使了个颜色,那中年汉子看着下面,喊了一声,“韩涛!”
“小……小人……”
旁边的一个奴仆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应道,一边抖,一边提气,向前踏了半步。
“啪!”
“啊——”
一道褐色的鞭影,如同毒蟒一般窜出,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名叫“韩涛”的下人,顿时便倒飞了出去。
旁边早有准备的下人立刻冲了过去。
“怎么样,李姐姐?要不要试一试”
红衣女子扭头看向手伸出一半的妇人,露出一脸得意之色。
“何必呢?”
妇人收回手,摇头叹了口气。
“姐姐不要太心软了,他们这些贱胚子,可都是自愿的,”红衣女子娇笑道。
“自愿?”
“对,自愿!”
红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个手势:“这一鞭子,便是十五两银子!若只是受伤,咱们毒龙帮负责给治,汤药费全免,包吃住!若是死了,再加一笔烧埋银子,足够家小活下去了。这可是许多人求不来的好事!”
正说着,两个下人将那个韩涛的身体搬了过来。
他的胸口一片狼藉,粗布衣裳已经被撕烂,一道狰狞可怖的青紫色鞭痕出现在他的胸口,周边还泛着隐隐的赤黑色火毒之气。
红衣女子下手极狠,这下人此时虽然尚未完全断气,但那妇人的拿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这鞭子落下,他的心脉已经尽数断裂,哪怕是神医,也无回天之力。
“刚刚是百鞣的,姐姐要不要试试千鞣的?”
红衣女子将那柄千鞣的软鞭递到妇人手中,中年汉子很知趣地立刻又点了个人名:“宋钟!”
“宋钟,这名字真晦气!”红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妇人却没有笑,仔细打量着那个站出来的少年——他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扎下马步,露出来的皮肤骤然泛出一层青灰之色,看着很是镇定。
不过生死之际,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内心。
夫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鞭,对着那少年一笑,素手忽的一抖。
长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顿时在场中响起。
若说刚刚红衣女子挥出的是一只毒蟒,那此刻,自妇人手中飞出的,便是一头傲啸九天的神龙!
已经超越场中所有人视力极限的鞭梢在空气中炸开。
“吼!”
此番却不是九响了,而是一声高亢的龙吟!
第2章 招揽
激烈的劲风将他的衣服拍打得猎猎作响,少年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上丝毫无损,脸上还残留着刚刚露出的惊恐及不甘。
“小家伙这身硬功不错!”妇人莞尔一笑,没去看旁边尚未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红衣女子及中年汉子,转头对着自己带来的下人吩咐,“赏他一瓶锻骨丹。”
“是!夫人!”
一名劲装大汉连忙躬身应道,自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走到那少年的面前,随手丢给他:“给,夫人赏的。”
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了下来,拔开塞子嗅了嗅,然后方才醒悟,行了一个很不标准的礼节,向大汉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夫人吧。”
大汉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不说其他,单这份静气功夫,便可见得小兄弟天资不凡。怎么样,有没有想要到夫人手下来做事?”
这便是**裸地招揽了。
那少年手中死死地攥着那个瓷瓶,面上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小人谢过夫人好意,只是小人家中长辈生病,需要时时有人照料,小人却是不便远离。”
闻得招揽竟然被拒绝,大汉明显一愣,扭头看了看妇人,见她微微点头,脸上也未见什么恼怒之色,方才转过头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对着少年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这边有块牌子,今后小兄弟若是有什么事儿,拿着这块牌子去往咱们大江盟寻俺朱程便好。”
这话说得很是漂亮,也够大气,使得自幼在帮中长大,见惯了蝇营狗苟的少年也不禁有些心折。
一时间,对于自己的拒绝竟然有着丝丝的悔意。
只是话已出口,也不好收回,少年便调整了心思,并未矫情,相当坦然地接下牌子,向大汉和妇人躬身,又道了一声谢,言称将来必有所报。
对于少年所言,大汉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那边的妇人,又投来了一撇颇有兴致的眼神,让少年心中一跳。
“神龙九变!”
直到此时,那红衣女子方才回过神来,倒抽了一口凉气,“赵爷的得意鞭法,李姐姐竟然练成了?”
“不过小成而已,还差得远。”
妇人收回视线,语气淡淡,显然对于这门西海州中赫赫有名的鞭法,根本未曾放在心上,“老爷赏的功法,左右也无事,就随意练得玩玩的。”
听得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即便是自认修养极深,红衣女子面上的肌肉也不禁抽了抽,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调整好心绪,就见李姓妇人手掌一松,长鞭落下,自鞭柄与鞭身的连接处起,竟是寸寸裂开。
以百年老藤的坚韧,能工巧匠的千遍鞣制,依然当不起她一击之威!
女子和中年汉子的脸色陡变。
“就这样吧,”大约是觉得有些无聊,扔下鞭子的妇人转身往门外走去,临走之时,撂下了一句话,“从下月起,每月十柄千鞣的,三百柄百鞣的,送到总坛,到时自会有人与你们交接。”
整个过程峰回路转,比之九曲十八弯的大河还要跌宕起伏,一时间红衣女子及锦衣汉子也不禁有些怔仲,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红衣女子急忙赶上。
“妹妹多谢烟姐姐赏识了!”
娇声软语逐渐远去,那锦衣汉子略有些贪婪地瞧了一眼那少年手中的丹药,随即便移转了视线,不再去看。
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下手去抢——这般的赏赐,他并不是没有,但即便是他,一年下来,也指不定会有一两回,自然有些觊觎。只是他也清楚,那位的赏赐,并不是他所能够染指的。
能坐到这个位子,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心里早已有了杆秤。
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宋钟,你这次干得不错!”
“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少年收好了药瓶,随口敷衍了一句,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终究是少年心性,虽然有些想法,但终究太过外露。
锦衣汉子心中暗恼,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能拒绝三夫人的招揽,足以见你的忠心。”
说到此处,顿了顿,略作沉吟,直到自觉将少年的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方才继续说道:“这样吧,明日起,你便是帮中外门弟子了,晚上收拾收拾,明日去吴教头那边报到!”
听得这个消息,少年立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状:“小人多谢大人提拔!”
“去吧去吧!”目光瞥见红衣女子归来,锦衣中年赶忙挥了挥手,将少年打发了下去。
“这小子倒是好运道。”
目光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片刻,走过来的红衣女子轻笑了一声。
“是啊……“锦衣汉子脸上的羡慕之色,根本掩饰不住,“得了这位看中,在咱们赤练帮中,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你做得不错,无论什么原因,能够拒绝那位的招揽,总归是够忠心的,该有的奖赏不能少,你留意些就是,能帮的就帮上一把,不要让某些小人坏了这份情义。”
“是!”
“不说这个,”大约觉得说得有些多,红衣女子抬手,打断了这个话题——毕竟只是一个有点粗浅硬功的少年而已,即便被那人称赞有天资,但真的想要有所成就,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平时给点小恩小惠拉拢便是,犯不上为此多费心思,“此番我用尽了最后一点儿情分,好不容易给帮中拉拢了这单生意,勉强算是靠上了大荒盟,你得给我好好做,莫要出了岔子!”
“这是自然!”中年汉子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小姐一心为着帮中着想,小人必定尽心竭力,不负小姐所托。”
“我这也是为自己打算……”
听了这拍马屁的话,红衣女子望着门外,低低地叹了一声,“当年那般英姿勃发的翠湖仙子,雏凤榜上有名人,突破不了先天,如今却也不得不伏低做小,嫁作他人之妾,连家族都要仰人鼻息……”
“不成先天,便为蝼蚁。这女子之身,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怎么就这般难呢?”
中年汉子低头,嘴巴紧紧闭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罢了……”感叹了几声,女子自某种情绪中挣扎出来,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听外边传来一声“轰”的巨响。片刻后,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刚刚,刚刚赵家四夫人,在门外受了刺杀!”
“什么!”
场中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第3章 回忆
四匹骏马拉动的沉重马车,在长街上,以一个相当平稳的姿态前行着。
偌大的车厢中,只有李烟一个人。从她上了马车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以一个姿势,静静地坐在软垫上,手中不断盘着两只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玉球。
这是多年以来的习惯。
低头看向两只玉球,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伴随着这声叹息,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块半透的面板,上面密密麻麻地显示着十数门功法,每一门功法的后面,都用不同的符号,标示着修行的进度。
让赤练帮帮主之女张青为之震惊的那门《九天神龙鞭》,仅仅只是这十几门功法中的一个,还是列在在最后几排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从这一点,以及后面仅仅只是标着“小成”的符号,就可以看出,这个法门,她确实只是随意练着玩玩,没有投入太大的精力。
列在最上面一行的,则是一门名叫《破玉劲》的功法,后面标注的符号则是:“大成”。
随着视线盯在《破玉劲》上,一行小字浮现了出来。
破玉劲,西海州本土世家李家的核心功法,汲取玉石之中的精粹灵机,与内气相融,功行圆满,可直入先天。
这是李烟的家传功法。
能够触及先天的门槛,放在整个江湖上,即便算不得最为顶尖的绝学,但也算是极为高深的功法了。每一次流落到外面,都要掀起一波腥风血雨的那种。
然而,对于她来说,却也仅仅如此罢了,却没有什么用处。
因为,她终究没有踏入先天。
不成先天,终为蝼蚁——这个世界多年流传下来,并为无数武林中人所认可的老话,实在是至理名言。
哪怕有着自己有些金手指,也是一样。
不要说什么宏伟志向了,甚至,连自己一直以来的那点儿最最卑微的坚持,都完全没法保得住。
甚至还沦为了他人妾室,自己,大概足以称作穿越者之耻了吧。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玩笑——想到此处,李烟不禁叹了口气。
前世的她,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仅仅只是一个工作之余沉迷游戏的宅男而已。然后有一天突然走了大运,一枚天外飞来的陨石撞上了正在玩游戏的他,带着他穿越了。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是一个可以练武修行的玄幻的世界,他所投胎的,也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嫡系,而且,大概是为了表示歉意,除了穿越之外,那颗陨石还又给他附送了一个金手指——某个垃圾氪金游戏里面的练功房。
花费一定的点数便可以开启,让人的精神体进入里面修行,然后修行的效果会映射在外界的身体上,甚至,练功房与外面的时间流速还可以调节,最高可以调到十比一的比例。
堪称是修行的大杀器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那陨石给他附送的身体,是个女儿身,西海州老牌世家李家的大小姐。
不过不要紧,宅男嘛,生理欲望并不高,练功本身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和肝游戏并没啥区别,尤其是,还能够享受开挂的乐趣。
女人哪儿有游戏,哦,不对,是练功好玩,对不对?因此,变个身,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加上金手指的点数积攒并不算太过困难,许多的珍宝、古董,都可以提供点数,只是或多或少而已,比之前世氪了重金抽卡还往往一无所获的黑心商家,可是有良心多了——更不要说,以她武林世家大小姐的身份,这些东西甚至都不用自己花费,自会有人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
依靠着肝——恩,是勤奋,以及金手指,二八年纪之时,她便已经踏足后天至境,名声远播,成了西海州赫赫有名的武痴,甚至有好事者,由于她所在的家族,坐落在一座名为翠微的小湖湖畔,还给她起了个“翠湖仙子”的名号。
然而紧随其来的,便是三年沉寂。
无论她多么一意苦练,修行了多少门功法,家族在她的身上花费了多少资源,那一线之隔,却始终如同天堑一般,牢牢地将她拦在了先天大门之外。与此同时,家族的死敌,同在西海的千年门派山海门,却有一名长老破境成功,成为了先天宗师。
一门两先天,山海门裹着滔天气势逼上门来。
眼见着李烟的爷爷,族中仅存的先天宗师寿元将尽,面对着强敌,老人孤注一掷,将给自己延寿的资源都交给了自家孙女,只期盼她能够在压力下一举突破,拯救家族于危难之际。
最终却依然功亏一篑。
这个谜团,直到李家和山海门对峙之时,才从精通医道的山海门主口中得到解答——却原来,李烟因为幼年时候的“离魂之症”,出现了罕见的身魂不合,虽然平日里无事,但在突破先天一关之时,却由于神魂的这一丝不协,始终无法做到精气神三者合一。
也就是说,李烟这一生,无论积攒多少底蕴,花费多少资源,都无法成就先天。
于一次武道大会上偶然发现这一点的山海门主,便是借助这一点,不断地配合李家,抬高李烟的名声,诱使李家不断地在她的身上投入资源,重重加码,直到将所有的晋升资源,都投入到这个无底洞中。
阵前的这一番明明白白的交底,将李家最后一丝希望给彻底掐灭——这些年来,他们确实在李烟的身上已经花费了太多,根本无法再拔擢另一名弟子晋升了。
受此刺激,当日做出全力培养李烟这一决定的李家家主,李烟的爷爷,于阵前使用了同归于尽的禁术,死拼山海门两大先天,将山海门暂时迫退。
回到家中不久,老人便含恨而逝,直到临终之间也没有再看李烟一眼,而是留下遗命,让李家献上李烟,举族投靠刚刚进入西海的过江猛龙,大荒盟西海分舵舵主,赵青峰。
对于这个决定,李烟并没有任何抗拒。
家族危难之时,甚至没有什么风光的场面,一架软轿,一身粉红嫁衣,便悄悄将她送入了赵家为妾。
然后,就在她嫁入赵家的第二天,依然神志昏聩之时,得了借口的赵青峰已经兵发山海门。
于山海门山门之前,这位整个神州都赫赫有名的宗师高人,一人力压两大先天,一手“九天神龙鞭”大展神威,当场格毙山海门主,重伤另一位先天宗师,将这个千年大派的牌匾,给踏得粉碎。
李家的危机自此解决。
第4章 刺杀
又是一声叹息。
说实话,连李烟自己,都不知道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恨吗?似乎并没有。
说实话,自从她穿越以后,李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给她提供最好的资源和条件,对她丝毫没有亏欠,反观她自己,却始终没有给家族足够的回报。
即便是最后将自己嫁出去,依然是她此世的爷爷在临终之前替她做出的最好选择。
她很明白爷爷的苦心——在那个时刻,死敌仅仅只是暂时退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家族倾覆在即,面对着这般绝望的场景,族人们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最好的替罪羔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真的未可知。
还不如将自己作为筹码,以换取强援。
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最终的结果,不仅性命保住了,甚至如今还成为了家族攀附大荒盟的依靠,连如今的家主,自家的父亲,都要看自己的脸色。
后悔吗?大概有一些。
倘若自己当初没有将李家的资源,理所当然地看作是自己一人的,也没有那么上头,沉入了前世氪金抽卡那样的魔怔状态,想要突破先天,一次次地拿着珍贵的资源挥霍,而是留出一些给其他人,会不会结局会好一些?
至少,倘若还有弟子或长老突破先天,面对山海门,也不至于那般的无力……
山海门……
正想到这里,李烟的心中忽的一动,丝丝缕缕的危机之感萦绕于心头之上。
这是……练武多年以来所带来的对于危险本能的感应。
下意识的,她抬起头,看向窗口。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将车窗的纱帘掀起。
只见路边之上,一家正在卸货的铁匠铺门口,一个精赤着上身,和其他伙计一起搬着铁锭的大汉正在侧头看来。
两人视线对上,那大汉忽然咧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随即,他俯下身去,两手抓住一只需要数人才能搬动的巨大铁锭,那身虬结的肌肉猛地绷紧,一声低吼,将其提了起来,然后,用力一甩!
呜!
足足有数百斤重的铁锭,裹挟着一股的恶风,如同出膛的炮弹,直往车厢冲来。
如同催命恶鬼一般的刺耳尖啸入耳,李烟眼中瞳孔顿时一缩。
博浪一击!
催动全身的内气,于一击之中尽数爆发,得以突破境界的限制,代价则是一击之后,全身内气耗尽,只能任人宰割。
这桩法门,她是在是太过熟悉了。当年那个嚣张不可一世,险些将李家逼至灭门的险境,也是李烟自己如今境况的始作俑者,如今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不得不东躲西藏逃避追杀的落魄门派,李家的死对头——山海门的搏命杀手锏之一。
那股凝聚在铁锭上的强大劲道,加上铁锭本身的重量所汇聚成的那股庞大的力道,若是给砸实了,即便是这车厢四面尽皆镶嵌了精铁锻打的钢板,普通的箭矢根本无法扎透,怕是也要被生生给砸成一块铁饼。
血肉之躯困在其中,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面对着这骤然发动的突袭,为今之计,只有……
李烟眯起眼睛,盯着那仅仅只能容纳一人窜出的窗口,抬起右脚——
“叮!”
一声脆响,她手中的两只玉球,化作两道虚影,骤然消失不见。
破玉劲——李家嫡传的至高绝学!
一道绿影划过长街,直扑刺客。瞬息之间,那名全身内气贼去楼空的大汉,脑袋已经如同烟花一般爆开。无头的身体晃了两晃,扑倒在尘土之中,彻底不动。
另外一道绿影,则自侧面,与那飞来的铁锭相互交击。
“叮!”
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彻整条长街。
受此一击,铁锭方向略略偏转,径直飞向了受了惊吓,正在疯狂奔驰,完全刹不下来的四匹白色骏马。
钢铁与血肉相撞,鲜血与残肢四处飞溅,四匹江湖中难得一见的骏马,一声不吭的便化作了四摊毫无生气的肉泥。
在前面赶车的马夫,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下子甩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方才起了身。
骏马惨死,车夫飞出,
眼见着马车失去失去了控制,车厢歪斜,即将倾覆之刻,李烟提起的右脚猛地一跺,绣花软鞋重重地踩在同样精铁所制的车厢底座。
千斤坠!
江湖中原本烂大街的粗浅法门,此时被她运用起来,却直入出神入化之境,丝毫未伤车厢地板,却自有一股汹涌无匹的力道直透往下。
毫无悬念的,根本无法承受这般的重压,马车的轮毂咔嚓一声散了架,车厢的底座硬生生地着地,几只支架深深地扎入了黄土之中,然后,在让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停了下来,问问地定定了地上,纹丝不动!
直到这个时候,街上方才有惊呼声传来。马车前后反应过来的护卫亲兵,一边怒吼着,一边拔出刀剑,围拢在了马车的周围。
打头的两个,一个纵跃,铁匠铺的门口,开始检查那已经死亡的壮汉的尸身。
眼看着一场刺杀已经过去,车窗的帘布飘落,忽的又在微风之中散作偏偏飞舞的蝴蝶。
一支乌哑黑沉的箭矢,自车窗之外悄无声息地飞了进来,目标直指李烟的眉心。
然而,车厢中的李烟却似早有准备,端坐软垫之上不动,右手拿着早已从头顶上摘下的玉簪,轻轻往上一撩。
碧绿的簪子与黑色的箭矢交击,发出一声低沉的碰撞之音,长箭斜斜地飞出,锋矢深深地扎入了车厢的顶部。
李烟拿起玉簪,对着光线仔细地看了看,只见簪尖与箭矢交击处,那碧绿的玉色之上,赫然沾染了一丝黑气。
“黑鸦毒。”
她轻轻摇头,呵了一声。
“黑鸦堂的余孽,若是刚刚真的从车窗出去,你暗中来上一记,或许还要手忙脚乱一番,可如今这般,还敢再来,真是——”
言语未毕,如玉一般的皓腕一动,那只玉簪化作一道影子自车窗中飞出。
“啊——”
倏忽之间,旁边的民舍之中,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知死活!”
直到此刻,冷冷的声音,才从朱唇之中吐了出来。
第5章 主角
西海州首府,定西城。
大荒盟的西海分舵,正位于定西城最为繁华的一处,向来车马喧嚣,往来人群川流不息。
然而分舵之中,却是一片安静。
无人敢大声说话,哪怕是最为粗豪雄迈的江湖汉子,到了这边,也只会放轻脚步,压低嗓门,就连一贯凶恶的面色,都会和善上几分。
这片江湖之地,在闹市之中竟然成为了一片难得的净土。
然而,却没有人会感到奇怪——因为此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西海分舵的舵主,赵青峰,一贯喜好安静。
便是外州来人事先不知,得了内四堂中负责执掌纪律刑罚的火堂弟子的“善意提醒”,自然也会知道了。
这样看来有些不近人情的规矩,并不是因为赵青峰有多么酷烈凶残——虽然他对于大荒盟的敌人,一贯心狠手辣,如同北漠冬日的寒风一半酷烈,但是对于本帮的弟子,却向来颇为如同江南的春风一般温暖。
也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老好人。
纯粹是他的威望而已。
因为,他是大荒盟,乃至整个中土神州江湖的一个传奇。
赵青峰,今年二十八岁,乃是大荒盟一位小厮出身,幼年之时因为天资出众,得蒙当时膝下无子的老帮主余烈青眼,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八年后,年方十六的赵青峰功成出世,以余烈亲传的一手“九天神龙”鞭法震动江湖。
单枪匹马挑破罪行累累的“北荒十八骑”,一人一鞭横扫恶名远播的“连云寨”,孤身追杀八百里,终于取下满手沾满过往商旅血腥的独行大盗“青眼隼”的首级,掷于受害者的坟前,随后一人一马代表大荒盟踏入京师,于试剑大会之上击败包括五宗七派十二家精心培育的内门弟子在内的南方数十位青年俊杰,一举摘得“潜龙榜”榜首之位。其后又一路北行,斩杀行刺的六位魔宗弟子,血洗三个扮作马匪南下劫掠的胡人部落,最终毫发无伤地回归本盟,成功踏入后天至境。
这段被称作“血证之行”的旅途,令得“九天神龙”赵青峰彻底扬名天下,也使得他被视作继承大荒盟的不二人选。
然而之后,却是十年沉寂。弱冠之年震惊江湖的赵青峰,自此之后,竟然一直坐守帮中,碌碌无为,武功毫无寸进。
甚至还沉迷温柔乡中,迎娶娇妻美妾,与妻妾生儿育女——对于后天至境的高手来说,固守精元也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这般连着生育子女,旦旦而伐,几乎可以说是断了一半的上进之路。
与此同时,老帮主余烈晚年所得,由于担心仇家行刺,一直隐瞒着寄样在外的亲生儿子余豪则是回归了本盟,并且在余烈的极力培养下,逐渐成长起来。
继承了余烈天资的余豪,亮眼之处并不下于其父当年,虽然功绩并不如赵青峰那般璀璨夺目,但功法进境,为帮中所立功勋,却是实打实的。
十年之后,身为先天宗师的余烈,由于寿数大限,加上往年的伤病所致,终究没有跨过天人大关,撒手人寰,临终时候,指定了自家儿子余豪,接任盟主之位。
最得意的弟子沉寂十年,而亲生儿子天资不凡,屡立功劳,培养出了一批忠心的下属,又已经踏入了后天至境,只消再等过个数年,人心安定,自家儿子得到全帮的资源供养,按部就班地踏入先天,便是赵青峰再怎么惊才绝艳,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项十分妥当的安排,然而,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样的如意算盘,最终却被一个往年的仇家所打断。
“夺心魔环”任狂,先天宗师,江湖风云谱位列第四十八位,余烈的手下败将,在忍耐了二十年,终于熬死了自家最大的对头后,于余烈的葬礼之中出场,先是偷袭重伤了大荒盟唯一所剩的先天宗师传道长老,随后就要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毁灭余烈的尸身。
便在此时,一直无所作为,湮没于人群之中的赵青峰终于出了手。
然后,便是再度震动江湖的一场大战。
无人知晓战况如何,只知道,这场最后深入草原中的大战,最终以赵青峰提着任狂的人头,以及他的成名兵器“夺心魔环”,踏出了茫茫草原作为结局。
至此,江湖轰动——风云谱上有名者,乃是江湖之中功夫最为精深的高手,便是寻常的先天宗师,也难以入榜。除了老死及死于同为风云谱中高人之手外,五十年以来,这是第二位被初成先天境界者所斩杀的谱中人。
上一次,还是四十年前,草原上的“魔师”崛起,于争夺狼主之战中斩杀右贤王一役。
负责排列“风云谱”的六扇门,火速将“九天神龙”赵青峰列入其中,排名,第四十八位。
在赵青峰将任狂的首级和兵器置于余烈墓碑之前祭奠之后,所有人,包括大荒盟中,甚至余豪自己,都以为他会废掉余豪之位,以身代之。
却不料他只是在余烈墓前磕了三个头,一言未发,便带着自己最为忠心的一批属下,离开了大荒盟本盟所在的青原州,踏入当时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的西海州。
又是一场传奇的征战之旅。
收服西海州老牌世家李家作为附庸,纳了李家长女,“翠湖仙子”李烟为妾,一战横扫两位先天宗师坐镇,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本地大派山海门,当场格毙一位宗师,重创一位宗师,硬生生将山海门开派祖师亲手所写的“山海”牌匾踏碎,二战联合本地帮派,剿杀为祸西海多年的刺客门派“黑鸦堂”,一人一鞭,扫破了黑鸦堂最为可怖的围杀之术“群鸦之宴”,斩杀黑鸦堂主,彻底平定西海州的动乱,同时也带领着跟随他出走的大荒盟兄弟在此地扎下了根基。
区区两年不到的功夫,大荒盟西海分舵,几乎是凭借着他的一人之力,便成了在西海州说一不二的豪门巨擘。
这样的传奇人物,自然有着将自己的喜好,化作规矩的能力。
然而今日,这样的规矩,却被一个人所打破。
第6章 钓鱼
“启禀舵主,探子传来消息,四夫人昨日于德胜府赤练帮外受到刺杀!”
顾不得平日的规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大荒盟西海分舵风堂堂主余北风步履匆匆地走到正在案桌前写着什么的赵青峰面前,单膝下跪,向他禀报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
即便如今已经算是半独立的状态,但是大荒盟西海分舵组织架构及各种规矩,却基本没有什么改变,同样依照着大荒盟的惯例,立了八个堂口,分别以“地水火风”、“雨雾雷电”为名。
唯一的不同,只是没有了大荒盟总坛外派安插的人手。
其中,“地水火风”为内四堂:地堂掌管内部事务及后备弟子的培养,水堂掌管后勤供应,包括粮食衣服、兵器锻造、丹药炼制等等也都归属此堂口,火堂掌管纪律规章及刑罚处置,风堂掌管各处风媒,探子及暗间,负责消息探听。
“云雨雷电”为外四堂:云堂掌管与各帮各派的沟通与结交,迎接八方来客;雨堂负责管理普通帮众,维持帮派基本组织及架构,而“雷堂”及“电堂”则是属于赵青峰亲领,由最为精锐的帮众及精英弟子组成,乃是对外征战的主力,外人难以知晓其中具体究竟,所知道的只是,赵青峰在此立足的两场战斗,都是以此二堂作为先锋;而他们也不负赵青峰的信任,每一战都完成得干脆利落。山海门之战,斩杀山海门主以下核心弟子及长老无数,逼得对方的两大先天宗师不得不抢先出手,以至于失了先机;黑鸦堂一役,更是以杀对杀,一直杀到那些杀手不得不展开最后的杀手锏阵法“群鸦之宴”,方才有了些许喘息之机。
风堂堂主余北风,修行的乃是大荒盟所藏的“烈风腿”,虽然不擅正面搏杀,但其一双腿上的功法,无论是速度、还是轻捷机变,在西海的后天高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也是大荒盟自己培养出的高手,十年前就作为属下跟着赵青峰在江湖上征战厮杀,乃是地地道道的心腹旧人,哪怕赵青峰沉寂之时,也丝毫未曾转投他人。
因此,自赵青峰率领手下在西海扎下根后,他便领了风堂的首任堂主职位,负责掌管消息探听。虽然称不上多么出彩,但总归能做到兢兢业业,一直以来,未曾出过大的差错。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足够忠心。
因此,在接到这个消息后,哪怕知道不是个好差事,搞不好要触霉头,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通禀。
“烟儿受到了刺杀?”
书案之后,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白衣男子抬起头来,一双锋利的剑眉稍稍皱起,“可有受伤?”
“四夫人毫发无伤,只是死了几匹拉车的马而已。”
知道自家上司的脾气,刚刚破了规矩的风堂堂主余北峰立刻捡了最为紧要的部分说了。
“毫发无损?那便好。”
听到这个消息,白衣男子神色稍缓,又问道,“那同行的其他兄弟们呢?可有折损?”
“事发突然,刺客的目标都集中在四夫人身上,故而除了赶车的马夫有些皮肉伤外,其余兄弟一切安好,并无损伤。”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面容已是基本恢复了正常。
“可知是哪边的宵小?”
余北风偷偷瞄见自家主上的表情,心中的石头落下,知道这一关,基本是过了,听得发问,立刻开口回道:“从功法和尸体的痕迹来看,应该是黑鸦堂和山海门的余孽。”
“黑鸦堂,山海门……”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白衣男子冷笑一声,“这些日子忙着练功,没去管他们,竟然还自己找上门来了,嘿……”
“可有留下活口来?”
“刺杀者仅有二人,尽数为四夫人所斩杀,故而未曾抓到活口,不过属下已经撒出探子,根据他们这些日子落脚之地及行踪去查探,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嗯,尽快,早一点揪到尾巴,才有震慑效果。”
白衣男子抬手敲了敲桌子,想了想又问道,“烟儿如今在哪里?”
“四夫人于赤练帮换了辆马车,拒绝了赤练帮主女儿张青的挽留,继续往总坛赶来,属下已经请了雷堂的宋副堂主前去迎接,想来很快就会安然返回。”
“只是宋心生去了?”听到这个名字,白衣男子有些愕然,然后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决定不甚满意,“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嗯?”
余北山抬头,看着有些疑惑。
“烟儿对付不了的,宋心生去了也白搭,”白衣男子低低地咕哝了一句,随后望着余北山依旧一脸迷惑的样子,有些失笑,“罢了,也不怪你,去了就去了吧,反正明天就该回来了。哪怕……来了,就算吃点亏,想跑应该是能跑得掉的,毕竟她可是……。”
说起某个名字的时候,他含糊了一下,让余北山没有听清楚。
最后的话也没说得完全。
不待余北山继续细问,白衣男子又吩咐道:“此次你失了先机,将烟儿置于危险之中。如今便去将功补过,把山海门和黑鸦堂的消息打探好。若是可以,最好是将他们如今躲藏的地方也一并追查到。顺便让云堂的云锦衣去联络一下各家,就说除恶务尽,为了防止这两家余孽死灰复燃,再度扰乱西海的秩序,要再搞一次会盟,联起手来,争取将这两家的余孽彻底铲除,还咱们西海一个朗朗乾坤。”
“……是!”
终究是跟了白衣男子的老人了,听这口气,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家的主上这回竟然不打算亲自出手?
余北山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大声应了下来。
“嗯,没什么事情,你先下去吧!”
白衣男子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余北山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
屋子中只剩下白衣男子一个人。
稍微坐了片刻,拿起手中墨迹未干的书册,哗啦啦翻了两下,白衣男子忽的发出一声轻笑,“正要瞌睡,枕头自动送上门来,也真是巧了!”
“不过不急,等等再看看,先把另一边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来处理这些自作聪明的喽啰。”
“要钓鱼,总得有点耐心不是?”
第7章 试手
第二日的午后,一辆刻意掩去了标记的马车,在威名赫赫的电堂副堂主宋心生的护送下,回到了大荒盟西海分舵的总坛。
由于有着雷堂的副堂主宋心生在旁,马车一路无人拦阻,径直闯入大江盟西海分舵的大门,一直到了庭院中,方才停了下来。
李烟自马车上下来,向一路护送的宋心生道了谢,将自赤练帮带回来的两条长鞭交付给他,便往后院行去。
一路匆匆而行,风尘仆仆,在马车上过的夜,她打算先洗漱一番,换身衣服,然后再去见赵青峰。
却不料,刚刚踏入自家的闺房,身体便是一僵。
房间之中,在她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书案旁,一个白衣男子正大马金刀地坐着,手中拿着两本书,一边细细品读,一边还拿笔不断批改。
自己留在家中的侍婢,跟了她十来年的红菱,如同泥木塑像一般直愣愣地站在一旁,只敢拿眼神示意,连动都不敢动上分毫。
李烟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走上前去,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向着白衣男子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见过老爷。”
“烟儿辛苦了。”赵青峰放下手中的书卷,对李烟露出一个堪称和煦的笑容,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来,坐吧!”
平心而论,赵青峰长得相当不错,面容俊朗,剑眉星目,二十八九十的年纪,正处在男人的黄金年龄,加上身为先天宗师本身所自带的风姿气度,放在李烟的前世,绝对是女性全年龄段的杀手级偶像。
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仅仅是露出的这份笑容,依旧能迷倒一片所谓的“江湖侠女”。
可惜李烟却是个不解风情的。
“妾身多谢老爷。”
她丝毫不为所动,又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在椅子上坐下,屁股只挨了半个边——与其说是坐下,不如说是在以一个特殊的姿势扎着马步,不仅显得恭敬,还额外附赠理顺气机,有着一丝修行的功效。
“你……”
赵青峰看着她的这幅模样,脸上也不禁有些无奈,“罢了,烟儿此行收获如何?”
“回禀老爷,”李烟摆出一副十足的公事公办的姿态,“妾身此次前往了五个擅长使鞭制鞭的帮派,共检查了十二种长鞭,最后还是觉得赤练帮的蝎尾鞭最为合用。”
“故而此行带了两只回来,交给了宋副堂主,本打算稍作梳洗后一同带给老爷查验,不想老爷先来了妾身这儿。”
“赤练帮……”听到这个名字,赵青峰似乎心中忽有所动,微微沉吟,“你是否见过……”
“嗯?”李烟有些疑惑地抬头。
“罢了,一个曾经认识的人在那里待过而已,你想必也是见不着的。”赵青峰想了想,又摇头,讲这个话题给避了过去,“既然烟儿觉得合用,也不用看了,回头让清清商量着订货就是。”
对于购买长鞭这桩事情,赵青峰也就是随口一提,若非李烟静极思动,想要坐点事情,自己主动请缨,根本未将其放在心上——这点儿的生意,还犯不着他去劳神。
“请老爷恕妾身僭越,妾身未经通报,已经先将货给订下了,还请老爷责罚。”
闻得此言,李烟立刻站起,作出请罪的姿态,“以妾身所见,这赤练帮所用的原料有些特异之处。许是生长之地时常有地龙翻动,故而那些藤蔓中,沾染有一丝地龙之气,正合老爷传下的神龙九变鞭法,以之习练,可有事半功倍之效。可叹那赤练帮见识浅陋,效仿买椟还珠故事,只以那藤蔓排出的地火之毒为宝,故而妾身斗胆,抢先将这批长鞭给尽数定下,以为帮众修行鞭法的弟子所用。”
将话说完,她低下头,垂手而立,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
赵青峰听着一愣,随即见她摆出的样子,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之色,挥手示意她继续坐下:“坐下坐下,烟儿你这是全心在为帮中着想,奖赏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惩罚?”
“只是毕竟妾身曾经与赤练帮主之女张青有些来往,此番未经老爷许可便定下,恐有些人会说闲话。”
“此乃本座所定,哪个敢说闲话?”
赵青峰眉头一挑,阻止了李烟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好了,此事就此作罢,既然你觉得僭越了,那边不赏不罚就是,其余的你不用说了。”
“是!”
既然赵青峰这么说了,李烟自然低头,闭上了嘴巴。
屋内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赵青峰又开了口。
“对了,听人说,你已经将神龙九变给练成了?”
“不过是小成而已。”
李烟低着头,对此并没有太过惊讶——她身边的护卫都是赵青峰派出来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这种事情,自是遮掩不了。
“还只是平时连着玩玩就练成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揶揄。
“妾身惶恐,当时只是为了震慑赤练帮众,并无轻视之意。”
李烟正要起身,再度请罪,赵青峰一个眼神撇过,顿时又被压了下来。
“没说你轻视,”赵青峰一副懒散的模样,“你来说说,本座自九天神龙鞭中简化出的这神龙九变,与你家家传的破玉劲,相比如何?”
李烟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不肯说,还是觉得不方便说?”
赵青峰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忽的脸色一变,“也罢,那就试试手吧!”
话音落下,他端坐不动,右臂轻轻一抖,顿时整条胳膊,化作了一条长鞭一般,向着李烟头上直甩而来。
这个式子李烟非常熟悉,正是她在赤练帮所展示的那一招。
然而,虽然这一击看着平平无奇,不要说当日她所施展出的龙吟之声了,甚至连一丝风声也未带出,可是在李烟眼中,却更加可怖。
所有的劲道都凝聚在手臂之上,唯有接触到身体之时,其上蕴藏的九道鞭劲渗入体内,方才得以爆发,以敌人之身为钟鼓,激荡出这记龙吟。
这,才是这门鞭法的最高之境!
哪怕知道对方只是试手,然而李烟却丝毫不敢怠慢,右手握拳,捏出一个拳印,同时深吸一口气,全身内劲陡然加速运转,相互激荡,脚下五趾用力,腰身一挺,然后,那只变得越发白皙玉润的拳头,猛地向前推出。
拳臂交击,同样的无声无息,停在了半空中。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
过了片刻,赵青峰放下手臂,轻轻摇头。
李烟也缓缓收回了拳头,敞开的窗户中,一阵清风拂过,她的右臂之上,半截袖子,忽的化作了片片碎布,随风而落。
“妾身输了。”
李烟低头。
在她视线未及之处,赵青峰沉默着,目光盯着李烟那低垂着的螓首,焦点却有些虚无,充满着回忆的味道,仿佛在透过她,在看着另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赵青峰方才自嘲地一笑:“烟儿你哪输了?是本座输了才是,这么多年下来,终究还是存着些争胜之心。到了最后,却实在压制不住,用上了先天之力。”
“输了就是输了,哪儿有什么道理可讲,”李烟看向自己因此而露出的半截雪白藕臂,神色有些落寞,“老爷本就是先天宗师,用上先天之力才是正理,不用反而是怪事,江湖之争,从来没有还要压制境界的说法。”
赵青峰闻言,收敛了笑容,盯着李烟看了片刻,最终没有说什么,
“也罢,既然你输了,这两本秘籍拿好就是,好好修行。”
赵青峰将手边的两本书卷递给了李烟。
李烟接过,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眼,两本书卷的封皮上,赫然分别写着《山海经》以及《九天神龙鞭》
“这……”
她一时间有些呆愣——这两本,她再清楚不过了,前一本,乃是是死对头山海门的镇山绝学,另一本,则是眼前这位武林大豪的立身本钱。
每一本,都不亚于自家修行的《破玉劲》,甚至还要更高出几分。
“这本《山海经》只有上半本,你先练着,等过些日子将山海门铲平了,本座将那下册取来,一并给你。”
口中说着,赵青峰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堂中还有些事,本座要先处理一番,烟儿就留在这边吧。”
说着,他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又吩咐了一句,“对了,你有些日子未回来了,这边人气有些不足,先让人准备一番,晚间本座就歇在这边。”
“老爷要歇,歇在这儿?”
刚刚收到一连串的惊讶,李烟还有些发懵,这一句撂下来,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恩,最近菁儿的身子有些不适,前两日刚去的浅浅和清清那儿,正巧你回来了,今晚就由烟儿你来侍寝吧。”
说完,赵青峰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背着双手,走出了房中。
第8章 批本
“侍寝——”
赵青峰离开了,然而李烟的脑中却依然一片混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那么直愣愣地杵在那儿,原本白皙的脸上臊得通红。
满脑子都是侍寝这两个字眼,以及……
用力摇了摇头,她将某些少儿不宜的场景抛出脑海。
不就是侍寝嘛,有什么啊,自己又不是没干过。自从成婚以来,这种事儿没做过两百,少说也有一百大几十次了。
算下来,平均每三四天就要来上一次,早就驾轻就熟了。
嗯,自己如今是个女人,一个已经嫁人的女人,和自家丈夫睡在一张床上,进行某种制造碳基生物的活动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天经地义的,有益身心……哦,最后一句划掉。
李烟努力地说服着自己,给自己鼓着劲。
可是……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啊……
最终,她还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夫人?”
耳边,侍婢红菱正小心的唤她。
李烟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
“奴婢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红菱喜笑颜开地给她恭喜。
什么恭喜,贺喜的?陪那个男人睡,反倒还要向他磕头谢恩了?
李烟心头有些恼怒——这死丫头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拎不清的?
正想着找个由头发作一通,却听红菱继续说道:“呀呀,夫人你不知道,今日午时未过,老爷就突然来了,说是要等你,然后就一直坐在这儿,写那两本秘籍,一直等到刚才。”
“奴婢就这么站着,腿都站的酸了。”
书写秘籍?
听了自家侍女的说法,李烟拿起手中那两本秘籍看了看,除了赵青峰的体温外,明显还残留着一股墨汁的清香,而结尾的部分,以及中间的一些批注之处,尚未完全干透。
确实是新写的,李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一位先天宗师,屈尊给自己誊抄书册……这算什么?补偿?
李烟摇了摇头,将忽然某些涌上心头的某些情绪抛到脑后,看了一眼正在窃笑的红菱,老实不客气地问道:“出去之前让你修炼的金丝缠鞭手,练得怎么样了?”
“啊……那个……奴婢,奴婢有在勤加练习……”
红菱虽然做了肯定的答复,有些改变的脸色,吞吞吐吐的语句,李烟就就知道了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一句话没说,李烟忽的抬起只剩了半截袖子的右手,一把望着红菱抓去。
红菱下意识地抬手,划了个半圆,使出了一个势子,向着李烟的手腕反抓而去。
李烟再度变招,两人就这般拆解了几招,红菱的招数很明显有些生疏,很快就变得散乱。
五招一过,李烟五指张开,将红菱的明显慢了一拍的手掌拨开,手腕转动之间,拿住了自家侍女的脉门。
“这就是你勤加练习的成果?”
李烟望着张口结舌的红菱,又好气又好笑——有着这么好的资源,这个妮子却一直是个三脚猫的水平。反观之前在赤练帮遇到的那个少年,一身粗浅的硬功都能练到那般的程度,若是能分出红菱的一成资源来来给他,怕是早就已经有所超过红菱这个丫头了。
唔……想及那个少年,看他的言谈和举止,若是不中途陨落,说不定还是个赵青峰这般的气运之子之类的角色。
好在自己还算是结了个善缘——这种人物,没有必要就不要得罪,但也不能靠得太近,免得受到牵连。
如此这般,也算是恰到好处。
“夫人功夫这么高,老爷更是先天高手,下面还有那么多护卫,婢子资质本来就一般,只要伺候好夫人就好了,哪儿还用练什么功夫嘛……”
红菱见躲不过去,低着头,小声嘟哝着。
真是好有道理……得了,这货就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货色。
见她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李烟有些无力,挥了挥手,没好气地吩咐道:“罢了,不练就不练吧,你先出去,我要观读秘籍了”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阅读秘籍本身,便是一件相当郑重及私密的事情,有些极为珍贵的真本,阅读之前甚至还要焚香静心,斋戒沐浴。
即便李烟一贯对待下人宽厚,但闻得此言,自幼在李家长大,知道规矩的红菱还是立刻行了个礼,出了门,顺带很小心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李烟在书案前,刚刚赵青峰坐的位置坐下,轻轻抚摸着两本书册,并没有立刻翻开。
椅子上还沾染着刚刚赵青峰留下的余温。
李烟的眼前再度现出了面板。
在“破玉劲”的上方,最上面两行显出了两行虚影:《九天神龙鞭》(赵青峰批本)《山海经》(赵青峰批本)
她微微眯起了眼,很明显的,这两本秘籍不是普通的抄本,而是批本,一种有别于通常的真本和录本之间的秘籍。
此世的秘籍,按照来源,一般分为真本和抄本。
所谓的真本,乃是对于某种武学本身的造诣极为精深的武者,为了想要将此门武学流传下去,所特意撰写的秘籍,字里行间除了文字本身作为载体之外,每一笔每一划,内中都灌注了坐着本身的精神烙印,使得灵觉足够秘籍的读者,甚至不用完全读通文字内容,便可了解秘籍本身,甚至比之仅仅阅读文字更加清晰透彻,明了作者的所思所需。
这样的秘籍,书写起来自然极为耗费心神,通常情况下的武者,若非为了传承,一般是不会刻意留下真本的。
因此世间流传的所谓秘籍,大多都是“抄本”——抄写者仅仅只是将秘籍的文字及图画内容记下,并不涉及精神奥秘。好处是方便快捷,只要识得文字图案,哪怕不通武艺者,也能记录,坏处便是缺了各种言语难以表述的精微奥妙之处,修行起来相当困难,需要足够的悟性,以及相当不错的运气。
至于“批本”,则是介乎“真本”和“抄本”之间,乃是先天宗师级别的武者抄录并做了批注的秘籍,虽然并未刻意留下精神烙印,但由于先天宗师本身的精神强大,加上观读到某些部分,会留下自己的见解和心得,甚至还有对于认为不合适之处,还会做些删节,故而虽然在传承上比不得真本,但在真正行家的眼中,价值并不会比真本差上多少。
心中默念,面板最下方的数字,不断地减少,而这两门功法,却逐渐褪去了那份虚幻,变得凝实,最终,随着一道光芒闪烁,彻底凝固成形。
第9章 修行
《山海经》(赵青峰批本)
《九天神龙鞭》(赵青峰批本)
看着位于面板最上方的这两行小字,李烟挑了挑眉毛——这系统的排序还是相当有讲究的。很明显,按照系统的观点,这《山海经》的价值,还在赵青峰自己修行的《九天神龙鞭》之上。
也都比她自家修行的《破玉劲》要好。
心中好奇之下,她将视线移到了《山海经》上。
山海经:山海门镇派功法,讲究体魄如山,内气如海,二者得一,便可入得先天;经先天宗师赵青峰批注修订后,增加了一丝肉身成圣的几率。
这行小字入眼,李烟一时间不禁为之愣住。
肉身成圣……真是,生僻的字眼。
这个世界的修行功法,乃是以“气”为主,后天武者打熬、提炼内气直至圆满之境,借助一些特定的资源及某个契机,将人体精元、神念及内气合而为一,打通天地之桥,使得人身中的小周天与外间天地相互连接,接引天地元气入体,成就大周天,便可入得“先天宗师”之境,寿数延至两个甲子,成为此世之中最为巅峰的一波人。
然而事实上,世间功法,并不仅仅局限于此。
譬如北地胡人的法师之中,曾经便有专修精神一道的功法,身无武功,但精神修为极为强大,其中修行精深者,被称为“上师”,据说可以引动天地元气,施展各种神妙的法术,迷乱武者心智,其中最为巅峰者,甚至可做到将自身记忆灌注入婴儿体内,成就“转世之身”,使得某些秘密及秘法代代相传。
当然,自从数百年前国朝鼎立,七千铁蹄北征,胡人元气大伤,汗王之位终结,十二上师尽数入灭之后,即便在胡人部落中,此类功法还有着传承,但诸多隐秘窍门已经彻底失传。直到四十年前,方才又出了一个“魔师”而已,甚至,就算是这一位,也只是气神双修,以气法成就的先天,算不得真正的“上师”。
除此之外,传说中,上古之时,也曾存在专修肉身之法,只是因为对于天资、资源的要求极为苛刻,进展亦极为缓慢,而无论斗战、寿元等和“气法”相比又并无差别,故而近古之后,这些法门便逐渐凋零,或是失传,或是融入到了“气法”之中,成为了某些硬功、金身之法的鼻祖;到得现世,已经再也见不到原貌了。
而如今,在这《山海经》中,竟然见得了只鳞片抓,尤其还是在赵青峰修订、批注之后。
“……肉身成圣吗?”
李烟喃喃地念着,双目之中,有些失神——她并不认为,这一点改变,只是身为一代先天宗师的赵青峰随意修订的,更大的可能是……
“竟是如此吗?”
她的拳头握起,松开,然后又握住,樱唇紧紧地抿着。过了好一会儿,整个身体方才放松下来。
在前路已经断绝,连自己都已经放弃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却有人给自己递了支蜡烛,告诉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虽然只是一点儿微弱的光,那条路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个罅隙,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走通。
也罢,单就这么一丝一缕的希望,但也已经足够了。
这个男人……
侍寝就侍寝吧,什么自尊,什么坚持的,自从洞房花烛夜那天起,本就不存在了,就当自己出卖身体换来的。
靠在椅背上,她轻轻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释然,然后看着面板,一念而生。
一瞬间,光影变化,她便已经出现在了一片漆黑幽暗的空间之中。
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以及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
视觉依然还存在,李烟低下头,能够看见那未着寸缕的白皙婀娜的身躯,但除了自己的身体之外,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溶进了黑暗的虚空,什么也无法看见,包括脚下所踩着的地面。
抬起光着的脚掌,轻轻跺了跺,感觉光滑而坚实,弯下腰,手指的触感同样真实不虚,但是无论怎么观察,视觉上却也只能看见仿佛虚无的黑色空间。
这便是李烟戏称为小黑屋的练功房,由那个面板系统生成的,能够用于修行面板上所记录的武功的领悟和修炼。
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无比熟悉,李烟只是略略感受了一下,便双腿微分,摆了个架势,开始定心静气。
由赵青峰所批注的《山海经》中内容浮现在心神之中,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比的清楚,仿佛她已经熟读了无数遍,每一个落下的笔画,每一笔中的转折,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赵青峰并没有对这本秘籍中记述行气之法的“海部”作太多的批注,更多是将记录的心得体会以及改动,都放在了如何锤炼体魄,也就是“山部”之上。
随着一行行的品读、领悟,忽的,李烟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她的两只胳膊开始有了动作。双手时而在自己身上轻柔地按摩、抚触,时而重重锤击、拍打某处皮肤、筋肉。
刚开始时,动作不算熟练,还能看得见两只手在身体正面不同的位置上来回移动,到了后来动作逐渐加快,便只能看见一团的手影连成一片,覆盖在身体表面的每一寸皮肤,让看得眼花缭乱。而身体也随之高低起伏,前后左右摇摆,一双手臂仿佛没了骨头,如一对长鞭,一双流星锤,不断地飞舞,在头顶脚底,前胸后背之上抽打敲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暗之中,李烟始终不断地修行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修正她的动作和节律。
在这里,她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疲惫,只有精神上的。偶尔,当她厌了烦了的时候,也会停下来稍作休整,但是心神中不断翻涌出的一行行字迹,以及那如同倒计时一般减少的点数,却仿佛一种负罪感,始终压在心头,逼得她无法停歇,只能再度起来修行。
到了最后,她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变得麻木,或者说是进入了某种被称为无念无想的状态,只是单纯的按照精神中的感悟一遍遍的机械重复着动作。
直到某一个念头闪过,下意识的收拳、挺胸,恢复了最初的架势。
下一刻,她的视线中重新充满了色彩。
第10章 妻妾
李烟依旧坐在原本的椅子上,双眼茫然,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那种状态中恢复。
不过下一刻,她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火辣疼痛酸麻涨等等各种不适的感觉在一瞬间,便已传遍了全身,仿佛周身上下全部的筋膜肌肉都被扭成了一个麻花,还打上了一个结,然后被解开、拉直,再开始扭麻花……
紧随其后的,便是全身的精元、气血,乃至于提炼出来的内气,都疯狂地向着全身涌去,无论是前胸后背,还是四肢百骸,乃至五脏六腑,都在不断地汲取着每一分力量,不断地修补、增强着自己身体每一寸的筋骨皮膜。
一种仿佛周身都被掏空了的虚弱之感,从身体内部传来。
李烟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是类似的经历,她曾经体会过,甚至,还差点儿因此大伤元气。
这是刚刚在“小黑屋”里的修炼进度被投影到自己现实中的身体上的结果,在这一过程中,她会完全获得之前的修行成果,与“小黑屋”里面的身体完全同步。
至于代价,则是需要消耗大量的元气,考虑到此次修行的乃是体魄,大概气血精气之类的也是必须之物——毕竟,她之前为了尽快熟悉功法,调节的时间流速可是一比十,也就是说,虽然刚刚外边只过了一个时辰,事实上,她已经在小黑屋中修行了足足十个时辰。此刻的她,需要将小黑屋里那么长时间、那么大运动量所消耗的精元之气,完全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全部补充回来。
否则,该轮到她自己被系统给榨干了。
相当熟练地拉开桌上的抽屉,从中取出数个锦盒打开,里面放着许多百年山参、黄精之类颇为珍贵的药材,以及一些补充元气、精血的丹药。
这些都是赵青峰平日里赐下,或是李烟的娘家、外边交好的家族、朋友,逢年过节给她送的礼物。她从里面挑出了一些合适的,留在手边,以备练功之时随取随用。
一仰脖子,一瓶补充气血的丹药便尽数倒入了口中,沿着喉咙滑落,在胃中化开,随后尽数转化成了滚滚的气血热流,往周身的每一个角落散开,一边流动,一边被肌体所汲取,化为自身的力量。
过了片刻,她似乎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又拿起了一支百年份的野山参整根的嚼碎,吞进胃中。
随着药力很快地散发开来,周身上下的那种饥渴感似乎已经渐渐平息,感受着自身体内部涌起的那种热烘烘的气血流动感,李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的数层衣物,已经被汗水所湿透。
稍作休息,她推开了房门。头顶之上,金灿灿的太阳落在西天,却是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夫人,您终于出来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红菱迎了上来,见到李烟出关,似乎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有事?”
李烟有些好奇。
“刚刚大夫人那边让人传信,说夫人您外出这么多天,着实有些辛苦,今晚开个家宴,几位夫人聚上一聚,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主母邀请,自己可不好摆架子。李烟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服侍我沐浴更衣,待会儿就过去。”
这个世界的先天宗师,乃是掌握了最强的力量,立于世界巅峰的人物。
除了那些心中只有大道,不沾女色的标准苦行修士,以及有着戒律约束的和尚全真之外,剩下的大多数都是享尽人间富贵的主。家中姬妾成群,后宫佳丽无数才是常理——譬如其中最为有名的,新晋的风云谱中的名人,排名第五十五的“天香扇”,天香公子施逍,家中号称养着爱妾数十,美姬上百,外面还有红颜知己无数,他自家的“天香山庄”,单单每日花费的脂粉钱,就能养活数个不小的商家。
当然,对于哪怕是在先天宗师中,也是最为顶尖的一拨的“天香公子”来说,这点儿花销,不过是手指缝里面流出的一点小小的残渣罢了。
相比起来,“九天神龙鞭”赵青峰,倒是一个异类。
他并非那种一意苦修,孓然一身的求道之人,但身边的女人也不算多。
在李烟之前,他的房中只有一妻二妾。
恩,是只有……
正妻钟箐芸,本是大荒盟一位已故的钟姓长老的孙女,由于有着先天之疾,天生体弱,不能习武,因此在家中并不受重视,故而有机会与当时不过为盟中一介小厮的赵青峰结识,在一起玩耍,算得上是一对青梅竹马。两人的关系极好,哪怕是在赵青峰最为落魄的时候,也依然不离不弃,时常接济、帮助他。待得赵青峰崛起之后,也丝毫没有嫌弃她的家族已经彻底衰落,身体抱恙,依旧娶了她为正妻。
以李烟在赵家的这两年的感受,平心而论。她的这位主母,为人温婉柔和,处事公道,无论是对待各房妾室,以及赵府下人,都十分和善,很容易相处,虽然由于身体原因不通武艺,但便是李烟自己,对她也是十分尊重。
两位妾室,名叫莫清清和莫浅浅,乃是一对姐妹,当年于江湖中也很有些名气,双双都是雏凤榜上的名人。据说在一次历险中为赵青峰所救,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与他又有了些共同患难的交情,几番纠葛之下,最终姐妹俩以身相许,被赵青峰收入了房中。
这一对姐妹,一者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一者外冷内热,心思细腻绵密,乃是个互补的。但性情都很是不错。
即便是主母之诞下了一女,而两名妾室却各育有一子,但以李烟这点儿粗浅的道行,依旧没有察觉出这三人之中,有什么宅斗暗流之类的。反倒是彼此姐妹相称,一团和气,算得上是妻妾和谐,后宅安宁。
有时候李烟也感慨,能娶到三位这般的女子,这赵青峰,还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气。
第11章 众女
如今自己也加入了这个后宫之中。
沐浴更衣,又坐在梳妆镜前,让红菱好好收拾了一番。
看着镜中妆容整齐的妇人,李烟无奈的一笑,站起身,让红菱带上了伴手礼,往大夫人的院子中走去。
当她到那边的时候,那间十分素雅的院子中,已经有人在了。
一位身穿淡黄长衣,作妇人打扮,身材瘦削,温婉清丽的女子,正在和一名身穿红衣,妆容艳丽的宫装美妇坐在院中的小桌边对弈。
黄衣女子看着棋盘,安安静静地坐着,只是偶尔抬手掩嘴,轻咳一声,反观对面的宫装美妇,却是急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显然是落在了下风。
旁边的空地上,一名八九岁,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儿,正在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追逐打闹。几个下人在一边看着。
李烟进来的时候,谁也没留意,结果那男孩儿刚巧冲到门口,眼看就要一头撞上,赶紧脚下步伐连踩,试图避让,却终究失了平衡,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
一只白皙的手掌抬起,轻轻巧巧地扶住男孩儿的肩头,帮他站定下来。
男孩儿呆了呆,抬头看见李烟,赶紧站好,有些讪讪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节,叫了声:“烟姨娘。”
后面的小女孩也跟了上来,很是端庄地行礼,同样问候了一句:“烟姨娘安好。”
李烟嘴角微微勾起,抬起搭在男孩肩头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脑袋,应了一声:“哎,命儿和梦儿真乖。”
黄衣女子这个时候转方才过头来,看着李烟笑道:“烟儿妹妹也来了!”
李烟连忙敛身行礼:“李烟见过钟姐姐,浅姐姐。”
“烟妹妹来了就好,这么多礼做甚!”
见着李烟行礼,宫装女子也站起身来,和她打着招呼,然后随手一推,将桌上棋盘给弄乱了,顺嘴抱怨了一句:“如今就差清清那个不守时的家伙了。”
黄衣女子瞄了一眼桌上的棋盘,视线上移,看向罪魁祸首,宫装美妇脖子缩了缩,不敢和她对视,赶忙扭头看向那个男孩,眼睛一鼓,“命儿,哪个让你乱跑的?若不是你烟姨娘扶你一把,摔着了怎么办?”
“可刚刚是娘亲你说想了一招厉害的,要和大娘下棋,赢上一盘,才让我和姐姐在一边耍的?”
小孩子口没遮拦,一下子将那位宫装美妇莫浅浅的老底给揭了开来。
莫浅浅企图转移话题失败,脸顿时就红了,恼羞成怒之下正要发作,却见李烟从自家侍女手中拿出了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递给了男孩儿:“给,烟姨给你的礼物!”
男孩儿下意识地接过,然后看向自家娘亲。
“烟妹妹这怎么好意思……”
莫浅浅有些赧然,正说着一些推拒的话,看见自家儿子死死地抓住锦盒,又要呵斥。
“出个远门,看见巧手门这个小玩意儿挺新奇的,就每人都带了一份。”李烟忙笑道打岔解释,从红菱手里又取出一只,交给了后面的女孩儿。
女孩儿看了看黄衣女子,见自家娘亲点头,方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双手接下。
“打开看看?”李烟看着叫“命儿”的男孩,不断地偷眼去瞄盒子,手掌不断地摩挲着盒盖,笑着鼓励道。
莫浅浅敲了一记他的脑袋:“赶紧谢谢烟姨娘!”
“谢谢烟姨娘!”
男孩儿学着大人的样儿对着李烟道了谢,便喜滋滋地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个黑铁做的小人,模样很是精美,摆出了一副架势,背后有个机括。
见着男孩儿明显有些失望的神色,李烟轻笑,拿起那小人,在后面机括处拨弄了两下,然后放下,小东西就自动在盒子里面开始活动,打出了一套拳法。
小孩子脸上的失望顿时就消散一空,双眼放光地看着小人儿打拳,嘴巴里叫唤着,甚至手脚还比划着开始模仿。
“这个,是太祖长拳?打得还挺标准的。”
见得稀罕,两个女人也围拢过来,宫装美妇仔细看了一下,问道。
“嗯,命儿的是太祖长拳,给梦儿的是八卦游身掌。”李烟看着女孩儿将锦盒打开,开始拨弄机括,笑着承担起了解说的任务,“是巧手门一个弟子新弄出来的玩意儿,妹妹见着新奇,便拿回来给孩子们耍耍,这儿还有落儿的一份,是五虎断门刀。”
一边说着,一边又从侍女手中将最后一个锦盒拿了出来。
这几套功法都是江湖上流传的大路货功法,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会动的人偶,江湖上也有不少会机关术的门派能做,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大觉寺的那套十八铜人,号称是上古方士留下来的玩意儿,十八铜人合力,便是先天高手也能抵挡一二。
故而这小人唯一值得称赞的,也就是这等机关术,竟然能够在这么小的人偶身上复现出来。
当然,这玩意儿,在几女的眼中,也就是看个新奇。
人偶一遍一遍地重复打拳,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但过了片刻,几个女人便失去了新鲜劲儿,莫浅浅抬头看了看天色:“清清那个不守时的,说好傍晚过来,又来迟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略有些凉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身穿白衣,和宫装美妇有九分相似的冷艳妇人,手中牵着一个男孩儿,慢悠悠地跨进了院子。
“你还有脸说,”莫浅浅毫不客气地抱怨,“连烟妹妹都来了好一会儿了,你才过来!”
“水堂的事务繁多,又不像你的火堂,有着夫君坐镇,向来一片太平,”白衣妇人面色不变,语气依旧冰凉,“你若是觉得清闲,要不咱们俩换换?”
“……”
换自然是不可能换的,对于自己是哪块材料,莫浅浅很有自知之明,一时间竟然被噎住了。
见得自家妹妹不开口,白衣妇人转向李烟,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僵硬地对她笑了笑:“烟妹妹回来了。”
“清姐姐!”
李烟同样向她行了个礼。
然后……白衣女子看着她,点了点头,也不吭声。
场中忽然尴尬了起来。
第12章 牢骚
白衣女子莫清清显然是个不善言辞的,至于李烟……恩,前世一个宅男,这一世大半时间都花在了肝,哦,不,是修炼上,也不用指望她的社交能力有多强。
莫看她刚刚和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可都是有来有往,你一句我一句这样才能搭起来。伏低做小,放低姿态,出门给几个孩子带伴手礼等等,也是出嫁之前她的母亲和几个姨娘一点一点唠叨反复交代了才记下的。
结果,面对白衣女子这个闷葫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顿时就僵住了。
“噗嗤!”
旁边的莫浅浅看着这般有趣的场景,一时间不禁笑出声来,便是主母钟箐芸,也掩嘴轻笑了两声。
“落儿,别和你娘一般板着那张脸,一点小孩子样儿都没有,你烟姨娘也给你带了的,想玩就玩吧。”一边笑着,莫浅浅毫不见外地拿过红菱手中剩下的锦盒,塞进了那个小孩的手里。
莫清清依然没有吭声,但也没有阻止莫浅浅的动作,显然是默许了。
名叫“落儿”的男孩儿虽然依然一脸傲娇的模样,然而那偷偷往下瞄着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心中的一切。
“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都进来吧。”
看着人已经到齐,那处棋盘也已经被莫浅浅彻底搅乱,没法继续下下去,钟箐芸拍了拍手,招呼几女进屋去了。
屋中一张八仙桌,上面已经上好了冷碟,几个侍女在忙着布菜。
作为先天宗师的后宅中人,所食的菜肴自然都非凡品,尤其还是这等家宴的场合。
每一份小菜,都是由那些名厨精心烹饪的药膳,譬如那简简单单的一点水煮白菜,便是将那珍贵的药材“翡翠菘”削成白菜的模样,用人参喂养的母鸡熬煮出的汤汁浸透了,再加上寒泉之水,以小火慢慢炖出来的,如此这般,将其中蕴藏的药性尽数激发出来,最是滋阴养颜不过。
这还仅仅只是一道配菜。
对于普通练武人来说,这眼前的一顿宴席,便能抵得上至少一两年的辛苦打熬。
钟箐芸自然坐了主位,李烟刚想按照惯例,在莫浅浅的下首坐下,却被她一推,推到了主客的位置上。
“这……”
李烟站在位置旁边,一时间有些迟疑。
“坐!”莫清清言简意赅。
“今日给你接风洗尘,坐就坐吧,这么小心做甚?”莫浅浅大大咧咧地说道 ,“咱们姐妹聚会,没那么多规矩的。”
又看了看主母的位置,见钟箐芸也对她含笑点头,李烟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几个娃娃坐在了下首,小脑袋凑到了一处,互相交换把玩着新得到的玩具,窃窃私语,玩得不亦乐乎。
三个做母亲的女人没了小孩的打扰,顿时轻松几分,对此是乐见其成,也不去管她们,一边夹菜,一边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这小宴既然名为给李烟接风,自然话题都在她身上打转。
李烟也不得不绞尽脑汁,回想着此行出门时候的经历,以及自己既往的经历,还有西海州的风土人情,与她们搭着话题。
从红霞门的养容丹,说到兰蔻坊的胭脂,又说到巧手门的机关巧件,等等等等,一直说得口干舌燥,方才暂时停了下来。
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钟箐芸忽的笑道。
“说起来,自从烟儿妹妹入门后,咱们姐妹几个,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单独聚在一处呢。”
这说得……好像也是。
李烟一时间有些恍惚。
眼前的这些妇人,莫看一个个巧言笑兮的模样,其实并非都是闲在后宅之中,而是每一个都在大荒盟中掌握着要职。
譬如钟箐芸,便兼着土堂的堂主之位,管理整个分舵的一切内部人事、财政大权,莫清清掌着水堂,将后勤供应尽数握在手中,莫浅浅则是火堂的统领,分管堂内的一切帮规戒律及处分——赵青峰的内四堂,有三家都被自家女人掌管着。
这样一来,对于赵青峰来说,牢靠是牢靠了,但西海分舵终究是西海新崛起的霸主,诸般事物繁杂,千头万绪的,这些女人,各自都想要把时间都凑到一起,那是相当困难。
反倒是李烟自己,是最为轻松的。
嫁给赵青峰将一年多的时光,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宅在自己院子里面修行。便是与这些姐妹见面,也都是单独上门,要么是李烟过来拜见主母,要么是空闲了被莫浅浅拉去聊天玩耍,或是寻莫清清申请些药材。
哪怕是是逢年过节,家中聚在一起,也是由赵青峰带着,其中的核心,还是赵青峰。
后宅所有女人们单独聚在一处的机会,还真是未曾有过。
“唔……确实,自从到了西海以来,除了逢年过节,咱们好久都没聚过了,”莫浅浅回想了片刻,发现竟然确实如此,一时兴起,端起手中酒杯,“来,为咱们终于聚在一处,干了!”
“也为烟儿妹妹加入咱们。”钟箐芸笑着插了一句。
“对,也为了烟儿妹妹的加入!”莫浅浅赶忙加上,然后一仰头,将杯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
莫轻轻抬手,略作示意,也一口喝尽了杯中酒,随后便是李烟。
“姐姐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了。”
钟箐芸端起茶杯,解释一句,也喝了个干净。
一杯酒下肚,宴席上的气氛立刻又热烈了几分。
大约是酒气上涌,没多久,莫浅浅便开始对着不在场的家中男主人破口大骂,“赵青峰这个混蛋,骗子,说什么要离开本盟,自开一片天地,做个土皇帝。结果呢?比在本盟中累多了,这两年下来,白头发都多了几根,去他什么土皇帝土贵妃的。在本盟还能图个清净,在这儿连个清福都享不到!”
“这些时日,确实有些累!”
一旁的莫清清竟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难得地表示了对自家妹妹的赞同。
“回了家中还得管教自家娃娃,”钟箐芸看了看下面正聚在一起的几个孩子,叹了口气,“往后真的得和他多收点月例才行。”
第13章 后宫之主
好端端的一场聚会,成了后宫女人吐槽自家男人的会场。
李烟只管埋头吃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终究不是这些和赵青峰一起共患难过的女人,嫁入了赵家以来,也从来没有正式出来管理事情。甚至,即便是这次出去帮着帮中采买长鞭,也仅仅只是因为她一直没有事做,心下有些不安,向着赵青峰提出来的。
因此,这些抱怨,轮不到她来叫唤。
却不成想,这终究没有能够脱离得了。
“烟儿妹妹你入门才一年多,莫要被这个男人给骗了,”莫浅浅又抿了一口酒,对着李烟说道,那语气,那神态,简直是恨得牙根痒痒,“听说南边的那帮奸商,为了那些铜臭,一贯地死命盘剥下人。据说有句话叫做,将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牲使。可咱们家的这个男人倒好,简直比那些无良商家还黑心,是直接把咱们当畜牲使唤的!”
“……”
这种社畜抱怨资本家压榨的口气,让李烟一时间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她很快就不用想了,只听外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听说女子有将自己比作花儿月亮的,也有比作美玉珠宝的,却未曾听说,还有女子将自己比作畜生的?这可真是千古奇事!”
“夫君!”
“夫君!”
“老爷!”
听得这个声音,钟箐芸、莫清清及李烟立刻起身,小孩子们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便见一袭白衣的赵青峰在一众仆人的躬身行礼中,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赵青峰进了屋,目光扫视一圈,然后落在了扭捏着跟着站起身的莫浅浅脸上。
“呃……夫君?”
背后讲坏话被抓了个正着,莫浅浅满脸的讪笑,试图蒙混过关。
“我看你这些日子实在是闲得皮痒了。”赵青峰嘴里说着威胁的话,面上却没什么生气的表情,走到桌子边上,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到了钟箐芸和李烟两人的中间,自顾自地拿过李烟的茶杯,将茶叶水泼掉,给自己倒了杯酒,抬手下压,“坐,坐,都站着干什么?”
女人和孩子们都坐了下来。
莫浅浅身子轻挪,将头埋得低低的,试图将自己藏在李烟的身后。
李烟有些无语,也不好避开,只能僵着身子坐着,至于莫清清,则是嘴角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别躲了,浅浅,”赵青峰看着莫浅浅的那副模样,嘴角抽了抽,“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骂为夫骂得很爽气,什么混蛋,什么黑心商人都出来了,这个时候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
被点了名,没奈何地磨磨蹭蹭地从李烟身后探出头来,莫浅浅嘴里咕哝着:“我难道说错了?”
“你没错?你忙?”赵青峰一下子给气乐了,“和其他堂口比起来,你火堂的事儿最轻松,帮规都是现成的,下面主事的也是老手,都不用你多烦神,不过就是签个字画个押,定下惩罚就好,天天都有空陪着命儿,你也有脸说累?”
“可是,可是……我这不是心疼钟姐姐和清清嘛。”
可是了好一会儿,莫浅浅可怜巴巴地看着场中,忽然福至心灵,开口来了一句。
这一回,轮到赵青峰被噎着了。
感受着钟箐芸和莫清清双双投过来的带着戏谑之色的视线,赵青峰一时间也有些头皮发麻。
李烟低头,抿着嘴强忍着笑。
“咳,菁芸和清清为夫自有补偿,”
咳嗽一声,赵青峰组织着语言,终于渐渐感觉重新拾回了一家之主的尊严:“至于你,明日起,不得就坐在房中签字画押,每日里都要下到堂口去巡视去,不到饭点不准回来!”
“哦,知道了。”
自知理亏,莫浅浅扁着嘴,但还是应了下来。
“还有……”赵青峰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诡秘的笑容,“鉴于浅浅你不尊为夫,背后妄发议论,明晚上你到为夫房间来,让为夫好好教导教导你为人妻妾的规矩。”
“不要啊……”
莫浅浅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眼珠子四处转着,忽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对了,清清,还有清清 ,清清这些日子也忙不过来,刚刚也抱怨来着……”
莫清清白皙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狠狠瞪了莫浅浅一眼,螓首低下,结果……竟然没有说话?
“好像,确实不是不可以啊……如果再加上……”
赵青峰右手摸着下巴,眼光瞟向旁边的钟箐芸,然后,“啪!”的一声,钟箐芸的筷子一下子砸到了他抓着杯子的左手上。
“瞎说什么呢?孩子们在呢!”
钟箐芸斜睨着他,赵青峰顿时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下面一脸懵懂的三个小孩,闭嘴不言了。
果然是大妇,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李烟心中暗笑。
自觉丢了颜面的赵青峰打了个哈哈:“来来,大家继续吃,继续吃!”
“你们吃饱了就出去玩吧,不要跑太远!”
大约觉得再继续说下去,场中留着小孩也不太好,钟箐芸干脆将几个一脸好奇的娃娃,以及一众下人都尽数打发了出去。
屋子中,顿时就剩下了四女以及赵青峰五人。看着人数不多,可场中多了这个男人后,气氛却已经回不到刚刚去了。
无论是地位、实力,亦或者是身份,这个家里的中心,终究还是赵青峰,甚至,哪怕他仅仅坐在这儿,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先天宗师的气势,然而整个场中的气场,都会不自觉地向他倾斜而去。
所谓的众星捧月,莫过于此。
因此,很自然的,当他在场的时候,所有的话题都要围绕着他在转。
“夫君不是去见本盟的客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提起筷子,给赵青峰夹了一片水煮白菜,钟箐芸有些好奇地问道。
“嗤!”
赵青峰齿缝里发出了一声嗤笑,“本来还以为是哪个熟人,没想是到余豪那厮派过来的。空口白话就想要人出力。既然这样,我也懒得多费口舌,就让他自个儿先回去想想了。”
第14章 兵冢
“余豪?”听到这个人名,钟箐芸秀眉一挑,“咱们限于过往的情分,当日没有撕破脸,也没有夺了他的位子,可两边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是借了个名而已。怎么,给他三分颜色,还敢开染坊了,竟然还敢想着使唤相公?”
“这不是兵冢要开了嘛。”赵青峰脸上带着几分冷笑,“你也知道的,上回兵冢开启出了岔子,差点儿惹来灭门之祸。事后定军山说是要行督查之事,插只手进来,毕竟那地儿本来就是人家的传承,这么多年下来也一直没要回去,如今看你出了漏子才要掺和进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老宗主也不好不同意,所以当时就这么说定了。”
“可如今这状况,别说老宗主,就连师傅都不在了,传功长老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你也清楚。人家眼见着要上门来,本盟里却拉不出能镇得住场面的,余豪又不想短了气势,便想起了为夫,来拉为夫去充场面。”
“凭什么?亏他想得出来!”
听得这话,便是缩在后面的莫浅浅,都忍不住探出头来,气急言道。
“想来就是试一试,左右也不会损失什么,”钟箐芸略作思索,便想明白了那边的打算,“顺带着也是试探一下夫君对本盟还有几分情分。”
“不去!”
莫清清的话依旧很是简短。
“去还是要去的,”赵青峰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给自家的妻妾解释,“终究还是归属本盟,下面许多兄弟都对盟中有着感情,若是盟中受辱太过,这儿落下个见死不救的名声,终究不好听。”
“只是等等看他们的出价而已。”
“可是定军山那边……”莫浅浅有些担心。
“没关系,只要拳头够硬,定军山一向还算讲规矩,你家相公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对于定军山,赵青峰很明显不怎么担心,“过来的应该是新晋的鹰扬将军宋师涛,这个人为夫知道,也打过几次交道,虽然嘴巴毒了点,心狠了点,但是只要没有立场问题,说话的人也分量够,就还算好打交道,不算棘手。”
“当然,若只是余豪他们自己,那可就……嘿嘿……”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还是露出了一丝嘲讽。
李烟在一旁听得有些懵。
短短的几句话内,“兵冢”、“本盟”、“定军山”等等的各种名词充斥在其中,信息量着实太大,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本盟”自然是指大荒盟总舵那边,定军山她也是知道的——或者说,整个中土神州,不知道这座山的,反而没有几个。
兵家祖山,朝廷兵部的执掌者,世间秩序最重要的维系者,神州中土最大的武道门派之一,等等无数的称颂之词,毫无疑问说明了它的分量。
倘若换个让人更加容易懂一些的说法,大约就是整个中土朝廷的军队,就是一个大门派,而这个门派,就是定军山!
与之相比,不谈如今正处于低谷时候的大荒盟,便是全盛期的大荒盟,在定军山的面前,也仅仅相当于前世蓝星上某个“天朝上国”中,某个州的国民警备队,与那支巅峰时候足以力压全球的战争机器之间的差距。
五十年前与胡人的那一战,定军山可是足足拉出了五大宗主,十二将军,共计十七位先天宗师,一举震惊了整个中土神州!
至于“兵冢”……
“咱们说得开心,可是烟儿妹妹还是一头雾水呢!”
就在这个时候,钟箐芸的视线瞟了过来,盯着李烟看了片刻,然后笑着提醒赵青峰。
“烟妹妹,你竟然不知道?”
莫浅浅侧过头来,看着李烟,一脸的讶然之色。
“知道什么?”
李烟一脸的茫然。
“兵冢啊!”
这个自己应该知道吗?
“……听起来像是什么埋兵器的地方?”感受到落到身上的数道视线,李烟硬着头皮,试探性地问道。
“……”
然后,看着场中一众人等的脸色,李烟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好吧……你也太不上心了……”
莫浅浅捂着额头,露出了一脸被打败了神情。
“需要教导!”
莫清清极为难得的赞同了自家姐妹。
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李烟被她们说得头越压越低,几乎抬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烟儿一直沉迷修行,天天待在院中不出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
赵青峰出来打了圆场,顺带着也是给自己开脱。
“但是烟儿妹妹终究是自家人,也不能一点儿咱们盟中的掌故都不知道吧?咱们姐妹忙,有些尺度也不好把握,但夫君你确实需要好好给烟儿妹妹说说咱们盟中的事情了,”
钟略有些不满地看着赵青峰,将责任丢到了男人的头上。
“就是!”莫浅浅又跳了出来,“夫君你要不今晚上和烟儿妹妹回房就开始讲,然后讲不完明天继续……”
“多嘴!”
赵青峰屈指一弹,隔空气劲落在莫浅浅的额头上,啪一个一个暴栗。
“哎呦!”
莫浅浅捂着额头,不敢再多说话了。
李烟则是有些羡慕地看着赵青峰展露的这一手——以她后天巅峰的实力,这样的小技巧,也能弄得出来,但是绝对无法做到赵青峰这般的浑若自然,毫无一丝烟火之气。
“这样吧,等过些时候和本盟谈妥了,若是没什么事儿,烟儿你便先走上一趟,帮为夫打打前站,顺带着也见一见盟中的风土人情,熟悉熟悉一些为夫的旧人。”稍微思忖了片刻,赵青峰忽然扭头对着李烟吩咐。
“啊,哦,是,老爷,妾身知道了。”
心中正比划着刚刚那一招的发力,忽然被赵青峰分派了任务,李烟也是愣了愣,过了片刻方才应了下来。
“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烟儿妹妹可是刚刚回来的?”
钟箐芸有些担心。
“没事儿,为夫这回胃口有些大,还有得扯皮。反正距离兵冢开启还有好久,不用着急。”赵青峰摆摆手,表示事情还早,“趁着这些日子,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准备?相公是想……”钟箐芸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赵青峰的意思,看了李烟一眼,“既然夫君已经有了想法,那便这样吧。”
听到她这么说,莫清清和莫浅浅都似有所悟,盯着李烟看了过来。
唯有李烟自己,一脸的茫然。
第15章 调戏
一场宴会作罢,钟箐芸便以还要和莫清清莫浅浅二人有私密话要讲为由,将李烟和赵青峰二人给赶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院子中走着,赵青峰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而李烟则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故而一直低着头,跟在后面。
院子里一时间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古怪。
过了片刻,赵青峰方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李烟:“今日的那两本秘籍,烟儿可曾看过了?”
“妾身惭愧,只看了《山海经》,然后便有些沉迷进去了,老爷的《九天神龙鞭》尚未来得及看。”对于这个疏忽,李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哦?”对于李烟对于自己武功的轻慢,赵青峰倒是未曾放在心上,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李烟抿了抿唇,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停下脚步,看了看赵青峰略有些宽阔的背影,然后低下螓首,非常恭敬地行了一礼。
“妾身多谢老爷的苦心。”
闻得此言,赵青峰愣了愣,也停下了脚步,扭过头,语调微微抬起,听着有些怪异:“哦,烟儿看出什么来了?”
“老爷的意思,莫不是想着让妾身走肉身修行之法?”
“……”
话音出口,院子中再度安静了下来。
李烟却一直没有听到赵青峰的回应,又过了片刻,终于按耐不住,抬起头来,看向眼前之人。
却发现赵青峰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在盯着她。
不,确切地说,在她的感应中,这位枕边人事实上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又来了……
李烟心中微微皱眉——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仿佛这一刻,自己成了某个人的替代品一般。让人心中着实有些不爽利。
往日里也就罢了,自己知道自己的位置,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今儿晚上或许是喝了些酒,心中有些格外的闷得慌。
某种按耐不住的情绪,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破坏了眼前之人所沉浸的那种情绪:“怎么,妾身说错了?”
话一说出口,忽然又有些后悔,然而事已至此,也没法追回来了。
“……不,烟儿你没说错!”
赵青峰从回忆中惊醒,然后看着眼前尽力掩饰着自身情绪,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甚至有些患得患失的青衣丽人,却怎么也无法与记忆之中,那道自天空中坠落的苍青色倔强身影融合到一起去。
心中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股歉意。
真不知道,自己当初因为私心而放任了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只是木已成舟,也只能这样了。
摇了摇头,努力将复杂的情绪抛在了脑后,赵青峰收敛了心神,笑道:“烟儿没说错,为夫确实是这般想的。刚刚只是在感叹,烟儿你于武道上的嗅觉,实在是太过灵敏。若是你的不是幼年的离魂症,如今怕早就已经超过为夫了。”
“老爷过奖了,老爷天资纵横,自非妾身可比。”
李烟低着头,谦虚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
“天资纵横?嘿……”
赵青峰自嘲了一句,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了,关于刚刚宴席上的事儿,烟儿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
“妾身见老爷在想着事情,不敢打扰。”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赵青峰有些不满,“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生分?”
老夫老妻……
这话入耳,李烟的耳根子顿时就是一红。
“妾身……”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会是这副样子……”没登李烟继续说下去,赵青峰却已经很是无奈地摆手,打断了李烟的话,“你难道不想问问本盟的一些掌故吗?或者是兵冢什么的相关消息?箐芸她们可是让我好好‘教导’你呢!”
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在“教导”上加重了音节。
听出了赵青峰意有所指,李烟的耳根子越发的热了,嘴上却还勉力答道:“妾身以为,老爷想让妾身知道的,自然会让妾身知道。妾身不该知道的,也不应该随意打听。”
“你啊,还是这样……真是无趣得紧……”
赵青峰扁了扁嘴,“若是浅浅在,早就开始问东问西了。”
“浅姐姐和妾身是不一样的。”
李烟将自己的地位拎得很清——大妇钟箐芸就不说了,自小跟着赵青峰一起长大的,那个情分说是情比金坚也不为过;就是莫清清、莫浅浅这对姐妹,不说跟着赵青峰起于微末,但也是跟着赵青峰一路奋斗过来的,算是见证了他的崛起过程。和自己这个仅仅是为了获得西海州入场券的政治联姻对象,可不是一回事。
“有什么不一样的?”赵青峰皱了皱眉,抬手点了点李烟的额头,语气之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她们都邀你一起饮宴,那就是接纳你,让你融入进来,不要再这般小心翼翼了!你这脑瓜子也别东想西想的,你武道上不是很灵光吗?怎么到这里就呆了?。”
“谢老爷提点,妾身惭愧,没能明白姐姐们的意思……”
李烟依旧低着头,爽快地认错——话说归说,但有些现实,自己还是得认清的。
“我很老吗?”赵青峰继续不让她说下去。
“……自然不老。”
对于赵青峰的突如其来,她有些莫名其妙。
“那就别成天老爷老爷的,叫声夫君来听听?”
赵青峰踏前一步,比李烟高了一头的身影压下来,配合上那股先天宗师的气势,让李烟脑子里一时间有些空白。
“那个……夫……夫君……”
张口结舌,舌头在嘴巴里绕了半天,那个词方才小声地从她嘴里蹦了出来,脸上一片通红。
“这才像话……”赵青峰一脸的霸气,“以后就这么喊,老爷太难听了。”
“是,老……”
“嗯?”
“呃……夫,夫君……”
赵青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来,再唤上两声?”
“……”
“声音太小了!大声点!”
“……”
“对,这样才有点精神嘛!”
就这么一路调戏着李烟,直到李烟面孔涨得通红,快要按捺不住羞恼,赵青峰方才哈哈一笑,放过了她。
这个时候,李烟院子门口的红灯笼,已经遥遥在望。
第16章 秘闻
赵青峰忽然停下了脚步。
李烟也跟着停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烟平日里住的院子在府中算是一个比较冷清的地方,脚下的这条小径又只通着她的院子,平日里往来的人自然也是寥寥无几。
故而,到了晚上,这里就相当的僻静,连个人声都没有。
周遭几乎没有什么灯火,十分的幽暗,只有远处的两盏灯笼,在遥遥地放出微弱的光芒,算是一个私密的好去处。
两人就这么站着,夜风吹过身边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片刻,赵青峰终于开了口:’烟儿,你知道吗?所谓的兵冢,不是指的什么兵器之坟,而是,兵主之墓。”
他的脸遮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声音低沉,完全没有了刚刚的轻佻。
“兵主……兵主!?”
还沉浸在羞恼情绪中的李烟下意识地念了一句,才发觉有些不对,抬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一根手指搭在了她的嘴唇上。
“嘘!小声点儿!”
赵青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某种神秘的感觉,一身的白色劲装无风自动,“虽然没什么可以保密的,但是倘若现在就有许多人知道,终究有些不好。”
光滑细腻的触感在唇瓣上一触即收,李烟抿了抿嘴唇——她这才发觉,赵青峰已经调动了先天之力,笼罩住身周方圆数丈之地,连一点儿声音都透不出去。
很显然,他说的事情,并不像他口中这般轻松。
螓首抬起,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赵青峰:“真的是……兵主?”
她喉咙压得低低的,但语气中的震惊,却是一览无余。
“对,兵主,”赵青峰对她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点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就是你想到的那位,白袍,秦无敌!”
“嘶……”
即便是以李烟一贯的镇定,听到这个名字,也忍不住自牙缝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名家宗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白袍”秦无敌,曾经的兵家之主,定军山的开创者,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代大宗主,也是神州中土近古以来,公认的最为强大的无上大宗师。
最强,没有之一。
在这位最为鼎盛之时,无论是号称“天人”的无上大宗师,亦或者是裹挟了千军万马的君王大将,都要退避三舍,不敢正面抗衡。
他的一生,便是风云激荡的一生,以赵青峰的传奇经历,在他的面前,不过是白开水一般的淡而无味罢了。
秦无敌,本名秦成之,乃是一位书生出身,年过三十之后才得蒙异人传授武艺,按照常人来看,本在武学之道上是没有什么前途可言的,大概率会是籍籍无名一辈子而已。
然而,又有谁能想到,这个一身傲骨的书生,其实是一个天生的英雄,而偏偏巧,又恰好逢上了乱世?
在他习武后的第二年,前朝在魔门的精心谋划下彻底崩灭,无数势力蜂拥而起,割据一方,野心家、贼寇、豪强一个个粉墨登场,又有魔门在背后插手,搅动风云。
一时间,号称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彼此互相攻打,争夺龙脉。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并非虚妄夸张,而是那时候的常态。
那是一个黑暗的年代,那是一个民不聊生的动荡之年,天下纷乱,魔道猖狂,正道沦丧,万民沉沦于水火之中,苦苦挣扎着,只求能够见到明日的太阳。
然后,便是英雄拔剑而起。
十年的时间,这位曾经感叹“乱世人,不如太平犬”的书生,先后突破宗师,大宗师之境,率领着一众志同道合之士,及门人弟子,联合了大觉寺、太上道、四明儒宗,以及当今的皇室一起,一步步地扫清魔氛,镇压反王,平定烟尘。
又是十年之功,一场接着一场的血战,一位接着一位同伴、亲朋、乃至相濡以沫的妻子相继倒下。他与同伴们,终于彻底结束了乱世,安得天下太平。
新朝鼎立,却又面临着新的危机。
北方的胡人大汗趁着中原内乱,于千年之后,重新一统三千里草原,借着乱世祭炼神器,虎视眈眈,意图南侵。
彼时彼刻,又是他力排众议,亲提七千铁骑北征,试图踏平金帐,扫灭中土神州千年以来的最大威胁。
“他怎么会……”
李烟喃喃自语,然后忽的醒悟过来,“是无归河谷那一战吗?”
“是啊……就是那一战……”
赵青峰低低地叹息。
可怜无归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无归河谷一战,乃是千年以降,草原与中土,最为惨烈的一战。号称天地变色,鬼神嚎哭。战后草原天降血雨,三日不绝。
那一战中,草原气运所钟,千年以来最为雄才大略的一代大汗战死,黄金家族血脉彻底断绝,十二上师尽数入灭。
而代价则是,七千铁骑出征,唯有一人孤身而返,自此再无声息。
“那一战后,秦宗主再也没有返回中土,而是在大荒盟如今所在的驻地外边,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将带回来的战友遗物安葬,然后隐居于此。
“那时候的大荒盟主,不过是一个机灵点的商队小厮,得蒙了秦宗主指点,方才创下大荒盟这份基业。秦宗主临终之前,他与当年草创的大荒盟立下了约定,每隔五十年,大荒盟可以派遣二十位先天以下的弟子进入兵冢,帮他清理一番“杂草”,然后准许他们去寻觅一些机缘。”
“要知道,那地方除了秦宗主自己外,还埋葬了他带回来的诸多同袍的遗物、兵器,数百年来,每隔五十年,帮中都有一些幸运儿能够自那些通灵之物中得到一些传承,师傅的铁血十三式,就是在那里获得的。”
“……”
突然听到这般的秘闻,李烟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声音。
大荒盟,竟然与定军山有着这般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然后,她又忽然想到一事情。
“可是,传承流落在外,定军山不管吗?”
赵青峰摇头:“盟中记载,那些神兵有着诸多限制,定军山的核心传承是不会流出来的,传承之人,也要立下心魔之誓,不得将传承泄露出去,故而之前定军山也从来没有管过,直到五十年前……”
第17章 安歇
“五十年前?”
李烟想起了之前赵青峰在宴席上所说的兵冢之变。
“对,五十年前,也就是上一次开启的时候,出了些岔子。”
赵青峰说得有些含糊。
“莫非是兵冢内出了异状?”李烟如此猜测——按照前世小说中的套路,一般都是这般的状况。
“不,是咱们大荒盟内部,出了些问题,”赵青峰摇头,“最终惹得定军山对咱们颇有些不满,所以才要插一只手进来。”
“原来如此……”
本就是人家的传承,让大荒盟看管,结果大荒盟却惹出了事来,说要让人来看上一看,监督一二,也是正理。
李烟对此表示理解,同时也闭上了嘴。
毕竟,事情关系到大荒盟内部,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她知道分寸,倘若赵青峰不说,她也是不会问的。
“烟儿你就不好奇?”
停顿了片刻,见李烟依旧不开口,赵青峰看着似乎有些失望。
“妾身自然是好奇的,只是相公也说了,事关机密。故而妾身也不会随意打听。”
“真是没劲儿……”
对于李烟的这般脾气,赵青峰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撇了撇嘴。
眼珠子转了一圈,他忽然又带上了一点促狭的笑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说,”
“咦?”
李烟抬头,有些好奇地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所谓教导嘛,讲究留有余韵,得吊着点胃口才行,不然一次吃得太饱,反而没了味道。”赵青峰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若是烟儿你今晚……也不是不能考虑……”
“赵青峰你——”
话中的意味已是很明显了,对于赵青峰这般的捉弄,加上之前一路的调戏,即便是好脾气的李烟也有些发毛了,杏眼圆睁,瞪着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见着李烟难得露出的这般恼怒模样,赵青峰哈哈一笑,转身就走。
李烟在后面站了会儿,一跺脚,只能恨恨地又跟了上去。
“对了,烟儿,倘若本座此次让你进入兵冢,你有何想法?”
就在李烟追上去的那一刻,前面走着的赵青峰忽然又开了口。
“妾身?进入兵冢?”猝不及防之下,李烟也是听得一下子愣住了,刚开始还以为赵青峰又在开玩笑,
“夫君说笑了。”
“本座不是说笑,”赵青峰脚下不停,也没有回头,两眼平视着前方黑暗之处,“本座这次预想的条件,便是拿到几个进入兵冢的名额。而其中,便要给你一个。”
赵青峰的口气相当认真,确实不像实在刚刚一般开玩笑——在他的身边待了近两年的功夫,这一点,李烟还是听得出来的。
因此,一时间有些诚惶诚恐:“以妾身的身份,又何德何能……”
话刚说道一般,便又被赵青峰所打断。
“烟儿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要知道,只有你,才能让本座放心。”
夜风之中,又是背对着,赵青峰传来的声音有些晦涩,“本座也不瞒着你,此回兵冢之行,也必然会有一番波折,然而本座如今却已身入先天,无法亲身入得兵冢。本帮之中无论是清清、浅浅,还是帮中的其他人,他们虽然武功不错,但都不能让本座放心。唯有烟儿你,最能让本座安心,你,明白吗?”
“妾身明白了。”
跟在赵青峰身后,李烟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或者说,既然赵青峰如此说了,也由不得她推拒,“妾身虽不知为何得夫君如此看中,但若是夫君所愿,妾身定然不会推辞。”
赵青峰终于驻足,扭头定定地看了李烟一会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外面有为夫在,不会出岔子的。”
“是!”
“对了,关于此事,对箐芸她们也不要提起。她们其实也不知晓此次亦会有危险,只是以为定军山插手,前次的那般风险定然是已经消除了。”
“……妾身晓得!”
李烟低头再度应道,然后,便再无声息。
一片沉默之中,两人继续走着,进了李烟的院子。
早已经等在门口的红菱赶紧带着几个婆子迎了上来,向着两人请安:“老爷,夫人。”
“恩!”
赵青峰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去帮夫人梳洗吧,今晚月色不错,本座就在这边赏会儿月亮。”
“赏月?”
李烟狐疑地看了一眼赵青峰,又瞄了一眼头顶——夜空之上,一弯新月藏在天边的角落里,怎么看也不能和“月色不错”搭得上干系。
不过他是先天宗师,怎么说都是对的,因此也没有说什么,在红菱的簇拥下进了房中。
在进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在她的身后,赵青峰原本那一身先天宗室的气势都消散于无形,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杵在院子中,抬头仰望着无垠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而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时而一脸的怀念之色,然而最终,却化作一片浓厚得化不开的悲伤,笼罩在他的身周,将他牢牢地包裹住,无法挣脱。
这是……
卸妆、洗漱、更衣……
李烟坐在床前,一头长长的柔顺青丝下来,披散在肩头,望着那一层薄薄的中衣,一时间陷入了怔忡之中。
今晚接受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无论是之前赵青峰给他选定的秘籍,还是关于兵冢的消息,抑或者……
刚刚赵青峰那浸透了悲哀之色的身影,已经牢牢地印在了心中。
“夫君他……还没有进来吗?”
坐了好一会儿,李烟下意识地问道。
“呦,烟儿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忽的,一个轻笑声传来。
刚刚的那个白色身影正踱着步子走了进来,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刚刚那份失魂落魄的样子。
进得门来,不待李烟开口,赵青峰挥挥手,将红菱赶了出去。
房中变得只有两个人,一时间,寂静无声。
李烟这才想起,自己今晚还有“任务”在身。一时间,心跳猛地加速,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
赵青峰见着此般情景,又想起刚刚记忆中的场景,不禁有些好笑。
“都老夫老妻了,怎的还这么紧张?”他走过去,俯下身,轻轻问道。
李烟摇着头,一时无法眼前这个身影和之前那个人联系起来,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随着赵青峰走近,鼻尖仿佛嗅到身上男性的气味,她的心跳得愈发激烈,整个人也越发慌张,连身体内流转的内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一屁股坐到李烟的身边,赵青峰伸手,一把将她那如玉石一般细腻光滑的小手握住,另一只手则勾住李烟那小巧的下巴,强行托起,逼着那双有些慌乱的眸子和自己对视:“本座确实有些事没告诉你,不过烟儿你也用不着胡思乱想,你将来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探寻这些。至于现在……”
话语没有说尽,语调到了最后,有些拖长,充满了意犹未尽的感觉。
伴随着这话,记忆的闸门打开,之前和眼前之色那些颠鸾倒凤的的羞人场面,不断地涌了出来。
她的全身一阵燥热,两腿无意识地夹紧,然后,只觉得身上忽的一凉,这才发觉,身上的那件薄薄的中衣,已经被男人褪下。
然后,赵青峰那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带着笑意的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烟儿……咱们该安歇了。”
第18章 醒来
天光大亮,当李烟自黑沉的梦乡中醒来的时候,被褥的另一侧,一片冰凉。
昨晚睡在身边的枕边人,早已不知去向。
“唔……”
发出了一声呻吟,李烟勉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床栏上那熟悉的雕花,刚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只觉得脖子以下,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
真是熟悉的感觉……
神志依然有些模糊,然而,上百次这般的经历下来,身体已经开始自发地有所动作。略略调整了呼吸,伴随着体内的内气开始流转,充塞四肢百骸,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
好吧,她宁可还是如同刚刚那般——一阵阵酸软无力的感觉,从全身的各个角落传来,她只觉得疲乏欲死。
受此冲击,李烟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真是的……又来……”
慵懒中带着丝丝酥软的抱怨声在屋中响起。
然后,终于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燃烧的血气轰的一下冲上了脸颊,李烟立刻扯过被子蒙住脑袋,企图将那些记忆给彻底忘掉。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每一次都这样……”
她嘴巴里嘟哝着,开始收摄心神,专心运转内气,恢复着体力。
当李烟觉得自己恢复到能够下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往日里一直坚持的晨练自是不用提起,肚子里面咕咕叫唤着。
昨晚上的宴席,多半时间拿来闲聊了,根本没有吃上多少,后来又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想起昨晚自己后来不争气的表现,李烟脸又红了。
过了片刻,她唤来红菱帮着打水洗漱,然后开始用早膳。
一碗盛得满满小米粥,黄澄澄的,绵软,几碟精致的小菜。
李烟抿了一口,米粒入口即化,化作一团团水谷精气流入喉中,散往全身各处。
这是黄粱米熬成的粥。
乃是天下最为精贵的谷物之一,十分娇贵,产量极低,又极耗地力,一块上好的田土,种了黄粱米后,至少要休耕三年,方才能恢复元气。但对于武者的修行,却是极有裨益。故而极受追捧。
即便当初的李家,在西海州也算是名门望族,也只有自家的爷爷和父亲能够日日吃得起这个,就算是自己只能隔三差五的弄上一小碗打打牙祭。
根本无法像现在这般当做普通粮食随意取用。
对此,李烟也只能感概:财大气粗是真香!
一碗黄粱米粥下肚,身体内顿时暖烘烘的,元气充塞,滋润着脏腑肌肉。
正是修行的好时机。
因此,稍作休息,待得精气尽数散发出来,将红菱打发出去,李烟再度进了练功房。
脑海之中,《山海经》的内容一遍遍流淌着,李烟拉开架势,依着秘籍中所述,依照特殊的节律、法门,捶打、**全身的上下各处。
所谓人身四大炼,炼皮肉,炼筋骨,炼脏腑。炼血髓,李烟手中经过赵青峰批注过的《山海经》只有上册,也就是有筋骨皮肉所谓外四门的连法。
赵青峰已经许诺会尽快去灭山海门,既然如此,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她都得尽快在秘籍到来之前,先将上册功夫练好、练精、练透,达到四大炼圆满之境,以便无缝衔接——向来只有人等功法,哪儿有功法等人的说法?
更何况,接下来还要进入兵冢,甚至,很可能还会有着波折,那自然是要抓紧每一分时间来增加自己。
寂静无声的黑暗空间中,李烟就这么一趟一趟地修行着,没有觉得枯燥,也没有觉得孤寂,仿佛只是本能的习惯而已。她早已习惯了这里,习惯了这样修行,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眼睛睁开,她回到了现实。
黄粱米粥所带来的水谷精微已经被尽数转化为了养料滋补着皮肉筋膜,甚至还略微有点儿亏空。
李烟取出一根百年黄精,放在嘴里当做零嘴一般嚼着,这玩意儿时间长了,虽然药味有点重,但咬起来嘎吱嘎吱的,颇有嚼劲——反正是在自己屋里,也没人看着,自然不需要顾忌什么形象。
一边嚼着零嘴,她上下扫着自己的面板。
家传的《破玉劲》在先天之前,已经到了练无可练之境,《山海经》才修行了两日,依旧停留在“入门”的档次上,其他的那些功法,要么她修行过,发觉没什么用处,要么就是看不上眼。
唯一一门还是一片空白的,便是《九天神龙鞭》。
昨晚上,赵青峰还问起来着——李烟如此作想,然后随意地将视线在其上停留。
《九天神龙鞭》(赵青峰批本):由大荒盟前任盟主余烈所著鞭法,动若九天之雷,刚猛无俦,潜则隐芥藏形,无声无息,修至大成,可入先天,惜有一处隐患,易为人所制。经赵青峰修订后,此隐患已经消除。
李烟眼神顿时为之一凝。
即便是不怎么善于这种勾心斗角的游戏,然而她也知道,这短短一两行字中,究竟包含着多少算计和套路。
九天神龙鞭——一门直抵先天,隐隐还在李家家传功法之上的神功,竟然其中有着隐患,甚至,这隐患还已经被赵青峰所弥补。
倘若换个角度,这隐患不是隐患,而是……特意留下的后门呢?
再联想到赵青峰之前的十年沉寂,以及和他师傅之间的关系……
果然,这世间的人心都是脏的。
感叹了一声,李烟摇摇头,将此事暂且放下——反正赵青峰已经将隐患尽数弥补了,定然是已经发现了这个漏洞,也犯不着她来操心。
第19章 带娃
“咚咚咚!”
屋子的人门被敲响了。
“夫人,三夫人那边着人传来消息,三夫人带着命少爷待会儿要来。”门外传来了红菱略有些急促的声音。
浅浅要来?
李烟一愣,赶忙关上眼前的面板,将剩下的黄精吞进肚子,换了身衣服,便推开门出来。
当她走到院子们口的时候,正巧看见莫浅浅牵着她自家的儿子,赵命走过来。
李烟赶忙迎了上去。
“哟,气色不错嘛!”
还没等她开口,就见莫浅浅盯着她上下打量的两番,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话中的语气让人透着数不尽的遐想。
李烟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嗯嗯啊啊了一会儿,勉力解释道。
“早上刚刚修行过……
“妹妹身子骨就是好啊,早上起来就能开始修行了,换了姐姐我,都是巴不得躺个一天不下床的。”
莫浅浅的话越来越露骨,李烟的脸皮可没她这么厚,越发地吃不消,只得强行打断:“今儿浅姐姐怎么来了?不是说……”
“就是那个死没良心的!”
莫浅浅话中充满了哀怨,“今儿姐姐要被发派下去巡视堂口,到晚上才能回来,命儿又是个调皮的。我怕下人挡不住他疯跑,便想着请烟儿妹妹来帮着看上一天。”
“我什么时候调皮了?”
她手中牵着的男孩儿不满地嘟囔着,然后头上就吃了她一个爆栗子。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常常出去听评话!”
“……”
赵命吐了吐舌头,顿时蔫了下去。
“呃……妹妹没带过孩子……”
看着莫浅浅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李烟有点儿吃不住劲儿,但还是勉力推拒着这个差事——谁都知道,带熊孩子向来是一桩苦差事。
“没事儿,只要给他一碗饭吃,饿不死,然后看着不要让他撒欢乱跑,避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宵小所趁就行。”
“娘——”赵命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家老娘,莫浅浅却是全然不顾。
很显然,放在后世,莫浅浅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对自家儿子的管教,定然是极为放任的,大概只要“还活着”就差不多了。
“可……”李烟还想再挣扎一二。
“就这么说定了,烟儿妹妹就交给你了!”莫浅浅却已经无比放心地将自家儿子的手塞到了李烟的手里,然后摆摆手,施施然地走了。
只丢下李烟和命儿两人大眼瞪小眼。
李烟一向宅惯了,喜欢清静,又正日里沉迷于修行,不方便外人打扰,故而院子里面除了红菱之外,就剩下几个定时过来负责扫洒的婆子。这个时候,她也实在找不到能哄逗小孩子的。
红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自幼陪着李烟长大,有什么本事她再清楚不过了,至于李烟自己……恩……
前世的一个宅男,也没有兄弟姐妹,此世又一直沉迷于肝技能,哦不,是练功,企图做十里坡剑神——嗯,虽然失败了,被迫嫁了人,但可还没有怀过孕呢。
至于带小孩,那更是没谱的事情。真当先天高手是那么容易有子嗣的吗?没见赵青峰的几个孩子都是在后天时候养的?
“命儿你功夫修行得如何?”
过了片刻,觉得不能再这般下去,李烟终于对着男孩儿开口问道。
反正和小孩也找不到什么话题,索性她一开口就是自己最为擅长的那块,想来赵家有着赵青峰这位先天宗师,莫浅浅的功夫也不差,应该能够聊得起来。
果然,赵命一脸很是骄傲的模样:“爹娘都说我打得不错,虽然暂时比不上梦姐和落哥,但也是因为年岁上比他们小了些,等我再大一点,不会比他们差的。”
“真的?那打一套拳来给我看看?”
听起来倒是不错,李烟觉得自己至少能先找到个活儿打发一下时间,可以拖到那些有着带小孩经验的婆子们过来。
大概炫耀是小孩儿的本能,存心在李烟面前露上一手,赵命当下就信心满满地扎了个势子,开始打起拳来。
姿势相当地飘逸潇洒,一拳一脚中夹杂着风声,自有一番气度蕴藏其中。
李烟在一边看着,渐渐皱起了眉。
倒不是说赵命打得不好,事实上,以他这个年纪来说,能打成这副模样,已经足以胜过九成九的同龄人了,若是放在李家,那绝对是要精心培养的一等一的好苗子。
赵青峰和莫浅浅说得也不算错。
然而,这个时候,站在他面前的是李烟。
对于一直以来困守后天至境,当初为了寻求突破,在练功房那种黑暗幽静之地中,将无数拳脚功夫打磨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李烟来说,几项打基础的功法,她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她有信心,在这一方面,无论是莫浅浅,还是赵青峰,都不如她精熟。
虽然这套功法与李家的基础功法并不完全一样,或许更加精深微妙些,但终究是用于入门的玩意儿,原理都是相通的。
以李烟的水准,随便瞅上一眼,便能寻到七八个未能尽善尽美的细微错漏之处。
“停!”
又看了片刻,李烟终于忍受不了那点儿强迫症,喊了声停。
赵命停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李烟。
“按你的年纪来说,功夫确实不错,该夸赞的老爷和浅姐姐已经夸过了,”李烟说着夸奖的话,但语气却并没有夸奖的意思,很快就来了个转折,“但是,并不是说,就做到了最好。”
“比如,刚刚这一拳……”
一边说着,李烟摆出了一个架势,然后,挥拳——分明就是刚刚赵命打出的一个招式。
“啪!”看着没用几分力气,拳头却是冲破空气,硬生生打出了爆鸣。
赵命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
“刚刚我并没有用上太多的内力,你这一套拳法我也没见过,”李烟收了招式,对着赵命说道,“但仅仅只是稍稍改变了了一下呼吸,以及内气与招式的配合时机,效果便要好上不少。想来这个才是老爷教你的最初原版,我说得对不?”
“对……对的……”
赵命结结巴巴的。
“想不想烟姨给你纠正一下?”李烟脸上的表情,活生生地就像个拿着棒棒糖的怪阿姨。
第20章 指点
“这个地方不对,你的腰有点松了!”
“你这一拳出得太飘,用力不够,这个连接太跳脱,虽然说走出自己的风格是武道正理,但你还小,经验和眼界都不够,谈不上到了能养成自己风格的时候,还是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按着拳路走为好。”
阳光之下,李烟手里拿着一柄长鞭。
呃,不要误会,她并不是在虐待儿童,而是在修行着那门九天神龙鞭法。
破玉劲已经修到了先天以下进无可进的境界,而《山海经》中,尤其是锤锻体魄那关,许多步骤法门需要脱光衣服闭门修炼,并不适宜展露于人前,她更多的是打算在小黑屋中修行,加上今日赵命在家,多有不便,她便干脆就拿出了赵青峰送的《九天神龙鞭》法,一边读着,一边开始尝试着修行。
赵青峰已经将其修补完全,没了缺漏,这门功法甚至还在家传的《破玉劲》之上,其中的发力诀窍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
左右只是练习一番,体会其中的劲力变化及运用法门,加上赵命在旁,因此李烟也没太过全心投入,时不时地向着赵命那边瞟上两眼,鞭梢偶尔飞起,沿着赵命的筋骨、肌肉的运作方向戳上一两回,纠正着他的疏漏之处。
好在赵命也不是红菱这种不识好歹的货色,既然有人指点,他也就按照李烟的指点,一遍一遍地打着,既没有嫌弃枯燥,也没有叫苦叫累,更加没有嫌弃李烟的身份。
李烟对此很是满意,因而指点起来更加用心。
一杆鞭子如同灵蛇一般,时不时地在赵命身上拍打上数下,帮他调整着姿势和发力。
“好了!”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李烟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赵命的状态,长鞭啪的一声甩出了一个音爆,“上午就到这里,你先休息一会儿。”
“烟姨娘,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的。”
赵命终究还是小孩子,打了大半个时辰的拳法,还是有些累坏了,气喘吁吁地,汗水将额头上的头发都给打湿了,但他还是在坚持着——事实上,刚刚那半天的功夫,他已经体会到了这个烟姨娘指点的高明之处。
许多招式打出来更累,也更加别扭,但是对自身的锻炼效果很明显地有了不小的提升。
这样的小孩真好,当初自家那个蠢弟弟怎么没有像他这样的?
李烟暗地里感叹着,也对赵青峰的那份运气感到羡慕,然后摇头:“不用了。你如今还小,身子骨没有长开,练到这个地步刚刚好,若是时间再长一些,反而会留下些细微的损伤。一时半会儿的看不出来,但时日长了,积累下来后,反而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来恢复,得不偿失的。”
“哦……”
经过一个上午的训练,赵命已经对他这个姨娘敬畏有加,既然她这么说了,就乖乖地停了下来,收了势子。
李烟让红菱给他倒上一碗补充精力的汤药,然后又去泡了个药浴,滋补一番筋骨,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等到赵命出来的时候,却见李烟依然在院中琢磨着那套鞭法。
他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李烟继续修行。
不过李烟耍鞭子的动作其实并不好看,鞭子根本不像那些耍鞭子的舞得虎虎生风,大多数时候都像一条有气无力的懒蛇一样,软趴趴地耷拉在地上,偶尔窜动一下,速度也不快。动作也一点儿都不连贯,甚至中途时常停下来仔细琢磨一番。
赵命却看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李烟看看时候不早,收了架势,方才换了个姿势,仰头看着李烟:“烟姨娘,你这是在练父亲的鞭法?”
“是啊,初学乍练的,还没能够熟悉,和你父亲不能比。”李烟随意地说道。
“父亲啊……”
李烟看见赵命眼中流露出一丝憧憬和孺慕之色,这也是这个年纪的儿子对自家父亲的正常情感,但其中分明又掺杂着几分失落。
“怎么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有这种眼神——这让李烟不禁有些好奇。
赵命嘟着嘴:“自从到了这边来,父亲总是很忙,很少过来指点我们,只是教了我们这套拳法,其他的都是娘在看着,所以我也不知道父亲的鞭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知道烟姨娘你是教我教得最好的了,连娘都没这么仔细,想来烟这鞭法也是很好,可惜我看不懂。”
啊,这算是这个时代的丧偶式育儿吗?李烟愣了愣,然后才笑着摇头:“你烟姨娘的功夫还差得远呢!而且,老爷是先天宗师,又是刚刚在这里落脚,事务繁多,想来过两年就会好一些,能多抽出些时间来看你们的。。”
终究不是自家儿子,她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着一些安慰的话,企图糊弄过去。
“嗯,母亲也这么说。”赵命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觉得,烟姨娘你教得更好。”
“打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李烟笑了笑,摸了摸赵命的小脑袋,“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去吃饭吧。”
中午为了款待赵命,李烟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赵命一贯喜欢的菜,加上早上练得狠了,赵命吃得很香,一碗黄粱米饭,一会儿就进了肚子。
"对了,烟姨娘,你听过评话吗?”趁着添饭的功夫,赵命忽然问道。
“评话?”李烟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个小鬼为什么要提起这茬,“没有听过。”
说起来,她的爱好是真的挺匮乏的。前世做了一辈子做题家,后来又沉迷游戏,到了这个世界,有了武功,又开始沉迷武功修行,线下时候也就是看看书,读读史,也就是小时候被家里按着学了些琴棋书画,但等展露了武学天赋后,也几乎都放弃了,几乎都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没看过啊,”赵命眼珠子一转,“烟姨娘要不要去听听?可好玩了。”
好吧,原来是这个原因——李烟顿时醒悟,然后“啪!”的一下赏了他一个爆栗。
“你母亲说了,不能乱跑的!”
“烟姨娘,你去听一听就知道了,真的很有意思!”赵命捂着脑袋,却不死心,继续忽悠。
“不行!”
“最近说的可是白袍秦无敌一双铁拳打天下的故事!”见李烟始终不允,赵命这小鬼有些发急了,一双小手抱着李烟的胳膊,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烟,“这回应该是说到秦无敌北征,马上就要结尾了,烟姨娘,就带我去听听吧……”
低头看着赵命那和莫浅浅一般模样的大眼睛,眼圈还有些泛红,一脸哀求的样儿,李烟也有些吃不住劲儿。
“秦无敌北征……”
这倒是巧了,李烟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些兴趣,“就是去打胡人的那一战吗?”
“对啊对啊,我记得上回是说到秦无敌痛陈利害,舌战群雄,今日应该便是要出征了,肯定很精彩的,说不定就能讲到无归河谷一战了。”见得有戏,赵命立刻加紧了攻势,抱着李烟的胳膊就蹭。
“唔……”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李烟琢磨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也罢,就带你去听一听吧,不过得事先说好,只是去听评话,你不许乱跑,不许乱说话!”
“好的好的!我一定很乖的!”
终于得到了许可,赵命立刻破涕为笑,高兴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第21章 巧遇
定西城城东的金风楼,乃是定西城最大的酒楼,与位于城西的玉露阁遥遥相对。一者满足口腹之欲,一者满足人伦之乐,正所谓食色,性也。算得上是定西城的两大销金窟。
其背后的东家,乃是神州有名的大商家金玉堂,和南方的四海会,西南的群峰阁、帝都的万宝坊齐名的,论起势力来,并不比大荒盟差,甚至在影响范围上,还比大荒盟要大上不少。
李烟带着赵命,算是微服出行,两人寻了帮中好手帮着稍作易容,扮作在江湖中游历的母子,一路行来,进了金风楼。
“两位客官里面请!”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哈着腰,笑脸相迎——没办法,哪怕李烟和赵命再怎么微服出行,家中的底子在那儿,身上衣服的布料总不会有差的,都是上好的江南丝缎。而这种平素接应四方来客惯了的店小二,眼睛都是很毒的,一扫扫去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至少这两位家中肯定不是缺钱的主儿。
“在二楼弄张桌子,要靠着栏杆的。”说话的是赵命,一副来惯了的熟客模样。
李家的老宅并不在定西城,加上她那个死宅的性子,哪怕她嫁来此处将近两年的功法,多数时候也都是宅在院子中,只是跟着赵青峰来过两次,对这边的情况远不如赵命熟悉。
“哎呦,公子可是打算听评书的?”听得这般要求,那小二立时就明白了赵命的来意,连连拱手致歉,“这位小少爷,倒是不巧,咱们的说书先生这两日病了,哑了嗓子,说不得话。”
“咦?”
赵命小脸顿时纠结了起来,“……那今儿这白袍征北的故事就不说了?”
“说自然还是说的,”小二满脸的赔笑,“说书先生说了,总不能让顾客们白跑一趟,故而派了自家的儿子来说。只是他儿子虽然学了些皮毛,但终究年岁经验不够,如今又在大荒盟里有了个好的出身,荒废了些时日,故而那等说书的功力,可能要比先生稍逊不少。小公子是熟客,听惯了的,到时候说起来的时候,若是觉得不满意,还得请小公子多多担待。”
听得小二这般说,赵命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烟:“烟姨……呃,娘,你看……”
“我不过是陪着你来的,你想听的话,进去就是。”李烟笑着说道——她也就是没听过说书,过来听个新鲜而已,具体如何,并不怎么在意。
赵命那张小脸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被故事所诱惑,下了决心:“罢了,来都来了,就听上一场吧。”
“好嘞!”
小二殷勤地将二人迎上了二楼,两人捡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在栏杆边坐下,从这儿恰好可以看见楼下的大堂。
只见楼下的大堂中,此时已经摆了一个台子,上面放着醒木之类的物件,但上面没人,说书先生还没有到场。
出于某种习惯,李烟扫视了一番二楼周遭,旁边两张桌子上,各自坐着几个生意人,身边的长凳上放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彼此之间在交头接耳,顺带着有几个在用某种好奇的眼光往这边看来。这些人,大约是长久在外边跑惯了的,一个个都有一身不错的武艺。
至于另一边,则大约是某个小帮派出来游历见见世面的,都穿着统一的衣服,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向着一个女弟子献着殷勤,女弟子却不冷不热的,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只把他当做下人使唤。
原来舔狗哪儿都有,李烟心中暗笑。
以李烟粗浅的江湖阅历,自然看着没什么异常的,而这边,赵命已经大模大样地点上了几个小菜,催促着让小二赶紧给送上来。
便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李烟心有所动,侧头看去,只见楼下,乌鸦鸦的一群十几人涌了进来。
他们是……李烟盯着他们腰带上的山形纹饰,眉头微皱。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几个玄衣劲装大汉已经噔噔噔地上了楼来。
这几个看着都是有着精深功夫在身的,全身骨骼粗大,太阳穴高高隆起,眼睛精光四射,在二楼处扫视了一眼,向着几个位置最好的桌子一拱手:“几位先生请了,敝门尊长路过,听说本地的金风楼不错,故而想在这边用个便餐,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敝门也会有所补偿。”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几个褡裢,那纽扣特意敞着,眼见着里面都是沉甸甸的雪花纹银。
真是大手笔!
两桌上的生意人都是走惯了江湖的,见得此景,彼此面面相觑,对视了几眼,又打了几轮手势,最终乖乖地站起身来,接过银子,坐到了旁边偏僻的桌子上去。
另一桌上那个小门派中,则有些小小的波折。
那个女弟子面上露出不悦之色,旁边的年轻人见得此态,眉头一皱,正要起身呵斥,却被边上地位更高的年长者一拉,努努嘴,示意了年轻人去看那玄衣汉子身上配的山形纹饰。然后,就见年轻人眼睛一鼓,不敢再去看旁边的女弟子,连忙跟着其他的弟子一同,悻悻地退到了旁边,连那女弟子的鄙夷之色也不去管了。至于那女弟子,失了人护卫,自然也不敢造次,乖乖地跟着同门起了身。
李烟暗自点头——小家伙还算不错,舔狗之路虽然荒废,但总算前途保住了。
腾出了几张空桌来,几个汉子看了看场中,大约琢磨着或许还有些不够,有人便将视线往李烟这一桌瞟过来。
眼看着一直强行按捺着的赵命,终于憋不住要发急,李烟在桌子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先不要发声。
果然,便在此时,那队伍中一个稳重些的声音响起:“咱们挤一挤就好了,莫要忘了出门在外的规矩——不欺妇孺,不压良善!”
“是!”听到“规矩”二字,几个玄衣大汉面色一肃,腰背挺直,大声应了一声,然后一个个收回视线,再也没有打这边的主意。
李烟抬头,与着那个领头发声的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抬手拱了拱,算是道谢。那男子一怔,抱拳回了一礼,便开始安排诸人的座次。
第22章 来客
过不多时,一位年约三十许的锦衣中年男子背着双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慢慢走了上来。旁边还有一个掌柜模样的跟在后面半步,不断地陪着笑脸——这个是金风楼的掌柜,李烟当初跟着赵青峰来的时候见过一次。
男子相貌看着略有些刻薄,面白无须,双眼细长,鼻梁高挺,唯有那嘴角始终微微翘着,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嘲讽着什么。
然而李烟见着此人,一贯平静的面容却陡然变色,屁股微抬,刚想要伸手拉起赵命下楼,偏偏就在此时,见得那中年男子上来,几名抢先上来清场的男子立刻腰背一挺,昂首肃立。
明明只是寥寥数人,却仿佛无数征战四方的铁血雄兵在校场接受将官检阅一般,滚滚的肃杀之气顿时在二楼中横溢出来。
这股子气势极为逼人,但更多的是在精神层面。若是身无武功的普通人,大约也就是胸口一闷,起了些退缩之意,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而但凡武道稍微精深一些,有些见识的,也自会避让开来,不会去硬碰硬地顶上。
偏偏赵命这小子却是个半吊子,练了几年武功,基础打得不错,有了些成果,但还没到收放自如的程度,见识也不够,本来见着这些人上楼时候赶人的样子,心中就有些火气,一感觉到这股压迫性的气势,那股子武道意志便下意识地想要探头出来,张牙舞爪一番。
然而,这却着实有些自不量力了。
两股子意志稍稍接触,只一瞬间,赵命那一张小脸就涨得通红,有些摇摇欲坠的,一旁的李烟见得此景,连忙探手将他揽过,同时身上气劲涌动,血气迸发,将此等煞气斥于身周三尺开外。
随后,就见那中年男子的视线扫了过来。
视线落在身上,李烟的脊背一僵,但立刻醒悟过来,情知避无可避,深深吸了口气,维持着气势护着旁边的赵命,脚下五趾用力,脊背一抬,五指握拳,全身上下却已经维持在了最高的戒备状态,随时都可发出全力的一击。
中年男子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又移了开来,然后落在了赵命的脸上。
凝神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抬手,像赶苍蝇一般嫌恶地挥了挥:“好了,就这么点人,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搞个这个劳什子军威煞气,吓唬小孩玩呢?有意思吗?收了收了,平白叫人家笑话!”
几个汉子被他说得有些讪讪,赶忙收了气势。
场中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见着那些人纷纷落座,自顾自地开始点菜,赵命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怜巴巴地仰头看向李烟:“烟姨娘,他们是……”
“嘘!不要管,等着吃菜便好!”
李烟摇头,伸出手指,示意他先不要开口,继续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中年男子在主桌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旁边的掌柜凑在一旁,不断陪着笑脸,给他介绍这本店的特色菜肴。
这个时候,赵命刚刚点的几个小菜也已经上了来。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李烟根本没有什么食欲,夹了几筷子给赵命,便不再动了。只是继续关注着中年男子那边的动静——明明眼角的余光能够看见那掌柜在张嘴说话,偏偏以她的听力,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仿佛在演着一出哑剧一般。
这等手法,她也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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