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希望的代价 作者:学什么都学一半的小鲲 Tag列表:恋爱、嫁人、推理、女性主角 原始网址:https://book.sfacg.com/Novel/581163 封面图片地址: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NovelCover/Big/2022/08/013e5334-2c96-461a-9979-4fb99bdf0706.jpg 简介:童年的图灵,跑了三十里的路,让冬日的寒风吹硬了脸,只为了来教堂看你一眼空空的告解室。空与不空,全是她自己的事。ps:这是一个主角两人携手揭露这个诡异世界可怕秘密的故事。 下载时间:2023-03-03T17:55:46.500Z 本文件由小说下载器生成,软件地址:https://github.com/404-novel-project/novel-downloader ==================== # 插画 ==================== 第一卷插画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8/3897e2eb-4f56-43a4-8fd2-7e8be43de94e.jpg](chapter-60fae24308cd22d0f326b7ee5126f3d2f57309a3.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3/3f2931a1-41ae-4f53-9a87-99e781eff1f9.jpg](chapter-47abca4d53fd71620a5c5cadfa455b09b538e9b7.jpeg) 第二卷插画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8/c59eb883-05ae-43ce-9953-b7d71afdb301.jpg](chapter-40edf80c8f23d49ffb3b307d1bb8043d716686d1.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8/6860343d-8735-45cc-91fc-3cb8f82f80f3.jpg](chapter-4fc5d35596134d82f08492d402ecf51ac08db9f4.jpeg) 第三卷插画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8/69552884-f1cd-49ac-8a03-4ffc665daf21.jpg](chapter-230b30f840a66d8618d2912d8d446a6ac4a080b9.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25/3803defe-8206-437e-ad35-f61ca414a955.jpg](chapter-cf305a866dbf9d648565b916f7ee39d3dcfb27f8.jpeg) 第四卷插画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03/216c73cc-9368-4d6b-9edb-ac3af2a7cb1b.jpg](chapter-67f55bc93f1896cc9d2836ed6d943eb44fc83d1b.jpeg) 第五卷插画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302/07/9e58608a-d03b-4156-82ff-69f4f084e98b.jpg](chapter-8846cf1dfc137f38ac9e44e8c574bd6e464823a3.jpeg) 表情包第一弹 图灵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2/09118bc8-eb94-46df-abf1-bd15809798c3.jpg](chapter-98e0591b441d4826fea532658fedb9f1de9ac705.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2/cf54cc86-ab09-4624-9fab-baad4f98a853.jpg](chapter-950e4faa7aa7289bcbbfd7be4345f9e307dba629.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2/bb67e3dc-64a5-4c05-8a84-f4a25f817559.jpg](chapter-f343fa6144cf2b59dc827dc52ff3ba5f068d6337.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2/fbb66351-7572-43cc-86a5-3470e07692fd.jpg](chapter-cec34d3f5ed7f4ed5fe1cd615d0647af6cc44038.jpeg) 同人图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2/890f6747-4621-480b-9f88-32714144dffb.jpg](chapter-320a79cf1bb1813bb8b7b0a227c5fcb9dc635b2c.jpeg) 感谢@五百年还是练气期大大赞助的同人图。 凶凶的图灵很有感觉哦! 会动的图灵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3/ffe87a83-c1d9-4c22-92c7-d2f923adedf8.jpg](chapter-384c40e9c57ee9905d1618401c7e5ce7a42a2e0c.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3/5af03313-a641-4ac3-8b76-d087a8cac1d9.jpg](chapter-a724363b3185a02efd0a7df4eecfeadcb4b60e82.jpeg) 动图发不出来啦,Q群里有完整版哦 烟火祭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04/64fe635a-4117-4d65-807f-516aab62e4a8.jpg](chapter-62902477ca3b534304cbcbe796bcc3ac74de1fac.jpeg) 这深沉的阿卡迪亚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 # ai插画 ==================== 默卡 ============== 最近ai作画非常火呀。 我也跟风弄了几张。 以后会把比较做出来比较符合人设的发出来。 大家看着图一乐吧。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14/2b7e4275-9979-4dbd-a0f7-290ddd34d4d7.jpg](chapter-7a95fb0cf97436c60392d6fb55aecc1e97dc24c2.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14/1be85c54-c4be-4c9d-b698-053069a146dc.jpg](chapter-2ce4696c33a12682c95bcbbc58e7ac7fa3020b2a.jpeg) 玛利亚 ================ 在曼彻斯特教堂。 面对天真的戴安娜而手足无措的玛利亚.jp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16/ad9f3348-1bf1-4e20-8549-4634f4a83fc5.jpg](chapter-49515b363db91edf91ead32535ebd60f36d22e26.jpeg) 玛利亚:这小妮子真的以为图灵是努努力就能战胜的存在吗?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16/a2527dc6-46ae-4626-a86a-ce1ce31c636c.jpg](chapter-212e5dd5468d8490b2baa97b06257f1b4703e878.jpeg) ==================== # 第???卷 ==================== 第???章(剧透警告)(变身情节) ============================================ 可能有些读者大大等着心急。 我把变身的情节先放出来,证明我不是在说谎呢。 希望这样可以让大家看的放心一点。 第一次读这本书的读者请从第一章开始。 ————————————————————————————— 天边的烟火仿若倒飞的流星,像萤火虫一样,在天空中扑闪着。 监狱病院的天台上,图灵扑倒了默卡。 穿着病号服的图灵的关节处仿佛染着腮红,散逸着砂糖般的甜蜜。 “图灵……” “别闹了……” “你快看天上。” 图灵轻轻的伏在躺地上的默卡身上,极尽耳语,热撒娇嗔。 黏黏糊糊的情意好像天边缓缓升上来的烟火,零零星星,斑斑点点。 像喝了酒似的。 阑珊的醉意催动着蒙昧的爱情。 图灵真的醉了。 她此时只想把眼前的人吞吃下去。 “那是你要的流星……” “我终于给你带来了。” 默卡有点面红,一只手摆在脸上,挡住自己熟透的脸颊。 “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干嘛这么傻呀。” 图灵简直忍不住了。 爱意像潮水一样从情迷的心海里满溢出来! 图灵褪去自己裸露的上衣和内衬…… 她那晶莹剔透的身体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里隐匿着的确确实实是女性的身体。 “我早就……” “早就不再需要那些东西了。” “这些那些……” “我都不再需要了。” 图灵把手中的玻璃戒指碾作齑粉。 “再见了,妈妈。” “我长大了。” 【天使可以自由的改变形状。】 【我早就该想到的。】 【不是吗?】 【作为半天使的我。】 【不该没有这项能力。】 优美的,像乐谱似婉约的图灵的曲线暴露在默卡的面前。 图灵脸颊红润到了极点,可能比默卡还要红。 但在图灵心底更多的是兴奋。 无可比拟的兴奋。 “图灵,你成功了?” 看着飘摇着缩进图灵身体内的触手,默卡由衷的高兴道。 “我早该成功了。” “只不过是妈妈总是在我临门一脚的时候删除我的记忆。” 图灵的笑靥虽然稚嫩,却有一种俄狄浦斯式的蛊惑性。 她轻轻的抚摸着遮着眼睛的默卡的手,再度伏下身来。 “从出生起……我就一直在遭受苦难。” “现在,我要求一点点赔偿。” “不过分吧?” ==================== # 第一卷 命运许我以希望 ==================== 第一章 两万年的希望和代价的降生 ========================================= 世界西部的极西地,有一处与世无争的丰饶边国。 边国土地肥沃,人民丰衣足食,历史悠久而神秘,受吸引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但外乡人若想要抵达这个远离尘嚣的理想乡,要驾车横跨沙漠,驭马穿越森林,最后虔诚的步行迈进它的郊野,当地人才会诚心诚意的欢迎。 那里有四季不改的温润气候。 那里有镶金玉般契合于国土的淡水湖。 那里有不会因人们长年栽种而丧失肥力的沃土。 牛马勤勤恳恳,猪羊健硕肥美,幸福安康的人民几乎每天不需要怎么辛苦,就有享之不尽的食物和衣装。 他们自然也不会如何如何竞争,他们自然也不会如何如何有压力。 似乎还嫌这个国家不够完美的上帝,甚至还降下了魔法的庇佑。 每到秋天,伴随着魔力暗流的秋风,席卷大地。红的针叶、紫的花草,飒爽的铺了满山。 牧草烟草也不甘示弱,家畜家禽也不愿落了下风,在天空中漫步暖阳的西风神的歌声里,它们数倍于常理的长势让每一位国民安心,让每一位国民心醉。 这个国家叫阿卡迪亚(Arcadia),由于与外界交通不便,在他国的管中窥豹之下,被赋予了许多额外的名字——例如天府之国、烟香弥漫之地、现代人灵魂安居的归所......但最夺人眼球都不是这些。 阿卡迪亚,是一座魔法之都,而且是只有女性才能使用魔法的女君之城。 政治意识落后、发展观念低下、科技技术局限的这样一个国家;然而却有着世界最高幸福指数、享誉全球的烟草行业、玄密莫测的奇妙魔法。也难怪会让许多世界强国在暗地里多加关注和提防。 1939年世界战争爆发,进攻方的一个强大帝国在屡战屡胜的境况下,竟将侵略的魔爪探向了西方的这块边地。 其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帝国的先遣军队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在了阿卡迪亚。 此后帝国更是屡屡吃瘪;若他们派特种部队去调查信息,那么他们的特种部队就消失,若派侦查飞机去勘探地形,那么他们的侦查飞机就失联。久而久之,阿卡迪亚便蒙上了一层名为“神秘”保护罩。再也没有国家敢去染指。 但若有远道而来的商人或旅者,阿卡迪亚的人民总是会待他们如当地的气候一样热情而温柔。 初次造访的外地人,看过繁盛的漫山花草、尝遍了淡水湖里的鲜肥鲤鲫、陪着当地人坐在农家门口的石板桌上,对着燃着的卷烟草深吸一口,心中对阿卡迪亚的疑虑便瞬间就打消了。 他们总是会津津乐道的; “世界上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然而真的有如此完美的地方吗? 有些年长的烟商不信这个邪。他们认为,花会凋萎,月有圆缺,即使是世界上最温柔仁慈的母亲,也会对孩子有所期许。 可结果,在充满魔力的氛围下,阿卡迪亚的农作物无需照料就能克服风雨干旱,畜牧短期就能生长成熟。就连烟草,其烟气非但不会使肺部损坏,反而靠着其中蕴含的魔力使人们延年益寿。 阿卡迪亚的烟草是最象征着完美的补品,它的烟气入鼻清香;它的有害成分会被魔力消化,变成滋润肺腑的慰抚。 这个国家的完美似乎无所不至,没有漏洞。 岁月在这古久的西国生了根。 生活长成枝叶,人情化作沃土。 而魔法与烟就像阳光一样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在这片大地,让这阿卡迪亚王国熠熠生辉。 我们的故事,就从阿卡迪亚里更为熠熠生辉奥驰亚(Altria)家族的嫡子诞生开始。 ————————————————————————————— 1990年12月25日奥驰亚家族 厄里斯堡 黄昏将至,俄狄浦斯(Oedipus)•奥驰亚结束了每日不多的检阅工作,正计划着用随身带的木镶金制的长杆烟斗对一天做个结尾。 沉闷的季节里,云霞颤抖着,被黑夜抬起的巨手遮蔽了些许;离着削断夕阳的余晖,它好像只差丁点距离了。 尽管这一切都一如往常,但却又好像不尽相同,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潜藏在这日常中,慢慢积攒着。 俄狄浦斯轻轻的靠在办公室的腰窗的窗框上,静默的点了烟,小口小口的对着烟斗吸着。淡淡的、奶白色的烟顿时充斥在她的周围,渐渐的,房间一侧的烟越积越多,窗户外一侧的烟则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挥发,俨然装饰了一副有动有静的图画。 黄昏如期而至,俄狄浦斯一点一点吞吐着烟气,太息般的微光照射在她桃红色的长发上,如墨似漆的美目缓缓流转,极浅极淡的笑容摄人心魂,洁白得仿佛能凝结霜雪的手臂慵懒的托着烟斗,一种专属于俄狄浦斯的压抑而不失深沉知性的气氛,徐徐铺展开来,让每一个靠近她的人罔如置入深海。 “夫人,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非常健康。和我一起去看看吧。”一位身着管家服,一头短碎发,英姿卓尔的女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隔着门对俄狄浦斯说道。 是的,由于各种各样的需求,即使是怀孕和妊娠,也有相应的魔法被创造出来为女人们代劳。对于阿卡迪亚来说,研习魔法的女人们既是执政者,也是推动社会进步的科学家。男人更多则负责采摘烟草、放养畜牧等更需要体力的劳动。 窗边的人儿熄了烟,将烟斗别回了腰带上,踱步到了门口,微笑也越发浅没,自言自语着;“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 俄狄浦斯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和门口的女人点头示意。 只见女人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扶胸行礼,看到俄狄浦斯后便毕恭毕敬的迎了上去。 没有多说,俄狄浦斯不紧不慢跟女人,走向产房,打算去拉开这场故事的序幕…… 第二章 图灵和上学 ============================ 舞台四周,寂寥无人。 这个诡密的空间里,除了我——只有暗淡的布景,暗淡的灯光,暗淡的舞台。 我跪坐在那里,也不移动,只知道一个劲的颤抖。 谁叫我来这里的?我该干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孤独和无奈好像凝聚成了一把镰刀,悬挂在我的头顶上,只等我崩溃的瞬间,就枭下我的头颅。 “图灵(Turing)......图灵......” 有人在喊我,有人来救我了吗...... 对了,肯定是妈妈来救我了…… 诶?我为什么要被救来着? —————————————————————————— 1998年 夏 莱布利兹魔法综合学院 “姐姐,你醒醒!” 恐怖的噩梦景象一下子就消失了,图灵的眼眸缓缓睁开,马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绑着桃红色双马尾,衣着古典华丽,满脸写着担心的可爱女孩。 尽管小女孩不说,她头顶上的暗金色小王冠就已经赫然昭示了她的身份——阿卡迪亚六大家族中某一家的长女。当然,图灵也随身带着这个王冠,只不过套在胳膊上而已。 “姐姐昨天又没有睡好吗?居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都能睡着。”小女孩明明六七岁的年纪却操着一口长辈关心小孩子的口气,让图灵不禁莞尔一笑。 小女孩是加莱赫(Gallaher)家族远近闻名爱闯祸的小妖精戴安娜(Diana)。尽管本质上来说她是个好孩子,但由于其冲动且热情的性格,做了许多类似于好心办坏事的事情。类似于扶老奶奶又走一遍走过的马路、硬喂别人不爱吃的东西、依照自己的喜好在玻璃上涂鸦这样的事情在她手上更是层出不穷。 “姐姐还笑?马上就要上学与书本打交道,吃和别人一样的午餐......姐,姐姐就不害怕,嗯......不紧张吗?”看着坐在身边不停翻弄裙边,小声说话的戴安娜,图灵被噩梦浸湿的心似乎温暖了些许。 图灵稍稍收敛了笑容,开始掂量安慰人该组织的词汇,然后开口了;“没关系的,戴安娜作为早一年上学的孩子,学院的大家都会很关照的,即使是......” “图灵•奥驰亚。”走廊尽头传来的不喜不怒的声音打断了图灵和戴安娜的对话。尽管在走廊里显得短促悄然,图灵心中却一下子如同掀起万丈波澜。 “抱歉,戴安娜,我要走了。抱歉。”毫不掩饰脸上慌张的表情,图灵直接从长椅上起身,奔向声音传来的那扇门。 “喀、哒”随着关门声响起,偌大的走廊顿时只剩下了戴安娜一个人。 “姐姐为什么总是要道歉呢?”戴安娜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 俄狄浦斯安静优雅的坐在待客沙发上,相比着站立在院长办公桌旁略显不安的院长,此时前者更像是魔法院的主人。 虽然图灵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但俄狄浦斯却仍然平视着院长,丝毫没有看向图灵的意思。 “我已经叫了你三四遍了。”俄狄浦斯如茶般甘甜内敛的嗓音随着她的薄唇轻启,回荡在整个房间。 但遗憾的是图灵却没心情去细品。 “妈妈抱歉!我和朋友聊天忘了正事……” 【妈妈不顾我男生的身份,家臣的劝阻,帮我报了魔法院的课程,为我未来的学习操心,我竟然还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我真的是......】 听了图灵的话,俄狄浦斯眉头微微一皱,纤细的手指探向腰间,似乎打算摸出烟斗吸上一口——显然一副等待什么的架势。 看到此情此景的图灵原本因紧张而僵硬的身体一下子如同木偶人被女巫施了魔咒一般活络起来。 并腿、曲膝、扶胸、挽裙一气呵成,贵族的礼仪在这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所展现出来的贵族气息,和他的胳膊上的暗金王冠象征贵族气息完美契合,即使是最老道的礼仪老师看到也会叹为观止。 图灵再次开口道;“母亲大人,您的孩子向您致歉,请您宽允我与友人闲聊时的懈怠。” 【唉,虽然我可能不小心睡着了没听到妈妈的召唤,但难道连戴安娜也没听到吗。怎么会?】 “那么院长女士,时间不早了,今后有时间再详谈吧。”俄狄浦斯静默的收回了已经摸到烟杆的手,从沙发上站起,微微脱帽示意。“图灵,我们走了。”威严的气息伴随着俄狄浦斯的谈吐从她周围喷薄而出,长期站在那人身旁的图灵很难说出那是什么样一种感受。 虽然严厉,虽然苛刻,但,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丝温柔在里面呢?图灵这么想道。 俄狄浦斯推门出去,图灵小鸟依人的跟在后面,寂寞的长廊里戴安娜已经走了,落日余晖透过长廊一侧的落地窗照射下来,照射在长廊里慢慢踱步的两人。 俄狄浦斯一改院长室中的冰冷严肃,温柔的把手轻轻落在图灵的头上来回抚摸。 图灵似乎是仍然沉浸在愧疚心理之中,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奖励,好像略有点尴尬。 终于,俄狄浦斯开口了; “图灵,有些人祖上受勋,封了战争爵,那么一旦战争来临,她的命运就是战斗至死。” “有些人虽出身高贵,却因家族犯下大错而受到牵连,她的命运就是被革命的浪潮淹没。” “总是有人要承受不幸的命运。他们或主动接受,或被动承受,或为了挚爱,或为了大义。” “图灵,作为奥驰亚家主的独生子,为了弥补某些天生的缺陷。当别人玩时,你要学习,当别人学习时,你更要付诸数十倍的专注力来学习。这是你的命运,这是你该承受的。即使你想要逃避,命运也总会换着形式降临到你身上,强迫你去接受它。你生来就有一个不得不优秀的命运。” 【妈妈,我……】 当看到身旁嘴唇因压力略有些发紫,而且颤抖的图灵时,俄狄浦斯考量着之前语言的力度。 她把身体转向图灵站住,扶着图灵蹲下,视线与图灵平齐,看着图灵的目光也尽可能的放的温柔说道; “谁让你偏偏是一个男孩子呢?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就当是为了妈妈,努力努力,好吗?” 图灵,是一个男孩。 一个在母亲的刻意隐瞒下, 在世人的眼中装作女孩的男孩。 第三章 六大家族和烟火祭 ================================== 奥驰亚家 厄里斯堡中 蔓生花园 1998年 夜 “在圣德的唯一神的庇佑下,由阿卡迪亚人类带领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但某些愚蠢的生命,例如魔兽,却不知感恩这天赐的蓬勃生命力,反而妄图利用魔法的力量颠倒主仆关系,混淆是非因果。” “于是阿卡迪亚聪明智慧的人民们便创造了名为烟火祭的节日。” ”每逢烟火祭,人民就用魔法之火点燃草原。与神灵契约的魔火不会烧伤阿卡迪亚的人民,只会焚尽动物和植物。” “在笼罩在草原上的凄美的烟与火中舞蹈,是阿卡迪亚人民对神至高的敬意。” “但这节日不仅是我们为了庆祝神主对他的人民的恩惠。” “更是为了杀死因长年沐浴魔力即将成为妖魔的植物,防止野禽吃了含有过量魔力的植物化作害人的魔兽。” “魔法,是作为神主仆人的我们的特权。” “而为了维持魔法界的秩序,六大家族从本来厌弃功名利禄的阿卡迪亚人民中脱颖而出。” “他们提防着暗中用魔法中饱私囊的歹人,抵御着对国土虎视眈眈的外人。” “公平起见,六大家族每七年换一次执政者家族。” “选出该家族的方法,还要靠……” 星期三(Wednesday)坐在庭院石凳上念诵着圣经,才发现同样坐在石凳上,依偎着石桌的图灵早已经昏昏欲睡。 星期三紧了紧披在图灵身上的外套说道;“大小姐,上课作业写完了的话,就赶紧的回屋里头吧。再晚些天就寒了。” 【嗯,星期三叔叔吗……信教徒的祷告真是催眠。】 图灵轻柔的推开星期三的手说;“叔,魔法理论知识作业课间就已经完成了,我现在在预习呢,每天都是得学到很晚的。” “我不怕冷,您先回去休息吧。” 图灵手心的冰冷,触在星期三的手背,点在星期三的心底,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 “唉,叔喜欢妮子这没有贵族架子的样子。” “却也没一点给你解乏的办法啊。” “也怨俄狄浦斯大人,独苗弄那么标正做甚?继承家院的人儿就不怕给送走了?……” 星期三满心腹诽像江河入海般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他似乎觉得,他表态越明确,图灵的辛苦和委屈就能减少一点。 毕竟,阿卡迪亚在图灵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还沉浸在父母的爱和同伴的玩乐之中。 甚至倒不如说,整个阿卡迪亚生活辛苦的人几乎就没有。 但其实,图灵根本就不委屈,一点也不。 “叔,您放心,这才是初级理论呢。” “我在午夜之前就会回去的,花园里我学习效率高些。” “您赶快走吧,要是被管家长知道您对我抱怨的话……啊,特蕾莎(Teresa)姐姐。” 星期三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弹跳起来,鬼戚戚望向四周,却发现寂寞的烛光下除了石桌旁正对面坐着的图灵,什么人都没有。 “好个女娃,竟学了玩笑话。” 看着星期三滑稽的神态,图灵终于绷不住原本因眉头紧锁,而略显阴沉的表情,咯咯的笑了出来。 “咯咯。”桃红色的披肩发,拧着的小琼鼻,微抿的樱桃短唇。 甚至还有身上叮铃咣啷的配件和臂膀上的暗金王冠,在图灵的轻笑下都像被重新赋予了缺失已久的活力,一起跃动起来。 “唉……”星期三无奈的挠挠头,又是一声长叹。“叔没什么能耐,只知道说风凉话。要不,娃儿有什么些想要的家伙什,叔每周三都给你带着,你看行不行?” 实际上星期三作为奥驰亚家的园丁,除了干些轻松的杂活,只有周三才需要在奥驰亚家长时间逗留,对着花园里的一众花草修修剪剪。 奥驰亚家的花儿就像奥驰亚家的孩子一样听话,一样坚韧,无需什么过多的照料。 “可是,叔叔,下个周三是烟火祭了,我……有点忙。”图灵小脸上似乎满溢着为难。 星期三的讪笑着的表情突然僵住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哦……对,对对,大小姐是北极星哩,天上何人不环绕,叔的小礼物在烟火祭上可不够看喽。” “叔叔……”图灵小声的叫唤着。 “诶~没事没事,下次,下次啊,想要什么,叔都给你买来。别听那女管家说的有的没的,小孩子玩具也没,零嘴也没,过得什么日子?” 星期三站起了身,把搭在石凳上的大剪子和一旁的铁水壶装进了背着的大木箱里。 “叔也要回家备年货咯。也祝大小姐的新年快……嗨,瞧我这老嘴,大小姐的新年肯定是快乐的。” 星期三微微颔首说道;“是叔这种市井小民想象不到的那种快乐。” 【不是的,叔叔……】 【我从来没在烟火祭上收到过礼物。】 【没时间在晚宴上吃好吃的。】 【也从没在燃着的草原上跳过舞。】 【我哪里有自己的烟火祭呢……】 “叔叔,”图灵从堆砌着的书中抬起头来,就像小兔子在猎场的山土里迷茫的冒出了头那样。 【说呀,告诉叔叔你的委屈!】 “也祝您新年快乐。”不论是沉重的苦诉,还是委屈的心愿,最终都融化在了图灵的唇齿中。 图灵其实根本就不委屈,这还什么都没开始呢。 作为阿卡迪亚的大家族之一的长子,图灵仍然保持着像阿卡迪亚一样完美的形象。 目送着道了别的星期三叔叔扶着铁门走了出去,整个花圃只剩下图灵一人。 在这众神闭眼,天帷落幕的蔓生园深夜里。图灵放下了手中的纸笔,摸索出了一把金色的烟杆,划了好几次火柴,才把烟点着。 【贵族,尤其是奥驰亚家族的孩子,在外人面前总是该完美无缺的。】 “爸爸,求求你保佑我,别让噩梦再侵占我的夜晚了。”图灵双手合十,向自己不知所踪的父亲祈祷着。 酣畅的夏夜中月光与图灵吞吐出的烟结伴而行,轻轻的抚慰着沉眠着的图灵的脊背; 同时也越漂越远,惹得城堡上,望着花园的俄狄浦斯也沾染了丁点烟气。 第四章 图灵和新朋友 ============================== 烟火祭前两天 节日气氛正浓时 【约瑟夫,约瑟夫,你难受吗?】 【想要出去吗?】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约瑟夫。”趁着没人看到,图灵偷偷解开了缰绳,带着一匹棕色的马儿混入了家族的马车队里。 —————————————————————————— 厄里斯堡 俄狄浦斯房间 “夫人,车马备好了,请移步庭院吧。”管家长特蕾莎一只手轻轻的抓着图灵的胳膊,另一只手向俄狄浦斯扶胸致意。看得出来,图灵的表情略显得不自在。 “怎么了,调皮捣蛋的小花猫给逮住了?”看着被抓住了的图灵,俄狄浦斯眉头一挑。不知是不是被临近节日欢快的气氛感染了,此时的她显得饶有趣味。 “夫人,小少爷偷偷解了拴马绳,似乎是打算带着约瑟夫一起去礼拜。孩子心性,我私自认为无伤大雅,所以刚才也没有禀报,就不动辙您的心思了。” 特蕾莎一边放开了图灵,一边把他向着俄狄浦斯身前推了推,意思明显是要他道歉。 约瑟夫是一匹俊马,从小和图灵一起长大,似乎只有图灵骑它的时候,它才愿意撒了蹄子跑。 但它现在渐渐的长大了,娇小的图灵骑着可能有危险,家里已经不让图灵骑它了。 但俄狄浦斯还是那样轻笑着,来回抚摸了下图灵的头,牵起图灵细小的手,慢慢的往门外走去。 “那好吧,下不为例,我的小图灵。” 俄狄浦斯牵手时靠得近了,连她的头发都能触碰到图灵。 俄狄浦斯火一般的长发,缓缓的撩拨着图灵的情意。毛茸茸的,软绵绵的触感,柔化着图灵僵硬的心。 手牵手的母子,略过格外装饰着的花瓶窗梁,踱上新节喜庆的地毯,穿越女仆们手举着的一捧一捧的鲜艳的花,图灵原本褶皱着的心一下子释然了。 图灵那小小的尴尬和愧疚,一下子就消散在了晨光微融的厄里斯堡的大门口。 【门的那一头,气氛真欢乐啊。】 无言,图灵跟着俄狄浦斯进了精致华贵的马车,静默的靠着车窗,望着窗外。 在图灵期待的目光中,阿卡迪亚的烟节,终于在繁茂的盛夏里绽放了。 群山们拿出了它们终年贮藏的深绿,要分享给人民,分享给王公贵族们。 老远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急迫的先用魔法点了烟。 一下子,满城的烟都争相升了起来,各色的,浓稠的,如柱的烟,纵横的分割了全城,围绕了满山。 即使是任何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站在山脚下,看到此情此景,也只能感觉到宏伟。 广袤无垠的宏伟。海纳百川的宏伟。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烟和山,只充斥着烟和山,一切事物的边界都在好像在缓缓消融,广阔的天地异象让人忍不住跪下来拜服。 在阿卡迪亚无限的,似急近缓的时光的流逝中,它们都如同被附加了畸变的魔力; 烟云仿佛静止着,群山好像颤抖着,魔幻扭曲景象让大自然的子民们就像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狂喜,这就是阿卡迪亚烟火祭的魅力。 有这样的节日可以庆祝,有这样的神明可以崇拜,人们还有啥别的值得希望的呢? 终于,奥驰亚的车队到达了目的地。 图灵在俄狄浦斯之后下了马车,眼前赫然就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教堂。 【诶,那是……戴安娜?】 一个出落的娇小美丽的人影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教堂。 【在学校时这几天看到戴安娜就感觉她心情不太好,她是不是好像有点躲着我?】 图灵正捏着长裙打算走快点,想要靠近戴安娜,突然又放下了手,瞥了一眼特蕾莎。 【不行,乱走的话又会被特蕾莎姐姐抓回来的。】 【和家族的人一起吧。】 面向神圣的石头门,随着图灵一起进入的是;生意有成的商人叔叔,研究魔法的教授外婆,享誉国内外的画家小姨,然后是妈妈…… 奥驰亚家族的贵族们,簇拥着俄狄浦斯,一个一个撺掇着进入了教堂。 教堂内,庄严的圣歌伴随最后一个人落座响起。阳光透过七彩窗的残辉让原本就辉煌的室内装饰变得更加璀璨。 这是阿卡迪亚东部,奥驰亚和加莱赫两家专用的贵族礼堂,这是只有贵族才能看到的景象。 【戴安娜在哪呢?】图灵特地坐在了长椅最外层,以便可以看得清整个礼堂的布局。 比起专注于听圣歌,图灵选择有意无意的开着小差。 “小少爷,为什么要坏夫人的好心情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特蕾莎的位置就在图灵旁边。特蕾莎严肃的,男孩子般英气的娃娃脸此时竟略显温柔。 “我只是……感觉约瑟夫很难受的样子。我感觉它想出去走走,真的。抱歉,我知道这不对……” 图灵的小眉毛轻轻的皱着,在他表情与年龄不符的脸上,显得稍稍有点可爱。 “小少爷,这不能成为理由。”特蕾莎趁着台上神职小姐翻书准备的空当,开口了。 “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您作为一个贵族,尤其是奥驰亚家族的独生子,要时刻劳记于心。” “您必须做到完美,毕竟男孩要想胜于女孩,本就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虽然特蕾莎在图灵心目中,已经是最温柔,最优雅的人之一。但即使是这样的人,却也总喜欢叨念着男孩该怎样,女孩该怎样这种老套,琐碎的话。 没办法,即使是圣人也不能免俗对吧?尽管图灵很不喜欢这样,但现实不会随他的愿。 看着图灵仍然板着的小脸,特蕾莎疑惑了。怎么平时说一两句就好了,今天就不行了呢? “你有点难受吗?”特蕾莎问。 图灵想摇头的,但是身体自己却点了点头。 “是肚子不舒服吗?”特蕾莎又问。 图灵想摆摆手的,但是手它自己又擅自的握紧了。 既然是图灵自己亲口说不舒服,那想必是相当不舒服了,特蕾莎想道。 “快去吧,去上厕所也好,找车夫要点药也好,去吧。”特蕾莎终于停下了训教,温柔的抚了抚图灵的背说。 “嗯……对不起。”图灵道了歉,像做贼一样逃出了座位,往后门走的同时,不停的左看右看。 【戴安娜!找到了,她怎么……】 戴安娜安静的坐在她尊严的母亲身旁,眼睛红的仿佛哭过一样,表情却坚毅正式。 深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加莱赫家族的位置,空气严肃凝实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图灵心头。 但是图灵已经没法去询问、或者关心谁了。 戴安娜和她的母亲在加莱赫族人们里面,层层簇拥着,就像是织错了的毛衣,虽然疏松、却难以拆解。 【我得走了。】 【我说了我身体不舒服的,特蕾莎姐姐还看着呢。】 后门石板上仿佛烟熏似的纹路宛如魔鬼的爪牙,一口咬住了图灵的手。 毫无犹豫余地的,石门拖拽着图灵进入了门后,远离了节日礼拜里赞颂幸福的歌声。 但是那真的是幸福的歌声吗? 不管怎样,推开门后,图灵马上就要面对现实了。 现实的门后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捧着书的绝美少年。 那是一瓣淡雅如同母亲般微抿的双唇。 一双浩瀚如银河,静止如明星的温柔眼眸。 第五章 西西弗斯和默卡 ================================= 图灵一开门便迎面撞上了这个神职打扮的男孩子。 “你怎么了?祷告期间还是不要四处走动比较好哦。” 没加敬语,没施礼节,没变神情——在图灵臂膀上戴着的暗金王冠的森然注视下,这位温婉的男孩子没尽一丁点儿对贵族应尽的礼节。只是平和的看着图灵。 单单是就这么看着图灵。 他心不急,气不紊,就像面前站的不是一个阿卡迪亚最尊贵的王公贵族的继承人,不是一个年幼时便天资聪颖、闻名于众的女孩儿。 “如果祷告时走来走去的话……神的祝福就没法准确降到,这样的可爱女孩身上啦。” 他深沉、却又清澈的嗓音穿过可能只有十一二岁的他的嗓子,盘曲的顺着耳廓钻进图灵的耳朵。 图灵回忆的按钮一下子被什么东西触发了。 【好像……妈妈,明明口音、长相、神彩、不管什么都完全不一样,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和妈妈好像?】 “庶民……不。”看到少年身着普通的修道士服装,图灵下意识的开口了,但很快又用较之前略大的声音盖过了脱口而出的词语。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为什么在这里?”虽然图灵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变得温和,但很遗憾,想必他从未练习过和平民的对话。 【这是最大的主教堂之一,普通修道士应该没有办法参与礼拜才对。】 可能图灵自己也不知道,他对面前这个男孩子产生了些许的兴趣——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要求以外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男生,我们礼拜祷告要用的魔法他一个也不会。】 图灵轻轻的咬着唇想到。 【明明只是一个男生而已。】 “啊……你说我吗?我确实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毕竟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嘛。” 简直和俄狄浦斯一般,男孩如波光深潭般诙霭的声音持续抚慰着图灵,解释着图灵的疑惑。 “但我靠探测魔法,却可以看见面前这个建筑深密的轮廓,厚重的内构,甚至很多一般肉眼看不到的细节我也能大概知悉。” “尽管我看不到任何颜色就是啦。” 虽然男孩解释了一点,但图灵收获的只有更多疑惑。 【他瞎了……没法看到颜色的他估计以为我手臂上的皇冠只是一种装饰品。所以他认不出我的身份。】 【但是为什么,他可以使用魔法?即使只是低级的探测魔法,男生也应该是不可能使用的……】 【而且他凭什么来这?】 突然,一只温暖柔软的大手抚摸在图灵的脸颊上。 手掌轻轻的摩擦像是连着银线的鱼钩,直直的投下了图灵的心海,在浮漂微微的游离中,引渡出焦躁不安的蛟鱼。 【玛利亚(Maria)主教!】 图灵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身高八尺,胸部几近贫瘠,身材偏类中性,举手投足透露着祥和与安宁。 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别人感觉到她好像正在拥抱着你。 让人忍不住想到;她是不是真的和神有些关系呢? “女孩,你稍稍长大了。” “我为你在学院优异的成绩感到骄傲。” 玛利亚说着,把一只手搭在男孩的肩上。 “这孩子叫默卡,克里斯托弗•默卡(Christopher Morcom)。他是我送给这个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礼物。” “虽然是男生,但他的神学造诣堪称顶尖。” “你又是谁呢,亲爱的?” 玛利亚当然不可能不认识图灵,这里的话显然是想给图灵一个介绍一下自己的机会。 听到玛利亚出乎意料的提问,图灵一下子感到既兴奋,又害怕。 【主教在……期待我的回答吗?】 飞速转动着小脑瓜,图灵的眼睛不知不觉瞟向比自己稍微高点的默卡,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图灵心里本来设计的,从容的,完美的,贵族式自我介绍的腹稿,竟被不知什么力量悄悄的替换了。 “我叫西西弗斯(Sisyphus),是……是奥驰亚家的伴读书童,今天有幸来和奥驰亚一起参加礼拜。是这样吧?玛利亚……大人。” 【哎呀!我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啊?】 听了图灵的介绍,默卡爽朗的笑了。他绕过图灵,温柔的从图灵手中接过门把手。 他以一种较近而不显失礼的距离对着图灵的耳背说道;“很高兴认识你……衷心祝愿你能被上帝找到。” 默卡离开了,去了图灵来的地方。 玛利亚对着图灵也笑了笑,和默卡一起,进入了教堂并带上了门。 图灵看着缄默的石门,回味着刚才奇怪的感觉,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家金框银边的马车走去。 ————————————————————— 烟火祭当天 清晨 奥驰亚家 图灵卧室 “大小姐,很完美,一点点黑眼圈已经用粉底抹干净了。相信您在晚宴上一定会成为东部地区,不,整个阿卡迪亚最引人注目的女孩。” 正说话的小女仆烟铃,是当年俄狄浦斯买烟铃花送的,但由于她的聪明勤奋,现在已经是图灵的贴身女仆了,负责图灵的一切梳妆打扮。 不过确实奇怪,即使是贴身女仆居然都无法察觉图灵的性别。似乎图灵的真实性别在这世上也只有特蕾莎和俄狄浦斯知道。 “您晚上又没睡好吗?”烟铃一改活泼的语调,关心的问向图灵。 “嗯……做了噩梦,昨晚的噩梦尤其可怕。” “真可怜,大小姐简直就像被梦魔缠身了一样,上帝居然连这样可爱勤奋的人儿也不庇佑,真不公平!” 说着说着,烟铃便不满的嘟起了嘴。 似乎,在阿卡迪亚幸福富足的生活中,某人做了个噩梦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烟铃,我没事。”趁着烟铃为自己编织复杂发式的间期,图灵微微扭头,看向窗外。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烟草。】 【需要别人采撷才能变成烟茄,需要别人的呼吸才能持续的燃烧。】 【千辛万苦焚烧殆尽后,却只成就了一屡白烟。阳光一照,清风一吹,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但如果我的毁灭能让某个人……能让妈妈如吸烟般感到欣慰,感到滋养的话……】 【我就不是毫无价值的。】 “节日要开始了,烟铃,我有好的预感,说不定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呢。” 晨曦微光的照射下,图灵的嘴角似乎轻轻扬起。 第六章 烟火祭和痛苦的童年 ==================================== 今年的烟火祭,是最轻松的烟火祭。 一般来说,烟农把烟草分为六部分,就像六大家族一样; 基底部分、基底与中段二分之一处、中段浅色叶、中段薄叶、中段厚叶 、顶部。 成就一颗烟草,要以不同时期分六次采摘。 成就一支雪茄,要用不同烟叶分六层包裹。 而这些行为的结尾就是作为第七步的吸烟。 烟火祭也是如此,七年一轮回,七年一休整。 除了今年以外,每一年的烟火祭都要进行比赛,在年轻的女孩子中比赛。 阿卡迪亚会进行六轮项目不同的比赛,评选出各项综合成绩最优秀的孩子,并在第七年的烟花烂漫季节里为她换上婚纱,完成“捧花”的仪式。 仪式包括烟礼、赐件、授法等等。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贵族们始终关注的只有一样,就是在生长着参天大树的祭坛上降下的神迹,那是阿卡迪亚存在神最直接的佐证。 阿卡迪亚最优秀年轻的女孩是要嫁给神的,她会在仪式结束时走进树洞,许身神明,获得无尽的、永恒的幸福。 而这个女孩的家族也会在届时接下来的七年作为六大家族的主席把持主要政务,掌管国家军队。 许久不任主席的家族则会逐渐失去神明在其领土的恩惠 ——也就是说;气候不再风调雨顺,植作不再早早结果,牛马不再坚强壮实,畜牧不再多子而有活力。 换一句话说,就是这个领土将不能再被称之为天堂了。这对于阿卡迪亚的居民该是多大的惩罚啊! 所以利益切身相关的贵族总是会格外在意胜利,尤其是长胜的奥驰亚家。 “奥驰亚家的人到底为什么总是这么优秀?!” “没事的……让我,让我打到她再也不敢赢!” 一场宣泄狠戾的暴行正在这个连云朵都快被点燃的节日里进行着。 ————————————————————— 中心城中,一个大酒店的厕所里,图灵满脸血迹的靠着墙角。他已经连呼救也做不到了,因为,显然,他的喉咙正被死死的掐着。 这个人正是戴安娜。 【她们怎么会正好看准我在演讲前的时间找到我?】 【原来如此……在宴会的饮料里加了利尿的药剂吗。】 想通了实施方法的图灵无力的垂下了他的头,开始了他最擅长的技能——承受。 “开始了,开始了,你就只是会这样,是不是?”戴安娜因不屑咧开的嘴角,简直要咧到后脑勺。 “你也不想知道原因,你也不在乎,你觉得只要默不作声就没事了对吧!” “班里活动总是想着办法逃,一切职务竞选你都推辞,所有同学联谊活动你也无视。” “明明你只要参加什么就都是最优秀的不是吗?可你一点责任也不承担。” “你还巴结教授要求开小灶,就因为教授们喜欢你。你是不是觉得你能独善其身?” “不……我不是……的。”图灵被掐的有点呼吸困难,即使用力缩紧脖子,也只能发出很小一点声音了。 “因为你,因为你……就因为你!” “无论我怎么拼命,永远都是你第一。” “我的生活现在过得有多悲惨你知道吗?我明明偷偷求助过你那么多次,你都当没看见。” “我妈妈甚至希望我死!” “我们家族已经七十年没当过首长了……” 戴安娜一边哭着,一边泣不成声的骂着图灵。 “给我把她衣服撕了,我要她今晚上不了台。”戴安娜松开了掐着图灵的手,教唆着身旁一起跟来的看图灵不顺眼的女孩。 她们衣着华丽,她们都是贵族。 但她们此时只是嫉妒的野兽。 【不行……如果衣服被撕烂的话,我是男生的事就……】 【男生是不能作奥驰亚家的嫡长子的。】 【男生是不能留在妈妈身边的……】 你见过小孩子打架吗?此时的场景绝对不可能像是小孩子能做出来的。 撕,撕不坏就锤,锤被护住就拧,拧不动就咬,除了魔法,几个小女孩把能想到的一切的伤害他人的方法都用了。 场面简直就像是几只小野兽在争食。 哦,我是说,图灵就是那个食。 好几轮下来,图灵已经不只是鼻青脸肿的程度了,头被磕在水池边上,流了很多血。 好几束头发被硬扯下来,手臂上掉了好几块皮,就像是被烧伤的一样。 让人甚至担心,小家伙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但是没有,并且尽管图灵靠着自己顽强的抵抗,护住了自己的衣服,也包括自己的秘密。 图灵保护着自己的秘密,就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 “嘁,走了,我这么长时间不在,我妈妈要怀疑我去哪了。” “我也是诶,哼,只能说便宜这家伙了。” 原本似乎团结的“对图灵联盟”一哄而散,只剩下戴安娜还在原地和图灵对峙着。 戴安娜的嘴唇抖了抖,又闭上了。一直到走到门口,才终于开口说话。 “活该。”很遗憾,不是什么好话。 也许现在戴安娜的心,就像她脸上的镌刻般的泪痕一样麻木而不可磨灭了吧。 戴安娜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实在有点不记得了。】 图灵起了三次身,终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扶着水池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去。 看着门缝外透过来的昏暗的光,图灵残破的身体里头脑竟还十分的清醒。 门打开到一半,结局却已经定下了。 原本应该会因为主角的迟到,略显慌乱的舞台,上面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在说话。 她不正是俄狄浦斯吗? 舞台上的俄狄浦斯好像世间的造主,轻挥手就拨动起滥漫的灯光,轻启唇就撩荡起人群的笑浪。 她的目光直视这人群,好像丝毫不担心消失了好一会的图灵去哪了。 她那标志性的笑容。 像月亮一样阴冷。 图灵靠着墙缓缓跌坐了下来,沮丧得连语法都用不对了; “我到底算什么啊……” 第七章 到教堂去 ========================== 烟火祭深夜 奥驰亚家 族长办公室 “图灵小朋友~新年过得开心吗?”俄狄浦斯微笑的看着图灵。她吞吐着的烟雾,就像极凶的猛兽,慢慢的,轻轻的,攀上她身旁静谧的窗台,无声长啸。 不要说已经满身疮痍的图灵,就算是他旁边正在施术为图灵治疗的医生,也都是大气都不敢出。 俄狄浦斯就算只是单单坐在那里,倚着办公桌,吸着烟,她就能成为他人的心中的压力其本身。 俄狄浦斯摇摇头,手托着烟斗朝门口点了点,示意医生离开。 医生瞥了一眼尚未完全治好的图灵,站起来鞠了一躬,径自提着药箱离开了这里。 “真是想不到啊。” “小朋友们的社交也并不好处呢。” 俄狄浦斯既不说自己知道什么,也不问究竟怎么回事,光是这样打哑迷,就能让图灵冷汗直冒。 “不是的,妈妈。我虽然和同学略有点不和,但绝计不到这种程度。我身上的伤,主要还是……不小心在厕所里摔倒了。” 图灵显然是扯出了一个九岁孩子应有的水平的谎。 【妈妈肯定不会相信吧,我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啊。】 “嗯……那就没办法了,这不是你的错。” 【什么?】 “我把这个交给你吧。” 俄狄浦斯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的指环,放在了图灵伸出的手上。 【这质感,是玻璃?】 【但为什么,魔力简直无限的涌出来。这就是……拥有魔力的感觉吗?】 【能让男人获得魔力的宝物,从来没有听说过。】 【难道默卡就是靠这个吗?】 “得来不易的指环,能让你获得使用魔法的权利。” “用它来保护身体不受伤害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害。” “但是图灵,我只能借你,不能送你。我不能永远庇护你,是吧?”俄狄浦斯语看似语重心长的说。 “也为了你自己好,你应该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俄狄浦斯看着图灵紧张的小脸,玩味的笑着。 “要不然永远也长不大哦。”撇过头不看图灵,俄狄浦斯把烟又送到嘴边嘬了一口。 “我知道了,妈妈。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图灵考虑了半天才想了这么一句话。 【我除了努力还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出呢?】 俄狄浦斯听了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吸烟。 ————————————————————— 烟火祭后三天 奥驰亚家 蔓生花园 夜 “抱歉啊,妮子,叔介些个天忙。没给你捎甚么东西。” “什么?不中不中不中。” “侬晚上出去要是被那婆娘逮着了,叔可吃不了兜着走,侬就别为难叔了。” “大早和我一起回来?那行,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能为女娃做点嘛,也算是值了。” “啊,侬要去威斯敏斯特教堂?介五个时辰也到不了啊。” 图灵对星期五比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 “哦哦,侬有办法就着,那,咱俩现在就走?”星期三打开了他那硕大的园艺箱。 由于没给图灵带什么东西,今天恰巧也没什么工作要做,此时的星期三的箱子的箱内显得格外空荡。 星期三满是青筋的手奋力的把箱子里仅剩的小铲小盆拨到箱子的角落,对着图灵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娇小的图灵蜷缩着,像一只小兽似的,缓缓爬进箱子,几乎将狭小的空间填的满满的。 “咚”图灵撞到头了。 “叔,有点挤。”图灵说。 “忍一下嘛,介肯定不会比侬那柔软的公主床舒服的。” 星期三解下套在肩上的绳子,把箱子绑了好几圈,背着这好几十斤的箱子,穿过巡逻的士兵,越过门口的守卫,正大光明的出了厄里斯堡。 澄澈的月光撒在堡外的林梢化作露水,涂在泥土上成为孤洼,星期三哒哒的脚步声印在了随行的风中,寂寞的图腾一直刻印到了一颗套着栓马绳的大梧桐树。 星期三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棕黑的马匹身边。 “娃,叔要走了,要叔捎你一程嘛?威斯敏斯特教堂,远着哩。” 星期三打开了已经放下的箱子,一只脚跨在马蹬子上,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搭在跨起的那一条腿的膝盖上,似乎只等图灵一句话,就立刻拉着他上马。 “不用了,叔。”图灵从园艺箱里爬出来的同时,还顺手拿了一大匹黑布披在身上,连脸一并遮住。 “它没有我快。” 话音刚落,不等星期三惊呼,图灵的身影就像融入月光一样消失了,半晌,周围的风才像反应过来一样追着图灵奔去。 风力绳,魔法师之手,神行加护等等一切能让图灵加速林间穿梭的魔法都无缝衔接的施展出来。 树干,接一个树干,然后触地弹起,再是一个树干。摆荡在林间的图灵就像是精灵低飞于花草一样若隐若现。 一次又一次的加速,让图灵从摆荡变成滑翔,从滑翔变成飞行,我是说,图灵快得就像是在飞一样。 原本能阻挡行人的荆棘、树杈、灌木此时都成了图灵这个娇小龙卷的垫脚石。 【这就是魔法。】 【好厉害。】 疾驰的魔力,一直席卷到森林边境。 一个古朴典雅的石头殿堂,逐渐展现在图灵的面前,那就是威斯敏斯特。 夜晚的威斯敏斯特,是一泊湖水。 抛却了白日艳阳里的波光,此时的它成为月的一部分,无声的接纳了远道而来的图灵。 【居然半个时辰就到了。】 图灵环顾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内景。 看了看寂静幽深,空无一人四周,图灵卸下了黑布,露出了小脑袋,径直走向告解室。 教堂的窗户没有透进来一丝光,教堂的烛火也都一盏未点,整个教堂却出奇的不是很暗。 告解室的铁窗被一种明亮的黑暗笼罩着,令人心生敬畏。 图灵敲了敲窗,小声说;“玛利亚主教在吗?我想忏悔。” “玛利亚主教不在哦。” “但是我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呢?”料想的温柔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在告解室的黑暗中斜坐着的少年。 【默卡?他在这里值班吗。】 “你还负责告解吗?”没看到玛利亚,图灵有点失望。 【默卡的话我就没法忏悔了,那样的话会把自己的身份也说出来的。】 “啊,是的,我在夜里也能看书打发时间,所以老师就派我晚上值班了。”图灵听到这里才发现默卡正抚摸着一本盲文写的书籍,镶着金丝银线,应该是圣经。 “是不是很逊?”默卡笑了,但既不显自卑,也不感轻浮。让人感觉到,这就是那种总是会微笑的人的笑。 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像太阳一样炫目。 “那么,你要忏悔什么呢?”默卡说。 【只要忏悔的心意到了也许就行了吧?那就换个不会透露身份的说法吧。】 “想要忏悔我犯的错……最近我搞砸了不少事情。” “我犯了很多错。” “让妈妈很失望。” “没有处理好和朋友的关系。” “总是伤害别人,还自认为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还有,还有。”很奇怪的,图灵似乎还在为自己多列几项罪名绞尽脑汁。 “哎呀,听起来还真不少。”默卡说。 “我以为大小姐的书童会是省力讨好的工作呢。” “你说的,每一项都是违背正义的吗?” 【不是。】 “每一项都是出卖良心的吗?” 【没有。】 “每一项都是不可挽回的吗?” 【……】 “不太好回答吧。” “那不如就稍微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懒怎么样?” “上帝可能也会更喜欢那种古灵精怪的孩子哦。” 【但是…但是…】 “啊,正好,我来给你念几句诗怎么样?”默卡熟练把手中的书翻到了某一页停下。 “是外国人写的哦。” “尽管这本书看起来是圣经,但其实我把课外书籍夹在圣经里,这样就不会被老师啰嗦了。” “聪明吧?” 【他怎么能这么做,欺骗老师什么的……原来,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吗?】 “我们甚至无暇驻足凝望” “无暇在树枝下伫立” “像牛羊般长久地注视” “无暇观看,穿越森林时” “松鼠在草丛的何处把坚果藏匿” “无暇观看,明媚阳光中” “繁星点点的溪流,宛如夜晚的天空” “无暇为了美神的一瞥而回顾” “观看她的双足跳出曼妙的舞步” “……” 繁盛的夏夜里,在威斯敏斯特这泊湖中,两只小鱼安静的嬉戏着。 忘却自我,忘却死亡,忘却生命,两只有着无限差异的灵魂,相依相偎,畅谈到天亮。 第八章 图灵的一天 ============================ 图灵的一天,从一杯浓郁苦涩的咖啡开始。 清晨四点,图灵比做早餐的男仆更早睁眼,洗漱完,开始了魔法知识的背诵。 魔法分为三类,实用魔法、表演魔法、战斗魔法,但繁多的种类难不倒图灵,他通常是三线程同时进行,却比别人单项突破还要快。 一直到六点,图灵饥肠辘辘的肚子知道叫了,早饭时间才正式开始。这时图灵才不慌不忙,踱着贵族的小步,嘴里念念有词着魔法咒语的单词,到家里的餐厅就餐。 此时此刻对于今日早班仆人们太过早了,对于昨晚夜班的仆人们太过晚了,所以只有图灵一人用餐。 哦,忘记说了,虽然厄里斯堡是贵族的城堡,但住的贵族实际上也只有俄狄浦斯和图灵两人。 其他的堂兄堂姊则是因为各种不明的原因出去住了,堡内的两百来号人都只是为这两个人工作。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有意为之,狄浦斯入浴的时间也恰好都是图灵三餐的时间,所以母子俩不太会在就餐时见面。 是的,俄狄浦斯有一天三次洗澡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吃完早饭的图灵就要马不停蹄的出发了,莱布利兹魔法院离厄里斯堡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长远的旅途,既考验身体的耐力、又考验魔法的技巧。每天堪堪在七点到校的图灵,成长的却远不止是魔法的熟练度而已。 头脑更清醒,突发的情况更能灵机应变,图灵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天才。 七点到十二点,则是图灵完完全全魔法的练习时间。 不论吃饭、上课、喝水,图灵在这五个小时不会停止对于知识的吸收。 别人背单词本,图灵就得背词典;别人热爱学习,图灵就得催眠自己也热爱学习。很讽刺的是,图灵的优点恰好就是他的自卑。 十二点到两点,是图灵一天唯一称得上休息的时间。这个时间就是图灵应该练习绘画的时间。 图灵这时候可能要画山、可能要画水、也可能只是画昆虫。 感谢图灵困乏的艺术天赋,他才会愿意每天挤出这么多时间来让自己训练艺术,顺便稍稍放空一下自己。 图灵虽然在艺术上也颇有建树,但和他在其他领域冠绝众人表现相比,就略显逊色了。 不过或许灵魂残缺的人就是这样,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画出来的东西总是和画它的人一样,缺少一些内在的东西。 两点到三点的时间图灵要用在回家的路上,但这真的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明明图灵上午都这么累了,速度却必须丝毫不减。 如果学院要有什么测验什么的,则更是雪上加霜。顶着考试的压力不说,下午三点到家是一分都不能少。 毕竟,大牌的贵族礼仪老师只在下午三点到厄里斯堡准时上班,五点就走。这没有办法,阿卡迪亚人对下班的时间总是很严格的。 但即使是这样的学习模式,图灵也并不是永远在任何考试、各项成绩中都能稳稳的取得第一名——我的意思是说,戴安娜总是能紧随其后,甚至偶有超过。 这让图灵总是忍不住去想; 【戴安娜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我明明都努力到极限了。】 【她还有什么品质,比努力更值得被上帝偏爱的吗?】 下午五点吃过饭以后,图灵或许会和妈妈聊一会天。有心人若在旁边仔细听,就会发现,虽然是普通的母女聊天,味道却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如果俄狄浦斯有事,图灵就得提前带上弓箭和猎枪,前往奥驰亚家后山的私家林场了。 但若路上碰到特蕾莎、星期三、或者是烟铃这样的仆从,则可以稍微走慢点,说说话、抽抽烟,了解了解家族的各种情况。 虽然阿卡迪亚不至于尚武,但射箭之类的一些武技却是必考的科目。在这种客观要求下,最好的锻炼方法自然是打猎这样的综合训练。 更何况阿卡迪亚的魔兽是有魔力加护的,训练起来自然是挑战倍增。即使是图灵,也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准时回家。 其实这回家的时间主要还是取决于图灵打到什么样的猎物,稀有一点的要扛着带回来做一个标本,普通的就更可能空着手回来。 厄里斯堡地下甚至有一个专门放置图灵猎物的标本室。 晚上八点或九点回来以后,是图灵培养文化素养、理学思维的时间。 看看名著,学学公式,完成一下教授们布置的作业,甚至自己写点文章诗词,图灵的夜晚宁静而充实。 星期三叔叔上晚班的那几天,图灵还会去蔓生花园学习。 听着昆虫的叽喳和星期三的唠叨,或许普通人会被这样的噪音影响到无法正常工作,却偏偏能安抚图灵迷茫的心。 厄里斯堡正式宣告休息,是在十一点管家长特蕾莎亲自为图灵送来夜宵的时候。 这时候万籁俱寂、虫鸟劳疲,图灵点的烛火就像一束静花悄然盛开在了蔓生园中心。 熬过了仆人们的酣睡,夏虫的静眠,这支花火的孤独显得格外有份量,有气质。 孤独从来是图灵最不缺的。 到了夜晚十二点,图灵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拖拽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图灵却不能像正常的人那样安然入睡。 即使图灵祈祷,虔诚的祈祷,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梦魇的侵袭。 事实上,噩梦越猖獗,图灵越祈祷;图灵越祈祷,噩梦越猖獗。恐怖是图灵对夜晚的主印象。 虽然噩梦也并不是每晚每夜都会降临,但正因为这样,反而更让图灵提心吊胆。 梦的内容总是不太一样,可每当一睁眼,图灵就要忘。 久而久之,图灵会不经意的哆嗦,不经意的失神。没有安全感的他,只好更加依赖唯一可以依赖的妈妈。 或许对图灵来说,他自以为对俄狄浦斯的爱其实也只是一种病态的依赖。 自幼未见父亲且生活如此痛苦的孩子会有怎样的心理世界呢?我们无从得知。 对于常人来说用于休息的睡眠早已是图灵的一种负担。 你或许会想说,怎么会有人正处于这样的生活里还能满足于现状呢? 但实际上图灵对每一天都很知足, 因为图灵知道,相比更痛苦的明天,今天已经结束了…… 第九章 小孩子和勾心斗角 ================================== 莱布利兹魔法院 深秋 晴 “我说,今天有什么活动吧?” “嗯嗯,好像是修道院的……”课间的闲暇,是即使是贵族的女孩子们也不愿意放过的嘈杂的机会。 听到活动,图灵把埋在书里的头抬了起来,朝身边正在聊天的女孩问;“那个…请问具体是什么活动?” 两个女孩狡猾的相视一笑,同时回答道;“我们不知道,你去问班长吧。” 图灵看了看戴安娜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去问她啊。】 图灵殊不知,在她看向戴安娜的同时,戴安娜也在偷偷的看着他。 心理计量考试,是教会每年都要给各地院校举行的一场心理健康测试。 不论院校大小,只要是魔法院会,就得有这样的一个项目。 明面上是为了测试孩子的心理健康状况,预防学生们少女时光的心理问题。 实际上即使测出什么心理问题,教会也统统不管。 教会在意的,是有没有叛教者、异端份子。 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揪出那些变质的种子,在萌芽之前就将其扼杀。 所以,在心理计量考试的这一天,老师们会放一天假,学院的执教权、裁决权、行政权均归教会所属。 说的严重一点,这一天教会就连当场抓人入狱的权利都有。但是像这样严重的情况已经许久未见了。 【我还是得去问问。就算全班都被通知了有活动。只要我不问,她估计就绝不会主动告诉我的。】 图灵最后还是踏着极不情愿的脚步来到了戴安娜身边。 此时的戴安娜已经较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繁复的发髻和桃红色双马尾,已经被一束简单的单马尾所代替。 眼睛可能是因为经常哭泣已经有了眼影般的泪痕,眉毛则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尊严而富有魅力。 戴安娜身旁簇拥着四五个女孩,正不急不缓的聊着什么。戴安娜就在中间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着书,并不怎么说话。 图灵安静的走到低着头的戴安娜桌前,后者似乎丝毫没有反应。 “戴安娜,活动是什么?”可能觉得戴安娜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图灵也就不腆着脸说话了。 戴安娜的视线从书移到图灵身上,深深吸了一口嘴边的烟斗。随后,戴安娜吐出一团浓郁的烟雾,扑在图灵脸上。 “滚吧,去文艺室自己了解去。”戴安娜说完就继续低下头看书。 没有道谢,也没有生气,图灵听到回复没有多看戴安娜一眼,就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直到图灵完全离开教室,戴安娜突然开口对身后的人说;“你还没拿测试表吧?快去吧。” “哦,和你们讲话都完全忘了,谢谢你啦,戴安娜。”一个女孩想起什么似的也随着图灵一起冲出了教室。 此时,文艺室里几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正在就着一张纸聊着天。 “我说,这最后一张纸是那个奥驰亚家的孩子吧?” “我讲嘛,我怎么会还没看到那个传说一样的孩子,就要把纸发完了,这最后一张应该就是她的吧。” 然而两个人的猜想被第三个人否定了。 “不,这张被刚才来的一个孩子预订了。本来她是要排队取的,但好像突然被她的同伴叫走了。” “那奥驰亚呢?那个东院的传奇人物没有来吗?这可是影响学分的啊。唉,害我期待那么久。” 说曹操曹操到,图灵这时刚好推门进来。 【什么?这会影响学分吗?】 图灵顿时捏了一把冷汗。 只听到男人们最后一句话的图灵急得两步化三步,一只手探过去就拿过了纸,谢谢之类的话都是拿了之后再补的。 “图灵你别太过分!”女孩刚刚看到图灵就有不好的预感,一直用魔法加速脚步。 使用魔法紧赶慢赶,已经面色通红的女孩,居然追不上前面大气都不喘的图灵。 开口喊出的这一声,女孩甚至因为气息的不稳带了点哭腔,让图灵拿纸的瞬间有点犹豫。 “你以为什么事你都有特权吗?这是我先预订的。” “是不是!” 女孩径直走到图灵面前,却不敢直视图灵,而是看着男人们装模作样的大吼道。 “抱歉孩子,确实是这位同学先领取的,我们只是暂为保管。” 一个看起来正直的男人走出来对图灵说。 【明明一张纸而已,为什么不直接拿走?】 【……但还是我理亏】 “麦克纽杜(Macanudo),你也没有在纸上写名字,你来的也比我晚。就算你先打过招呼,难道你就有权利,不论何时你想要什么东西,别人就能给吗?” 图灵显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严厉的回击道。 “我们好歹用抛硬币之类的方法来决定一下所属权,不是更公平一点吗?”图灵说。 尽管这个被称为麦克纽杜的女孩已经走到图灵身前,紧紧拉拽着测试纸,图灵却是一根手指也没放。 “就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让你?” 眼见图灵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麦克纽社的眼神一闪厌恶。 看着两个女孩针锋相对,几个男人讨论着解决方案,但半天就是没人敢上去拉架。 “斯拉”一声,测试纸应声被撕成两半。 “我就是测试零分,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将手里的撕下来的另一半测试纸揉的粉碎扔在一边,女孩放了句狠话,气汹汹的扬长而去。 【难道就这么恨我吗?】 图灵杵在那里,嘴里一阵苦闷,完全不知所措了。 ————————————————————— 女孩来到教室,回自己的座位后,气哄哄的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怎么了?”戴安娜问她。 “就是没有测试纸了。”女孩没好气的说。 “我这里不小心多拿了一张,给你吧。”戴安娜说着就从桌洞里拿出了一张。 “诶,戴安娜你怎么会有?” 女孩虽然惊讶,但她八九岁的脑子没有多想,便心怀感谢的接过了纸。 ————————————————————— 图灵站在原地,心中还在回味被人如此厌恶的滋味,心里一阵冰凉。 【戴安娜已经把我完全孤立了。】 【该怎么办啊,纸并不是很方便弄到的东西。他们会多印备用的吗?】 虽然阿卡迪亚并不是没有吸收国外的科学技术,但在这魔法之国,科技产物还是相对不收待见。 各种科技造物的价格出奇的不低。 “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围在一起?”温润低沉的少年声在不远处响起,修道士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西西?你怎么在这里。” 默卡一只手插着腰,放松的立在那里。 虽然默卡只有男生普普通通一米七的身高,但他特殊的黑发和混沌深邃的黑眼睛总是能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 若说俄狄浦斯是大江,那默卡就是林涧,站在他身边久了,甚至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一个男人走到默卡身边说了两句,默卡直接就轻笑出声了。 “你啊,这么糊涂,怎么教导奥驰亚家的那位?” “跟我来吧。” 默卡朝图灵招了招手,那股俄狄浦斯一样熟悉的味道就勾引着图灵不知不觉跟着走了。 十月的秋风就像火一样,燃烧得热情。 树下的两人逐渐走到了的魔法院外的小路,两边的红枫树就像秋日的诸神一样沉默的站着。 脚下的小路上铺满了被风割落的枫叶,虽然已经失去了生机,但却像是某种警告、或者说是重生一般—— 让人感动。 “你还有测试纸吗?”图灵问。 “没有了。” “你要回去取吗?如果赶着去的话……” 【修道院这种程度的距离我大概能赶得及。】 “小傻瓜,这里离修道院远着呢。”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图灵被叫成小傻瓜,似乎有点生气了。 “来吧,跟我来。” 默卡自然的牵起图灵的手臂,不用力,不捏紧,图灵却感觉自己像被钳住一样无法挣脱。 也许是不想挣脱吧? 自那一夜忏悔以后,图灵用同样的方法在夜里去了好几次威斯敏斯特教堂,又赶在仆人们发现之前被星期三送回来。 图灵甚至都没有那么害怕黑夜了,去教堂居然成了一件不再枯燥、不再沉重的事情。 尽管并不是每次礼拜都能看到默卡,但是图灵总是期待着,偷偷的猜测着默卡这次是在站台上伴唱,还是在玛利亚身旁念诵圣诗。 偶然在礼拜时和默卡目光交汇时,图灵就会想道。 【他一定和我一起进步着的。】 “我总是喜欢写点文章什么的,所以会私藏一些纸。” 来到一个简朴的马车旁,图灵跟着默卡上了车。 “但是,空白纸上问题和排版的格子都没有啊。”图灵说。 “我画上去就好了,我都记得。” 果然,拿着笔在纸上游走的默卡画出来的框框和打印出来的的一样整齐。 “嗯…,学号是13号是吗?好了,现在我来问几个问题吧。” 默卡拉着图灵在马车上坐定,萧索的红枫林一下子因为两个充满活力的小生命增添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就在这里问吗?”图灵说。 “嗯,这里就好,要不然你得要被很多男人在文艺室盘问的。他们很多人因为清修,都很少看到女生。” “所以由我来问你也可以放松一点对吧?” “反正我们也只是打一个分而已,之后给上级过目一下就行了。” “所以来吧,都交给我吧。” “一点事也不会有的。” 安宁的语调和秋风一样悠扬,尚还年幼的图灵不会知道,自己接受是一个怎样的保证。 将要迎接的,是怎样的一个命运。 第十章 炽莲螺旋 ========================== “嗯…心理健康分数感觉不是很高呢。”随着图灵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默卡看着纸卷说。 【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答啊。】 【我明明可以回答得更好的。】 难道我是希望被关心吗,希望因为心理问题被关心吗? “不过我打满分了”默卡两只手背撑着脸,手肘支在桌子上,看着图灵。 “为什么?”图灵不解。 “因为我会负责让你的心理情况达到完满状态的。” “所以就先打满分啦。”默卡亲切的笑了。 ————————————————————— 厄里斯堡 莱布利兹学院期末考试当天 初冬 “用水红色吧,妈妈也总是用水红色的,这样不是更正式一点吗?” 烟铃正在后面忙东忙西,图灵则穿着睡裙在一个巨大的衣柜前拿着一件水红的和一件杏红的军装款式的礼服,在互相比较着。 “不对,不对。根本就和红色没关系,大小姐还是太嫩了啊。” 烟铃干脆利落的从衣柜里抽出一件整体偏白的紧身军装,推到图灵手上。 “考试切忌浮夸,白色准没错了。夫人的风格对大小姐来说还是太早啦。” 烟铃俏皮自信的说辞几乎让图灵信以为真了。 然而到了学校—— “丑八怪,为什么学我穿衣服?” 看着走路挤到了自己却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的戴安娜,图灵心想; 【就不该穿白色的。】 院校的期末考试内容每一年级都不太一样,但无非就是考两样,魔法技艺和魔法容量。 虽说考试不及格也能毕业,但这考试成绩却与参加烟火祭比赛的资格密切相关。 也就是说,要取得一定的名次,才能获得推免参赛。 今年一年级的考试内容,名叫“铁烟开花”。 基于阿卡迪亚火焰魔法的主旋律,许多考试成绩都靠施法温度与燃况代替分数。 可以说,一个人施展的火焰魔法强度,就是这个人的魔法实力。 一种特殊工艺铸就的铁棒,名为“湖母”,以低得可怕的导热性和极高的耐热性得以著名。 湖母被一张一旦受热就会粉碎的低质纸张包裹着,就做成了所谓的铁烟。 只要考生握住铁烟一头,持续释放魔力,铁烟就会像普通香烟一样,从一头慢慢燃烧到另一头。 旋散的纸末飘在空中,燃烧起来就像开花一样。 只要通过测量考生燃烧掉的纸张长度,就能得出她的魔力魔法操控力和魔力容量的综合水平。 “所以,我已经偷偷替换了图灵那根铁烟上纸的厚度了,根本碎不了。 考试她一定没法通过了。” 麦克纽社在摆弄铁烟的戴安娜旁边轻轻坐下,一脸得意的样子。 “什么?你怎么做到的……先不说这个,你这样根本就没用。” 戴安娜撇了一眼不远处孤零零的图灵说。 “她的铁烟一点都烧不着的话,老师一检查就出问题了,到时候还有可能牵扯到我们身上。” 戴安娜把玩着自己的烟斗,低着头眯着的眼里仿佛射出微光。 “麦克纽社,你去提醒图灵这个事情,带她去找老师。” “让其他几个人就用这个钥匙去学械库开门,等她进去就锁门,她敢出来就三四个人一起锤她。不过她应该出不来。” 戴安娜拿出一把门钥匙,班长有这种东西再正常不过。 “具体怎么做,不要我说更多了吧。” 听着戴安娜发号施令,周围几个女孩都有点愣愣的。 但出于对戴安娜的信任,都还是打算照做。 戴安娜旁边的女孩们商量了一下,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图灵,老师和我说你的铁烟好像被错发了劣质品,叫我带你去一趟办公室。” 麦克纽社扭扭捏捏的走到图灵跟前,神情和语态都有点不自然。 但图灵没有在意这些,赶紧检查了一下铁烟。“呀,纸好像是有点厚。” “对吧,快跟我走。”趁图灵还没有仔细思考一下前因后果,她就已经被麦克纽社拉着跑起来了。 走廊上麦克纽社的身子如浮萍一样飘摇,汗像蛇一样在她的脑门上扭曲着。 麦克纽社此时的窘态既像是在紧张,又像是在害怕。 她害怕什么?她为什么会为图灵的成绩而担心? 【她是戴安娜的人,怎么可能会担心我。】 【但她为什么带我去办公室?即使我的纸有问题,求助老师总是不可能错的啊?】 【难道老师现在也和她们是一伙吗?】 静默的,图灵低下了眼帘。 【我终究得靠自己的。】 一个腾挪,图灵抽出了自己被麦克纽社牵着的手。 【学械库应该有备用的器材,得赶紧了。】 图灵化作一抹白光,不等麦克纽社反应,闪电般的赶到了学械库,正巧门居然没锁。 【就是这里了。】 【快找快找,究竟在哪里…】 本来连自己的小桌洞都不舍得乱塞东西的图灵,居然把各种各样的魔法仪器弄的地上到处都是。 整个学械库因为图灵的到来弄的乱七八糟,不多时,已经不剩多少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过图灵冲动的行径没有持续更久了。 【找到了。】 突然“咔哒”一声门响,学械库失去了入口这个唯一的光源。 考氛紧张的学院和幽暗寂静的学械库,一下子被彻底被分割成了两个空间。 “来了来了,呼…图灵已经被关起来了吧?”等到图灵被关,麦克纽社终于才姗姗来迟。 学械库里面有不少精贵密藏的仪器,为了杜绝小偷甚至是老师的不法行为,库门和库壁不仅可以绝热,还拥有无视电锯和爆炸的硬度。 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正面突破——起码麦克纽社她们是这么想的。 “哒,哒,哒……” 图灵微弱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终于在门口停住了,紧张的气氛让几人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即使是图灵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上次我们几个打她,她都不敢还手呢。” 一个女孩小声对旁边的人壮胆道。 “麦克纽社,你在吧?”图灵问,但是没有人回应。 “为什么你们即使要放弃掉自己的考试资格也要来阻拦我呢?” “难道就这么恨我吗?”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麦克纽社意外的没有再挑衅或是谩骂了。 “或许是因为戴安娜对你的憎恨?”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父辈对你的家族,对你的母亲的忌惮延续到了我们身上?” “或许是因为我们嫉妒你的才华?” “图灵,问为什么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 “我现在能阻拦你,就是我价值的一种体现!” 门里头沉默了一会,回话了。 “好啊,你们就这么做吧,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我希望你们知道,我并不是生来就强大。” “我只是不得不强大。” “麦克纽社家的,让我来给你见识一下吧。” “你永远不会在书本上看到的东西。” 墙面、空气、水分,此时的一切距离图灵不过咫尺距离的东西都成为了热量的载体。 恐怖的、无法言喻、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一种能量,或者说一种气旋,正在门外众人膛目结舌的时间中酝酿。 “炽莲螺旋。” 毛骨悚然的热量停止了攀升,一个突兀的空洞,伴随着异常扭曲的螺旋纹路,出现在了学械库的大门上。 大门的中心部分,竟然凭空蒸发了。 第十一章 贵族和星期三 ================================= 看着考场上图灵攥在手里的铁烟仍然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戴安娜皱着眉头,连手指都快咬破了。 屋内的温度却毫不给戴安娜留情面,不断提升。 “那个,戴安娜,我们实在是拦不住她,抱歉。”一个刚赶到考场的女孩凑到戴安娜身旁说。 “你好意思说?你们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你们根本就不敢去拦她吧!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戴安娜也不怕被人听到了说闲话,没礼貌的低声讽刺。 尽管戴安娜的成绩目前为止已经是最好的成绩了;并且不只是东院今年的最好成绩,而是十年以来的最好成绩——烧掉了半杆铁烟。 但这在正在考试的图灵那里显然还不够看。图灵的铁烟已经几乎要熔化一般通红,剩下的“烟头”所剩无几,烟却一点熄灭的势头都没有。 那一脸漠然表情的图灵,在戴安娜看起来就像在说; 这根本不足以测试我。 戴安娜脸色简直煞白,眼睑不可制止的跳动着。一座火山,看起来就要爆发了。 无匹的破空声,展露了。 “噗”一下,戴安娜握着湖母像离弦之箭一样刺向图灵,湖母猛烈的冲力直接撕开了戴安娜湖母上面剩下的的一点纸。 “当”又是一发骇人的冲击声。 图灵好像早有预料,也举起自己的湖母,堪堪挑开戴安娜刺面的一击。 明明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撕杀却如经久的战士般狠辣老练。 “你要杀死我吗?戴安娜。” 很奇怪,图灵的语气柔弱到像是在请求。 “明明有这种力量,为什么面对我们的时候当初不反抗?” “你是瞧不起我吗?”戴安娜的愤怒像岩浆一样爆发了。 赤蓝的湖母,被戴安娜重新收回,在她的白衣的衬托下若隐若现,鬼魅般的游动着。 【迅敏剑术是戴安娜最擅长的,我应该暂避锋芒。】 【但难道我要用魔法吗,就在这里?】 还不等图灵多想,一股极危险的预感传遍了他的全身。 “呼哧”又是极具冲击的一声,但幸好这只是破空声,戴安娜没有打到。 不然带着戴安娜魔力的湖母,不要说是刺一个孩子,就算是钢板、石块、甚至是湖母本身,都会活活撕开一个洞。 而以上暴行的用时,不过一两秒。 “戴安娜,你要敢再刺一剑,你就要吃处分了。” 监考的叔本华教授终于开口了。作为为数不多的男性教授,虽然本身不会魔法,却靠其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出众的人格魅力名声远扬。 或许是出于对叔本华教授的敬重,戴安娜停手了。 她沉闷的一哼,撒气的把手上的棍子往地上一摔,甩手朝门口走去,对图灵说道;“你可不要以为永远都是你做主。” 【为什么她们总是这么说?】 【我究竟有什么时候做过主呢?】 叔本华慢慢踱步到图灵身边,轻轻抚着图灵的背,什么也没说…… ————————————————————— 厄里斯堡 蔓生花园 深冬 小雪 “三叔,快点快点,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冬月的阿卡迪亚,说像温情的女人太过俗套,说像虔诚的修士缺点味道。 难以描述的冬国总之就是非常温柔,非常圣洁。 阿卡迪亚的冬月也是学生放假的日子。小长的假期,往往成为结缘的好时机。 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们,会踏着薄雪,抽着早烟,温一壶热茶,走到森野秘境的极深处,在晨光烂漫中约定,在雪色葱笼里轻歌。 阿卡迪亚百姓们的幸福,就像大海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图灵熟练的藏进箱子,星期三照例给箱子缠了绳子,但只有一两道。 讲真的,他们都偷跑成功这么多次了,稍微松懈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然而不测很快就降临了。 星期三背着园艺箱,走到厄里斯堡门口,正和门卫打着招呼,一队车马从大道驶来。 “早班结束了?辛苦了。”特蕾莎就像碰巧路过一样,从排头的马车下来,挡在星期三面前,也不说是怎么了,就是不动。 阿卡迪亚的老百姓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哪里经得起这种精神的考验,一下子就支支吾吾起来。 “啊…您,咳,您怎么在外面?” “只是每月的采购而已,不过今天确实是快了点。”特蕾莎说。 “你好像也比平时快了点,工作应该有好好完成吧?” “啊哈,当然当然……” 突然,箱子激烈的抖了抖。 【三叔还在和门卫姐姐说话呢?我都快迟到了。】 窝在箱子里的图灵,对外界的声音并不敏感,误以为星期三还是在和门卫聊天,于是便嗔怪的摇了摇箱子。 “嗯?”特蕾莎察觉到了箱子的异样,悄悄的凑近箱子,仔细的观察着。 【怎么吐息这么近,是谁啊?】 图灵终于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赶紧屏住呼吸。 “啊,管家长,这是这是…我在院子里捉的一只小猫…” 没等星期三编出一个完整的理由,就被特蕾莎的提问打断了。 “我说,你知道图灵在哪呢?” 图灵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叫了出来。 【是特蕾莎姐姐!如果被抓到的话,妈妈肯定会很生气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您说大小姐吗,她今早就去狩猎了,现在就在后山林场里。诶,平时那么辛苦,寒假还这么努力啊。” 星期三不自觉的看向特蕾莎的后方。 “嗯哼?是这样吗。”特蕾莎悠扬的哼了一声,别过了脸,绕过星期三走了过去。 她身后的车队就像她长而有力的龙尾,缓缓的鱼贯钻进了厄里斯堡。 “呼——”压力终于解除,图灵很长叹了一口气。 【真可怕,以后还是不要用做这种方法出门了吧。】 “孩子,快下来吧。” 走到了栓马树,星期三颤颤巍巍的放下箱子。 回想起来,他刚才要是答的不好,工作说不定都丢了。 “叔,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下次还是不这样了吧。” 星期三嘴抖了抖,表情尴尬而寂寞。 看得出来,他分明就是想说;没关系,下次还包在我身上吧。 但是呢,他却点了点头,默许了图灵的说法。 如果星期三只是一个普通的,为公园修剪的园艺师,他肯定不会同意让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在他面前失望难过。 但是他是奥驰亚家的园师,偷懒就会受罚,犯错就会被炒。 不像奥驰亚家外面的白领蓝领,偷懒大家一起偷懒,犯错大家一起犯错。不管做什么,都没人要求你优秀,没人逼迫你卓越。 星期三现在才彻底明白,阿卡迪亚的贵族和平民的差距远远不是一个有钱,一个没钱;一个有权,一个没权这么简单。 那种差别是生下来就不同,一开口就不同,眉目一转就不同,一举一止一吐一息都不同,宛如天上地下的两个概念。 也就是说,连精神上都是两个层次,或者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再次看向已经在整理衣服的图灵,女娃两个字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星期三只感觉到了一股仿佛近距离面对俄狄浦斯一般的震悚和隔阂。 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悔恨和孤独。 十二章 图灵和水 ========================== 图灵快到的时候,雪正好停了。 往常一样快的,在雪地上图灵就像雪枭那样安静迅捷,激越起一阵白浪。 但刚到教堂,图灵却突然撤了魔法,换成普通的行走,就好像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晚上好,来的真早啊,西西。” 默卡轻俏的微笑,在图灵心里留下甜甜的,淡淡的印记。 “我想问你一件事儿,”默卡蠕动的喉结勾引着图灵的好奇心。 “西西,你喜欢水吗?” 原来默卡已经在教堂门口等着图灵了。他的肩上覆了细细一层雪,手上拿了一本外人看不懂的盲文书,淡淡的笑着,似乎已经等了一会了。 【默卡神秘的地方真的很多啊,书看得都如此与众不同。】 “那也要看是什么水啊?你又在看什么呢。”图灵看到默卡拿的又是与上次不一样的盲文书。 “啊,这是一本外国的心理书,这上面说是,水有治愈心灵的疗效呢,所谓的水疗法啊,就是……” 默卡的眼神突然狡黠起来。“我还是先卖个关子吧。” “西西,把手给我好吗?” 【要送我什么东西吗?】 没有多想,图灵伸出了手。 默卡却突然握住了图灵的手。 却不只是握住了手而已。 他像芭蕾舞演员的舞伴那样,左手一把将图灵拉了过来,右手环绕过图灵的背扶住腰身,整个人轻轻抱住了图灵。 “你?”图灵感觉像是被骗了,惊讶和疑惑像是小蛇一样攀上脑袋。 又酥又麻。 但是,奇怪的感觉很快就被袭来的风吹散了。 一双翅膀遮住了图灵的视野。 【我…在飞?】 一层楼,二层楼,三层楼。 图灵的视线一下子与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塔尖平齐了,默卡带着图灵像一支竹蜻蜓一样盘旋着平地而起。 磅礴的魔法经络从默卡纤瘦的身体里爆发出来,挤兑出来,不停汇聚,不停汇聚。 不停汇聚直到形成一对薄翅。 默卡像天空一样淡蓝的翅膀扑闪着,翻飞着,一直腾越,一直腾越。 一直腾越直至飞向深空。 肆是冬季浓厚的西风不停的怒吼,悲伤而苍劲的气流立刻随之而至。 但它们却无法撕碎默卡这小小的翅膀,反而是把他们像蒲公英一样一下子带去很远很远。 【那是,厄里斯堡。】 图灵看向远方。 远处一座座白霭霭的巨山和厄里斯堡,此时如一名名哀默的修士围簇着他们的神,围绕着他们的尊贵无暇的信仰。 但身处在现在这样的高度的图灵眼里,居然连厄里斯堡都成为一只小昆虫,一朵小野花了。它明明实际上是那样的庞大怪物,不是吗? 会不会有些僭越了? “怎么了,西西?怕走远了吗。”看着怀里出神的图灵,默卡问。 “没什么…走吧,快走吧。”图灵回复默卡说。 天人相应,也许上帝本也渴望着凡人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吧。原本的疾风突然转变为了狂风,加速推进着二人。 “贵族的小姐从不用学习通用魔法,所以西西没学过这种飞行魔法对吧?” “毕竟西西和奥驰亚陪学也不会接触这种魔法。” “要不趁这个机会学一学怎么样?” “把身体里的魔脉挤兑出来,当做翅膀,扰动气流,但这样也很有可能被人家的魔力波动干扰,所以还应该多加小心……” 渐渐的,默卡放手了。 在默卡惊讶的眼光中,一对暗黑色的翅膀像泉水一样从图灵背部涌出。 “西西,你真的很有天赋呢,你两句话的功夫就会了,我当初可学了一个多月呢。” 【其实我已经学过了飞行的魔法理论,只是从来没有实践而已。】 【但我不太想戳破…】 【明明连妈妈从来都没有这么直接的夸奖过我……】 阿卡迪亚冬季的轻薄与悲伤,浓重的时候能让人看到死神的幻象,稀疏的时候就像图灵小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一样不切实际。 一蓝一暗的两个精灵纠缠着,交转着,在遇到一个巨大湖泊的时候,慢慢的降落了下来。 “有着《完美的湖光》之称的安魂湖,不仅是阿卡迪亚排的上号的淡水湖,” “其最大的特点,是它伴生的烟铃花。” “烟铃花一定要生长在富含烟铃花汁液的湖水旁。” “而只有在其湖畔生长着烟铃花的湖泊,在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下,才会有那么大量的烟铃花汁液流入湖中。” 拉着图灵的手,默卡缓缓走向湖边。 “那不是矛盾了吗?”图灵问。 “确实,很没道理吧?但这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 “浪漫的本质,其实就是指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但实际上却很没道理的事情。”默卡深意的笑着。 “安魂湖可不是说说而已,烟铃花汁液有着安魂固神的妙效。” “一整湖的汁水,小动物都不敢来的。”正如默卡所说。 确实,周围既没有吃水的小鹿,也没有息水的鱼仔,湖里看起来什么生物也没有。 或许默卡的意思就是,如果有哪个弱小的生命敢在这里呆长了,安宁的湖水就会禁锢它的灵魂,沉浸它的身体,让它在这里安息直到永远。 但这对一个迷茫的人类来说或许是一份刚刚好的力量。 【好平静,好轻松。】 【感觉连话也不想说了。】 不经意间,图灵偏头看向了刚才站在身旁的默卡。 他感觉自己甚至有一种超能力。 不用开口问,只要他看着默卡,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默卡朝图灵笑了笑,自顾自的弯腰半蹲下来。 【他想要喝水吗?】 明明这种水即使干净,却也明显是不太能喝的,图灵却仍然这么想。 默卡真的伸出手去接水了。 他手里一捧湖水像月亮环绕地球那样,被默卡举得超过头顶。 晶莹剔透的湖水,闪烁着,在图灵讶异的目光下,被默卡倾倒入他的唇齿,流泄入他的喉咙。 “呃,好凉。”不像图灵胡思乱想的那样,默卡既没有倒地不起,也没有神魂出窍,只是轻呼了一声,感叹着冬日的寒意。 【是啊,还可以这样,还可以这样。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图灵居然笑了,难得一见的笑了。他轻踏这冬日仍然盛开的烟铃花丛,一只手拨开花草,一只手捏起雪团,和默卡打起了雪仗。 全然不顾贵族的仪表,打湿衣服的后果。图灵痛痛快快的玩着,一直玩到把浑身弄得雪白。 十三章 图灵和愿望 ============================ 每六年的比赛,又称为烟火六祭演赛,分别考验魔法、美艺、绘画、马术、弓术、剑术。 这不仅仅是年轻人挥洒血汗,展现决心的机会。 还是成年人们饭后谈资,茶余话题。 没有阿卡迪亚的人民会愿意错过这样隆重精彩的视觉盛宴,因为没有看过近几年的比赛,就意味着落伍。 意味着下次吹牛聊天时要哑口无言了。 赛事没有对参赛者应该是贵族,还是平民的限制。 理论上,只要经学院推荐,不管是谁都有参赛的资格。 一个平民,在烟火六祭里六项综合成绩第一,会被授予捧花的仪式。 她自己虽然出嫁给了神灵,消失在了人间,但她的近亲们此时就晋升了大家族。 于是大家族们纷纷对那些新晋贵族百般拥护。曾经的木烟斗换成了金烟斗,曾经的发带、发卡换成了金簪、银髻。 这对那些不懂上进的平民该是多大的冲击啊? 而参加捧花仪式女孩亲缘关系远一点的远亲们,则靠着近亲的经济支持,接手许多大大小小的产业,成为了新的中小家族,逐渐觉醒了阿卡迪亚贵族应有的欲望。 炫目的权柄在阿卡迪亚烟火六祭的轮回律动中,被人们交接转移。 今年是烟火祭典的开幕年,以魔法比赛来开头会不会很符合依靠魔法建立的国度的名号呢?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上一次魔法大比竟然还有不少平民子弟入围诶,真精彩。” “就是,反正在我看来上上次甚至包括接下来很多年估计都鲜有能够超越那一次的。” “这你们小孩子就不懂咯,就在二十几年前,奥驰亚家的大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家主……” 爷爷带着孙子孙女吹着牛,抽着烟,从中心城的马车下来的景象,远远只是阿卡迪亚赛祭景象中的一隅。 长杆烟,短杆烟,淡色烟,深色烟,爱吐烟圈的,不爱吐烟圈的,大街上东南西北的人群杂糅起来。 听不到呼吸吐息声,只是一个劲的欢笑,一个劲的吹烟。 突然,中心城中的某一角,一个给租户收账的人碰到一个用鸡来抵押的人,尽管这个人上次用的鸭,上上次用的鹅——这些都远远不够还债的。 但是,看着面前人尴尬局促的表情,他笑了笑就把账勾了。 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跟中心城即将举办的魔法比赛比起来。 ————————————————————— 魔法祭决赛最终日 上午 选手整备室 俄狄浦斯挑了这个时候进来,已经有好一会了。不过显然图灵脸色不太好。 自上次和默卡私自跑远以后,不知什么原因,图灵面对俄狄浦斯已经没法像以前一样自然了。 “今年以一对一的魔法对抗的形式来分出名次,胜者与胜者对决,其胜者再与胜者对决,直到决出第一名。” 俄狄浦斯依靠在一张巨大的白色圆桌旁,侧着头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图灵。 “也就是说,纯粹的比拼武力而已。战斗到有一方不能再起或投降才算作比赛结束。” “妈妈担心你会不会讨厌这种暴力的比赛形式。” “于是就帮你争取到了决赛圈的名额。” “所以你只要比最后三场就行了。” “第一场是麦克纽社家的那位,第二场是一个福利院的孩子,然后就是戴安娜……” 【妈妈怎么,为什么总是什么都知道。】 【连什么对手会获胜,我将会和谁战斗都清楚吗?】 图灵没有怎么意外,只是唏嘘。 “你好像有点担惊受怕的样子。我说你,怎么了?”俄狄浦斯低头凑过来,就像狮子确认猎物是否还活着,仿佛要品味图灵的温度一样,凑过来。 【唔呃……也对吧。妈妈连我未来的对手都能预测,那么妈妈说我能赢,我应该也就肯定能赢吧……】 【我没什么好害怕的吧。】 【不,我没有害怕,也许只是有点紧张而已,这几天总是如此。】 “我知道了。图灵啊,大概是缺少一点获胜的勇气。” “这样吧,如果图灵在这次比赛中摘得桂冠,妈妈就奖你一次提要求的机会。” “什么要求都可以。” 【这,妈妈居然……是妈妈亲口承诺的愿望。】 “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完全没意识到俄狄浦斯的话锋,就像毒蛇危险的信子一样从她那浅寞的嘴唇里吐出,图灵开口问。 “啊,原来真的有愿望啊。” 俄狄浦斯眯起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来说说看吧。” 【想见默卡以后再也靠不了星期三叔叔了,那样只会连累他的工作。】 【我只能靠我自己。】 “那,我想每周有一次外出写生的机会。”图灵说。 “妈妈知道,以后还有关于绘画的烟火祭比赛吧。” “描摹家里那样的鲜花彩罐肯定缺少新意。” “我在想 ,是不是可以在大自然中寻找一些灵感呢。” “艺术老师也说过的,自然之景是浑然天成的艺术,所以……”图灵解释。 “好啊,我答应你。”俄狄浦斯靠立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开始往门口走。 【居然一下子就同意了?】 “还算是比较合理的愿望,不是吗?” “那么等下选手也要来了,我先走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没去看图灵快要绷不住的笑颜,俄狄浦斯推门走了出去。 然而门被一股微弱的力抵挡住了。 “哦呀,请进。”俄狄浦斯的声音再一次吸引了图灵。本来微微低头憋笑的图灵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一个比图灵看起来大不少的——大概和默卡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放松的单手叉腰站在门口,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刚刚好一米五五,戴着小小的贵族礼帽,繁琐的服饰上挂着许多不知所谓的品器法械,很可爱的小脸被紧抿着的嘴巴破坏了些许的美感。 水红色的波浪卷发像泉水一样从肩上、脖颈上铺泄下来——然而这些在这个女孩身上的都不如她在颈部戴着的暗金色王冠更吸引人。 “贵安,尊敬的领主。拉斐尔(Sabrael)•麦克纽社向您请安。”无可挑剔的礼仪,无可挑剔的言辞。 只是这个名叫拉斐尔的女孩的脸仍然像是不高兴似的板着。 【她是西院的天才拉斐尔,我听说过的。】 【她是我那边东院的那个麦克纽杜的姐姐,是麦克纽社家的嫡子……】 【妈妈说的不错的话,她就是我待会的对手。】 “诶呀,好孩子。”俄狄浦斯手套都没摘,就像没看到拉斐尔不高兴的表情一样,伸手抚摸着拉斐尔的头。 拉斐尔只是缄默着,什么都没说,恭迎着推着门。让俄狄浦斯摸过头,她便送走了俄狄浦斯。 “好像母女关系不是很融洽,不是吗?”送走了俄狄浦斯,拉斐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一带,关上了门,走到图灵面前。 【她听到我和妈妈的对话了吗……她听到了多少?】 “一个聪明的人,知道如何提出正确的问题,并且仔细的聆听,慎重的答复。当无话可说时,就立刻闭上嘴巴,不再东拉西扯。” 凑得进了,拉斐尔那又轻松又严肃的微妙神情让图灵觉得有点可怕。 “你当然是聪明的人,我很欣慰。” 【麦克纽社家擅长各种异类魔法,现在才来整备室说不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但你知道距离比赛只剩两个小时,为什么一个人都不在整备室吗?” 图灵将魔法师之眼,灵视等等一系列探测魔法一齐打开,紧紧的盯着拉斐尔。 然而,没有看出对方有任何魔力波动。 “因为你就光是坐在这里。他们要是来了,都只会觉得慌张,自己乱了阵脚。” 【她说什么?】 “你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吓跑了别人,还毫无自知愣愣的坐在这里。包括你自以为是的魔法探测,全部都要落空了。” “当然,我和她们一样。我也不会和你呆在一起,过来也只是看看笑话。” “毕竟就你们母女俩杵在这说话,就像牧羊人告诉他的羊要怎么成长一样。” “作为笑话还是蛮好笑的。” 【态度怎么上来就这么差,她的妹妹和她说了关于我的话吗。】 图灵有点气馁。 【肯定没有说什么好话。】 十四章 图灵和拉斐尔 ============================== 艾草样的苦涩在空气中飘弥。 淡雅的香味,仿佛和灵魂相关。 在漆黑的过道里,图灵攥紧着手里的烟斗。 在那烟杆华丽的矫饰下蕴含着无穷的魔力——民尽皆知,阿卡迪亚人的魔杖就是烟斗。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必要的工具,但这算的上是一种信标,总的来说还是意义大于实际作用。 一步、两步、三步,不长的走廊就要被图灵走完。一个古罗马斗兽场样风格宏大的大理石筑地出现在了图灵眼前。 周围坐的满满都是人,他们都被折断的刀枪剑戟围成的圈隔在了赛场外面——据说这种设计是历代大家族讨论出来,为了突显阿卡迪亚和谐反战的氛围用的。 用来搭建赛场的白到有点吓人的大理石名叫“熔母”。要用它们筑成赛场,搭建观众席、天花板、甚至是营造气氛用的的断垣残壁,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不仅仅是说这个赛场很大,走都要走半天,所用材料多,于是花费也很贵这么简单。 “熔母”本身就是价值极高的材料。 熔母不仅有着高强度的抗冲击性,还有胜于湖母千百倍的熔点,劣于湖母千百倍的导热性。 在这个火作为主要魔法的国家,熔母几乎就是魔法免疫的代名词。 这座白色的角斗台,是阿卡迪亚千百年来唯一保恃的血性;是阿卡迪亚这只睡狮眼心的寒瞳。 人们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决斗的气氛在没有人登场的情况下像热油下锅一样热烈,过道尽头刺射过来的光芒无可避免的晃着图灵的眼。 但突然,观众的这份热情又上了一个档次。人们的欢呼声简直化作实质的热浪,朝着图灵扑面而来。 当然,如果俄狄浦斯没有说错图灵的对手的话,母庸置疑的,这种反应极其正确——这是拉斐尔应有的喝彩。 【那边已经入场了吗,我也得赶快了。】 图灵默默加快了步伐,来到过道出口。 图灵面前空旷而狰狞的赛场,远远的立了一个少女。 她一身的裹体紧身衣装束,松松垮垮的套了一件环体的披肩,手里轻捏着一个像长枪一样长的烟斗。她轻松而不羁的神情,包含了一股不可言喻的肃杀。 图灵这时进场了,全场的观众却突然安静了,一种怪异的氛围笼罩了四周。 有心人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咽吐沫的声音。 刚才有多吵闹,现在就有多安静。无言的圆形理石场上,两个人的针锋相对的气势,在图灵不断走向拉斐尔的过程中攀升。 “图灵,你相信命运吗?”拉斐尔把烟杆左手换右手,挑了一个枪花,把烟斗烟锅的一端拿在手里,开口说。 【事到如今,比赛的时候她还在说什么呢?】 “你肯定觉得,我们这些人,包括我的妹妹、你的学院同学们、参赛者们、甚至是戴安娜,都是你悲惨命运的牺牲品。” 拉斐尔和图灵凑得已经相当近了,她们的谈话基本上只有她们两能听见。 “当然,你给予自己也是和别人一样的定位;你以为你也是自己命运牺牲品的一员,这没什么不公平的。” “不公平的是你们总是能得逞。图灵,即使你和你的母亲,把一切都当做实现目标的工具,可你们却总是能得逞,就像上天眷顾你们一样。” “而你还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马上有一部分世界的真相就要展现在你面前了。” “其中之一,就是。” 一抹岩泥突兀的从拉斐尔脖颈处王冠里窜出,慢慢攀上、并覆盖拉斐尔的整个面部,随之点点星火在其上喷射出来。 两撇深邃的印痕渐渐的,在岩泥上拉斐尔眼部的位置绷裂出来,爆发出红色的火光,一张可怖的面具赫然形成了。 “我可比戴安娜难对付多了。” 拉斐尔的烟杆的烟锅里微冒的烟气一下子全部变成流动的火焰。 她拿着烟斗尽力的一挥,蔓延的火焰附在烟斗上组成了一柄真正的长枪,满盈而活跃的火焰填满了拉斐尔站立的那一块岩地。 “我要烧尽你。”拉斐尔的声音隔着面具听起来嘶哑而陌生。 带着无匹的意志,拉斐尔拖着长长的尾焰,乘着烧红的岩地,像开帆船那样一手夹带着高耸的火焰,一手举着枪朝着图灵飞速疾驰而来。 其势声如洪。 “熔炉之心……?”图灵赶忙念咒,口令却突然乱了。 【魔法……我怎么没用出来?】 转瞬即逝的错愕穿心而过,一晃间,拉斐尔已经来到了图灵身边。 她左手熄灭了高昂的火焰,曲指,凶狠的抓向图灵的喉颈。 “嗝唔!”娇小的图灵像小猫一样被拉斐尔一下子提起。 “这是梦魇魔咒。微小的芳香化合物分子被我做成了一种有神经递质能效的小机器人,散布在你的全身。” “每当你的身体采取某种行为,这个小家伙就会被激活,进而触发脑内{恐惧}的情感,强制你停下当前的行为。” “这个{某种行为},我将其设置为{魔法的施展},所以你无法使用魔法了。如果刚才我直直的刺过来,你就确确实实的死了,图灵。” 【魔咒?我什么时候中的?】 拧紧了鼻子,图灵狠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苦涩艾草香味从口腔钻进了心田。 【刚才开始就闻到有一点奇怪的味道,这是一种魔法造物的毒吗?】 【这应该是麦克纽社家擅长的编程魔法。它能在某一物质上刻下执行的命令,让其自动完成相应的任务。】 【像拉斐尔这样操控分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水平?】 图灵被拉斐尔暴力的摔在了地上。 “咳,咳。” “你……在比赛前就往整个赛场的空气中都下了毒?你认为即使这样犯规你都不会被发现吗。” 【所以之前在休息室的时候她听到了妈妈说的下一场比赛的人选,提前在空气中施展了魔法。这么大型的魔法她是不可能在比赛中一下子施展施展出来的。】 “图灵•奥驰亚小姐,你一定搞错了什么。”拉斐尔说。 “我是家里的嫡子,我还有我的家族需要我去继承。” “观众中诅咒,犯规被发现,根本没什么。我犯不着去争那个头顶白纱的傻仪式的名额。” “但我必须,我不得不。” “就在这里战胜你,不然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孩子,都要活在你们母女俩,你们奥驰亚家族永世的恐怖里了。” 看着图灵被摔在地上,无力咳嗽起来。周围的观众席逐渐被一种不可置信的嘘声笼罩了,不安、奇怪的氛围更有甚于图灵的出场的时候。 “图灵,看呐。观众都在给你喝倒彩呢。” “你就行行好,就在这里早早的退场吧。” “这样对你自己也轻松一点吧。”说罢,拉斐尔拿烟斗的右手猛的发力。 极近的距离下,拉斐尔操控烟斗迸溅出来的火花,比炸弹爆炸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刺向图灵的面门。 跪坐在地上的图灵,像认命了一般低着头,悄无声息。 第十五章 图灵和血 ============================ “嘭”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火焰之枪与头部瞬间的接触而产生。 图灵整个人的头部朝后仰着,倒飞出去,接着地连滚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狼狈的趴在地上。 一抹殷红粘黏在拉斐尔的烟斗尾尖上,血液嘀嗒嘀嗒的滴在地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小血洼,隐隐约约倒映着拉斐尔不可置信的脸。 “血?”刚刚拉斐尔贯穿的力度就是一百个图灵也能刺个通透,现在却只是枪头沾了点血。 “你怎么没就这么死掉呢。”图灵,她凭什么? 图灵渐渐昂起头来,一道黑红如墨的血痕从他的额头蔓延到下巴,原本柔美的小脸平添了几分血性。 “哈……”图灵就像此时此刻仿佛身处冰窖那样沉重的吐气,鲜血打在地上的声音逐渐繁密而凝重。 他微躬起身子,半跪在地上,原本柔和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整个人就如将出鞘的名剑一般峥峥——匣里龙吟。 “给我倒下!”招摇的火焰像海浪一样弹射起来,拉斐尔改刺为斩,豪壮的火环,小山般的压迫下来,巨大的范围和速度叫人无处可躲。 “咔嚓”一只恶魔般的血色巨手凭空出现,连带拉斐尔的火焰和烟杆一并捏碎,迸射出来的血红液体溅了拉斐尔一脸。 拉斐尔突然愣了,麻木的看向四周;血泊、血斑、血丝、图灵扔到一边的烟斗,还有他那残破不堪、血迹斑斑的双手。 一股班门弄斧耻辱感涌上心头,怒气一下子冲破了拉斐尔胸口的闸门;“图灵,现学现卖是吗?” 显然,图灵就在短短的时间里,现场学会了编程魔法,把魔力寄宿在血液里。 让血液在体外自己完成魔法的释放,从而绕过梦魇魔咒的监控,是拉斐尔远远没有预料到的。 “让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编程魔法吧。” 拉斐尔的披肩突然像沙做的一样散了,点点碎片膨胀成将近有原来几百倍大,一个可怖的庞然{怪物}渐渐显露原型。 【铁?她把庞大的铁块挤压成了小的披肩带在了身上?】 还并未完全成型,{怪物}就出手了。八九米高的巨人砸下它那花岗岩大的拳头,一股钢铁的洪流眼看就要淹没图灵。 而图灵这边这只血色的{恶魔}也再次凝聚了起来,结结实实的迎上了{怪物}的拳头。 虽然只有手和手臂,但血丝却拉成了一副完整的,初具模型的恶魔轮廓。 殴打、连续不断的殴打,现在与其说是两个人在进行着魔法比拼,倒不如说是两只野兽在互相撕咬而已。 不仅如此,在越发激烈的角逐中,拉斐尔的{怪物}很快成型了。而图灵的{恶魔}的补整的速度则越来越慢,几近要停下来。 最后,恶魔形成了一个缺少了一个头和一支手的人类形态。 “用了这么多血才到极限,你真的是人类吗?”看着图灵自残到不忍直视的手,拉斐尔皱着眉头说。 “我还没有到极限,”但图灵对于十指连心的剧痛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这么多血对付你,就足够了。” 拉斐尔的眼皮跳了跳,进攻变得更加冲动激进起来。 抓、撕、劈、挠,控制着巨大{怪物}的拉斐尔的手就像蜜蜂在舞蹈,迅速而有序。 而图灵残损的{恶魔}比完全的它更加狰狞。它一只手抵住了{怪物}的胸口,下半身横过来,有意挡在图灵面前。{恶魔}粗壮有力的手臂长过拉斐尔{怪物}的攻击范围,一时间竟止住了它凶猛的攻势。 但我为什么要和图灵硬碰硬呢?她现在只是一个用不了魔法的死**。 拉斐尔速念咒语,令{怪物}伸出双手钳制住{魔鬼}的独臂。 随后她一个猛踏,狂暴的魔力从她的脚底奔涌而出,推进她绕过了巨人们的大脚,一下子来到了图灵身边。 小心且仔细的环顾了四周,拉斐尔毅然点燃了掌心的火焰,妖异的火光充斥了四周的数步寸地。 “始征号角。”一种散发着极危险、极危险信号的朱红色,慢慢在拉斐尔的掌中明火里崭露出来。 “你是在找它的头和手吗?在我这。”面对已经有所觉悟的拉斐尔,图灵不急不躁,做出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藏在眼角、躲在发隙、落在地缝的血液一起汇聚过来——一个血红的长矛,或者说气旋,在图灵手上扭动弯曲着。 轰然一声,图灵的长矛和拉斐尔的魔法碰撞在了一起。如光、如雾、如沙尘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赛场。 两个原本如战神般的巨人首当其冲,当场就化作了齑粉。 尽管比赛场地几乎还完好无恙,但观众席上没有人会质疑这场冲击有多么令人惊讶的威力。 拉斐尔也没有之前那么游刃有余了,头、颈、腹、脚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血池里捞出来的,甚至脸上的岩泥面具也碎了;图灵则更不用说了。 【趁现在。】 图灵的四指并拢,指尖弯曲,大拇指反而自然放松。本来强而有力的手型,配合上图灵惨不忍睹的小手显得格外滑稽。 【标指。】 惊为天人的指速让图灵的手像子弹一样飞掠向了拉斐尔的脖颈。 更为令人震惊的是,这种速度完全没有魔力的水分,全都是图灵平常的锻炼所练就的。 咔嚓一声,可惜图灵没有戳断拉斐尔的颈椎,取而代之的是拉斐尔捏碎了图灵的手臂。 “你现在尝到了吗?咳,咳。” “对手的魔力……远高于自己的感觉。” 现在图灵与拉斐尔的尴尬状态正和刚刚两个巨人对峙的情况如出一辙;图灵一只手伸出才刚刚碰到了拉斐尔。却被她瞬间反应过来,提起双手紧紧钳制住图灵的纤细小臂。 【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什么足够了,图灵表情突然变得温柔而细腻。 常人所不能忍受疼痛,被图灵就像对待任何以往那些非人的训练那样,随随便便忽视了。 【这是不是说,我就该感谢曾经岁月那些更痛苦的时日呢?】图灵终于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开了小差。 一股灼热的魔力顺着图灵已经毫无直觉的手,入侵了拉斐尔颈部的伤口。 “你在编程我的血液?它常年侵染我的魔力,你怎么敢!” 咔嚓咔嚓的,拉斐尔感觉已经都快把图灵的手臂拧成粉末了,但还是无法移动它的位置分毫。 于是拉斐尔也赶忙为自己的血液输送魔力,两人在拉斐尔体内的世界继续比拼了起来。 突然一个机灵,拉斐尔感到了不妙,但已经晚了。 图灵毫无征兆的欺身上来,不管自己拧碎了的手臂,狠狠的拿自己的头撞在拉斐尔的额头上。 拉斐尔感觉体内就像是每个器官都被人拿马车碾了一遍。不光是头,而是身体的每一部分都附加上了眩晕的感受,一时间使得她松开了对体内魔力的掌控。 霎时间,拉斐尔感觉自己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无穷无尽的魔力仿佛慈父的神明,不予侵犯、不予苛求,单单是包裹你,用他的超越一切概念的广博包裹你。 拉斐尔甚至感到无比的荣幸。 然后她跪下了,随后五体投地,脑袋也咚的一声碰在了地上;相比于浑身受伤更严重的图灵,拉斐尔终究是倒下了。 图灵木然的,朝周围的贵宾席位看了看。没有俄狄浦斯的身影,幻想中奖赏的温柔笑容也并没有出现。 图灵感觉一阵空虚。 难道意料之中的胜利,就不值得表扬了吗?图灵背向拉斐尔,沉默的走向了出口。 第一场,图灵胜。 十六章 苦难之于人 =========================== 赛场是最适合回忆的地方。 很多人都会在紧张的氛围中,梦到自己的孩童时期,悟出了一些人生哲理。 但童年对于我,就是一场恶梦。 “我不会!我才不会像你一样。不负责任的把孩子生下来,就为了让她和自己受一样的苦。好他妈的让自己的心里得到平衡!”我朝着我的亲生母亲大喊大叫道。 “我去劝劝她,劝劝她吧。” 母亲身旁的男人说。 “就这样了,亲爱的,我没什么遗憾的。”母亲无奈的笑道。 我的童年,就是在相亲中度过的。 这个长相丑陋,那个家境不好;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挑的权利。 我甚至不该有生育的权利。 我的母亲十三岁结的婚,十四岁生的我,父亲却是一个年近三十的酒鬼。 但这总的来说,已经不错了——她好歹是和熟悉的邻居结婚了。不像我的外婆,有那么多悲惨曲折的经历,我就不再多说了。 等到我十岁的时候,妈妈临终前托人安排我到福利院学习。尽管最后都没有为我找到好人家,但她总算是有机会合眼了。那年她二十四岁。 就连总是和我吵架的父亲,也在这时候沉默了。当他主动说要养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不过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他也逃之夭夭不见了。 我只好自己打工、自己学习、自己做有利于自己生存下去的一切。 这些磨难,在正常的阿卡迪亚的人来说,既陌生又奇怪。命运为了说明这一点,甚至亲自为我送了我一份大礼; “干嘛这么努力呢?不爱笑的女人可是老得很快的哦……” “偷会懒嘛,你不想和我们去后山上看看吗?那有只小鹿特别可爱……” “抱歉,抱歉,你太上进了。对于我来说就是有点钻牛角尖,可能是我配不上你吧……” 那就是孤独。 我或许是生来就有生人勿近的气场。 怎么会?为什么?凭什么这些痛苦都偏偏降临到我身上呢? 这全都是多亏了一个叫{罹难者症}的魔鬼。 这是一种花病,让花在夏天盛开之前就凋谢的,可怕的遗传病。 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没有一个拥有它的人可以度过二十五岁的生日。 但很奇怪,即使病患如此早夭,这种病也至今没有消失,每一位病患都没有放弃给自己留下子孙的希望。 所以我有时也会迷信,依赖于飘渺的命运来解释自己的不幸—— “是不是有的人真的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的呢?” 毕竟周围有那么多幸福快乐的人嘛。难道不是我在无意间替他们承受了一些痛苦吗?因为不可能人人都有资格永远幸福啊! 之后我移居了红港。在这个我国最大的与国外贸易接轨的大城市,我学习了外国的知识,替外国人打工,同时还要安排时间给福利院布置的功课。 这时我在国外氛围的耳濡目染下才明白,其实{罹难者症}根本不是什么世代寄生的魔鬼,只是某些除钾器官的遗传性衰落导致的肾衰竭而已。 尽管在外国那是小手术都能治愈的疾病,在红港却是数一数二的绝症。毕竟阿卡迪亚的治疗魔法,就像只认血统的那些贵族一样;它只会照着你的DNA复原你。至于改造,甚至强化之类逆天改命的事,都不在它的工作范围之内。 而说到国外,我其实只需要跨越不到千里的沙漠、或者凑够不到万元的船票钱、甚至只是需要,偷偷踏上外国那只铁鸟的甲板,我就能来到一个不同的世界,我就能获得新的生命。 说不定还有可能获得一个,来自于我的,萌芽态的,可爱的崭新生命。 但那对于一个月抽一分钱出来都很困难的我,和外国产品物价普遍高昂的红港来说,都是很不切实际的计划。 如今我已经十七岁了,讲真的,早已经错过了罹难者症患者能找得到丈夫的年纪。 但我却有一种不可置信的解脱感。 早早学完福利院的魔法课程,摆脱了普通阿卡迪亚人的需求,我能再为命运一搏的事只剩下一件了。 福利学院的教授对我说;“去参加魔法祭典吧,本地福利院唯一一个名额,就给你了。” “如果是以往的人选,我只会叫她去见见世面。” “但今年是你,王子•安,我希望你能拿到第一名,你有这个资格。” 为什么要再给我希望呢?让我就这么安静的死去不好吗?我明明只差一年,岁数就不满足报名的年龄限制了。 但只要在烟火祭的魔法比赛上打出名气,被贵族收作幕僚,年入百万也不是问题。凑齐治病的钱数指日可待。 可也许这就是生活吧。等到你快想就此放弃的时候,上天就把胡萝卜明显的摆在你的面前,牵着你像驴子一样继续前进,但实际上永远也没有到头的时候。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会欣然接受这份诱人的毒药。 现在想来,我可能当时并不是想着要治病赚钱吧。 我只是想把那些贵族胖揍一顿而已。 她们怎么会理解,一个将死之人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呢? 即使是对于我眼前的图灵•奥驰亚也是如此。 —————————————————————————— 魔法祭决赛 第五场 图灵对王子•安 “来,过来,特蕾莎。” “夫人,您叫我?”轻轻带上房门,特蕾莎两只手交覆的放在小腹前,形态庄严而优雅,神情安静而肃穆,就像以往那样。 “没关系,放松点,”俄狄浦斯悠哉悠哉的坐在一张铺好国际象棋棋盘的灰色石桌旁,说道“这里给你准备了点小问题。” “可以吧?”俄狄浦斯看向特蕾莎,把玩着手里的黑王棋子,眼里闪烁着缤纷深沉的色彩。 特蕾莎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夫人。” “关于这象棋的;” “忍耐沉默的笼中鸟。”俄狄浦斯把黑王放在了对面敌手方棋盘的D8处。 “虚伪怯懦的掌棋手。”俄狄浦斯又伸手在棋盒里拿出黑皇后,放在E8处。 “自作聪明的井底花。”和之前一样,俄狄浦斯拿出盒里的黑车,放在A8和H8处。 “还有受制于命运的芸芸谋逆者。”再摸索出黑方士兵,放满了第七列。 “最后是树敌甚众的孤家寡人。”这次俄狄浦斯拿出了一个白棋,一颗白王,放在了自己这边白方的王位。 “特蕾莎,如果是你的话,要执哪边棋呢?”俄狄浦斯微笑的指尖轻点着桌面,外饰高贵淡雅的棋具泛着喑哑的幽光。特蕾莎嘴角微微颤抖的,只感觉有一股不可察觉的热力,逼迫着自己流下了汗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特蕾莎感觉自己的上下唇瓣都黏住了。 “这对你来说有点困难是吗,”俄狄浦斯朝特蕾莎挥了挥手,“我们来看点简单的吧。” 十七章 图灵和安 ========================== 特蕾莎往俄狄浦斯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数十尺高楼的落地窗之下,是一红一白的身影在对峙着。 “在这被称为阿卡迪亚之眼的{纳骨堂}里看到的比赛情况,想必是最公正清楚的了吧。” {纳骨堂}就建在决斗场的旁边,本意是后代希望祖先能细致的观察自己这一代的魔法掌握的情况。 “特蕾莎,你觉得图灵和安,谁会赢呢?”俄狄浦斯拿烟斗的手抖了抖,稍微摇匀了烟灰,让徐徐的白烟从烟锅里透漏了出来。 特蕾莎心下松了一口气,说;“在下私认为大概八二开吧。”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问题一言不发的失礼,特蕾莎将这第二个回答的完整而有条理。 “我之前也看了王子•安的比赛,虽然她几乎只会一些大众的平民魔法。但是运用起来却扎实且成熟。” “不仅一些普通的魔法在她手上威力增强了,使用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 “我想即使是小少爷,遇上安这样的对手,也不能轻轻松松的获胜了吧。”特蕾莎说。 俄狄浦斯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了,开口道;“所以我说你,还不太了解那孩子啊。” “图灵会输的概率,就是十万分之一都没有。” ————————————————————— “怎么?你跑什么。”图灵顶着他那淡淡的黑眼圈,紧紧的盯着眼前浑身上下都有焦痕、狼狈不堪的王子•安。 “为什么不向我攻击呢?”图灵一挥手,铺天盖地的火焰精灵在空中凝结,一齐向安俯冲过去。 “啧。”安的魔法师之手就像一对翅膀从背后钻出来,整个人连滚带爬,勉强逃出了图灵降下的火柱。 再快点,再快点。 “十里不同风。” “风力绳。”安的三根青色的无形锁链向赛场边缘的残损武器勾了过去。绳索的巨力迁引安远离了图灵的同时,还将武器拔地而起,狠狠的向图灵掷了过去。 “真可惜,只差一点。”图灵甚至连魔法也没有用,身体一侧,刀剑就擦着图灵的身子飞了过去。 但是安完全没有因为这点事气馁,她开始绕着赛场跑了起来,身后的魔法师之手不断的捡起地上的武器朝图灵丢了过去——尽管无一命中,但威势骇人。 “戴安娜,我说,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观众席上,贵宾席的前排座位,小麦克纽社(拉斐尔的妹妹)正在和戴安娜说着悄悄话。 “确实有问题,明明以前图灵都从来不用魔法的……如果说是不想惹出麻烦的话,她完全可以用一些小魔法来避开我们的刁难才对,用不着即使我们欺负到她头上了,都一点也不还手。” “我觉得她是想保留实力呢。”戴安娜说。 “不,不,我不是说这里奇怪。”小麦克尴尬的笑了笑。 “那你指什么?”戴安娜不解的转头面向小麦克。 “我是说她的戒指啦。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也就算了……但那个好像是一个玻璃戒指,什么时候奥驰亚家的品味变得这么差了?” “玻璃戒指……你怎么知道的。离得这么远你也看清了吗?”戴安娜问。 “嗯……上次考试的时候注意到的,她从仓库跑出来的时候。让我印象比较深吧,就注意到了。” “你看,”小麦克举起了右手,一个铂金镶着碎钻的戒指,闪着彩色的光芒呈现在戴安娜目前。“是不是和她的差别很大?” “啊……我不太清楚,我没有戴过那种东西。”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戴的……可恶,想不起来了。”戴安娜咬着手指,陷入沉思。 或许是察觉到武器的投掷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图灵突然改变了策略。 他在用魔力轰炸安的同时,也从背后伸出了魔法师之手,去接下丢过来的投掷物,并放在自己身边——以防那些被自己躲开的武器被她二次使用。 渐渐的,图灵身边的武器越堆越多,整个赛场的刀剑残骸都聚集到了图灵身边。 “嗯?”图灵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是什么?她混在武器里一起投过来的吗?】 一把略与其他武器稍显完整,颜色也有点不同的大剑,杵在了地上。 【铝剑?】图灵皱起了他小小的眉头。 “啊哒!”安怪叫一声,一颗巨大的火球紧随着一根显眼的,装着红色固体的试管飞来。 图灵瞳孔微缩,身后的魔法师之手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线状络合物的翅膀,身体像鱼儿出水的一样腾越了起来。 “砰!”剧烈的爆炸声在图灵脚下响起,不可一世的、翻滚的、通红的铁花在瞬间绽放了开来。 【铝热反应?刚才红色的试剂是红磷吗……】 没等图灵反应过来,一个华丽的、纠缠着碧蓝色翅膀线条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眼底。 “下去吧。”安狠狠的抓住了图灵的衣领,一股蛮狠的魔力以安为中心暴动起来。 【想干扰我的魔力羽翼吗,不会让你得逞的。】 图灵同时也学着安把自己的魔力扩散出去。顿时间,一场关于魔力控制的比拼开始了,两人在空中都开始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看着安逐渐把持不住的身形,图灵伸手抓住了她。图灵手上传来一阵强悍的热力,迫使安松开了手,切断了两人的链接。 【让她自己一个人坠入铁水吧。】 【?】 安一个机灵,身形居然重新稳定了下来。相反的是安猛烈的一推,图灵本就若隐若现的翅膀彻底散了。 铁水热流的骚动中,图灵坠落了下去。 【我居然,在魔力控制的比拼上输了?】 看着掉在铁水中的图灵,安稳稳的降落在热流圈之外。丝毫不打算停下追击的脚步,安夸张的鼓起了胸口。 “炎肺;”炎息虽说是普通的初等魔法,但令人忌惮的是它简单暴力,咒语颇少。基本上威力是完全取决于施术者的魔力贮备,经常是考试时检验学生的科目之一。 “炎息。”随着一声浓重的鼻音,壮丽的豪焰从安的口中奔涌而出,整个赛场都被这天地异象惊得震悚起来。图灵的身影在这场火海中若隐若现,逐渐的消失了。 “这样就应该结束了吧……”安说。 但现实不会这么想。 冷不丁的,呼啸的风闪电一般划过了安的脸庞。 让人不敢相信的嗓音从安身后传来,一抹深红隐隐约约从灰蒙蒙的焦尘中浮现出来。 烈如朝日,浓如夕阳。 【熔炉之心。】 一只和拉斐尔如出一辙的狰狞面具出现在了图灵的脸上。和拉斐尔不同的是,现在图灵不只是面具,而是全身都覆盖着面具那样的岩泥铠甲。 整个人显得既火红又恐怖,此时的图灵已经完全从图灵变成了另外一种什么东西了。 一种没有指甲,没有头发,没有胸部,没有可爱皮肤和美丽面容的东西。 一种沉重有力,快如闪电,刀枪不入,轻松的站着就让人失去战斗力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魔鬼吗? 在王子•安情不自禁的呆滞中,魔鬼启齿了; “你的话,一定可以承受下来吧?” 一种比此时魔鬼样貌更恐怖百万倍的、无法言喻的、不能用常理解释的,能量气息;或者说,一种气旋—— 在魔鬼轻轻握着的手中凝结成为固体。 “炽莲螺旋。” 扭曲、扭曲、扭曲,世界都被拧成一团。 一梭枪头呈现螺旋状的、燃着火的标枪渐渐显现在了魔鬼的手里。 “那……那到底是……?”安虽然已经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看到这样不可思议的景象还是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随着魔鬼的一声怒吼,标枪就像神明手中的闪电一样破空而出,将整个赛场化作了一泊光的海洋。 至于之后王子•安怎么了,观众都忘了。 唯一记得的是他们一生都会难以忘怀的场景。 曾被誉为亘古不变的魔法竞技场,被刻出了一副深密,壮阔的螺旋裂纹。 十八章 希望是什么? ============================== 比赛结束,{魔鬼}走到赛场门口,身上的岩盔一点一点脱落下了下来,露出他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 “呼,呼……”微喘着粗气,图灵倚在出口的墙边歇了一会。 【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图灵摇了摇头。 【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一点都不过分。】 【去观众席休息一会吧,下午还有戴安娜的比赛,我应该看一看。】图灵吃力的抬腿,打算到贵宾席休息一下。 然而,回忆让图灵本来向着贵宾席的步伐停住了。 【“你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吓跑了别人,还毫无自知的愣愣的坐在那里。”】 幽灵般的低吟在耳畔回响起,图灵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要不还是不去贵宾席了吧。】 【随便找一个地方坐坐。】 下午比赛一点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所以举办方中午应该是提供免费午餐的——当然了,毕竟面包和肉在阿卡迪亚也不贵,这点服务应该有的。 图灵用法袍披肩上的兜帽,遮住了自己的小脑袋,找了一个两边都是女孩子的位置坐了下来,用魔法遮住了自己臂膀上的暗金王冠。 女孩子就是要和女孩子坐一起的,图灵天真的想。 听着身边女孩的叽叽喳喳、唏嘘感叹,图灵逐渐陷入了沉思。 【平民的饭菜是怎么样的呢?】 【平民对魔法比赛有怎么样的看法呢?】 【平民一般会喜欢什么样的参赛者呢?】 和平民在一起,一种自然而然刺激的新鲜感在心中缓缓升起,图灵不经意间轻轻跺起了小脚。 视线由上而下,由远及近;瞪着大眼睛,图灵既想要找什么,又没在找什么。 “嗯?”一个瘦小的,缓缓移动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观众席上。 他一手拉着一个巨大的手推车,另一只手端着一只饭盒。很难想象这么小的身影,如何驱动一个这么大的一个“尾巴”。 他一步三停,越走越慢,在给观众们分发午餐的同时,似乎还和每一位观众都能有说有笑。远远看去,他走过的席位都充斥一种不可思议的,快乐的氛围。 【他这么慢,就是到开赛时间我也不一定吃的上饭啊。】图灵有些不满,微嘟起了小嘴。 突然,几个人从入口、月台、赛场等等地方走出来,翻下来。他们来到对面那个身影旁边,一下子分走不少盒饭。 他们开着玩笑,分散开来,加速把盒饭分别发给那些还没发到的人。 远处身影的前进的速度逐渐的快了,半响的功夫,就来到了图灵不远处。阳光下,他灿烂的笑容赫然展现图灵眼前。 【是默卡?】图灵心里没来由的,又开心又悲伤,仿佛蒙了雾一样婆娑迷离。 【他看到我的比赛了吗?】 【他不会已经认出我的身份了吧……】 但是图灵实际上或许并没那么期望默卡认不出他;他既有些希望默卡能对他魔法才能加以认可,又不希望身份的差异造就了他们两人的隔阂。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就是不打算做辩解——也就是什么都不做。 就像往常那样。 “哦哦,谢谢你。好了,我们走吧。” “嗯嗯,我知道这里附近有一个不错的景点,就去那里吧。” 旁边的女孩子们接过了餐点,起身往会场出口走去,其他观众们也大多如此,整个赛场走几乎走光了。毕竟,大多数人也不会选择在赛场吃饭,外面有个专门用来吃饭和买东西的会场。 但是图灵留下来了。 “西西,你在这里啊。”默卡来到图灵身前说。 “嗯,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吗?”很明显不是,但是图灵就想这么问。 “不不不,其他赛区的晋级赛倒还可以,八强决赛的门票钱我可负担不起。” “我只是来做教会的工作啦。”默卡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图灵听了心下一紧,赶紧说;“门票对我来说也很贵的。我是被奥驰亚他们家邀请来的。” “嗯哼?是这样啊。”默卡在图灵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把图灵的那一份盒饭递给了图灵。 “话说回来,这个赛事可真是壮观啊,早知道刚才就该翘班来看看的。”望着被“恶魔”扭成一团的惨不忍睹的赛场,默卡感叹道。 “那个……”图灵顿了一下。 “怎么了?”默卡说。 “刚才这场比赛的胜者…就是我家主人,也就是图灵。” “你觉得她怎么样?”图灵问的时候感觉心咯噔咯噔的,甚至比猎杀野兽和参加魔法考试还刺激多了。 “嗯……你问我怎么样嘛……” “还不就是那样么?一个权财兼备,能力出众的完美之人。” “成功者总是千篇一律,普通人则是有趣许多。”默卡刚说完,图灵立马就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头来,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难道说,你也参赛了吗?”默卡凑过来,安慰的抚摸了图灵的后脑勺,似乎怕她直接把头垂掉下去。 “哎呀,西西,其实用不着那么努力也没关系哦。”默卡的眼睛里闪着吸人的,宛如夜空的墨色。 “梦想有时候就是一剂猛毒。” “在实现之前就只会是一种折磨。” “稍稍休息一会不也挺好的么?你的工作应该远远可以支持你的正常开销吧。”默卡语重心长的,就像比图灵大很多岁一样。 图灵的瞳孔不可置信的抖动着,心里有某个地方仿佛憋着一口气。想说什么,又却说不出什么,感受着默卡的鼻息,图灵静静的看着双腿上的食物,沉默了一会。 “快吃吧,面包要凉了。”默卡的笑温柔而阳光,让人感到即使没听到他的话,也可以通过他的笑了解到他的意思。 比赛此时已经快要开始了,图灵打开食盒,慢慢的吃起来。默卡则仍就是坐在旁边。照他的说辞来看,似乎是翘了神职工作的班,想和图灵一起看看比赛。 【好吃……平民的饭菜怎么会这么好吃呢?】 普通的面包,土豆泥,果酱,还有咸牛肉,和默卡在一起吃的时候就像是附加了奇妙的魔法。 两人吃着笑着,一边看着戴安娜的比赛,一边对选手的实力评头论足。尽管戴安娜比赛时脸上表情凶神恶煞的,图灵却一点也不怕,一点也没有压力。 “哈哈。”甚至图灵还因为戴安娜被地上的沟壑绊了几个跤,而放声笑了出来。 平时都是想都不敢想的行为,图灵今天说做就做了。 【难不成,我如果赢了戴安娜,每个星期我都能有这么快乐的一天吗?】一种看似不可能,却又无比触手可及的幸福感,在图灵心中悄悄酝酿着。 ————————————————————— 厄里斯堡 晚上十点 临睡前 “休息的怎么样?”图灵的卧室里,俄狄浦斯侧着身子坐在图灵的床上,带着刚出浴的湿润香气,温柔的抚摸着图灵的小脑袋。而后者也很受用似的发出了低沉的“呜姆姆”的声音。 “休息得挺好的……”图灵话还没说完。 “小图灵今天上午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呀?”打断了图灵,俄狄浦斯还是那样微笑着。 听着甘温的嗓音,图灵却已经品味不出什么甘甜的味道了,心里味同嚼蜡。 “破坏了竞技场,最终决赛就不好进行咯。”俄狄浦斯说。 唰的一下,图灵的小脸变得惨白,说话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那,那换一个场地可以吗?” “我下次一定注意……”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图灵感觉还不如直接惩罚自己来的轻松。 【学校教的根本打不败安。】 【妈妈教的家族魔法全是威力巨大的战斗魔法。】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妈妈可没办法帮你做主,小图灵。” “妈妈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是吧?” 【妈妈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图灵很幸运,已经有人替你解决这件事了。” “首长和其他家族们讨论出来,希望接下来的你和戴安娜的比试在{纳骨堂}进行。” “一来{纳骨堂}的墙壁有先祖骨灰的魔力加护,更加坚硬了。” “二来也好让在天的先祖看看你们新一代的素质。” “你觉得怎么样呢,小图灵?” “你会让整个事件圆满结束的吧?” 【能就这么解决,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能赢过戴安娜吗?】 十九章 图灵和梦魇 =========================== 白霭的雪地里,深藏着百折不挠的枯朽苇杆,和蜿蜒曲折的结冰河道。 一个拥有着阳光笑容的男孩,正站在河对面 ,揉搓着他手上的那枚雪球。 我则在不断的朝他大声叫着喊着,好像是因为什么事高兴才叫的,也好像是因为什么事生气才叫的吧——不管怎样,反正因为某种原因,我已经无法感觉到自己正摆着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 不知怎么,在对方半天没有回应之下,一股强烈的破罐子破摔的情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俯下身子,在地上捡了一大片的雪,照着对面男孩的动作,也压缩着手里的雪球。 【手?】出乎意料的,我伸出来的手一点也不像我自己的手,而是既像章鱼,又像是节肢动物肢体的某种东西;而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 “图灵,你真的很喜欢打雪仗呢。安魂湖的午后,你一直和我说到现在。”对岸的男孩微笑着,抢在我之前,做出了抛投的姿势。 望着温柔的在男孩手上划出靓丽抛物线的雪球,一股艾草的香气不可制的钻进了我的鼻腔,勾起了我那长久的、古旧的回忆。 “快跑吧。”男孩说着,声音却被激越的流体声冲淡了——他的头高高的飞起,鲜血取代了喉咙的位置;雪球则因为躯体一瞬间的失力,没有到达彼岸,孤独的破碎在了冰河上。 “默卡?”头颅飞跃时的靠近总算让我看清了男孩的面容,腾越时的血线显得整个情景荒谬又滑稽。 一个庄严邪道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默卡倒下的无头身的后面。它巨大,形体佝偻,无面,多手多足,既有尖锐的肢体,也有圆滑的躯干,全身通红且炙有火焰。 烧着的大象?断裂的红树?我的印象里没有任何能形容这个异类的词语。 【不逃跑的话或许还会见识更可怕的景象。】但很奇怪,面对这样的景象,我并没有马上就反应过来。 先冲入大脑的不是恐惧,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即使那个赤红的巨魔,就正在朝我走来。 ————————————————————— “小少爷,又做噩梦了吗?”尽管恐怖又骇人,但之前的噩梦就仿佛好像天际过隙的黑云,逐渐的,在图灵的脑海里云消雾散了。 图灵在自己房间里柔软华贵的大床上醒来,旁边坐的是一脸关心的特蕾莎。 “也许吧。”图灵说。 图灵麻木的靠起来,坐在床上,任由坐在床边的特蕾莎为自己擦拭着冷汗。 “啊,您怎么了?”特蕾莎说。 图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异样,抬起袖子去擦脸——两行清泪都已经嘀嗒嘀嗒的落在被子上了。 ————————————————————— 同一时间 晚 十一点 威斯敏斯特教堂 戴安娜寂寞的跪在火焰雕像前的地板上,双手合十,双眼紧闭,眼皮微微颤抖着。 清明的月光从从哥特式的彩玻璃另一面透过来。红的、蓝的、黄的一下子都变成清的、冷的、寂寞的。月光照在戴安娜的脸上——那感觉就像是被水浸润了;让人不想睁眼,不想张嘴。 可怜,真是可怜。但那又怎么样呢?图灵不会被可怜打倒。 那我要不要就先放弃这一次机会?专心学学礼仪,搞搞艺术,提前开始为下一次演赛做准备吧。 但先不说妈妈会不会同意我先让一城的说辞,图灵她难道有什么东西是不擅长的吗? 我只是靠现在多准备准备,下一次就能赢过图灵吗? 我现在放了一次机会,那我以后还会找理由放过下一次。 戴安娜睁开了眼。 要不要我干脆就在这里逃走?我可以去……我可以…… 我可以去哪呢? 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地位、金钱、魔力都是继承于母亲。 那…… 戴安娜眼皮又耷拉下来。 我要不要就死在这里? 恐怖就像是天启一样降了下来,神像仿佛活过来似的泛着隔窗的月光。在戴安娜的眼中,由白到红,由红到黑。 可怖的狂意作势就要攀上戴安娜的头颅,戴安娜简直快伸出手握住自己的脖颈。 粗重的喘息,回响在寂寞的教堂。 “尽管初春已经回暖了,长夜还是比雨雪更冷呢。”温暖的嗓音在戴安娜耳畔响起,吓得戴安娜还以为神像开口说话了。 “玛利亚主教!您怎么……您,我,这么晚了怎么会还在教堂……”戴安娜显然有点语无伦次。 “行了,孩子,过来这边。”玛利亚一手撑开了她的法袍。她那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人忍不住想扑向她的怀抱。 “玛利亚主教……呜呜……我明天……咳咳,就要和那个怪物战斗……”戴安娜全然不顾礼仪,冲到玛利亚身前,抱住玛利亚,号啕大哭了起来,甚至因为哭得太急有点咳嗽了。 “没事的,没事的,”玛利亚像安抚每一个告解的人那样,温柔的抚摸着戴安娜的后脑,“上帝一定会庇佑刻苦努力的孩子……”然而顺着后脑抚摸到后背的时候,玛利亚顿住了。 那里是像年轮一样密集的伤疤,那里是像河曲一样深刻的剌印。 这是加莱赫的手笔。 “唉……”玛利亚轻叹了口气,随即改口道;“不过,这个世界上确实也有连上帝都无法顾及的事情,那些也都确实都是很没有办法的事。” “或像你是加莱赫家的长女,或像图灵是俄狄浦斯的孩子。” “或是像我的手和脚的故事,或像你和图灵命中注定有的一战。这都是很没有办法的事情。” 戴安娜抹了抹眼泪说;“主教的手脚……怎么了吗?” 玛利亚淡淡一笑,说;“如果到时候你赢了,就告诉你吧。” 戴安娜撇了撇嘴,似乎已经不难过了。她反问玛利亚;“我到底该怎么赢嘛……” “那个,主教。我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可以增强魔力的道具啊?”戴安娜说。 玛利亚的头微微垂下,任由月光照应着,长头发的她让人看不出阴晴。 “确实是有的,不过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玛利亚说。 “啊……即使没有见过,您也能这样断言吗?”戴安娜两只手抓着玛利亚的袍子,疑惑的问。 “是的,我可以这样断言。” “不过我没本事,也不应该帮你弄到那种东西。”玛利亚说完,戴安娜再次低头沮丧了起来。 “但是我有一个短暂增强你实力的方法。” 听到这句话,戴安娜又抬起了小头,眼睛眨啊眨的,说;“那,这就不算犯规吗?” 玛利亚笑了,说;“这点小聪明,对于那个人来说不算什么的。” “你知道熔炉之心的原理是;常年把自己的身体当做火炉,用不断的,精簇的火焰烧制一副压缩的岩泥铠甲放在身体里,对吧?” “魔力越精炼,烧制的盔甲越坚硬,也越完整。召唤出来的时候就越能增强身体能力,越能抗击各种魔法攻击。” “这是大众眼里唯一的{状态魔法}。但是在此之上其实还有一种更强力的{状态魔法}。” “用了这个魔法后,施法者会暂时失去施法的能力,相对的也会获得无与伦比的体魄。” “但真正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这个{状态魔法}结束后,施法者所用的第一个魔法,会受到一种可怕的加强。” “就像久积的火山暴发了一样啊。”戴安娜说。 “没错,这个法术和{熔炉之心}一样,就是相当于在自己身体里制造一个火山,然后关键时刻拿出来用而已。” “美其名曰;” “{火山模式}” “现在我把我铸的火山交给你,一直到明天,它应该都不会消失。” “即使和你的魔力不兼容,想必也能发挥一定作用吧?” 深色的夜里,玛利亚赤红的指尖触在戴安娜的胸口。 “那主教您的火山怎么办……?”戴安娜皱巴着眉头,苦着小脸。 “这种东西都是无所谓的,没了可以再铸。” “像这种事情,只不过是有办法的事罢了。”玛利亚深沉的说。 二十章 若你彳亍在杏花疏影中 ======================================= 初春 魔法祭最终决赛当天 中午 魔法竞技场附近 纳骨堂高塔塔底 偌大的{纳骨堂高塔}此时就立在我的面前。 一个靠在塔底墙壁上的,帅气而冷酷的身影在风中飘逸着。好像只要我靠近,她就马上要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那样——亲和而自然。 记忆里,那是一个叫戴安娜•加莱赫的小女孩。 【“图灵姐姐,图灵姐姐。”】 【“帮我给花绳翻个面好不好?”】 —————————————————————————— 叔本华领着图灵,忽视了那个身影。他一边往纳骨堂所在的高塔走去,一边告知图灵一些比赛须知的规则。 图灵只是低着头,让刘海挡着眼,有的没的听着。 “长老院认为既然是东院孩子的比赛,就交给东院的老师好了。于是他们就想到让我这莱布利兹东院的老头子来主持比赛。” “但见证者却不只是我,还有在天的先祖大人,” “还有主办方采购的一些摄像机。也就是说,你们的比赛有可能被全国上下都看到呢。”叔本华微微一笑。 “尽管说出来可能有点残酷,但在国泰民安的阿卡迪亚,战斗魔法的价值说不定真的就只有用来观赏了。” “你不介意在这些洋镜片子的照映下战斗吧?”叔本华说。 反正就是那些,不管是谁都会说的、谁都应该说的话,即使是叔本华教授也不例外的。 图灵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只要点头就好。 【“嗯,嗯……抱歉哦。关于这个花绳的形状,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翻法了。看来又是戴安娜赢了吧。”】 “别走楼梯,走楼梯可要费不少冤枉劲儿呢。”叔本华教授一把拉住正要往楼梯走的,走神的图灵,慢慢的牵着他走向高塔一楼内的一个黑箱子。 “现在纳骨堂高塔也翻新了,装上了外国的{电梯},省事不少。我们就坐它吧,” “奥驰亚同学也不想在比赛之前耗费体力吧?” 那个黑棺张大了嘴,包容了走进去的图灵和教授。 【“图灵姐姐在说些什么呢!翻花绳才不是什么要分胜负的游戏。”】 【“来,姐姐你来帮我纤住,我来想想怎么翻下一步……”】 “叮”的一声,电梯门关了。 “嗯,按这个……是按这个吧?好了,现在等一下就好。”对电梯的按钮一阵摆弄,叔本华整理整理了仪表,两手交覆在身后,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你也不用太紧张,双才逢世,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幸运的事。” “所以这次不管谁输了,都没有人能否认你们俩本身的才华,你俩的努力我们东院每一个老师都看在眼里,莱布利兹魔法院永远都会以你们为骄傲……” 看着电梯的楼层指针离最高层越来越近,叔本华仿佛巴不得马上把自己的想好的腹稿,像祷告辞一样一股脑说出去,对图灵叹慰着。 能遇到一个尚且需要成长的天才是教师的福气,叔本华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教授,你刚才怎么不接戴安娜一起上来呢?”图灵终于开口说话了。 【刚才我明明看到戴安娜就在下面靠着墙,看我就当没看到。难道她连这一小段路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咳咳,戴安娜那妮子在你来之前我就去接她的,但是她没有回应我……也许等一会她自己就愿意上来了吧。” 电梯门开了,一阵强悍的飙风一下子吹开了图灵的披肩——还有桃红色的单马尾。 【说起来,那时候,她究竟是怎么将花绳翻过来的呢?】 【那之后的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要在戴安娜手下获胜,我究竟该做什么?】 云顶之下,骨塔之尖,戴安娜靠在一座沙发的边上。手架了一支烟杆触在嘴边,即使火星都已经被风吹灭了,她仍然是那么端着烟杆。 她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已经被完全打碎了,狂躁的飙风一涌而入,吹拂着她的风衣、她的双马尾、她头顶微微嗡鸣的暗金王冠、和她的镂银的黑色齐膝裙——她甚至在比赛时还要穿裙子。 “戴安娜……你?”图灵被眼前的戴安娜造就的潇洒惬意的景象弄得有点惊到了,想开口问,却又不知道问什么好。 “直接飞上来,有点出格是吗?”戴安娜看到图灵,拿烟的左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但是某人也总是做出格的事。” “…………”图灵没有回话。 “唉……”戴安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图灵。跟我真正的比一场吧?” “讲真的,我已经受够了你总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我有时候会分不清你到底是不屑于我竞争,还是根本就没能力竞争。” 戴安娜从沙发边上站起来,把持着烟斗,面向图灵,却缓缓的朝叔本华走过去。 【我为什么还要被过去给束缚住呢。】一种极斑驳、极穆然的悲伤感,涌上图灵的心头。 【戴安娜没责任还要保持原样,我也是。】 “教授,这个世界上是有可以增强魔力的宝物吧?”戴安娜口气咄咄逼人,仔细听却有点颤抖的感觉在里面。 “当然绝不可能会有。你说这种话,只会让老师看不起你罢了。”叔本华说。 “现在我要开摄像机了,届时比赛就会开始。希望你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开口说话。”拿了一个好像是说明书的纸片出来,叔本华开始到场馆四周的摄像机前调试起来。 “唉……。”戴安娜叹了口气。 “没关系,那都没关系。” “我说,图灵,如果你敢的话。” “就拜托你把戒指脱下来吧……最好还有披肩、胸章、腰饰……”戴安娜突然态度一转,本来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我不强求你……我没资格强求你,就像以前一样,图灵姐姐,我只是请求你。”戴安娜难堪到几乎要哭出来了,泪痕配合着标志可爱的五官,活络般的微红起来。 “你看……就像姐姐以前……那时候你不总是愿意让着我的吗?” 摄影机的机头灯已经打开了,但戴安娜丝毫不在意的,仍然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语调和神情,表里如一的无奈悲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呀!图灵姐姐!” “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已经最后、最后一次哀求你了。” “就当是为了我,施展你的魔法吧。”戴安娜的话音,令人然哑然失色的带上了一股灼热的气息,穿过耳窝,透过耳膜,直击图灵的大脑。 火烧的烙印在戴安娜的胸口,直接烧破衣物透体而出,令胸部一小块裸露出了来。焦灼的火红疤痕像藤蔓一样,从戴安娜的胸口蔓延开来;直到脚踝,直到脸颊,直到手肘,直到身体每一块有可能被攻击的地方。 戴安娜全身上下纹身一样的疤痕燃烧起来,其中几条甚至入侵了眼瞳。一抹金色在戴安娜的左眼悄然亮起,直接就烧尽了她眼角的点滴泪珠,金碧辉煌仿若神人。 【是火山模式……戴安娜什么时候学会的?】 【也对啊,我根本就没有仔细了解过戴安娜的一切。】 【就像拉斐尔说的那样,我可能是真的把什么都看做工具吧。】 { “梦想有时候就是一剂猛毒。”}图灵今天可能是感冒了,总是想起一些以前别人的说过的话。 【但是啊,但是啊,默卡,如果能达成目的的话,不管是什么都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梦想的问题。】 【这是一场命运。】 【即使我想着逃避,总有一天它也会换着形式降临到我身上。】 “来吧,火山要爆发了。”图灵猛的伸出右手,一把将烟斗捏碎,里面的火星散落开来,像萤火虫一样附上图灵的手。 【就设定成这个魔法吧……施法比较快。】 数条金蛇般的印记,强而有力的,一瞬间攀上图灵的手臂。撕裂图灵的护袖,撕裂图灵的披肩,撕裂图灵的裤管,金色的印记甚至点燃了图灵的眉毛,在图灵的侧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奥驰亚家徽章的形状。 身着丝条状的衣服,显露出一些无伤大雅的肌肤,图灵此时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美感。 【也许自从我认识戴安娜的时候,我就隐隐意识到有这么一天了。】 “论觉悟,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图灵说。 在摄影机、叔本华和戴安娜的众目睽睽之下,图灵随手向后一抛,一个玻璃戒指应声落下,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圆弧。 【我会接受挑战的。】 【不惜一切代价。】 二十一章 若你醉心于无边花海里 ========================================= 两个火团在这个三千平米的纳骨堂卷起了无底的炎浪,一场看了就让人心生死意的景象在这里降临了。 然而图灵在炽热的风中,直着眼睛看着;看向前方。 他的眼睛开始失神,瞳孔涣散,眼眸逐渐也变成了一个不再能承载灵魂的球状晶体;他的那支曾经不可一世的,足以擒拿火柱的右臂也慢慢松弛下来,与左手并排垂下——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图灵火焰的气息稍弱,同时戴安娜这一边的炎浪也开始有压倒图灵的趋势了。 【戴安娜直接已经开始了,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 【有限的时间里,我能想到的胜法,只有一种。】 【靠{火山模式}提前设定魔法,来达成失去戒指也能使用魔法的目的。】 【但这么做的期间,岩浆般的魔力就会在体内积蓄。】 【如果没了魔力护体,即使体表会被{火山模式}保护,体内也相当于有岩浆烧过一样。】 “我要毁灭你,图灵!”戴安娜显然是杀红了眼,丝毫没有察觉到图灵的异样,大声尖吼道。戴安娜的愤怒撑起了她脖颈处的每一条青筋,相比之前她婉转动听的嗓音,此时她的咆哮显得格外声嘶力竭。 一个猛踏,整个高塔都颤抖起来;携带着狂风,戴安娜比破空声更快的,已经来到了图灵的面前。屈指成爪,戴安娜布满金色印记的手光速袭向图灵的面门。 【但是我根本就不怕死。】 【倒不如说,我就这么死了才好。】 “炎肺•炎息。”从发紫的图灵嘴唇中,戴安娜听到了,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一句简单咒语。 【也许我只是装傻。】 【戴安娜想要算计我】 【学院想把我当成扬名立万的工具】 【妈妈想要控制我】 【我都知道】 一场神迹在图灵的操控下发生了。 因为炎压巨大而变成蓝色的火焰,从图灵口中呼啸而出。 整个赛场即使是熔母也暂时成为了助燃剂。在暴怒的火神缓缓起立的现场,每一件不曾与火如此亲密的物质,此时都化作了火海的一员。 炎魔的告诫,像神书一样,圣喻轻启的那一霎那,毁灭就争相的从潘多拉魔盒里冲涌出来。灼灼的焦土连死神也不愿意滞留,焚天的火树比星河更加壮观。 滔天的火焰,滔天的火焰!把人类那一切可悲、可憎、可笑的喜怒哀乐,人类那一切无理、无力、无谓的爱恨情仇——在极赤诚的热烈中,付诸了一炬。 疯狂的火焰窜夺着,挤压着,把本来距图灵咫尺近的戴安娜,一瞬间携挟着撞到了墙角边上。 不可置信的戴安娜,连吐的血、流的汗都来不及刻印在图灵的双眼,就已经被炽烤的炼狱吞没了。 【我只是没办法罢了】 【如果我不是男生,这些本来能轻松解决】 【如果不是因为我……】 夸张的火焰下,估计连骑士小说里恶龙都没有遭受过的;在火焰的推搡中,戴安娜连着她身后那一块墙壁,从高塔上一落而下。 而图灵这边,在摄影机和叔本华的双重监视下,图灵保持着她那仍然毫发无损,完美的贵族形象,一言不发的,跪倒在了地上。 【要是我一开始就不存在,妈妈是不是就会有一个能做到事事完美的女儿了呢?】 好长一段时间,石砖化为沙土,沙土归于冷却;灰尘化作雾气,雾气逐渐消弥。纳骨堂终于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肃穆。 “唉……比赛这样算是结束了吧。”叔本华叹了一口气,等了一会,来到几个尚完好无损的摄像机前,将它们一个一个关闭。 然后叔本华踱步跨越着地板熔化的部分,来到之前戴安娜落下去的破碎的墙根旁,往下看了看。 “那孩子,应该不至于死吧?”自言自语的,叔本华又腾挪着身体,慢慢走回来,来到图灵身边。 “抱歉,失礼了。”叔本华默默蹲下,对已经没了生息的图灵说。 手指探向图灵的脖颈,叔本华轻轻按下去,似乎是想要感受感受图灵心跳的频率。 然而指尖既没有像叔本华想的那样传来心跳的律动,也并非是没有脉搏以至于悄无声息;图灵的身体就像泥土一样,在叔本华的一按之下完全凹陷了下去。 不要说肌肉了,可能就连骨骼都一点不剩,叔本华估计图灵的体内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 在只有火山模式支撑体表,而没有魔力来保护体腔的情况下,整个图灵现在可以说只有一张皮是和原来是一模一样的。 “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啊。”叔本华摸了摸他自己的小络腮胡,低垂着眼睑,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放心吧,奥驰亚和我打了招呼。”叔本华弯腰捡起不远处的玻璃戒指,戴回到图灵的手指上。 【不知为何,我本应该这么想的……】 【但现在的心情又有些微妙。】 又从怀里抽出一卷绷带,叔本华一层一层的绑在图灵身上。缠了个大概以后,盖上薄布,叔本华将图灵以公主抱的形式轻轻抱起。 【我难道……我竟然又有点不想死了吗?】 “简直是命运啊,孩子。” “你的皮肤没有破损,正好能防止灵魂逸散。” “奥驰亚也巧在你入学的时候,送了东院一棺烟铃花。” “如果把这比黄金更珍贵的烟铃花用在你身上,也算是东院还了奥驰亚人情了吧。”叔本华抱着图灵,走到之前他身后没有被毁坏的一个窗台,咕咕的怪叫了两声。 “咕咕。”一个虎头虎脑的猫头鹰一下子越上了窗框,歪着头望着叔本华,同样咕咕的回应着。 “去吧,叫人来把加莱赫抬走吧。” “现在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去处理。” ………… 【现在想来,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一场花海。】 【一场我阔别已久的美梦。】 【难道是花吗?是花的美丽让我活下去的吗?】 叔本华把图灵绑在用沙发垫堆成的软垫上,将其放在马车后座。快马加鞭的,遇到驿站就改换马匹,花费了一天一夜,叔本华终于回到了相距千里的东院。 拒绝了教授们洗尘的宴会,推辞了院长热情的寒暄;叔本华迅速说明来意,大家一下子都变得严肃起来。 “烟铃花能安魂,只要一个人灵魂尚在,魔力足够。不管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能靠时间恢复。”叔本华对教授们说。 【不,不止是有花就行了。】 【我的梦里,还需要一些细节,还得要有……】 在院长和其他教授紧张的注目下,被裹成几乎木乃伊的图灵,被叔本华放入了满载烟铃花的一个大棺材。 伸手拨开图灵面部的绷带,在一旁的叔本华轻柔的说;“怕你闷了心。” 吵吵闹闹的,教授们议着论着,终于把棺板盖上,随后一个一个离开了。直到最后剩下一个叔本华,也依依不舍的走了。 仿佛艺术品的图灵,在烟铃花的簇拥下,陷入了安眠。 【还要有雪。】 【还得要有那个人。】 【非要有那个人不可。】 难道不就是这样吗?有的人穷尽一生希望再次体验一次,某种自己曾经体验的,无法忘怀的经历,即使是可能根本没有希望。 所谓人类,就是这么一回事。 ————————————————————— “呼,哈………哈……哈。”图灵从一个精美绝伦的棺材中醒来,头像针扎的一样疼,心里只感觉惊魂未定。 图灵本来想抬起手确认一下身体状况,结果不料却扬起了一阵鲜活的花雨。 【好漂亮……】 苍白柔软的花瓣,似柔弱,又极具韧性,倔强的飘飞,倔强的凋残;让人有一种承受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责任的感动。 花雨,实际上——就像雪一样。 震撼得图灵暂时失去了思考当前状况的能力。 “大小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扑上来,抱住图灵,吓得图灵娇躯一震。 “大小姐……你可知道你都昏迷两周了啊……我都吓死了。呜呜呜……”少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图灵哭诉道。 图灵看了看棺材里的烟铃花,又看了看眼前的烟铃,某种答案在心中成型。 毫不介意烟铃泪涕涂抹到自己身上,图灵轻轻抱住了烟铃,逐渐展开了笑颜。 “好了好了……谢谢你,烟铃,是你救了我。”图灵小声在烟铃耳边说。 “大小姐在说什么呢……我可……呜呜……我可什么都没做呢。”烟铃还有点止不住哽咽。 图灵仍然微笑着。 【妈妈难道这一步都算到了吗?】 【应该不会吧……】 安详的春日里,两个人暂时忘记了阶级,忘记了年龄,互相拥抱,倾吐着劫后余生的想念。 新书求赞 ================== 谢谢愿意读完第一卷的读者大大们。 真心感谢感谢你们愿意读这样一本连标题都不怎么吸引人的书。 真心谢谢,有愿意读我的小说的人,我真的太幸运了。 图灵一枪戳死你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8/29/a7b58be4-5336-4884-8ef9-f50e2b2f342f.jpg](chapter-190097dfc10817b927e52a194382e9c01ce9b96d.jpeg) 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事了? 火山模式的图灵暴揍戴安娜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3/b2e961cc-a06f-4269-927d-c2fb82abd966.jpg](chapter-47abca4d53fd71620a5c5cadfa455b09b538e9b7.jpeg) 图灵:畏惧我,应如畏惧整个自然。 ==================== # 第二卷 我告明日以爱殇 ==================== 二十二章 这也是为了你好 ================================== “啊…诶?……”在梳妆台前坐着的图灵,呆愣的看着眼前的镜子。 “怎……怎么会?”两根绒毛状的胡须出现在了图灵洁白细腻的下巴上。图灵注意到了,尽管不仔细看别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大小姐?我要进来喽。”烟铃青春可爱的声音从房门那头传来,未经图灵应声,门已经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别,别进来。”图灵慌乱的回应着,下意识的一招手,房门被魔法的狂风粗暴的推了回去。烟铃被吓得惊呼了一声,好像是差点夹到手了吧? “大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相比起自己的手,烟铃更担心平时平易近人的主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等一会,烟铃你有什么事吗?”图灵在梳妆台上找来找去,终于拿起了一把小巧的镊子。 “我没什么事。就是,打算早上为您整理一下仪表,顺便和您聊聊天。” “还有,夫人一会要见您。”烟铃说。 【妈妈?】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整理仪表的,你先回去吧。”图灵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镊子伸向自己的下巴,心理却莫名产生一种心虚、无地自容的感觉。 “好的。那么,我先退下了。若有需要请随时传唤在下吧。”房门那头的声音就此消失了,图灵感觉自己身上那种难以明说的阴影也一下子被自己摆脱了,心中稍显轻松起来。 “好了……去妈妈那里吧。”图灵放下了镊子,在镜子面前左看右打量,终于起身了。 拿起自己的小烟斗,点烟嘬了两口,图灵便把它架放在桌台上,纯当作香膏点着。穿上贴花的无根女靴,踏了踏,图灵小步到门口,推门走了出去。 【我最近应该没有惹妈妈生气吧?】 【说不定是表扬我呢!】 然而究竟怎么样呢? 图灵到了俄狄浦斯的办公室,一个巨大的黑板悬挂在书架上,上面正投影着一个女孩的身影——那个便是电视了。 俄狄浦斯一颦一笑,一恸一怵,投影中的女孩,仿佛紧接着就要跌倒,紧接着就要流血。 【那不是我战斗的画面吗?】 【难道妈妈,果然不满意我最后把戒指给卸下来的选择吗?】 俄狄浦斯的神情突然恢复了平时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小图灵,放松点。” “你看你,这不是赢了吗?”图灵顺着俄狄浦斯手指看去,发现上面并没有自己和戴安娜一战最后倒下去的画面。 【那部分没有拍进去吗?那就好……】 “尽管不能像妈妈年轻时候赢的那么轻松就是了。”俄狄浦斯打了一个响指,整个办公室的书柜如魔方一般扭曲变换起来。 既没有咒语,也没有预设魔法,在俄狄浦斯一个念头下,书柜开膛破肚,露出了一个精美绝伦的暗金小杯。 【妈妈年轻时候……参加比赛了吗?】 “颁奖仪式你缺席了,记者访谈你也逃了。实际上,妈妈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被夸奖,就装死多睡了一会。”俄狄浦斯就这样坐着抽烟。 站在俄狄浦斯身边的图灵讶异于她的力量,但更讶异这一块小小的奖杯。 【那……大概是王冠的材质。】 【幸亏这是流动奖杯,不然有多少也不够奖励的。】 “所以妈妈是叫我来……表扬我的吗?”一下子心花怒放,图灵感觉此时自己的大腿神经都开始思考起来——只等俄狄浦斯说一声是,图灵立马就能蹦到她的怀里。 “很遗憾,不是。”俄狄浦斯说。 拉开抽屉,俄狄浦斯从中取出一个破损的,不光彩的,旧玻璃戒指。 图灵一阵错愕,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那里明明就有一个玻璃戒指。 “图灵,你该不会以为,在你肆意放出的高温下,戒指还能完好无损吧?” 霎时间,图灵感觉自己像是灵魂被针扎破了一个口子,身体某处突然钻心的疼,冷空气直往里灌。 “这个才是你之前戴的戒指。我又做了一个,就帮你把这个换下来了。”俄狄浦斯把玩着戒指,低声细语里蕴含着力量与恐怖。 “反正没有用了,这个坏了的也给你吧。”俄狄浦斯把戒指送进了图灵腰间的小口袋,甚至还拍了拍——图灵只是傻站着不敢动。 【搞坏了这种珍贵的宝物……我居然还想着要奖励?】 图灵仿佛眼花了,他分明就看到梦中那个无面的怪物静静的,半跪在俄狄浦斯放松着的身子的一旁——可怖而优雅。 “怎么了,图灵。没有好话听,所以有点失望对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么,这次就这么算了吧……”俄狄浦斯一只手绕着她那桃红色性感的长发。 “然而我当然不会这么说,因为图灵已经长大了。” “妈妈十一岁时在诸多姐妹中被正式确认为王储,十六岁参加比赛,十七岁正式接管家族。而你现在已经十一岁了,看起来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你,是吗小图灵?” 俄狄浦斯一喜一怒,让人摸不到边界,上一秒还置身天堂,下一秒就沉入深渊。俄狄浦斯的言语就像是钓者的银勾——渔线甩到哪里,小鱼儿就得要跟着游到哪里。 “大人的世界是讲究契约的,知道吗?任何人不能随随便便就幸免于难,奖惩也要有相应的规章制度。” “也是为了你好,图灵。我不能让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俄狄浦斯细细的端详着图灵委屈的脸庞。 看着图灵快要昏花的泪眼,俄狄浦斯突然又转移了话锋。 “不过图灵毕竟还在成长对吧?”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让我们来设置一个{好孩子积分},这样用来过渡的制度吧。” “图灵干一件厉害的事情就加一分,干一件不好的事情就扣一分。” “如果得到正一分的话……我想想,就给我的小图灵一个拥抱,正二分就是一个亲吻。怎么样?” 俄狄浦斯抬了一下眉毛,又好像没有抬。她那深缓的眼底就像涓涓的酒泉。 灌醉,浸润,俄狄浦斯深沉的眼神从图灵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入了沉沦的信号。 “这次图灵既然赢了,就算功过抵消了吧。”俄狄浦斯和图灵稍微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二十三章 你愤恨吗? ============================== “话说回来,” “你的下巴怎么了?”俄狄浦斯偏过头,抬手又吸了一口烟——贵族们吸烟总是很慢的,因为慢慢的吐气就能把烟雾吐得极浅极淡;她们认为这优雅。 “啊?”图灵赶紧摸了摸下巴,一个长的不是很清楚的小疙瘩留在那里。 “我这是……拔胡子留下的。我有点害怕……”图灵已经不太敢在俄狄浦斯面前撒谎了。 “啊呀,这可是大事。”俄狄浦斯意味深长的笑了。 “身体越发育,秘密就越容易被有心人看去。” “图灵想永远做女孩子吗?” 俄狄浦斯的眼神里闪着勾人的幽光。 “妈妈可以帮你说一个大谎。” 让图灵错愕的是,听到妈妈的话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家族 ——而是默卡。 “难道,妈妈连这也能做到吗?”图灵焦急起来,不由自主的问。 “只是说谎而已,建议你不要期望太高。” “不过就算这样的,代价也是不小的。” “所以这是你借妈妈的。人一旦长大,就不能再享受毫无代价的爱咯。” “就当你再减一个{好孩子积分}吧。这样也无所谓的话,跟我来。”俄狄浦斯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她的步伐稳定的就像是一尊老神,矮小而巍峨。 图灵摇摇头,赶忙跟上去,像哈巴狗似的,可爱又可笑。 “这项魔法之于世界,就像黑键之于白键。” “单独听起来不和谐,掺进乐章却恰好填补了空缺的缝隙。”俄狄浦斯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低声细语,边走边说,像是在念咒。 “妈妈……”图灵听不懂,但也不敢枉加评论。 俄狄浦斯走到办公室门边缓缓推开了门。那里出现的却不是图灵自家有着红毯银窗的华贵走廊,而是荒郊野岭的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 一只扭曲的雄兽俯首在小小的潭水旁边,周围的树都完全枯了,但却让人奇迹般的却不觉得冷清。 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无边的乌云把这里完全笼罩了。和清早的厄里斯堡感觉完全不同;图灵甚至不能确定现在还是不是白天,或者说这里还是不是阿卡迪亚。 【这里是地狱吗?】图灵一阵哆嗦。 “来吧图灵,我为你受勋。”俄狄浦斯不见了,她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我用密藏于世的{Backdrop} (帷幕),来做你序章的题眼。” “{Backdrop }是一项宏大的法术。这项魔法施在事物身上,可以彻底改变这个事物周围一切生物对此物的认知。” “不同于普通的表演魔法中障眼法什么的,这是彻彻底底的欺骗,即使进行细致的接触也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妈妈虽然不能把你变为女性,但可以让你在其他人眼中保持女性的印象。” “可这不是一劳永逸的。你如果做了连修改认知都不足以弥补的事的话,就会被某人认出来了。” “图灵要小心哦。” 漆黑的风刮过水潭,掀起涟漪。 图灵其实很不喜欢承担巨大压力的感觉。 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不对? ————————————————————— 加莱赫家比奥驰亚家热闹的多,小姨、叔父、祖母……尽管她们都事业有成,仪表堂堂。但她们每天主要要做的事,就是焦头烂额,焦头烂额的走来走去。 “戴安娜怎么还不回来?” “这小鬼怎么就是学不进去?比我当年差远了……” “不行……不行,普通的学习水准肯定是比不过奥驰亚家……我们得多请几个家教。” 他们在戴安娜不在家的时候总是意见百出,人心不齐。 但若是什么时候戴安娜终于放学回到了家,她们就又同仇敌忾在一起,心也不慌了,路也不乱走了。她们一反之前的丑态,一起拥上去,对着戴安娜一顿臭骂,一顿教训,一顿点拨。 放学就是为了上学,戴安娜曾经是这么想的。 不过如今总算能消停一会了。自和图灵最后一战后,戴安娜受了重伤,躺在自家卧室里养病。 不管会不会吵到病人,加莱赫家竟然在屋里请了十几个专家商讨治疗对策;哪个疗程长,哪个副作用大,哪个药材不好弄——最后却讨论着讨论着变成了哪个医生资格老、哪个医生学术强、哪个医生名气大。 不管戴安娜愿不愿意,加莱赫家比以往更加热闹了。 加莱赫家 戴安娜房间 比赛后两周 “我可以进来吗?我带了小香梨,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温柔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专家们看到门外的来人后相互对视一眼,毕恭毕敬的放下了手头的文件和医护品,打开门向着门外鱼贯而出。 “还记得吗?我在你小时候抱过你。”门口的人儿优雅的站着,一直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才说话。 “我怀疑你对图灵也这么说……是不是所有的家族你都已经去过了?”戴安娜勉强从床上靠起来,头上缠着好几层绷带,手臂和脖颈至今还有烤焦的痕迹。 门口的人仍然没有进来,微笑的提着一个精美而普通的小篮子,就这样站着。 “唉……请进来吧,玛利亚主教。”戴安娜继续躺了回去,坐着对她来说好像还是有点吃力。 “怎么样?被图灵打败难道心伤大过肉体伤害吗?”玛利亚优雅从容的走进来。既不显过分生疏,也没有非常亲近的,玛利亚随便拖了一个房间里刚才专家们坐过的小椅子到戴安娜床边,然后坐在上面。 “没有,” “输给图灵没什么好丢人的。”戴安娜把被子朝身上提了提,“我就是有点累罢了……” “哼哼……其实呢,我还没去过除了加莱赫以外任何一家呢。”玛利亚把篮子放在床头柜上,取出里面的小梨、刀和小碟子,开始亲自为戴安娜削梨。 “图灵甚至现在还在躺着呢,她可比你伤的狠多了。”一只小梨被差劲的削法削得几乎没有多少肉,玛利亚无奈的把它放在小碟子里。 “骗子。”戴安娜小声嘟囔着说。 玛利亚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呼……抱歉,我不太会削呢。”玛利亚干脆放下了刀,用纸巾稍微擦了擦手。 “哼……”看着玛利亚一个大人物在这蹑手蹑脚的,有点好笑,戴安娜使劲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但是没有成功。 “为什么这么拐弯抹角呢,我们何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您这次来是想和我合作不是吗?希望用我来对付图灵?” “然后你利用我,就像俄狄浦斯利用图灵那样。” “即使你不说,我也早就想……” 看到玛利亚疑惑的表情,戴安娜原本略有点激动的情绪突然安定下来了,打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你多想了,戴安娜。你很累了。”玛利亚还是温暖的笑着,抬起手臂,把手,从她那光洁的神职金丝袖口中,轻轻的抽了出来。 “辛苦你了……”玛利亚伸手想摸戴安娜的脸。 但是,手却被虚弱的戴安娜一把抓住了。 “咳咳……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图灵一点都没察觉了。”戴安娜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气息有点虚弱。 “毕竟我现在也没感觉到你用了魔力。”戴安娜说。 “那一天,你也是这样摸图灵的脸,你一定以为没人看到吧?” “我刚入学不久,看到你们俩在礼拜的时候,在教堂后门口,隔着一个男生说话。”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放出魔力呢?我感受到了一股艾草香味,那是麦克纽杜家的魔法波动。” “图灵像傻子一样站着给你摸脸。我要是知道有魔力贴我那么近,肯定一下就跳开了。” “而且你连削梨都削不好,一般即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也不至于削成这样吧?” “再联系起你之前在教堂和我说的你的手和脚的故事……” “你的手到底怎么了?……咳咳。”咳嗽声打断了戴安娜的质问,玛利亚轻轻扶着她躺下了。 “这些对你还太早了吧……戴安娜毕竟还小。”玛利亚收回了手,站起身,拍了拍袍子,打算要走。她轻松自如,像来的时候那样。 “你觉得我不配和图灵竞争,没有价值吗?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做交易吗!”戴安娜大喊,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当然不是,加莱赫小姐。”玛利亚的眼神悲戚而蓦然,很难明说那种神情竟然与人物完美契合的感觉。 “我只是不希望加深你的悲剧。”玛利亚就此走了。 让人唏嘘,戴安娜想。有时候,玛利亚会让人感到她比俄狄浦斯更有力量。 让人感觉神仿佛就站在她那一边。 二十四章 春雨般娇香痴情,春雨般阴晴不定 ================================================= 湿湿嗒嗒的阿卡迪亚春雨,有莫名的包容一切的伟力。 它温柔、有力、富有牺牲精神,就像阿卡迪亚的女人们。 但有时它也会表现的有些嫉妒、狭隘——以至于没法承载多少,太年轻、太自由、太甜蜜的欢喜。 厄里斯堡 图灵房间 清晨 图灵靠在窗口,不安的用指尖轻敲着窗框;她看着不知疲倦的撞在玻璃上碎裂掉的雨滴,这让人莫名的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小少爷,看来今天天气并非是适宜出行的类型呢。”站在图灵一旁的特蕾莎就像是背景板似的,不回头去看根本就无法察觉;既没呼吸声、也没衣服的摩擦声。 “说什么呢?艺术一日不进则退……我一个星期才一次的写生怎么能错过呢?”图灵尽管语态严肃,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无声的出卖了他。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给您备伞的。”特蕾莎把盖在自己手肘处白巾下的伞,从自己的臂弯上卸下,搭靠在图灵的腿边。 “您还需要烟斗吗?我这里也带了。”特蕾莎整了整她的管家服,就好像那个名贵的器物就在她身上的某处。 “……不需要了,谢谢你。”图灵的语气似乎有一点挣扎,但是最终选择了不带。 “真的不打算带吗?您一般当天晚上才回来。如果现在不带烟斗的话,就得一天尝不到烟味了。想必会很难受吧?”特蕾莎亲切的劝告着。原本端庄而严格的她总是愿意在图灵面前多啰嗦几句。 “不用,不用就是不用。”图灵拿起一旁的华贵的洋伞,打开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上面的蕾丝和花纹。 “这个太浮夸了,特蕾莎,帮我换一个吧。” “还有,来帮我绑一个简单点的发型吧。我更喜欢特蕾莎姐姐来帮我绑。”图灵把伞放在了一旁,挺着身板,端步走到梳妆台坐了下来。 “好的,如您所愿,小少爷……”特蕾莎跟着图灵来到梳妆台,拿起梳子顺了几下图灵的头发,开始编起了起来。 —————————————————————————— 克罗托(Clotho)市 近郊 上午 骤雨初停 克罗托作为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所在地,拥有极高的名望和旅游价值。 它的辉煌,不仅因为其是奥驰亚家族领地的主城市之一,还因为它的各种闻名全国的奇闻异事。 【今天的小冒险就要在这里开始了。】 不知道怎么,明明图灵在自己家广阔的后山上狩猎时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陪默卡在这小小的山坡上散步时,她心里却甜蜜蜜的。 “西西,你确实是和家里人说好了是吗?不会让她们担心你吧?”默卡拿着一支金属制的拐杖,一边挑开脚下小路上的荆棘,一边担忧的和图灵说。 “不会的,不会的,这里离家……也不是很远。”图灵在默卡的身后,轻轻拽着默卡的衣角在后面跟着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默卡说。 “虽说是一起出来玩,但其实我也不好意思非要让你去了解我的爱好。” “虽说接触外界的东西不算完全犯法,但总之是教会不提倡的。” “我作为修士知法犯法也就算了,还拉着你来……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默卡喜欢外界的东西。】 【就像我喜欢妈妈的表扬那样喜欢。】 【他把他积累的外界的宝物都放在小山上。】 【以免别人发现。】 图灵淡淡的笑了。 【除了我可以看。】 “你是不是开始习惯微笑了?”默卡也笑了,温柔的回头看着图灵,就好像他能用义眼看到图灵的笑容一样。 “这才对嘛,这才对。” “西西要是不笑,虽然也可爱,但就像是猫咪没有胡须一样。” 默卡回过头去,声音却传进了图灵的耳朵。声音不大不小,在图灵心湖底映照得清楚万分。 【猫咪没有胡须,是什么意思。】 【真是古怪的比喻。】 “看来我的心理疗法已经初见成效了嘛。” “西西也常常会笑了。” 默卡看起来甚至有点小得意。 “我的小宝庐,我取名叫{黄金屋}。当然,这是取自国外典籍的名字。” “这是某位魔女把她的居所作为饯别礼,送给我的。”默卡说。 【魔女……就是没有家族,没有师门,没有学籍的强力法师。】 图灵想到。 【她们总是举止怪癖的。】 “来看看吧,咳咳……就是这个。”拨开小路尽头重重的荆棘,默卡来到一个古朴的石房子面前。他用手杖敲了敲捆住房门的藤蔓,却反而被散漫出来的灰尘呛了一嘴。 “小齿轮,别闹,是我。”默卡略微嗔怒的说了一声。藤蔓一下子就矫情的扭动着,从门上挪了开来。 “啊哈……这是那个魔女附赠的小使魔,但是好像不太听我的。”默卡尴尬的挠了挠头。虽然感觉有点憨憨的,但这样的动作和他帅气阳光的脸庞配起来,就不显得太傻。 “嗯哼……重点不在这里,来看看我上次和你说的打字机吧?” 熟练的推开门,默卡把周围一些挡路的杂货,轻车熟路的放在别的地方。 默卡带着图灵走向了一个端放在桌子上的机械旁边。 “它不需要魔法……就能让笔和墨自如的行动起来,一日内就能写出万卷书籍。”默卡来到房间的一角,抚摸着一只金属的小家伙,详细的说道。 “这还是我在红港砸锅卖铁才买到的呢……”默卡如痴如醉的讲着,图灵如痴如醉的听着。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无聊的事情会如此的有趣?】 【我以前怎么就没早一点发现呢?】 渐渐的,悄悄的,雨又开始下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是世界上无言的精灵对偷偷摸摸幽会的两人的祝福。 忘却了时间的两人在屋里聊着,玩着,嬉闹着,过了好一段时间。 “天色有点晚了。”默卡停下了本来打算给一个引擎形状的机械上油的手。 “让你听了一天不感兴趣的事呢。” 默卡语气听起来有点抱歉,他的眉宇之间好像藏着数不清的怜爱与宽容。 “没有的事。”图灵说。 “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图灵又笑了。 “我来送送你吧,现在又下雨了。”默卡面向窗外,把手探了出去,试了试雨的大小。 “不用了吧,我家真的比较近。”图灵说。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我又哪能让他送我回家呢?】 【唉。】 “我可以用魔法把雨蒸干的。”图灵说着,把自己的小黑伞递了过去。 【但默卡却可能不会这种魔法。】 【我还是把伞给他吧。】 “这个先寄存在你那里啦。”没等默卡推脱,图灵都走到门口了。 “等等……呃。”默卡拿着伞,往前走了几步。 “谢谢你,西西。下周见。”默卡笑着。 本来正打算再找词语推脱的图灵,没想到默卡居然坦率的直接表达了感谢。 看着默卡的笑容,图灵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再见都没说就飞走了。 【我做到了……我把伞送给他了……】 【我刚刚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措辞吧?】 一路上,图灵连火焰的魔法也忘了使用了,任由雨点打在身体上,全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酣畅淋漓,丝毫感觉不到初雨的寒冷。 【人生,本来应该是这么快乐的东西吗?】 闪电般的飞回到家,时间比平时更早了半个小时,但图灵全身却已经湿透了。 降落在自家庭院里,图灵推开了厄里斯堡的大门。比大厅里正中央的雕像更早看到的是特蕾莎关切的面庞。 “小少爷……怎么湿透了?啊,是因为伞弄丢了吗?……”特蕾莎一上来就有好多问题。 不知为何,图灵刚刚那种奇妙酣畅的快感一下子就被打断了。一股图灵从来也不敢有的,畸形的,不安的感觉突然出现在图灵心底,慢慢的蚕食着图灵的心房。 “别叫我少爷!”图灵猛的抬高了声音,吼叫道。 “啊……那我该叫您什么呢?”特蕾莎愣住了,尽量把语气放的心平气和一点。 “我……不知道,总之别叫少爷。”图灵接过特蕾莎带过来的毛巾,在头上仔细揉了几把,还给了她,便绕过她向后走去。 “那,我叫大小姐?”特蕾莎跟着图灵走去,眼神有点悲戚,但起码图灵看不出来。 图灵沉默了。 “大小姐今晚还要抽烟吗?我把烟放在您寝室里……”特蕾莎看图灵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又说。 “不用了,你退下……”看着渐渐有点跟不上自己步调的特蕾莎,图灵心一软,放慢了步伐。 “特蕾莎姐姐晚安。” 【默卡是不抽烟的……二手烟也不行,我该把烟戒了才好。】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一会我叫人把热水送来,大小姐就在房间沐浴吧。”把图灵送到他的房间门口,特蕾莎朝图灵挥了挥手。 “晚安,图灵。”特蕾莎轻轻带上了门走了。 图灵一个人在房间里靠着门,听着特蕾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甜甜蜜蜜的情窦初开的畅快淋漓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小身体,以至于丝毫感觉不到对烟的戒断反应。 她不禁笑出了声。 【说不定,我已经不需要烟了呢?】 二十五章 图灵和家长 ============================== 默卡不是那种站在台阶上看人的人。 但是谁知道呢?庶民总是不思进取,又担惊受怕的。 一个安然于现状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害怕一个不断进取、充实度日的灵魂。 万一,我是说万一。 默卡得知我的身份后疏远我怎么办? 【我不会的,我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图灵想到这里,狠拍了一下胯下的马的脖子。名为约瑟夫的骏马怒嗤一声,疾驰而去。 【我和默卡约定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见面,一起去红港玩。】 【克罗托距离红港并不远。】 【以前我曾经说我家就在克罗托,所以每次约会,都来的比较快。】 【但如果我这次再连马都不骑的话,默卡可能就要怀疑我了。】 【而且既然我已经和默卡已经有不浅的关系了,想必以后说不定还有和他的家长面对面的时候。】 【只要他的父母不也瞎的话,肯定是认得我是谁的。】 【趁默卡现在在教堂赴约,去他家里给他的父母打一个预防针吧。】 图灵突然打一个机灵,勒了缰绳叫马停下来。 “有某种微弱的魔力波动……”只要有人使用魔法,就有魔力波动。魔力越强的人,对于魔力波动的感知力也就越强。 显然像图灵这类人的魔力感知力的精准度,即使和原子钟相比,也不遑多让。 “算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让默卡等急了。”图灵再次策马,疾驰远去。 ————————————————————— 克罗托城 王尔德街区 13号 一个娇小的清影驾着一匹完全不符合她身材的大马,停在了一个古典精致楼房门口。 【衣服已经尽量穿的朴素了。王冠是无论如何不能卸下来的,就用袖章遮住吧。】 “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进去吧。” 【王尔德13号……房屋比预想的精致啊,是中产阶级吗?】 图灵一步一步踏上了房门口的台阶,心中有种奇怪的、背德的焦躁感。 【就像面见普通其他庶民一样,堂堂正正的告诉默卡的家长我的诉求就行了。】图灵的手放了门铃上,心里乱乱的。 咔嚓一声,没等图灵按门铃,门就突然开了。图灵受惊的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 “哎呀,你好。” “我说怎么听到了好像有哪个小猫咪心砰砰跳个不停呢。” “进来吧,图灵,家主先生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呢。”从屋内打开门的,是一个高大温和的女人。 “玛利亚主教?”图灵惊道。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玛利亚温馨的微笑,没多说什么,朝图灵勾了勾手就开始往回走。 跟着玛利亚走进了屋,领着图灵径直走上了楼梯。无视了古朴素锦的一楼,无视了书籍陈杂的二楼,即将踏上三楼的地板,图灵的心中愈发的忐忑不安了。 【玛利亚女士,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难道是默卡怎么了吗?】 【她跟默卡是……】 【他们是什么关系来着?】 图灵只感觉自己好像踩空了台阶,惊出了好些冷汗。 【我难道即使对于默卡,也并不了解吗……】 “图灵,没事的,过来些。”玛利亚说。图灵这才看到,走在自己身前的玛利亚的手,偷偷的从袖子里钻了出来。 白白的、大大的、纤细的玛利亚的手,就像逗猫棒在自己面前招摇。图灵心下一暖,把手轻轻搭了上去。 【对啊,其实根本不用想那么多。】 【像以前一样,我尽力就行了。】 “拜蒙 (Paimon)教授,”牵着图灵来到三楼,玛利亚开口道。 即使不说马上映入图灵眼帘的下午茶,点心桌,许多摆的极赋有艺术感的椅子,和一个临桌坐着的男人; 我们单单看到,男主人那考究的烫银衬衣,桌上端放的古朴优雅的老烟斗,杯盘里香韵不绝的大理茶。我们就能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乃至品味,并不一般。 不过,房屋没怎么打理,不说有些地方有点破损,光是它积蓄的灰尘,就已经让人心里不知不觉降了点分。 玛利亚随便拉开一个靠近这个叫拜蒙的男人的座位坐下,说;“这位是奥驰亚家的千金。她似乎对贵子的身体情况也有点兴趣,不介意她旁听一下吧?” “啊。是奥驰亚家的小主人吗?真是让鄙舍蓬荜生辉。快快请坐,家里还有一些凉茶和甜点,我去准备一下……”拜蒙的声音混沉似水,和默卡一样,让人安心。难道说他就是默卡的父亲吗? 【这家不小,但是却居然连佣人都没有吗?端茶倒水居然要一家之主来做。】 【不过即使看到我和主教,却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真是不一般的气量。】 “还是不劳烦教授了吧。为防止隔墙有耳,我下了蛛迹魔法。要是有人走来走去的,感知就又要被扰乱了。”玛利亚说。 【感知魔法?所以我刚才没按门铃,玛利亚就知道我来了吗。】 图灵没有坐下,而是一只手扶着玛利亚坐的椅子的靠背,放轻松的站着。 “我只是短暂叨扰罢了,这次来确实有点事想跟您说。” “不过实际上我还有事在身,关于和主教大人的话题,麻烦您长话短说吧。”图灵微扬着小脸,轻轻抬起她的小琼鼻,就像俄狄浦斯经常做的那样。 “好的,好的,尊贵的奥驰亚小姐。”拜蒙左手拿起桌子上的烟斗,用火柴点了烟叶,手罩着烟锅深吸了一口。 “抱歉,原谅我,我只有在默卡不在的时候才能这么做。”吸完一口,拜蒙就迅速将拿着烟斗的那只手放在椅子底下,压着烟雾低低的飘着。 “说起来,今年已经是我戒烟的十四个年头了。” “为了默卡的健康,我只好趁他不在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抽烟。”拜蒙右手撑着下巴,支在椅背上,混浊的眼睛发呆似的望着墙面。 “这都是因为我,和我的妻子。” “我们身上有残存的劣质血液。” “我们两人血脉的结合,造就了默卡的病痛。” “大小姐可能不会知道吧,以前的别人愿意叫得这个病的人为{诅咒之子}” “他们对烟过敏,他们的身体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某种缺陷。”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依靠某种条件使用魔法,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 “人们以前不了解,都认为这是诅咒。” “怎么可能有阿卡迪亚人不能抽烟呢?阿卡迪亚人就是烟做的。” “怎么可能有男人可以使用魔法呢?魔法是阿卡迪亚女人的东西。” “但是直到我因为这种病,亲手抛弃了我的孩子时,我才明白。” “这是遗传病。没有什么恶魔,也没有什么诅咒。”拜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和颓丧。 “这也是我十四年来一直研究的课题。” “默卡因为这个病,眼睛坏了。但是相比起其他面目全非的{诅咒之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不再有人经历像我们夫妻俩一样的悲剧,或者说是为了默卡能感受一下吸烟的快乐;我想我在研究出这种病症奥秘之前,不管条件、补助怎样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要为我曾经遗弃默卡这件事而赎罪。”拜蒙说完,似乎陷入了某种悲伤,嘴抿着不说话了。 【没头没尾的,他在说什么呢?】 图灵看向一旁的玛利亚。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感觉他说的话完全不足以解释默卡身上的奇秘。】 【更何况,默卡的眼睛明明那么好看。】 漆黑的、斑驳的默卡的眼瞳,透露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超越黑色本身色彩的,五彩斑斓的混沌。 【那怎么会是生病了的眼睛呢?】 【玛利亚主教也是的……居然一脸认真听讲的样子。】 “好了,小图灵,拜蒙教授。楼下又有只小猫咪在叫唤着呢,我先走啦。”玛利亚再次温馨的笑,朝图灵俏皮的眨了眨眼。 “嗯,祝您一天好运。”图灵点点头,目送玛利亚下楼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又将目光转向了拜蒙,图灵说道;“真的是糟糕的经历,我为您感到惋惜。” “默卡的病情确实值得再研究。” “那是很有意义的事。我愿意在之后的日子持续关注您的研究成果。” “所以我希望届时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您可以……” 图灵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并嘱咐他如果下次见面的话,不要向默卡透露自己的身份。 ————————————————————— “西西,你迟到了呢,很少见。”默卡和图灵并驾齐驱着,两个人正驶在红港的路上。默卡他飘逸的黑发就像绒络状的曼莎珠华花瓣,简单而潇洒—— 【黑色的曼莎珠华,】图灵想。 【黑色的曼莎珠华该有多么迷人啊?】 “呃……路上耽搁了一下,约瑟夫突然就不愿意走路了。”说着图灵轻拍了一下马脖子,“是不是啊,约瑟夫?” “哧。”约瑟夫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图灵的话,不高兴的狠打了一个响鼻,步伐似乎更快了一些。 “啊,这样看起来约瑟夫还挺可爱的。”默卡说着,驾驭着他的马一点一点向图灵这边靠过来,“可不要动哦……”温润的声音像河水一样卷集在图灵的耳畔。 也不清楚这句话是对马说的,还是对图灵说的。默卡的手慢慢的探向,约瑟夫长着棕褐色毛发的马脖子,缓缓的抚摸着。 默卡那俊俏的脸,无神却胜似有神的黑色双眸,清楚分明的锁骨,短浅光泽的嘴唇,都在微风细语中,被图灵一览无余。 好巧不巧,又是一阵魔力波动,突然出现,突然隐没,击起了图灵心底的涟漪。 【为什么?】 酥酥麻麻的悸动,在图灵心中狠狠打了结。 【或许这感觉根本就不是什么魔力波动呢?】图灵在心中暗许。 这是某种比魔法更神奇,更高尚的事物…… 二十六章 西西和未来魔女 ================================== 正午 红港自治区 “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哦,默卡。”图灵拉住了缰绳,看向一旁正向一个偏僻小客栈的赶的默卡。 “这里刚刚好。”默卡微微偏头说。 “市区都是红港住民摆摊贩卖的地方。要论哪里可以找到小玩意和新东西,确实是去那里比较好。” “但这里是红港集中进货,整理,屯储外来物的地方。” “这里是三山街。有经验的淘新收藏家和投机者都会愿意来这里瞧一瞧,我其实就是想带你来这里看看。” “而且……我的马也累了,该歇歇脚了。倒是西西的马好像还完全可以的样子呢。”默卡言语间透露着俏皮的羡慕情绪。 【我其实想和默卡到市区逛逛来着……】图灵心理泛着嘀咕。 跟着默卡走近旅馆,图灵立马就看到了平时不怎么常见的东西。 旅馆有着哥特风的招牌,哥特式的看板,哥特气氛的门和墙壁。旅馆的色彩风格比微醺的醉木颜色更深一点,比沉酿的果饯颜色更浅一点。深红色,深红色的木板像被葡萄酒晕染过了一般,散发着馨甜馨甜的烟香。 小二楼的房檐却一反常态,参杂着东方建筑中造型繁密的飞檐;丝毫不让人感到违和的,这个小旅馆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给人增添了一种模棱两可的美感。 默卡把栓马绳轻车熟路的套在了一旁的供人套马的木桩上,轻轻推动了旅馆的门。“叮铃”一声,默卡对门板的推介使门框上的铃铛一阵晃荡。 “西西,过来过来。”默卡对还骑在马上有点愣愣的图灵招了招手。 “但是……但是这里既没有马场。也没有水槽,饲料槽什么的,我该把马放在哪里呢?”图灵有点尴尬,没有下马。估计他还是想和默卡去市区吧? 【而且我从来就没有照料过约瑟夫,平时栓马、溜马、喂马都是仆人代做的……】 【我该怎么做呢?】 “你在说什么呢?”默卡笑了,是被逗笑的那种笑。 “后面就有马棚,我们先进去打个招呼,把马寄放在这里就行了。”默卡松开了推门的手,主动走过来牵住了图灵的手。 “跟紧我哦。不熟悉这里的话,很容易就迷路的。” 图灵一下子就不说话,低着头,默默的跟着默卡。 【真安心。】 “老板,我寄两匹马在这里。老规矩,把徽章也拿给我。” 一个小个子女人在柜台那里,穿着薄薄的大袍子,戴着兜帽,靠着躺椅上抽烟。 “啊,是默卡啊。”老板微微起身,撑起帽檐看了默卡一眼,又缩回了椅背。 “我家的伙计回家去参加她姐姐的婚礼了。就麻烦你们自己把马牵到马棚了,钱我就不收了吧。” “徽章在我左手边,从上往下数第一个柜子里面,随便拿一个吧。” 默卡微笑着点点头,也没什么不满,拉开相应的柜子,取出了一个银色小勋章。 【真是懒惰,庶民都这样吗?】 【明明默卡就一点都不会这样。】 默卡手中的银色的勋章,是手艺人雕笔下栩栩如生的一只小翼;泛滥着典雅的情调、清新的光泽,豪放而丝毫不藏它粗材薄料的制作。 “{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每一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 “秉持着这样崇高的想法,红港三山街的商人们创造出这样一枚勋章,来给向往外界文化和科技的人做一个标记。” “也就是说,”默卡狡黠吐了吐舌。 “不戴勋章买东西的外地人就要被宰了。”煞有其事的把勋章别在上衣胸口,默卡有点小得意的拍了拍那里。 图灵好奇的打量着默卡胸口的勋章,左看右看。 【应该不是什么贵金属。】 【真是奇怪,庶民不在正事上下功夫,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费尽心思。】 “约定俗成,大家都把勋章存在三山街,来的时候再取。以免有人转让,共用勋章。”默卡说。 “跟我来吧,西西。”默卡向图灵伸出了手。 “我来带你看看这里。从喂草到买东西,我都手把手的教你。”默卡眯着眼睛,笑容像冬日的暖阳,闪闪发光,清清凉凉。 在那之后的中午到下午,我们去了三山街的每一个角落。 在马棚给马儿们添了马饲料,为马槽加了水,他们在这个小旅馆点了几个炖菜,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在街头巷角对不知名的商品货物评头论足,和默卡说着笑着,图灵驻足在复杂奇怪的机器面前,猜测着它可能的用处。 虽然,马棚一点也不像图灵想的那么干净,饭菜一点也没有乡村小说里那种老百姓独特的风味,老板也不会对你永远和颜悦色,就连餐具、椅子对图灵来说也不是用的很舒服。 但是所有的那一切合在一起就是那么恰到好处,那么幸福——让人深受感动的幸福。 “西西,你觉得怎么样?”原本气宇轩昂的太阳在时间的推移下,落下的同时,显得有些妖冶。嘈杂而纷扰的小巷子此时在薄暮的烈阳下变得更加静默了。 默卡的疑问句在狭窄的两人世界体现得性感而深沉。 “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图灵走神了,他被眼前微妙的情景动了心神。 “我说,”默卡嘴角微微上扬,好看的微笑从默卡的嘴角流露出来。 “要不要去看看一家我很喜欢的新店?它是送给我{黄金屋}的魔女开的。”默卡右手抬起,大概指了一个不远的店面。 “西西有的时候就是让人感觉有点迟钝,傻傻的呢。”默卡说。 “没有,哪里傻了?”图灵指尖绕着自己的鬓角的长发,伴随着图灵的脑袋轻轻的晃动,后脑的单马尾不以为然的一跳一跳的。 “那就去看看吧。我也想看看魔女是什么样子的呢。”图灵说。 “嗯。”默卡牵着图灵,终于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不过她这个人有点奇怪……非要把店开在这种地方,说是要标新立异。”在三山街末处这个僻静的地方,默卡带着图灵一起,掀起了面前这个不大不小店面的门帘。 尽管地处特殊,但整个店却没什么特殊的。既不古色古香,也不道韵深长,这个崭新的小店到处透露着一股“便宜货”的感觉。 “这家店的店主被世人称作潮汐魔女。曾经拥有“泯灭山火于一捻,搅动潮汐于一握”的夸张名号。世上还有擅长操水的魔法师,很不可思议吧。” “不过她做过的离经叛道的事可多着呢。” “就在西西出生的前几年,她还是相当出名的哦。”默卡看着图灵,臂弯撑起门帘,轻轻推着图灵往里走,介绍着某个魔女的种种。 “说什么呢?默卡。跟你说了我改名了不是吗。”一个慵懒的女人从店深处的柜台里龚隆着身体像猫一样的伸起懒腰来,说道。 “我现在是未来魔女才对。” 二十七章 西西和无烟区 ================================ 一个身材姣好的成熟女人,单单穿了一件露肩的睡衣,坐在长椅上依偎着柜台。她被奇珍异械环绕着,刚睡醒似的打着哈欠。 【未来魔女?】图灵稍微懵了一下。 【难道还有预知未来,甚至掌控未来的魔女吗?】 “西西别当真。”默卡走到这位魔女的身边,拿起了挂在她长椅上的褶皱的外套。 “她总是信口开河的。” “兴许明天她在大街上遇上一个可爱的小狗,她就改叫小狗魔女了。” 默卡把外套抚顺得平整了一点,搭在魔女的身上,小声在她身边讲;“现在天气还冷着呢,穿这么少很容易感冒的;而且你还开着店,要招揽顾客,稍微注重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默卡怎么和她那么亲密……可恶!】 一股无名之火从图灵心中升起来。魔女不知道,她在图灵的心目中的评价已经降了好几个等级。 【得要让特蕾莎好好查查这个人,我倒要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来头。】 【必要的话……处理掉也没关系。】 站在门口的图灵抬起手,示意的朝默卡勾了勾手掌。 魔女意味深长的看了图灵一眼,对默卡说;“去吧,去吧,那女孩在叫你,今天你们俩在我店里随便看看。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你们打九折。” “啊,嗯,谢谢。”默卡有点奇怪的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啊?我想了解了解。”图灵一只手揪着刚刚走过了来默卡的袖口,另一只手轻轻挡着嘴,黑着脸问。 “嗯……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她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平时就是叫她魔女小姐什么的。”默卡还在心里暗暗忖度着,图灵怎么突然有点鬼戚戚的。 【哼哼,连真正的名字都不告诉默卡。跟我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不对,我其实不是也和她一样吗……】 “西西是不是有点不太喜欢这个人?还是说,不太擅长应对魔女?”默卡凑近图灵了问。 “不喜欢一定要和我说啊。” “啊,没有,怎么会呢。”图灵连忙双手交叉在胸前挥了挥,为了掩饰尴尬,一连朝店内走了好几步。 然而,这正是羊入虎口。 “哎呀!默卡你居然带来了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子,是女朋友吗?真让人羡慕呢。”原本慵懒瞌睡的魔女一下子从座位上窜起来,一扫颓唐疲态,充满活力的快步走到图灵面前。没等图灵反应过来,她就两只手抓住在图灵的肩膀,亲热得几乎要抱住图灵。 【什么女朋友……女朋友是什么?她怎么还说我可爱?为什么这个坏家伙反而还要夸我?】 图灵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开始原地开起了小差。 “你就别逗她了吧。你再这样我可不来了啊。”默卡无奈的走到了图灵旁边,把手搭在了魔女的手臂上,推了推魔女的手臂,表示要她放手。 “没办法,毕竟是这孩子是真的很可爱嘛,是叫西西弗斯对吧?取的有点男孩子气呢。”魔女点点头,收回手,双臂抱胸,退了几步。 【啊?默卡刚才叫了我全部的名字吗。她怎么会知道我告诉默卡的全部假名?】 【我自己应该也没有说才对。】特属少女期的害羞一下子被紧张感一扫而空,图灵眉毛轻轻抖了抖,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默卡和她详细说过我的事吗?】 【默卡也就算了……要是有心人听到我和默卡相处的经过,还是很容易推断出我的真实身份的。】 【这对我来说很危险。】 “好了西西,别跟她一般计较。虽然这个人有点奇怪,她的货物还是很值得一看的。”默卡拉着图灵的手,朝着一旁的商品架台走去。 图灵耳朵听着默卡的话,眼睛却不自觉的偏转的往后看向魔女。 令人意外的是,图灵的眼神正好与魔女相对——魔女也正在看着图灵。 目光虽然精明,但是温和。 “西西,你看看,这是干什么用的。”默卡指着一个展台里的小铁条。小店的展台栏形状和风格狂放又自然,玻璃制的围栏像犬牙一样滋着,货物顶上完全没有防护,以供人上手鉴赏。 “这个是……”图灵看向一旁的商品名牌,“手枪?”图灵暂且把对魔女的怀疑放在了一边。 【是一种枪是吗?和猎枪完全不一样,居然这么小。】 “竟然有这么小的枪,是不是很厉害?”默卡一脸兴奋的和图灵说。 “嗯……也不好说。” “猎枪都很难装弹了,这么小可能更难装吧?” “而且握把这么小,如果后坐力和猎枪一样大的话,精准度可能会大打折扣。” “更何况这么小的话说不定保养起来会更难,如果一不小心擦枪走火的话……”图灵认真的分析起了默卡的意见。 “诶?西西用得着这么泼我冷水吗……”默卡撇了撇嘴。 【呀,我只是想让默卡觉得我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来着,说的太过了吗?】 【我怎么这么笨……】 “好啦,没事没事,我开玩笑的。”默卡混沌的眼睛像涓涓的细流的洗涤着图灵的内心。 “那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我最喜欢的舶来品之一。”默卡又走到另一个柜台站定。 “这个是打印机,也可以打印盲文,潮汐魔女她就是靠得这个帮我打印各种外国书的盲文版。” “毕竟既会盲文和外语,还拥有打字机的人,我也就认识她了。” 默卡腼腆的挠了挠头说“不过它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我和它也就只有在这里见一见的缘分了。” “西西猜猜它大概多少钱?”默卡话锋突然一转,用听不出用意的语气试探的问道。 “啊?” 【完了完了,我可不知道平民的消费水平啊。】 【十万?二十万?作为玛利亚幕僚的默卡也觉得贵的话……说不定有一百万?】 【不对,这时候应该更冷静一点……含糊其辞就行了。】 “我不知道……大概要我在奥驰亚家工作很长时间才能买得起吧?”图灵说。 “那也倒不至于的,”默卡笑得矜持,“咬咬牙倒也能买,但是这样就显得不太理智了。” “西西,我们再来看看这个……”默卡一步一步走,一个一个看。只言片语中,默卡把自己的憧憬和热爱的情绪杂糅在介绍中,就连本身对外国事物不感兴趣的图灵也被潜移默化的感染。 不知不觉中,俩孩子已经把商店货品看了大半。 【讲真的,就刚才几家店和这一家相比较而言,商品种类是完全比不上的。】 【但是这个魔女有这样的优势却把店建在这里。】 【就列如我在其他店从来没见过的手枪之类的——它难道其实是一种违禁品,才没有别人进这样的货?所以迫不得已,魔女才要把店建的这么避人耳目?】 【毕竟是一种武器,她怎么有资格私自贩卖武器。】 魔女就坐在她原来的座位上微笑的看着两人,尽管图灵觉得自己对她的推测已经很多了,但直觉却告诉图灵没有一件事答到点子上。 【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很危险……】图灵相信自己的直觉。 “诶,这个好像不是外国的东西啊。”默卡来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十字架面前,奇怪的说。 “啊,这个这个。”魔女早有预谋的站起来,扯了扯她的外套 ,看起来肩膀和肌肤的摩擦使她并不是很舒服。 “这个是我以前用的法杖。” “看起来很夸张吧?”魔女听起来很是得意。 将近一米的十字架形的烟杆上有明显的伤痕和缺口,但是这丝毫不能掩饰它上等材质散发出的墨绿光泽。 三处短柄设有烟锅和出烟口,长柄处看起来又有一个狭小的烟嘴。尽管很奇怪,但我们就不得不就此推测,这个十字架法杖的正确使用方法不是像十字剑那样正着拿,而是反着使用为佳。 “我最近已经不怎么需要使用魔法了。” “所以就把法杖放在店里和商品一起卖,打算能卖多少卖多少。”魔女说。 【即使不用魔法了,犯不着连吸烟的家伙也卖了吧?】 “那……您打算卖多少呢?”图灵问。 “一个人的全部。明白吗?”魔女说的这句话简直完全符合一个魔女那种鬼魅的气质。 “这个世界上人有富有贫,直接导致了很多不同的人要为相同的事物,付出对于她们而言或重或轻的代价。” “但这把魔杖的交易是我的一次创新。” “你看看,交易价格,一个人的全部。”魔女敲了敲烟斗旁的价位牌,上面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全部}。 “当然,如果是小西西想要魔杖的话,也得付出自己的全部。” “如果说谎自己什么都没有的话。” “是一定会被我看出来的。” 图灵被魔女的言论惊得为之一振。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西西,别怕别怕,这家伙逗你了来着。”默卡责怪的狠狠的瞥了一眼魔女。 “我们走吧,不在这里看了。” “这次不会照顾你生意了,打折也不行,后悔去吧。”默卡对魔女说道,语气开玩笑似的带了些许嗔怒。牵起图灵的手,默卡带着图灵往门外走。 “抱歉抱歉,西西真的是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吓一吓。” “再见喽,小家伙们。”魔女站在原地,不在意的挥挥手。。 【哪里有什么不对。】 【究竟是哪里?】 不停的思考店里看到的各种细节,图灵突然回想起魔女那奇形怪状的魔杖,一道灵感闪现过他的头脑。 【她的店里除了那个魔杖,不要说烟斗了,连烟灰缸,甚至是一点点烟灰都没有。】 【墙上也没有一点点烟斑。她又不是什么贵族大小姐,还有佣人来帮她打扫,她自己看起来明明又是那么的懒……】 【而且,即使是作为唯一的烟斗的魔杖,她也打算要卖掉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抽烟的吗?】 图灵跟着默卡走出了店面,下意识的朝后看去。 【说起来,进来的时候我忘记看店名了。】 【店名是……】 虽然是塑料的牌匾,但是黑色的字体却霸气而深入人心。 【{无烟区}?】 二十八章 西西和酒吧 ============================== “天色已经有点晚了,西西。”默卡一只肩膀靠着路灯杆,衣服领口因为温热的空气打开了几个扣子——在这天还没黑,灯还没亮的时候,默卡和路灯的影子,被寂灭的烈阳拉的又深又长。 你能理解吗?一头诙谐又残酷的大灰狼,一脸寂寞的在你面前,他征求你的同意,尊重你的意见,温柔的倾听你的需要。然而你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同意他的诉求。他就只好,只好抱住你,深情的抱住你。 夕阳、路灯、默卡,现在大概就是给人这么一种感觉。 “我送你回家吧。”默卡看起来精力还算充沛。 【啊,太好了,可以让默卡和妈妈见一见……】 图灵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莞尔一笑。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嘛,我在想什么呢?我说谎说的自己都信了,我家可不是真的在克罗托啊。】 夕阳似乎把图灵晒得有点意识迷糊。 “其实不用那么早回去也可以的。” “我们去市中心看看怎么样?” 图灵面向市中心灯火阑珊的方向。高灯塔,小灯笼,徐徐的光辉在夜晚还没来临之际就已经撒边了红港的街头巷尾,照映得图灵一双怜眸闪闪发光。 没有真正见到就已经可以想象,如果黑夜里站在这里远远朝市中心看去,红港温柔的夜景一定足以让每一个见识短浅的阿卡迪亚人深为震撼。 作为不夜城的红港不仅甜蜜,而且深谙黑暗中微微光亮的可爱情态。 “可以吗,西西。晚点回去也没关系?”默卡眉头微微皱起来,问图灵。 “当然没关系啦,如果你愿意话……”图灵一只手捏着纤维厚重的裙边,另一只手轻轻的挠着脸。裙子不光滑的质感给脸红红的图灵增添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不行就让特蕾莎帮我打马虎眼……】 “好吧,偶尔晚一点,只是偶尔而已。”默卡笑着点点头。 “我带你看看车站,西西还从来没有见过吧。”默卡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一边调笑着车站种种好玩的情形。 图灵也不懂,实际上图灵也不怎么在意。图灵只是喜欢看默卡那表达不出来而为难的样子。 【真可爱。】 一直到图灵真正面对着那座光与铁的机械山,听到那人群里,不时传出来的招呼人的吼叫声和火车进站的轰鸣声,闻到劣质烟和良品烟参杂的呛鼻味道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车站是一种什么东西。 人文气息,烟火潺香,还有最土气,最土气的平庸和利益冲突的氛围深深刺激着图灵幼小稚嫩的灵魂。 “妈妈!妈妈你在哪……” “先生很遗憾,您这张票是无效的,补办需交……” “神保佑你,请你收下……” 车站里的人们嘈杂不断。 “全国的车站,只有两个地方有,这里和市中心。”人头攒动的车站里,默卡一只手紧紧搂着图灵的肩膀,搂的位置既不太过分,也不太生疏,生怕把图灵在人群里弄丢了,默卡还时不时的微微低头看一看。 “可能是为了炫技吧,红港造就了这个车站。但它这么慢,骑马也没差的。” “不过总的来说确实是比骑马便宜。” 如此一来,红港市中心就不要准备马棚了,把{三山街}作为交易者入驻的前哨,通过铁路把黄金贸易网撒向全城,空出更多位置。 同时逼着来访者通过三山街造访市中心,让他们来好好瞧瞧{火车}这一红港繁华的象征。 “那个,美丽可爱的小小姐,你好……收下这个吧,相信主会保佑你的。”一个满脸褶子,形态佝偻的老人,慈眉善目的,递过来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上面刻着一些祝福的话语,和神灵本火的画像。 【传教士吗?在这里传……】图灵不置可否的,没有多想的,用手撑开自己的披肩,去取那个卡片。 然而被默卡伸手拦住了。 “西西,别随便收别人东西,是要钱的。”默卡指了指老人握在另一只手里的小册子。 “这牌子是赦罪符,如果你在教会捐了500元以上的财物,教会就会颁发给你一个这个东西,你的名字也会被教会记录在案。” “也就是说,你拿了他的牌子,他就要问你要钱了。”默卡不骄不躁,就用那清澈明朗的眼睛看着老人。 “切,”老人的亲切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撇了撇嘴,离开了。 【他问我要钱,我不给不就行了吗。】图灵天真的想。 【不过,不管他要多少我都给的起就是了。】 之后就全是默卡的工作了,图灵只是跟着默卡,买票,坐车。图灵没有说话,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怵怵的。 是不是我去了鼓楼之后就还得坐车回来?特蕾莎到底会不会帮我打掩护呢?妈妈如果发现我那么晚回来会怎么惩罚我呢? 但是——我就是不想回去。 火车上,天渐渐黑了,默卡静静的看向窗外的夜景,图灵偷偷的看默卡。 【可能是因为我有一种错觉吧。】 【和默卡在一起,让我感觉,一切犯错误的代价,都会变得很轻很轻。】 图灵偷偷的,甜蜜的勾起了嘴角。 无暇的星空,伴随着月亮的升起,在两人暧昧的氛围下变得无懈可击。 “抱歉,西西,我可能错估了列车路上可能要花的时间了。”默卡和图灵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挤出车厢,穿过售票口,终于站在了车站门口的空地上。 默卡伸手像接雨那样对着月夜伸出了手。尽管空中什么都没有,默卡就仿佛要接住星屑那样,神圣而唯美;他吐出了一口混成的浊气,让人深信那是与星空沟通的咒语。 【现在是晚春了,变季的夜晚确实是很凉的。】图灵不自觉的搓了搓手。 图灵看看四周,一个非常显眼的酒吧,张灯结彩的,门口的看板上承载着数不胜数的折扣表,率先吸引了图灵的注意。 “西西对酒吧感兴趣吗?”默卡朝图灵温柔的眨了眨眼。 图灵摇了摇头。 “似乎是全红港的酒吧的酒,在{烟仙节}当年期间都打了很大的折扣。”默卡即使图灵没有兴趣,也不厌其烦的介绍了一下。 【烟仙节是七年一次的节日……】 【根据传说,烟仙要选择道德,名声,容貌,礼仪皆是第一的女孩。】 【同时今年烟火祭的比赛按照惯例,也是以选美的形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根据我了解的过往历史,酒店打折这种行为极有可能是某位参赛者在拉票吧。】 【不过我是不会屑于做这种……】 “诶你说,今天拉斐尔大人会不会就在这家店呢?” “你得了吧,如果是在这家店,那门口还会是这个样子?” 然而两个路人的对话不经意间传到了图灵的耳边,给了图灵沉重一击。 二十九章 西西和三角钢琴 ================================== 假面晚会,是烟仙节的惯例。 虽说俗套——但最重要的是足够浪漫。 姑娘们戴着假面,穿着最自信美丽的衣裳,腰间挂着属于自己的号码。在舞池中尽情展现自己青春靓丽的姿容,用气质和谈吐去征服餐桌旁的男伴,女孩子的舞会,如同战场。 晚会会随机邀请各地未婚的男孩子们;他们会记下心中由衷赞叹的姑娘的号码,然后在晚会结束时投她们一票。 当然,官方也会在这些男生中参杂一些聘请来的专业的礼仪教授,他们的选举票的比重往往也更高不少。 假面晚会期间,就餐,跳舞,就和一般的晚会一样。但到了结束的时候,姑娘们就会一个个登上大厅中央的舞台,摘下自己的假面,显露她们的美颜。 姑娘们真面目示人的同时,由大家来为外表上的美丽打分。 实际上,假面晚会的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把一个女孩的美德,气质,礼仪,容貌能分别分开,客观的评判。 只要带上假面,一直到晚会结束,假面就是身份,举办官方才不会管你是谁来报名的比赛。 贵族尚且不论,普通的凡民若是想参入这场盛大的选拔。不可避免的,她要么是去和同伴冒险,或是去志愿服务,要在一众人里积攒一定的名望,受人提名才行。 男人们提名的凭借,便是少女戴在身上的面具,或者是号码牌,即使选手不露脸也没事——毕竟能不能受人喜爱,能不能获得民望,和长的漂不漂亮没有关系。 ————————————————————— “麦克纽社家的拉斐尔诶,好像是大人物要在酒吧里出现呢。”默卡站在图灵身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但是似乎每天都会在酒吧出现,只是不知道要在红港哪家酒店出现。” 【拉斐尔,这个家伙……打的什么算盘?】 【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事。我以为贵族的话,即使不要说,也一定可以拿到参赛的资格呢。】 “默卡,我们进去看看吧。”一反之前无所谓的态度,图灵用力撒娇似的摇了摇默卡的手臂,随后便一股脑的冲进酒馆里去了。 “诶,这孩子……”默卡拢了拢上衣领口,一支细小的藤蔓盘曲着,爬上默卡的脸颊。 “怎么了,小齿轮?”默卡微微低头,小声说。 “啊……这样吗,这家店里有很多电机设备是吗。”藤蔓上的叶子微微颤抖着,好像在欢呼雀跃。 “那也是很正常的事……”默卡抚摸着用现代工艺铸就的酒吧的玻璃大门,会心一笑,跟着图灵走进了店里。 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把温柔的光芒撒向了酒吧里低声窃语的人群。 高脚杯,沙发,优雅的开瓶器,造冰球机。默卡享受的看着这些本来在现代工业低下的阿卡迪亚,不应该看到的景象。 受到了感召似的,默卡不自觉的把手伸向已经呆愣住的图灵的肩膀,轻轻的抚摸安抚着他。 “你看看这些,虽然耀眼。但如果在国外,也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景物,”默卡说,“很厉害吧。” 三三两两的服务员,西装打领的,不停的,往复的,来回走动着。他们或手托着餐盘,或手推着酒架。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小小的麦克风挂在嘴边,时不时的低声说话,在图灵看起来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嗯……很厉害。”图灵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口鼻,小小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 【苦艾草的香气……怎么回事?】 【这家酒店喷这种香水吗?】 出乎意料的,即使图灵捂住鼻子。乳糯的,干燥的清香还是不可制止的钻进图灵的大脑。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它在哪?】 图灵奇怪的环顾了四周,将那些,大理石吧台,插着花的古典花瓶,斯芬克斯的雕像,雅马哈三角钢琴等等奢侈精品,尽收眼底。 【是那个人……不对,是那个钢琴。】 图灵的视线跨越了那个,正被一个穿得体西装,带着面具的女人训话的,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找到了那架钢琴。 【应该是那个钢琴发出的香味。】 图灵就像没看到正在训话的两人,笔直的朝着大钢琴走去,他目空一切的贵族品质又一次“帮”他陷入了危机。 “喂,西西,别去。”默卡小声跟在图灵后面说。 “真是够可以的,你蹩脚的指法都能把自己的手缠绕在一起了。幸亏拉斐尔大人今天没来这里,要不然还没等你把辞职信交上来,我都该走人了。”女人毫不留情的数落着那个男人。 “抱歉……戈尔丁女士,请再给我一个机会吧……”男人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指端肥大,手指上还有断甲。专业琴师的手指居然会长成这样。】图灵稍稍颦眉。 【看他眼睛这么红,大概是常年酗酒吧。】 【不对,我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小时候应该没学过琴吧?】 【或许有学过吧,反正学了那么多东西,我有点记不太清了。】 “小妹妹,你要干什么?”拦住了图灵,即使戴着假面,这位女士冰冷的气质和坏心情还是从缝隙里逸散了出来。 “呃…我想弹一弹钢琴,可以吗?”看到戈尔丁脸上戴着的,那纹了一道缠火刺剑的面具,图灵心里咯噔一下。 “当然——不行,这里不是小孩子胡闹的地方。”戈尔丁说。 “那我想在这里工作,让我试试都不行吗?”尽管图灵既不知道工作面试要走的程序,也不清楚成年人之间工作应该遵守的契约,她却是有开口提要求的勇气。 【拉斐尔都在为自己做宣传,我说不定也得为自己宣传宣传。如果我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带上属于自己的面具的话,好歹可以混个脸熟吧。】 【我甚至可以借此向母亲申请多在外面呆上几天呢。】 “诶,每天应付废物就已经够累了……居然还要我应付小鬼,饶了我吧。”说着戈尔丁狠狠瞥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人。后者则是继续乖乖的坑着头。 图灵听到这,没有多说,绕过戈尔丁,径直朝钢琴走过去。 “唉…我可就陪你任性这一次哦。”站在不远处的默卡,对着自己的领口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小齿轮,毁坏它。”柔软的小叶片延伸到默卡脸颊之上,裂开了尖锐的豁口。 “喂,保安部的派个人来,把不知道谁家的孩子给带出去吧。”戈尔丁把对讲话筒放到嘴边说。 “喂?喂?怎么没有声音啊。”戈尔丁喂了几下,耳机竟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令人没有注意到是,戈尔丁的耳机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片片绿叶。 三十章 黑白乐章,黑白琴键,黑白人 ============================================ 直到图灵走到钢琴面前,戈尔丁还是没能把保安叫来。 一种命运的锁链,在大家沉默的呼吸声中,悄然缠绕上了图灵的咽喉。 勾引他,勾引他向钢琴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图灵终于坐在了堂皇的钢琴椅上。映入图灵眼帘的黑白琴键,像某种优雅巨兽的利齿,细细的咀嚼着图灵过去的回忆 ——一股艾草香向图灵扑面而来。 —————————————————————————— “牧羊人姐姐?我们在做什么……”阴影下,一双温柔的手臂,紧紧环抱着尚还年幼的图灵。 巨大的仓库中,一个偷偷藏匿着受难者的小小的铁箱子,被熊熊大火烧得咯吱作响。 我想说不定,火本来就是一种外热内冷的事物 ——要不然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我在心里怎么祈祷,它都从来不会熄灭哪怕一点点呢? 渴难的红炎包裹着残破的巨大仓库,雨点般的火星从仓库天顶炸飞。残忍的一幕,在神灵的默许下,愈演愈烈。 “抱歉大小姐……再忍一下,答应我,再忍一小会好不好?” 这双手臂的主人面目扭曲着,眉头紧锁的。但她还是尽量侧着脸,不让图灵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的清澈液体,从牧羊人脸庞上滑落,慈悲的洒落在焦灼的铁板上,“嘶啦”一声化作水汽。 “姐姐……好热,好难受。我可能感觉有点晕了,好像要晕倒了……”图灵心脏跳的像小鼓一样,从胸口不断的往牧羊人那里传输着暖意。 尽管心跳已经有了慢慢衰弱的趋势,但那一种不同于真正火焰的外热内冷的温暖,维持着牧羊人仅存的理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你怪姐姐吧……怪姐姐吧。如果不是因为姐姐不够强大……”晶莹的泪珠不停的从牧羊人的眼睛中夺眶而出,流入她的衣缝,领口。 “如果不是因为姐姐……哈……哈……”牧羊人调整了一下已经麻了的右手,下意识的从图灵怀里抽出来,撑在了铁皮箱底部。 “滋滋……” 只消一瞬,肉和铁就已经粘为一体。 然而此时牧羊人却已经不能再感受到更多痛苦了。 感受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和衣物与铁屑沾粘在一起的大腿肉,牧羊人舒了口气,鼓起最后一点魔力,用以维持在了保护图灵的护罩上。 “来……图灵。《黑白颂》,再复习一遍吧……最后在让我看看你的成果好吗?”牧羊人强忍着悲怆,把全身上下仅能活动的左手横在图灵的胸前。 别睡啊。 不要晕倒啊。 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让神知晓,我是真的有能为她,为了图灵付出一切代价的勇气。 图灵晕晕乎乎的摇摇头,把两只小手放在在了牧羊人大大的手臂上,开始轻轻的敲击着。 尚有些婴儿肥的小手,沉默的将黑白的秘密娓娓道来。 有没有弹错,指法对不对,牧羊人其实都不关心。 我只希望我能成为大小姐人格的一部分…… 我只希望我在大小姐的一生中不是毫无意义的…… 我只希望我死的有价值…… “弹的真的很好,大小姐……大小姐?”疲惫在牧羊人的眼眶边上刻下了像年轮一样苦难的痕迹,眼睛深凹着,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 图灵已经陷入了昏迷,恬静的小脸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求求你,大小姐……求求你,不要睡着了……”牧羊人低下头来,嘴唇亲吻着图灵的后脑,任由自己的头发触碰到地板,席卷上火焰的气息。 “彭,彭,彭!”仓库的燃烧赫然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各种爆炸声不绝于耳,天花板和顶梁柱摇摇欲坠。 铁棍和栋柱掉下来,插在地上,像是墓碑——使得整个仓库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场。现场温度持续攀升,甚至于图灵和牧羊人躲的小箱子已经开始有了微微发红的迹象。 “呃……”火焰从牧羊人的发梢慢慢攀升上去,渐渐席卷上了她曾经姣好美丽的脸庞。 但她现在已经连眨眼睛都没力气了。 突然,“吱呀——”的一声传入牧羊人的耳朵。 “你教了图灵多余的东西啊,牧羊人。”一个身着华贵袍衣的迤逦女人唐突的出现在了牧羊人的面前,铁箱的铁板被一股怪力一把撕成两半。 机械降神的,一下子整个仓库的火焰都好像怕这个女人似的,势头都减弱下去了很多。 “啊……啊……俄狄浦斯大人……外面的那些人渣们呢?”牧羊人想站起来行礼,可是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连腿都已经烧坏了,手也和铁板连在一起。 “我随手杀了。”俄狄浦斯说。 “保护图灵的{刻俄柏}小队呢?就剩你一个了?”俄狄浦斯没有笑,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看着遍布仓库的烧焦的尸体,面无表情的,俄狄浦斯像雕像一样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是的……就剩我一个了,五大家族联合组成的敢死队,用卑鄙的陷阱将我们……”穆然间,牧羊人眼前一黑,无论怎么眨都像是有一层雾霾笼罩在眼前。 嗯? 牧羊人抬起右手打算揉揉眼睛,却豁然发现,右手已经完全的化为焦炭了。轻轻一带,竟把整个手臂直接拉断了。 死神她那镰刀上的寒气,已经森森然触到了牧羊人的脖颈。 “牧羊人,你很不错,知道吗。” ……听到俄狄浦斯的嗓音的靠近,牧羊人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让人不禁遐想,这个人是不是拥有豁免死亡的力量。 “刻俄柏里有的人才能不够,死了。” “还有的人不够忠心,被策反了。” “但你不光有这两点,” “关键是你爱图灵,这让你保护她的行为顺理成章。” “我只让你活下来,你有这个资格,我请你来继续保护图灵——人才总是在精不在多的。” “但是——”俄狄浦斯把图灵的小手从牧羊人的左手臂上拿了下来,“我不要你有这种行为。” “图灵用不着学什么琴,你也用不着教。” “从今以后,图灵不会再记得你,你的价值也不在这种地方。听懂了吗?” 一阵痒痒的疼感从小腿部传来,牧羊人一阵轻微的痉挛,双腿居然已经好了。 一会过后,双手也是如此。 “你的脸我就不治了,给你个教训,正好方便你专心工作。”俄狄浦斯说。 “记住,以后不要再和图灵见面了。” 大大小小的浮肿,盘曲在牧羊人的脸上。尽力的挤出一丝微笑,牧羊人点了点头。 —————————————————————————— “是降调的《黑白颂》对吧,弹的真的很好。”戈尔丁直言不讳。酒吧甚至里好几个人当即站起来为图灵鼓掌,人们欢悦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向了高潮。 “行吧,我承认是我走眼了。请问这位小小姐怎么称呼?”戈尔丁走上前问。 “啊,我,我……”图灵才从走神中反应过来,迷茫的看向默卡。 【刚才我是怎么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的样子。】 三十一章 西西和冰淇淋 ================================ “我……其实我是打算为了烟仙节来工作的。但是我的面具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没法立刻就职。”图灵说。 “啊,是说打算为了拉斐尔大人才来工作的吗?那更好了,我们的面具到时候会派人为你准备的,你只要先告诉我你的个人信息,在我这里登记一下……” 戈尔丁说着,她的洁白的面具上,那个缠火刺剑形状的徽章,泛着狡黠的银光。 “啊,不是的,我其实是……”图灵连忙想要打断戈尔丁。 “西西,别说了。”默卡偷偷的在图灵身后用力拽了拽图灵的衣角,他的声音已经带了点焦急的色彩。 “你看看他们每个人。”默卡说。 图灵环顾四周,这才发现。 酒店的每个人,侍从,酒保,清洁员,戈尔丁,除了那个被指责的钢琴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镶嵌着缠火刺剑图案的面具。 【那是拉斐尔的标志吗。】 “看着点气氛啊,西西。” “你如果是为了自己参加比赛的话,他们是肯定不会让你在那里工作的啊。”默卡凑近了图灵,在图灵耳边说。 即使看到默卡和图灵还在私人空间里咬耳朵呢,戈尔丁却一点都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咄咄逼人的走得更近了。 “放心,我承诺你一周歇两天。即使你是童工,工资还会比我这个钢琴师高。如果你想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旁边这个小男朋友也安排工作,所有待遇和正式工保持一样。你可以在试用期干到你不想干为止。”戈尔丁说。 “这已经比很多一般求职者待遇都好不少了哦。” 没有在意旁边那个中年钢琴师铁青的脸,戈尔丁说话带着让人应接不暇的语速,弄得图灵一愣一愣的。 【是啊,也是。】 【我现在可不是图灵•奥驰亚。】 【并不是什么要求都能提的。】 “还是算了吧,我家离得比较远,每天要是都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会担心的。”图灵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向默卡瞟去,想要咨询默卡的意见。 “哦?小妮子的家不在红港吗?”戈尔丁摘下了她的面具,一副不算美,但却完全不算丑的面容展现在了图灵面前。她靠近图灵,温柔的蹲了下来,和图灵保存视线平齐,轻声细语道。 “那你可以大可以在这里再玩一会。” “今天你在这里的开销我就代你垫付了,晚上我送你回去。如果你觉得开心,下次就还来这里弹弹琴,聊聊天好不好?” “当然,你现在只能喝点饮料哦,酒是不能沾的。”戈尔丁翻弄着图灵已经很整齐的领口,做出一副好像要帮图灵整理衣服的样子。 “啊,默卡,怎么办?” 【好像,特蕾莎姐姐……】 感受到一股特蕾莎那样温柔的气息,图灵险些一口气就全部答应了下来。 “嗯,应该没关系的。只是玩玩的话也好。既然他们愿意送我们回家,那也正好比较省事。”默卡在旁边笑了笑。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肯定不会有事的。”默卡说。 “好好好,那就这么定了。”没等图灵开口,一听到默卡说的话,戈尔丁马上就站了起来。 “我的对讲机刚才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得去看看。你们随便玩玩吧,今晚我做东。”温情一笑,戈尔丁带上了她的面具,小步走开了。 【说是玩,但是这里全是大人啊。】 图灵左顾右盼的,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终究还是没搞懂为什么那个钢琴上会散发出来艾草香……诶?现在好像没有那种香气了。】 趁着图灵愣神,默卡这时候正在慢慢朝吧台走去。 “默卡?你去哪呢!”图灵还在自己一个人开小差,一看到默卡要走,马上就炸毛了。 “你不是说一直陪着我吗?”图灵脸色一下子就开始有点难看了,开始用他那水灵的大眼紧紧瞪着默卡。 “当然,当然,我一直在呢。”默卡有点诧异的回过头,尴尬的笑了笑。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我打算去和那个人说两句。”默卡指向吧台那个中年钢琴师,本来还是员工的他,已经作为一个顾客开始喝起了闷酒。 “为什么要去找那种人?”图灵撅起了嘴。如果不分场合的话,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如果你跟我过去的话,我就告诉你为什么。”默卡没有解释,眨了眨眼睛,神秘的笑笑。 图灵不说话了,默默的跟着默卡。但图灵又不跟的太紧,拖沓的,慢吞吞的,有一步没一步的,终于走到了吧台附近。 【为什么就即使我走这么慢,默卡也不来拉着我走呢?他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吗?】 “西西,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啊?】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有一个唱片机的挂针被悄悄放下了,动情而悲伤的音乐,从酒店深处传来。 尽管图灵似乎已经听到默卡说了什么,但说话的内容却被周围的杂音浅浅盖了去。图灵不太确定默卡说的究竟是什么。 想向默卡再问一遍,但是因为自己走得太慢,和默卡又离得有点远,图灵有点不太好意思大声说话。 于是图灵只好不说话了。 “是冰淇淋。”默卡随意的拿了吧台上一个空酒杯。他把酒杯举起来,透过玻璃,看着图灵。 被酒杯折射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图灵马上低下了头。摸了一下脸,才发现脸烫的离谱。 【最重要的是冰淇淋?】 图灵在心中反反复复的念,一点也弄不明白默卡说的话。 “我去给你弄点喝的。”默卡说。 “是加一点冰淇淋的那种。”默卡拿着酒杯,朝自助饮品柜台走去。默卡的微笑在酒店迷情的微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有魅力。 不知不觉的,图灵已经坐下了,就坐在那个中年钢琴师的旁边。 许久有点尴尬,图灵开口了。 “我害你丢了工作是吗?”图灵很明显没有什么愧疚的意思。 “确实。”男人酌了一口。 “不过倒也没什么。” “反正我就住在红港。低保那么高,我要不要工作也无所谓。”男人甚至也没有偏头看看图灵,自顾自的说。 “只是可惜了我想当钢琴家的梦想。”虽然男人这么说,他此时颓唐的样子和他那故意留的艺术家的那种齐肩长发,有点相得益彰的,搞笑的意味。 “梦想是没什么指望了。” “不过下次要不要找点别的事来干呢?开一家冰淇淋店什么的……” 图灵沉默的用余光看着男人,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强烈的悔恨或者遗憾的感情。 但是图灵失败了。 【……终究是庶民,这种得过且过的想法无可厚非。】 默卡这时候正好回来了,递了图灵一杯雪顶咖啡。 他和图灵替换了位置,坐在图灵和男人中间,和男人攀谈起来,语言里不少带着着安慰、宽心的词。 但是图灵都没心情去听。 ————————————————————— 【我,我在哪?】 突然从洁白的大床上醒来,图灵急忙赶紧摸了摸全身上下。她发现除了衣服睡得有点皱了,配饰什么的都非常整齐。 扫视周围,偌大的旅馆里,默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那里悠闲的吃着早餐。 “醒了吗?快去洗个澡吧,你的早餐我给你做好了。”默卡说。 旅馆不负责三餐,这在慵懒的阿卡迪亚很正常。 【我,我,我,我在外面过夜了!】 刷的一下图灵脸色都白了。 “怎么了,昨天喝酒喝的有点不舒服吗?”默卡赶紧走到图灵的床边,轻轻的抚摸着图灵的后背。 “我昨天什么时候喝酒了?不是喝的咖啡吗。”图灵没好气的说。 “啊,你忘了。”默卡说。 “后来那个女经理过来,给你点了杯饮料,说是没有酒精,但我看你就感觉你就有点醉醺醺的。” “然后你们聊着聊着就讲到工作的事,最后甚至都要签契约了。” “我只好在你的酒里偷偷兑了更高浓度的酒,把你灌晕带回来了。”默卡笑着说。 “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那你,那你也不能给我喝那么高浓度的酒啊!”图灵腆着脸,锤了默卡几拳。 “诶呀,没事没事,对于魔法师来说,这点伤根本不是事。”默卡小心的抚摸着图灵的头,“你看看,是不是一点也没有宿醉的感觉啊?” 和默卡这么一闹,在图灵心中,在外面过夜的紧张感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妈妈要是知道我在外面和男生过夜的话……唉。】 “我跟你说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没说错吧?”默卡笑笑。 图灵缄默了一会。 “唉……这种程度,还差的远呢。”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图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利落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窗台边上。 默卡不解的眼光的注视下,图灵在床头柜里找出了纸和笔,图灵起草了自己的姓名——当然没让默卡看到。 特蕾莎姐姐 见信如见人; 原谅我扔给你这么一个烂摊子,希望你可以在我不在家的期间多和妈妈说些好话。 反正我确确实实已经在外面过夜了,我还是打算做出点成绩,好下次回去将功补过。 妈妈是吃将功补过这一套的,请你务必不用担心我在外地安全问题。我会尽量把一切做好………… 写好了信,图灵把信放在了口袋里,打算把信放在约瑟夫马鞍附带的盒子里,让约瑟夫自己跑回家去送信。 【在外面什么都不干,回去肯定很惨。】 【但如果拿到了参赛资格,说不定还可以通融通融。】 “怎么了,西西?”默卡走过来说。 “你的工作没问题吗?”默卡的温柔,宛如一杯解酒的温茶。 “没关系……我请了假。”图灵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我们好好玩一玩吧。” 三十二章 西西和客西马尼酒店 ====================================== 红港 三山街 客西马尼酒店 傍晚 “来,西西,别忘了这个。”在幕后,图灵完成了梳妆打扮,正准备出场时,被默卡拦下了。 “啊,对,当然,这个是不能忘的。”图灵接过了默卡手里的面具;上面赫然镶嵌着默卡的羽翼勋章,图灵摸索着,将它戴在了脸上。 这枚面具便是图灵做出来参加比赛用的面具了。 【这是自由的象征,很契合主题对吧。】 “去吧,去吧。我在后方为你加油。”默卡对图灵小声说。 【你哪里有时间给我加油,后厨也是很忙的。】图灵轻笑着点了点头。 图灵掀开了幕布,看见了那些笑骂着就餐的人们,喷香诱人的美食,和甜蜜沁心的啤酒。 图灵感受着周围的气氛,曳了曳身上的围裙,站到了一个能被大家轻易看到的地方。 “大家,开始今天的狂欢吧!”图灵举起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朝人群大喊道。 原本大快朵颐人们先愣了一秒,随即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的浪潮。 人们敲打着餐盘,拍击着手掌,为图灵打出了某种节拍。 图灵装模作样的挥舞着烟斗,控制着自己脚边一个瓶子里的油一点一点涌出,并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傀儡。 【练习了不少时间,我也渐渐能熟练掌握麦克纽社家的编程魔法了。】 图灵只要费点时间,事先在整壶油中做了自己的魔法标记,就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西西,煎羊排和清啤酒送到靠窗边七号桌,烟草和烤魔鬼鱼送到舞台旁边三号桌。”默卡从幕后出来,把说的几样东西放在吧台上,转身又回到了后厨。 “好嘞。”图灵舞动着双手,油巨人便收到了命令,伸长了手臂,把各种各样的杯碟送去相应的桌子。 或许是被图灵娇小可爱的从容表演所打动,人们爆发出来响亮的掌声。 【然后才是重头戏。】 油巨人送完了餐之后,图灵稍稍欠身,扶胸,浅浅的鞠了一躬。人群又立马安静了下来。 “炎息。” 一小撮火焰从图灵口中射出,精准的打在油巨人身上。霎时间,油巨人变成了一座火巨人。 【控制,控制,不要让油温太高引起爆炸了。】 “千百年以前,先祖大人带着受压迫的人民,逃难来到最西边的一个渺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那里没有牧草,没有沃土,没有适合捕鱼的海港。” “人民苦不堪言,死伤甚重。” “然而神明大人欣赏为人民反抗的先祖,怜悯受苦的人民。” “赐下了繁荣的魔法……”优美的定场诗从图灵的口中娓娓道来。此时她拔出腰间的道具铁剑,双手端平着铁剑,低着头,单膝跪在火巨人的面前。 图灵操控火巨人一只手放在他的剑上,象征着神明为先祖大人赐下神力。 “可是我们用以回报如此慈爱的神明大人,却是不全然的信仰。” “以至于近年来,对外贸易愈演愈烈。有些领主竟然利欲熏心,妄图设立多个经济特区,依靠国外的科技谋求不正当的发展。” “最终惹得神明失望。就在十年前,神明降下了通天的山火。” 观众听着戏,全都屏住了呼吸。 【慢一点,慢一点来……】 图灵操控着火巨人长出了一把燃烧着的长刀,打算做一点打戏出来。 然而火巨人的表面积越大,燃烧的就越剧烈,温度就越难控制。 一些细密的汗珠,已经从图灵小小的额头上渗透出来了。 “唰”的一声,烈火长刀随之而至,可是图灵,却还没来得及抬起铁剑格挡。 【不好,操控的力气用大了。】 “不过在阿卡迪亚人的努力下,山火终究被我们所扑灭。”一个身穿白色女仆装,戴着和图灵相同面具的女孩,闪身挡在了图灵面前,一边用铁剑格挡,一边说。 “经济特区这样狂妄自大的计划,也最后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女孩横劈一剑,把火巨人击退了好几步。 “神明为我们知错能改的品质感到欣慰,不计较我们曾经的过错,原谅了我们……”女孩和图灵在舞台上翻飞腾挪攻击着巨人,惊得观众们目不转睛…… 戏终于演完了,白衣女孩的魔法师之手从背后像翅膀一样伸出来,握灭了火烧的巨人。 图灵操控着剩下的油返回油壶,和女孩击了掌,台下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谢谢你,安,不仅不恨我,还愿意帮我忙。”图灵提起油壶,和女孩向幕后走去,说起了悄悄话。 女孩摘下了面具,正是王子安。 “没什么,你应该谢谢梧桐店长,是他愿意帮你隐瞒身份,还让你留下来工作的。” “不过如果说起我的感受,其实我也确实一点都不恨你。”王子安说。 “在与你那一战后,已经有贵族提出愿意给我提供工作了,还给了我公费出国治疗的机会。” “你也不过是发挥自己正常水平而已,我输的不冤。” “生活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一下子都变得有点过于好了。唯一有点舍不得的,就是马上要离开这家我工作了四年的客西马尼酒店了。” 王子安飒爽的脸庞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足以引得任何在旁边的人心弦一振。 “你什么时候离开?”图灵问。 “下个月吧,时间就快到了。”王子安答。 “好了,回去换一下衣服,再工作一会就下班了。”王子安跟着图灵走到后厨。 “油壶给我吧,我去把剩下的油倒掉,这么烧过了,油也不能用了。”王子安对图灵说。 “啊,好……”图灵说。 “西西弗斯小姐,交给我吧。”突然,一个左手夹着圣经书的,年轻的小伙子,掀开后厨的卷帘走了进来,向图灵张开了右手的手掌。 “犹大(Judas)?你做什么呢,前台还需要你吧。”王子安看着前来的男孩,无奈的撇撇嘴。 “哈,没关系的,前台现在这时候没人。” “神也说过,杂务活适合男人做的;油壶这么重,交给我吧。” 图灵歪了歪头,看了看王子安。后者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那好。”图灵朝犹大点了头,把油壶递了过去。犹大接过油壶,向着王子安笑了笑,就出去了。 这家客西马尼酒店里,在图灵做服务员,默卡做厨师助手之前,整家店加上店长只有四位员工。 店长做清洁员,犹大做前台,王子安做服务员,厨师则是一位性格内向的自闭症患者。估计店里也只有店长知道他的名字。 自从图灵来了以后,客西马尼酒店在三山街可谓是日益火爆,图灵精明可爱的性格,和她安排的历史剧表演,源源不断的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客户。 “奥驰亚,我说,” “我感觉犹大最近有点奇怪。” “你帮我留意留意好吗?”王子安两手交叉着抱胸,两支手摩挲着臂膀。身体健壮,肌肉分明的她,这么做看起来格外性感。 【犹大是学神学的。】 【只是神学院入学考试临近了,他有点激动吧。】 “好吧,我知道了。”图灵满不在意的答应着,告别了继续工作的王子安,来到门口,透过门帘缝隙朝外看去。 【啊,啊啊?】 犹大回到前台,一如既往,这没有引起图灵的注意。 让图灵震惊不已的是,一个穿着斗篷,遮着脸,披散着桃红色头发,走路优雅自若的女人。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图灵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上下牙床已经情不自禁的打起了牙架。 【那个人是……这个体态,绝对错不了。】 【妈妈对不起……妈妈,妈妈……】 一时间各种恐怖的情景涌上图灵的心头,各种能够减轻自己惩罚的理由闪过图灵的小脑袋;图灵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可以运转这般神速。 女人安然的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举手轻轻拍了拍,示意服务员过来。 尽管在嘈杂的酒馆里这个声音是那么不起眼,在图灵耳中,就像是死神达纳特斯走动时链痂拖地的哒哒声那样刺耳。 “怎么了?奥驰亚。”看到站在门口颤抖着的图灵,王子安卷起门帘,疑惑的问。 “没有……没什么,我有点事,安先去招待其他的客人吧。”图灵说完,不等安回话,就一路小跑到了那个,端坐在床边的女人旁边。 “嗯?”王子安看着图灵跑去的方向,疑惑道,“那不是去年把厨师先生介绍过来的人吗?” 图灵在女人身旁站定,由于紧张,图灵右眼皮止不住的跳动。 “请……请问这位客人,您要点什么?”图灵颤颤巍巍的说。 【总之先装作看不出来,给妈妈留一个好印象。】 “痛苦的誓言,每当安乐时,就会被废弃,无理而无效。”女人开口,沉重有力的语言和温润的嗓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妈妈这话是在怪我记不住教训吗……】 【完了完了……】 “《失乐园》上写的,怎么样?小西西,我还蛮喜欢这一句的。”女人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副,图灵并不是那么熟悉的面容。 “你是潮汐魔女!你为什么要……” 【学妈妈走路和说话?】 【不对,她怎么可能见过妈妈?她难道知道我的身份吗?】 剧烈的恐惧到疑惑的快速转变,像搅动着的大海的龙卷风一样,在图灵的脑海里肆虐。 某种下意识的逻辑推理,在图灵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以直觉的名义悄然发生了。 图灵预感到,自己好像离一件可怖的阴谋只隔了一层莎纸的距离。 “我是未来魔女,当然什么都知道。” “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看看可爱的小西西啊。” “其次,只是顺便,” “看看时机成熟了没有。” 三十三章 西西和邀请函和信 =================================== “请问,西西弗斯小姐是在这里吗?”冷不丁的,图灵甚至都没有把当下的情况搞清楚,就又有新的情况产生了。 一个带着拉斐尔那种,缠火炎剑面具的女孩子,站在酒店门口,半虚掩着店门。 【找我的?】 图灵走到了那个女孩面前。 女孩从内衬里拿出一封信,一只手把信推到图灵怀里。 “我们家主人下个月打算举办一个有纪念性的宴会,打算邀请您作为奏乐家的一员参加这次活动。”女孩戴着面具,语言也像显得程序化,机械化。 “这是邀请函,举办的位置和时间都写在了上面。” “当然,如果您执意不赏脸也没关系,我们邀请的城里专业的乐团没有千人,也有百人,不缺那一两个。”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一辈子都有机会近距离面见领主的。”女孩轻哼一声。 【她的不屑,大概是因为看到我也带着面具工作了吧。】 【唉……】 【我应该去吗?】 【还是算了吧,不太想见拉斐尔了。】 “好吧,我还有一些具体事宜想问的。请你稍等一下,我去处理一点小事……”图灵说着,回头朝潮汐魔女的酒桌看去。 【她人呢?】 就在图灵转眼间,酒桌除了图灵一开始为魔女倒的一杯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好了,厨师先生,这种香辛料是放在哪个柜子里?不好意思,我不太看得见颜色。”默卡向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男子说。 年轻男子脸上刻着纹身,加上他还一直带着帽子和口罩,让人几乎看不出来他原本长什么样。 “和大锅放在一个柜子里,你左手边的。”这个男人连声音也很沙哑,整个人显得神秘的很。 “嗯嗯……做好了。” “那么我就先回宿舍了,还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默卡走到厨房的门口,回头对男子说。 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默卡的话,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 默卡无奈一笑,去外面取了一些洗澡的东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梧桐先生提供了我们宿舍是好事,但是有一个总是缄口不言的同事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这样的生活让你很头疼吗?” 默卡站房门口,脖子上挂着带来的澡巾,手臂上挎着瓢盆和皂块,一副正要洗澡的样子。 这样的默卡产生的强烈的烟火气,和他自己的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圣女?赤足的,身材平整的,眉宇孕育着光辉的,微笑的,沉默的女人,坐在窗台上,双脚离地,脚尖自然而然的垂直——好像刚出浴的莲花。 一本书正平铺在女人的大腿上。 “哗啦。”女人又翻了一页纸,并没有抬头瞧默卡。 “《失乐园》吗,默卡真的很喜欢外国的书籍呢。”全然没有被盲文的书的内容所阻碍了阅读,女人像是全知全能一样。 “玛利亚女士,半夜闯入男生的宿舍真的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有什么事您赶快说吧,我得要赶在西西弗斯回来之前洗澡呢。”默卡从玛利亚手中夺过书,行径自然随和。 玛利亚微笑着摇摇头,“这是西西家的信,我代替她们家的猫头鹰送一下。”把一张封的完好的信递给了默卡。 “我把信交给你,而你要不要把信给她则取决于你。”玛利亚说。 “什么意思?主教,别打哑迷了。”默卡奇怪道,没有接过信,“您该不会已经看过信了吧?” “怎么会,你看这信不是封的好好的吗,邮戳还在上面呢。”玛利亚轻笑着说。 “只不过,你要是想维持现状的话,说不定只要一直和西西这样普普通通的过日子就行了。” “不让她和家人联系。你也不要回家,就这么陪着她,看着她,”玛利亚的笑此时被月光映照的有点阴沉。 “只要你们俩就像消失了一样渺无音讯,幸福说不定就能永远持续。” “怎么可能呢?您也知道,这怎么可能呢?”默卡立刻就说,“一个人还有那么多事要完成,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体验,怎么能就突然止步于此……” 突然,一股压抑的魔力波动爆发出来。 默卡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感受过这种魔力。 “啧。”玛利亚一咂嘴,一时间狂风大作,窗帘都被吹了老高,“刻俄柏吗?甩不掉的坏猫咪……” 窗帘随着风的停止而落下,玛利亚已经悄悄然离开了。 “默卡,你在干什么?”房门响了,图灵进来房间,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啊,西西,我这里有,呃……”默卡本来是不犹豫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图灵的脸,本来要说的话又有点噎住了。 “这里有你的信,猫头鹰送来的哦,你现在要看吗?” 【猫头鹰?特蕾莎姐姐送来的吗。】 【可恶,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啊。】 “嗯,现在就看看,给我吧,默卡。”图灵拿过来默卡递来的信,一眼扫去——是特蕾莎专用的火漆印泥而非母亲的没错,图灵松了一口气。 图灵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 孩子 愿神护佑你; 小图灵,你很难想象,我是怎么考量着劝你的词缀写下这封信的。 我深怕我拿长辈的身份去压你,会压弯一朵雏花枝的嫩芽, 我担心我用磕搀的语言去逼你,会逼死一颗幼小心灵的全部幸福, 但是世界上总是有没有办法的事的。 或像是您是主,我是仆 或像是您是男孩,我是女人 而就像俄狄浦斯夫人并非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群体的印象,一个时代的象征 她比您想的要伟大的多 权能也分布的更广 也就是说,您目前还远不足以触及到俄狄浦斯大人力量的边缘 您要么就趁早回来吧,夫人只要想,她就能随时找到您。 只要您诚恳的认错,夫人会从轻处理的。 要么逃的更远吧,图灵。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把夫人,厄里斯堡的仆人和园丁们,把那些好烟和美酒,包括我,都忘了,就像忘记吸烟时的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那样。 为你自己的自由和幸福负责。 不过不管您怎么选择,我由衷祈祷您的幸福 由衷祈祷您每一晚免受噩梦的侵袭 ps;写信是离家出走的禁忌。希望我以后不会在清晨再看到有差点落到仆人手里的猫头鹰了。 三十四章 西西和包藏的恋心 ==================================== “西西……你怎么了?”毫无征兆的,默卡已经放下了身上的洗浴用品,来到了图灵身边,轻轻的摸着图灵的头。 【诶?我怎么……】清澈的眼泪从图灵的眼角,如沙漏中的沙子般滑落,持续不间断,嘀嗒不停止。 【逃跑?我为什么要逃跑。】 【就算跑,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两周来图灵一直想尽力忘记的恐惧和压力,从图灵破碎的心里不断的涌现出来,浸润着图灵的五脏六腑。 【这么小的店,我可能根本得不到足够的选票,这根本和拉斐尔付出的不能相比。】 【但如果现在回去,肯定又是数不尽的训练,还有惩罚。】 【我当初就不该做这种事!我就应该,就应该听妈妈的,把一切都交给妈妈来处理的,说不定妈妈现在都私下帮我取到参赛资格了……】 【但是,但是如果那样的话……】 无言的握住了默卡温暖的手掌,图灵把默卡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拿了下来。 图灵云碧色的瞳仁像潭水一样静静流转着,沦沉,终于,对上了默卡黑宝石珀般的眼睛。 【我感觉,我会失去什么。】 “唉,西西,别哭了好不好。”默卡有点笨拙的在身上每个口袋摸索着,寻找着能帮图灵擦眼泪的手帕。 一无所获后,默卡又在桌子上翻箱倒柜的找。 一时间又是没有找到,默卡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挠挠头;“不管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所以别伤心了好吗?” 【默卡……】 【不过,如果说真要逃跑的话,我说不定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图灵不知不觉的,摸到了自己服务员上衣的口袋,里面是拉斐尔信使送来的邀请函。 “这次你没有办法陪我了……”图灵抽了抽鼻子,伸手抹掉了眼泪。拿出了邀请函,图灵在手里挥了挥。 “这是小麦克纽杜……领主女士的邀请函,邀请我去晚宴上弹琴的,大概是上次戈尔丁女士推荐的我吧。” 图灵说;“只邀请了我一个。” “我得去一趟,离开这里,尝试着去远一点的地方。”图灵表情此时已经恢复了稳定,神情也平静了下来。 “难道比红港到克罗托还远吗?” 无力的疑问,被默卡从口中挣扎着挤出来。 “唉……默卡。红港不算远,中心城不算远,即使是麦克纽社大人的宅邸也不算够远。” “我会回来的,很快的。”图灵低垂着眼睑说。 “那好歹,好歹让我接送你吧。到时候不管晚宴持续到多晚,我都接你。”默卡说。 “嗯……”一声不确定的回复,让两人世界的夜晚,更加孤独。 —————————————————————————— 哒哒,哒哒 又是梵夏的马蹄,又是相守的二人。 默卡骑着约瑟夫,载着图灵,向三山街的火车站驾去。 离烟仙祭的比赛只剩两周了,现在正是一个节日氛围尚好的节庆小高潮。 今日本来是平凡的阿卡迪亚人,最该欢歌笑语的日子。但是默卡却没办法将自己从闷闷不乐的心情中解救出来。 一种极端不自由,极端不轻松的压抑感,噎在默卡每一处可以感受幸福的神经里,噎着他只好一遍又一遍的皱起眉头,松开眉头。 “放轻松……默卡。”图灵坐在约瑟夫后座,从后面抱着默卡,伸手掐了掐默卡肚子上的肉。 “我就在车站等你,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没关系。”默卡稍稍回头看着图灵,一双看似无神的眼睛,比什么约定都有说服力。 【又是那种感觉……像是魔力的波动,酸涩的,奇怪的。】 一股奇怪的悸动占据着图灵的小心肝,对着她尚不能很好解释爱情的价值观,持续产生着冲击。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两人终于到站了。 图灵举起邀请函再次确认了一下,“不过没想到,会宴就在红港市中心举办呢。” “好了,我走了。”图灵和默卡相互挥挥手,在人群的推搡中分别了。 ————————————————————— 人生就是一场命运。 即使你躲,你逃,该降临的最后还是会降临。 “你好,是西西弗斯小姐是吗?”举止得体绅士的招待员看到了图灵,还没有等图灵拿出邀请函,就已经迎了上来。 图灵此时穿着在客西马尼酒店里,向店长借的正装。然而这样的着装在金碧辉煌的会厅显然还是相当不够看。 “我们为您准备了更符合节日氛围的,更加配得上您的美貌的衣服,请随我来吧。” 招待员先生既没有因为图灵尚幼小的年纪小看她,语言也礼貌而合适,行事风格处处可见麦克纽社家的高级教养。 而这样的优秀的侍从,光是入场的大厅就还站着三四十人。 【我平时在平民那里,也不怎么抛头露面,应该不容易被认出来。】 【皇冠也藏的好好的。】图灵摸了摸藏在衣袖下的皇冠。 【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和拉斐尔见一面吧。】 绕过大厅的屏风,走上铺红毯的台阶,两排敞亮的过道展露在图灵眼前。 银雕像,百花瓶,金碧辉煌就像神庙一样的廊桥,一直延展到图灵的前方。 瀑布一样壮观的吊灯,水柱一样光滑的护栏扶手,尽管没多久不见,却让图灵熟悉而怀念。 “好了,衣服在这柜子里面,找适合你尺寸的乐服吧。”招待员把一枚钥匙放在了图灵手里说。 “哦,哦。”图灵答应着。 招待员出去之后,图灵也并没有立即就换了衣服。长期身份上的折磨让他形成了强烈的警惕心。 图灵左找又找,用魔法探测着房间是不是存在有偷窥的魔法,或者是相关的魔法道具。 过了一会,图灵突然觉得自己好笑。 【妈妈不是给我施展了backdrop魔法吗?即使有人偷看也看不出来我是男生的。】 难道作为女生被偷看就可以了吗?图灵可爱的想法估计给别人听了可以笑掉大牙。 【去找拉斐尔吧。】 图灵的礼服穿的笔挺的,长长的女士燕尾在她娇小的身材上几乎可以拖到地上。 图灵推开更衣室的门走了出去。 “啊?怎么是你?”拉斐尔惊讶的说。 命运般的,一个带着半块面具的年轻男人正跟着拉斐尔,出现在了图灵面前,好像正在听拉斐尔吩咐什么事情。 三十五章 图灵和刻俄柏军情 ==================================== “所以说,戈尔丁说的妙手钢琴师就是你吗?”拉斐尔坐在酒宴大厅一角处的圆形沙发上,问旁边站着的图灵。 图灵看着周围忙碌的女人和男人,还有低声商量着的乐团人员们,不自觉的好一阵失神。 “图灵?”拉斐尔剪掉烟尾,拿起身旁又长又细的烟杆慢慢的吸着,徐徐的烟气从她口中逸散出来——她看起来也不紧不慢的。 拉斐尔旁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孩则时不时的和拉斐尔说些什么,拉斐尔只是摇头或点头,并没有口头回复。 “啊,抱歉,我有点走神了。”图灵说。 【我应该具体问问拉斐尔关于烟仙节选举的事……这些事妈妈从来都不和我说。】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弹琴?在戈尔丁的酒店里。”拉斐尔挑挑眉,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我感觉钢琴上有某种可以吸引我的东西……像香味一样。”图灵说。 “回过神来,我已经弹了一首了。” “所以你弹钢琴只是顺势而为,”拉斐尔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若有所思道。 “不过顺带一提,还是问一下,具体你感觉是什么香味?” “你要了解这么具体做什么……大概就是薄荷,或者是艾草那种类似的气味吧。”图灵回答说。 “那……这事情就有点奇怪了,正好,我们家的编程魔法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魔力波动被施术者的感知,会以艾草香的形式呈现。” “这具体什么原理我说不清,我只能说这种艾草香不是鼻子闻到的,而是直接呈现在中咒者的脑海里的。” 拉斐尔一只手摇晃着烟斗,娓娓道来。 【意思是说我当时中了魔咒?但是为什么和钢琴有关呢。】 【说起来我之前好像也有类似的体验……】 【唉,不太想得起来啊。】 魔力波动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只有在任何魔法发动的一瞬间才会产生,并被感知到。 而编程魔法也是魔法中少数几个,可以通过施术者设定,延时发动的魔法。 施展编程魔法的法师们,也经常可以利用这一点,出其不意的让对手陷入自己提前准备的魔法,而察觉不到任何魔力波动。 就在图灵低头仔细回忆的时候,宴会的摆设已经大致摆设好了,有些贵族嘉宾们,说着笑着,纷纷入场。 随着乐团的鼓手一阵猛敲,史诗的乐章拉开了序幕。 【是《黑白颂》,奏的是黑色篇章。】图灵看着乐团中空空的钢琴的位置,仍然可以感到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气,虽然比起之前已经淡了不少。 【我明明应该是从来没有弹过钢琴才对啊,厄里斯堡里我连钢琴都没有见到过。】 黑色篇章中低沉的演奏渐入佳境,图灵混乱的心情也渐渐的变得压抑。 “伊芙利特(lfrit),安排人去补乐团里图灵的缺口。”拉斐尔察觉到了图灵的视线,开口对旁边的男孩说。 伊芙利特微微一鞠躬,走向后台的方向。 “难得你居然会来参加我举办的宴会,那你就在这坐着陪陪我吧。”拉斐尔侧着头吸烟,颇有领主的风范。 图灵点点头。 “对了,你什么人都没有带吗?”拉斐尔问。 “什么意思,我也不是一定要带什么人吧。”图灵一想到默卡,心里就感觉有点发虚。 “难道不是吗?作为首长领主的女儿们,都应该要有在任军人陪同的,这是惯例,何况你是独生女。” “不过确实,我好像没看到什么保镖样子的人……”拉斐尔疑惑的歪歪头,把烟斗放了下来,直觉告诉她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们家是首长?六大家族里的主席?是这一届七年轮换的首长?”图灵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味道。 “啊?这种妇孺皆知的事,作为当事人的你反而不知道吗?” “你们家已经连任三届首长了,要不然你以为是哪个家族在担任。”拉斐尔感觉有点好笑。 本来她想语气更强烈的质问图灵,乃至于嘲讽图灵的,但她还是忍住了。 【担任首长的家族本来应该是……】 【应该是……】 【诶?我应该听说过啊,为什么想不起来。】 图灵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被凭空删掉了一些片段。越思考,她发现不妥当的地方就越多。 一股异常可怕的艾草香气,随着图灵小小的脑袋的高速运转,悄悄触碰了图灵的鼻尖。 “哦,我看你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样。” “也就是说,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带保镖出行吗?要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 “首长家族有带私兵的特权才对……”拉斐尔冷静的分析道。 “{刻俄柏军情局},难道你的母亲,奥驰亚,她从来没有和你提到过吗?” 首长家族拥有操纵军队的权利。 但说是军队,其实是由魔法师组成的少数精英特工团队。 {刻俄柏军情局}收编着各种各样强大的魔法师。她们往往以身许国,与外界隔离。 每一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者,直属于首长家族。 “没有提到过……大概没有……”图灵喉结颤抖着,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心中成型。 【如果确实有这种事,一切就说的通了。】 【妈妈可以靠着她们,彻底掌控我的一切行踪。就像特蕾莎姐姐说的,这样我无论如何也跑不掉。】 【刻俄柏的士兵,偷偷的跟着我,把我的各种情况源源不断的汇报给妈妈。】 【包括我在红港,我见默卡,我和默卡一起在饭店里打工……她们都会上报给妈妈,她们甚至可能会觉得我喜欢默卡……】 【那我迄今为止不知道多少次和默卡偷偷见过面!妈妈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我以前偷偷晚上出去和平民见面,借口学画画和男生约会。这些罪不知道够我死多少次了。为什么妈妈从来没有直接惩罚我呢?】 【不对不对,妈妈肯定不会对这种原则性的,可以影响我的问题不闻不问。她之前肯定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 酒宴已经正式开始了,伊芙利特不知不觉的,已经回到了拉斐尔身边。 加入了钢琴师的乐团的交响乐,声浪一波接一波,催熟了宴会的气氛,也颤落了图灵额头上的汗珠。 拉斐尔就在图灵旁边,静静的看着图灵。 【也对,我可以肯定,在我获得妈妈的戒指以来,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奇怪的魔力波动;想要在我眼皮子底下隐藏起来还不施展魔法,几乎不可能。】 【毕竟我不管去哪里,一直都是用各种魔法作为代步工具。能依靠魔法在速度上跟上我的人,本来就不多。】 【所以我以前每次去威斯敏斯特教堂找默卡,应该是没有人跟踪我的,她们不知道我要去哪,也没办法到目的地去埋伏着我;也根本不可能通过魔法追的上我。】 【唯一可能……唯一可能的是只有最近那一次。我和默卡是骑马来红港的,那种速度是她们可以跟得上的。】 【但是如果对方也骑马跟着我的话,动静不会太大了吗?而且也不好一直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监视我。她们必须得使用点魔法才能将自己隐藏起来。】 【但如果她们一旦用了魔法,产生的魔力波动不可能被我忽略啊?可我偏偏没有感受到任何的……】 【啊?难道说……】 唰的一下,图灵的小脸全白了。 【一直一来,我和默卡待在一起的悸动,都只是一种魔力波动的感觉吗?】 三十六章 图灵和冰淇淋 ================================ 【没错……如果这么想的话,刻俄柏的士兵跟踪我的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妈妈并不是全知全能,如果想时刻掌控我,只能通过这种手段】 【这样想来,我最开始感觉到悸动,不,魔力波动的时间应该是……】 【去克罗托城的路上。】 【距离现在不过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我从来没有回过家,一直住在外面。】 【也就是说,刻俄柏的士兵如果贴身跟着我的话,她就应该还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母亲。】 【不对,不对……】 【她们有可能不止一个人跟踪我,只要她们安排得当,就可以在跟踪我的同时换班,给母亲汇报情况。】 【也有可能使用猫头鹰传信。】 【这样看来我横竖是一个死啊……】 图灵眉头紧锁的,思考一遍又一遍,寻求出路的方法。 【想要逃走,就会被刻俄柏的人告发行踪。】 【想要回家也是,只要有刻俄柏的人打小报告的话,我就不会有好下场。】 【而且即使我回家主动认错,妈妈也绝不会让默卡好过的。】 “噔噔,噔噔咚!”黑色篇章演奏完毕,压抑的高潮随着低音号的吹响,爆发的淋漓尽致。 贵族的人们欢声笑语着,举着酒杯,赞叹着钢琴师的技艺。 拉斐尔没有在这恰当的时间出面讲话,而是仍然坐在这略显逼仄的宴厅角落,等着图灵的某种决断。 “对了,”远处三角钢琴黑色的光泽质感,仿佛给了图灵什么灵感。 “只要把她们全杀掉就可以了。” 图灵原本因为和默卡相处时,睡眠质量有所改善而消除的黑眼圈,似乎又有点突显出来的征兆了。 【把刻俄柏的士兵找出来】 【全部杀掉】 【神不知鬼不觉的……】 “你说什么?”拉斐尔皱着眉头问。 “你要杀谁?” “当然是刻俄柏的士兵了,还能有谁。”图灵轻描淡写的说,好像在说等下宴会要吃什么一样。 “你……”拉斐尔咽了一口口水。 “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半天不做声,突然整了这么一出。” “刻俄柏军情局不应该是你们一伙的吗?”拉斐尔看着陌生的图灵,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具体情况我没办法解释……” “但是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只有你才能帮到我,非你不可了,拉斐尔。” 图灵一下子向着拉斐尔凑过来,握住了拉斐尔的手,癫狂而寂寞的气质吓得拉斐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拉斐尔一下子甩开图灵的手,生气的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你忘了我们……” “拉斐尔, ”图灵郑重而疲惫的眼神,在拉斐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深入了她的内心,触动了她的身体深处的最隐秘的机关。 “我真心的请求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已经有一个具体的实施计划了。” ————————————————————— “这就是你的计划?”听了图灵的阐述,拉斐尔说,“真的是,很有你的风格。” “但是如果她们有好几个人怎么办?这个方法就不管用了。” “这个没关系,你不用管。”图灵低垂着额头,任由斜斜的刘海挡住些许眼睛的视野。 “还有你说的,这个人情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办的到,就生效,对吧?”拉斐尔问道。 “嗯。”图灵点点头。 “也好,这样也算是某种程度上赢了你一次吧。”拉斐尔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烟斗放回烟缸的位置。 “这个忙我就帮了你吧。” “你可别说出去是我帮你的啊。”拉斐尔小声说。 图灵点点头。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伊芙利特,是我专属的执事,也算是我的幕僚。”拉斐尔五指并拢,指向一旁的戴面具的男生。 “到时候他会代你执行一部分计划,毕竟我得看着宴会,走不掉。” 拉斐尔走到伊芙利特面前,在他的胸脯上拍了拍。 “你别看他是个木疙瘩,但他可是一名诅咒之子,也就是恶魔病的患者,战斗能力完全不弱。” “哼,不过以你的性格,估计也从来不会去了解什么恶魔病吧。你只要知道这个男生也能用魔法就行了。”伊芙利特站着,两手靠背,一动不动。 “伊芙利特,你去安排安排等下参演的“演员”。”拉斐尔微微一笑。 “好的。”伊芙利特小步的走进会场中间。 “那么……我也开始吧。”拉斐尔言罢,跟图灵点点头,径直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图灵看着吸引了贵族们的注意力的拉斐尔,独自走向了旁边一个提供酒水的,偏僻的吧台。 “很荣幸大家能在百忙之中赏脸,光临小女的庆祝晚宴……”拉斐尔一登上台,就像换了一个人;换成了一个积极,爽朗,富有活力的精灵,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先不要说台上洁白温暖的聚光灯,拉斐尔那精致美丽的小脸蛋,她脖颈上那万众瞩目的暗金王冠;光是她一颦一笑中体现出的贵族圆环,她就足以成为整个晚宴的焦点,麦克纽社引以为傲的明珠。 “酒保,要一杯白开水。”图灵这边; 图灵一个人坐在吧台的座位上。此时的贵族们几乎都被拉斐尔吸引了注意,吧台附近除了酒保没有一个人。 “白开水……麻烦再加一颗冰淇淋。”图灵说。 酒保奇怪的看着图灵,没有说什么,还是照做了。 【我有时候多希望】 【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考验】 【一场测试我是否忠贞命运的考验】 【只要我熬过人生的种种艰难困苦】 【神灵就会突然出现,为我的坚持歌颂,为我的辛苦叹慰。它会把我的辛劳一扫而空,赐我全新的,幸福的生命。】 图灵一边看着酒保把带着雪顶的白开水递到眼前,一边听着背后拉斐尔时有玩笑,时有恭维的演讲说辞,眼神逐渐的模糊了。 图灵淡漠的看着那颗冰淇淋,打开了一枚拉斐尔那里拿的胶囊,捻起一点粉末,倒放在杯子里。 最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但是生活的实质是没有尽头的】 【是没有尽头的苦难。】 “谁……请问有谁快来看看!这位小姐昏倒了!”酒保焦急的大喊道。一时间,聚集在拉斐尔身边的人们齐齐回头看来。 图灵脸色苍白,嘴角发青,双眼紧闭,倒在了吧台的地板上,轻微的抽搐着。 图灵伸直的左手的一旁,是一个打碎的杯子。里面的冰淇淋撒了一地,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了。 三十七章 图灵和骗局 ============================== “嘴唇有点发紫,患者呼吸很微弱。” “口腔里有些许杏仁味,伴随着身体轻微抽搐……” “应该是杏仁毒没跑了。”一个现场的贵族医生蹲在图灵旁边,做了简短的调查。 “毒发的很快,中毒的量不浅。照这个趋势看,这位小姐估计顶多撑十分钟吧。”医生摇了摇头,伸手用两根手指,张开图灵的眼睛看了看图灵瞳孔的扩散程度,开口说。 拉斐尔在图灵旁边听着医生的分析,脸上气的发青,愤怒的大吼道;“居然……居然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谋害我的客人?” “你们几个!给我把会场封起来!”拉斐尔跟闻声而来的几个保安说道。 “上到嘉宾客人,下到小斯和清洁工,一个也不准跑。” 医生被拉斐尔愤怒的气焰吓得一怔,悻悻然退到贵族的队列中。 拉斐尔用余光环顾了一下客人们,没有看到哪个人有奇怪的反应,大部分都和正常遭遇凶杀案的人一样;花容失色,焦躁不安,忧心忡忡。 可恶,要把那个人逼出来,压力还不够吗。拉斐尔这么想,咬着手指。 “拉斐尔大人,现在这个时候附近的医院已经关门了,要怎么办?”伊芙利特在一旁对拉斐尔说,声音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刚刚好可以让周围所有人听到。 临近烟仙节了,生活佛系的阿卡迪亚人早早的就缩短了每日的工作时长,医院当然也不例外。 “请问在场的各位有谁会治愈魔法的吗?……”拉斐尔朝着客人们问道,声音悲切动人,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可恶,我也不会治愈魔法。难道我们就只能干看着这孩子死掉吗?”拉斐尔神色悲伤的说道。 贵族往往是不会学习这类服务他人的实用魔法的,这些贵族一般会在这种宴会时刻,带着家族专业的治愈法师;但是那种人已经暗中被拉斐尔支走了。 一个戴着着拉斐尔的面具的,身穿清洁工的工作服的,身材匀称的女人走了上来。 “麦克纽社大人,我是晚会暗中安排的救急员。是主管总监安排的,所以您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存在。请让我来给这位小姐看看吧。”女人说道。 即使她戴着面具,旁人一听到她温和的嗓音,也会下意识的感觉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哼?”拉斐尔玩味的一笑。 “我记得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有在会场设立这样的职务。” “你上来就说了一个三方不认的身份,莫不就是投毒的罪犯,想要确保目标死亡。” “要不然,我叫来总监来对对你的身份怎么样?”拉斐尔一句一句的说,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不管时间怎样的流逝。 周围的人们因为拉斐尔有失偏颇的近乎找茬的话,纷纷小声议论的起来。 女人也面向着拉斐尔,紧张的捏紧双手,半响没有说话。 十分钟的时间在尴尬的对峙中飞速的减少着,但是拉斐尔一点都不慌。她看看表,和仆人吩咐吩咐事情,就好像图灵不是在自己的晚会上死的人一样。 “好吧,麦克纽社女士,我承认了。我是刻俄柏军情的士兵,这位女孩是奥驰亚家族有关的人员。介于事态严重,我有权利代表奥驰亚家进行紧急处理。”女人说到这,已经走向图灵,蹲了下来。 “之后您可以再仔细询问我为何出现,或者是为什么戴着面具。” “到时候,在下一定任您处罚。”女人没等拉斐尔同意,就直接伸手探向图灵的头部,打算用魔法勘测一下伤情。 “哦?” “任我处罚?你的结局可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拉斐尔眼睛微眯,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就在女人快要碰到图灵的一瞬间,图灵暴起,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臂。 “圆柱旋转体•绮丽神光。”短短的词语在图灵口中包涵了大量的言灵。 而更让女人后脊出汗的是;图灵念了咒语,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魔力波动。 女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场一惊,用尽浑身的力气甩开了图灵的手臂。 慌忙中她甚至一口气没站起身,在地上狠狠的又的栽了一个跟头。 “伊芙利特,抓住她。”拉斐尔冷酷而无情的声音,与其说是在催伊芙利特,倒不如说是给了这个女人一记最响的发令枪。 “好牧者!(The Good Shepherd)” 嘶哑的咒语被女人用那温柔濡糯的嗓音发出,让人怀疑以她的嗓子是否可以承受这样的分贝。 “轰隆!” 伊芙利特还没有反应过来,拉斐尔身旁的酒吧台,连带着它背靠着的一面大墙已经被烧的消失殆尽了; 原地哪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只留下了酒保一个人呆愣的站着。 壮烈的炎暴,卷起数不尽的玻璃碎片和石块尘土,吹起在场每一个人的衣襟。即使客人们身处远处,也让人毫不怀疑,刚才那个女人仓促的一击究竟有多么恐怖。 “我去了,主人。”伊芙利特在拉斐尔身旁低声说道,随后就赶向被烧毁的墙面,追往女人的方向。 会场的客人们面面相觑,有的人酒杯都已经摔在了地上,餐盘里的酱汁都沾在了衣服上,显然一副没有理解现状的样子。 “好了,好了,各位尊贵的女士先生们。这只是一场即兴的表演。”拉斐尔从容不迫的在凌乱的客人面前行了一个贵族礼,顺便把一旁脸色惨白的图灵,拉到了酒吧台被烧的仅剩的唯一一个座位坐下。 “看看,这位小姐完全没事。” “我们只是测试一下这种新型表演模式的效果如何。” “不过很抱歉确实让各位受惊了。” “宴会结束后,我将代表麦克纽社家,给各位每个人赠送一盒我珍藏的烟草。” “还希望到时烟仙节来临了,各位可以投我一票。” 尽管很明显,许多客人的脸上的疑云并没有完全消除,但是这些都还可以之后做弥补。 拉斐尔看着客人们的表情满意的点点头。 派了手下去应付客人们,拉斐尔凑到图灵跟前,小声的说;“你吃那么多毒药做什么,我不是说吃一点点就行了吗?” “你要是真的毒死了,我的药就救不回来你了。” 三十八章 残破之人 ============================ 拉斐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匣子,倒出一点药丸,托着图灵的后颈,混着水让他服下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拉斐尔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药。氰化物中毒在阿卡迪亚其他地方只能靠魔法治疗,但是在红港,这种舶来品繁多的地方,只要吃点药就好了。 图灵闭着眼咽下了药丸,深呼吸了两大口气,神色稍微缓过来了一点。 “其实我还有疑问。”拉斐尔说。 “如果要是刻俄柏小队里只有这一个人也就算了。” “要是不止一个,你这个计划还是有很大的纰漏。” 【当然了……】 【不仅如此,我的护卫队要是事先告密我的位置的话我照样也是输。妈妈很快就能找上来。】 【封锁红港什么的,想必对妈妈来说也是易如反掌吧。】 【但是】 “应该只有一个人。” “就我的直觉而言。”图灵缓缓说道。 【我也没其他选择了不是吗?】 “行吧,随便你。” “伊芙利特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你休息一下,就追着他过去吧。” “虽然伊芙利特很强,但我有预感,事情会变得很复杂。”拉斐尔低声的对图灵说。 图灵躺在拉斐尔的臂弯里,僵硬的身体逐渐的活络了起来。 “我拜托你去帮帮伊芙利特,好吗?”拉斐尔语气温柔得,就像和图灵是经久的姐妹一样。 ————————————————————— 拉斐尔宴会 城堡庭院的夜晚里 月色袭人,寂寞化脂。 一个女人戴着面具,朝身后不远处,破了一个巨大的,燃火的窟窿的建筑看去。 “没有人追过来吗?”女人温柔的嗓音,虽然脆弱,却在其中蕴藏了太多太多的坚强与力量。 “找到了。暗中把马藏在这里确实是正确的选择。”女人蹑手蹑脚的,摸了摸她面前的马的马背,轻轻的解了马绳。 “这样就应该可以避免发出魔力波动,暗中逃走了吧……”女人松了一口气,骑在马身上,紧绷的背部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然而,异变徒生。 一道不规则的闪亮纹路,从女人被图灵抓住的右手开始,一直蔓延到全身。 霎时间,电光石火,焚颇若昼。 突兀的魔力波动从女人身上发起,就像在深夜里敲响了一撞洪钟。 “糟……”女人大惊,连忙跳下马匹。 伊芙利特就在后面,带着红得有些发橙的气焰,手里擒着一把巨大长枪般的烟杆,一把将马匹劈成了两半。 马儿连嘶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不如你现在就跪下来求饶怎么样?”伊芙利特看着眼前衣服凌乱的女人,语气平淡的说。 “姓奥驰亚的那个女人,在你身上施了编程魔法。” “每过一段时间,你的身上都会自动发动一次绮丽神光的魔法。” “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还逃的掉吧?”和女人相比,伊芙利特的声音就显得冰冷多了。 伊芙利特说罢,摘下了脸上拉斐尔标志的面具,显露出的面容更是让女人震惊。 “你的……下巴?”女人惊讶道。 一个极具现代机械化的下颚,取代了伊芙利特原来下巴的位置,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怎么,吓到你了吗?”伊芙利特一脚踩在半只不停燃烧的的马尸身上,睥睨的看着女人。 “所以我说,我还是推荐你现在就放弃挣扎就好。” “要不然等到我动真格了,” “我就没法再开口饶恕你了。”说到这里,伊芙利特伸出左手,探向自己猛然张开的钢铁之口。 没有舌头? 女人看到伊芙利特嘴里没有舌头的时候才发现,刚才听到伊芙利特说话的声音并不像是人的嗓音。 更像是腹语,女人想。 “拜倒在米迦勒(Michael)大人的神威下吧。”伊芙利特狠狠的捏了自己某一个牙齿。一瞬间,伊芙利特的下巴长出了数颗尖利的铁齿,从上颚贯穿到下颚;其样貌比最凶猛的野兽更加令人胆寒。 “屠红龙书。”光明如火炬的红十字架从伊芙利特右手凭空暴突出来,搅动着夜晚冷湿的空气。 不能再和他纠缠……如果大小姐来了,我就绝对走不掉了,我不可能能在大小姐手下逃掉的!女人心中暗想。 “跑起来吧,天边的羊群……”伊芙利特眼前的女人身影突然就模糊了,一阵阵白色的,如同云彩的浓郁烟雾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 一下子,庭院内部已经不剩多少可见的地方。 伊芙利特没有多想,冲向原来女人所在的方向,举起十字架,奋力一劈。 恐怖的压力带着赤红的岩浆,直接将烟雾里庭院中央的喷泉劈成了两半。 断裂的冒着水的喷泉眼,半死不活的挂在水池中央,干裂的水池里的水俨然已经被完全蒸发了。 伊芙利特环顾着周围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的烟雾,不屑的从嘴里喷了一口浓重的烟雾。 又是一股强烈的,图灵的魔力波动,从庭院大门口传来。 当即,女人也同时感到了自己散发出的魔力波动,没有回头看。她直接伸出自己的魔法师之手,扒拉着地面,连滚带爬的爬向了一边。 “唰!”不像女人之前的魔法那样声势浩大,震撼人心。伊芙利特的魔法干净利落,简单直接。 庄严华丽的大门直接就在伊芙利特的一斩之下,化作了碎木和火星。 一丝冷汗,从逃过一劫的女人的额头悄然滑落。 确实,按理说如果大小姐对我释放了无数的编程魔法,我肯定是逃不掉了。 但是我相信就那一瞬间,大小姐并没有机会对我施展多少次魔法。 我只要等到大小姐魔法结束,就有机会逃走。 女人吞了一口唾沫,暗中下了决心。 三十九章 保镖和逃亡 ============================== “哼哧,哼哧,哼哧……”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 灯光与星彩俱灭,珍馐和烛火满篮。 无声的塞勒涅女神,温柔的降临在空旷的庶人的街道上;降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街道的民宿里;降临在边临窗户的民宿的餐桌上;降临在餐桌表面上,陈着家主人剩下水果的,晶莹的果盘里。 但是浪漫的,多情的阿卡迪亚人往往只看到了第一层。 她们往往不会发现公平的塞勒涅,同样也会降生在伊芙利特愤怒的火红十字架上。 原本因为空无一人而略显冰冷的红港商业街,被伊芙利特的业火烧的通红。 渔具店、打印店、餐厅、宠物店、书店,伊芙利特毫不在意,发泄似的一个一个店门刺过去。 玻璃制的门面在伊芙利特的红十字下薄如蝉翼,一斩一劈,当场就将它们化作砂砾。 “呼…呼…呼……”女人躲在渔具店里,卧在沙发后面,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 靠着多年躲藏的经验,即使是不使用魔法,女人也能和伊芙利特周旋相当一段时间。 她偷偷朝着窗外看去,不远处的车站已经呈现在了眼前。车站上方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赫然写着,下一班车只剩5分钟发车。 这个男孩子确实是很强,作为一个诅咒之子,居然拥有这么强的力量。 正面和他作战,即使能赢,肯定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就更不可能从大小姐身边逃走了。 大小姐的魔法大概每三十秒发动一次。 如果想逃 我到底能有什么办法? 有了!女人看到身旁的注塑机,心里有了想法。 伊芙利特上上下下的在步行街上折腾了一会。好像是累了,站在某个店门口,再次把手伸进嘴里。 一股强烈的,狂暴的,蛮狠的魔力从伊芙利特身上爆发出来。丝丝岩泥,从伊芙利特口中涌出,形成了铠甲。 {始征号角} 赤红的火焰,比拉斐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满盈在伊芙利特的左手手心。 伊芙利特就这么站在原地在不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女人下一次暴露位置的时间。 “砰” 魔力波动骤然从渔具店里发生了,一个什么东西同时从那里飞冲出来。伴随着纠葛不清的魔力,那道影子在空中飞行着。 想跑吗? 伊芙利特闪电般冲向了影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左拳,击打了上去。 然而,那个影子当场就破裂了。 什么? 一个白色的机械箱子,当场被伊芙利特的拳头击打粉碎,暴露出了里面透明浓稠的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 一见形势不对,伊芙利特立马作势要收起魔法。然而已经晚了,透明的流体塑料经过热力一烫很快就四溅开来,沾在伊芙利特的四肢上,凝为了固体。 这种东西,怎么能困得住我? 巨大的手掌从伊芙利特的背部弹出来,作势要将塑料撕成两半。 突然,整个渔具店的店面被爆炸轰开的一个大口,女人如炮弹一样,从里面弹射出来。 伊芙利特怒目圆睁,挥动着右手,再次在右手凝结了赤红的火焰,迎上了女人。 同时,丝丝裂纹的岩泥铠甲也已经渐渐的,从女人的手臂蔓延开来。 女人不偏不倚的,直直撞上了伊芙利特,“好牧者。” 两团火球撞在了一起,能量疯狂的朝外面逃散着,把步行街的邮箱,街灯,路牙挤压的不成样子。 能量中心的两人也没闲着,不停的互相殴打着。 “哼,”女人硬挨了伊芙利特两拳,不要说这一拳连熊也能一口气打死,其力道甚至震碎了些许岩泥的铠甲。 瞄准这个空隙,女人一拳正中在伊芙利特侧脸,不过此时伊芙利特的熔炉之心已经快要遍布全身了,这一拳并没有造成什么的伤害。 什么,这是……鱼线? 伊芙利特这才看清楚女人刚才是带着什么冲出来的,由于伊芙利特的铁嘴此时长满了横七竖八的钢牙,鱼线非常轻松就挂在伊芙利特的嘴上了。 好几束鱼线乱七八糟的缠在一起,挂在伊芙利特嘴上,伴随着女人按下刚刚从渔具店里带出来的遥控器按钮,鱼线猛然收紧,把伊芙利特往店里拉过去。 “吼!”伊芙利特一阵怒吼,控制着魔法师之手想要拽断渔线。结果由于身体还被许多塑料固定着,伊芙利特行动不便,甚至在半空中摔了一跤。 女人做完这些事,没多看一眼伊芙利特,直接撒腿奔向车站。 “吼!”愤怒的伊芙利特,因为没有舌头,只能发出没有音调的嘶吼声。 他被鱼线勾进渔具店里,被紧紧的固定在在一个巨大的吊机上。 越急着想把线解开,鱼线就缠的越紧,伊芙利特被形势所迫的,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一丝凶光从眼中闪过,伊芙利特举起自己唯一可以动的右手,狠狠的打向自己的下巴。 “吼!吼!吼!”不停的低吼声,伴随着铁屑掉在地上的咔哒声,从幽深的渔具店里传出来。 整个步行街都因此充斥着恐怖的,不可言说的氛围。 ————————————————————— “本次列车是今日的末班车,预订本次航班的旅客请尽快坐好。下一站,三山街。” 女人听着电车广播里,乘务员的机械化的声音。一股由衷的寂寞与疲倦,不由自主的涌上了女人的神经。 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女人抚摸着刚才被打到的腹部,深凹的轮廓和扭曲的形状无不昭示着,那里的内脏已经内出血了,即使有魔力护盾的保护也没用! 然而,尽管女人会治疗的魔法,但是现在还不是治疗时候,除非她希望被伊芙利特发现的话。 萧索的寒风吹过来,女人看向车对面的窗户,那里倒映着女人已经完全弄乱的头发。 突然,经历了这些事,女人感觉自己已经随着年纪的增长,有些麻木的泪腺,又有了重新松动的痕迹。 抽了抽鼻子,女人虽然想哭,但还是没有哭出来。 大小姐,我真的对你…… “咚隆!”宛如杀神的伊芙利特跳跃过来,从天而降,在列车门口砸出一个大窟窿。 此时伊芙利特两只眼睛泛着青光。他的下巴已经完全被他自己打烂了,手里还紧紧握着三块牙齿形状的宝石。 伊芙利特整个人和刚才游刃有余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隔着老远都能感到他身上的煞气。 女人吓得赶紧找了一个座位底下躲着,一动不敢动。 “斯拉”伊芙利特抬手就直接撕碎了一个沙发铺的座位。这一击可以说是,连带着座位底下,座位后面,一并检查了。 一个,两个,三个……狂暴的伊芙利特不断重复着他恐怖的暴行,距离也离女人越来越近。 完了完了,他快找到我了,而且三十秒也快到了,大小姐的魔法会再次发动的。 只能……只能在这里解决他了! 先下手为强。 女人这样想到,刚想起身站起来,伊芙利特却停住了。 伊芙利特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思索了一会,趁着车门还没关,离开了电车。 诶?他为什么…… 对了,大小姐的魔法没有发动。 哦,应该是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感觉到魔力波动,所以觉得我不在车里吧。 一声 “滴滴”,车门关上了,伊芙利特离开了,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可是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大小姐的魔法结束了呢?”电车轰隆隆的启动了,一股安心,安全感重新充斥了女人的内心。不顾形象的,女人直接躺在了地板上。 “难道说……难道说……”连粉碎内脏那样痛苦的一拳都没让女人哭出来。她现在的眼眶,反而开始蓄满了泪水。 “大小姐在心底,对我还有一丝……”女人隔着面具,涕泗横流。在列车里像一个小孩似的,哭的悲情。 四十章 盛大开幕 ========================== 三山街,红港车站 阴晴的光块随着车灯的推移,在黑暗的车站里摇曳。 电车一辆一辆的开过,接走一个又一个匆匆的身影,送回一只又一只疲倦的灵魂。 默卡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呆在空旷的车站里。 无力的垂着头,默卡黑色的眼睛愣着看向大理石地板。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听到多少次列车出发的声音了。 只感觉自己好像是睡着了,好像做梦了,好像是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西西这孩子……只是有点钻牛角尖而已。默卡想到以前和图灵在一起的种种,深凹的双眼不禁变得有神了起来。默卡甜蜜的笑了。 最后一班了,下一班就是最后一班了。西西肯定会在上面,默卡心里想。 平静的等候区,塞满了寂寞的孤光远影。一记冷清的通告声响起,再次激起了默卡心底一些小小的期待。 “最后一辆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带好您的随身物品,车站将在30分钟内关闭。敬请各位乘客尽快离开车站,谢谢您的配合。” “哎呀?这不是小默卡吗,为什么在这里坐着呢?”冷不丁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突然,吓了默卡一跳。 默卡转头看去,正是潮汐魔女。皮装革履的,戴着大的夸张的法师帽,与在店里的见到的她大不相同,此时的她显得格外性感,而且正式。 “魔女小姐……您这么大了还学小孩子吓人呢?”默卡心下叹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转回即将减速驶入车站的列车。 “您来做什么呢?”一种焦躁不安的异样预感渐渐的注满了默卡的内心,一时间有点口干舌燥。 “我来……拯救世界。”魔女突然停止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她脸上定格。 在默卡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魔女从怀里拿出了,他曾经在店里见过的一样小东西。 一黜黑铁。 一口武器。 一支很小,很小的手枪。 魔女拿着手枪朝向了疾驰而来的列车。 “砰”一下,枪没发出声音。默卡想。 撞针敲击的声音是我想象出来的。 在百般的轰鸣声中,我怎么可能听到撞针的声音呢? 在魔女手枪击发的一瞬间,魔女和默卡面前的车厢当即龟裂成千块万块。巨大的冲力远超列车所能承受的,将行驶过程中的列车直接带离了轨道。 霎时间,各种各样的魔力波动从魔女手上一个小小的手枪上传开,在默卡脑中炸开了锅。 伴随魔力波动一起发出的巨响则更甚。 磨砂声,破空声,铁轮与玻璃解离的崩毁声,各种巨大的声音参杂在一起,有如狂风暴雨中的一介漩涡,不断的撕扯你,吸引你,要你摔个粉碎。 “魔女!!!”无匹的飓风里,默卡捂着耳朵,提防着不被卷集的气流吸过去,朝魔女大吼到。 渐渐的,整个车站宛如群魔过境一般,狼藉遍地,列车碎成了好几段,东倒西歪的落在距离默卡不远的地面上。 先不说西西到底在不在车上,即使是淡季的末班车,车上也一定还是有人的。这种灾景之下,估计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高。 终于,可怖的冲击结束了,默卡朝身后看去,魔女已经不见了身影。 “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默卡颤颤巍巍的说,刚打算迈开步子去追魔女,结果一下子,就被现实里更迅速的更迭拖住了脚步。 一股属于图灵的,一股默卡曾经感受过的,沁心,自然的魔力波动伴随着闪光,在车厢里发出来。 “西西?”默卡赶紧走到那个幸运的,尚还保存完好的车厢面前,打算开箱子救人。 然而,车厢的门自己被拉开了。 一个女人,一个完全不是图灵的女人从车厢里艰难的走出来。 默卡惊讶的朝这节车厢里用魔法探测过去,里面并没有图灵的身影,谁的身影也没有。 大小姐为什么,在这时候又再次设定了一个魔法?女人心想。 “刚才这个……是你做的吗?”女人慢慢的开启她染血的嘴唇,看起来心平气和的。 默卡不知所措的站着,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默卡的认知范围了。 “不管怎么样,别再来烦我了……”过了一会,就像没有看到默卡,女人缓缓的走动起来。她朝车站的出口走去,一步一个血脚印,沉重而迟钝。 默卡想了一会,眼神突然一凌,跑到女人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她,“抱歉女士,请等一下好吗。刚才我好像感到了我的朋友的魔力,可以向问您点事情吗?” “而且您现在伤的这么重,我会一点治疗的魔法,让我给您暂时处理一下吧。”默卡的语气,言辞诚恳而迫切。 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在女人的眼里…… “呵……朋友,真是给你脸了。”一丝红色的流光在女人的身上亮起。尽管女人身上很多还在出血的地方,但一经过红光的烫熨,都逐渐的开始结痂,消肿。 默卡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吃惊的看着女人。显然她使用的根本不是什么低级的治疗魔法。 “你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岩泥很快的从女人身上迸溅出来,覆盖了女人全身。原本女人烂掉的面具掉在了地上,被更加无情,更加可怕的岩泥面具所替代了。 “居然还敢阻拦我?” “要不是因为你,大小姐怎么会……” 往日在暗中看到的,默卡和图灵亲昵的画面,一齐涌上了女人的心头。 “你就应该去死!”女人面具的复眼上闪烁着肃杀的凶光。以默卡完全没有料到的速度,女人冲了过来。 “小齿……”默卡还没完全喊出使魔的名字,默卡衣领里的小草就一下子蹦出来,扭动着躯干,一下子长成巨大的树木。 藤蔓,树枝,强劲的树干,一下子将女人反冲了回去,连带着列车车厢一起包裹起来。 庞然大物不断持续着生长,其躯体渐渐的布满了半个等候区。遮天的碧荫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这么大的树木可能已经超出的植物的范畴。 这是……怎么回事?小齿轮有这么厉害吗? 默卡看到这参天的巨木,不可思议的想。 尽管从刚才进车站时开始,小齿轮就有些骚动,没想到一解开对它的限制,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然而火是木的天敌。 猛烈的爆炸声过后,女人所在的车厢直接被炸飞上了天空。女人撕扯着燃烧的巨木,手心里弹出一把匕首,向默卡缓缓走来。 女人走得离默卡越近,小齿轮就越前仆后继的冲上去拦阻女人,不计代价的拉锯战彻底展开了。 好吧……只能用这个了,就在这里。默卡眉头紧锁,左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旁边如果有人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默卡的左手手指明明已经触碰到了眼球,默卡却像没有感觉一样。 随着女人靠近,小齿轮也缠的越来越紧。眼见时间浪费的越来越多,女人手肘一转,手指捏住匕首的刀身,将匕首奋力朝默卡的头部投去。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女人愣住了。 四十一章 孩子会像爸爸,还是妈妈? ============================================ 千钧一发之际,主角终于降临了。 烈焰噗嗤噗嗤的翻滚着,像蟒蛇一样在图灵的身上缠绕着。悲慈的黑翼,如同天使的翅膀,在图灵背后扑闪着。 【难道她刚才打到默卡了吗?】 图灵看了看自己的手,就刚才还在图灵手里,形貌诡丽的匕首,已经在图灵的高温下熔化的看不出形状了。 【我应该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挡住匕首了吧。】 【可是我刚才听到的金属的击发声是怎么发出来的?】 图灵看向一脸惊讶的默卡,心下认定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火神一样的图灵漂浮在空中,混沌的火光所照亮之处,遍地残骸废墟——整个火车站要么是列车的残骸,就是燃烧的树木,哪里还有火车站的样子? 遍地的灌木中,一个距离默卡咫尺距离的树木长出了一颗树芽。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小树芽长出了四肢,断开了和树木的联系,钻进了默卡的衣袖。 那正是小齿轮。 “西西……”“大小姐!” 默卡刚想说什么,不远处的女人就已经抢先开口了。 “我是,我是您的……”女人着急的说。然而,紧接着女人的话的,却是她的轰然倒地声。 有什么,瘆人的,执拗的,血肉喷张的声音,钻进了现场每个人都耳朵。 女人痛苦的蜷缩的身体,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身体上流出来,侵染了周围好一大片树木。 伊芙利特就在图灵身后,保持着他那可怕的,没有下巴的形象,举着一把冒烟的手枪,冷漠的盯着女人。 “啊……啊。”默卡突然感觉,现实突然像小说一样具备了荒谬的不实感。 “西西,你看样子是知道什么对吗?你必须和我解释一下……” 飞在天上的图灵解除了魔法,轻轻的落在了地上。转向默卡,图灵尽量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表情。 “我在晚会上遇到了罪犯,正在和这位警卫先生抓捕犯人呢。”图灵轻柔的语气充满了不合时宜的冷淡。 “一切,所有的一切,马上就能结束了。只需要你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吗?默卡。”图灵说完,撇下了凌乱的默卡,走向了躺在地上喋血的女人。 “西西!你不能……”默卡本来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拦住图灵,或者说,直接紧紧的抱住她也好,让她把一切事情都说清楚。 但是,默卡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有勇气。 不管是刚才浮在天上火神般的图灵,还是旁边这位面相恐怖的少年,还是倒在地上这个魔法强大的女人,都和自己的世界相离甚远。 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去弄清楚这些事的力量和资格,默卡想。 于是默卡最终还是站住了。 图灵来到女人面前,面无表情的,一把拽着女人的头发,拉起女人。 “大小姐………”女人长气短出的,气息奄奄,几乎要一命呜呼了。 图灵丝毫不为所动,开始检查女人的手掌。 【每个指甲侧面边上都有一点老茧。】 【确实是练钢琴的人的手。】 【我没猜错。】 图灵松开拽着女人头发的手,女人的身体一下子撞在地上,严重的咳出了几口血。 图灵靠近了女人,抓住女人脸上的岩泥面具,一挥手摔落在一旁。柔和凄美的月光欣欣然照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疤痕覆盖整张脸,以至于分不清五官,分不清毛发,分不清纵横沟壑的脸! 那张脸,就像是用一片片焦皮,一根根针线硬缝起来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在月光的照射下,这张脸并不至于让人觉得恶心。 “牧羊人,你和妈妈通风报信了吗?”图灵微红的瞳孔闪烁着,阴冷的,缓缓流淌的目光,分明就和那个时候,那位大人如出一辙,女人心里想。 “我不会的……大小姐。” “最后了,您就没有别的要问吗,”一袭深邃的困意从牧羊人的心底翻涌上来了,牧羊人不禁眯起了沉重的双眼。 “真像啊……”牧羊人说。似火似烟的,牧羊人此时巴不得自己的意识像烟灰一样消失。 牧羊人眼里的图灵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的,逐渐的和自己当初记忆里的,那个自己怀里的小女孩重合在一起。 牧羊人轻轻的一笑,终于舍得闭上了双眼。 【看来是没事了。】 【妈妈和我的联系就此断绝了。】 【我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我大概能确定,我应该只有这么一个守卫。】 【其他的守卫因为某一次的意外都死了。】 “伊芙利特,处理现场交给你了你。”图灵对站在一旁的伊芙利特说完,走向默卡。 “西西。”默卡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语气平和的对图灵说。 “为什么你的'警卫先生’直接使用那个武器杀了那个人?”默卡没有说接下来的话。 虽然默卡很乐意认为,图灵完全不想造成他人的死亡。至于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奇怪的事,只是某种意外。 但是就默卡所看到的,图灵刚才好像是完全无动于衷的态度。 “别说这个了……默卡,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看,我们先离开这里。”图灵的口气中很明显带上了一抹轻松愉快的感情。 “什么东西……重要到我应该现在就离开这里?” “重要到我应该对列车里伤亡的人们,现在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不闻不问就离开了?”默卡悲伤的看向图灵,紧紧的抿着嘴。 “绝对,绝对比那些重要啊,默卡。” “跟我来,快跟我来吧。” 图灵抓起默卡的手,大步走了起来。 “西西!”默卡虽然没有甩开手,但是却稍微用劲拽了一下图灵,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你很奇怪,从刚才开始……不,从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很奇怪了。”默卡看着低垂着头的图灵说。 深邃的阴影,像伤疤一样覆盖在图灵的脸上。 “怎么会?”图灵轻声细语的,但她甜蜜的嗓音,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拨动默卡的心弦了。 “我现在……别提感觉有多好了!”图灵微微抬起了头。妖冶的眼瞳,透露着如野兽般的冷静。 “只能趁现在了,非现在不可。”图灵强硬的拉着默卡,往车站外走去。 “迁就我,只此一次,默卡。”图灵的手抓得很紧,不由分说的,但还不至于抓伤默卡。 默卡沉默着,跟着图灵,似乎被他的认真劲打动了。 车站外的风景,慌盲而迫切。 从车站的外面看过来,尽是被潮汐魔女那辉煌的一击撞破的窟窿,和冒火冒烟的爆炸残余物。 人们呼喊着,顶着一副平常不常显露的,紧张的面容。他们奔走相告,为救火救灾做准备。 图灵和默卡两个人秘密的,悄悄的,在逆反的人潮中逃跑着。 终于在一个灯光微薄的路口,两个人停下了脚步。 “我以前发现的,晚上这里特别漂亮。” “默卡,你看,这里可以看到客西马尼酒店呢。”图灵指向远处那里客西马尼酒店的地方。 晚夜的客西马尼酒店,没有人息的,在黑暗里扩散开了一圈圈淡淡的光晕。 美的让人窒息。 “默卡,我要给你……我要给你一样东西……”图灵和默卡对视着,在身上摸索。 【从这里逃走,妈妈就永远都不会找到我了,永远也没有人会再来跟踪我了。】 【让人不禁想,】 “砰!” “好像……是不是有枪声?好像…难道是从酒店里传来的?”默卡再次听到那个可怕的声音。 【自由究竟是不是我这么简单就能获得的呢?】 四十二章 魔女和齿轮 ============================== 【为什么?】 “西西,我必须得去看一看。那个外形小声音大的武器,非常危险。”默卡脸上疑云不定的对图灵说,转身跑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每到这种时候!】 【就要有人来阻挠我,挫败我,击倒我!】 【可恶可恶可恶!】 图灵狠狠的跺了跺脚,不甘心的跟着默卡追了上去。 【那是什么?】 图灵远远的向亮着灯光的客西马尼看去,一个披着斗篷的人,逆着月光从窗户跳了出来,往一个陌生的方向逃去。 “默卡,有人从窗户逃走了!”图灵对着默卡喊。 正打算进入客西马尼的默卡身形一定,左右大致一看,朝着黑影的方向跑去。 【真的是麻烦,赶紧抓到这个人,继续刚才的事情吧。】 灿烂的火星从图灵身上迸发出来。图灵暗念咒语,带着辉宏的气势跳到天空中,狠狠砸在了黑影的身上。 【免得杀死了人默卡不高兴。我就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吧。】 然而黑影的斗篷下一下子窜出来好几根粗壮的触手,挡住了图灵的落袭。它甚至就此借势将图灵推向了身后,撞碎了好几个建筑。 默卡看到这里稍微一愣,但发现图灵没事以后,还是继续向黑影追上去。图灵撞碎了好几家店的门面,灰头土脸的从废墟里站起来。 【是耍我吗?】 【一天之内居然能让我被多次被冒犯至此……】 【我是真的生气了。】 图灵从废墟里慢慢悠悠的站起,讲究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冠,一直等到默卡都跑得没影了,复杂狰狞的岩泥铠甲开始浮现在图灵的手臂和脚踝。 【默卡从没停止过使用探测魔法。】 【我只要跟着默卡的魔力波动就能找到他们。】 图灵朝着默卡的方向跑了起来,速度快到浮光掠影。 【混账东西,不管你是谁,你死定了。】 【要怪,就怪你正好遇到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吧。】 渐渐的,图灵随着默卡的脚步不断深入大街小巷,一个高耸壮观的教堂呈现在图灵的眼前。 【这里是教堂,是当地的总教堂吗?】 【虽然刚来到红港就远远的看到了这个气派的建筑。但是真的来到它的脚底下,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潮汐魔女小姐……”默卡正站在教堂底下,在和眼前的魔女对峙着。 “不不不,克里斯托弗•默卡。” “我其实是命运魔女。知道吗?就像书籍虽然都有可以被观赏的性质,但圣经终究是和普通的书不同一样。” 魔女和默卡两人位置之间,一颗青葱小树一下子吸引了图灵的视野。 “什么情况?默卡,这个魔女难道就是从客西马尼里逃出来的黑影?”图灵来到默卡身边小声问道。 默卡神情严峻,紧张的说;“并不是,我之前追那个穿斗篷的人追到一半,她就出来阻拦我了。” “魔女把她的那只小枪丢在地上,小齿轮立马就不受我控制的冲了出去,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个景象。”默卡凑着图灵的耳朵小声说。 “所以说,齿轮使魔也是你的把戏吗?潮汐魔女。”图灵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魔女。 “可不是把戏这么简单。”魔女说。 “知道吗,人们说到命运的推动者,总是赋予{命运的齿轮}的形象。” “齿轮作为命运魔女的使魔,只是尽了它应尽的职责。”魔女双手抱胸,神态戏谑轻松。 “而你,我深谙魔法的小可爱。” “就像是装满可乐的纸瓶子。” “即使瓶子再大,也经不起晃荡——否则就会被气体撑死。” “嗯?抱歉,我忘了,你应该不知道可乐是什么吧。”魔女虽然说着抱歉,但图灵却完全不能在她脸上找出抱歉的神情。 【可乐是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图灵此时已经是烦透了,还听到魔女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的能力。开口道;“满嘴胡言乱语,连遗言也不会说了吗?” 图灵压低了声音对默卡说“你先去追那个黑影,这里我帮你拦住。” “那你怎么办?她可是魔女啊?你应该……你应该也只是一个贵族小姐的陪读书童不是吗?”默卡的脸急的红彤彤的,和他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唉……”图灵叹了一口气。 “你去就是了!”图灵对着默卡轻轻一推,默卡瞪大的眼睛里,瞳孔陡然一缩。 默卡预料不及的,是魔女喃喃嗤嗔的魔咒中,扑涌而至的滔天巨浪。 飞起的水花比巨浪先至,溅在了图灵和默卡身上。 【这种小水流,我瞬间就将它蒸发……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好像点不着火了?】 不光是图灵,默卡也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很显然,默卡本来是打算出手做些什么的。 具体说是否有什么封印之类的原因,图灵自己说不清楚。图灵只是感觉刚才身体被溅上水以后,身体就像木头受潮了一样,空凭一屋子的薪柴,没有办法燃烧。 图灵面对汹涌澎湃如洪水般巨浪的侵袭,手上那只岩泥手臂却仍然没有办法附着上火焰,而只是一股又一股的冒出蒸汽。 “嗯?”魔女疑惑道。巨浪过后,原本默卡和图灵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图灵一人,和被浪花砸的满地坑洞的水泥地板;默卡早已经在水流砸地弹出的烟雾中走远了。 “原来如此,虽然对于常人来说,能用自己的魔力形成一套完整的岩泥铠甲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但这其实远远并非是极限,尤其是对于你来说。”魔女看到眼前图灵的身体延伸出的巨大的,既像翅膀,又像盾牌的岩泥挡住了自己的浪击,发出了感叹。 慢慢的,图灵四周的岩泥逐渐汇集到自己身上,一个娇小骇人的恶魔逐渐成形了。 “你要感谢默卡。你之所以能多活几分钟,都是因为刚才他在我旁边。” “我已经开始厌烦了,魔女。” “你会死的很难看。” “死人是谈不了什么阴谋诡计的。”图灵的声音经过岩泥面具的过滤,变得无限沙哑而凶恶。 四十三章 魔女和死亡 ============================== “现在你终于能闭上你那能说会道的嘴了吗?”红色岩浆和土甲包裹的小恶魔图灵,一脚踹开了魔女所施展的水幕。 这一脚连带着作用于魔女本人的力道,狠狠的将魔女撞在那颗齿轮变成的青葱小树上。 魔女受击猛烈的呛出一口血,伸手抚摸着自己的伤口。小树则毫发无损,包括它的枝枝叶叶。 【没想到这颗小树这么坚固。】 【魔女用它是来做什么的?】 图灵猛然抬起自己的手,对靠着小树的魔女念动咒语,然而图灵的手上仍然是除了剧烈的水雾,什么都没生成。 【如果单单用身体攻击,恐怕要陷入持久战了。】 【虽然魔法好像用不了的样子,但我实际上还远远没有用上全力施展。要不要试试呢?】 “咳……还犹豫什么呢?”魔女手顶着图灵踹出的伤口,强撑着自己站起来。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你母亲的话,早就动手了。”魔女扯着嘴角,挤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对图灵大声说道。 “你……你还敢提我的妈妈?!”图灵眼神闪过凶光,抬起右手握成爪,一股蛮狠的气旋,伴随着蒸汽,从图灵手中爆发出来。 【从来都是妈妈是对的,从来都是妈妈比我更强更优秀……】 【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妈妈总是能这么完美?】 “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图灵透过面具嘶哑的低音震颤着魔女。不断的,大量的蒸汽从图灵手心升起,尖酸的蒸汽的暴鸣声愈演愈烈,让人不由得怀疑图灵这样娇小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了这种压力。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潮汐之握。” 多如牛毛般的水柱从魔女的裙下延伸出来,每个水柱的末端,都用水形成了一只小手,一齐粗暴的朝着图灵席卷而去。 路牙,消防栓,路牌,不管什么东西拦在图灵和魔女之间的事物,一碰到魔女的水之手臂,当即就被撞的粉碎。 而这些水之手臂不断的钉在图灵身上,一片片土色的盔甲被撞龟裂,图灵却巍然屹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水之手臂则丝毫不停的持续着从魔女裙底钻出,攻击着图灵,眼看盔甲就要被为数众多的群青色手臂撕碎。 “噗”一声脆亮的爆破音响起,图灵的身上的水雾一下子剧烈的扩散开,甚至发生了小型的爆炸。图灵握着的手掌上终于出现过一点儿火星。 “炽莲螺旋。”还是那样恐怖的能量,还是那样无匹的威势,熟悉的气旋再一次汇集到了图灵的手心里。 图灵暴力的将手中的螺旋长枪一挥,当即就把挂在身上的水流全数震碎,一股由衷的贯穿之意凝聚在图灵的眉宇之间。 赤诚的,红色龙卷以图灵为中心暴起了。图灵保持着那投出标枪的姿势,那支螺旋枪矢则宛如要贯穿星辰一样,灼灼的气旋将魔女到图灵之间的每一块地皮尽数烧毁。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水之臂膀,则蒸汽也来不及发出,就被吞噬在橙色的风暴里 ,搅成了乱麻。 “唉,真不亏是你的孩子……”狂风怒号中,魔女的喃喃声宛如在极深夜里母亲的安眠曲,仿佛只要一愣神,微弱的音律就要被黑夜淹没。 暴虐的火光驶过一切,包括无动于衷的魔女和默默无闻的小树——俨然要在末日序章般的压力中被碾成粉末。 有的事物,甚至还没来得及被火焰燃烧就被冲击分解了,还没来得及分解就被风压搅碎了。作为有固定形态的,哺乳类生物的魔女,其下场和无机的石板铁屑也不遑多让的,彻底被高温炼化为了粉尘。 这样地狱一样的暴行,一直持续了五分钟才将近消弭。 寒风中,盔甲几乎全部破碎的图灵,屹立在原地,强烈的冷热交替让图灵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呼……呼…呼,看来是死了吧,油嘴滑舌的家伙。”图灵多多少少的喘着大气,走向前方检查情况。 “这个树……这么回事?”突兀的,周围的地皮都被完全掀起了三四层,光是小树这一边,它和它脚底下地面却毫发无损。 图灵解除了对身上的盔甲的魔力供给,土色的甲块像是真正的土块一样,一片一片的剥落,从图灵身上掉下来。 图灵凑近了小树,仔细检查起了小树的外形。与其说是树,倒不如说是关于树的石雕。虽然远远看去小树是完好无损的,但是尽管图灵细致的观察,发现和之前相比,叶片和枝条确实有一点破损。 “这被称为是世界上最硬的物质也不为过吧……嗯?”图灵在嗟叹小树的奇怪至余,突然从树叶间隙中,发现了之前魔女站立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这是什么?”图灵走了过去,一大滩水色液体泼在焦土的地板上。 【刚才那样的高温都没有将这些液体蒸发吗?】图灵伸出了手,沾了一点液体在食指上感受着它们的成分。 【这是魔女的血液吗?居然有着这么高的魔力成分。】 【她的血液居然这么精纯,连我的火焰都不能蒸发吗?】 【赶紧处理一下吧,免得日后生患。】图灵刚刚想到这里,目光看向剩余的地上一大滩水洼时,那个水洼已经渐渐的,完全潜入地面了。 “什么?”图灵惊呼。慌忙中抓向水洼原来的地方,图灵来回抚摸着才发现,那里已经一点水渍都没有了。 【魔力居然自己会移动……就说明有什么东西需要魔力,在吸引魔力。】 【是法阵吗?】 【魔法的三要素是……法阵,咒语,材料。】 【咒语对于什么魔法都是必须的。】 【但法阵不是。】 【简单的魔法,法师可以在心中绘制法阵。复杂的魔法则必须画出法阵。】 【同理,材料对于简单的魔法可有可无,但对特别复杂的魔法是必须的。】 【除了母亲,我从来没有见过谁可以在这样的魔法定则上被豁免。】 “这样看来…这里是有什么暗藏的法阵吗?所以魔力才会不受控制的被吸收。”图灵左看右看,虽然什么都没看出来,但是空气中微微颤抖的魔力却给了图灵一种危险的感觉。 “如果就刚才魔力被吸收的速度来讲的话。” “就在我刚才拖拖拉拉检查小树的时候,已经有不可计数的魔力吸收了。” “那个女人有这么多魔力?” “不不不,关键是,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需要这么多魔力?”图灵半跪在小树旁,陷入了思考。 四十四章 凶杀和手枪 ============================== 客西马尼酒店 正午 “搞得什么东西?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怠惰(sloth)红港总警督打开了客西马尼酒店的大门,结果却发现现场远远不止自己的下属警察们。 一个身材矮小,偏向女孩子体格的男子坐在餐厅的边角一隅,默默的抹着眼泪。 而他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正在低声安慰着他。 一个比前者看起来更小的女生正在靠近案发现场的地方俯首沉思,任由周围人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 而女生身边也有一个男生正站在她身边,这一位则较前几位看起来成熟多了,好像已经成年的样子。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下巴完全是靠着红港的某种精尖科技做成的钢铁下巴,整个面部略显得有点瘆人。 怠惰警督的眼神来回飘忽着,挠了挠她自己的长发,走近了案发现场的一个警察身边。 “警督女士,在场的除了我们,都是自称与这场案件有关的人,她们分别是这家店的店员和老板。” 警察正检查着现场,看到怠惰靠近了,于是便站起来,收起了记录线索用的小本子,对怠惰说。 “就长的这么吓人的男人还能做餐厅服务员吗?”怠惰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朝那个钢铁下巴的年轻男人努了努嘴。 “唉……更别提还有童工。”怠惰目光一转,看向前者男人旁边的女孩。 不知怎么,怠惰通过某种气质感应发现,那个女孩很可能就是这里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对残忍的现场视若无睹,怠惰径直来到女孩身边,开口对女孩说;“知道吗,最近这样的枪杀案有不少呢。犯人总是喜欢用一种简单易携带的,名为手枪的小型枪。” “这种最新的舶来品,虽然威力远没有许多魔法那样巨大,但是却可以轻松杀死一些没有准备的高强法师。” “近几个月红港关于手枪的凶杀案超过五十例,简直比红港十年内凶杀案加起来都多。” “警署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更不要说我们还要处理{石萘车站}的爆破案件。” “所以很抱歉,你们这案子我们得要搁置一段时间。”怠惰无奈的耸了耸肩,对着沉思的图灵说。 “不过你们如果要做生意,没办法保护现场的话,那也没办法。” “我只能说我们会尽我们的全力去调查。” “顺带一提,你们在收拾现场的时候若是有什么新发现,甚至是直接抓到犯人也好。只要有证据,我就可以帮你们结案。” “这是在紧急情况下我们能做的最大让步了,希望你能理解。” 怠惰似乎有点线条的身材,完全被皱皱巴巴的警服遮蔽了,黑眼圈也比图灵要明显的多。 这一副打理不周的颓废模样,让人没法下狠心再去苛刻要求她。 “好了,临近节日,辛苦大家了,收队吧!” 怠惰看图灵没动静,点了点头。一转身朝忙活着的警察们喊到,怠惰拍了拍手,招呼着她们一个又一个离开了酒店。 店里的四个人,正是图灵,默卡,伊芙利特,和梧桐店长。 哦,我是说,如果只算活人的话。 “唔……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安那孩子明明下个月就要去阿吉奥家工作了,犹大也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参加修道院的考试了……” 梧桐缩在角落里,哭的梨花带雨。 默卡安慰的在一旁轻轻的拍他的背。 “你来做什么?”图灵皱着眉头问旁边的伊芙利特。 “大小姐听了你们这边的情况,叫我帮帮你们,” 伊芙利特没有张嘴,他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来;“毕竟我也是用过枪的,可以跟你们讲讲相关情况。” 【唉……这件事不解决的话,恐怕默卡是不会和我“远走高飞”的。】 图灵侧着脸撇了一眼和梧桐一起坐在角落的默卡。 【必须得快点解决这件事才行,一直在这里呆着的话,妈妈总有一天会顺藤摸瓜找过来的。】 “你呀,总是给我添麻烦。” 图灵来到靠在墙角里死的极具艺术感的王子安身边,半跪下来仔细端详着。 嫣红的血液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一旁还伴随着许多意义不明的图案被画在安靠着的墙面上。 不远处还有一行同样是用血写的,“以神之名”的小字。 王子安的头脑处有一个子弹的贯口,血液已经完全干了。 据法医的初步检查来看,她确实是昨天晚上死亡的——也就是说,默卡听到的枪声就是杀害王子安的枪声。 “这个女人很强吗?”伊芙利特在旁边双手抱胸的看着蹲下的图灵,不冷不淡的问。 “算很强吧,但问题不在这里。如果没有准备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被一枪干掉的。” 图灵眨了眨眼,低垂着眼帘,眼眸里的星光缓缓流转着。 “我们去看看厨房里的那个。”图灵走向后厨,对伊芙利特说着。 伊芙利特点点头,安静的跟了上来。 寂静的厨房,每一处在图灵心中都给人以整整齐齐的熟悉感。 如果不看那个被砍的七零八落的,倒在厨房中央的尸体的话。 这块尸体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肩膀、腹部、腿部、手臂部分、尤其是脸部,全身上下都是错乱的刀痕,已经完全没办法辨认了。 残忍和恐怖的程度让图灵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法医说这一位也是昨天死的,可能要比王子安死的早一点。 【……这种时候真是头疼,我真的是不想动脑子。要是有烟抽就好了。】 【不过为了不让默卡吸到二手烟,我连烟斗都没带,唉。】 “犹大是很善良的人。他比起杀人的那个,更有可能是躺着的这个。” “但也不排除犹大可能一直以来都是故意装的善良。” “不过说到底,犹大不是要考试吗?他有什么动机要在这时候断送自己的前程呢?” 图灵半身靠在橱柜上,开始了一个人的思考。 “啊,默卡,你来了。店长怎么说的?” 图灵一见到默卡,严肃的语气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梧桐他的情绪稳定一点了。” 经过了可怕的那一夜以后,默卡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神情也总是不受控制的就变得焦急严肃起来。 “他说关于我们的厨师,只知道姓名和性别,以及做饭很好吃这一点。” “平时那个人不到必要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所以透露的信息并不多。”默卡说。 “为什么?难道那个人连入职面试的时候都一直戴着兜帽吗?店长连他的样貌都不知道?”图灵疑惑道。 “不是的……”默卡喉头一阵滚动,“他说他是诅咒之子,他的脸全都烂了,所以不好意思以真面目示人。店长就好心的答应收留他了。” 四十五章 西西和孤儿院 ================================ “嘶……真是难办。”图灵头疼的拿出一支大拇指来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的感叹道。 “话说回来,默卡昨天你去追那个黑影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吗?”图灵看着尸体,似乎尽力想要看出什么来。 “哦,对了,我和那个人短暂的交了手,被他跑走了。他应该是个挺强的人。”默卡说,“这么说来,会魔法的话,那肯定就不是犹大了。” “而厨师如果真的是诅咒之子的话,应该是会魔法的。嫌疑也相对的大一些。” 【也对,昨天那个人身上长出触手来攻击我的,应该不是犹大。那看样子凶手就是我们的厨师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用枪呢?魔法已经足够杀人了不是吗?” 图灵搜索了一下周围,很快就看到了可能是凶器的一把沾血的水果刀。 “也许是误导我们用的?”默卡说。 【虽然还有好多东西没有解释……但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厨师是凶手了。】 【不对,等等。】 “伊芙利特,警长说的,最近总是发生的枪击案是什么意思啊?”图灵冷不丁的,向伊芙利特问道。 “嗯?哦,那是近几个月的连环杀人案件,你不知道吗?红港都已经家喻户晓了。” “大家现在甚至一到晚上都不敢再出门了。” “凶手犯案显然是同一个人做的,他经常捡着落单的红港人民下手,而且不仅仅是杀男人,会魔法的女人也有被杀害的。” “现在大家都很害怕手枪这种武器呢,非常好携带,让人防不胜防。红港官方已经说是要明令禁止这种舶来品的销售了。” “不过我看着这玩意这么方便快捷,连魔法师都可以射杀,就暗中搞到了一个。” 【什么情况?禁止贩卖手枪?】 【但我上次和默卡去魔女店里的时候,她可是光明正大的把手枪摆在柜台上的。】 【果然……问题出在魔女身上。】 “既然这样,那这场案件可能并不只是厨师和犹大谁是凶手,二选一这么简单了。” 跟上来的默卡站在一旁,突然开口了。 “毕竟有这样的连环杀手在。” “等等,等等,”图灵摆摆手说道,“怎么可能呢?凶手逃走时我们看的清清楚楚是一个人对吧?” “但店里却只有两个尸体。” “不对,”默卡摇摇头,“他也可以是在店外面先杀了厨师和犹大中的一个。” “只要有枪,方法可以有很多。” “但是不管用什么方法,凶杀都得事先非常熟悉我们酒店才行。” “唉,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主要还是因为警察没时间帮我们尸检和调查。” 默卡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满眼的疲惫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但要说杀人狂会作案,几率其实不高。】 【他以前的作案风格好像很简单,不会这么弯弯绕绕的。】 【而且为什么要划伤脸呢?】 【他总不可能是泄愤才划伤受害者的脸的吧?】 “我们要不就先停业保存现场……等到警察有时间再来调查……”默卡小声劝着图灵。 “不行!绝对不行!”图灵一改腔调。 【要是等到妈妈找到我,我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有一个提案。”图灵伸出一个手指,向默卡强调着。 “在我看来,厨师是凶手的可能性是最高的。不如我们干脆就先按厨师是凶手的情况调查怎么样?” 图灵对默卡说。 “那样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从孤儿院着手。”默卡一只手捧着下巴说道。 “孤儿院?” ————————————————————— 孤儿院在阿卡迪亚是个不常使用的词语。 大多数阿卡迪亚人都会有着正常的工作,享受着丰厚的报酬。 少数无业者他们所拿取的低保,也远远高出基本生活所需要的。 几乎所有阿卡迪亚之所以要工作,主要是出于兴趣。 然而在这样的阿卡迪亚里面,为什么还会有人遗弃孩子,导致孤儿院的建成呢? 因为,有些孩子生下来就患有{恶魔病},那是父母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除了极个别特例,孤儿院基本上,就是诅咒之子的集中营。 “那个杀人狂究竟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啊?仇杀的话,那仇人也太多了。” 图灵踢开面前的一块小石头,不禁抱怨的说道。 “在这里想是想不出答案的。等到我们走到孤儿院,翻一翻红港诅咒之子的记录,事情就会明朗一些了。” 伊芙利特身体比默卡高大上不少,走在三人最前面带路。 “这里也太偏僻了,堂堂红港唯一的孤儿院,居然建在如此荒郊野岭。” 图灵看着跟在自己后面受累的,有些气喘吁吁的默卡,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 “这也说明了诅咒之子有多么不受人待见。忍着点吧,当初大小姐也是翻山越岭将我从这里接了出去。” “她尊贵至此的人也能忍受,你倒不能忍受了吗?” 伊芙利特仿佛有点自豪。 他仰着鼻子侧着脸回头看向图灵说。 “嗯?” 图灵感觉自己脑门上有些青筋好像已经有点不受控制暴起了。 【他知道我的身份。他只是在故意气我罢了。】 图灵一挑眉,就当作没听见。 【或许他只是想气奥驰亚家的人罢了。这没办法,大家都是这样子。】 【其实我也该适应适应摆脱贵族身份去生活了。】 【……我如果想要离开妈妈,我总有一天得抛弃妈妈给的这个王冠才行……】 图灵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王冠,心中有些悲戚。 四十六章 西西和恶魔病 ================================ “早安,南丁格尔(Florence Nightingale)神父。”伊芙利特穿着一身华衣,戴着标志的贵族礼帽,来到孤儿院,说是要衣锦还乡。 “早安,啊,孩子,什么风把你吹来啦?”和伊芙利特攀谈的神父,脸上已经有些皱纹了,但对于他年过五十的岁数来说,显得年轻而有气质。 “没什么要紧的,但是有些公事。希望可以借阅一下孤儿院的相关记录。”伊芙利特示意的看了看身后的图灵和默卡说,“可以吗?” 神父看到了伊芙利特身后,穿着一袭黑色连衣裙图灵和一身正装的默卡,会意的笑了一笑,“当然,要是有人愿意关注像这样寂寞的孤儿院,那才好呢。” 神父在孤儿院门口,微微欠身,礼貌的让出了供图灵和默卡通行的道路,继续和伊芙利特说一些家长里短的。 一直到图灵走过伊芙利特身边时,图灵才听到了他小声对自己说;“这偌大的寂寞的孤儿院里,南丁格尔是唯一的职员,也就是院长。你们进去随便在办公室找找资料,我和院长再聊一会。” 图灵点点头,和默卡一起进入了孤儿院。 “还挺大的嘛?”图灵感叹道。 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式结构,一共二层的平房,中间一大块空地配备着儿童的游乐设施。图灵爬到二楼,从上往下看过去,塑料滑滑梯,轮胎秋千,跷跷板,许多图灵都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陈列在那里。 但是设立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恶魔之子的命运就那样,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图灵满不在乎的想。 “左手边走廊第三间……啊,有了,这里就是办公室。”默卡在图灵一旁,一个门一个门的看过去,“西西,到这边来。” “嗯,来了。”图灵跟着默卡,进入了孤儿院的办公室,“这里没有看到一个孩子呢?都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也许在吃早饭吧?”默卡径直走向院长的办公桌。那油亮的巨木实心桌子,被擦亮的足以反射默卡的脸庞。 “话说回来,长大后的诅咒之子怎么办呢?我听说那些人找工作是很不受待见的,甚至即使他们有钱也买不到房子。” 图灵看到默卡走向桌子,自己也到桌子一旁的书架上,翻找起资料来。 “那他们就只好在人群中隐蔽起来,才能得以生存吧。他们可能多多少少得和厨师先生一样。”默卡翻找着,渐渐的低下了头,语气也慢慢的变得低沉悲伤起来。 “他们不得不遮蔽起自己的面容,隐瞒自己的身份勉强度日。” 【啊……对了。默卡也得了恶魔病……我一直以来居然都忽视了这一点……】 【唉……我又是说错话了……默卡对我的喜欢不会就因此减少了吧。】 心里虽然模拟着把道歉的话都对默卡说了一遍,图灵脸上却完全没有一点动容的表情,嘴唇也没有一点道歉的打算。 图灵反而是暗自推敲着,打算尽快将话头转移走,以防尴尬的气氛。 正巧,图灵正翻着的书上有一个不错的选择。 “默卡……你看这本书上的分类。”图灵说。 “按病种类型划分的孩子名单……”默卡放下手上的书,来到站在书架旁的图灵身边,“怎么了吗?” “眼睛,舌头,耳朵,皮肤,鼻子,恶魔病的种类一共只有五种,病痛所剥夺的器官好像正好对应着人的五感。”图灵指着书上的目录说。 “而且很奇怪,根据这书上描述的,这种病痛似乎非常的……怎么说呢,严谨?”图灵翻了几页,把相应的内容展现在默卡眼前。 “患有这种病痛的人如果是失去舌头的那一种,那么他到了一定年纪,下巴就一定会烂掉。它既不多烂一点,也不少烂一点。” “就像是伊芙利特那样的,只能靠现代科技延续生命……” “按道理说,从那个厨师说的来看,他如果只有脸烂了的话,好像并没有与之相对的病症啊?”图灵说。 “也对。” “那也就是说,他不是诅咒之子。他是故意说谎的吗?” “我平时看他做饭时,伸出的手也确实是有皮肤的。他应该患的不是皮肤相关的恶魔病。” 默卡举过额头,轻轻的敲击着脑袋,努力回想着。 “之所以要故意隐瞒长相,也许是为了犯案之后更容易逃跑。这样应该说的通。”默卡说,“厨师也是一年前来的,在犹大和王子安之后。” “这样看来,他可能早就准备要行凶了吗?我刚刚翻了一下孤儿院的历史名单,发现确实没有梧桐店长说的那个厨师名字。” 【等等?但是他确实会魔法啊?男人不可能不得恶魔病还能使用魔法的。】 【所以说,他应该是诅咒之子,只不过是为了犯罪而隐瞒自己的长相。】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真的确定那个厨师是男人吗?”图灵疑惑的问向默卡。 “当然,这我还是能确定的,他既有喉结,声音也很硬朗,身体也更壮实。怎么了吗?”默卡不解的问道。 【他既然是诅咒之子,肯定身体上有某种缺陷,为什么不以此为借口寻求店长同情,非要说是自己破相了呢?】 【我只能认为,那个人可能一点也不了解诅咒之子,要不然不会说这种这么容易被识破的谎言——恶魔病根本没有面容残破这一项。】 【这不是就矛盾了吗?】 【不过说起来,其实我也一点都不了解诅咒之子啊。】 【诅咒之子中,男生是可以使用魔法的……那诅咒之子的女生呢?】 【为什么神灵要给男生使用魔法的权利呢?按道理讲,要不是我听说有什么诅咒之子,我以为男人永远都不可能使用魔法。】 【说到底,为什么只有女人能使用魔法呢?】 图灵站在原地,脑子越想越多,越转越快。一种快要抓到什么,却每次又失之交臂的感觉让图灵很是抓狂。 【对了……】 【有一件最奇怪的事,明明就近在眼前的。】 “默卡……你为什么有眼睛呢?” 图灵突然幽幽的问,“书上说,患上关于眼睛的恶魔病,患者的眼球是会完全烂掉的。” 四十七章 西西和满身疮痍的孤儿院 ========================================== “啊,你说这个,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默卡摸了摸自己的眼球,即使手指都碰到了,默卡也没有眨眼的反应,就好像那是一个假眼睛一样。 “这个叫义眼,也是国外的东西,其实确实是假的。意思就是说,我等到我病情发作的年纪,就取下了原来的坏眼睛,装上了一个假眼睛,免得让别人看了不顺眼。”默卡细心的解释。 “但这也不只是为了好看的眼睛,它也是一种法器。”默卡说,“法器对于真正的法师来说并非必要,但是对于我们诅咒之子来说,却是必要的。” “我们的法器是特殊的,说是法器,其实是某个真正的法师的遗物——我们称为{圣者遗物}。从理论上来说,那位法师的魔力越强,我们获得的魔力也就越强。” “具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原理,我也就不的而知了。”默卡清了清嗓子。 “法器会在大约法师死后三十年失去魔力。而我们,在此之前,只要把遗物戴在身上,都可以或多或少的,继承法师所能使用的魔力,和擅长的法术风格。这时候我们被称为{子法师}。”默卡又说了一个图灵听不懂的新词。 “我的这只眼睛……说来话长。但之所以看着奇怪,其实只是在义眼的眼白上,镶嵌了一颗黑宝石。”默卡苦笑着。默卡的苦笑真的是很不容易看到的,“这两颗黑宝石也就是所谓的的{圣者遗物}……是我的一个青梅竹马送给我的。” 【默卡的眼睛原来是宝石啊……】图灵想到了默卡那宛如星辰般,混沌流转的瞳孔,认同的点点头。 【难怪那么好看。】 【等等,真正的魔法师……青梅竹马…那不肯定是女生吗?居然有女生临死前送了默卡这种东西……】 【可恶,我难道果然是比不过真正的女生吗?】 图灵本来想要立马向默卡问清楚女生是谁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貌似又惹默卡伤心的来着。 【算了,以后应该有的是时间问。】 “当然,女性的诅咒之子也是可以成为{子法师}的,曾经的诅咒之子,因为可以继承伟大法师的魔力,担任了不少社会要职……”默卡说到一半,却被图灵打断了。 “等等,等等,听你这么说,那诅咒之子根本就没必要被社会憎恶到这个地步啊?”图灵有点奇怪,向默卡问道“还什么{子法师},继承魔力什么的,既然如此他们这么有用,即使落得残疾,应该也会被人争相追捧吧?” 默卡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从我出生以前来说,确实是这样。” “但是就在从前十几年前某一天,全国上下突然就有这样的风潮。”默卡拉着图灵,走向房间中央的办公桌,“事业单位,国家机构,甚至是教会,都在提倡要对诅咒之子区别对待。” “说他们会带来厄运,说他们会传染疾病,此类种种。”默卡说着,打开了自己刚才放在桌子上的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有证据证明,这只不过是最近十几年前的浪潮。” 【这本书是……孤儿院的院史?】 “你看,佛罗伦萨孤儿院(Ospedale degli Innocenti)创建于十五年以前,按道理讲,如果这是我国长期的一种文化歧视的话。孤儿院绝对不会到现在才建成的,不然那么多孤儿将会无处安放……诶?”默卡从意料之中的字里行间中,看出来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让他惊诧的皱起了眉毛。 “奥驰……亚?这上面好像是说全国每个城市都必须建设孤儿院的律令,都是奥驰亚家一手修订的。” 【……又是妈妈?】 图灵心中仿佛五味杂陈,苦闷的味道堵在舌头根部,硬噎着他缄口不谈了。 图灵和默卡,沉默的站了好一会。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啊。”一个戴着可爱的兔耳朵帽子,穿着小洋装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沉浸在推理的图灵和默卡身边,吓了两人一跳。 “大哥哥你是大姐姐的男朋友吗?”小女孩,天真的,奶气奶声的问。 一听到小女孩的问题,比起害羞和不知所措。图灵还是选择连忙转过头,去确认默卡的表情。 【默卡对于我们的感情……是怎么想的呢?】 【默卡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然而,既不是为难,也没有不好意思,默卡的脸上,呈现出了,在他那里极为罕见的,名为悲伤的表情。 无可奈何的,终极的悲伤,自幼小的孩子成年以后就会明白,就能明白;那种悲伤是谁也没办法倾吐的,如鲠在喉的喑哑与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呢?】 【难道是我配不上你吗?】 这样一想,图灵有些愤懑的心情却突然放松了下来了。 【啊,对了,我确实也没什么身份了。我已经不会再回家去了,我已经不是奥驰亚家的……嫡子了。】 图灵深呼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你好啊,小公主。”图灵笑眯眯的,就像以前图灵参加晚会时,对待别家贵族的小女孩那样笑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图灵声音温柔的响起,让人赏心悦目。 小女孩什么话的没说,只是用力摇摇头,跑向办公室的前门。 【这么回事?这家伙怎么莫名其妙的。】 图灵偏过头看向默卡,正好看到默卡眼巴巴的,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小女孩离开的情景。 “要不要追过去看看?”图灵开口问道。 “啊,也好吧……”默卡回答道。 图灵和默卡小跑着出了门,刚好又看到转角处正要下楼的小女孩。 “在那里!”图灵边跑边说。 【虽然也可以用魔法,但是为了这种事用魔法,也太丢人了吧。】 图灵和默卡二人紧赶慢赶的,从宿舍进去,从食堂出来,穿梭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房间,总算看到小女孩有了减速的趋势。 终于,在一个稍大一点的房间,小女孩停住了 “抓到你啦!”图灵一下子加速跑过来,抱住了小女孩那纤细的身体,将她轻轻的举了起来。 “抱歉了大家……这两个大哥哥大姐姐玩捉迷藏太厉害啦!” 直到小女孩说话的时候,图灵这才有时间看清周围环境的情况。 周围全都是在大呼欢迎的小孩子,年龄参差不一,有的甚至还有比图灵大一点的。 虽说成人的观点里,大部分小孩子都能被称作是天使。但是这里的大部分小孩子,别说是天使了,连正常的人形都没有了。 他们有的肢体残破,容貌毁坏,但那都还算是轻的——有的孩子却连脑袋都是不平整的,左凸一块右凹一块,反正怎么长的畸形,就怎么长。 默卡沉默着,走到图灵的身边,接过图灵手里的小女孩,抱在怀里,摘下小女孩可爱的兔儿帽子。 “欢迎哥哥姐姐来到孤儿院!”小女孩甜甜的笑着。连图灵也在这时候动容了。 小女孩头顶别说头发了,根本连头皮都没有,整个头顶罩着一张略微透明的红膜。 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奸邪厉鬼,从头顶撕扯的小女孩的头发,连带着头皮和耳朵一起撕下来了。 【原来……原来这孩子是听不见吗?】图灵心想。 默卡抱紧着小女孩,紧紧的咬着嘴唇,双眼发力的紧闭着。刻苦而悲悯的恸哭的泪水,从默卡脸上大滴,大滴的落下。 四十八章 西西和苍白的承诺 ==================================== “哥哥姐姐现在就要走了吗,我们,我们还可以一起过烟仙节呢?” “我们还有点事呢。下次,下一次哥哥姐姐一定陪你玩哦。”图灵弓着腰,轻轻的挠着小女孩的小脸说道。 突然想起来小女孩耳朵是听不见的,图灵一愣,又微笑着点点头。 ————————————————————— “唉,西西,让你看笑话了吧?”默卡和图灵已经从之前的班级一样的地方走了出来,在走廊上慢慢踱着步。 “没有啊,我觉得蛮可爱的。”图灵淡淡一笑说。 【这里夸夸默卡的话会不会让他更喜欢我呢?】 “啊?抱歉,你说什么的?”默卡感觉像是自己听错了,尴尬的笑着。 【哼——明明连眼泪都没有擦干净呢。】 “没什么。”图灵轻侨的说。 “对了,我知道车站那时候为什么会有金属的碰撞声了。”图灵走到默卡身前面,俏皮的说。 “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匕首打到你的眼睛了吧。”图灵紧紧的盯着默卡的眼睛,想要看出个究竟,“确实……好像是有一点破损的痕迹吧。” “这种东西难道破损了也能用吗?”图灵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问道。 默卡被一直盯着,不禁脸蛋一红,“应该是可以的吧。与破损程度无关,似乎是遗物存在本身,就有赋予人魔力的力量。” “但是要让诅咒之子使用魔法,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 “每个魔法师都只有自己身上的唯一一样东西,可以成为{圣者遗物},赋予{子法师}魔力。”默卡说。 “是吗。”图灵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唉……看来来这一趟终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图灵轻轻的哼气。默卡则在旁边还不太走的出情绪的样子,沉默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想法。” “那个黑衣男人不弱……但是终究对于区区一个男人来说还是很奇怪。” “如果说诅咒之子还有{圣者遗物}这样一层关系的话,我们之后可以去魔女的店里搜寻搜寻,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图灵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意思?”默卡说。 【啊,我都忘记了,我之前和默卡说那一夜的结果是,魔女逃跑了。他还不知道魔女已经死了呢。】 【唉……我只好继续把谎撒下去了,默卡要是知道我亲自杀了人,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啊啊啊,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说,魔女既然帮助凶手逃走了,肯定和凶手脱不了干系。”图灵连忙摆摆手,解释说,“既然刚才我们找到了有关厨师的线索,那么我们可以再去看看魔女那家店里,有没有关于厨师是凶手的证据不是吗?她家店里还有手枪呢。” “确实是这样……”默卡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错身思考了一会。 “哎呀,我刚才还说找不到孩子们了。原来在这里卿卿我我的呢。”南丁格尔从一旁的房间门口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伊芙利特,“怎么样,事情办完了吗?” “嗯……办完了,确定了一些事情,但是线索还是不够。”默卡在一旁回答道。 “办完了就好,西……西弗斯小姐对吧?我们的大小姐再叫你过去一趟。”伊芙利特怀里抱着一只猫头鹰。它的头脑侧边的毛发,被剃出了一张麦克纽社家的家徽。 【怎么又是找我?】图灵心理一阵烦闷,本来是想再也不跟贵族扯上关系了。 “那怎么办?默卡。”图灵好像是有点委屈的似的,看向默卡的方向。 “嗯……这样吧,我先去调查魔女的店。你等到把事情办完了,再来找我,好吗?”默卡想了一下说。 “兵分两路?”图灵问。 “对,兵分两路。”默卡回答说,“但是,答应我,这次你一定不要再卷入奇怪的事情了,好吗?” “你可能是有一些秘密,我不应该深究。但那一夜实在是太荒谬了……” “或许……你也可以随你想做的做吧,但是我希望你起码可以和我商量一下。” “对你来说,我应该不算是外人吧?”默卡站到图灵身边。他那柔软白静的下巴几乎要碰到图灵的额头了,温柔的吐息浇撒在图灵的脸上。图灵的脸蛋微微的红起来。 “那好吧……那好吧。”图灵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慌忙的答应下来。 “那么,西西弗斯你跟我来吧,我送你去。”伊芙利特转身走向出口,淡淡的说。 默卡走到伊芙利特身后说;“西西就拜托你了……希望你照顾好她。”默卡顿了顿,“你自己也要小心,好吧?” “这我可不敢保证……”伊芙利特回头看了默卡一眼,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和神父道别,图灵跟上了默卡和伊芙利特的脚步…… —————————————————————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不断的从寂静的修道院里发出来,一个身材中等的青年男子浑身浴血的跪倒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上。 “为什么不保佑我……为什么?”男子身下那个人显然是已经死了,宽阔的祷告厅里,这样浑身被割伤致死的尸体还有十几件。 “我……”男子坐在尸体上,缓缓的起身,“为了你我做了魔鬼,为了你我下了火海,为了你我做到了这么多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你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我到底是哪一点做的不够虔诚?”男子突然暴起,一支脚踩在尸体上,另一只手拽着尸体的手臂。一用力,男子直接将尸体的手臂撕了下来,发泄的甩到了一边。 男子站起身,扶着额头稍微缓了缓,走向房间正前方的火神雕像。 火神虽然照常理来说是没有人形的,但这里的雕像却被艺术雕琢得,呈现女神的样貌。 “我明明那么热爱你,那么信仰你……你说是吧?”男子来到神像身旁,把头慢慢的靠在神像的肩膀上,用手抚摸着神像的脖颈。 男子虽然语气突然柔软了下来,但和满屋子的尸体一起看来,整个场景显得格外诡异,恶心。 突然,一阵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一个守夜巡游样子的修士开门进来,看到了眼前如地狱一般的情景,吓得手提灯直接就掉了。 “真是的……为什么总是让我这么不省心呢?”男子自言自语道说道,一股豪壮的红焰应景的,从他的身后吞吐着火舌。 一柄十字架样式的,具有三个烟锅的烟斗,在火光的照射下,展现了它的全部姿态。 四十九章 健忘症 ========================== 「上主的天使向教皇报喜,她因圣神受孕」、「我是上主的婢女,请照祢的话,在我身上完成」、「天主圣言降生成人,居住在我们中间」——《三钟经》教人,一天鸣三次钟,一天祷三次辞。 这样严厉的制约,大多数只是在刻苦的修士,和真挚的牧师身上施行。 但实际上,比起离神更近的阿吉奥家,麦克纽社家反而更加乐意耗费自家的领地,在自家的庭院建上三个宏伟巨大的大钟,来完成《三钟经》里的教令。 三个大钟,往往会和麦克纽社家庭院建设在同一条直线,同一方向上。 它们象征着每日不同的时刻,位列与庭中丽舍不同距离的位置。三立大钟会在每日不同的时候敲响。 即使是在红港的分家,麦克纽社也不会懈怠这一习俗。 “非常壮观不是吗?”伊芙利特充当马车的伙夫,一边着摇晃着俩匹健壮的马儿的缰绳,一边向道路的一边看去。 “红港是麦克纽社分家的领地。领主是大小姐的姑妈……也是一个强势的女人。” “她即使是在这崇洋反旧的红港,还是愿意保留《三钟经》的传统。” 伊芙利特微微颔首说,“集中了红港傲然财力,所建造的三座钟。甚至说不定是整个阿卡迪亚最华美巨大的教钟了。” 马蹄声哒哒的响起,马车行驶在碎石板路上,路过一个又一个座钟。 图灵坐在马车前沿的木板上,轻轻的摇晃着脚丫子。感受到了木板透过裙子,隔着大腿的不适感,图灵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还挺有情调。”图灵淡淡的说。马车的颠簸下,图灵的声音却一点也不显得颤抖。 “夫人是虔诚的信教徒。”马车终于停止了颠簸,安静的停在丽舍的门口。 “但是却容忍了恶魔之子的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伊芙利特撇了坐在后面的图灵一眼,发现后者正偏头看着风景,发着呆,好像丝毫没听自己说的话。 “意味着,她根本就不怕你,不怕奥驰亚,知道吗?”伊芙利特从马身上跨将下来,来到图灵身前,像绅士那样行了一个礼,朝图灵伸出了手。 宗教和权利不合一的国家,亲近教不正意味着疏离当政者吗? “唉……”图灵看都没看伊芙利特一眼,慢吞吞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们总是对我们家抱有这么的的敌意呢?”图灵说完,尽管看起来冷淡如若冰山,她还是接住了伊芙利特他那宽大的手,从马车上轻轻跃下。 【其实我当然知道,无非就是我们家当了太久首长,遭人嫉恨罢了。】 “您可能马上就会知道为什么了。”伊芙利特他的腹语参杂了沙哑的杂音。尽管伊芙利特没法用他的铁下巴做出微笑,但是图灵还是可以确定刚刚他的语气大概是有一丝笑意的。 优雅沉重的木门,被伊芙利特的青筋微微隆起的男性化的性感手臂,支撑着打开。 门缝微启的一瞬间, 熟悉的,鬼魅般的艾草香气,像是图灵曾经每天看到的端着餐盘和香草的女仆——庄重而且目空一切,自然且水到渠成的——朝图灵扑面而来。 苦涩香甜的香气,不由分说的钻进图灵的身体。 如实质般的香气,仿佛幽灵一样直透图灵的身体。可怕的轰鸣声,在图灵的耳畔愈演愈烈。 —————————————————————————— “打扰了。”默卡礼貌的打着招呼。尽管看到面前的店铺,已经被警方用一圈一圈的黄色纸带围起来了,默卡仍然扳开了禁忌,往门内走去。 “意外的很整洁啊。”默卡轻抚过那些陈列整齐的商品,发现它们既没有生尘,也没有凌乱的迹象。 仔细确认了几遍,又去后台仓库看了看,默卡根据自己对魔女这家店铺的理解,终于断定——距离上次来的时候唯一的变化,就是少了几把枪和子弹。魔女她自己的法杖烟斗已经不见了。 “支付一个人的全部吗……”一想到魔女为那支烟斗所定的价格,默卡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抽屉里有没有什么线索。”默卡虽然想着,像魔女那样深思熟虑的女人,应该不至于临走前还留下特别明显的证据来供人推理。但是多找一找总是有点机会的。 前台的抽屉,一个一个翻过去,里面既没有钱,也没有烟。 可悲如一张白纸的前台,象征着魔女的生活。默卡仅仅找到了几个记录用的本子。 “上面写的名字……是顾客信息吗?唔,这也太详细了。”许多默卡不知道的名字,在魔女奇怪的本子里一一出现。 远不局限于记录名字,书本里附带了他们每个人的性别,年龄,喜好,特长,甚至是性格特点,人格缺陷。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可能会认为魔女是婚介所的哪位员工吧。 “犹大?”默卡翻到最后一页,虽然没找到厨师的名字,但却看到了自己另一个熟悉的名字。上面记录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对的,甚至比默卡自己了解的更深。 “已经没有页面了吗……”乱七八糟的信息充斥的默卡的大脑。尽管他现在已经有了几个猜想,但现在还没有关键性的证据。 默卡又翻了了一页,也就是翻到了书本的背面封面。默卡却在上面找到了一些足以彻底推翻他之前猜想的证据。 “默卡,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吧……” —————————————————————————— “图灵?图灵!”拉菲尔嗔怒的朝图灵叫道。 “啊……我,我又发呆了?”图灵一下子睁大了快合上的眼睛,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左顾右盼的。 “我刚才说的,你都清楚了吗?” “如果你不能达成这件事,我就不能信任你。” “也就不能把一切告诉你,知道吗。”拉菲尔煞有其事的说道,神情紧张而焦急。就像在逃避什么灾难那样,拉斐尔的小脸上滴落了豆大的汗珠。 “我本来想着,你那么胆小。肯定会被俄狄浦斯控制的死死的。” “但没想到你有这样的魄力,逃离那个家伙。” “所以我想,说不定……说不定你也可能是可以明白真正的民族大义的,你也是可以和我们站在同一立场的。”拉斐尔又慌张,又着急,整个人看起来气鼓鼓的,有一种小女孩特有的可爱。 “但是,你的记忆应该是被俄狄浦斯做了手脚。所用的魔法应该就是我们家的一种特殊的编程魔法,要不然你也不会莫名其妙闻到艾草香气。” “如果我不帮把你身上这个魔法破除的话,我没法说服大家相信你。” 【她在说什么?是说我的身上除了妈妈的{blackdrop}魔法,还有别的魔法的意思吗?呃,我的头……感觉有点晕了。】 图灵头晕目眩的,对于拉斐尔的话不明所以。于是图灵便狠狠吸了一大口气,想要清醒一下,却没想到入鼻的尽是浓郁的艾草香气,比图灵自己刚才刚入门时感受到的要浓烈将近十倍。 忍着恶心的感觉,图灵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的是不明亮的大空间和古典的墙壁。周围没有窗户,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个个放在不和谐的地方。 皲裂的笔记放在水池上,一只典雅的枯叶蝴蝶停在水池边,当然……还有那架让图灵最不能忘记的钢琴。 噩梦般的,图灵想起来了,这架钢琴的样式,奇怪的与深藏图灵心中最深处的某种形象相重合。 五十章 俄狄浦斯和弓 ============================== “你知道吗,我为了劝走那个女人,我的姑妈,到底花了多少劲。”拉斐尔从肩膀上,卸下了弓和弓箭。 油滑似骨的弓身和闪烁着寒光的箭尖,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好箭。 “这个地下室,不,整个丽舍,现在都被我施展了一种抵御魔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不知道俄狄浦斯到底为什么会我们家族特有的魔法。” “但是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魔法,我们自然有些特殊的方法拔除。” 拉斐尔把弓箭推到一脸不解的图灵手中。 “但是你知道吗,像这种涉及到心灵的魔法,如果你自己是一个对于施术者不设防的人的话,是很难借助外力消除魔法的。” “也就是说,你要是真的不想反抗你母亲,我也帮不了你。” 拉斐尔神色凝重的说。她现在脸上透露出的疲惫似乎可以证明她为了和姑妈谈判确实花了不少力气。 “但是……这个弓箭有什么关系?”图灵问。 【关于弓箭的一切我都应该是没可能输的。】 【倒不如说,只要是比赛,我就没可能输。】 “这是一场试炼。” 拉斐尔指向不远处的墙壁,那里灯光随着拉斐尔的意动瞬间亮起,照见了一个小小的箭靶。 “你现在看到的,基本都是你自己的幻想。它们是我的抵御魔法发力时,俄狄浦斯的魔法反扑的效果。” “简单来说,俄狄浦斯大概是用了一些删除记忆的魔法。” “它能混迹你的视听,让你看不清真实。” “但尽管我的魔法正在尽可能帮助你” “如果你自己不愿意挣脱施术者的控制,即使是我的魔法也帮不了你。” 【什么意思?她到底在讲什么呢?】 “所以说,你叫我到这来,就是为了帮我解除妈妈的魔法?这么好心?” 图灵左手拿箭,右手拿弓,疑惑的看着拉斐尔。 “当然不是,”拉斐尔双手抱胸,沉着一张脸。 “我是为了我自己啊,为了对付俄狄浦斯。” “所以说,如果你真心想反抗俄狄浦斯的话。” “你就得射中它。”拉菲尔再次看向靶子的方向。 “虽然你现在周围大部分看得到估计都是幻觉,但是那个靶子不是的。” “根植于你头脑的魔法为了阻挠你的记忆,必需对你的各种感官都施加影响和压力。” “如果你能超脱这些限制射中靶心,这正说明你有反抗俄狄浦斯的心,而不是一个靠着一时气血上头的半吊子。按理说,射的得分越高,你反抗的心也就越强烈。”拉斐尔细细道来,“只有这样测试过,这样我才能放心把一些机密告诉你。” “可我明明根本没说想要加入你们这一边吧……我其实并不想听什么秘密。” 图灵皱着眉头,开始思考怎么推脱了。 【我只想和默卡普普通通过日子罢了,根本不想再和贵族扯上关系了啊。】 “啊……难道你不想解除自己身上的魔法吗?”拉斐尔有点奇怪,如果图灵不是想反抗俄狄浦斯,为什么要逃呢?“面临射箭这样一个迫切的目标,加上我的反制魔法,你才能突破俄狄浦斯的限制。” “唉……”图灵说。 【过去的记忆我根本就不在乎。】 “那么,俄狄浦斯的秘密你也不想知道吗?”拉斐尔靠近图灵,神情严峻的问。 “……”图灵没有说话,但是攥着弓箭的手却握的越来越紧了。 【妈妈……如果是妈妈的话……】 “无所谓了。”图灵终于平举起了弓箭,拿箭的左手也缓缓抬了起来。 【我这一生,根本一次都没有超出妈妈的预想。】 “反正我是绝不可能会输的。”左手搭弦,图灵把弓拉出了一个满月。 【不管是成绩也好,行为举止也好,我从来没有哪怕一次可以让她惊讶,总是在她预期的范围内。】 “看我贯穿你这只小靶。”图灵闭上了一只眼睛,一阵息神宁人的气场攀升而起,似乎轻轻煽动了图灵的裙角。 【这一次,不一样了。】 “看来没问题……吗?”拉斐尔站在图灵旁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诶?”就在图灵将要松手时,图灵却发现自己手上的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油亮黝黑的小手枪。 图灵手指一抖,差点就按了下去,吓出了图灵一身冷汗。 【怎么?这也是幻象吧。可我根本不会用手枪啊。】 “冷静,冷静,我手里应该还是弓不会有错。”图灵一动不动,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紧盯着不远处的靶心。 【如果是妈妈的话……如果是妈妈的话现在会怎么做?】 突然,一口清浊的,温热的吐息吹拂在图灵的脖颈上,温柔的嗓音随之响起。不要图灵多想,她也知道那是谁。 “如果你没有自信,就不要击发。”俄狄浦斯的嗓音温柔似水,完美得找不出瑕疵。但又让人感觉太过完美而让人感到远离尘烟。 【这也是幻象罢了……】 一丝不着痕迹的微笑出现在图灵的嘴角。图灵的眼中闪烁着极意的的狂气。 【我会赢的,永远会赢的。】 “嗡”一声,出膛的子弹变成了迅猛的弓箭,飞向箭靶。 而一旁的拉斐尔完全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完全脱靶了啊。”拉斐尔说道,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你不应该是十项全能的吗?” ————————————————————— “叫我快点离开红港,为什么?”默卡把潮汐魔女的留言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发现通篇都是满含温柔的劝告,劝自己可以离开红港。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啊……”默卡捧着信件,感伤的低垂下了眼帘。 “我一直很尊敬你……因为你是在大家族工作过的女人,而且还在国外还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的你,到底有什么深谋远虑……让你不得不杀这么多人呢?” 五十一章 默卡和推理 ============================== “唉……回去店里再瞧瞧吧。”默卡从魔女萧索的小店走出来。街上此时静悄悄的。虽然街上是大白天,但是默卡却一个人都看不到。 很多店面虽然开着,却几乎一点生意没有。 大家都被连环杀人案和石萘车站的爆炸吓怕了。 很少有人再随随便便出门了。 “魔女现在难道真的死了吗……” “很难想象……明明是那么强大的女人,居然轻易的就……”默卡在大街上晃晃悠悠的走,一边托着腮,一般思考。 “不过如果魔女真的死亡了,那么她的魔杖可以说十有八九成为了圣遗物。” “那一天……那个黑衣人似乎用的就是魔女的魔杖吧,看起来奇形怪状的。”默卡努力回想那一天和黑衣人交手的细节。但是由于当时天色太黑,默卡的记忆里的场景也随之模糊了。 “那么……这样看起来,魔女和黑衣人一定是绑定在一起的。魔女动手,黑衣人才得到了魔杖,并开始行凶。但是黑衣人和一年之前就开始杀人的杀人狂在时间上对不上,凶手的人选只剩下厨师了。” “按理说,接下来只要上报厨师,就算结案了。”尽管默卡得出了一个看似正确的答案,但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让默卡有一种无法安心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底有一股这么强烈的骚动呢。”默卡耷拉着眼,右手紧紧的抓住心口的位置,一种口不能言的无力感,悄然支配着他。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着急呢?” “都这么的,这么的……匆匆忙忙的。” “到底是什么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明明很多时候只要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就好了……”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明明外国还有很多地方为了基本的粮食在争乱不休呢。 可是即使是在我们这里,在号称阿卡迪亚{天堂}的我们这里,我们也没办法住在真的天堂里。 那些死去的人,要谁来负责呢? “明明作为主犯的魔女都不知道跑哪去了。”默卡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尽管周围已经冷清的有点奇怪了,他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海里。 不知不觉的,默卡又来到了记忆里的那个伤心之地。客西马尼酒店。 藏污纳垢的玻璃窗,和散布着灰色的门头,这些在往常丝毫不能动人的景色,却像闪电一样划过默卡的脑海。 不断的告诉他,让他想起,让他铭记,他最后一次见到店长时,那张悲泣的脸。 他们每个人……明明本都不配接受这样的苦难的。 默卡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的,把脸深深地埋在了双手里。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默卡稍微调节了一下情绪。 默卡推门进入了店内,原本血腥的场面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剩下了一些经久不打扫的凌乱。 默卡径直来到厨房,看到了用白线勾勒出的,犹大原来的尸体。 “唉……”默卡打量着周围,摸摸触触,确信和上次一样,没有什么线索。 “对了,那面写字的墙还没有看吧。”默卡又来到了酒店的一楼就餐区,看到了属于王子安的那一圈白线。 脑海中再次响起,梧桐店长对王子安马上要走马上任却死于非命的嗟叹,默卡心中一痛。狠下心,默卡蹲下对着墙上的血字一个一个查看起来。 “以神之名…这行字大概是那个厨师想嫁祸犹大的说辞吧。” “百人斩尚差40名……这是想学那个连环杀手的口吻吗?” “圆角形,这不是神学里的画符吗?为了栽赃,他还特意学了神学吗……” “啊,这里还画了梧桐店长喜欢吃的苹果派。画的乱七八糟的……”默卡若有所思的扶墙思考着。 线索确实很乱,但是最关键的是…… “我们听到枪响,立马就赶到了现场,他怎么做到这么短时间画了这么多东西呢?” 和黑衣人交手的记忆浮现在默卡脑中,那个黑色的触手尤其让人记忆犹新。 “如果是那种灵活的器官……确实可以做的这种事。但是,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魔法啊。” “那个魔法,很诡异。”默卡仔细端详着错乱的图画,想象着那个黑衣人用触手写字的画面。 “而且,为什么偏偏要留下线索呢?这样反而要让人推敲出破绽的……只要警察愿意花费一些时间。”默卡端着下巴,如少女的面容此时因为严肃的表情,透露出了男人特有的英气。 “对了……时间,他该不会是想拖延……” 突兀的,孤独的,门铃的声音,打断了默卡的自言自语。 “默卡,你怎么在这里啊。”憔悴的梧桐推门进来,一张娃娃脸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店长?”默卡看到梧桐,嘴像黏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本来是来看看报纸的……但似乎今天也没有。”酒店订了红港本地的日报,每天都会送到酒店门口,只是最近好像就不送了。 “原本我还嫌弃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想到啊,只是一天……不,几个小时,整栋大厦就倾倒了。” “我现在也有点相信,那些以前每天在我门口,叫嚣着末日论的异教徒所说的话了。” “我或许就是活该吧,活该幻想着更美好的生活。”默卡不知所措的听着梧桐说的话。 他绞尽脑汁想到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好了,不好意思,向你发了牢骚。你是个好孩子,默卡。”梧桐勉强咧嘴一笑,和默卡说。 梧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烟缸,往里撒上一些烟灰,放在王子安死的地方。 “对于一支烟来说,安静的烧尽,熄灭,就是对她有价值的一生最好的诠释。”梧桐的眼底淡漠而冷却。他对这项红港的墓葬礼,理解的十分透彻。 “接下来我要去教堂,为他们俩祷告。当然,还为了石萘车站死去的人们。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梧桐问。 默卡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 “不…不会的!我不认同这种结果。”图灵的身体几乎愤怒的要颤抖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什么都做了,离家出走,说谎,杀人,甚至可能马上还将要谈恋爱了。】 【我一切可以反叛妈妈的事我都做了,你居然说我的内心,其实并不想摆脱她的控制?】 “我要再试一次,就现在!”图灵说罢立刻拉了个满圆的弓,气势直逼箭靶。 “你在做什么!?你当这是你的小学考试吗?你一次不中就是不中,就算你再试一百次都不会中的!”拉斐尔作势就要来夺图灵的箭。 当然,争夺下,图灵又射偏了。 “你干什么!”一股骇人的魔力波动从图灵身上暴起,震的拉斐尔倒退一步。 “好呀,你又要动用你最擅长的暴力了是吗?果然不错,你就是和你那该死的母亲一样,既偏执又暴戾,心里就容不下一丁点别人说的话!”拉斐尔尽管说的话内容是一点不怂,她害怕的语气和声色却透露出了,她并不完全是有恃无恐。 “不过即使这样,即使你他妈就是一条你母亲拴着的狗,我还是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拉斐尔一改平时的娇声细语,靠着压倒图灵一头的嗓门,夺回了气场。 “……”图灵不说话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腐蚀着图灵的身心。 “你知道十几年前,导致无数人死亡的,被称为天灾的巨大山火吧?” “你知道那是谁做的吗?”拉斐尔神情激愤,语气却异常冷淡。 五十二章 默卡和犹大 ============================== “你要……说什么?”图灵的音调恢复了冷静,澄澈的声音让拉斐尔怀疑自己和刚才面对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 “算了吧,店长。”默卡看着梧桐憔悴的几乎要站不住的身形,和红肿的眼眶,开口说道。 “现在外面很不安全,我代替你去吧。”默卡拥抱了梧桐虚弱的身体,轻轻的,凉凉的,默卡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默卡……我都能一个人从家走到店里,去教堂也没什么问题。”梧桐在默卡的怀里,语言里恢复了一些生气。 “怎么会?你看你,腿都站不稳了。”默卡强行的把梧桐按到椅子上。梧桐身轻体柔,很轻松就被默卡按了下来。 “我们这家店,现在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开心的地方了。” “等到我去了教堂,我就来接你回家。你什么也不用做,只管安心吧。”默卡拍了拍梧桐的肩说道。 “好吧……抱歉了,小默卡,我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梧桐伏在一旁的桌子上,埋着脸,安静了下来,“我还是休息一下吧。” “嗯,好好休息一下吧,梧桐先生。” “我会回来的,一定要等我啊。”默卡微笑着挥挥手,走出客西马尼的同时,告别了梧桐。 “唉……”又是长叹一口气,默卡走向红港的教堂。他的步伐既不太快,也不太慢。 “就按厨师作为凶手告诉警局结案吧。” “我已经累了,就这样结束吧。”默卡有时候多想像别人那样,烦恼的时候有一口烟抽。可惜他不能。 也许上帝是想让我清醒着把罪受了呢? 默卡感觉,自己曾经无比欣赏的红港用铺路机压出的平整光滑的石板路,此时就像什么一个巨大怪兽的舌头,扭曲又怪异。 让人感觉就像是要自己走到怪兽胃里去那样,提不起干劲。 不过某种怪异的现象,却又让默卡一下子又打起了精神 随着离教堂越来越近,人似乎就越来越少了。本来还应该至少会有一些店家里有人的。 到了教堂附近,甚至直接就已经没人开店了。 “没有人吗。”默卡来到教堂默卡门口,图灵造成的烧焦的土地还是摆在那里,透漏着暴力的美学。 “去教堂里做个祷告,然后就离开吧。”正当默卡打算走进教堂的时候,一些奇怪的东西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是……”那个小齿轮长成的青葱小树仍然在那里,风雨不动。 “原来还在这里啊。” 自己不认识的,但看起来又很高大上的东西,一般就是魔法材料。默卡相信自己的推断。 “不过如果这真的是魔法材料的话……我说不定根本就不用想什么凶手是谁的问题。”默卡此时都快要忘记自己来到教堂的目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 “魔女是有预料的,即使是死亡那也是她预料到的死亡。” “这说明一切可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这个魔法材料说不定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至于魔法材料能用来做什么……那当然就是拿来施法。” “对了……现场只有烧焦的痕迹啊,为什么没有魔女那一招水流冲击的痕迹呢?”默卡一下子就抓住了细节,看出了端倪。 默卡来到一个记忆中大概的位置站定,说道;“当时好像是这里被水流冲坏了。” “要不要挖开看看呢?”默卡眼中墨色闪烁着,头顶上一闪而过的,出现了一圈光环。 当即,默卡身形暴起,右拳飞速的打出,留下了一串残影,直接就掀飞了几层地砖。 立竿见影的,复杂而繁琐的文字和图案出现在了裸露的地下。 “这是……难不成是法阵吗?”默卡一惊,仔细的琢磨着法阵的纹路和方向。 砰,又是一拳。默卡沿着法阵延伸出去的地方,一路揭过去。 法阵埋藏的有深有浅,从地表上,再到比较深的地下,甚至蔓延到教堂上。法阵的大小不可估量,完全不像是一个几个月就能画出来的。 默卡站立在坑坑洼洼中,背上渗出了丝丝冷汗。 “魔女……是一年前从外界回来的吧?” “一年确实是差不多可以做出这样的东西。” 现在法阵,魔法材料,魔女都准备好了。 如果排除可能已经被魔女充入法阵内,法阵所需的魔力,那么就还剩下最不可或缺的咒语。 “说起来……厨师不也是一年前来的吗?”一种对阴谋的直觉,在默卡的内心里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压力如阴云般盘旋在默卡的头顶。 魔女卧薪尝胆的似的,每日偷偷的来教堂挖一块砖,画一张符,然后再将砖填回去的画面,越发不可制的在默卡脑海中描绘出来。 “这么大的法阵,需要的言灵可不是一点两点啊。咒语恐怕得要千人以上来念才可以发动吧。”默卡说。言灵并不是一个人多念几遍就能增加的。每个人的言灵都是固定的,不管念多少遍咒语,能发动的言灵一共都只有那么多。 所以想要发动大型的魔法,往往需要许多人一起念咒才行。 其中,就譬如富泽全国的国法{捧花}。那种法阵之大,需要万人以上一起念咒才能实现的魔法——也确实,咒语也就是圣歌。大家一起唱圣歌,就把咒语给念了。 “虽然不知道她得从哪找那么多人来帮自己念咒。” “但是就现在看来,客西马尼那里错乱的线索很可能是魔女弄的一个幌子。” “我只要知道这个魔法究竟是怎么发动的,为了做什么,我应该就能弄清楚,魔女究竟想要怎么样了,也包括为什么要杀王子安他们。”尽管脑中现在线索多如牛毛,默卡还是理出了一个,相对可能性较大的结果。 “说到像{捧花}那样大型的魔法……这个法阵似乎也确实和{捧花}的造型差不多啊……”学神学的默卡,自然对神学上的终极魔法的法阵,记得一清二楚。 相同的纹路,相同的文字,只是法阵的大小上不尽相同罢了…… “既然这样……”默卡作势打算再打开一点地表,来一探法阵全貌。 突然,一股令默卡熟悉的口音,从默卡背后传来,“哎呀,这么暴力干嘛。” 默卡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看到的是那个,自己最不希望,在这里,在此处,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的人。 “犹大……怎么是你?”简单的惊讶二字,已经完全不能形容默卡此时的心情了。 “我真的庆幸,还差最后几个人的时候,你来了。” “这周围的人已经被我差不多杀光了,真的是很让人烦恼啊。” “不亏是我的好朋友,默卡。” 犹大自说自话的,把背后的原本属于潮汐魔女的那杆烟枪,抽了出来。 “对了,死前要不要拍一张全家福呢?毕竟客西马尼的大家,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家人一样。”犹大微笑着说。潺潺的水流,环绕上了他的身体。 五十三章 图灵和怪物 ============================== 犹大怎么会能使用魔法? 都快杀光了是什么意思? 还差几个人是什么意思? 还说什么好朋友……说什么像家人一样……犹大你……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不再重要了。 已经再也没有,可能为你开脱的借口了。 不管你是被魔女控制了也好,形势所迫也好。 “我要你为他们的死赎罪,犹大!”默卡混沌的双眸,绽放出丝绸状的线段。一个苍白的圆环,赫然出现在默卡的头顶。 悲戚的表情只在默卡的脸上出现了一瞬,就被附身的白色火焰给遮掩了。 “哦?看来还真的有点意思了……”犹大举起了倒十字烟斗,水流缓缓的缠绕在了犹大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在犹大的眼中,默卡的身形的边界,因为燃烧的白色火焰,已经慢慢的模糊了。 默卡的四肢此时既像尖锐的三角锥,又像圆滑的钝器。一种切切实实发生在现实中的,肢体模棱两可的视觉,出现在默卡身上。 默卡以人体来说不可思议的动作,在空中旋转翻飞得几乎化作了一盘转轮,径直冲向犹大。 ——然而 默卡一接触到犹大身上的漩涡,就像是猫碰到了水一样,擅自偏离了原本的轨道,飞向犹大的身后。 唰的一下,教堂直接就被削去了一个顶。教堂那整齐的切口就像是被神工的长刀劈过。 “什么把戏……刚才是我自己身体做出的反应吗?”默卡站在教堂的屋檐上,一只手拉着墙壁,警惕的看着犹大手里的漩涡。 “你太棒了,太棒了!”犹大身体一下子像是炸开了一样,从后背上暴突出来许多黑色的触手,抓着教堂凸起的部分,爬到了和默卡并肩的位置。 “但我真的没时间了,只好用你来完成魔法了。”犹大微笑的看了看教堂里面,表情微妙的挑了挑眉毛。 默卡咽了一口口水,一股浓浓的臭味钻入他的鼻翼。在默卡转头看去之前,气味已经告诉了默卡,那里发生了什么。 缓缓的低头看去,默卡愣住了。 默卡发誓,仅仅靠他自己的想象力,他决不能想到世界上还能发生这样残忍的事情。 教堂里面,是数不尽的死骸。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残肢体断臂弄的到处都是。尽管气味因为某种魔法,已经无法很好的散发出来。但是满溢的罪恶还是无法轻易关住的,透漏出了一丁半点。 默卡此生从未感到有像现在这么愤怒过。 “你……你做出这种事,难道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你,阻止你吗?”默卡的上下牙床因为愤怒打着牙架,声音轻轻的颤抖起来,“警局的人……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即使你杀了这么多人?” “不,”犹大咧嘴笑了,“当然察觉到了。” “但是我已经把他们都杀掉了,顺带还有报社的人。毕竟我可不希望报纸走漏了风声。” “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因为长期和平,早已锈迹斑斑了的机构罢了。”犹大身后的触手像是魔鬼的爪牙,随风飘摇着。 ————————————————————— “……你是说,那场火和妈妈有关是吗?”图灵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拉斐尔,企图从拉斐尔脸上看出什么。 “不是有关,奥驰亚!”拉斐尔激动的比划着双手,做出一个叉号的手势,再甩开双手。 “这件事就是俄狄浦斯造成的。完完全全,俄狄浦斯,一个人做的!”拉斐尔对图灵喊道。 “那样可怖的,大范围的山火。是妈妈一个人做的?” “你是说……” “毁灭了大大小小村庄五十余座,烧伤数万,死伤千众。间接导致十万余人流离失所,破坏了我国大量的林业资源的天降炎灾,” “是妈妈一个人做的?”图灵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记忆里的母亲的身影仿佛和传说中那个降灾的天神合而为一。 “这你就不敢相信了?”拉斐尔语气稍微冷静了一点,淡淡的冷笑一声。 “关于俄狄浦斯的我还知道很多,很多呢。” “你要是刚才射中靶心的话,我兴许能和你说到夜晚来临。” “但是你偏偏……”拉斐尔脸上少见的出现了悲伤的神情,失神的看着地面,“俄狄浦斯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难道真的发自内心深处的,不敢反抗妈妈吗?】 【只不过是射箭射偏罢了,居然就这样擅自否定我的真心?】 “够了,我走了。” 图灵一把将弓和箭丢到拉斐尔手里,生气的找了一个看起来像门的地方走去。 【这里好冷,从刚才开始就越来越冷了,这是拉斐尔的什么把戏吗?】 图灵看向身后,拉斐尔脸上表情凝滞的,嘴微微的张开,一言不发的,看向自己走去的方向。 【不打算挽留我吗?也罢,我的价值估计也就这么点。】 图灵回过了头,打算开门离开。 “大小姐!”伊芙利特对拉斐尔大喊着,突然打开门,从图灵走向的那扇门里冲出来,奔向拉斐尔的方向。 “什么?”图灵再次回头,发现一切已经都变了。 拉斐尔不再是不可一世的样子,而是镶嵌在石墙上,被揍得浑身是血。 周围的景物也不再给图灵一种熟悉的感觉,包括钢琴,蝴蝶,笔记,都消失在了图灵的眼中。 图灵知道,这一刻,他再也没办法逃跑了。 他跟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有关系。 妈妈说的没错,命运总是会降临的。 即使你逃跑,你自杀,不论你以何种方式,到什么地方去。你的命运都会变着法子找到你,击倒你。 我一定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是那个犯错的孩子。图灵想。 要不然为什么,上帝要如此的惩罚我呢? 要不然为什么,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色的,不可言喻的,保持着打飞拉斐尔的动作的怪物,会与自己梦境里见到的,如出一辙呢? ————————————————————— “夫人,大小姐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侍女在巨大的浴池外面捧着浴巾,担心的说道。 “烟铃都难过的绝食五六天了……我们这些下人到底该怎么办啊。”侍女轻轻的叹气,言语里藏着数不尽的苦涩。 “她要是想绝食的话,就让她去吧。又不是小孩子了,选择生死的权利还是有的。”俄狄浦斯微笑的,靠在冒着热气的浴池一边,举着一根长长的烟斗,吸着烟。 俄狄浦斯有一天洗三次澡的习惯,我前面说过。 “倒是某个真正的小孩子,即使坐拥着优渥的资源,还是三天两头抱怨。”徐长的烟气,裹挟着水汽,渐渐消弭。 “不过图灵,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五十四章 默卡和手枪 ==============================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犹大蹲在教堂的一个矮檐上,左手拿着一根香烟,右手垂直的携着那根魔女的烟斗。 默卡安静的倒在龟裂的的地面上,浑身渗出鲜血的皮肤已经开始缓缓治愈了。 “自愈能力倒是很强,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如果此时有旁人仔细观察犹大的触手就能看出,那个触手的形状边界异常的模糊。又像是尖锐的,又像是钝感的,触手闪烁的切换着形态。和默卡刚才的情况非常类似。 犹大居然有这么强的力量……我以前为什么没发现呢? 默卡从坑洞里慢慢的坐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没法再做出战斗的姿态了。 我一个人没办法战胜他的……如果想阻止他,还得要有别人的帮助。 默卡渐渐的熄灭了身上的白火,冷彻的眸子无神的直视着犹大。 “怎么了,想逃跑了吗?”犹大看着默卡,突然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嘿嘿,那当然随你的便,腿长在你自己身上。”犹大转身过去,神态癫疯的抓挠着头发。一头又金又卷的美丽头发被狠狠的揪下来一大撮。 “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你跑了,我就去找别人好了……”犹大突然冷静了下来,眼角的余光对着默卡深深的一瞥。 连看不见东西的默卡受到这种目光,也不禁的浑身一颤,“但是,多杀一个人,得算在你头上。而且你知道…我的算数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如果我不小心多杀了几个的话……” 犹大从楼顶跳到了默卡身前的地面。也不动手,仅仅是看着默卡,等着他的选择。 “犹大……你不是收银员吗?”默卡悲伤的说。 “是我们的小家庭,客西马尼酒店的收银员啊,怎么会算数不好呢?”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告诉我啊。” 默卡一咬牙,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你明明,那时候,那么喜欢王子安。你却……那些都只是你的伪装是吗?”默卡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重磅的心理炸弹拿出来使用。但是或许是受到愤怒的情绪的影响,默卡那质问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我不管你和你那魔女的计划有多么偏执,有多么不可理喻的理由。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人,还是大义。” “你说到底一定是为了自己的想法才杀的人,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其中甚至包括你曾经暗恋过的女人!” “你以为只要杀了所有可能罪责你的人,你的灾难就不会降临了吗?”默卡越说越激动,忘了自己原来拖延时间来恢复伤势的目的。大声的对犹大吼叫着。 “你会……你会被……”蒸腾的白色火焰再次出现在默卡的身上。由于情绪的影响,火焰的威势异常巨大。 “圣上的烈焰所烧……!” “登鼻子上眼!”数支触手狠狠的抓住地面,将犹大像弹弓里的石子一样投向了默卡。一记沉重的肘击,直接打碎了默卡的鼻梁,把他撞飞出老远。默卡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缠身的白焰像被晚风吹过的烛火一样,一阵摇曳,险些覆灭。 “王子安当然不会死的。”犹大冷眼看向远处满脸是血的默卡。 “潮汐魔女的伟业,只要完成,王子安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不是哪个别的男人身边,也不是阿吉奥家,更不是国外。” 死者苏生?又是这么老套的谎话吗?魔女凭什么让他这么深信不疑? 犹大沉稳的步伐走向默卡,深意的脚步声沉重的击打着默卡的心底。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要你死。多杀几个也无所谓。” 尽管不知道警署是不是真的被他毁灭了。 但以他这样强大的力量,已经上升到需要家族出手的地步了。 离这里最近的是,拉斐尔家…图灵也在那里。 默卡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全身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默卡,你总是聪明的。” 犹大来到默卡身边,蹲了下来。 “不过现在,你但凡念一句咒语,动用一丝魔力,我就打爆你的脑袋。” “在这样的处境之下,让我见识见识,你还有什么把戏吧。” “其实我早就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那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了。”犹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默卡。 默卡也不管犹大就在旁边看着。默默的伸出右手,摸向自己沾满鲜血的脸庞。 而一旁的犹大只是默许,什么都没做的,打算看看默卡能做什么。 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默卡停止了当前的动作,从袖口抖出了一根曲形铁块,直接就朝着犹大就按下了扳机。 “什……”犹大惊道。默卡又没念咒,也没产生魔力波动。前一秒还看起来动弹不得的默卡,狠狠的给了犹大沉重的一击。 “砰!”肩部,被子弹削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孔洞,犹大连连退了好几步。 然而默卡并没有看犹大可怜就停下动作,一连又对着犹大开了几枪。没反应过来的犹大,身上一下子多了四五个洞眼。 从魔女店里带出来的手枪……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我就知道!真不愧是你!”犹大咳出一口鲜血。兴奋的神情一点也不像被枪打中了的样子——他的伤势已经开始快速的恢复了。 而且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小齿轮其实并不是魔女的使魔,甚至可能都不算是使魔。 “其实我一直很嫉妒你,知道吗?” “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都能被阿吉奥家主动找上门,在修道院里平步青云……” 毕竟如果把小齿轮归为使魔,它的智商太低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又偏偏听得懂人话。这很奇怪,这世上可从来没什么能控制魔物行动的魔法,顶多是靠日常训练来控制魔物。 “要是我能通过修道院的考试……我明明就能留在主持教会的阿吉奥家,和王子安在一起了……” 不过联系魔女去过国外的身世经历,我倒是对小齿轮到底是什么有了点头绪了。 “可是我不配啊!答案是我不配和她在一起!这是多么,多么没办法的事啊!” 这不是和某种机器很像吗?尽管没有确切的智能,但是却听从人的命令,并且能自然而然的对一些条件做出相应的反应。就像是国外的{机器人}和{人工智能}那样。 而{人工智能}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对两个相同的问题,做出相同的回复。 “在这里干讲你也体会不到我那深沉的痛苦……不过西西弗斯对你来说应该也是那种存在吧。”犹大的身体各处都渐渐的变成了自己身上触手的那种材质,身形更是暴涨了几乎一倍,“放心,我马上就会让你详细体验一下,那种思而不得的感受。” 默卡眉头一皱,看着冲向自己的犹大,直接就把手枪朝着犹大扔了过去。 ————————————————————— 厄里斯堡里,特蕾莎站在蔓生花园的中间,发着呆。 很显然,她离走出厄里斯堡的大门,只差几步了。 “嘿,管家女士。”星期三提着篮子在花园里,向特蕾莎打招呼。 一想到一个多月未见的图灵,星期三就一阵寂寞心痛,“您终于要去接大小姐了是吗?呃——夫人允许的对吧?” “是啊……要去接那孩子了。”特蕾莎抬头望向天空,淡淡的笑了。 “虽然是奥驰亚的嫡女” “她却总是紧张兮兮的” “做什么事都很没信心。于是每次不做到尽善尽美,她还非得要强迫自己完善,甚至于要惩罚自己。” “虽然有时候也会把事情搞砸” “但那一般都只是她想太多了,完全没有什么不认真的因素在里面。” “毕竟那孩子从小时候开始,心思就有点太细腻了。” “可是这样的孩子……偏偏却承受了这世界上,最不能言说的,最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没错,没错……先生。” “她只是,有点太钻牛角尖而已。”特蕾莎的语气,悲伤而悠长,像是在自言自语。 五十五章 图灵和天使 ============================== 遵循着小手枪抛投出的路径,那颗小树,也就是小齿轮,从下端迅速又分出一根和主树干一样粗的树杈,飞快的弹射过来。 “你……”从犹大身后弹射出来的茎枝瞬间就将犹大给刺了个通透,并贯穿起来挂在天上,顺便又将默卡抛出的手枪给包裹住,像野兽吞咽一样把手枪藏在了重重的叶片里。 “你就在这里一个人后悔吧。”默卡说完,都没有再看一眼被固定住的犹大,拔腿就跑。 “你这贱种!”犹大在后面大声叫骂,被草茎固定的动弹不得。伤口牵引着他泵出了大量的血液,默卡就当作没看见。 这应该是没法困住他的……他的恢复能力太反常了。估计就算是身体断了半截也能长回来吧——那样他就可以挣脱束缚了。 我得快点找人来帮忙…… 默卡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一连跑了十几分钟,终于找了一匹马,往麦克纽杜家赶去。 一个街区,两个街区,三个街区。默卡到了这里才渐渐看到许多人的身影,他们大多不知朝哪里奔波着,恐慌和焦急在人群中不断的蔓延。 犹大真的把周围人都杀光了? 可恶! 现在情况太紧急了,去送梧桐实在很危险,我得赶紧找到人帮忙,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梧桐呆在店里,躲得好好的,应该没问题。默卡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默卡不停的摇动着缰绳,催促着马儿更快一步。 “警署?”默卡本来想直接就去麦克纽杜家,没想到顺路就到了警署。 “也…好,说不定犹大只是骗我呢,警署还好好的?如果警署还有些强大的魔法师的话,说不定就能打败犹大了。” “你是,客西马尼酒店那边的那个孩子是吗?”怠惰站在警署的大厅中间,一只手持着一支拖把,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拎着一支燃着的香烟。 “抱歉……地上看起来已经很干净了,但我就是忍不住再去打扫…抱歉。”不知道怠惰在抱歉什么,默卡只看到她拿烟的那只手狠狠的撩起额前的长发,甚至头发被点着了还不自知。 “我是真的走不出这个坎……” 怠惰痛苦的低着头,沉默了。 一股凄苦的寒意,在默卡心中滋生着。 为什么?难道就在这三四天里,犹大就真的把警署的人杀光了?这怎么可能…… “孩子,快进来吧,这几天好多孩子都到我这里来了,好像很多附近的家长都暂时失踪了。” “虽然警署差不多只剩我一个人了,但这里可能已经是三山街最安全的地方了吧。”怠惰挤出了一丝苦笑,“孩子们都在警署里面的房间呆着呢……你也去吧。” 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苦难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向命运屈服。 默卡没有下马,只是安静的低下了头。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总要安排我远远不能克服的苦难呢? 要我看着面前的生灵受苦,要我为自己的无能而酸辛。 神明大人啊,如果你真的还怜悯你的子民,我请你…… “海声?”默卡被奇怪的声响所震惊,猛然回头看去。虽然默卡在国家内陆地区,却也曾经见过大海。 无形的,海啸似的魔力波动,从远方遮天盖地的铺盖下来。 作为一个完全使用魔法来代替双眼的盲人。默卡的眼中,海啸的幻觉却简直有如身临其境般壮观宏伟。 波涛一瞬间就埋没了默卡,怠惰,还有周围匆匆忙忙的每一个人。 好冷! 大海的冰冷,一下子冲进了五脏六腑。 尽管可以呼吸,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压抑感又是那么真实。此时默卡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像被强行接上了氧气瓶,然后丢到大海里。冰冷的空气就像水一样紧贴着肌肤。 “好……冷。”按照刚才那个魔力波动可怕的规模,恐怕整个红港都被覆盖住了,默卡心里想。 要说现在和魔力波动发生之前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那就是…… 空气非常寒冷,而且魔法也不能用了。水的触感打断了使用魔法的感觉,尤其是火焰魔法。就像那一次和魔女战斗的时候一样。 恐怕这么大型的魔法,就是魔女的那个法阵所释放的吧。 “不对?我好像还可以使用魔法……”尽管魔力很凝滞了,但是默卡好像还可以勉强将魔法使用出来,“怠惰警官,您呢…… ?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直到默卡死亡的那一天,他都没有忘记,那天下午,怠惰警官,一个尽职尽责,一生劳累的女人在他面前,被撞成血肉的那一瞬间。 一个不可言说的,无法形容的,没办法用任何一种接近人类可以理解的词语来形容的巨大怪物,挤碎了警署的大门,突兀的出现在默卡的眼前。 红色的触手,饱胀的身躯,模糊不知究竟是尖锐还是钝感迟钝的躯体,臃肿而充满沟壑的皮肤。尽管怪物身上没有一部分可以符合默卡往常认知的事物,却能恰好符合玛利亚曾经教诲过的一段相关的描述。 霎时间,马路上的街头巷口,被许多突然出现的这种怪物破坏的支离破碎。像怠惰这样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化作碎片的人不计其数。 “这是……天使?”默卡震悚道。 来不及再惊惧于面前的异象,默卡身体已经先一步大脑,跳下了马,冲了出去。 “警署里……还有很多孩子啊!”不断的,剧烈的,不安的压力压倒在默卡的身上。 深深的无力感像子弹一样打入了默卡的胸膛,甚至把默卡急得呛出了眼泪——焦急的,激动的泪水。 “死于非命,在所不惜?”让娜·达克(Jeanne d'Arc)在默卡的脑海里化作一团幻影,幽幽的说道。 “对,死于非命,在所不惜。” 不知怎么,默卡还是想起了当初让娜和自己说的话。 我不该放弃……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默卡想道。 —————————————————————————— “天使?”图灵疑惑的问。 【这玩意也能叫天使?】 “是的……咳,”伊芙利特把拉斐尔轻轻放下来,安坐在一旁,开始施展治疗的魔法。“别靠近它,它现在很暴躁。” 那个巨大可怕的怪物,奇怪的立在地下室中心。除了一开始掴了拉斐尔一掌,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有人解除了红港区域的魔法,天使们都失控了……”拉斐尔虚弱的说。 “但是不同的天使也有不同的秉性,失控之后,有的只是不听主人的命令了而已,有的则是像这一只一样,非常暴躁。” “不过看来它想要恢复原来的大小还需要一点时间。每个天使失控过后必须得恢复真正的大小才能行动,这段时间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拉斐尔自顾自话的说。 “等等,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图灵说道。 “这难道不是你弄出来的吗?你们麦克纽杜家莫名其妙的魔法弄的。”图灵来到拉斐尔身边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尽管拉斐尔已经疼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还是白了图灵一眼,“这可是,你的天使。” 五十六章 默卡和小女孩 =============================== 很幸运,大概两米的怪物在撞碎了警署大门以后,瞬间杀死了怠惰以后,再没有其它动作了。它反而是突然瘫倒在地上,也没有去拦跑过去的默卡。 这个天使是怠惰的天使吗?居然把自己的守护者给杀了……默卡想着。 “孩子……孩子们在哪…?”警署肯定是没有住房的。但是对于犯罪率极低的阿卡迪亚来说,想必空置的拘役所来保护孩子,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默卡马上冲向拘役所的位置。 “你……”默卡心中的期望的,孩子们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一起的画面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是血肉横飞的现场,和一个呆愣着的小女孩。 一个和默卡身高差不多高的,一米七左右的人形怪物,站着那里。张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嘴的血盆大口,朝小女孩扑去。 一瞬间,默卡就开启了白火的状态,抱起小女孩,躲过了致命的袭击。 “孩子,孩子……抱歉,我来晚了。”默卡不知道怎么安慰傻了的小女孩,只好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还有其他孩子吗?拜托了……告诉哥哥好不好?”默卡小心的,温柔的问着。而默卡怀里六七岁的孩子,仍然眼神空洞的,默默的摇了摇头。 “可恶……可恶啊…”默卡还没来得及再感慨,那个怪物已经悄然而至了。 怪物如长枪般的手臂狠狠向默卡刺出,虽然看起来手臂前端像是圆球形状的,默卡却能感觉到上面刀锋一样的锐意。 默卡低头,险险的躲过。 这个小一点的天使大概就是这个孩子的天使。 如果孩子死了,大概天使也会陷入瘫痪吧。 虽然一个天使死了可能会救下更多人…… 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孩子! “你给我去死!”白火附身的默卡的手臂同样和天使类似,既锐利,又钝重。默卡带着心中无匹的恨意,照着天使的类似脑门的位置打去。 “砰”不偏不倚,默卡正正好好打到了那个位置。虽然手感很软,奏效却甚微,默卡很难形容那种感觉。肤浅的讲,就是又软又硬。 像是默卡没有用魔法时,一拳打到橡胶上那样触感。 “没效吗…?”就在默卡这么想的时候,在默卡出拳打到的地方,突然喷出了非常大量的,像血液一样的黑色汁液。 然而就在默卡一闻到那个汁液的气味时,脸色一下子惨白了一片“汽油?” 在默卡眼中,那个怪物分明就是狞笑着欺身上来。它的触手捶打在地面上,发出了灿烂的火花。 汽油泼洒了范围太大了,逃脱不及,默卡只好背向天使,用身体护住女孩。 轰然的爆炸声响起,直接就炸飞了拘役所那一块的屋顶。 烟灰艰难的散去,刺眼的阳光从空了的天花板灿灿照进来。 薄暮的阳光照见了默卡焦黑的背部,照见了默卡破了一个大洞的脑袋,还照见了默卡几乎只连着一块肉,已经快完全断掉的双腿。 默卡身上白色的火焰已经将近要熄灭了。 燃起来啊,拜托!再燃起来啊!默卡心里祈祷着。 几乎无视了全身遍布的痛苦,默卡尽力的压榨着自己的恢复力,希望再快一点恢复身体的行动力,带着女孩逃出去。 然而不会再有奇迹了。 身处爆炸中心的天使几乎没有一点受伤。 怪物对准默卡的心脏刺来,直接就连着小女孩和默卡一同贯穿了。 同时,随着血肉噗嗤声响起,怪物哀嚎一声,也倒下了。 默卡无神的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破洞,又看了看小女孩的身体——那里被戳穿了一个血淋淋的碗口。 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默卡终于哭了,无声的哭了。 白色的火焰开始燃的更旺盛了。默卡过了一会,身体恢复了一点,站了起来,擦干净了眼泪,往门口走去。 过多的痛苦已经让默卡对周围的一切有点麻木了。 默卡没有再去注意大街上嘈杂混乱的景象。 如果我想阻止这场灾难……我得先求得别人的帮助,制止犹大才行……解除那个该死的魔法。 其他的一切,都必须先放一放。 然而默卡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了一下,图灵那颦笑可爱的画面。默卡使劲的摇了摇头,把画面甩出了脑袋。 图灵没事的,她就在拉斐尔那里,那很安全。 默卡走出了门口,被火辣的阳光晒的一晃。 他看清了阳光底下的,那个不远处的车站的巨大的广告牌。 尽管石萘车站才被毁不久,但是,默卡看到这里,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 “还看不明白情况吗?”拉斐尔稍微舒缓了一些,慢慢开口说,“魔力波动都遍布到这里来了。” “潮湿的魔力……又冷又湿,我现在已经没法使用魔法了,”拉斐尔握了握自己的手,“火更是点不着。” “而且天使也抓狂了,很明显这是魔法所致。你知道联系起这些,我能想到什么吗?” “如果使用魔法的那个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不是一个反社会主义者的话,想必她的目的就是想杀你。图灵。”拉斐尔淡淡的说。 【这个潮湿的魔法和魔女的那一招很像……】 【难道是魔女想杀我吗?】 “为什么?杀我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是多少次说这一句话了。】 【似乎只要因为我是妈妈的孩子,他们伤害我就不需要理由。】 “为什么?这不是很容易理解吗。” “你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只生了你一个孩子。自你的父亲消失后,她也没有再与其他男人结婚。想必是有某些我不知道的限制吧。” “也就是说,如果你死了,俄狄浦斯的血脉就断了。” “许多人都打从心底畏惧,并且仇恨着俄狄浦斯和她的统治,那个人可能也是其中之一吧。” “不过不管奥驰亚再强再霸道,也只能统治阿卡迪亚到她死为止。人怎么可能不死呢?” “你死了,就没有可以继承俄狄浦斯意志的人了。” 【这是什么歪理?】 拉斐尔轻叹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长辈们在想什么,明明奥驰亚家就你一个孩子了。如果做了捧花的人选,那不就没法再在下一届轮换中当首长了吗?” “有什么必要那么怕俄狄浦斯吗……” “而且我觉得你明明就是完全可以成为友方的。没必要连你也牵扯进斗争来。” 拉斐尔看向图灵后面那个怪物,正色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东西在慢慢变大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女人有天使,天使可能和我们魔法的使用有什么联系吧。” “天使平时隐藏在我们身边,现在却因为有什么魔法,逼迫它们显现出来了。” “理论上一个女人魔力越强,她的天使就越大,随之也会更强。” “我不知道你的天使究竟会长到多大,但我们必须得在它完全恢复原样大开杀戒之前,停止这个可怕的魔法。” “这件事得要我们来做。” 五十七章 默卡和复杂的推理 ==================================== “我们一起?”图灵问道。 “不,说是我们一起……估计现在也只有伊芙利特有一战之力。”拉斐尔看着自己的手说,此时的她受到治疗以后,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我现在用不了魔力了,估计你也差不多。” “天使很难被杀死,而且很强……即使它们真的死了,它们只会回到上帝的足下,几天后就又会来到它守护的人身边——除非那个人死了。” “所以现在没有魔力的人还是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其实……我能感觉到我还能使用魔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我念咒也没有什么回应。】 “图灵就和我在这里看着这个大家伙吧。伊芙利特去用猫头鹰叫本家的人来接我们,顺便看看这个魔法到底是从哪里释放的……这天使也太大了吧?”拉斐尔掂量着那个怪物的份量说道。“而且还在不断的变大。” “如您所愿。”伊芙利特从拉斐尔身边站起,匆匆奔向门外。 “为什么伊芙利特还可以使用魔法?”图灵问拉斐尔。 “哎呀,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拉斐尔说,“诅咒之子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使用魔法,这是结论。我不知道原因。” “我们俩在这干等着就行了。”拉斐尔无聊的绕着自己的头发。 【我应该也是可以用魔法的……但是为什么,感觉身体有点奇怪?】 【全身充满了力量,但又不是正常的那种力量。】 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让图灵踌躇不安了好一会。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图灵终于忍不住了。 “麦克纽杜,我去上个厕所。”图灵起身,朝着木门走去。 “……你要是死了我们家的人都会开心的,知道不?”拉斐尔冷不丁的说,“但是那些人之中不会有我,因为我会可惜杀你的人不是我。”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拉斐尔坐在墙角,木然的看着那个不断蠕动的怪物。 “知道了。”图灵愣了一下,点点头,往屋外走去。 【我还不知道这个魔法的范围如何。】 【如果范围一直持续到三山街。】 【默卡现在说不定很危险。】 【现在可不是呆着这里的时候。】 图灵推门出去,发现了一个往上走的楼梯。走到尽头,图灵刚好又来到那个富丽堂皇的,丽舍内部。 【我要快一点。】 图灵迅速的在丽舍内部穿梭着,看到了男仆,男厨,男管家也不有,但就是没有女人。 他们大多还是镇定自若的样子,没有因为乱成一团的外界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当然,只有男人的话,图灵自然也不会看到天使。 丽舍里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模样。 【这个丽舍倒是……】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拉斐尔遇到这种事一点也不惊讶,而且一下子就能猜到对方的目的了。】 【她们该不会早有预谋吧。】 【哼,算了。】 图灵从三楼的窗台走出来,倚着阳台的栏杆,朝红港的高楼大厦看去。 灰烟,血,哭号。 古今中外的灾难无非是这样。 灾难就是一场斩断锁链的修行。 斩断故人与爱恨情仇的锁链,斩断王者与金钱权利的锁链,斩断囚徒与苦痛命运的锁链。 ——我是说,以死亡的形式。 灾难有毁灭一切的属性。 【默卡】 【你不会有事的吧。】 ————————————————————— “一股烟味……咳。”默卡走进了一个狭小的车厢,开始东找西找起来。 “这是测速仪,这是手刹……这些我在书上见到过。”默卡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发动装置,启动了小火车。 车站这么大的损失,肯定是没法轻松修复的。 要想搬走那些碎石碎木,用车拉,用魔法运,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用现有的铁路来运输。 “既然如此,在这样混乱的,很多人都擅自离职的情况下,在铁路上留下一两个运石头的小火车也没什么奇怪的。”默卡完成了车长室的操作,若有所思的来到连接着的车厢。左右看了看,默卡走到一个尚且适合人坐的座位上坐下。 座位上铺着些用来垫坐的报纸,还有座位旁边的桌子上,也铺着许多防潮的报纸。 应接不暇且紧张万分的经历所带来的疲惫,很快就席卷上了默卡的后脊。但是没法让人休息的,庞大的线索却更抢先一步到达了默卡已经有些许困意的头脑。 别睡啊,默卡。 默卡调整了一个坐姿,靠着窗户,感受着列车缓缓启动的震感,默卡进入了自己的思考世界。 这种可怕的,反人类的魔法,绝不是可以光靠一己之力就能发动的。 法阵,一年前就在此定居的她确实有机会掩人耳目的完成。 魔力,如果只是要启动法阵的话,这个东西也好弄。魔女的魔力不少,多往法阵里积攒的话也足够了,虽然不知道维持这个魔法的魔力她是从哪弄的。 但是为什么,魔咒的要求她也可以达成呢? 这么大型的魔法,她要把几千人绑架到一起,强迫着念咒吗? 而且一般这种魔法咒语还很长,她得要组织一场这样像邪教一样的活动,怎么可能不引起骚动呢? 而且她还偏偏把法阵刻在教堂里… 对了,做“捧花”的护国法阵不也是刻在教堂附近吗。 说起来,“捧花”的咒语,也就是我们的圣经上的唱诗,足足有二三十句。 {元始,帝造天地……} {……有朝有夕,是乃六日。} 这样巨大范围的法阵估计咒语也不会比唱诗少的。 而且据我所知,红港的教堂就那么点人,言灵肯定是不够的。 言灵必须得念咒者刻意的念出来才能产生。 所以想要把那么多人凑在一起,似乎也只好用威逼…… 不对,不是还有利诱吗? 况且,我其实根本就不清楚那个法阵念咒所限制的范围。 连风力绳这种离体数十米的小魔法都可以念咒呢。 说不定,根本就不需要绑架人到教堂去念。 魔女只要请报社在报纸上刊登什么,“在家念颂神诗一遍,赏金万两”之类的话,咒语的条件马上就达成了。 默卡轻笑一声,幽默感稍微减轻了他的紧张感。 魔女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根本没办法只靠这么一点信息揣测出她的意图啊。 默卡抬起来低着的头,活动了一下颈椎。没想到魔力视野一扫,默卡正好看到了桌子上报纸的内容。 “一个月前的报纸?” 幽照悠溪咖啡店,杀人狂在众目睽睽之下,枪杀顾客。 默卡突然睁大了眼睛,原本混沌无神的眼神仿佛此时都被赋予了一些光彩。 “对啊,根本不需要通顺的念出来,魔法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默卡一扶椅子,腾的一下起身,把垫桌用的报纸一张一张的翻查起来。 {有朝有夕},谐音也就是幽照悠溪。 杀人狂每次专挑可以和唱诗内容攀上谐音的地方名,进行凶杀,引起话题。 这样刊登上报纸以后,必会引起许多人的讨论。许多人可以帮着魔女念咒,五十多次的凶杀,足够把一首诗唱完了。 “没错,没错,每个案件基本上都能找到对应的文字。圆石公园对应元始,蒂藻酒业对应帝造……这些地方都有枪杀案的记录。” 杀人狂只是魔女的矫饰。 真正的目的是…… 杀人狂犯案一直持续到石萘车站,对应{是乃},还差一个“六日”。 不过既然犹大杀了这么多人,想必逼迫着每个人死前念个咒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魔女应该是真的死了……要不然犹大也不会采取这种方法收集言灵,而是继续沿用魔女之前的方法了吧。” 默卡得出的结论把自己都震惊了。但是除此之外,一种少了什么线索的感觉始终缠绕着默卡,逼迫着他继续往深处思考。 “嘶……好烫。”默卡感觉怀中一阵刺痛,赶紧拿出藏在衣服胸口里的纸张。 渐渐的,这张纸燃着了,褪去了一层虚假的外皮,一封端端正正的信封展露在默卡眼前。 “这不是……我撕下来的那张魔女留言的纸吗?”默卡看向信封的右下角。 {致默卡}的三个大字,赫然在上面写着。 五十八章 Sacrifice ============================== 默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很大的概率,你已经深陷地狱了。 简单的说,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我想,起码到最后,还是希望给你这个傻孩子,把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一下,免得即使人生到了最后一刻还是什么都不明不白的。 在动笔之前,我是真的很烦恼了很一段时间,要怎么和你说这件事,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和你说这件事。 要是把这里的一切从头算起,那又是很长很长的事情了。 长到过去的很多细节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从我在奥驰亚家工作开始,到独自逃亡去国外避难,再到回国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店。我已经不知不觉三十五岁了。 人说痛苦会延长对时间的感官,我觉得这话说的真是不错。 我这一辈子真是太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太长了。 我抱着秘密,以为是落水人抱了救命的稻草,到现在才知道是抱了一块大石。 我因为怀着秘密而获得命运的天启,现在最后也要因为秘密而死去了。 backdrop和aside是这个世界的秘辛,我本永远不想让你接触这些。 但是,既然你看到了这封信,就说明,你没有听从我的建议,离开红港。 要不然,我在信封上施加的backdrop,也不会被消除,从而让你看到信真正的内容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终于还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了。因为我的牺牲,麦克纽杜家族的牺牲,还有你的牺牲,我的默卡。 这些都是顶没有办法的事。 包括我利用你引来奥驰亚,包括我让我的天使装成犹大来干扰你,包括我间接和直接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 你肯定会觉得我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定都不会是最好的选择吧。 但如果我说,红港的雷米尔•麦克纽杜侯爵黑纸白字的同意了我的计划呢? 如果我说,即使王子安能活下来,去到阿吉奥家,等待着她的也只有悲惨的命运呢? 犹大也是,那真的是,真的是真心让人觉得可怜的孩子。 心思单纯到只要稍加言语,就会对他人推心置腹…… 他能死在客西马尼,死在地狱到临之前,或许也算是一种福气了吧。 但是人类社会的进化的本质,就是牺牲。 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也一定会有某个人,被命运的引力牵引到这里,牵引到这张放着信封的桌子前,写下这份无可奈何的败别之信。 人不可能会停止进步,牺牲的诅咒也永远不会消失。 但是即使这么说了许多,我也不是说我要告诉你我的牺牲,就是无辜的,就是值得被怜悯的。 我只是想在最后告诉你,我的孩子,我爱你,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我甚至对奥驰亚也由衷的这么想。 只因为我们都是命运的奴隶 才不得不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罢了。 —————————————————————————— “魔女你……”默卡看完了信,很多东西还是不太明白。痛苦的揉了揉脑袋,默卡把信放回了内衬口袋。 “说的就好像我一定会死了似的。” “就目前来看,应该也还没到那种程度吧……” “信先收起来吧,还有些问题以后再看。”默卡刚刚说完,定睛一看。 对面车窗外面,一个浑身不知道算是肌肉还是肿瘤的四脚天使,像野兽一样,和火车并行跑过来。 一边吼叫,一边凑近,它那庞大的身体都不是默卡之前看到的任何一只天使可以比拟的。 天使那挥舞鞭打着的触手大开大合。远远看去,它那可怕的力道好像只要碰一下默卡的小火车,马上就能将其拦腰折断。 其势如破竹。 “草……”默卡被紧急的现实吓得爆粗一声粗口。 怪物大叫一声,速度暴走了不止一倍,朝默卡冲过来,势必要冲毁小火车。 ————————————————————— 【大街上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了吗?】 刚出丽舍的图灵,碰巧正好来到了红港的最繁华地带——当然,天使也是最多的地方。 不说血流成河吧,此时的步行街也绝对称得上是横尸遍野。 【从楼顶上走吧,楼顶上看起来没有天使。】 图灵算准了徘徊的天使离开的空挡,一口气跑向集市的一个摊位。 踩着垒起来的水果箱子,一口气抓到了支起来的帐篷边上。 虽然图灵很想直接翻上去,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结果就是图灵非但没有翻上去,反而摔下来跌了一身灰。 【我原来没了魔法,这么脆弱吗?】 一声巨响,图灵摔在了地上。来不及细细体会浑身的酸痛,图灵立马起身环顾四周。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半响,但是声音没有招来天使。 图灵**着自己撞到的左肩,很明显擦破了皮,而且有点红肿的样子——如果不妥善处理的话,还会肿的更大吧。 【苦难,苦难,还是苦难。】 图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从房门里走去,打算走楼梯上楼顶,尽管楼梯那里可能有天使。 【苦难永远不会嫌弃我,离开我。】 图灵走楼梯上楼,一阶一阶的登高,故意踩出巨大的声响。 “砰砰砰!”空荡的回廊充满了节奏的皮靴响声。 【看来他们并不是靠听觉辨认的。】 【而且它们也不像有眼睛,应该没有视觉。】 【但如果它们是用魔力来探测猎物的,根本用不着我走到这里,早就发现我了。】 图灵来到天台,推门向前看去。 广袤的天空,渐渐的和即将落山的太阳融为一体。 象征着无限和永久的太阳,把整个天边的云彩染成了它的焰晕。 世界就是一团巨炎。 我们崇尚热枕,我们飞蛾扑火。 红港这里一片的房子虽然高低参差不齐,但却足够让跳跃力尚可的人穿行了。 【真是绝佳的计策,图灵】 如果我没看到那个夕阳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危险而扭曲的身影的话。 五十九章 图灵和变异 ============================== 天使站在平房的房檐边上,摩挲着它那长而细的大爪,就像是在修剪指甲一样。 【它离我这么近……不过七八米的距离,难道它没有注意到我吗?】 天使背对着图灵,尽管身高不过一米四五左右,浑身的触手和肌肉却平添了不少威慑性。 【我现在使用不了魔法,被抓到肯定就没救了。】 “很奇怪……这些家伙,总感觉意外的熟悉。”图灵嘟嘟囔囔的踱步,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屋顶中央。 【好的,仍然没有发现我。趁这个时候,一口气冲过去吧。】 图灵刚刚抬起左腿,做出冲刺的动作打算,却被突然一声惊雷般的巨响打断了 ,吓得差点直接扑倒地上去。 咚!!!! 宛如天启的钟声,震撼云霄。 撕裂的,响彻的,迸发的,仿佛要凝结成魔力的声浪,向图灵碾压过来。 暴躁的狂风随之而至,毁灭的引擎开足了马力,不要说裙子了,图灵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连着头皮被吹走了。 这不是神罚,又有什么能称得上是神罚呢?难道上天终于怜悯,抬手招来闪电,劈死了那个巨大的怪物了吗? 图灵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看到却是更加,更加绝望的场景。 拉斐尔家那边,一个渡了金的黄金钟。 那个可能有百吨重的黄金巨钟。 像一只纸杯子,在天上飘摇。 那个怪物,图灵的天使,则更不要多说——已经涨大得挤碎了拉斐尔的丽舍。甚至更进一步,天使瞬间增大的体积直接就撞飞了距离它最近的一个金钟。 好像爆炸一样飞涨的体型把周围的风向外推去,就造成了这暴雨过境一样的飓风。 【这风……】 【糟了!】 好不容易在狂风中稳住身形的图灵这才反应过来。 【它们不靠听觉,不靠视觉,不靠魔法的力量。】 【想要判断人在哪,】 【那不是只剩下嗅觉了吗?】 仿佛是嗅到了风中的气味,天使慢慢的朝图灵抬起了头颅。 【大概是刚才我摔倒时沾上的身上的灰尘掩蔽了我的味道吧。】 【但是风又把灰尘吹走了……】 图灵这时那还管的了自己的动作会不会引起天使的注意。图灵接连暴退了三个身位,回到天台的门口,尽力一甩,把门甩上…… 然而首先发出的并不是门和门槛闭合的声音。 而是与某种肉体接触的闷响声。 一恍神的功夫,那个怪物就到了门口,一点不早,一点不迟,天使刚刚好抓了门边。 纵使门狠狠的夹了一下天使,但这几乎也没在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当机立断,图灵沉着脸,紧紧一咬牙,用出了吃奶的力气,抬腿,一脚对着门板踹去。 吱呀的,门板发出了尖酸的声响,直接整块厚木板都折了。那双手却没有停止进攻的趋势,好像没怎么受到阻碍似的,撕破了木板,向图灵探过来。 不过被破坏了的木板反而卡在了门框里。 【有什么……有什么可以用的?】 通往天台的门右边似乎就是一个小的工具屋,什么铲子,棍子,绳子,花洒之类的。 图灵一抹头,也不管抄起了什么东西,只管往门里填——如果天使撕破一个小口子,就往口子里插点棍子;如果它撕破了一个大空挡,就往空挡里插点草叉什么的,给它补上。 然后再对着它的手臂拿着绳子胡乱一缠,反正就是要给它添点麻烦。 【让它掉下去吧……】 刚刚图灵走上来的是旋转的楼梯。 如果有人不小心踩空了,就直接掉到底层了。 扶手也多少有些旧,并不是那么牢固的东西。 图灵趁着天使被纠缠着,拿起身旁的大铲子,一把将木门正对面的扶手铲开一个缺口。 【快一点,再快一点……】 “吭”又是一个缺口。 门那一边,天使好像没有声音了,凝重的感觉在小小的空间里攀升。 【还差一点!】 “吭”又开了一个缺口,但是离破坏扶手还差的远呢。 【来不及了,我自己上吧。】 图灵摆好冲撞的架势,卯足了劲,面向着扶手蹬紧了双腿冲去。同时,天使用上了它的另一只手,一击冲拳就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毁了。 图灵撞上那一块扶手,直接就推翻了扶手的上半部分,整个人掉了下去。 而后面天使当然也没有什么智能,一是收不住力,二是图灵正好也在那里,于是就径直冲向扶手的破损处。 于是天使直接感受了一下四楼直接掉到一楼的感觉,落在底层发出一声巨响。 “哼……呵…终究是一只畜牲。” 千钧一发之际,图灵抓着剩半截的扶手的铁棍,避免了和天使一样的结局,翻身跃回了楼梯。 “得赶紧,时间不多了……”图灵心里焦躁不安着,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刚才怎么会有力量轻松翻上楼梯来,又怎么可能轻松推倒铁栅栏。 图灵来到门前,下意识的用手推门,结果出乎意料的,门直接就碎裂了。 “默卡,等我……默卡。”一股血脉喷涌的感觉充斥了图灵的大脑,图灵拔腿朝着天台边缘奔去。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异。 图灵有些手指长出了黑色的触手,手掌渐渐的发黑,肌肉也不可制止的暴涨起来。 到了悬崖边上,图灵向着对面的楼房纵身一跃。本来图灵估计的是恰恰好跳到对面楼的边缘,没想到直接就跳到了三四的米空中。 【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力气了?】 然而就在图灵还在空中愣着的时候,一个黑影已经顺着图灵来时的路线高高跃起,伸出左手,对着图灵心脏处狠狠刺去。 “你……”【这不是刚才那个天使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呃。”没等图灵说出什么话,天使的一只手就直接在空中强行穿透了图灵的胸腔。 六十章 吊桥效应 ========================== 牺牲。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辈子总是在做这种事。 我总是没办法守住什么,总是在失去什么。 或许我只是为了妈妈一句表扬,并不值得这么做。我不知道。 但是这一辈子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每一次的战斗,都是怀着牺牲的觉悟,就那样过来的。 再没人比我更清楚胜利的代价了。 图灵和怪物在空中纠缠着,掉在另一栋楼房上的楼顶上。尽管被刺穿了心脏,图灵却感觉自己有着无尽的力量。 图灵胸口顶着天使的手刃艰难的站起来,双手钳制着天使,不管胸口喷洒出的黑色鲜血。 【你就和我一起……再掉下去一次吧。】 【以它一个的重量不足以摔死的话,那么两个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被刺穿了心脏,图灵自己既没有无力感,也不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难道说是回光返照吗?】 紧贴拥抱着天使,图灵突然拥有了怪力。图灵用足了力量,双脚向前蹬去。本来离着房檐不足两三米的天使直接被硬生生推到楼房边缘。 而图灵那支右手已经几乎快变成几束触手了,稳稳的箍在天使身上。 然而推到楼房边缘的天使,已经摆出适合发力的姿势,双腿坚硬的挺直着,看似已经一点都不会再因为一个小男孩的扑进而后退了。 但是图灵怎么会是普通的小男孩呢?格斗也是图灵作为天才的资本之一。 紧紧的抓着天使,图灵以天使为圆心,狠狠的将自己向侧边甩出去。 怪物则终究是怪物,没有思考为什么保持着前扑的力突然没了着力点,被图灵带的向前一倾。 图灵迸射的血液溅了天台上一圈,图灵拉着天使狠狠的朝着楼下坠去。 下落的过程因为天使的手刃和图灵的伤口的摩擦,不断有血液从图灵身上飞溅而出。那就像一笔血字一样,从楼顶一竖到底。 图灵好像有流不完的血液。 在空中与天使变换了上下位置,图灵向着天使顶出自己的膝盖,决然不管自己这一击坠落到地面后,自己的膝盖会怎么样。 【活着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默卡。】 【一想到你,我就还能对这生活的一切充满希望。】 【我就还能欣然接受自己付出的一切代价。】 怪物重重的摔在地上,它那看起来像是腹部的地方,被一起坠下来的图灵顶碎了一层血肉。 虽然那里仍然结结实实的,像只破了表皮一样,但是却射出了大量的和图灵同样的黑色血液。 怪物的血液撒了周围一地。 有趣的是;怪物的外表除了腹部,看上去基本上没受什么伤,却愤怒的号叫着。 反倒是图灵,尽管胸口被刺穿,膝盖以下的部位像被尖锐的钻头绞杀过一样血呼淋啦的,她却只是眉头紧皱着,一声不响。 图灵有心中一种直觉。 只要自己现在一点火,就能把血液全部点着。 “上天去吧,怪物。”淡然的说着,图灵举起了右手。 一股可怕的能量,可怕的气旋,在图灵手中凝聚。 但是就像和魔女战斗那一次一样,图灵除了水蒸气,什么都没有办法制造出来。 【果然用不出来。】 怪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拼命的挣扎着,举起另一只手想将图灵拦腰斩断。 但是却奇怪的发现,图灵的身体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脆弱了。 现在的天使,不管再怎么挣扎,不过是多在图灵身上撕下一块肉,在图灵身上咬下一块皮罢了。反正不管天使现在怎么做,把图灵歃的千疮百孔,图灵也不会再移动自己捆绑定住天使的身体了。 “你知道吗?高温下的水蒸气和汽油接触,会产生比爆炸更可怕的化学反应。”图灵沾满黑血的脸庞闪过一丝凶光,陡然加大了魔力的输出量。剧烈的水蒸气不断的从图灵右手中四散而出。 “算了,反正跟你这个野兽说话估计也听不懂吧……” 一抹凶光直通天际。 赤红的火柱从图灵为起点夺声而出,攀爬着楼房冲向云霄,一瞬间就吞没了图灵的声音,把两人小小的身影淹没殆尽。 巨大的火柱宛如天击的闪电,将地面上弱小的生灵掩攒到极致的一瞬间,又将其薄弱的身形高高抛起——回过神来,天使划过飞跃的抛物线,直飞了十几层楼那么高。 地上的楼房也没多好了,塌了半边不说,整体还多了不少裂纹。图灵所在的地面更是化作块块焦土,无规则的裂成段段沟壑。 【我…没死?】 图灵这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异。 图灵原本应该是伤口的地方,要么就长出了黑色的触手,要么就生出来黑色的皮肤。 就连图灵的脸上——尤其是图灵那本来绝对算得上是娇艳可爱的脸蛋,从破口出蔓延出来,黑色的,似肿瘤一般的肌肤。 尽管图灵看不见自己的脸就是了。 【这是什么……】 【这是我吗?】图灵看着自己的手。 然而,容不得图灵再踌躇,仿佛是被巨大的动静引过来的一样,一个巨大的天使,足有四五米的,不可名状的天使,出现在了大楼的转角,深深的刻在了图灵的视野。 “什……”图灵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变异了,转头赶紧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结果,更令人绝望的,又是三个和之前那个同等量级的天使正朝着图灵走来,而且一个比一个巨大。 “这边也……?”图灵本想要窜进最近的一个房子,却发现那个方向更是有一个如大厦般宏伟的天使,根本就无视了一些楼房应有的体积和硬度,直接碾碎那些建筑,畅通无阻的径直向自己走来。 无处可躲的图灵只好又逃进之前进入的那个楼房,找了一个小角落呆着。此时的图灵的脸色已经很差很差了。 眼眸一阵婆娑,图灵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了。 【但是不能哭……奥驰亚家的女孩怎么能哭呢?】 身体没听从头脑的意见,图灵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听着厚重而无情的脚步声,图灵除了绝望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感情了。 【默卡……我到最后了…只是想见见你啊……】 不过也许是神也爱戏剧性的事发生也说不定,他总是爱在这时候安排一出好戏。 “西西……你怎么在这里?”浑身浴血的默卡,在图灵的眼中格外英俊的,出现在了图灵面前。 尽管拄着拐杖这一点让他有点煞风景。 六十一章 西西和赌注 ============================== “你的身体怎么了?”默卡半跪在地上,与图灵平视着,关心的问图灵,殊不知,此时他自己身上浑身都是血的样子更加吓人。 本来默卡其实也不太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西西弗斯。眼前的人虽说身上大部分的样子和衣物还可以看出图灵的影子,但是她散发出来的魔力波动却与以往不太相同。 尽管很像很像就是了。 “默卡……默卡,我的天呐……我的祈祷应验了……”图灵的眼睛都已经看直了。 “哦不……”尽管图灵的左手手掌已经看不出一点和人有关的要素来了,但图灵仍然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把手靠在脸颊旁边,任由眼泪垂落下来。 “唉……”默卡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默卡看着颓废低头的图灵说。 “现在外面情况很糟很糟。”似乎要论证默卡的话,楼房再次发出悉悉索索石膏断裂的声音。 一行比先前的大怪物要清脆的多的脚步声,在楼房里响起。其中一些小兽,或许已经悄然而至了。 “本来还有一个巨大的怪物攻击我来着,但是它却突然停手了。朝着一个方向不管不顾的奔去。” “而我所见到的所有怪物都和它一样,突然转了性子,停下手边的事,共同朝着这个方向奔去。” “气势汹汹的,你知道它们要去哪吗?”默卡深沉的说。 “就是这里。” “我跟着它们的方向,找到了你。” “现在可能全红港的怪物都正在朝你这边汇聚……”默卡没有完全把话说完。看到眼睛失神的图灵,默卡突然不说话了了,沉默了一会,低垂下眼帘来。 “西西……”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落日那灿烂的余晖泼洒在默卡的身上,一点一滴的,从门房的缝隙中溜走,在默卡乌红的血发中飘散,被慈悲的上帝收回。 咄咄逼人的黑夜到来,黄昏终于结束了。 “那些都是小事。来,默卡。再来靠近我一点吧。”图灵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的温柔。作为一个上位者,作为一个统治者的子女,图灵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温柔过。 图灵伸出了那支没有变成触手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默卡,勾着他的脖子,缓缓的推着他靠在自己身上趴下来。 默卡身体一僵,半推半就顺着图灵,一只手撑在地上,以免压到她。 “你听我说,默卡……” “我自幼以来,就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考虑过这么一件事。” 图灵又用那只右手,开始搜寻着身上的口袋。 “你或许觉得很可笑。” “但是,我这一辈子,只有你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只有关于你的记忆是我靠自己得到的东西。” “我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是被施舍的,都是因为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的怜悯才获得的。” “我啊……” 【啊……那个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图灵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一大半。 【也对……落在刚才的爆炸中了吧。衣服都烧破了许多……没理由不丢的。】 “唉……”默卡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对你密藏的身世感到疲惫了。”图灵想象中的,默卡温柔体贴的安慰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让图灵感到错愕的话语。 “我不想放弃,西西。” “如果要写诗,那么最重要的始终是内容,你把句点画的再好看都没有用。”默卡伸出右手,一团软糯的微光在默卡的右手上缠绕。 “跟我再赌一次好不好?虽然即使这样,希望也并不是很大。”默卡把发光的右手伸向了图灵。 “……”图灵不再说话了。 【我当然可以现在就抱住他,我身上的长出来的触手有力而坚固……我们俩浪漫而慷慨的死在这里,不正是我刚刚所祈祷的吗?】 【但是如果我这时候握住他的手……那又会怎么样呢?】 【我能保证我余生的几秒钟,不会后悔我不选他的建议吗。】 激烈的尖啸在图灵的背后响起,伴随着富含斩味的磨砂声,一把大镰,突破了墙壁,勾住图灵的肩骨,仿佛要将图灵连同墙壁带走一般。 “西西…”默卡伸出的右手猛然朝前方一抓,但是天使那一边更是迅雷般的突破了墙壁,带走了图灵。 如同中世纪某些地方,让马拉着死刑犯的吊绳奔跑的刑罚一样,图灵马上也要体验那种感觉了。 “西西!”默卡又往前追了两步,却在平地上跌倒了。图灵这才看到,此时的默卡腿部糜烂的厉害,随便走两步都会挤出血水的那种程度,默卡却还在坚持的爬起。显然默卡已经是没有多余的魔力用来治疗伤势了。 默卡撕心裂肺的大叫图灵的名字。 【为什么最后还要这么叫我呢……】 【那只是个假名啊。】 【以你的聪明难道不懂吗?】 图灵被镰刀一下子带出了好几米远,镰刀卡在图灵脖子上,刮出了一个大口。 【直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给我施加了这种不能死去的咒语……】 “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死去呢!”图灵破涕为笑,伸出长满触手的左手指向默卡。 几支触手比镰刀更快的,弹向默卡。 默卡趁着飞来的触手,用右手一把握住。 一瞬间,默卡和图灵仿佛心意相同,连时间都停止了。 “西西,时间很短,我只大概的说一遍。” “我们现在生的希望,都在一个魔法上面。” “我现在没有魔力。所以我来念咒语,勾勒法阵,你提供魔力。我帮你使用这个魔法。” “这个魔法可以激发你神的血脉,按理说,你拥有的神血越多,你激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强。”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拥有神的血脉,不过我算是少的。” “我是想赌,万一西西神血很多,说不定我们就能逃出生天。” “这也是我唯一会使用的攻击性的魔法了。其名曰;” “圣子降临。” 白色的火光一瞬间就笼罩了图灵。眨眼褪去的瞬间,图灵已经发生了巨变。 一片红色的翅膀从图灵的背后弹射出来,锋利的单翼宛如刀剑,瞬间就割碎了天使的大镰。 图灵身上的污秽,不堪,黑色和红色的皮肤,还有触手,一下子就都消失不见了。 在傍晚的昏夜里,仿佛昼日的光环,赫然出现在图灵的头顶上。 六十二章 西西和飞钟 ============================== “啊……”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肉崩合声,在图灵身上暴起。 一发沉闷的响声,紧接着就在下一个瞬间,突然在那个勾住图灵的天使身上响起。 图灵头顶着光环,一支脚踏在天使的身上,浑身放光——此时圣洁的图灵显然比他脚下的怪物更值得被称为天使。 “呵!!!”一声娇叱,图灵抬起另一只脚,奋力的踢向了天使。原本刀枪不入的天使就像是西瓜一样,被单单的,朴实无华的一脚搅的粉碎。 宛如是踢碎了消防栓一样,天使的碎裂的肉块爆发出了激越的血花。远远超出天使这个体积所能容纳的血液,源源不断的喷涌出来。 热渥的黑血,刹那间撒遍了到图灵的全身。 支离破碎的,图灵的黑色长裙在黑夜中如梦似幻的被冷风撑起。如棠花般美丽的图灵,可爱而青春至极——但是又太过悲伤,太过悲伤,看得默卡一阵心悸。 “单翼的圣子降临……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程度的形象。”默卡暗自惊讶说。 “真是罪该万死……”图灵凶狠的眼光一扫全场,阴冷之感锁定在默卡身上停留下来。图灵轻轻扭转踩步的脚踝,下一瞬间就突破了音障,划破了风带,来到了默卡身边。 一台转机,但更像是一颗钻头,图灵五指并拢。纤细似玉石的手掌,挟带着龙卷一样的压力,直接就碾碎了一个刚刚潜入了默卡身后的天使的头颅。 又是如喷泉一样的血泉,不可抑制的从天使空荡的脖颈激射出来。 两只人类身高的天使,在默卡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轻轻松松的就被当场刀毙了。 又撒上了一层鲜血,此时的图灵身上比默卡还要狰狞。 “默卡,你的腿上还有伤吧。”图灵温柔的,就像每个女孩子会对她的男朋友那样的语气,对默卡开口说。 “我来抱你吧,我们一口气逃出去。”没等默卡回应,图灵的背后已经伸出了红色的触手,小心的将默卡公主抱那样抱起。 赤红的触手上的花纹整齐而有美感,和之前图灵长出的触手截然不同。 【我已经可以控制触手了。我好像在慢慢的适应这股力量。】 “西西……”默卡紧贴着图灵已经衣缕阑珊的香躯,有点脸红,低下头不好意思了,“要是这事之后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你……” “问问什么?”图灵微笑的说,自信而典雅。 “……”默卡表情悲伤的,不说话了。 就在默卡和图灵对峙的空子,一支巨大的赤红的兽爪,切豆腐一样划破了墙体,朝两人身上压过来。 而图灵身上的触手突然活络过来,扣紧墙壁上残垣断壁的铁柱,控制图灵像炮弹一样飞出去,躲过了突然的袭击。 轰的一声,偷袭的巨大天使朝着图灵又是一掌,毫无滞留的,整个楼房二楼以上的楼层全部都被拦腰截断了下来。 然而图灵险擦着兽掌边缘躲过。失去了挂钩的平台,图灵贴着地面弹飞出了楼房,逃出了天使攻击的范围。 “西西,你去哪呢?”默卡看着图灵飞速腾挪的身体,心中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拿一样东西……”图灵深沉的说。 “西西,我们先去麦克纽杜家好不好?情况已经很危急了,”默卡轻声说,“我们先和家族的人一起把这件事处理了行吗?法阵就在教堂,算上家族的力量,破坏法阵应该不是难事……” “默卡,你还不知道吗?这件事最诡异的不是天使,而是封印了许多人的使用魔法的能力,”图灵继续挂在周围的墙壁上,在周围的天使的兽群中如风般游荡,“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魔法偏偏留下诅咒之子还能使用魔法。” “麦克纽杜家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们了。” 【不过能使用魔力的其实还得加上我。只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用不了魔法。】 默卡面色一沉,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一点预感。 “到了。”路过一个转角,之前图灵炸出来的坑洞已然呈现在眼前,两枚亮晶晶的东西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 图灵用七八支触手顶着身后的墙面猛然一撞,腾跃的跳向了坑洞。用错乱的触手包裹着自己,狠狠的落地,把默卡夹在里面,在地面上像球一样滚了过去。 【拿到了!】 然而,好几个如高楼大厦一样粗大的触手就在不远处等着。图灵一到来,就从地下浮现出来,一把擒住了图灵。 怪力的触手裹紧图灵上下捶打着,绑着图灵不断的施加着压力。 触手像蟒蛇一样绞紧着包在核心的小人儿,通过滑轮力臂的力量加成,图灵已经经受到了常人远不可想象的力量。 然而图灵仍然拼命的用自己的红色触手撑出了一个空间,把默卡包裹在内。 “哼!……”努力的压榨着自己剩余的潜力的图灵,已经无暇和默卡再说些什么话了。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呢。】 【我明明……还要那么多想要体验的事情…】 图灵一偏头,正好和默卡四目相对。 【啊,对了,是这样。】 【都是我太贪心了……】 图灵对着默卡轻轻咧嘴一笑。 【我明明只是许愿死前再见一次默卡不是吗?我还在奢求什么呢?】 【我居然还怪妈妈一再对我提出要求,连我自己也都是这样的满心贪婪不是吗……】 图灵被巨大的触手包裹着,外面的巨大的天使则一拳一拳的锤在包裹的触手上,企图把图灵压成肉团。 巨大的压力,让图灵浑身都渗出了鲜血。 “西西……抱紧我,别松开。”凑到图灵耳边,默卡淡淡的说道。 尽管图灵已经开始浑身渗血了,但还是不由得为默卡的话一震。 【想不到,你到了最后,还挺感性的吗。】 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图灵和默卡热烈的拥抱在一起。 蒙昧的,温润的白火,再一次在图灵的身上燃烧起来。 天使溅在图灵身上的血,还有图灵自己渗出来的血,在图灵身上快速的如潮水般褪去。 “看来,我想的没错。神之血脉指的就是天使的血液呢。” “也确实是这样,汽油作为能量的载体再好不过了。这跟国外的机器也有某些相似之处。” “接下来,我会一直为你默念圣子降临的魔咒,你只要负责注入魔力就行了,吸收的神血会源源不断的为你提供力量。” “让我们再挣扎挣扎吧,西西。”默卡的眼瞳里闪耀着理性的冷静,和饱受苦难折磨的痛彻之意。 美少年的默卡,环抱着图灵,透人心脾的力量渐渐的充斥在图灵尚且幼小的内心。 最终,图灵身上的血液完全褪去了,本就血红的触手变得更加赤热了。另一片宏伟的血翼在图灵的后背对称的地方徐徐展开。 【这是……默卡给我的力量?】 可怕的力量在图灵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原本被天使锤着打的图灵,居然把触手拱起,隐隐有压过天使一头的趋势。 “嘿呀!”两翼猛地张开,图灵锐利的翅膀直接就将包成团的触手削成两半。 天使却仿佛不知道痛觉,继续操控着数不胜数的巨大触手攻来,一双巨手使的虎虎生风,摧枯拉朽的追踪图灵的同时,连着周围的建筑一并毁灭。 图灵则随便在残存的建筑其中跳跃翻飞,一旦追来触手就用翅膀切碎,切不碎的巨手则立刻飞离躲开。 【我可以飞了?】 拥有了两只翅膀的图灵,化作了一只翱翔天际的血燕。她已经很难再被逮住了。 天使被切碎的触手不断流出洪水般的黑血。那些溅在图灵身上的,全部被图灵一滴不漏的吸收掉了。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如同一抹红色的闪电,图灵一边戏耍面前这位巨大的天使,一边吸收着血液。 缓缓的,第三只翅膀在图灵身上也有了影子。 “嗷嗷嗷!”这只将近有十米高的天使咆哮起来,恐怖有千吨级别怪物一口气跳跃到空中,一下子离开了图灵的攻击范围,在地上掀起了爆炸似的气浪。 【这这,这…这要是坠下来,估计都得地震了吧?】 离空十几米的天使终于停止了继续上升。它如同一颗流星直直的降落下了来,呼呼的破空声带来了无尽的死亡的意味。 天使甚至在空中张开了身后一大群的触手,彻底封闭了图灵的逃路。 “默卡…”图灵不安的看了一眼怀里的默卡,换来的是默卡自信的微笑。 两人飘逸的秀发的暴动的狂风里随意缭乱。连地面上的石子和瓦砾都为这可怕的末日微微颤抖着。 地上现在正满是刚才图灵杀弑的天使的鲜血,高度甚至没过了图灵的脚踝。图灵狠狠的给右手胳膊处开了一个大口子,不可计量的血液从碗口喷涌而出。 用岩泥铠甲全力包裹了脚踝处,图灵轻轻的蹲下。 一缕蒸腾的水汽同时从图灵的右手飘散出来,图灵猛然将右手插入血液中。 红色的闪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黑夜。 骇人的爆炸仿佛都叫停了下坠中的天使。 靠着爆炸的推力,图灵将默卡紧紧包裹在触手内,扶摇而上。 螺旋的,锐利的图灵的翅膀,像一根针似的,直接将下落的天使钻了个对穿。 其势不减的,图灵一直飞向了二十多米的高空。回头看去,天使狠狠的落在地上,压塌了一大片土地,整个地面都摇摆了起来。 但也只此而已了。巨大的不可一世的天使没有再站起来。 图灵身后的第三只翅膀,已经赫然成型了。 尽管刚才的爆炸让图灵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圣子降临}模式下的图灵获得的恢复能力,一下子就已经让图灵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好高……】 图灵再看向默卡,发现默卡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不仅是为刚才威力巨大的爆炸,还为图灵飞行速度所震惊。 【但是很浪漫。】 而一只十五米级别的天使刚好来到了两人的身边,数只红色的,印着诡异花纹的触手,显然比刚才更加危险的,朝着图灵袭来。 图灵身形一动,飞向更高的深空。 【默卡这时候,会不会想起当初我们俩一起在安魂湖飞行的午后呢?】 仿佛忘了身处战场,图灵此时仍然满脑子桃红色的想法。 【看来确实是只有红港受到了波及。】 图灵在高空中极目远眺,遍地的狼烟废墟,只一直持续到红港的边界。 “西西,太快了……咳咳。”默卡的声音有点呜咽,轻轻拍了拍图灵的肩膀。 “啊,不好意思。”图灵减慢了一点飞行的速度,降低了一点飞行的高度。 温宁的末春的晚风,很不合时宜的,悄悄拂过了图灵的面颊,叩开了图灵的心扉。 “西西,红港现在很危险,你得和我去教堂…”默卡的语气有点微弱,恐怕是刚才被图灵上下折腾弄的有点虚弱了。 默卡微弱的声音,没能传入此时意气风发的图灵的耳中。 【我错了,默卡,我怎么可以放弃希望呢?】 【我怎么能因为自己对于未来怀有殷切希望就抱有愧疚呢?】 【默卡,我现在确定,我是喜欢你的】 【尽管我甚至还不太了解喜欢是什么意思。】 【但是把那些模糊的心情算在一起,我希望尽我所能的努力。】 【说不定……真的说不定。】 【未来某一天,我也能成为真正的女性也说不定呢。】 【毕竟世界上的魔法多种多样,妈妈那么无所不能。我有什么理由对未来这么一点期许也没有呢?】 “西西,你在听我说话吗?”默卡加强了疑问的语气,打断了图灵的思考。 “啊?怎么啦……”图灵刚想回复默卡,就已经被震悚的钟声给震喝住了。 暴戾的,猛烈的,如狼似虎的一击钟声。瞬间响彻了整个红港。 一个巨大的,有三层楼那么大的宏伟镀金的巨钟,几乎就是贴着图灵的身子飞过去。 随着巨钟飞来的方向看去,一个散发着最原始的,最凶恶的暴力的庞然大物,在麦克纽杜分家的丽舍的位置,缓缓崛起。全身赤红,布满了狰狞的法阵,数之不尽的触手在它的身边环绕。 远远看去,说是有二十层楼高也不为过。 【它还在慢慢长大。】图灵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六十三章 知母莫若女 ============================== 【我不是女生。我终究是没有天使的。】 【那个大家伙……毫无疑问,】 【是妈妈通过某种手段送给我的。】 “西西!”默卡焦急的喊到。 “什……” 在这个节眼骨上,出人意料的,一束焦灼的火柱,笔直的射向图灵。本来可能连液压机都伤不了分毫的图灵的身体,瞬间就被火柱所捅穿。连同图灵的两只翅膀,一支手臂,都消灭在炎火的血雾中。 澎湃的血海当即就从图灵的身体的断口处瀑泄下来。 “可恶…”默卡立即就反应过来,赶忙念动咒语。损失的血液重新汇聚在图灵身旁组成了翅膀。 【什么东西?】 图灵的目光向火柱飞来的方向撇去,一个庞大的十几米的天使,触手扭曲着。下一个凝炼的火团已经在它的触手丛簇中静默的点燃。 这个怪物把自己的手臂当做弓身,自己柔软且延伸强的触手当做弓弦,把火焰的箭矢向图灵弹射了过来。 【那是……魔法?它们能用魔法了?】 【但是它怎么射中我的?即使这么远也能闻到我的味道吗?】 【不对,如果它们已经能使用魔法的话,直接通过魔法探测到我就行了,不用闻气味。】 “西西!快躲开!”默卡对我喊到。 但是和刚才的天使截然不同,这只天使在暗夜中闪耀着极危险,极危险的红光。它身上纹着,如图灵触手上一样的,如岩浆一样的法阵。 又是一发激光一样的火柱,图灵操控着翅膀险之又险的躲过。失去了半个身体的图灵差点失去平衡,再次被火柱卷入。 “怎么,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特殊的天使…” 【不是越大越强吗?这个天使也没比刚才那只大多少,但显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特殊的天使……不,难道也并不是特殊的…吗?”图灵远远眺望过去,满地入眼的天使,仿佛解开了某种禁制,都开始散发赤红的光芒。 图灵眼下如星河般的街道,赤红的,如萤火般的温峡,都开始向图灵坍缩,都开始向图灵靠齐!—— 满大街尽是即使魔法教授也不能轻易理解的高深的法阵,对准着图灵徐徐亮起。 爆裂的火星喷涌着,炽热的地表仿佛要形成太阳的日冕。 死灭的灼炎,锁定了图灵。 【奇怪?他们怎么能使用魔法了……这样我岂不是更加逃不掉了?】 【毕竟想从探测魔法手里逃脱是很困难的……】 【不对,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我…】 “默卡……”图灵看向怀里面色有些青促的默卡,对上了他黑宝石的眼睛。 图灵咧嘴笑了。 “怎么了?西西,都这种时候了……”默卡气息有些微弱。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也能使用魔法了!”图灵的手臂附上了青色的光辉,轻轻点在默卡额头上。“梦乡开花,安魂咒。”默卡当即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对于外界赋予的眩晕和疼痛的感觉同时也被下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抓住图灵的手臂,默卡低声喃喃了一声,“西西……” “小憩一会吧,默卡。”满天的火雨,拥挤而川流的朝图灵奔涌过来,甚至连广阔的天空此时也显得逼仄了。 “当你醒来……属于我们的新生活就开始了。”质密的岩泥从图灵身上五脏六腑里喷射出来,图灵那一米五的身形顿时暴涨了不止一倍,一个可怕的魔鬼赫然成型了。 砰的一声,划破了音障,魔鬼在满天的火烧云朵里穿行。鬼魅的飞行竟然没有让一柱火焰碰到图灵身体边缘。 【随着时间推移,天使已经越来越强了。】 【要是想要逃走,我得先从弱小的杀起,积攒力量。】 【五六米级的,正好。】 流星般的冲入了层层的瓦砾中,落在了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天使身旁。在众天使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图灵高高举起了自己那只还剩着的右手。 “炽莲螺旋!”可怕的气旋再一次在图灵手中凝聚,然而这次的威势则比以前更加可怕,使用了{圣子降临}的图灵用出的魔法甚至隐隐有了一股神明的力量。 图灵将手中的标枪投出,当即就把面前的天使轰成了渣滓。 大量的,就像是捅破了水罐一样,如河坝崩毁般大量的血液倾泻到了图灵的身上,霎时又被图灵吸收殆尽了。 图灵失去的半身当即就修复完整了。 “还没完,还没完!”几个壮硕的天使一起赶到了图灵这边。图灵却暂避锋芒,凭借着高速的飞行能力,继续寻找弱小的天使击杀。 一个,又一个,以此往复,渐渐的,即使几个十几米的天使围剿,图灵也能轻松突围了,甚至还能反杀一两个。 无穷的杀戮之下,夜已经完全深了。 “再来!再来啊!”图灵吼叫着,厮杀着,渐渐的第四个,第五个,连第六个翅膀也开始在他身上显现了。 很难说现在的图灵还能不能被称为人类了,杀红眼了的图灵真正的像是一个恶魔。 随着翅膀的增多,图灵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 “哈哈哈!”几支触手往地上狠狠一拍,图灵一下子飞到了老远的天空。 现在即使是有十几个天使一起狙击图灵,也没办法击穿他的盔甲了。 “默卡,默卡,默卡……” “你让我疯狂!!!” 图灵在天空中狂笑,肆意的飞翔,肆意的旋转,肆意的轰杀一切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怪物。宛如一阵龙卷风,图灵所过之处,就像是神灵拿了一个什么巨大的锄头,犁过了一遍一样。 很可笑的,或许是受到了图灵疯癫的感染,此时看起来丝毫没有人性的怪物有些居然也流露出微许怯意。 其中一个十米的天使看到图灵来了,甚至拔腿就跑。什么魔法啊,能力啊,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一点阻挠图灵的勇气都没有。 “你逃跑?你居然敢逃跑?!”图灵不知怎么,本来大好的心情被这只逃跑的天使都破坏了。 “你逃到哪去都没用!”图灵只一瞬就就追上了那只天使,相距千米的距离仿佛踏步就到了。 图灵随手甩下了一把数十米长的,楼层般宽大的火焰的巨剑,就像用牙签钉住昆虫做标本一样,恐怖的天使竟当场就被火剑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哈…哈…哈……”图灵站在天使的尸骸上,微微的喘着粗气。周围是一众不敢上前的天使。 支配的愉悦,和主宰死亡的空虚,渐渐的驻扎在了图灵的小脑袋里。 不知为何,荒唐的,图灵又想起来了妈妈的身影。 六十四章 西西和小白脸 ================================ “呼……”图灵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晚春的夜晚着实有点寒冷了。 触手裹挟着的默卡却很暖和。 “我应该去吗?默卡说的那个教堂。”图灵伫立在天使的尸骸上,寂寞的望向远方。 【先不说去了到底能不能解除掉这个魔法。】 【天使在慢慢的变强,时间拖的越久,可能到时候连我也招架不住了。】 图灵看向身旁一个高楼大厦般的天使,它甚至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行动。可它居然都已经长到这么夸张的大小了,想必它的主人一定很强吧。 【而且我现在这个状态也不是永久的,我能感受到我每时每刻都在消耗魔力。如果不继续杀死天使,吸收血液的话,也许很快就会解除状态。】 【所以说最保稳的方法。还是直接逃离这个地方】 图灵低垂着眸子想。 【但是这对默卡来说……】 破天荒的,图灵为他人考虑了一小会。这是图灵为默卡准备的特权也说不定吧。 最终图灵还是选择了折中的方案,尽量向着红港的边缘走,同时也在不停的靠近着教堂。 在红港生活一个多月的图灵,对于城市大致的地理情况还是有一个具体的了解的。 看着千军万马奔赴而来的天使们。图灵调动起魔力,再次奔赴了战场。 时间一点点推移。无瑕的星空似一个大磨盘,把芝麻似的星星碾的粉碎,压的乌黑。 黑如凝漆的夜空缓缓旋转,缓缓流浪,为月下飞舞的人儿披上银纱,装上黑甲。 【他们变得越来越强了。】 图灵不断的血雨月色中穿梭着。 【触手变得越来越有韧性了,延展性越来越好了。】 【很奇怪的是,同时硬度也越来越强了。】 天使身上就是有很多自相矛盾,却安然相存的性质。 【这样下去…越拖越对我不利的。】 图灵从一家店铺中架着触手穿了过去。恍然间,一颗巨大的燃烧的眼睛漂浮在空中,躲在拐角,视线瞥见了图灵快速移动的身影。 “不好……”图灵下意识的调转身形,下一秒就有一支燃烧的火箭吞没了店铺,连同着图灵的左脚,烧成了碎裂的焦炭。 图灵暗暗咬紧牙关,极高的体温当场就将额头上的冷汗给蒸发了。触手和翅膀快速操作起来,图灵一溜烟就又消失在大眼睛的视野里。 图灵远远眺望远方,看到了那个释放魔法的巨大天使,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像一个高塔似的,沉默而给人压力。 【魔力探测没法触及到我,就用这种魔法吗?】 图灵不断的加快着速度,把默卡护在触手里。 【还是逃吧,干脆点。】 下定了决心,图灵冲进了一家衣店,捡了一匹黑色的布匹,套在头上,开始向红港外冲去。 【头顶上的光环和我的触手上的红印纹还是太显眼了,用一块布遮一下会好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候,默卡的身体稍微动了动。 图灵只好心虚的把默卡给裹的更紧一点,希望逃到红港外面之前默卡不要醒过来。 【逃跑吧,为什么不逃跑……】 【逃跑不是我最擅长的吗?】 【什么都不管了……把一切都远远的抛到脑后。】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候,那一天被戴安娜她们围堵在厕所的一幕没来由的再一次出现在图灵的脑海里。 【我其实一点长进也没有。】 图灵有点委屈,内心也干瘪起来,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好呢? 自己唯一能做的,仍然只有承受。 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西西……咳。”可能被吐的触手勒得有点难受了,默卡终于说话了。 “放我下来…” 图灵本来是想要装作听不见的,一口气把默卡给带出去,但最后还是停下了飞跃的脚步。 “怎么样?身体难受吗?”图灵把默卡放下来,关心的说。 “西西,你走吧。”默卡单膝跪地,宿醉般的头痛让他把头深深的垂在地上。 “接下来我会自己去的。” 【什么?】 “你…你的意思是要我丢下你自己逃走?”图灵的声音有点颤抖。 不仅是一种被看破了的羞愧感,更甚的是一种对于有那么一瞬间思考过这种可能性的自己的厌恶,让图灵的脸涨的通红。 然而披在图灵头上的黑布,典雅而安静,遮住了微这颗小蓓蕾的慌张。 “放心吧,图灵,我不是赌气。我有认真的想过。”默卡轻轻的微笑着,在他沾血的面容下,映照着男人特有的自信的魅力。 “那些天使确实都是冲着你来的,你不应该被卷进来……” “我现在的魔力也稍微回复一点了,对于那个教堂……虽然有困难,我想我应该也并不是没有胜算。”默卡温暖的低音一点一点的,如温泉贯彻在图灵的心底。 【默卡……】 【如果我真的解决了这场事件,还会添加很多变数。】 【事件结束了,妈妈肯定会派人过来调查的。】 【甚至如果……等到天使消失,你的魔法结束。我还是没有办法使用魔法的话。】 【我就真的不可能再逃走了。】 “就这样,就这样吧,西西。”看到沉默的图灵,默卡没有再等他的回复,掉头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 看着越走越远的默卡,图灵心中升起了没由来的悲愤。 【又要我妥协……又要我就这么算了?】 【我会如你所愿吗……可恶。】 图灵兜紧了头上的黑布,风驰电掣的用触手将自己弹出。 【我当然期望,】 【当然期望,有一种超脱日常的浪漫羁绊】 【可以将我和默卡联系在一起。】 【但是,那得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就不应该想这些的,真不适合我……” 腾飞的图灵如一轮弯月,隐约而飘逸。 倒挂在空中,图灵接起了正向前跑去的默卡。 “西西?”默卡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担忧。图灵有自信这么说,他和默卡已经建立起来,某种,靠直觉就能相互理解的关系。 “你这个小白脸……给我坐好了!”图灵大笑着,感觉自己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前路纵使血腥,却仍然布满了数不清的潇洒。 六十五章 西西和一群红龙 ================================== 希望能赶得上。 默卡在心中由衷的祈祷着。 既然还有这么多天使在活动,那就说明了还有这么多魔法师还活着。 可能,状况比想象的要好。 现在天使们基本上只有见到图灵才会攻击,只要图灵没事的话,其他人也会没事的…… 默卡余光一撇,擦肩而过的小巷里,居然簇拥着十几撮西瓜大小的鬼火,“西西,往上走!” 话音刚落,零落的流星般的火球向图灵追过来。图灵登时改变了飞行的方向,向楼顶飞去。 剧烈的响声在图灵脚后边响起,猛的爆破吹起的风浪将图灵狠狠的掀飞出去。 一连撞断了好几个路灯,图灵终于被一个告示牌子阻拦了下来。 从深凹的铁皮里坐起来,图灵茫茫然看向了牌子上的文字。 前方100米行至三山街地段。 “已经到三山街了吗。”图灵的语气中藏的数不尽的疲惫。 【那些天使是有智慧的。】 【怕被我继续吸收血液,让我继续变强。】 【都离得我远远的,用远程的魔法来骚扰我。】 【现在开始,每一次魔法,包括自我修复的魔法,都得要深思熟虑的使用才行……】 【否则积蓄的魔力很快就用完了。】 图灵皱着眉头,几乎要咬破手指。 【不过要说有什么更快的方法的话…】 【……】 【像这种情况下,那些难民们肯定都躲在防空洞之类的地方吧。】 【我如果找到那种地方,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话,天使就会全部瘫痪……我前进的脚步肯定能加快不少吧。】 图灵看了看怀里的默卡。 【我怎么还好意思当着默卡的面想出这种计策呢……算了吧。】 “西西!又来了!”默卡开口对图灵喊到。 一只浑身散发着炎热死寂气息的火焰巨龙,像一座飞行的小山一样,从天而降,作势要把图灵焚毁在爪牙之下。 火雨连接巨龙的尾巴,如同潮水般如影随形,流星火雨和数不清的热浪拍下来,将原先图灵位置的告示牌直接就烧成了灰烬——但反应灵敏的图灵已经跳脱开了好几十米。 “这是……”默卡瞪大了眼睛,惊讶于眼前的狰狞的巨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完整的火焰巨龙。” 【这是{究极元素}。】图灵默默的咬了咬嘴唇。 【作为最高级魔法之一,其魔力消耗量简直不可限量。即使是再强大的魔法师,基本上最多也只能做出巨龙的一部分。】 【这个魔法最为人称道的地方是构成它的魔力非常活跃。火焰可以随时再将其自身转换成魔力,所以可以避免浪费。】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足够远程。”图灵凝重的看着火龙,显然这次的棘手程度远超任何一次面对天使。 火龙静默的伫立在原地,虎视眈眈的看着图灵。一人一兽对立着,谁也不先动手。 “既然你不攻过来,那就来看看你能不能追的上我吧。”图灵转过身去,对着火龙深深的一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了一股迅敏之意。 然而,回头看向身体的另一边,图灵意料之中的黑色天空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火红的,火红的,看不到边的庞然大物。 “什么?”常年与魔兽做搏斗的图灵马上就在心中敲响了警钟,翅膀猛然一拍,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火龙的猛扑。 “又是一只!?”默卡对这种高级别的战斗已经逐渐感到思维有些跟不上了。 刚刚躲过了致命的偷袭,图灵后面两只红龙马上就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追了上来。 在苍茫的热力环流中游转,图灵不停的提高着翅膀扑闪的频率。 【再快一点,我还能再快一点。】 “我怎么不敢再战胜你一次!手下败将!”图灵像导弹一样在红港的国道上飞驰,很快就脱离了国道,窜进了三山街的商业区。 狂风把图灵头上的黑纱布吹的猎猎作响,在默卡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雷声一样。 迫降在空无一物的街道上,图灵抱着默卡,有点喘不上气来。 “现在应该可以缓一缓了吧……咳咳”激烈的运动过后,夜月冷彻的空气疯狂的灌入了图灵的嘴巴,刺痛了他那狭窄娇小的喉咙。 “吼!!!”又是一条潜伏在一旁商店里的,散发赤色精光的红龙,当即撞碎了门面,朝着图灵冲来,带着火海般的流星,发出了危险的咆哮。 “可恶!”图灵左手成爪,一把火焰的小剑缠绕在手臂上,奋力朝着红龙推去。 在小剑离手的一瞬间,马上就变成了比拟巨龙的大剑,势如破竹的冲向巨龙。 然而被巨剑刺中的红龙的动作只是稍微一滞,马上继续朝着图灵冲去。 【火焰对这家伙没什么用……】 【虽然对我也没什么用,但是默卡的话…】图灵微不可查的看了默卡一眼。 【要暂避锋芒吗?】 下定了决心,图灵猛然朝着教堂的方向飞奔过去。速度之快,地面仿佛都被擦出火星。 【这个使用魔法的天使……既然这么厉害的话体积根本不可能很小啊。】 【究竟是怎么藏起来的?】 不停的围追堵截,图灵身后跟着的火龙越来越多了。 同时随着魔力的不断消耗,图灵的第五第六只翅膀也隐隐约约有了消失的迹象。 巨龙带起的火焰流星,把图灵所经过的地面砸的千疮百孔。目光所及的可躲避之处,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 在阿卡迪亚的的神话中,每一颗天边划过的流星就是飞过天际的火龙。此时引领着一众巨龙的图灵,简直像是天边的众星之子。 尽管图灵每次都险之又险的躲过了红龙的追猎,但是随着他们的数量的不断增加,他们的围堵也变得更加有组织,有纪律。 经常为了检查图灵窜进了一群房子中的哪一间,龙群们甚至不惜用两只龙,一前一后,一个房子一个房子检查。 图灵被巨龙的余火烧伤,已经是时有发生的事情了。 “这么多火龙,也就是说得监视这么多视角。” “就凭天使它的脑子,够用吗?”默卡疑惑的看着背后的巨龙们。 【不对……我了解过究极元素。那些火龙肯定是自律型的。】 【对啊,自律型也就代表它也不知道自己的火龙是哪一个……】 就在默卡疑惑的时候,被火焰弄得灰头土脸的图灵却陡然一咬牙,飞行的节奏突然慢了下来。 图灵好像是被烟熏的呛了喉咙,两眼一闭,如同昏了过去一样,身形向地面坠落下去。 【既然这样。】 【默卡……我的身体暂时就交给你了。】 “图灵!”默卡喊道,沉混的嗓音,充满了悲恸。 巨龙们哪会错过这种好机会?一个个身上的火焰都暴涨了几分,裹挟着狂风转眼就来到了图灵身边。 楼房和民居被灼烧的通红,在腾飞的火龙身下,直接灰飞烟灭。 默卡奋力的张开了自己魔法的翅膀,硬生生的拉住了图灵下降的身形。 看了看自己周围包围过来的龙群,又看了看自己抱住了的图灵,默卡犹豫了那么一瞬,带着图灵狠狠的向地面深潜下去,钻进唯一一片没有完全被毁坏的房区里面。 默卡紧急找了一栋楼的地下室躲了起来。 西西晕过去了。 我们要暂时先休息一会吗? 但是……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默卡的思考。默卡旁边整个一个房屋连同地下室都已经飞上了天空。 从地下室的门板的小缝隙看向外面,默卡眼皮子一跳,心里咯噔了一下,搂着图灵的动作也不觉得更紧了。 地下室也并不安全吗,我得赶紧…… “吼!!”默卡刚打算从楼房再逃出去,又是一阵轰隆声,房间里的花瓶,水杯,货架都可怕的颤抖起来,当然还包括默卡脚下的地面。 “难道……” 红龙巨角的撞击下,默卡所处在的楼房,霎时间就飞上几十米的高空。 原本处在面前的楼房已经被极高的风压削成了粉末,化为了渣滓。 可是很奇怪,它们的任务按理说是完成了,楼房都毁了,尸体大概率也是没办法完好的找到了,为什么这些红龙还会在原地面面相觑呢? 再在遍地坑洞的地面寻找了一会,迷茫的巨龙们没有多滞留,一起向一个地方飞去了。 弯弯绕绕的,巨龙们来到一个巨大的深井旁边,巨大的井盖已经被某种强力的攻击所毁灭了,露出了里面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一样的天使。 红龙则一个一个在它旁边排着队,重新化为魔力,被他所吸收。 【真是跟人一样呢。】 【担心自己没了魔力而受戮,赶忙召回自己的火龙,为自己补充魔力。】 【不仅如此,我也确信了,你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我。】 【毕竟你始终能确定我是否死了,不然你何必要再命令红龙们搜寻我呢?】 “{究极元素}。”最后一只火龙正要被吸收之时,它却骤然胀大了一倍,载着流星火雨,直接冲向了天使。图灵则在半途中抱着默卡从火龙的身体里飞了出来。 豪壮的火柱不断的在巨大的深井里爆炸,原本庞大的天使就像一只破纸团在深井中不断被揉皱成各种形状。 肆虐的炎浪久久才终于散去,看向一塌糊涂的深井,默卡还感觉嘴里弥漫着刚才深陷危机的苦味感。 图灵轻轻把默卡放在身边,看着蓄满血液的深井,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西西,你既然有这样的计划,刚刚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默卡问图灵,心里有点不知味。 “但是谁知道那只红龙听力怎么样呢?我要临时学习{究极元素}需要一点时间的。”图灵的声音如海渊般深沉动听,足以引起每一个真正认识过俄狄浦斯的人的遐想。 “方法都是次要的。” “默卡……很快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了。”图灵微微的笑着。 六十六章 强大的含义 ============================== 很难说,是不是所有人在挣脱了某种桎梏以后,都能感觉到由衷的解放 会不会是说,有些人 我只是说有些人…… 会像品尝完了只此一张门票的电影以后一样 满嘴的苦闷和乏味呢? 但是真可惜 图灵从来没看过电影,听不懂这样的玩笑。 他不明白在危机关头开玩笑的幽默。 他不能明白月夜下看到那教堂旁边的天使时,默卡那是怎么样一种苦笑的表情。 —————————————————————————— 图灵和默卡终于来到了教堂。 他们俩躲在一旁的草丛里,盯着占着教堂的巨大天使。 “要杀死它,我们只有一次袭击的机会。”图灵说着,张开了两只巨大的魔法师之手,身后殷实的血色六翼在风中飘摇。 “等一下,西西,有些地方很奇怪……”那只靠近教堂的天使,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全身密布着致密的红色纹路,最重要的是,它身上插着一支魔杖——潮汐魔女的那一支。 “我之前分明看到拿着魔杖的是犹大才对……那难不成是犹大的天使吗?不对,那犹大应该还活着……奇怪。”默卡一只手托着下巴,疑惑的看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 “可是犹大既不是女人,也不是诅咒之子。这不是你说的吗?他怎么会有天使呢。”一股出尘绝世的气旋,甚至是一抹神灵一样的威压,开始慢慢的在图灵身上聚集。 “不管怎么样,只要把那些都毁了,包括法阵,施法者,和魔法所需要的一切魔力储备 。” “事情就解决了。”一支扭曲之意无比充沛的螺旋长枪,在图灵的右手里展露出来。 “可是,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默卡并没有阻拦图灵的意思,只是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没必要。” “这一枪下去,一切都会结束了。”图灵尽管总是用陈述句来描写自己的强大,但她却通常不会体现出自负的感情。 她这个人,仿佛本来就和强大浑然天成。 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的魔力波动,那只天使突然朝着图灵的方向转过头来。 “灰飞烟灭吧。”电光火石间,坚如磐石的黑夜仿佛被一把快刀划出了口子,泄露出了璀璨的,宛如金子般的內蕴。 图灵手中的螺旋之枪像深渊巨蟒的蛇瞳一样,死死的盯着巨大的天使,狠狠的刺出来它的毒牙。 如同击打在大理石上的龟裂痕迹出现在天使身上,穿孔的另一面则是好像击打在橡皮泥上面的圆孔戳痕。稍微一顿,伴随着天使痛苦的嚎叫,颇有气势的,它对着图灵继续猪突猛进过来。 “奇怪的手感……算了,再来一次。”图灵对着冲来的天使再次举起了右手。 “炽莲螺旋。”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击,图灵炽澄的闪光再一次点亮了夜空。 十几米高的天使在掩攒的一击之下蓄满了橙色的,红色的岩浆。天使剧烈的咳嗽着,可结果呛出的全都是灼热的爆炸,满天的红光在月光里飘摇。 标枪巨大的推力施加在天使身上,一下子掀翻了它好几个跟头。 “命真大……” 图灵再一次举起了右手…… 重复了好几次这样的神罚般的猛击,天使终于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周围的地板也被打的面目全非。 “西西,空气中还有魔女的魔力波动,魔法还没结束。”看到天使不在动了,默卡来到了教堂底下,若有所思的抚摸着教堂的墙壁。 “这里的墙壁和地面底下镶嵌着巨大的法阵。” “……那你站开一点。”图灵再一次举起了右手,握住了那足以让任何生灵都感到惧怕的标枪。 又是摧枯拉朽的一击。 在图灵的极致的毁灭魔法之下,原本宏伟的教堂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堵墙。有趣的是,或许是出于某种巧合吧,这堵墙也正好是雕刻着女神像的那一面墙。 “这里堆积的尸体呢……”默卡阴郁的眼神一扫周围如同经历了天灾的焦土。 周围的景物,除了那个很难被摧毁的形状宛如弹弓一样的两叉小树,几乎已经没有完整的东西了。 “说起来,犹大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呢。该不会只是为了咒语吧?”相比起眉毛舒张着,嘴角微微上扬的图灵,一旁的默卡则是眉头紧缩着,小嘴撇着。 “默卡默卡!空气中魔女的魔力在褪去,我们赢了!”图灵喜于言表,跑到默卡身边,大声的宣布着自己的胜利的欢愉。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赢了呢!” 图灵可能是激动的想要抱住默卡吧,但是看到他沉思的样子,最后还是放下了不安分的双手。 默卡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陷入了沉思。 “默卡……”图灵可爱的撅着嘴。 “啊,西西……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默卡终于也露出了温柔的笑颜。 “应该是我们赢……” 然而默卡话还没有说完,愤怒的,仿佛从远古时期传来的一股悠久,却全然不失暴虐气息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红港。 无需任何粉饰,这毫无疑问是末日的钟声。 “这……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图灵的脑海里炸了开来。 原始的恐惧,原始的暴戾,一下子就驱散了图灵好不容易获得的胜利的喜悦感。一份从出生起就彻底凌驾于图灵之上的卑屈感,由心而生,彻底支配了图灵。 麻木的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图灵由衷的感到——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 高耸如云的天使——不,你此刻说它是什么也好,是神灵,是魔王,是任何有着移山填海之伟力的乖离造物,图灵他都可以相信。 毕竟,这是和妈妈有关的不是吗? 【妈妈……】 【妈妈就是有这种力量的。】 晨光微曦。即将破晓的日晕,和这只散发着微红光辉的天使融为一体。 宛如天堂归来的燃烧的,炽热的天使,我们且叫它{炽天使}吧 事已至此,我已经无法轻松用言语来形容它的大小了。 那不止是出自现实世界的它的大小,更是出自它连接人心的那一瞬间,它就发自内心的能折服你,摧毁你印象的那种大小。 “西西……”目不转睛的盯着炽天使,默卡相比起已经开始崩溃了的图灵,状态也好不了多少。 空气中魔女的气息确确实实的在逐渐的褪去,但是还是太慢了。尤其是在这情况下,那距离图灵极远处极远处的炽天使,竟然还在缓缓抬起它那伟岸的巨手——方向正是图灵这边。 它为什么要抬起那只手?我们离着这么远呢。 但是这点距离对于神明来说又算什么呢? 图灵丝毫不怀疑,只要等它动动手,自己马上就会普通而有毫无意义的死去。 【就像我处置刚才那只那只天使那么简单……】 “甚至……甚至还有默卡。” 一阵哆嗦,致使人崩溃的压力瞬间就超越了图灵的身体防线,迫使她直接就跪坐在地面上。 “完了……完了。” 一旁的默卡什么也没说,在图灵身边半蹲下来,轻轻的抱着图灵的肩膀。 “默卡……”图灵转头看向默卡的脸,得到仍然是第一天见面那样一般温暖的,和煦的微笑。 “我对不起你……”图灵把头埋在默卡的肩膀里,气息低微的说。 六十七章 西西和炽天使 ================================ 睥睨的炽天使,神王般的抬起它那足以贯彻苍穹的巨手,对着图灵指出。 布满秘纹的那只巨手,微微亮起红色的微光,瞬间好像就有无数的岩浆在其上翻滚。 天地好像都被它的意念所控制了,微曦的云朵被卷积在炽天使的头顶上,被深重的火焰染的通红。 巨量的热空气直冲云霄,甚至引起了范围性的降雨。 瓢泼的大雨被火光照着,如同漫天的萤火,在炽天使的周围形成了一层壮丽的龙卷风。 因为热量的急剧变化,而高度凝聚的气旋,在炽天使的身上持续攀升着。 天地仿佛都因为这神迹,在默默颤抖着。 【龙卷风?】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魔法。】 【难道说……】图灵仿佛意识到什么,害怕的双手抱住默卡的脖颈,紧紧的揪着默卡的衣领。 【炽莲螺旋……】 灭世的呜呜声从炽天使的手臂上发出,霎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红港。紧接着,暴虐的螺旋状龙卷从那里飞夺出来,纯粹的,接近苍白的能量登时就来到了图灵的身边。 要让图灵直观的说,那就是太阳砸下来了。 热火吞噬的轰鸣声,撕裂空气的拉锯声,焚毁了一切生的希望。 但是,命运还是留了图灵一命。 恐怖的螺旋从图灵的头顶上高高的飞了过去,狠狠的落在了红港后面的山峦上。 图灵赶忙朝着螺旋飞去的位置看过去。 冲天的烈焰好像要弯曲时空,在层峦之顶砸出一个巨大的坳口的同时,像火山爆发那样炸了开来。 其余势不减的,一连削平了好几座山峰,螺旋的纹路布满了漫山遍野。极致的热能把山顶上的每一抔泥土都化作岩浆,劈头盖脸的从山上流淌下来。 远远的,从图灵的角度看过去,偌大的山峦像是融化了。留存已经数千万年的,魏然不动的山峰;宏伟如父母,承载一代又一代人亲切回忆的山峰,就像一介冰块在太阳底下一样;就像一块黄油在煎板上面一样,只消一瞬,就简简单单的融化了。 多荒唐啊?图灵简直呆滞了。 【凤凰山……没了?】 【红港引以为傲的,满载着历史和念想的后花园……】 【它弹弹手指就没了?】 图灵感觉自己的牙齿已经因为害怕咬的没有知觉了,但自己一旦松开对牙床的控制,它马上又会不停的哆嗦起来。 “它打偏了……”默卡在一旁小声说。 炽天使宛若真神一般,矗立在麦克纽杜分家之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然而恐怖的魔力波动已经悄然传开了,其范围之广甚至远在教堂的图灵和默卡也清楚的感受到了。 那只天使的手臂上再次凝结起了红色的微光,而且这一次的光亮,比刚才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抱歉……西西,不过我们尽力了。”默卡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他的笑容就和他本人一样,永远澄澈透明。 炽天使的散发出的红光代替了赖床的朝阳,慈悲的照在了对视着的图灵和默卡的脸上。 绝望的图灵,和释怀的默卡,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默默的互相注视着,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他俩的心中悄然发芽了。 【这只天使可能是还没适应自己使用力量的方式,所以打偏了了吧。】 【但是魔女的魔力褪去的太慢了…起码在这下一击结束之前,它是不会消失了。】 图灵低垂下了眼帘。 “刚才要是逃掉就好了……”图灵嗔怪的,小心的锤了默卡肩膀一拳,就像是在抱怨男朋友在饭店为什么没有点自己爱吃的东西一样。 “哈……都是我不好,西西。”默卡温柔的抱住了图灵,温暖而柔软的怀抱,反而让图灵这时候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这次的拥抱默卡没有一点保留,身体和图灵紧紧的相贴着,默卡轻轻的搂着图灵的腰肢。 终于实现愿望了呢,图灵想着。 远处璀璨的天使手中的红光渐渐的发白了,没有打扰两人,仍然积蓄着力量。 【我真是的。】图灵苦笑。 【到了最后还是在想逃跑的事。】 【说不定,还真是被拉斐尔说中了吧。】 【对于妈妈,我所做的一切终归是骗自己,其实我是一点都不敢去反抗的。结果也只能逃跑……】 【……】 看着眼前的洒脱释然的默卡,图灵突然感觉心中有什么地方松动了。 【我究竟是为什么不敢反抗来着?】 【从一开始?从一出生?从……】 随着思想的深入,图灵脑海中好像忘了什么的似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了。 【我凭什么不试一下呢?毕竟从来没做过,至少也代表了从来没失败过不是吗?】 【要说除了逃跑…我还有什么能做的…】 图灵一咬嘴唇,从默卡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站了起来。 “西西?”默卡单膝跪地,不解的看着图灵。 图灵看向了一旁因为吞吃了两把手枪,而长出了两根巨大分叉树枝的“小齿轮”,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是小齿轮的话,应该足以承受住那么强大的力量。】 【弓弦的话……就用刚才那只天使的触手吧。】 【天使的触手既坚硬,伸展性又强,做弓弦再好不过了。】 图灵走到了没了生息的天使身边,截下了一支又长又细的触手。 “西西,你要做什么?”默卡来到图灵身边,关心的问。 “拼死一搏……”图灵把触手的两头分别用魔力绑在了像弹弓一样的树杈的两头。迎着远方不断变得强烈的红色光芒,图灵奋力拉开了化作弓弦的触手。 【还可以再拉开一点……】 不断的给着自己施加强化力量的魔法,同时也给触手供输着魔力,图灵已经将这根触手拉出了原来的五六倍长度。 【不行……我需要一个支架来搭着箭身才行,不然这甚至算不上弓箭,只能算是弹弓,我一定会射偏的……可是默卡的身体又太孱弱了。】 图灵看着远方散发出无上神性的炽天使,预估了一下箭道的落点,背过身去 ,用脚踩着弓弦,另一只脚用魔法将自己固定在地上。 图灵把箭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可以用自己的肩膀搭载箭身……但如果我背过身去,这样命中的概率就更小了。】 一滴冷汗从图灵的额头上粲然而下。 一支造型诡异的螺旋标枪凭空出现在了空的触手弓弦上。 【想要杀死它,我肯定是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任何一点魔力保留都可能让计划落空,我这一箭必中无疑。】 【我得把所有点力量都灌输在这一击上,不管我能不能射中了……】 “西西…我帮你看着方向。”默卡走过来,搂住图灵的腰,稍微向后倾斜了一点,同时箭的方向也往下移了一点。 “把手给我,西西。”默卡的脸颊凑到图灵的耳根上,微弱温软的吐息照佛在图灵的侧脸上,图灵却出奇的不感觉到害羞。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不会离开的。” 图灵一只手扶着默卡,身姿站的更加平衡了一些。 图灵心中一暖,踩着弓弦的脚也更稳了一分。 【又是射箭啊,拉斐尔。】 【你说我不敢是吗?】 【现在,还是关于妈妈,而且是隔着整个红港。】 【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觉悟吧。】 “大焱螺旋。” “这是你教我最强的魔法,现在让你验收一下成果吧。” 六十八章 射杀神明之日 ================================ “大焱螺旋。” 就像混沌的久夜,终于被刺穿了大气,翻越了岑峦的阳光所照彻那样。 图灵手中的标枪,或者说弓矢,就像苍鹰那样离手,极速的朝炽天使飞去。 仿佛要和初阳叫板似的,辉煌的激光升上了红港上空,照亮了整个天空。 核弹头般的螺旋标枪落在了炽天使的身上,赤红的手臂还未释放出魔法来,当场就被可怕的螺旋力绞成了碎片。 昔日魏然而高耸着的麦克纽杜家舍,此时却被冲天的火焰漩涡所替代了,天使的血肉成了最好的燃料。不染的煌火,翻搅着血液、肉腱,魔力,废墟残骸,簇烧成更微小的部分。 【我射中了?】 如此暴虐,如此骇人的风景,映照在此情此刻的两人眼底,却翻译出了另一副情景。 危险……虽然危险,但是浪漫。 【就像那时候默卡带我飞走一样。】 这时候,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导演也不得不给这一场戏落下帷幕了。久久燃烧的火焰漩涡消逝以后,不等舞台的聚光灯拉下,朝阳的半轮辉光,已经透过炽天使的余烬,从麦克纽杜家那里,远远的泼洒了下来。 图灵跪坐着,默卡则安静的站在图灵身边。两人正在刚才图灵施展的强大的魔法的反作用力所造成的巨大坑洞里,回味着成功的喜悦。至于衣服啥的甚至说是衣衫褴褛都有些恭维了。 两人灰头土脸,相视一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魔女的魔力波动消失了……”图灵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的魔力,逐渐展开了笑颜。 【幸亏魔女的力量及时消失了,不然刚才那只天使……我恐怕还不一定能完全消灭它。】 【而且……果然,那个天使就是我的天使。按照拉斐尔说的,我现在得等几周才能使用魔法了。】 “西西,你的翅膀呢?”默卡指着图灵空空如也的后背笑着说。 “啊这……”图灵赶紧一摸小脑袋,发现光环也没了。 本来神化如天神下凡的图灵,一下子又成了在餐厅端茶送水的小妹。而且依照图灵现在破破烂烂的样子,恐怕甚至还够不上这个称呼。 本来像修女的头盖一样的黑布,现在软趴趴的披在图灵的头顶上。 黎明终于还是升起了。 烂漫的阳光,涂抹在教堂那唯一保留着的一堵墙——那立白唇薄面的女神像上。 图灵的注意力从壮丽的朝阳上,被吸引了过去。目光注视着神像,图灵突然受到了一阵穿透灵魂的,穿透心灵的感动。 图灵简直要落下泪来了。 她默默的明白了,从过去开始,到现在,甚至到未来,都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现在没了魔力,那只天使也死了。】 【由于用不了魔法,逃跑什么的可以说是不用想了……妈妈很快就会派人来查询红港的吧……】 被神圣而缄默的神像所吸引着,图灵不知不觉已经站起了身,朝着教堂孤零零的石壁走去。 【毕竟红港都闹出这么大的事了。】 “西西?”看到图灵突然往神像那边走,默卡奇怪的向图灵问道。 【好长啊……,真奇怪,我这一辈子做过的事,总是感觉这么长呢。】 本来深坑到残垣只是很小一段道路,但在撒上初阳以后,在满身疲惫的图灵脚下,却又那么长——那么长。 担心和紧张,和对未来的小小的期盼,都哽咽在图灵纤细的喉颈里,任凭图灵怎么吞口水都咽不下去。 朝阳将两人那清灰清灰的影子,也拉的长长的,长长的。 默卡没有多问,只是跟在图灵身后。或许默卡已经习惯了图灵把事都做完了,才解释为什么的性格了吧。 【就是在这里了……简直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图灵来到了神像脚底下,回眸一笑,转过头来,正对着默卡。 清风微微的吹起了图灵披在头上的长长的黑布。披散着的黑布如新娘婚礼的白纱。那些衣襟上被撕裂的断口,如同高明的设计师随意裁出的蕾丝,自由而优雅。 体态从容的,气质雍容的图灵,端庄的站着。尽管衣物破烂的,但是在衣诀飘飘图灵这里,还是穿出了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 要说像什么…… 对了,在默卡心目中,要说此时的图灵像什么。 那就像是晨光的新娘。 生于微光…… 亦不朽于微光。 默卡站在图灵的一个很近的位置,仿佛也是意识到了有什么要来了,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默卡的脸霎的一下全红了。 【就像妈妈宴会上常穿的水红裙子一样红。】图灵想。 图灵郑重的,仪态优美的,作全了一全套贵族的礼仪,从上衣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了一枚戒指。 一枚玻璃戒指。 它的破损程度更甚于图灵手上的这枚。 【装戒指的盒子被烧化了,唉。】 本来打开盒子,展示戒指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礼仪,此时此刻,图灵也不得不将其省略了。 看到戒指,默卡的心脏突然停了半拍,随后便猛烈的跳动起来。错愕的情绪已经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了。不仅脸涨的通红,默卡的手指也不知道在哪抓来抓去的,纠缠的上衣下摆都变了形。 【我们相识也将近两年了……】 “默卡…”图灵终于开口了。 【直到现在,有你相伴我都真心感觉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个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如果你对我也并不讨厌的话……】 “但是作为我的信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希望未来的日子也可以和你长久相守……】 “到时候凭借这个你应该也可以出席烟仙节的选美晚会……”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想说的。】 “到时候你会……来看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就是说不出来?】 图灵感觉自己内心急得都快烧起来了,可是越是这样,自己的面对默卡反而越是做的表面礼节了起来。 越是着急,图灵就越是想起,以前和默卡在一起的种种; 一起配合调笑着梧桐店长,跟王子安和犹大聊着三山街的八卦,在车站相互依偎着说悄悄话…… 但是还有更多时候是因为地位和身份的差别而不能互相理解,导致暗自神伤的日子。 【我甚至连真名都没让他知道……我难道有这个资格要求更多吗?】 默卡也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默默的伸手过去,拿过了那个更破一点的戒指。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默卡把戒指握在手心,笑容显得惨淡而悠扬。 黑色的新娘呀,在漫空的暖阳里凌乱,无奈的讪笑着,慢慢的收回了邀约的双手。 【谁让你偏偏是一个男孩呢?】 俄狄浦斯的箴言,像是一句诅咒,缠绕着图灵阵痛的头颅。 六十九章 为什么不呢? ================================= “你没魔力了是吗?”诡秘的声音突然在两人恬静的氛围下响起。 图灵心下一颤,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操着平时冷静的语气说“如果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臆想,你肯定会死的很难看。” 没再回应图灵,迅猛的拳风转眼间就触碰到了图灵的脸颊。图灵甚至感觉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飞出去。 然而没有。 虽不伟岸,却格外给图灵安全感的身体挡在图灵面前。 飞出去的是一支燃着白火的手臂。 图灵麻木的向默卡的手臂看去,那里已经赫然空无一物了。 “呃……啊啊啊!”默卡在图灵前面,抱着自己空缺的臂膀,神情扭曲的,痛苦的半跪下来。 “为什么还要多受这个罪呢,默卡。真不聪明。”伊芙利特从阴影中慢慢踱步出来,从容不迫的体态配上他可怕的下颚略有点显得衣冠禽兽。 【我又……】 【又是因为我……?】 【就这么一点时间也不能给我和默卡吗……?】 图灵轻轻的颤抖着,手紧握的充血,却一点魔力也用不出来。 “为什么?伊芙利特……”默卡的脸惨白惨白,嘴角不停的抽搐着,仿佛很快就要休克过去了。 “我可不想被你的伶牙俐齿拖延了时间。”伊芙利特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爆发出了一股强悍的魔力。 一把火红的十字架出现在伊芙利特的手上。 “{屠红龙书}……” “让我快点结束吧。” 伊芙利特猛然朝着图灵冲了过来,突刺的火红十字架给了图灵一种当初面对拉斐尔的既视感——一样没有魔力,一样充满了致死的味道。 显然,他的想法是连着默卡把图灵一起斩了。 然而伊芙利特结实的手臂,却骤然停在了距离图灵两米的地方。 “屠红龙书?” “这不是米迦勒的魔法吗?” “真让人怀念,西院的时光…” 一个女人牢牢的握住了伊芙利特的手臂,感觉仿就佛被铁钳箍住了一样。 洒脱的,面如薄削的女人,漂亮而潇洒,突然出现在伊芙利特的面前,挡在他和图灵之间,身姿稳如泰山。 她的那力若千钧的手,附着着火焰,包裹着岩浆,好像就是一只龙爪。 “克罗托城的大魔法师,龙人特蕾莎?……真是荣幸啊。居然能让我遇见大家族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伊芙利特礼貌的笑着,另一只手背到身后,再次开始凝聚起另一把红十字架。 有称号的法师是最强,最难对付的。 “少贫嘴了,装成小人物的样子……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和麦克纽杜家脱离干系吗?”一支巨大的燃火的龙尾从特蕾莎的身后生长出来。 “{究极元素}”话音刚落,特蕾莎一摆腰,狠狠的控制着尾巴横扫向伊芙利特的腹部。 伊芙利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拿另一只手的十字架去挡。但是不敌龙尾上传来的恐怖怪力,直接被击飞到了女神像上,把神像都撞塌了。 “真晦气……”看到神像倒了,特蕾莎小声的嘟囔道。 “我只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想试试能不能捡个漏而已,和麦克纽杜没关系……您应该看得懂这个形式吧?”伊芙利特从石堆中狼狈的站起来,他看起来没什么事。但他的腹语让人听了总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不信您问问当事人,麦克纽杜家这次事件也算是帮了大忙。我这种小人物可不影响大局。”伊芙利特指向图灵方向说道。 特蕾莎疑惑的也看了看图灵。 特蕾莎突然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就这么一会功夫,伊芙利特已经跑的没影了。 “哼……算了,米迦勒的子法师我也不好就这么杀了。”特蕾莎优雅的走到图灵身边,哒哒的脚步声让图灵安心,却不免的也让人惭愧。 “特蕾莎姐姐……你也被卷入红港的灾难里了吗?”图灵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委屈的低着头。 “没有,我刚来的。”特蕾莎身后背着一个长方体箱子。恐怕她为了能在见到图灵以后不落下风,也带来了不少胜利的筹码。 “我本来在附近城市调查你的足迹,听说了红港的灾难,直觉上就感觉和你有关。” “之后来了红港,看到刚才那么壮观的魔法,用脚趾想也知道是你用的了。阿卡迪亚除了夫人,没人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一只脚踩着破碎的瓦砾上,一只脚站在地面上,特蕾莎披撒着那飒爽英俊的短碎发;充分锻炼而不显岁月的脸庞;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虽少不了英气逼人,却能莫名让你感到一股极温柔,极宽容的气息。 特蕾莎有这样的魔力。 “大小姐,我才找了不过两三天而已,就找到您了。” “您不会觉得这是巧合吧?” “如果我这次放您走了。” “那么当下次夫人亲自出马的时候…。” “您猜猜会怎么样?”特蕾莎看着图灵,神情寂寞而灰暗,就好像她比图灵此时更加痛苦,更加无奈一样。 “……”图灵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图灵看向默卡,此时的他已经用圣子降临的魔法简单抑制住自己的伤口继续流血。他就好像没听懂特蕾莎的话一样,一点回应也没有,只是沉默的听着。 【这不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吗?】 图灵不禁的想。 【你骂我打我也好,我不是骗了你吗?】 【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还有你,可怜的孩子,遇上大小姐真是不走运。”特蕾莎转头对默卡说。 弯腰捡起那只被截断的手臂,递给默卡,特蕾莎说;“但是很抱歉,这是奥驰亚家能给你最大的报酬了。” 默卡站起身,接过手臂,抱在怀里,嘴角微微的颤抖着。 “来吧,我的女孩,回来你的花园。”特蕾莎朝图灵张开了臂膀。 “拿回你失去的一切,金钱,名誉,力量,和夫人许诺你的权利。” “你值得这些,好吗?宝贝。”特蕾莎一步一步朝图灵走来,几乎要抱住图灵。 【拿回我的一切?那真的是我的东西吗?】 图灵最后还是朝默卡那里看过去。 看到的是不敢抬头对视自己的默卡。 【只要你呼唤我……我就能再拼命一次,不管结局怎么样……】 【可你为什么不呢……】 特蕾莎叹了一口气,不再向前了,安静的看着图灵。 “默卡,” “我的伞还在你那里对吧?”图灵突然说。 “啊?嗯……”默卡终于抬头看图灵了,尽管眼神躲闪着。 “到时候带过来吧,晚会上记得还我啊。” “一定要来啊……不管风吹雨打。” 这次图灵没有再回头了,转身向特蕾莎走去。 留下默卡一个人在原地。 七十章 你留下了什么,带走了什么 ========================================== 红港 三山街 尽管是桌椅杂乱的餐厅,现在却已经是警备们临时联络的会议室了。一个面容严肃的,衣着干练朴素的女人站在会议室中间。她正被周围站着穿警服的女人重重的簇拥着。 让我们况且听听她说的什么吧,她为什么能吸引那么多人的注意力呢? “花骨朵们,我们该出发了。” “我知道烟仙节快到了,你们可能约了男孩子出去,可能准备了鲜美的佳肴享用,甚至可能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宠物,只等你们一下班,你们就会迫不及待的去奔向这些幸福的日常。” “但是这些却被突如其来的加班打搅了。” “你们可能会很不满命运心血来潮的加班。” “但是红港的人们本来也有享受这样的日常的权利。可是呢,他们现在有的在孩子的墓碑前嚎啕,有的跪在在毁于一旦的家业面前发呆,有的则已经天人两隔了。” “还有的则是压在瓦砾底下,等待我们的救援。” “他们同样是因为命运的心血来潮。” “不管你前一天是不是嫉妒你优秀的姐姐,是不是耽溺于和喜欢的男生说错了话的苦闷,是不是和父母闹了变扭……” “灾难一来……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但现在还有一个机会,把尚存的生命从这无常的命运里解救出来。”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是啊,一切都失去了意义……默卡黯然的想。 他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进去和警官女士说明来意。 “虽然我们不必像刻俄柏那样去重灾区救援。但是毫无疑问,三山街的救援同样重要。” “黄金救援时间是四十八小时。如果不想在看到殉难者家属的时候开不了口,就快行动起来吧。姑娘们。”中间的女人拍拍手,周围的人纷纷熙熙攘攘的行动了起来。 这时候,默卡推门进来了,走到了女人面前。 “让我也参加行动可以吗?警长。” 女人刚打算走,严肃的脸上眉头一皱。 “小孩就不要凑热闹了…何况是男孩。你能去救济区老实呆着,就算是帮忙了。”女人招手,打算叫人把默卡支走。 “警长,”女人身边助手样子的一个女士眼神一凝,眼帘低垂下来,“他似乎是这次红港之难的幸存者……是在防空洞外面活下来的。” “什么?”女人表情一阵错愕,眼神飘忽不定的看了看默卡。 “我知道了。”女人沉重的点点头,拍了拍默卡的肩膀。 “可怜的孩子,见了那样的地狱还能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 “这是对讲器,找到人了就告诉我们吧……” —————————————————————————— 告诉我们? 我应该说什么呢? 走了许久,其实也就是按着平时熟悉的路线走,默卡沿着被砸烂的房子一路看过来,心底已经凉越发透彻了。 就没有一点幸存者吗? 默卡也很想试试看,究竟会不会哪怕有一个幸运儿会在塌陷的残骸里活下来呢? 但是只是搜索了两座废墟,默卡就已经放弃了。他除了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什么也没得到。 心情不好,默卡也懒得治疗自己了。 终于来到了客西马尼,还是一样,一片废墟罢了。 梧桐大概应该是死了。 救济区的名单上也没有看到他。 我说要他等我来接, 但我最后也没来。 默卡只感觉,之前自己砰砰不停的心跳都白费了。 我该说什么呢? 默卡感觉自己很有说些什么的必要,但就当自己拿起对讲机,打开通话的按钮,最后却还是哑口无言了。 沉默良久,默卡拿起那封魔女留下的信。 那封信现在已经被默卡用来记录这次红港之难剩下的疑点了。 魔女施展的是什么魔法? 小齿轮究竟是什么东西? 天使为什么都去找图灵? …… 考虑良久,默卡下笔了又写了一问。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 厄里斯堡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特蕾莎感觉自己的心和红港的神像一起倒塌了。 明明当时没什么感觉,可是日子越过,那时的印象就像烙铁留下的伤疤一样,痛的深隐,痛的让人不经意间,咬牙切齿。 那时候图灵不舍的表情对于特蕾莎来说,比刀刃还锋利。 “诶,你看,特蕾莎姐又在发呆了。” 两个女仆看着盯着窗外,把双手背到身后的特蕾莎,躲在花瓶后面细细碎语。 “大小姐不都回来了嘛……有什么好伤心的。” “毕竟特蕾莎姐四十了也没有孩子,可能对于大小姐的感情也不太一样吧……” 其中一个女仆白了另一个女仆一眼说道,“没有你这么说话的。你去和特蕾莎姐聊聊吧,她也挺难做的。我先去夫人办公室了,你一会也过来啊。” 女仆点点头,走向了特蕾莎那里。 “管家长,大小姐不都回来了吗?这么难过也不是事啊。” “大小姐随便出去一趟就做了一个什么红港的英雄,在记者招待会上出了好一阵风头呢。” “真不愧是被称为贵族的骄傲,最完美的烟茄呢。要我说啊,这次大小姐离家出走说不定也是好事呢。”女仆偷偷看向特蕾莎的侧脸,发现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便继续说着。可是女仆却没注意到,特蕾莎撑着窗框的手掌已经不觉的握紧了。 “诶,特蕾莎姐姐,我说,这次真的又是天罚吗?像报纸里说的那样……” 特蕾莎难受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女仆;“当然了…这不是天罚还能是什么呢?像恶梦一样似的。” 特蕾莎一只手撩起的前额的头发,转头看向女仆,细细打量了一下女仆。 “对了,你手上的这是什么?”特蕾莎问女仆。 “这个?”女仆提起了手里拿着的装满笔的笔袋子,“这是画法阵用的笔的笔袋子。” “夫人吩咐要的,等下我还要去夫人那里帮忙画法阵呢。夫人可能是心血来潮想研究研究魔法吧。”女仆无辜的说,“怎么了嘛?” 特蕾莎心里咯噔一下,刺痛的麻痹感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 俄狄浦斯有什么魔法需要把法阵画出来吗才能使用吗? 就凭她……她还不够无所不能吗? “对了……图灵……大小姐现在在哪里?”特蕾莎的声音像已经击发的弓弦一样微微的颤抖起来。 “在夫人的房间里啊。” “夫人好像要亲自教大小姐魔法呢……”女仆的笑靥映在特蕾莎的眼瞳里,仿佛要透过眼底深入脑髓。 一股无名之火终于不可制止的从那特蕾莎刻满了忍耐的眼角里,满溢出来。 “俄狄浦斯……”特蕾莎压低了声音,低吼的念那个女人的名字。 我早该想到的。 这不是她的惯常手段吗? 大小姐之所以过去会间歇性的失忆,痛苦得每晚每晚做噩梦,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她的魔法。 虽然很不敢相信真的有这样的魔法。 但是看到图灵逐渐畏首畏尾的样子,我也不得不相信了。 要不然大小姐怎么会偏偏失去的都是有关于美好事情的回忆呢? 我就不应该告诉俄狄浦斯那个男生的事情的…… 她就是为了断绝一切可能影响到控制图灵的因素,才施展这个魔法的! 如果……如果最后大小姐连记忆里的生活都没留下一丁点幸福的要素的话。 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夫人。”特蕾莎告别了女仆,转身离开。 特蕾莎大步流星的走向俄狄浦斯的办公室,气势如虹,她打算找俄狄浦斯讨一个说法。特蕾莎突然感觉,即使今天的自己就迎来死亡的结局,她也能欣然接受。 来到俄狄浦斯的办公室,特蕾莎没有丝毫犹豫,打开了房门。 特蕾莎进门,定睛一看,当即就看到了房间里坐在桌子上的俄狄浦斯,和跪在地上在纸上画法阵的一些女仆。法阵的花纹复杂而繁密,看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奥驰亚夫人!”特蕾莎来势汹汹的开口喊道,甚至吓了屋子里的女仆一跳。 大小姐人呢?但是没时间管这些了。特蕾莎想。 “我私自认为,靠魔法的力量控制一个人,是最落下乘的方法。” “您自诩世界上做事最滴水不漏的人,可是对待自己的女儿却像小孩子一样任性,独占。” “您本来大可以用感情来把握住图灵。或者您是用拥抱,甚至用亲吻也好。她明明是那么依恋你,这些对于需要爱的图灵来说丝毫不费功夫……” “但是您还是用了自认为最保险,最有自信的魔法。” “过了烟仙节之后,接下来的烟火祭比赛有关于绘画。如果您再截取大小姐脑海中本来就并不丰富的生活阅历,她还怎么在艺术性的比赛中拔得头筹呢?” 特蕾莎说着说着,身体已经微微颤抖起来,眼瞳也因为紧张,不安分的看向别处,但是专业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绷住了表情。 “还是说,您只要离开了魔法,就连面对自己的女儿都不敢了吗?” 特蕾莎轻轻的喘息着,自己都震惊于自己居然敢跟俄狄浦斯这么不敬。 周围的女仆则都是被吓懵了,想不通特蕾莎怎么敢这么和俄狄浦斯说话。 “睡昏头了吗?特蕾莎。”俄狄浦斯一点也没有为特蕾莎的话而生气,而是淡淡的笑着。 “我叫女仆们来,是为了画一些布置烟仙节烟火和灯光的魔法。” “我很好奇,你说我靠魔法。究竟是指的什么魔法呢?” “女孩们,都出去吧。”俄狄浦斯拍拍手,女仆们面面相窥的看了眼,相继离开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特蕾莎现在有点慌乱,但暂且还算稳得住脚。 “可您为什么要叫图灵来呢?据女仆们说。正巧还是您画法阵的时候……”特蕾莎说。 “因为我也想让她感受感受生活气息,随便表扬表扬她这次的表现……” “但是归根结底,不管我的解释是什么,你都没有问这些的权利。” 这一句话,直接就把特蕾莎打入了冰窖。 在特蕾莎眼里,此时俄狄浦斯那自信而诡秘的微笑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又输了一筹。 这难道不正是借女仆之口试探自己的态度吗? “更何况,你是不是有些僭越了?你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敲门。”俄狄浦斯从桌子上慢慢的起身,向特蕾莎悠悠的走来。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念你劳苦功高。” “摆清楚你的位置。”俄狄浦斯来到特蕾莎的身边。炽热的吐息简直让特蕾莎有了自己的耳朵都烧着了的感觉。 关于之后,特蕾莎已经完全忘记俄狄浦斯是不是还和自己说了什么。 只知道走出了俄狄浦斯的办公室,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的透湿了。 “姐姐?” 一直等到面前的图灵叫自己,特蕾莎才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图灵都已经到门口了啊。 图灵正好刚到呢,估计连我们讲话所用的时间,俄狄浦斯都算得好好的。特蕾莎痛苦的想。 我其实只是一个胆小鬼罢了……看着图灵纯洁真诚的关心的目光,特蕾莎半跪下来,想抱住图灵。 但是最后还只是摸了摸图灵的脑袋,便作罢了。 七十一章 夜雨•烟茄•黑宝石 ====================================== 拉克西斯(Lachésis)城 烟仙节当天 入夜 烟雨飘摇 淅淅沥沥的夜雨,滴灌着图灵的梦。 仿佛幻听般的默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细若蚊蝇。 图灵好像在什么遥远的梦里梦到过了,就在今天,就在此时,默卡会撑着雨伞,骑着白马,趁着风雨紧紧的赶来。 那会是错觉吗? 脆弱的“少女”可经不起这样的谎言。 “大小姐,您今天上午的演讲真是完美极了!”烟铃和图灵呆着晚会的化妆室里。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应酬,为了参加今天的晚会,图灵要让烟铃化一个轻松自然点的妆。 “您生的是这么娇花般的可爱……行为举止蕴藏着天成似的优雅,再加上最近的{红港之难}更是佐证了您无人能比的善良和勇敢。要说选美的话……天呐!”烟铃眯眼笑着,由衷的赞美道,“怎么可能有人比得过您呢?” 图灵心里乱乱的,正在为默卡究竟会不会来的事而焦虑。听到烟铃的话,图灵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打算回过头去和这位古灵精怪的小女仆调笑两句。 然而图灵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烟铃过于白皙的面庞,和略显深凹的眼眶——显然,烟铃这个可怜的女孩,还没有完全的从绝食的影响中走出来。 【那都是因为我。】图灵想。 图灵微笑一滞,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闭上了。 “大小姐,今天……要么就选水红色的衣裳吧?”烟铃走到一旁的大红木柜子里翻找着,最后拿出来一件水红色的,略贴身的晚礼服。 “这次事情以后我想了很多……果然大小姐确实是长大了呢。”烟铃拿着礼服来到了图灵的身边,她湖水般的眼睛逐渐不可制止的泛起了波澜。 “我不是不明白……我不是不理解……我只是,我只是……”烟铃的声音夹杂着哽咽,抽动着图灵脆弱的内心。 烟铃宝贝的把礼服远远的向图灵递出,暗自抹眼泪的同时,没让一点眼泪溅到礼服上。 图灵沉默的接过礼服。 “让我为您穿吧,大小姐。”烟铃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她的微笑同时竟也安抚了焦躁不安的图灵。 她真如烟铃花一样,拥有医治灵魂的魔力。 ——————————————————————— “就是这里吗……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默卡甩了甩手里沾满雨水的伞,整理了一下穿的笔挺的衣裳。尽管这身衣服已经是默卡衣柜子里最能拿的出手的衣服了,但和周围的王公贵族比起来,还是让默卡竟在自己的衣服上找到一层无形的束缚感。 默卡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城堡下连接着庭院的铁门和城堡大门的红毯。为了避免红毯被雨点打湿,阿吉奥家还在上面布置了壮丽的,挂着花的玻璃隧道。 繁琐又讲究,这是阿吉奥的风格。 还没等默卡走完城堡大门口的红毯,许多仆人就已经围着默卡迎了上来。 “帮我擦一下,等下我要把它带进去。”默卡把手里的伞交给过来拿伞的仆人。走过来接伞的男仆一愣,把伞带到一旁小心的擦拭着。 “您是……默卡先生是吗?我们这里有记录。”接待员拿过了默卡递过去的,有些破损的玻璃戒指,仔细的端详了一会,还给了默卡。 “但是我们不只是要登记您的名字就行了,起码……起码还得知道您是从哪里来的。”接待员和默卡保持相同的速度行走着,用他那小眼睛不断的向默卡示意,“或者是……您直接告诉我您来自城市,或者农村。” 默卡知道这种问题,再了解不过了。 男仆其实是要记录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贵族,是什么等级的贵族。 本来以默卡的心境早已完全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弄得不愉快了。 但是今天,来见图灵的今天,默卡因为这种问题感到格外的心烦意乱。 看着周围女性们衣着考究的男伴,默卡还是昧着良心开口了。 “阿吉奥家,你帮我记上阿吉奥家吧。” 但实际上,默卡唯一能和阿吉奥攀上关系的,就是有一个叫玛利亚的老师。 “我知道了……打扰您了,请进吧。”一起走到大门口前,男仆为默卡推开了大门。 ——————————————————————— 【太轻了……】 图灵拿着手里的飞镖,她想象着像掷标枪那样把它投出去。 但是最后还是捏住了飞镖尾部,采取了保守的投掷姿势。 在一个小角落里,稀松的人群围着图灵,看着那远处几乎插满了飞镖的标靶靶心,一个个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就这么复杂呢?默卡。】 图灵毫不犹豫的将飞镖投出,没有悬念的,再次命中靶心。 赞美的唏嘘声在周围的人群中渐渐的蔓延开来。 “真不愧是完美的烟茄……” “真是在任何事情上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知何时,自此次红港事件后,图灵{完美的烟茄}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红港。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是能像我擅长的那些比赛,对决那样……非赢即输就好了。】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心呢?】 图灵像是没看到周围簇拥着的人群,继续从一旁的小桶里拿出飞镖,瞄准了朝着标靶投去。 就在人群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深刻的烦恼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能成为焦点呢?……她明明只是在自顾自的投飞镖而已。”忙着和会场的男生们交际的戴安娜,小声点嘀咕道。 “抱歉,你说什么?”戴安娜一旁的男生问。 “没什么,我们再去哪里看看吧?”戴着面具的戴安娜,仍然不失优雅温柔。她如同猎豹一样在会场中寻找着猎物——谁是礼仪的大师,谁是被邀请来参加晚会的男伴,她往往一试便知。 她总是能轻松的讨人欢心。 但还是不如图灵——不如图灵的一颦一笑更能俘获人心。 没有意义……戴安娜心想。 即使我再优秀,再完美, 【都没有意义。】 图灵突然垂头丧气起来,放下了手里的飞镖,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小声嘟囔着的人们。 虽然听起来都是赞美之辞,但是他们却又乐意和图灵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那里面究竟藏着多少隐秘的恶意呢?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还伤害了多少人呢? 我的价值……究竟在何处呢。 【挂在桌子上的那个东西是……?】 正当图灵沉迷在自己的愁绪中,图灵突然注意到,一把黑色朴素的伞已经悄悄的被挂在餐桌旁边。 图灵把视线从黑伞上移开,看向更远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那里,渐行渐远。 图灵赶忙朝着那里走过去…… 第七十二章 蔷薇•野菊•小麦 ===================================== 【默卡?】 图灵拨开簇拥着的人群,艰难的向那个身影的方向快走过去。 但是……但是他是那么快,他在人群中是那么不明显,若隐若现的宛如随时就要消失一样。 图灵追呀赶呀,但是远处的身影却越来越远,马上就要离开会场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不合时宜的,拉斐尔突然出现在图灵身前,隔在男人和图灵之间,拦住了图灵,问道。 图灵焦急的想推开拉斐尔,但最后还是收了手。 【我追上去有什么用呢?如果他执意要走的话……】 图灵双手抱胸,不安的摩挲着自己的胳膊,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拉斐尔恶作剧似的微微一笑,看了看之前那个男人离开的背影,开口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这边这个人我认识,不是你要找的。” 【我看错了吗?】 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的心情,图灵脸颊微红。 “刚才我看到之前那个拿着伞的男生在十三号桌,去看看吧?”拉斐尔来到图灵的身前,语气温和的说道。 身高已经长到一米六的拉斐尔,比图灵略高一些,站在图灵面前,像是姐姐一样。她今天的穿着仍旧沿袭了麦克纽杜家的传统——古怪而华丽。当然,更重要的是,打扮的非常漂亮。 拉斐尔靠近了图灵,想给图灵整理整理头发和衣襟。可是看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到一点不和谐的地方,拉斐尔只好又放下了已经抬起来的手。 “我家的妹妹,要是有你一半优秀就好了……”拉斐尔看着图灵,眼神逐渐的迷离了,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又来了……我明明就这么痛苦。】 “谢谢你,我先告辞了。”连礼节的话也不多说,图灵火急火燎的走向十三号的餐台。 不一会,图灵就来到了位于晚会中心的十三号桌。它的旁边就是一个露天的,富集着各种鱼类的巨大圆柱形鱼缸,鱼缸顶上没有天花板,直接和楼顶相连。 温暖的月光,从那缺失一块的天花板上倾泻下来。宁静的幽蓝,深切的亲吻着波澜的水面。受惊的鱼儿可见不得这暧昧的景色,羞涩的沉入了水底。 美轮美奂的夜雨敲打在水面上,温柔得好像是母亲假寐时安宁的拍打。 啪嗒,啪嗒。 这样神圣的光景,在略有点熙攘的晚会现场,竟然只有图灵一人注意到了。 摘下脸上的面具,图灵仔细的看着这浪漫的光景。 不知不觉,图灵的小心思又有点活络起来了。 这会不会就是某种天启呢?图灵想。 图灵尽力的解读着眼前的景象,剥离诗歌里经常出现的意象,来解释自己和默卡可能会有的缘分。 图灵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玻璃水缸,闭上眼,缄默的祷告着。 她从来没有这么相信神明。 【我的神啊……如果你听得到的话……】 “咚咚咚” 突然听到水缸好像传来了某种声响,图灵睁开眼,透过水缸朝着对面看去。 衣着翩翩的默卡,就在那里,透露出没办法的微笑,同样也是一只手触摸着水缸,轻轻的敲了两下。 【我的神明……】 【不就在那里吗?】 很奇怪,图灵这时候心里并没有那种平常人中了大奖那样的惊喜,取而代之的是意料之中的,平缓的幸福感。 两人跨过对视着的斑斓的鱼缸,在圆柱体的边界上相遇了。 比起初次见面时,图灵的羞涩和默卡的大大方方,现在的立场反而是倒过来了。 图灵看着默卡,甜甜的笑着。面对图灵,默卡却有些局促不安了。 图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西西……伞你收到了吗?”默卡说,他的声音有点怯怯的。 【他还在这么叫我啊。】 图灵笑着点点头,等待着默卡继续往下说。 “啊,呃,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清楚……我觉得还挺重要的。”默卡不自然的摸了摸后脑勺。他那帅气的脸庞明显增添了一丝尴尬。 “我回去以后整理了一下线索……别的没想出来什么名堂,但是关于你……关于你的父亲,我有一点想法。” “准确的说,是一点可能性。” “在你身上使用了圣子降临的魔法以后,我就一直在想,你的力量是不是过于强大了。” “回去查阅了许多书籍,我才发现,不要说头顶变出光环了,能够长出单翼的,你也是第一个人。” “而且既然能通过血液继续吸收力量,来供给魔力。这足以说明你和神血,也就是天使的血统之间很有亲和力。” “但是说到底……为什么是单翼呢?是不是说在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只有一半的呢?” “如果要说一半的血脉……你这里似乎也只有在父系亲族中可能找到点关系了。” “古籍中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神的血脉,这也恰好说明了神明和人可能拥有后代。这里的神明大概也包括天使。” “奥驰亚大人恰好也从未公开过自己丈夫的身份。” “会不会是说,奥驰亚大人她取了一点天使的和自己的细胞,才创造了……”默卡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了。 阿卡迪亚的魔法是支持无性繁殖的。 图灵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气氛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尴尬。 “我……”默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些东西,他其实本来只是打算把这些东西埋在心里。 但当他看着眼前画了漂亮眼线,穿了水红礼裙的女孩,他感觉就像直视太阳那样的耀眼,让他不经意的慌乱起来,不经意就吐露了自己深藏的秘辛。 气氛沉默了许久,周围的人们的说话声就像在另一个世界一样,虽然听得见,却又一点也听不清。 默卡等待着图灵的回复,手心渐渐的潮湿了。 “就这些?你想说我是怪物的孩子吗?”图灵直视着默卡,鼻翼微微的抽了抽。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图灵的扯出一个凄惨的微笑,嘴角微微颤抖着,撇了撇嘴。 图灵摇摇头,朝着会场的窗台跑去。 一直到窗台的关门声响起,默卡终于才回过神来。 她不是这种脾气的女孩。虽然默卡知道。 很难形容默卡此时的感觉。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真真正正的是踩在了命运的岔路口上。 但是他也愿意,仍然愿意去见图灵。 来到阳台,把手放在造型精美的金属门把手上,默卡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 “美吗?”图灵靠在围栏上轻轻的说。淅淅沥沥的夜雨,窗台上的积水,图灵就像故事里的烟仙女那样的,一瞬间就将其蒸发了——只消图灵把手往围栏上轻轻一放。 雨点都知道图灵的美丽,即使看不见东西的默卡,这时候也明白这一点了。 它们都不敢在图灵的锦衣上留下斑迹,都不敢打湿图灵那瑰丽悠长的发丝。 满天的星星和温暖的月亮都成了图灵的陪衬。就像俄狄浦斯那样,不管站在哪里,不管说些什么,她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成陪衬。 默卡的整个世界好像突然都有了颜色。一种深藏在默卡幼年时期最温暖,最明媚的记忆,此时被图灵那动人的倩影勾勒了出来。 这些反而让默卡有了一种难言的自卑。 “……”默卡很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 刚才生气的图灵好像突然就不见了,变得娴淑而温雅。 “你看看,有胡须的猫咪,记得吗?”图灵倚靠着冷清的护栏,笑得像花儿一样。 看到了这样温柔而和煦的笑容,默卡突然意识到,图灵已经远远不是当时在莱布利兹学院需要心理辅导那个小女孩了。 她已经可以这么自然,这么甜美的笑出来了。 “默卡,我们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拉克西丝城,本来就是一个自治的国中国,妈妈她管不到这里来的。” “她今晚也确实很忙。” “我们可以,就从这里……重新开始。” 幽瑟的西风从悠久的谷底吹过来,掀起图灵那可爱的刘海,驱散了她那额顶的阴霾。 “你可能有难言之隐,我其实也有。” “但只要你一开口,我就能再逃一次。和你再逃跑一次。” “比赛我可以不管,即使下雨也没事……我们就靠那只小伞,挤一点也没关系。” “但是问题是……告诉我你的心意。默卡,不要再拐弯抹角了。” “你喜欢我吗?”图灵淡然的语气不知怎么的,让人心疼。 图灵桃红色的头发微微的飘扬着,眼神里分明闪烁着透彻的,璀璨的光辉。她那抹了淡粉色口红的嘴唇映射着月色,透露出皎洁的银光。 趁着默卡还愣着神,图灵动了。 图灵取下耳朵上价值连城的钻石耳环;拿出口袋里刚才在宴会上拿的秘银枣;摘下别在腰间的金烟斗;最后还把臂膀上的暗金王冠一起,捧在手心里,面对着默卡温柔的举了起来。 【金钱,食物,名誉,权利……】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来爱我,默卡。” 已经有了仲夏夜规模的初夏的风月,也被图灵这一句所动容,美妙的震颤起来。 一眼望过去,城堡庭院里的蔷薇,城市里怒放的野菊,还有城郊田野里大片大片的麦穗,都在透明的微波里缓缓摇曳。 自由的面包仿佛就在图灵的鼻尖底下,散发着透彻的甘香,不停的撩拨着图灵,好像一伸手就能触及到似的。 但是灰蒙蒙的夜,仍旧偷偷哀伤着。雨不停歇,为即将到来的悲剧而默默的掩泣。 谁是蔷薇,谁是麦穗,一看便知。 “西西……不,奥驰亚。”默卡终于开口了。 “梧桐店长去世了,你知道吗?”默卡没有回答图灵的问题,反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知道吧……那种身份的人对你来说,要多少有多少,是吗?”。 图灵没有预料到默卡会突然说这个,一时间语塞了。 气氛再次沉默了一会,默卡开口了。 “你不是说想问我的心意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但你真的只是想知道单单这一件事吗?” “难道你不还是想要和我一起跳舞,喝茶,饮酒,一起穿华丽的白衣裳,走漂亮的大殿堂吗?” “但是那些事情,怎么可能呢?” “是的,我当然是喜欢你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你觉得,就只有你会因为夜半睡颜的惊鸿一瞥而爱上一个人吗?” “我就不会在日积月累的积淀中,为一个人的一颦一笑的可爱而沉沦吗?” “但是,仅此而已了,西西。” “仅此而已了。” “还记得吗,我说过的。” “希望是一剂猛毒。” “我们想挣脱命运,可是却不知道我们其实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就好像命运是左脚,你是右脚。” “难道你踩在命运的头顶上,你就能实现飞上蓝天的愿望了吗?” “算了吧……西西,算了。” “就这样算了吧。能遇见你,我真的已经……很幸运了。”默卡说完,推开了窗台的门,回到了嘈杂的晚会。 烟雨朦胧中,只剩下了图灵一个人。 【算了?】 【你说什么算了?】 【是晚会不参加了,还是以后每周不再一起玩了?】 【还是说……你该不会是说……】 图灵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脑勺仿佛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棒子一样沉痛。精神上的痛苦,简直要入侵到图灵的现实世界,化成一只巨手,狠狠的把图灵攒成一个小球,挪在地上蹂躏。 图灵疼的蜷曲在地上,缩成一团。 这是图灵这一辈子第一次体验到,最不能承受的痛苦。 祈祷吧,你们这群异形的天使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29/00818fd7-2ede-405c-ad10-9e13a3ec03b1.jpg](chapter-1ce0d4497f5f7f528591d55c6eaefd5b3254c94f.jpeg) 图灵:最好不要被我遇见了。 ==================== # 第三卷 明月年年望相似 ==================== 七十三章 获胜的图灵和败北的西西 ========================================== 在烟仙节的晚会开始之前,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图灵。”俄狄浦斯出现在会场门口,就像在特意等着图灵一样——但图灵知道那不是真的,妈妈不会为了自己特意这样做。她大抵还是为了应酬……要么就是为了比赛才来和自己嘱咐点事情罢了。 【她只是为了赢而已。】 图灵抿紧着嘴唇,低垂着眼帘看着俄狄浦斯——图灵巴不得让刘海遮住自己全部的视线,以便于自己的神情无法被妈妈那颗读心的明眸所看穿。 “怎么了?你慢了。”俄狄浦斯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静等着手里的烟斗悄悄的燃尽。 俄狄浦斯没看图灵,只是望着人流的方向,望着辉煌熙攘的会场,清浅的笑着。她的眼神就宛如空洞一样,吸收着不远处的光彩。 她那瀑布似的红发,深的不像血液那样鲜艳,浅的不像花儿那样幽泯——远远看过去,恰到好处的似翠碧般的醇胧透丽。 “我想和你最后谈谈红港这件事,翻过这一页。” “虽然这件事从结果上来说是好的。” “但是你趁着外出写生的机会离家出走是事实。” 俄狄浦斯的托着她的长烟斗,慢慢的吸着烟。 好久没吸烟的图灵闻到二手烟,不禁的眉头一皱。 “不过大过节的,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算你好孩子积分加了一分吧……现在从零分算起。” “而且,你现在的声望在国内也不小。烟仙节是选票制的,你在风口浪尖做出来如此成就,想必到时候比赛也是十拿九稳吧。” “到时候就又加了一分呢。” “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可以提前和我说一说。” 【想实现的愿望?……妈妈怎么能帮得到我呢。】 【妈妈又不是神……】 图灵正被默卡究竟会不会到来的想法弄得心神不宁呢。 “没有了……不再有了。妈妈。”图灵错身走过俄狄浦斯的身边,虚浮的步伐透露出前者焦躁不安的情绪。 “不急,图灵。晚会还没正式开始呢……”出人意料的,俄狄浦斯轻轻伸手挽住了图灵的手腕。尽管俄狄浦斯丝毫没有用力,但这对于图灵来说却比最坚硬的手铐还要牢固。 “就当做提前为你庆祝庆祝,作为奖励,来给好孩子一个拥抱吧,就像以前那样。”俄狄浦斯一只手撑开了她的长袍,一颗如黑珍珠般狡黠的眼瞳镶嵌在她的眼底,摄取着图灵不安的灵魂。 【可是……】 【我得早点去才行。】 【万一……万一默卡去的时候没有找到我,立马就走了怎么办?】 【我得早点去才行吧。】 “妈妈……还是先算了吧。” “让我早点去晚会也能给人们留一个好印象不是吗?”图灵沉着的回答了俄狄浦斯的问题,其冷静的态度甚至让俄狄浦斯不由得为之一愣。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下次吧,妈妈。”图灵微微用力,挣开了俄狄浦斯禁锢的手,快步走进了会场里。 “哼?不知不觉,真的是长大了呢。”俄狄浦斯一边不置可否的喃喃自语道,一边走向会场旁边一个用于接待的柜台。 “奥驰亚大人,贵安。”“祝您美好的夜晚,奥驰亚大人。”…… 勤劳工作中的仆从们看到俄狄浦斯的到来,马上停下手边的事情,纷纷行礼向俄狄浦斯请安。 “拿一本参加晚会人员的花名册给我,我要过目。”俄狄浦斯声音不冷不热,没有温度,距离疏远,过分完美。对于不感兴趣的人物,俄狄浦斯甚至懒得给自己的语句加上语调。 “是的,如您所愿。”几位男仆从柜台里翻出一个大的记事本,双手呈现,递给面前的俄狄浦斯。 “礼仪教授,女孩子的男伴们,一些贵族小姐……嗯?还有高希霸(Cohiba)家的小女儿伊丽莎白(Elizabeth)。”俄狄浦斯灭了手里的烟,收起烟杆。一手托着木板封面,一手用手指指着花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看下去,并小声念叨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份和底细——就像俄狄浦斯认识那上面的每一个人一样。 “这是?”直到看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俄狄浦斯终于顿住了。 目光移向名字后面标注的文字,俄狄浦斯带着疑惑将它念了出来。 “阿吉奥家?” “阿吉奥家有叫默卡的这么一号人吗?” —————————————————————————— 没有悬念的,图灵获胜了。不要说图灵在红港做出的英雄般的壮举,就单单靠图灵在人群中本来所拥有的,足以作为完美的烟茄这样夸张的声望,就能让图灵获得比赛的胜利了。 图灵的美丽勇敢打动了每一个晚会在场的男子的心。 【除了默卡。】 图灵想。 尽管“失恋”的痛苦让图灵几乎没办法再进行接下来的比赛项目。 但是长久以来因为被支配而产生惯性思维,如木偶上的提线一般操控着图灵的身体,支撑着图灵坚持到了比赛最后。 想象中蔷薇色的生活都没了,人生好像一下子都失去了意义。 除此以外,图灵还能想到什么呢? 雪上加霜的是,比赛过后,特蕾莎驾着车队来接了。 但是只接走了俄狄浦斯,留下了图灵。 自己始终倚仗着的妈妈终于离开了。 图灵突然意识到,都是因为自己对于生活中最重要的两边都犹豫不决的,结果才会被两边都抛弃了。 浅灰色的哀愁笼罩了图灵的世界。 悲剧靠吸食人的痛苦,缓慢发芽。 —————————————————————————— “夫人……您把小少爷丢下来,他肯定会很伤心吧。”特蕾莎在坐着俄狄浦斯的车厢前面驾着马匹。 要是让旁人看到,谁竟有身份让一个有称号的大法师甘心身作马夫,相必都要被惊掉下巴。 “怎么,心疼了?” “我这可是听了你的意见。”俄狄浦斯的微笑如海水般微涩而辽阔。 “正好这拉克西丝城,隶属于精通那些无聊繁琐艺术的阿吉奥家。” “让图灵额外的多磨练磨练吧。” “顺便……” “让我探探玛利亚的底。” 七十四章 图灵和伊丽莎白 ================================== 【今天是留在拉克西丝城的第七天。】 【这里随处可见阿吉奥家艺术染指的痕迹。】 【但凡有石处,必器雕龙画凤;凡有水处,必造镜花水月。】 【阿吉奥家过分善于讲究精致,恰好说明了她们是腐朽而老成的旧派。】 六大家族中,唯一没有被更替过的便是阿吉奥家。 他们是主持宗教的家族,主管的便是这个宗教自治区。每十届,也就是七十年一次,她们有权利避过比赛竞争,直接担任首长家族。它的家族族长即为教皇。 玛利亚便是今年的教皇,不过由于她谦卑的性格,她总是爱让别人叫她主教。 尽管玛利亚结婚很多年了,但玛利亚现在膝下无女,唯一的女儿已经因为某些事情不幸离开了人世。 唯一有的子嗣是几个儿子,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直系血亲。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亲戚是几个血缘疏远的远房表亲。 让人不由得对其家族的延续大计感到担心。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穷乡僻壤呢?”图灵身穿修女黑白的简衣,站在修道院庭院中盛大的花园里,面对着一棵几十米高的参天大树,拄着一把落魄的扫帚,小声嘟囔着。 拉克西丝当然不是穷乡僻壤,但和奥驰亚的城堡比起来,也没法再多加恭维了。 身为高高在上的贵族,却被打发到修道院里做临时的修女工作——这本来是用来让那些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的贵族自我忏悔,才会用上的惩罚。 但是如今,这项惩罚被用在了图灵身上,为期一年;尽管图灵也没犯什么错,相反应该说是立了大功了才对。 可俄狄浦斯却美其名曰;深入艺术氛围浓厚之地才能沉浸式学习。 这都是为了明年即将到来的烟火祭中的艺术大赛做准备。 “唉……”图灵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看向不远处同样穿着修女服,拿着扫帚的伊丽莎白(Elizabeth),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默卡明明就在名单上……为什么怎么都见不到他呢?”图灵对照着手上拿的白纸,看向了有默卡名字的那一栏。那里是默卡和伊丽莎白的两人组,现在已经被涂改成了默卡和图灵的两人组。 图灵手上的是一张值日表。修道院的修女修士们被分为两人一组,一天一天轮换着值日。 “可恶……值日换班没换成,结果还搞得我跟傻瓜弄到一组去了。”图灵抱怨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似乎是有意让伊丽莎白听到一样。 图灵刚到修道院,就注意到默卡的名单在修道院上了。在修道院的这七天里,图灵尝试过各种办法,希望能再见一面默卡。但是默卡就像是单单只从图灵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值日表上能看到他,修道院的合照里能见到他,修女的口中有谈论到他,但图灵就是找不到他本人。 这次交换值日班次也是,明明图灵要求的是和伊丽莎白交换的。结果最后却把默卡换下来了。 每当图灵快要能见到默卡的时候,总是会有奇妙的巧合发生。 这几天对于默卡的想恋,是图灵在这修道院里唯一的乐趣了。 “你骂谁呢!我可听到了!”伊丽莎白远远的朝着图灵大声喊到。虽然听上去很有气势,但她的眼神却飘忽不定,声音中气不足,脚步非但没有靠近图灵,反而不自觉的退了几步。 “啧……” “我问你。” “为什么我之前和你商量了换班的事之后。结果默卡没有来,是你来的?”图灵步步紧逼向伊丽莎白走去,吓得后者一下子都不敢动了。 “唔…姆姆姆……”伊丽莎白见图灵过来了,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很多,“栋雷米(Domrémy)修女说叫我来才来的……要不然你求我来我都不来呢……” “她说要惩罚我私自改换值日顺序………啊不,说是看你一个人打扫太累了,才拜托我来帮帮你的。”说着说着,伊丽莎白又奋力打扫起来。偌大的花园,几乎都是伊丽莎白一个人扫的,图灵基本上没怎么动过。 图灵眉头一皱。 “你没说是我要求的值日次序对调吗?”图灵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 “我说那些干嘛?” “不对,我都说了我只是被栋雷米修女请来帮帮你的!”伊丽莎白生气的跺了跺脚。 还没过一会,图灵面前的小女孩便泄了气。 “唉……”伊丽莎白轻叹了一口气。 “就算说了那又有什么用呢……”伊丽莎白撇了撇嘴,有点婴儿肥的小嘴搭配着她那一双桃色的大眼睛,一头浅金色的秀发,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大人永远只会相信那些,就是那些她们心中早就认定了的人……”伊丽莎白的声音越发的小了,可怜巴巴的,“和我做什么,是对是错,都没关系。” “都没用的…反正。”伊丽莎白说。 伊丽莎白的话噎住了本来有点生气的图灵。 【伊丽莎白,大抵,也不是因为犯错才被遣送过来的吧。】不知怎么,图灵此时心中无比坚信自己直觉得出的结论。 夏末提前飞来的秋风,扬起一阵花海,在图灵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花园中心的古树沉默的,不知听惯了多少遍凡人的喜怒哀乐,再一次把阴霾洒向了人心中的奈落。 图灵沉默了,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他这几年也学会了点东西;如果真心感到抱歉,却不懂该如何怎么表达的话,起码这时候不要说话就好了。 —————————————————————————— 远处的一栋钟楼里,一个英俊的,皮肤雪白的少年,一只胳膊倚靠着石制的实心窗框,侧着身子,看着站在古树下,面对面的图灵和伊丽莎白。 一个高大修长,身材却非常贫瘠的女人站在少年后面,开口说;“怎么,小默卡,为什么非要躲着那孩子呢?” “你看人家多伤心啊。”女人的声音里透露出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真是明知故问……”默卡没有笑,咧了咧嘴唇,小声说道。爱笑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再牵动起两腮处的肌肉了。 默卡面目阴沉的看着远方。从图灵那里迎面吹过来的秋风,和默卡撞了个满怀。 飒爽的悲思,撩起了默卡额角的发丝,拂过了默卡耳根的……三枚耳环。 三枚耳环集中钉在默卡的一只耳朵上。 这是默卡拜托玛利亚,分别将怠惰警官、牧羊人、警署遇到的小女孩她们三个的遗物做成的圣遗物。 反正圣遗物不会因为大小而改变性质,且也只有一个人能继承为子法师。所以将它们做成耳环非常合适。 本来默卡也要求玛利亚把潮汐魔女的圣遗物也做出来,但是失败了。不管玛利亚取她身上的任何遗物或者骨灰,都不能做成圣遗物。 这一点也被作为红港其中一个疑点记在了默卡的本子上。 默卡之所以要戴这些耳环,是为了让自己牢记失败吧?好让自己下次能救更多人。 但牢记了失败,也牢记了痛苦。 阿吉奥家的人,折磨自己都很有一套。 “玛利亚大人,”默卡开口道,“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在克罗托的教堂工作呢?” “我已经不想被您把我和图灵放在一起了。”默卡的语气轻描淡写的。 “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呵……呵。”玛利亚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七十五章 图灵和戏剧 =============================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图灵在拉克西丝待了已有一个多月了。 “好了姑娘们,都拿到剧本了吧?”栋雷米神官说着,对着坐在阶梯形座位上的见习修女们拍拍手。 “鉴于你们有的人没上过学。这次建教的周年庆,我们就不演书本上的戏剧了,我们演新创作的戏剧。” “圣心感山火,这话听说过吗?”栋雷米说完,看着窃窃私语的见习修女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台下修女坐的很有讲究;她们都不约而同的离图灵隔了一些空间,导致图灵周围空出来了一圈座位。除了伊丽莎白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还看不明白情况,和图灵坐在一起。 这并不是说大家都讨厌图灵。相反,她们都太喜欢图灵,太崇拜图灵了。再加上图灵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不由得就生出来一种感觉一——我不配和她坐在一起。 “新约十三章终章《圣心怀谷》……”,“是那个奥驰亚大人的……”小女孩们一下子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还有人像受惊的小鸟似的小心翼翼藏匿着自己的视线,瞥向图灵的方向,生怕后者发现。 坐在图灵的一旁的伊丽莎白不安的往座位里缩了缩。感受到周围密集的视线,她可能已经开始后悔坐在图灵旁边了吧。 十几年前编的新约书,是唯一一本有除了阿吉奥家以外的家族登场的圣经书。 那个荣幸的家族,就是奥驰亚。 “奥驰亚,你来演俄狄浦斯国公,也就是这场剧的主角之一,好吗?”栋雷米修女走到图灵身边,笑眯眯的,温柔的对图灵轻声说道。 “先不说你作为国公的孩子的身份。” “就光论你曾经阻止了另一场天灾的蔓延的事迹,想必就已经没有人能比你更能胜任这个{义人}的角色吧。” 图灵只是干脆的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是非常礼貌,非常冷淡的那种笑。 虽然图灵没当过什么班委、课代表,但是她基本上不管参与什么活动都会是主角。 【这次也是,像往常一样就行了。】 图灵拿起剧本,打算看看自己应该演的角色。 【这是……】 【话剧班还安排了男性修士们在戏剧结尾的时候唱歌吗。】 眉头微微皱起来,图灵开始仔细的阅读男生的名单。 【男生啊……男生们。】 【啊……默卡果然也在上面。】 “嘶……我这个角色,不知道等男生唱完诗还有没有戏份了。”图灵拿着剧本,小声嘟囔道。 “如果没有了的话,我说不定还来得及去幕后找默卡。” 【说不定这次就可以见到默卡了。】 —————————————————————————— 文艺室 周年庆当天 秋中 夜晚 “讲了很多遍了,小图灵,不会有人愿意演你这个角色的。”栋雷米修女苦笑的说。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最合适演的人就在这,自然不会有人敢抢图灵的风头。 “更何戏剧已经快要开始了。” “就委屈你一下,好不好?” 【唉……】 【没想到男生们唱完诗歌我还有一小段剧情要演。】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去找默卡。】 “说起来……” “伊丽莎白呢?”图灵回头看向正在布置的会场,忙忙碌碌的人群中并没有伊丽莎白的身影。 往日里伊丽莎白和图灵抱怨的自己的角色有多么多么无聊,多么多么无足轻重的记忆涌上图灵的心头。 【她其实是很想当主角的吧。】 【如果拜托她来演妈妈的话……怎么样呢?】 图灵的眼神在人群中捕风捉影,但始终还是没有看到伊丽莎白。 “那孩子……唉,又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吧。”栋雷米无奈的说道。 【还是算了吧,都已经快开始了。】 【我本来还想找她帮我演我的角色呢。】 过了许久,舞台架子终于支起来了。 神秘悠扬的音乐缠绕着聚光灯的光线,从天上降下,环绕在富有灵魂和感情的演员们身边。 不远处扇形的观众席上聚齐了不少的人。不知不觉的,她们也会被剧情所带动,为玛利亚的慈悲而流泪,为俄狄浦斯的果决而动容。 故事里的俄狄浦斯身披金甲,翻飞腾挪,浑身包裹着火焰,剿灭一个又一个火焰的游魂。 但在这其中,图灵的魔法说不定要比许多花里胡哨的演技更加吸人眼球。 神灵降下天使,焚毁山林。玛利亚为了无辜的平民百姓们虔诚的向上帝求情。俄狄浦斯则负责保护身处于山火里的玛利亚,从天使毁灭性的攻击中为玛利亚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们带的许多的随从都陆续葬身在了这场山火中,最后只留下了玛利亚和俄狄浦斯。戏剧里默契的两人,简直形同姐妹。 更不要说参与表演的图灵了。她甚至都对玛利亚的表演者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一些亲近感。 如果不看台下欣赏表演的玛利亚微妙的表情的话,影剧整体氛围还是很和谐的。 【演员是不是比计划中的少一个?】 图灵演着演着,发现了表演的些许不协调。 【那家伙,我以为只是比赛前紧张而已,没想到干脆都不来了吗?】 图灵或许潜移默化中,也开始和默卡一样,染上了多管闲事的陋习。 一撮烟雾在舞台中攒积起来,愈演愈烈,渐渐的笼罩了舞台上英雄的身姿。 图灵知道,这是歌唱班的信号。 几位演员不约而同的纷纷退场,男生们身披着圣袍,一个一个的走到舞台中间。烟雾也随着一声温暖的歌声弥散了。 【默卡……默卡……你在哪?】 图灵来到后台,在幕后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可无奈角度不好,而且他们也都披着足以遮住脸的圣袍,图灵几乎无法分清哪个是默卡。 顶多能从身材上大致锁定几个身影。 就在图灵目光焦急的的在几个人中转换着的时候,圣歌已经唱完了。 几个男生一一排着队,从幕后离开了舞台。 图灵的心情一下子焦躁了起来。 【哪会有这么巧合,每次我和默卡即将相遇的时候,都有各种理由将我们分开。】 【默卡肯定是故意躲着我的。】 【以他的才知,他有这个能耐。】 “可恶……这次要是错过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见到默卡了。”图灵说完,看着手中捧着着镀金的威严的头盔,咬咬牙,下定了某种决心。 “莎士比亚小姐,你来帮我演一下好不好?”图灵一股脑的把头盔推到身边一个女生的手里,而且不由分说的,已经开始脱身上身下的铠甲。 “什……什么?我不行的!奥驰亚姐姐……你别为难我了。”实际上图灵的年纪几乎是见习修女里最小的,但是她沉稳的性格总是让十四五岁的姑娘也在她的身上感到一种年上者的上位感。 “你可以的。不要谦虚,你有这个能力。”图灵并不是乱选的,她选了一个魔法能力相对来说比较杰出的一个女孩。 “你只要戴着头盔,你就是俄狄浦斯。接下来这个角色也没什么台词了,你随便施展施展魔法,然后从容退场就行了。” “帮我大忙了,莎士比亚,谢谢你。” 平民少女莎士比亚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来自心中偶像的一通糖衣狂轰滥炸下来,她的脸颊霎时染上一阵绯红,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嘴巴不受控制的自己就答应了下来。 图灵脱下盔甲,塞到莎士比亚手里,身体绕过舞台,径直朝文艺室后面的化妆厅走去。 【我决不能用魔力赶路,默卡对我的魔力波动搞不好比他自己家的地址还要熟悉。】 【一旦被察觉到,他立马又会跑开吧。】 【默卡……你到底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说到底,那一天你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我起码想知道理由啊……唉。】 图灵也不知道已经被明确拒绝过了的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 她只是莫名的不愿意放弃,莫名的感觉还有什么希望,莫名还愿意死缠烂打下去。 【而且我们正好又在拉克西丝这个地方一起生活……而且又是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这难道不证好证明了神灵也在默默的支持着我们吗?】 图灵天真的想到。殊不知这命运的安排下蕴藏着多少人用心险恶的博弈,蕴藏着多少凶猛骇人的危机。 “伊丽莎白…你怎么在这里?”图灵穿过化妆室,来到二楼的走廊上,看到蹲在两个铁柜中间,可怜兮兮的伊丽莎白。 说隐蔽也不隐蔽,说显眼也不显眼,反正要发现她并不难。 “啊这……你是来抓我的吗?”伊丽莎白声音又小又委屈,完全没了平时那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你,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啊……” “反正我再小的角色也演不好,没有我说不定还更好呢。” “可你在烟仙节晚会上都那么光彩照人,图灵你是肯定不会理解我这种人的感受的。”伊丽莎白的语气里透露着让人倍感麻烦的气息。 【她怎么突然又提起烟仙节了?】 “啧……” 【我不该管她的,再拖一会,默卡就该走了。】 【但是……】 图灵注视着伊丽莎白的眼底渐渐的笼罩了一层阴霾。 【万一。】 【默卡就是讨厌我这一点呢?】 【因为讨厌我这一点,所以才……】 “你快起来,这里一会人流量就变得很大了。” “到时候让人看到你在这里,丢不丢人呀。” 图灵把伊丽莎白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到外面去呢?先回寝室,不就没有人注意到你了吗?”图灵轻轻的拍了拍伊丽莎白沾了灰的裤子,又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背。 图灵温柔得令人咋舌。 “因为……栋雷米修女不是说会场外面会有人查勤吗?叫我们都得呆在会场不要提前离开……” 图灵莞尔一笑。 【真是天真啊……】 ………… 【就和我一样呢。】 七十六章 伊丽莎白和魔法 ================================== “现在你跟着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寝室。千万别走丢了,不然被逮到我可救不了你啊。”图灵的口气就像是个大人一样。 “那个……你到底多少岁啊?”伊丽莎白起身,跟在图灵的身后,看来她对图灵还是比较相信的。 “十五岁。”图灵淡淡的说。 可显然图灵只有十二岁,而且是虚岁。 “哦……”虽然伊丽莎白已经十四岁了,却对图灵的话却深信不疑。 图灵自顾自的走着,但还是特意减慢了步伐,让伊丽莎白跟得上来。 光论图灵的身体素质,就是一般都成年女性也不能轻易跟上。 跟着跟着,伊丽莎白随着图灵来到文艺室二楼的窗台,看到远处正在空地上组织队伍的男生们。 男生们打闹笑骂着,散发出的活力和青春不知不觉中触动着伊丽莎白。 “你在做什么呢?我们不是回宿舍吗?”伊丽莎白说。 图灵眨了眨眼,低声凑在伊丽莎白耳边说;“我需要你帮个忙?很简单的,作为我带你回去的交换,可以吗?” “你什么也不用想,只要负责听我的话,拉着我的手就行,怎么样?”图灵小声而动情的话像温润的河流滋润着伊丽莎白的小心脏。 “拜托你了。”图灵凑到伊丽莎白身边,灼热的吐息让后者一阵失神。 不要说图灵这样优秀的人了,在伊丽莎白的记忆里,被人要求做到什么事情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好,好吧……”伊丽莎白放下了平时端着的倔强的态度,同意道。 图灵点点头,把双手分别搭在伊丽莎白的两只手上。 【默卡作为子法师无疑算是强大的魔法师。】 【而我现在和男生们这个距离……足以让默卡察觉到我的魔力波动。】 【我要借伊丽莎白的魔力使用魔法。】 【以防默卡察觉到我的魔力波动。】 “现在开始我来构思法阵,念咒语,你来注入魔力,明白吗?” “好了,放轻松,感受魔力的吸引,缓缓向我的手注入魔力。” “想象自己的身体……是一个大熔炉。” “一个簇炼着无数刀枪剑戟的热核。”图灵循循善诱之下,伊丽莎白的魔力像刚出锅的热汤那样,围着她泛起一层缓流的烟气。 “奥驰亚姐姐,我不行……我从小时候起……不管做什么都,都会搞砸的。”伊丽莎白的话语一出,她的魔力就像被人为的吹了一口气,魔力沸腾的迹象一下子消退下去了不少。 “别说话,听我的。”图灵的话语充满了不可质疑的力量,让伊丽莎白再次强打起精神来。 “想象自己纵身跃进熔炉。” “想象熔炉里那些炎热的岩浆,锋利的武器,都没办法伤害你。” “你看到了什么?”图灵说。 巨大而魔化的怪物缄默的矗立在伊丽莎白的面前,一旁是紧紧拉着自己的手的图灵。 怪物身上长着数不尽的触手,每一个触手上面都拿着一个不同的武器,有的甚至已经奇怪到不能被称之为武器。 难道每一个魔法师都见过这样壮观伟大的景象吗? 这样的神功伟绩…… 也难怪我成为不了魔法师了。 伊丽莎白惊讶之余苦涩的想道。 “拿这个。”图灵的嘴动了动,但实际上没有发出声音,伊丽莎白却奇怪的明白她要说什么。 图灵一只手指向怪物触手拿的其中一个武器。 伊丽莎白心里拿武器的念头闪过一瞬,怪物立马就垂下了触手,把相应的武器向伊丽莎白递了过去。 那是一具披风。 压下心中的惊讶之情,看了看一旁沉着的图灵,伊丽莎白接过了披风。 那一瞬间,这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目光所及变得通透。 花鸟鱼虫变得更加灵动。 赤色的石榴在眼底悄悄的闪烁, 然后熄灭。 伊丽莎白回过神来,怪物啊,披风啊,通通都不见了,只剩下手握的很紧的站在一旁的可爱的图灵。 伊丽莎白抬起手,发现自己的身上和图灵一样,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灰。 {影身魔法•MI6隐身术} 【虽然魔法级别不高,但在基本上在没有魔法师的男生宿舍那边应该足够畅通无阻了。】 “走吧,这只是简单的障眼法,被碰到就要被认出来了。” “所以你得紧紧的抓住我哦。” 图灵没有察觉到伊丽莎白心中的小九九,带着后者向男生那边走去。 伊丽莎白的心底掀起了巨浪。 我用出魔法了! 明明那么多老师教我都没有教会的…… 伊丽莎白看着眼前的图灵,更加眷恋的攥紧了图灵的手。 我难道并不是一事无成的……只是老师们教我的方法不太对吗? 对啊,我可是妈妈的女儿……高希霸家战争公的女儿呢。伊丽莎白想着,舌尖渐渐的泛起了花蜜一般的香甜,沁人心脾。 —————————————————————————— “奥驰亚姐姐,这个忙到底要帮多久啊……” “而且你想见那个叫默卡的男生……自己用魔法去不就行了吗?”伊丽莎白用极小的声音,在图灵的耳边嘀咕道。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难,你只管跟着我就行了。” “而且之前说好的,在松手之前,这个忙都不算结束啊。”伊丽莎白跟着图灵来到了男生宿舍门口,脸颊明显的有一些微微的发红。 作为献身神明的修女修士,平时当然是不准在一起谈情说爱的。 男女生之间的的宿舍隔了厚厚的壁垒。而且一般只有举行共同的活动或者去食堂就餐时,男女生才会碰面,否则平时基本上都见不到面。 图灵拉着伊丽莎白的手悄悄的跟在男生们的身后,将自己微弱的脚步声混杂在男生们的脚步声里。 隐形的两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紧紧跟着快要关闭的男生宿舍的大铁门,随着男生们整齐的部队混入了大楼里。 【默卡为了看清楚周围的事物,得要一直开着探测魔法才行。】 【虽然探测魔法的魔力波动很微弱。但对于我来说,想要捕捉到这样的魔力波动毫无难度。】 【跟着专属于默卡的魔力波动,我就可以跟到他的寝室里……】 【到了那里再当面和他聊聊吧……】 图灵其实都没有想好具体要聊什么。 也没想到,如果被默卡的舍友看到,奥驰亚的大小姐居然夜闯男生寝室,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图灵只是单单想要知道默卡为什么总是躲着自己…… 然后再见见默卡罢了。 “姐姐……走的也太深入了,我感觉很危险……”伊丽莎白看着从自己旁边贴着身子过去的男生,拼命的压低着自己喘息的声音说道。缺氧再加上害羞,伊丽莎白的脸红的像剥了皮的西红柿,稍稍一挤压就能榨出水来。 “而且……咕,我的魔力快用完了。”伊丽莎白咽了一口口水,凑着图灵的耳根说。 【啧,这种魔法都能把你的魔力用完……】 在心里正想脱口而出的骂词没有说出来,图灵冷静的感受着默卡的魔力波动,面不改色的往前走着。 【三楼楼梯口左转第三间……不会错的】 图灵捏了捏伊丽莎白的手,暗示她不要说话。躲避着来来往往的男生们,两个小家伙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三楼一个房间的门口。 群青色的房门,暗淡的门框,一张白纸洒脱的贴在门边上,上面写着舍员的名字。 只有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默卡。 【默卡的魔力波动就从里面传出来的…】 【按理来说,默卡应该百分之百在里面的。】 【但是……】图灵看了看四周,确定了男生走光了以后,把手搭在门把手上。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我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失败吧……】 【总觉得即使付出这么多代价……希望也要落空的。】 “姐姐,你是要开门吗?快点呀,我要撑不住了!”伊丽莎白咬着牙,挺直着身板,对图灵低声说道。 即使她身体里不停因为魔力匮乏而发出危险的警告,她也没有轻易向自己的身体妥协。 图灵心下一横,一把将门推开。 不远处的书桌上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带着口罩,预料之下应该拥有着姣好面容的青年。 他沐浴在月光里,一只手捧着一本小书,神情凝重的,似乎为书中勇敢善良的人儿感到担心忧虑。 图灵很清楚那不是默卡, 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正盘玩着两颗让图灵无比熟悉的眼珠。 那是两颗镶嵌着黑宝石的义眼。 两片亲切如故乡,斑斓如海洋的黑夜。 —————————————————————————— 烟仙节当天 奥驰亚家的车 “夫人,您的手臂怎么了吗?”特蕾莎在车厢前面驾驶着马匹。谁能轻易的想象到,整个国家最为尊贵的人此时就坐在她的身后呢? 就坐在简简单单的一节普通的车厢里。 俄狄浦斯一只手靠着车窗,另一只袖口仿佛空无一物一样,低微的垂落了下去。 “我的手臂我暂时借出去了,”俄狄浦斯浅浅一笑,“即使是我呀,也有害怕的东西。不得不提防呢。” 特蕾莎听不懂,但是也不敢提问题回问俄狄浦斯。 “你想问我为什么把图灵就放在玛利亚的地盘上对吧?”俄狄浦斯灵动的手指在车窗边轻轻的划动着。 “很简单,因为我对图灵足够自信。” 俄狄浦斯长舒一口气,卷起车厢的门帘,坐在门槛上,背靠着挨近特蕾莎说道。 “你的建议确实很有水准。关于野狗是不是比家犬更加强大,更加值得培养,我决定先观望一段时间。” “毕竟接下来的比赛——绘画。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那孩子如果遗传我的话,想必也是这样。” “把她送去拉克西丝,希望她能多学点东西吧。” 特蕾莎咽了一口唾沫,装作仔细驾车的样子,专心的听着俄狄浦斯的貌似无心的言语。 今天夫人喝了点酒……她是不是有点喝醉了? 特蕾莎暗中祈祷,希望俄狄浦斯接下来可以嘴漏说出一些重要的信息。 “但是对于图灵……我也留了后手。”俄狄浦斯阴冷的目光直刺特蕾莎的后脑。 仔细聆听的特蕾莎感到后背一凉。 “是绝对万无一失的后手。”俄狄浦斯笑道。 特蕾莎只感觉自己心沉到了谷底 七十七章 伊丽莎白和希望 ================================== 图灵推门进入这个铺满星辉的房间的一瞬间,隐身的魔法刚刚好解除了。随着伊丽莎白魔力的耗尽,两人的身影也彻底暴露在了眼前的男人眼前。 看到那两颗义眼的同时,图灵立马就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顺着魔力波动也会跟丢了。 【连自己的眼睛都给他了……】 【是吗,默卡已经不想见我到了这种程度了……】 图灵落寞的低下了头。 “哎呀,真的有人来了。”男人停下了把玩眼球的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个女孩。 “我还在想默卡说的女孩到底是谁……” “这样看来竟是大名鼎鼎的奥驰亚小姐吗?” 男人善意的笑了笑,深深地注视着图灵,仿佛要将图灵那张可爱的笑脸永远刻在脑海里。 “确实最近也有传闻说奥驰亚小姐好像对哪个男生特别关注。” “原来就是默卡吗?” “真是让人无比的——羡慕啊。等他回来可要好好说说他才行。”男人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书桌上,把两只义眼揣进上衣的口袋里,从桌子上站起来,伸展了一下长时间看书越发僵硬的身子。 【什么……?】 “什么叫传言我对哪个男生特别关注?”图灵压制着自己有些慌乱的语调,赶忙小声向伊丽莎白问道“我说,之前有这样的的传闻吗?” “啊……”面对图灵的诘问,伊丽莎白有些疑惑,“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一点吧。” “我以为你都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的……所以没有和你说过。”伊丽莎白无辜的眨了眨眼。 “怎么会这样…”不知不觉,图灵要紧了牙关,握紧了两只小拳头。 一滴一滴的冷汗从图灵的额头渗透出来。 【怎么可能,不在乎……】 【可恶……】 【都怪我太专注于调查默卡的事了。】 【以至于我都完全忘记了,】 【做这种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悔的凶光在图灵的眼底闪过。 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图灵沉睡在心底深处的暴戾和凶煞再次被眼前令人烦躁的处境一点一点勾引出来。 【这些传闻似乎还尚没有得到定论……毕竟连我也没怎么听说过。】 【但如果眼前这个男生把夜里在男生宿舍看到我的事说出去的话……】 【奥驰亚的王女和平民家的男孩之间有什么绯闻就算是坐实了……】 【我会对家族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妈妈会怎么看待我……那些后果都不是我能承担的。】 图灵已经几乎要抬起施术的手了。对于图灵来说,想把任何一个人弄死,都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 【相比起接受那种无法忍受的后果,我为什么不就现在……】 短暂的思想斗争之下,回想起默卡俊美温和的微笑,自己那冲动而决绝的心居然不知不觉的平和了下来。 图灵还是默默的收回来手。 “不过……大家闺秀也真是挺不容易的,”男人就当没看到图灵的表情变化,径直走向身后的窗户说道“谈个地下恋情居然如此的辛苦。” “或许今天默卡觉得不适合见面吧。”男人顿了顿,“他还拜托我送你出去。” “放心吧,我会对今晚你们的到来守口如瓶的……默卡也是我的朋友。”男人扬起半掩着的窗帘,辉夜的极光透过了微薄浅淡的窗纱。 “当然,也包括这边这位小姐的事。”男人来到图灵身前,向图灵身边的伊丽莎白眨了个媚眼,说道“我叫哈姆雷特。” “全名的话呢……就不劳烦两位尊贵的小姐费脑筋记了。” 哈姆雷特友好的朝着图灵伸出了手,谄媚的眯起眼睛笑了笑。 图灵眉头微皱想了想,郑重的伸手和哈姆雷特握了手。 暗淡的微光在图灵**的手掌心亮起。 “那么这位尊贵的小姐呢?怎么称呼……”哈姆雷特再次微笑着,向伊丽莎白伸出了手。 月光下,伊丽莎白被阴影遮住的半边脸,因为惊讶,微不可查的紧了紧腮帮子。 然而就当伊丽莎白正打算伸手回应的时候,房间外面传出了略显骚乱的声音。 “看来查寝的时间到了……我们得快点了。”哈姆雷特神情变得有些焦急,收回了手说道。 “到这来吧……我送你们出去。”哈姆雷特来到窗户旁边,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些似乎是提前准备好的绳索和挂钩。他好像打算直接从窗户逃出去。 伊丽莎白也悻悻然收回了自己即将伸出的右手。她的左手则不安的覆盖在右手上,轻轻的抚摸着,仿佛那里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伤了一样。 “用不着了……反正默卡也不在这里了,”图灵不由分说的拉住心中五味杂陈的伊丽莎白,朝着窗框走去。 “命运总是这样……即使是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愿意成全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和来男生寝室时温柔似水的图灵的纤纤细手相比,伊丽莎白觉得现在图灵的手就像石像一样坚硬又冰冷,把自己的手掌紧紧的卡在里面。 “诶,真没办法……但我其实也已经有点习惯了。”图灵的叹息混杂着低弱的碎念。 在伊丽莎白和哈姆雷特惊讶的目光中,隐身术,羽化咒,泯息术,反制追踪术等等繁复冗长的魔法的咒语被图灵压制成几个字,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就已经被图灵尽数念出并发动了。 “会再见的,哈姆雷特先生。” 图灵从窗户边一跃而下,猛烈的狂风像是听到号角声一样一起聚集在图灵身边,把前者推向黑夜的深空。 把惊恐不安的伊丽莎白以公主抱的形式抱在怀里,图灵在寂寞的黑影里飞行着。 澄澈的夜空,白炽的路灯,还有路上妆点的行人——幽寂的夜景像一盘极美极沁香的副菜,在主厨图灵轻轻抬起她那银色餐盘盖一般的羽翼时,瞬间透露出它勾人神魂的光彩。 沉默了一会,图灵轻轻的安抚着伊丽莎白的脊背,开口了,“今后……我没法再去寻找默卡的线索了,否则有心人肯定会七嘴八舌的讨论这件事的。” “我只能拜托你来做这件事了。” 伊丽莎白侧着脸,看着缤纷的夜景,心事重重的沉默着。 图灵没管那么多,继续说;“毕竟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 “放心,这并不难。哈姆雷特作为默卡的朋友,会是一个突破口。” “我在哈姆雷特身上种下了长达两个月的编程魔法……每到吃晚饭的时间点,他的身上都会发出轻微的魔法波动。” “想必在饭点他大概也不会出现在食堂以外的地方吧?你只要在食堂感受着我的魔力波动应该就能轻松的找到他……” 图灵看了看怀里的伊丽莎白,出着神,完全不像在听的样子;“不好意思……说太多你听不懂的东西了吧。这些回去我会详细解释给你听的。” “你能帮帮我吗。”图灵请求的语气却像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一样。 “你有什么愿望,我也会尽力帮你实现的……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答应你。” 图灵低头向着伊丽莎白深邃的眸子里看去,那里倒影着散落的星屑和娇小的新月。 本能的向天空看去,图灵才突然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新月盈空的时节。 夜月,美不胜收。 “图灵姐姐……” “即使是教魔法的愿望,也可以满足我吗?” 七十八章 伊丽莎白和哈姆雷特 ====================================== 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潮水般的人群里,伊丽莎白端着自己的餐盘,推搡着,漂流着。 餐盘里香喷喷的面包,香气浓郁的蘑菇汤,一枚被承蛋器稳稳的载着的鸡蛋,这便是伊丽莎白全部的晚餐。 要一边端着汤一边找人可不容易。 在那边,不对,这边吧?不不不,那里好像也有点魔力波动的样子。 伊丽莎白眯起水灵灵的眼睛,望眼欲穿的看着食堂的一角。 又是一个人吃饭……那肯定是他了。 伊丽莎白其实很不喜欢每天的这一段必经的流程。 端着东西,挤过走动的人群,保持手捧的液体不要撒出,这里每一样动作都会让伊丽莎白想起小时候礼仪训练的时光 ——也就是伊丽莎白小时候在家族里,门门科目不及格,门门科目倒数第一的时光。 但是不喜欢也要做,这就是成年人的契约。 “你又是一个人呢,你的人际关系其实很不好吗?”伊丽莎白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有点刻薄的滋味了。 哈姆雷特坐在座位上,微笑着和伊丽莎白打了一声招呼。 “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呢。”哈姆雷特即使吃饭也要带着口罩,面包则被他从口罩掀起的一角里送进去。 哈姆雷特的眼睛其实很漂亮,当他把嘴和鼻子这些面部器官用口罩遮起来以后,便更显得漂亮了。 不同于默卡勾人的,深沉的,悲伤的,混沌的眼睛,哈姆雷特的眼睛是朦胧的,怯魅的,婉转的,意味复杂的。 “秘密——其实就是某种探测魔法而已。”伊丽莎白不屑的笑笑,好像施展这种程度的魔法对她不算什么一样,“咱们还是讲正事吧。” 图灵的魔力波动微弱到只有长期感受的人才能注意到的程度了。 “你上次说默卡在资料部门深处工作……到底是资料部门的哪里啊?”伊丽莎白文雅的用刀叉切碎面包,涂抹着蘑菇汤,用叉子一块一块的送到嘴里,和对面用手吃饭的哈姆雷特形成了不小的对比。 “整栋楼我都到处找了,也等了好久……资料室里默卡的影子都没看到。”伊丽莎白咽下食物,才慢慢说道。 “那你没见到默卡咯?”哈姆雷特问。 “不…我在资料室外面撞见他了。他好像是工作结束,正要离开的样子。我没和他说话,怕被看出来和图灵姐姐有关系。”伊丽莎白举着叉子,摇晃脑袋着回忆道。 “他大概也确实是在资料部门工作的……尽管我没亲眼看到。”伊丽莎白说,“但是他究竟在资料部门的哪里是个问题。” “我总不能让图灵姐姐一直等在外面守着默卡吧,会被路人看了笑话的……” 伊丽莎白抽了抽鼻子,随后一脸愤慨的说;“要说帅的话……也算挺帅了。但是完全,完全达不到可以配得上图灵姐姐的程度。” “那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呢?出身低微,礼教不足,更别说他还明显的在刻意躲着姐姐。” “如此没有教养……更何况他还是孤儿院的孩子吧?好像拉克西丝孤儿院的小鬼都是这个样子。真叫人不爽……”伊丽莎白酸溜溜的味道从她的嘴里随着嘲讽的话语一起被吐了出来。 伊丽莎白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直直的投向食堂的窗外,痴迷的目光好像能洞彻沿途的房屋与人群,看到她正日思夜想的。 在那个方向,是正在喂马的图灵。因为值日要喂马的原因,图灵今天吃饭会比平时晚一点。 “那个,我说,我姑且也是本地孤儿院长大的哦。”哈姆雷特放下手里的面包,无奈的笑笑。 “说的就是你,怎么了?”伊丽莎白白了哈姆雷特一眼。 无奈的撇了撇嘴,哈姆雷特只好用吞咽面包的声音来代替无力反驳的尴尬。 “唉……我说,你就不能直接约默卡到什么地方让他和图灵姐姐见一面吗?”伊丽莎白瞅着沉默的哈姆雷特,突然叹息道。 “大小姐,我好歹也是默卡的朋友吧?”哈姆雷特咽下食物说,“先不说如果我骗他他会怎么看我这件事……” “默卡本来也就非常谨慎,谨慎到奇怪的地步。自从从威斯敏斯特教堂工作回来,默卡就更加奇怪了。” “整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默卡不会答应跟我出去的。” 哈姆雷特顿了顿。 “不过说到奇怪,你知道资料部有一件最奇怪的事吗?” 拉克西丝城的修道院和教堂和市政中心是同一个地方,三位一体。某种程度上来说,修道院的资料部就是整个城市的资料室。在资料部这栋楼里上班的修士都是公务员。 “资料部里有一间每年聚集各组族长一起开会,讨论国家大事的会议室。” “每到临近过年的时间,资料部都会被重兵把手。每个家族的大人物都会来到这里,开一场持续好几个星期的国家会议。” “可是却好像没人知道那个会议室在哪。” “那里分明没有看起来像是能开会的地方。资料室大部分的位置都被不可移动的书架占据了。” “在资料部里工作的人却都避而不谈这件事……” “既然默卡的工作地点也在资料部,而且也同样很难被找的到。” “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会议室和默卡工作的地方有点联系呢?” 伊丽莎白听着哈姆雷特的话,已经不知不觉的把面包和汤吃完了。久久的才想起拿餐巾擦嘴,她局促不安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小小的脑袋对于这么大量的情报一筹莫展的事实。 “那……那怎么办?我把这件事告诉图灵姐姐?”伊丽莎白皱着眉头说。 “我来告诉你怎么办……”哈姆雷特双手撑着桌子,凑近了伊丽莎白说“让你的图灵姐姐去问栋雷米修女长。她以前在情报部工作过的。” “以奥驰亚的身份,相信我,栋雷米肯定会知无不言……”哈姆雷特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伊丽莎白,简直要忍不住要大笑出来。 —————————————————————————— 【比起之前意气风发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平稳的氛围逐渐占据了我在生活中的主基调。】 【不去冒险,不去战斗。】 【基本上,我现在每天做的事也就是像妈妈所要求的一样——练习绘画,学唱歌,完成完成修道院布置的任务。】 【平稳的度过了一个月,虽然我也没感觉自己的绘画有什么进步,但是也好过退步就是了。】 【反而是魔法,长时间没有用,有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忘记了。】 【啊,倒也不是一点都没用过。我每天都得教伊丽莎白魔法的。】 【她的魔法水平像是一颗扒在地上的牛皮糖,用镊子,用胶布,甚至是用撬棍都没办法把它从地上拽起来。气的人恨不得拿锤子给它锤扁,让它永远瘫在地上才好。】 【但是我可不能生气。即使伊丽莎白现在连最简单炎息也没办法施展,我也要心平气和的。】 【毕竟如果是默卡的话,这时候肯定做的比我更好。】 【默卡曾经说我缺少耐心,看来现在算是说对了。】 图灵给十几个马槽填满了稻草,十几个水桶打满了水,终于可以歇一会了。 其实图灵当然可以用魔法来轻松完成这种,没有贵族大小姐愿意亲力亲为的工作。 可每当图灵一想到默卡说的话,她就仍然愿意穿上那蹩脚的、粗糙的、打着补丁的褐麻农衣,耐心的给每一个马儿叉稻草,舀井水。 图灵贪恋的搜寻着记忆中每一处关于默卡的角落里,还带着点回甘的地方。 “嗯?约瑟夫,你怎么了?”看着其他马大快朵颐的样子,自己家寄养的马好像有点精神不振。 图灵习惯性的摸了摸马脖子,没想到抓下来一撮毛。 【生病了吗?】 图灵开始有点担心了,但转念一想,心情又平复下来。 【兽医定期检查的时间就快到了,应该没事的……】 “奥驰亚,真是辛苦你了。去洗个澡吧,有个小姑娘来带着吃的来找你呢。”一位修女撑开马厩的推门,和图灵温和的说道。 修女对见习修女态度这么恭敬可不多见。 “好的……”图灵回头看了眼约瑟夫,没有多想。 七十九章 图灵和浓愁 ============================== “啧……”图灵看着爬满了水雾的镜子,不禁咋舌。 洗澡是图灵一天中最讨厌的事情,她终究还是没有遗传到俄狄浦斯喜欢洗澡的特质。 因为站在镜子前面,图灵很快就会想起自己并不是女生这一事实。 dropback能欺骗任何人,但不能欺骗自己。 不管是多么灵巧的谎言,都要讲究一个度。 图灵拧开一旁浴缸上面的水龙头给浴缸加水,顺便用水冲洗了一下嘴角残留的一点刚喝过汤留下的奶油。 “姐姐……我可以一起进来洗吗,我帮你擦擦背?”伊丽莎白给图灵送完晚餐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一直跟着图灵来到了图灵的寝室。 伊丽莎白粗略的裹着一层浴巾,打开了浴室的玻璃门。她的裸露的关节处被水汽哄烤得红彤彤的,头发受潮的下垂,眼神也因为湿热变得朦胧…… 而且暧昧。 图灵看到伊丽莎白胸部拱隆起的浴巾,眼神不住的变得低沉且痛苦。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图灵每次都这么劝慰自己。 多管闲事…… 图灵本来想这么说的,好把伊丽莎白赶走,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那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晚会上,明明精心挑选的衣服就是水红色的样式,可因为怕被说成是抄袭妈妈的风格,最后不得已又换了一样。 显得自己很心虚似的。 图灵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安然自若的继续冲澡,图灵缄了口。 伊丽莎白眼底透过一丝失落,褪下身上的浴巾,在图灵背后轻声说;“那我帮你擦一擦背哦。” dropback魔法别说肌肤接触了,哪怕是你用仪器测染色体也不会有什么异样。所以图灵对异性接触才这么有恃无恐。 只是不知道dropback对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程度的修改,自己在伊丽莎白眼中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姐姐的身体真漂亮。” 这句话就像一根银针刺在图灵的耳蜗。 心脏酸疼得离谱。 “我说……姐姐会不会爱上自己?”伊丽莎白开玩笑的笑着说道,在这沉默的氛围里显得有点怪怪的。 “毕竟……姐姐太过于优秀了嘛。到底要那什么奇瑰珍宝才能拼出一个配得上你的男生……你不会有这种想法吗?” 图灵越听越觉得像是在嘲讽自己……自己爱上自己?自己的配偶要用什么东西拼凑出来?开什么玩笑! 不过是有着女生的皮囊罢了……这都是天生下来就有的东西。有什么可得意的,有什么可骄傲的,有什么值得和我数千夜的失眠和数千皿的汗血相比呢? 再联系起伊丽莎白平常训练魔法时狗屎一样的专注力,图灵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只是硬绷在胸口没有发作罢了。 伊丽莎白看着图灵阴晴不定的侧脸,咬紧嘴唇。其实她也看得出来,自己不管接下来说什么,都只会把气氛搞得更僵。 但是怎么办呢? 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明明是拼命的去组织和图灵的话题,琢磨图灵的喜好。 这一个月的努力,明明只是为了跟图灵多拉近一点距离,可是却净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了。 图灵的完美就像是正真的璞玉——冷若寒霜,美轮美奂,严丝合缝。 人们虽说人无完人,但是图灵真的毫无弱点。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在后面都快要哭出来了——不,已经哭出来了。 从出生起就未尝胜绩的伊丽莎白的眼泪,混杂着这一个月的委屈,和浴霸泄落的温暖一起流逝了。 看到眼前图灵富有曲线的背部,伊丽莎白感受着上面附着着专属于图灵的可靠气息,几乎就要贴靠上去了。 不,伊丽莎白已经贴上去了。 【本人也真是和牛皮糖一样……】 图灵气急了反而有点想笑。感受到背后把贵族矜持抛到九霄云外的伊丽莎白的气息,图灵平缓了一下心情,终于开口了;“今天和哈姆雷特说的怎么样?” 图灵话音还没落,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耳边蔓延开来。图灵瞪大了眼睛,挣脱了伊丽莎白的怀抱。 “好啊你。”拉开了距离,看到伊丽莎白使用了一半的炎息,尽管仍然没有使用出来,但是图灵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想咬我耳朵对吧?你也不怕火球在你嘴里炸膛了。” 伊丽莎白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微微的嘟着嘴,不回答图灵的问题。 【呼……】 【耐心点吧,图灵。】 “好吧,默卡的事情等下再和我详细的讲。” “你刚才站在我后面冲澡也冲不到全身,估计很冷了吧。”图灵轻轻的扶着已经装满水的浴缸说,“要不要一起泡一会?” —————————————————————————— “你这……混蛋。”默卡瞪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瞳,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哈姆雷特,耳侧的三枚吊坠不断闪烁着妖冶的凶光,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尽管因为缺少说脏话的经历,默卡缺了点气势,但仍然可以称得上咄咄逼人。 “我叫你引开就行,引开就行……你他妈的为什么和图灵见面?”默卡面对面以极近的距离向哈姆雷特发出了自己的质问。 “你这么冲动,自以为掌握真相……”默卡咬牙切齿的说,“要是图灵少了一根汗毛,我一定要你……” 默卡想说点狠话。 但他的仁慈的性格不容许他说出致人于死地这么严重的话语。 “你能拿我怎么样?”哈姆雷特丝毫没有惧色,和伊丽莎白打哈哈时候的样子简直是完全两个人。 “我看你是不是在外面待久了,都忘记自己是诅咒之子了?” “真的以为高我们一等,啊?”哈姆雷特的眼神开始变得冷冽而内敛。 “算了算了,今天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哈姆雷特突然又和默卡拉开了距离,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能让你彻底甩开奥驰亚。” “不是甩开!是分别。”默卡低声道。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很清楚我现在已经不可能相信你了。” “我们俩已经……相差太多了。”默卡的义眼里的混沌,仿佛随着他意念的凝实而缓缓流转。 “我当然无所谓……” “不过难道说,你连听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 神话般的晚霞,给哈姆雷特的薄唇涂抹出了紫荆色的唇彩,暗示着一个伟大的困局,将从他的口中娓娓道出。 八十章 午后,树荫地下的少年 ====================================== 【栋雷米……栋雷米……栋雷米。】 【学习也是找栋雷米,找默卡的线索也是栋雷米。】 “真的是避不开这个茬了。”图灵小声点抱怨了一句。 随即图灵像是察觉到什么,惊觉的朝着房间中央的圆台上看去,发现栋雷米还是笑吟吟的端坐着,似乎没注意到自己。 图灵撇了撇嘴,又开了一瓶白色颜料,给调色板调色。 图灵的周围零零散散坐了二十几个人,都坐在自己的画板面前冥思苦想如何下笔,但此时图灵都已经完成一半了。 今天上艺术课的时候,可能是大家平时画静物和风景画腻了,所以请求栋雷米修女来当模特。后者拗不过孩子们热情的请求,才勉强答应了。 文静的坐着的栋雷米真的像是一幅画一般,横折竖直,兼具书法般韵味的硬朗的栋雷米的身架,还富有水波般的曲线。 没有一丝媚态,却又尽显丰神绰约之姿。 这是典型的阿卡迪亚美人。 但是图灵却描摹的烦躁不安起来。 说到底,图灵不管画什么,也只会学照相机那样,把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全部复刻下来罢了,偏偏她还没有照相机画的那么详细。 一开始教授们还会非常欣喜的把图灵画的图拿出来表彰。但是渐渐的,疲于看到和现实别无二致的绘画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把宝贵的鼓励孩子的机会用在图灵身上了。 完美就是这么个意思——不值得表扬。 关键的是图灵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画的不够好。 如果说艺术其实是人对现实加工的产物。 那么像图灵这样,本身就是被人加工出来的艺术品的话怎么办? 艺术品怎么能再加工出来艺术品呢? 要是两年前,图灵现在肯定要为了即将到来的烟火祭比赛忙的焦头烂额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现在图灵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思考默卡的事情。 【距离伊丽莎白告诉我默卡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周了。】 【我还是没有找到机会问一下栋雷米这件事。】 图灵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的进度,轻轻叹了一口气。 【耐心点,图灵,这节课结束后有的是时间问。】 图灵又抽出一张白纸,覆盖在已经画好的栋雷米上面,重新开始布置调色板。 按理说,画人体的时候再怎么说也要描个框架,涂个底什么的。 但是图灵没有这么做。 起手,挥毫,笔走龙蛇。 眼,鼻,耳。即使没有事先画出脸的架构,图灵也清楚的知道它们分别在什么位置。 默卡的头发,默卡的睫毛,默卡的指甲。 图灵迫不及待的越画越快。 诗意的表达,夸张的创意,不断的,不停的在图灵的玉指下妙笔生花。 图灵这时候才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仔仔细细观察过默卡。 他真的是每一处都温柔,每一处都平和的人。 渐渐的,仿佛被图画中的默卡所感染一样,图灵的画笔也轻盈起来,嘴角也不住的带起了甜丝丝的微笑。 图灵的笔下,默卡宽盈的指缝里,婆娑的眉宇间,内敛的锁骨上,都饱含着阳光的气息。 【默卡虽然看起来像是月亮,给人的感觉却和太阳很像。】 午后的阳光……尤其是在太阳被云层遮挡,不见踪迹的时候最佳。 和煦又安恬,他就像他卧下的青青绿草,就像咀嚼绿草的,老态龙钟的绵羊。 又或者就像温柔的抚摸着绵羊的他自己,树下阴影里豁免阳光的唯一人。 既看得见阳光,又不太看得见阳光,他就和阳光是完全一伙的。任何人只要稍微一走神,就会忽视他的存在,以至于认为他本来就和环境是一体的。 图灵不知不觉的为画布的左上角添了一个朦胧的太阳,直到真正的斜阳射在画布上,才发现周围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空空的画架已经被收拾起来摆了一面墙,老远的杵成一排,像一排评委一样审视着图灵。 “怎么还没走呢?奥驰亚同学。” “啊,奥驰亚同学……你这画的是默卡吗?”冷不丁的,图灵的背后传来温柔似水的声音。吓得图灵差点以为阳光开口说话了。 图灵回头看去,身后是被太阳晒得金灿灿的栋雷米。 “真的很漂亮……让人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呢。” 栋雷米的嘴唇抖了抖,好像想说什么更深秘的言语。 【她认识默卡?】图灵一下就警惕起来,脸色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栋雷米看到图灵神情的变化,无奈的笑笑,连忙挥挥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到处说啦。” “老师小时候也有喜欢过班上的男生啊,什么的。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栋雷米似乎是认定了什么,理解的点点头。 “不过……怎么说呢。” “默卡可不是一个好的人选呢。”栋雷米看着图灵的侧脸,意味深长的说。 “啊,我当然不是说默卡有什么不好,相反,默卡好得很了。”看到图灵质疑的眼神,栋雷米连忙改口。 “但是呢。” “人就是这样,理解的越多了,原谅的也就越多了。性格在有情的同时也会变得无情。” “没有神的力量,却有了神的脾气。” “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小的麻烦呢……”栋雷米微眯着眼,失神的看着画中的默卡,想要在他的身上看出点其他人的影子。 “总之,不适合当恋人就是了。”栋雷米慈祥的微笑着,伸出手抚摸图灵的小脑袋。 【说的什么鬼东西?】 图灵不在乎这些虚的,决定开口直接问;“我听说您曾经在情报部工作过。” “情报部有个秘密的地方,您知道在哪里吗?”图灵抬头看向微光投射下的栋雷米的脸,金光闪闪的,看不清表情。 “是玛利亚大人告诉你的吗?”栋雷米的声音有了一丝复杂的意味,“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如果要我说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听听你的理由。” 图灵看着阳光下的栋雷米,有如圣女一般。 一股直觉警钟似的在图灵心中敲响——图灵觉得自己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这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消息。听说默卡就在那里工作,我想见见默卡……可以吗?” “……”栋雷米沉默了一会。 “只是见默卡是吗?” “但是呢,我还有一个其他更好的方案。” “奥驰亚同学,想不想听一听呢?” —————————————————————————— “怎么样?”哈姆雷特双手抱胸,不耐的看着默卡。 “是不错的计划……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默卡低头抿着下巴沉思。 “那这样吧,我允许你全程监视我。等到计划实行的时候你也可以去资料室的{那个地方}监视着图灵,免得出意外不是吗。”哈姆雷特说。 “不是监视,是保护。而且我要是想监视你需要你允许吗?我的事情太多了,还有不少工作需要我处理。”默卡说。 “啧啧啧。”没有工作的哈姆雷特不屑的咂咂嘴。 “到时候你也不准跑,跟我一起到资料室来。免得你私下趁着图灵走的时候,对她的私人物品什么的动手动脚。” “毕竟你是个瘾君子,光是带着的毒品就已经很危险了。” 默卡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说道。 “现在我来告诉你{左旋之门}的谜底,这样你就能进入{会议室}了。” 一听到默卡说道这,哈姆雷特口罩下的嘴不禁的咧开,无声的笑了起来。 “唉……我不可能永远躲着图灵。” “虽然不想借助你,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八十一章 左旋之门 ============================ 古代有个著名的诡辩学者,专门教授学生知识为生。有一次,他收了一个很有才华的学生,两人签了一份合同。学者向学生传授法律知识,而学生须分两次付清学费:第一次,是在开始授课的时侯,第二次,则在结业后学生第一次出庭打官司赢了的时候。学生交上第一次学费,便孜孜不倦地向老师学习法律,学习成绩十分出色。几年后他结业了,但是过了很长时间,总不打官司,也不交第二次的学费。 学生只通过法律咨询,教授别人法律,就赚了不少钱。 学者等了再等,最后都等火了,要到法庭去告学生,学生却对学者说:“只要你到发庭去告我,我就可以不给你钱了,因为如果我官司打赢了,依照法庭的判决,我当然就不会把钱给输了的人;如果我官司打败了,依照我们的合同,由于第一次出庭败诉,我也不能把钱给你。因此,不论我在这场官司中打输还是打赢,我都不可能把钱给你。你还是不要起诉吧。” 学者听后却有自己的打算,他说:“只要我和你一打官司你就一定要把第二次学费付给我。因为,如果我这次官司打胜了,依照法律的判决,你理所当然地要付学费给我;如果我官司打败了,你当然也要付学费给我,我们当初的合同上就是这样写的。所以,不论怎样你总要向我交第二次的学费。” 于是两个人都带着必胜的信心走进了法庭。 “如果我们成为了法官,你应该怎么判决这场案件呢?”默卡说。 哈姆雷特烦躁的摆摆手说;“我不想知道那副壁画后面有什么意思,你直接告诉我门在哪就行。” “仔细听我说。”默卡瞪了哈姆雷特一眼,“进入会议室得要知道这个故事,这是传统。” “有两扇暗门,分别建立在资料部大厅上刻着的壁画的两边。” “壁画上学者是男的,学生是女的,男左女右。” “打开左边的门才能进入到会议室,否则会议室会自动关闭,直到管理员开启才能解除。” “这个测试是为了提醒进入会议室的权贵们,阿卡迪亚宗教建立的本初意义。” “即,我们不是为了让事物合乎常理才建立的法律。而是维护正义,让人们免受痛苦,才建立的法律。” “判决时,如果有人鳏寡孤独,如果有人一贫如洗,如果有人四肢不全,法官就得适当地偏离自己的判案重心……当然,诅咒之子除外。”默卡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所以答案当然选没收到钱的学者,打开左边的门。这也就是{左旋之门}的由来。” “哼……早说这句话不就行了,磨磨唧唧的。”哈姆雷特说;“我和伊丽莎白有联系,到时候图灵想要去的时候,我叫你,行吧?” “嗯……知道了。”默卡看向窗外月色笼罩的修道院,一众的尖顶石塔巍峨的矗立着,那些纤细的塔身在狂风的吹拂里仿佛摇摇欲坠。 但是默卡知道,它们这些沉默的孩子已经坚挺了百余年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寝室?”感受到狂风中微小的雨点,默卡下意识的开口说。 然而下一秒默卡就想起现在他和哈姆雷特处境的差别,尴尬的抽了抽鼻子,打算就当做自己没说过。 “和我们回孤儿院喝点酒怎么样?毒不能吸,酒可以喝吧?”哈姆雷特跋扈的语气也稍稍缓和的下来,请求的问着默卡。 哈姆雷特摘下来他那好像永远戴在嘴上的口罩,坦诚的看着默卡。 他的鼻子看起来已经完全被挖走了一样,腐烂且恶心的伤口遍布了整个鼻子以下的下巴。 他的嘴唇和脸颊的皮肤已经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下巴上唯一剩下的牙齿竟然也全是烂牙。黄色,黑色,紫色,一切能象征着不健康的颜色都静默的涂抹在哈姆雷特的一双牙床上。 哈姆雷特的这张脸可以说已经和帅气完全搭不上边了,这正和他的那双有神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惋惜这双眼睛生错了人。 默卡好像对这副面容毫不惊讶,浅淡的说;“不行……孤儿院我说了不会再回去了。我说好了的。” “你也快点回去吧,寝室也快关门了。”默卡别过脸,看着深黑的夜空,轻轻的嗟叹着。 哈姆雷特面色不悦的瞥了默卡一眼,离开了。 “要是我会抽烟就好了……这时候真的想来一支啊。” —————————————————————————— “aside?这个单词什么意思啊……这是国外的名字吗?”图灵不解的问栋雷米。 “这个……大体是旁白的意思。哎呀,不过其实还有很多其他意思啦,这不是重点。”栋雷米说。 “图灵,会议室里有一个巨大的机器,对,就是国外的那种机器。不过是辅以我国的魔法制成的,介于魔法和科技产物的特殊品,说它是阿卡迪亚的瑰宝也不过分。” “正常人的脑力不足以支撑aside的施展,所以我们才用计算机来代替法师施术这个过程。” “如果要说出它全部的用处……即使是作为前资料部长的我,也还没完全搞懂。” “不过其中有一点厉害的能力,就是可以储存人的记忆,并且用这个机器来读取。” “我们为了做研究,每半年都会储存一次全修道院人的记忆用作研究。”栋雷米扶着图灵的画框,慢悠悠的说。 “意思是说,我们可以靠这个机器来读取修道院所有人的记忆是吗?”图灵问。 “真聪明。”栋雷米又伸手摸了摸图灵的头,“但是每个人只能大概读取同年龄段的人的一次记忆。” “否则大脑没法承担那么庞大的信息量,身体会吃不消。”栋雷米说。 “我不明白……您是说。是说让我读取默卡的记忆吗?”图灵的表情渐渐的由疑惑转为不可置信。 “答对了。”栋雷米温柔的笑笑,“小图灵你即使见到默卡,估计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吧?” “想要消除误会,想要尝试理解,想要互相接受,只要你读取对方的记忆,这些就都能实现,是不是?” “所以说,与其去见默卡,倒不如晚上的时候去会会那个叫aside的机器怎么样?” “如果能心意相通,矛盾应该也能解除吧。”栋雷米说的话温柔而且极具诱导性。 图灵正沉浸于对计划天衣无缝的震惊中,完全忘记思考为什么栋雷米会知道自己和默卡有矛盾的事了。 图灵关于自己和默卡的事可一个字都没说。 “具体要选择怎么做就交给你决定吧,我来告诉你进入会议室的方法……”栋雷米的欲擒故纵简直用的登峰造极,对付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即使她再强再聪明,那也是手到擒来到的事情。 八十二章 烂泥 ======================== 又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小巷里的脏污因为坑坑洼洼的地面汇集起来,和天降的甘霖一起,混合成了烂泥。 “嘶……” 男生宿舍一间小屋里的一角。 一堆被打开盖子的兴奋剂被杂乱的摆放在桌子上,浸透着劣质酒液的桌子正在滴滴答答的将它身子上的浊液洒落在地上,桌子的一角还堆放了许多积满了灰尘的装着血色颗粒的袋子。 桌子旁的哈姆雷特发出疼痛的声音,举起一只手,一口气吞下了装着兴奋剂的药丸。 毒品已经不够那帮小鬼吃了吗? 不过这种日子也快结束了。 哈姆雷特看着边上那一小堆的红色颗粒袋子,自嘲的笑笑。 粗暴的一把将衣架上纯黑色的通体夜行衣拽下来,哈姆雷特检查了一下衣服里的几把飞刀和一支匕首,提起倒在桌子上只剩半瓶酒的酒瓶,用力的推开椅子,径直朝着宿舍门口走去。 哈姆雷特开始回顾自己的计划,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这是他的习惯。 首先,读取记忆是需要时间的,小孩子的记忆的话,不长不短,大概有六七分钟。 据说这期间读取记忆的人会像睡着一样的呆在原地,任人宰割。 而如果我和那个弱智伊丽莎白说栋雷米有默卡的情报的话,奥驰亚没有理由不去问问。 栋雷米也是玛利亚的亲信,如果想化解奥驰亚和默卡的矛盾,一定会建议她去看默卡的记忆。 这样我便建立了一个可以供我奇袭的机会。 魔力波动很容易吵醒睡着的人。想要突袭奥驰亚,我不能用魔法,只能用冷兵器。 再者,奥驰亚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是有专门的套房居住,说不定甚至还有专门配备的保镖在身边,趁她睡觉偷袭也是不现实的。 但她如果在会议室读取记忆时睡着,陷入这样一个无防备的状态,我的得手成功率则很高。 偷看记忆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图灵想必不会让保镖跟着自己的。那也太容易暴露了。 记忆的载体是一个叫光碟的东西……我不知道,反正是国外的科技产物。 至于怎么才能取得默卡的信任。 我告诉默卡,只要把我的光碟和他的光碟组合在一起,就能创造出附带有对奥驰亚家恨意的记忆。 记忆的断面会相互修复,奥驰亚没法察觉到前后根本不是一个人的记忆。 这样推理起来,奥驰亚自然会离默卡而去。 所以默卡也会接受我的提议。 但是这个计划也有一个缺点,我不知道奥驰亚什么时候才会去会议室。 谨慎的奥驰亚不会告诉伊丽莎白自己什么时候去会议室。 我也没法知道什么时候该去,我只能每天在默卡下班的时候都去蹲点。 整夜的守着,风雨无阻。 不过这个计划虽然没有约定时间,但也因此有一个好处。 没有约定时间的计划是最好拖延的。 谨慎的默卡磨不过我的耐心,他没法整天整夜的监督着我。 “没有什么了吧?”哈姆雷特回想着,自己的计划几乎没什么纰漏了,走在淅淅沥沥下着雨的大街上。 本来是走向修道院商店的方向的哈姆雷特,突然一个拐弯,趁着夜色,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来到了一个小巷,打算翻墙偷摸到资料部去。 小巷虽然没什么垃圾,但因为长年累月积累的灰尘汇聚在一起,堆起了不少烂泥,沾黏在湿润的角落里。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哈姆雷特不知道是不是笑了,眼角挤出一丝丝略显沧桑的皱纹。 —————————————————————————— “走了。”图灵不知道是和谁说话,轻轻带上了门,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兴奋。 图灵连伞都没带,一跺脚就飞了起来,用魔法隔绝了打在身上的雨点。 洒脱而细腻的魔力波动像一道彩虹,利落直接的从图灵的小屋飞跃到了资料部的门口。 “哎呀,我是不是应该潜行的。”图灵收了收喜悦的心,警惕起来,关闭了自己所有的魔法。 一层无人,二层无人,三层无人。偌大的空旷的场景仿佛只有图灵一人驰骋,殊不知一个鬼戚的魅影,已经悻悻然跟在了图灵身后。 专业的士兵得有五十米的跟踪距离……但如果跟踪对象是有着完美法师之名的图灵,这个数字恐怕得更长。哈姆雷特心想。 图灵来到了三层资料部,左找右找,不一会,就发现了壁画的存在。 一大块明朗光滑的墙壁,刻画着古老的故事,强调着怜悯之于宗教的重要性。 【右边的有很轻微的一点魔力波动,应该是魔力屏障的触发机关。】 【不过这种程度的魔力屏障,我触发了应该也能打碎。】 图灵心里想着,默默的打开了左边的门。 左旋之门开启,广大的,黑白的,肃穆的,一个同心圆形状的场景出现在图灵的眼前。 室内的灯光应声亮起,图灵惊叹于眼见之景的简约和壮观,向四周看去;外圈是一排排书架,每一层都摆放着闪着亮光的不知名的碟子,内圈是由将近有二十米直径的圆桌和椅子组成,透露着不可侵犯的金属光泽。 而圆心处,则是矗立着一个庞大不可一世的机器,它怪诞的外形,复杂的线路,充满力量的金属感,一下子就让图灵想起来默卡那个藏着各种各样稀奇玩意的“黄金屋”。 其实图灵对于机械真是一窍不通——如果没有遇到默卡的话。 但图灵看到这个机器时,不知怎么,对于使用它充满了信心。 “不会输的,不管是我还是默卡。” 八十三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默卡…默卡。啊,找到了。”图灵一个一个书架看去,顺着书架上姓氏的顺序找到了属于默卡的光碟。 图灵拿着默卡的光碟,来到巨大的机械面前,仔细的端详这个钢铁巨械,找到了看起来像是主机的位置,然后又在上面找到了光驱。 “aside……”巨大的英文字母刻印在主机上,图灵默念着,把光碟放进光驱里。 随后,图灵坐在了一个机器唯一自带的一个椅子上,扶着机器的把手,心里一股深深的倦意侵袭过来。 “默卡这样善良的人的童年……说不定也是甜蜜蜜的呢?不像我。”图灵美美的想着,陷入了深秘的梦乡。 —————————————————————————— “朱丽叶……你太快了。你看看后面。”一个戴着贝雷帽,帽子里面还裹上一层头巾女孩,被身后的同龄女孩拽住。 她有着一双尖锐的剑眉,睁着如火如炬的双眼。她身上挑着两大担的装满水的水桶,摇晃的挑担如同一只恶鬼一样狠狠的附在女孩的肩膀上,压得年轻的腰肢水仙似的佝偻下去。 女孩回头看去,身后的挑水的队伍拉成长长的一条,她们大多数年轻力壮的女性,年龄不超过25岁。 “我只是打我的……和罗密欧的。你们的水自己解决,我的水不和你们一起混用。”朱丽叶挣脱了身后女孩拉着的手。 “别碰我了,没力气和你闹。”朱丽叶的额头已经渗透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紧的锁着。她那因为长期营养不均而变得贫瘠的胸部,此时被生活的重负压的轻微的凹陷下去。 朱丽叶虽然不至于瘦骨嶙峋,但也已经相去不远了,更不要说跟在后面的体力尚不如朱丽叶的女孩们。 此时,建立在拉克西丝城郊区,环山平原中的孤儿院,正徐徐升起缕缕撩人的炊烟。 残破的孤儿院和旁边的宁静缄默的湖泊,还有四周环绕的绿山,组成一个可人的乡村风景图。 残破的孤儿院可不单单是年久失修所以残破这么简单,而是真正的,有半边院子还未建成,只留下砌了一半的墙根,和没有打结实,已经弯了的铁柱。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被巨人踩碎了半边一样。 施工的建筑队携款潜逃了,没办法,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太远了不想来了,还是因为诅咒之子好欺负,反正他们修了一半就不见了。孤儿院的大家只好先将就着住着。 其实大家也不是不想去靠近城中心里住,但是离城中心越近,院子越有被打砸抢的风险。尽管家里已经没什么好抢的了。 大家只好搬到这个叫默湖的湖泊旁边居住。虽然是没有人会没事来这里闲逛,但是孩子们也得遭受跑老远去打自来水为生的日子。 因为默湖的周围生长着许多的烟铃花,是典型的烟铃湖。不仅湖水不能喝,即使是用来洗衣服,穿衣服的人都会有因为其安魂的效果心脏衰竭而死的可能性。 尽管拉克西丝作为是自治区,但是它里面所开的每一家公办机构要申请国家拨款,都得记录在案,都要经过俄狄浦斯的眼。 玛利亚不想那样,于是她自费建了孤儿院。尽管她最近因为不满俄狄浦斯的政策,已经和不少势力结了仇。她自己的经济都快入不敷出了。 孤儿院中,油渍满面,到处都是烧糊的黑印的厨房里,一个戴着口罩的,将近二十岁的男孩子,掌着煨汤的勺子,一边搅拌铁锅里只加了盐和油的清水,一边用另一只手切了土豆和胡萝卜,一块一块的放进锅中。 厨房门口,一个面容非常细腻帅气的男人,端着板凳俯身坐在门板边上。他的耳根上,脖颈上,胸口上,等等很多私密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新旧不一。 他左手拿着一只陈着红色粉末的手帕,右手抻着一只细管,一端熟练的伸进自己的鼻腔,一端小心翼翼的抵在手帕上。 贪婪的呼吸着红色粉末,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开心。 烧饭的男孩瞥了男人一眼,叹了一口气,继续做自己的事。 “罗密欧哥哥,你交给我的活都做完了。饭快好了吗?”一个戴着独眼眼罩的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进到厨房里来,奶气奶声的问烧饭的男生。 罗密欧有点惊讶的回头望向门口的位置,手里的工作不停;“接漏雨的盆里接的水都倒掉了?我们院的牌匾找到了?把弟弟妹妹的衣服都洗了吗?” “牌匾我找不到了,其他的都做完了……哥哥,先吃饭行不行?”小男孩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捂着肚子。 “当然,当然可以,你真厉害呀,小默卡。”罗密欧到厨房一角拿起一根木柴添到灶里。 余光里,罗密欧看到了门口的男人微笑的,和默卡对视着。他皱了皱眉头,走到门口,对默卡说;“小孩子不要随便进厨房哦。” 罗密欧把默卡轻轻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你也是的,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还若无其事的做这种事,影响很不好。”罗密欧一只手拿着汤匙,一只手叉着腰,数落着男人。 男人闭着眼睛,没看罗密欧的地方,但是罗密欧知道即使这样他也看得见自己。 “真好啊……罗密欧,你会成为一个好丈夫的。”男人惬意的吸着红粉,和罗密欧的对话充满了随性的敷衍。 “奥瑟罗,你……”罗密欧可爱的的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呢?别扯开话题。”显然罗密欧很吃这一套。 “你先忙,我出去和朱丽叶说两句。”被叫做奥瑟罗的男人收起了红粉,**着酸痛的腰部,缓慢的支起身子,推门出去。 苍白的大厅里,虽然被打扫的干净,但是还是掩盖不了缺砖少瓦带来的破败感。 红白相间的十字桌布草草的铺在薄薄的黑木桌板上,两张宽大长方形的桌子,零零散散放了三十多人的座位。虽然并排的桌子可以说是孤儿院最值钱的财产了,可尽管如此,它们对于年龄小的孩子还是有点太高了,对于成年的孩子又有点太矮了。 默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的看着空荡荡的残破餐盘,不知道在想什么。朱丽叶则坐在默卡的对面,用劲的**自己红肿的脚底。 “银烟斗借你,下午跟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赚点钱。”奥瑟罗把银烟斗放在了朱丽叶面前的餐盘旁边,目光扫见朱丽叶**着的脚底,“怎么……你,脚起泡了吗?” 朱丽叶没有理会奥瑟罗,还是低着头,捏着小小的,起满了老茧的脚底板。 奥瑟罗会意,耐下心来,拍了拍朱丽叶的肩膀,让朱丽叶看着自己的嘴型又把原话说了一遍。 朱丽叶是头颅顶端皮质及耳朵兼耳膜缺失类型的恶魔病患者,她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嘴型。 “没什么,小事。”朱丽叶端正了坐姿,把烟斗小心翼翼的揣到怀里,仔细的看着奥瑟罗的脸说“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办事的时候我去偷?还是我自己去人多的地方试试手气?” “今晚是有个比较有钱的客人指名我……”奥瑟罗担心的看着朱丽叶,“但你脚受伤了。还是歇一歇,让罗密欧给你擦点药水吧?”奥瑟罗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关心很假。所谓的药水也不过是附近一些按土方子采的草药,究竟有没有用还另说。 罗密欧尝了一小口汤,满意的把锅端出来。 罗密欧差不多是奥瑟罗以外孤儿院里唯一看起来健全的人了,亲切温柔的性格让他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孤儿院里父亲的这个位置。 孩子们都很依赖他。 八十四章 我们为什么贫穷 ================================== “你又把别人家随葬品偷出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很危险……人家店里那么多人,你要是被抓到,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说曹操曹操到,看到银烟斗,罗密欧说道。同时,罗密欧端着一个大锅来到桌子面前,把汤分食给孩子们。 野菜,胡萝卜,土豆炖的清汤,实际上并不适合被盛放在盘子里。但是除了这些偶然从垃圾站里捡到的器皿,他们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而且,你们难道今天下午也要走吗?今天晚上{那些人}要来呢。”罗密欧说。 其实孤儿院不止欠了玛利亚的钱,还欠了一些高利贷的钱。阿卡迪亚宽容的信贷制度没法惠泽诅咒之子。孤儿院的孩子们自从被市区的一家孤儿院赶出去以后,不仅欠下了建造前一栋院子的钱,还欠下了建造这间半成品的钱。更不要说油盐酱醋,衣服家具这些东西给孤儿院带来的负担了,更会加重孤儿院的债务。 而且最关键的是,诅咒之子想要正常的活下来,都得做手术。 诅咒之子在慢慢长大的时候,会一点点展露出诅咒之子的特征。比如一个四五岁的诅咒之子眼睛已经出现了度数加深的趋势,如果不在双眼烂掉之前进行手术,不说会死,起码也是给面部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手术小则几千元,大则动辄十几万,这些都是孤儿院远远不能接受的。 罗密欧口中的那些人,便是讨债者。 “诶呀……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未老先衰吗?”奥瑟罗看着啰哩啰嗦的罗密欧,嘴里轻轻的嘟囔了几句。 “今晚让娜姐姐也要来哦!”听到罗密欧的话,坐在默卡旁边的,院里年纪最小的孩子,麦克白兴奋的喊到,引起一旁的默卡疑惑的看着他。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懂债务的沉重呢。 “唉……真的是,要是让娜•达克小姐看到我们这么狼狈的一面可怎么办呢。那个……你俩还是留下来吧?”罗密欧分完了汤,托着锅走到朱丽叶旁边站定,偷偷的担心的看着朱丽叶,同时往锅里舀起一勺自己小口小口的抿着。他没有碟子喝汤,他的碟子已经给了以前一个不小心打碎了自己盘子的捣蛋鬼了。 朱丽叶使劲吹了吹飘逸着热气的汤,嘴尖试着探了探温度,随后一口仰尽。 “罗密欧,帮我擦点药吧,我和奥瑟罗出去一趟。”朱丽叶深沉的看着罗密欧的脸。本来还持保守意见的朱丽叶眼珠子不自在的转向了别处,还不一会,就妥协了。 不赚钱的人没资格做决定……罗密欧可能是这么想的吧。 喧喧闹闹,三十多人的中午饭终于吃完了。年轻的孩子们这时候得要去垃圾站收收废品,更小的孩子则留在孤儿院里睡午觉,包括默卡和麦克白。 七八个小孩挤在铺着破床单的地板上,只有默卡还安静的坐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前几次贞德姐姐来的时候,麦克白都没什么反应,还有点难受的样子。我猜他大概是嫉妒我能被姐姐教育读书写字吧。 这次麦克白的感情却有了变化,为什么呢?因为他这次有把握让贞德姐姐教他学读书写字?因为他能读书写字了,可以得到姐姐表扬?不过不管是什么,肯定和贞德姐姐有关。 ……而我们家里唯一带字的东西就是现在弄丢了的牌匾。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打开默卡的脑子看看他的思考过程,肯定会惊讶于他这么小的年纪却拥有如此缜密的逻辑思维。足够聪明,这或许就是贞德更加偏爱默卡的原因吧。 默卡推了推身旁正在装睡的麦克白,后者可能因为太过于兴奋,连耳根都变得红红的。默卡说道:“是你把牌匾藏起来的吧?因为想要偷偷学几个字,在贞德姐姐面前秀一把,好被表扬不是吗?” 麦克白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坚定的说起;“怎么可能?我没有!” 看来就是麦克白了,如果真的睡着了的人刚被喊起来肯定是更有可能说“什么?怎么了?”之类的话,而不是直接就否定我。 默卡直接从被褥上站起来,向寝室门口走去,那里有专属于每个人的小柜子,想来也是只能放那里。 默卡打开了属于麦克白的小柜子,紧接着麦克白就跟过来了,抓住了伸向柜子里的默卡的手腕。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能不能别告诉罗密欧哥哥?”麦克白可怜巴巴的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一点点的默卡。 “看你表现了。”默卡在柜子里掏了掏,果然拿出了牌匾,“我要把它放回大门口上去,你先回去睡觉。” “那个……其实我刚刚已经学会怎么写这几个字了……我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啊?”麦克白挠了挠脸,厚着脸皮说,“到时候姐姐可能会问,我不想让她失望……” 他的可爱的脸蛋上,眼珠子圆圆的,小耳朵圆圆的,嘴巴儿嘟嘟的,它们目前受到来自神明的摧残,还很轻微。甜美的面容姣好似天使。 “……好吧。”默卡沉默一会,学着贞德对自己那样,温柔的摸了摸麦克白的额头。 “这三个字怎么念啊?”麦克白说。 默卡看着牌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 “无烟区。” —————————————————————————— “怎么搞的,断了?”图灵正看得津津有味,结果突然被机器一阵白光,从梦境弹了回来。 一丝极细微极细微的气息从周围传来,图灵一下子警觉的环顾向四周。 气息像是一缕烟气一般,眨眼睛就断了。 “错觉吗……”图灵靠在座位的椅背上,手扶着握把,尝试着再次进入梦乡。 躲在书架后面的哈姆雷特双手紧紧的挤压心口处,简直连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别说压制住的心跳了,哈姆雷特连气也不敢出,眼睛也不敢眨,口水也不敢吞,更别提腿都已经保持着迈开的姿势没有放下十几秒了。 哈姆雷特有预感,如果被图灵抓住的下场绝对比死更可怕几百倍。 强行停下快速行进的动作让哈姆雷特感觉自己血液似乎都倒流了,没走几步路,仿佛寿命都折损了不少。 原来如此,我说默卡怎么能高枕无忧的…… 他肯定是随便的在碟片上划几道痕迹,让图灵在读取记忆的时候时不时的遇到节点,然后醒来。 我因为不知道节点于节点之间间隔的时间,所以不得不和他玩一场难度极高的一二三木头人游戏。 而且我再往前几步我恐怕就要进入视野了,所以我必须得一口气走到奥驰亚旁边,杀掉奥驰亚。 但是我出手的机会却只有一次……如果被看到哪怕一眼,就永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他就仗着我这种心理,要一直把我逼到奥驰亚读完记忆为止! 八十五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傍晚,微红微橙的夕阳昏昏欲睡,凄美的默湖笼罩上了一层淡雅却热情的婚纱,美轮美奂。 然而孤儿院的情况却不是那么乐观。 “罗密欧,那帮讨债的来了!”哈姆雷特匆忙的推开餐厅的门,焦急的对正在往每个孩子的餐盘里分发薯饼的罗密欧说道。 “别那么大声,让孩子都听到了。”罗密欧赶忙走到哈姆雷特旁边拉住他,防止他进一步再说出些什么。 两位当家的不在,罗密欧就是最大的家主。 为了不让孩子们担心,掌管孤儿院财务收支的罗密欧从来都没让太小的孩子了解到家里具体的经济状况。 “我去应付,你来发薯饼,别瞎讲话。”罗密欧威胁的瞄了哈姆雷特一眼,解开了围裙,将装薯饼的篮子一起放在哈姆雷特手上。 这孩子,总是喜欢勉强自己。 看到默卡的座位上没有人,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密欧就已经了然于胸了。 罗密欧一边飞快的走向孤儿院的门口,一边动手整理着衣服的领结和袖口,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得体。 尽管衣服因为长期浸泡在厨房和皂剂里,已经变得油渍不堪了。 当罗密欧匆匆忙忙来到门口,她所担心事情却好像已经快要被解决了。 “真的很抱歉,两位小姐。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宽限几周呢?”贞德赔笑似的,一只手轻轻的搭在默卡的肩膀上,用商量的语气和两个打扮夸张散漫的女人诚恳的说道。 贞德怀里的默卡,则咬紧自己的嘴唇,面色苍白的,低头看着脚尖。 孤儿院的门口,除去刚到的罗密欧,一共四个人,分别站在两辆马车的旁边,似乎是两对碰巧遇到的车队,正在商量什么事。 然而……真的是碰巧吗? “天呐!老天在上,瞧您说的什么事?” “是啊是啊,只要您有这个意思,就算是大赦全城的债务也没问题啊!”两个女人进行着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谄媚,小心翼翼开着自己用来讨好那种底层上司的那种玩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种级别的贵族。 “但是……但是您何必为这帮劣等血脉的杂种说话呢?想光顾乡村风光的话……小的还知道不少值得一去的好地方呢。”一个女人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还偷偷的旁敲侧击贞德的心意。 “你们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我代孤儿院谢谢你们。”贞德目光一瞥,看到默卡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心下有了数,对两个女人说道。 没再多说什么,贞德走到自己的车旁边,吩咐车夫开始卸货。两个女人只好灰溜溜的坐上车,驾车打道回府了。 看到这里,罗密欧对于这里发生了什么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一个数了。 “让娜小姐……”罗密欧一路小跑到了贞德身边开口道。 “默卡给您添麻烦了吧?真的很抱歉。”罗密欧面向贞德,郑重的鞠了一个90度的躬。要不是贞德及时扶住了罗密欧,说不定他都能把头埋到地里。 “您贵为阿吉奥家的嫡女,不仅让您屈驾到这种寒舍……”罗密欧还准备了一肚子表达歉意的话,却被一根手指阻拦住了。 贞德把手指搭在罗密欧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哎呀,真见外…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小事罢了。”贞德略显得不自在的用手指绕起自己的头发,说道。 “啊,”罗密欧才反应过来,以为是贞德不喜欢听道歉的话,“当然,当然,非常感谢您。”罗密欧不好意思的看着贞德。 牵过默卡的肩膀,罗密欧轻轻拍了拍默卡的背。后者沉默的点点头,跑回了屋子。 “我也抽不出人手和时间来看望你们……所以每次只好带很少的一点油盐和面粉,估计还是很不够用吧?”贞德点语气充满歉意。 “怎么会呢,没有您的帮助,我们肯定是没法坚持到现在的。更何况……”罗密欧即将出口的感激之词却被接下来的场景堵住了咽喉。 一个浑身伤痕的小女孩怯生生的从车厢里面探出了小脑袋,可爱可怜的同时……还让人觉得很可悲。 哀默的景象,宛如一颗晴空霹雳,彻底劈碎了罗密欧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一天。本来还和贞德还能有说有笑的罗密欧的脸,立马连礼节性的微笑也维持不了,登时垮了下来。 “姐姐,别探出头……人家说我们晦气,太早看到说不定就不愿意收留我们了……”一只手臂从小女孩的后面伸出,拽着小女孩的肩膀,把她重新拉进了车厢。 霎时间,罗密欧只感觉可怕的压力排山倒海般的铺天盖地而来,让自己无处可躲,无地自容。比家里几个月前濒临破产时感受到的压力,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的压力是入坠冰窖一样让人寒心。 罗密欧浑身冷汗直冒,险些一个踉跄就跪下来了。 那可是两个人的手术费啊!麦克白的手术费还不知道要到那里去找呢…… 贞德痛苦的摸了摸她翘小的鼻子,不敢再去看罗密欧脸上的表情,赶紧从她的身边走过。 “抱歉……”贞德说完,逃似的快步走进了孤儿院。 孤儿院,胡乱的长着杂草的院落里,一张小小的黑木桌子上,默卡拿着贞德送的文具和纸,练习前几天教过的国文和盲文。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默卡一边写字,一边念字。 这两句是默卡第一天见贞德时,贞德从国外的书籍上节选下来,教给默卡的,如今已经成了默卡的座右铭。每当默卡情绪很不稳定时,默卡都会没头没脑的重复抄写这几个字。 一旁的麦克白一脸笑嘻嘻的等着贞德的到来,以他的年龄来说,对于默卡的复杂的心理状况当然是丝毫没有头绪的。 “默卡,你在这吗?”贞德温柔的叫着默卡的名字,推开院落的大门,来到默卡的身边。 贞德轻轻推了推默卡,却没有得到后者的回应。 “你和大人们讲道理,被骂了,所以不高兴是吗?”贞德蹲在默卡坐的椅子旁边,摸了摸麦克白的头,暂且忽视了后者的叽叽喳喳声。 “还是因为自己力量太小,没能改变现状,所以很生气呢?”贞德循循善诱的说着,默卡则像是被施了聋哑咒一样,专顾着写自己的字。 “窘迫都只是暂时的……不是和你说了吗,现在多学点魔法,长大以后才有可能做穷人们的顶梁柱吗?” “大家以后都指望你呢。” 无奈的看着说话已经开始有点结结巴巴的麦克白,贞德眼底里闪烁着远超年龄段的沉痛和悲思——说话结巴是缺失下巴类型恶魔病的前兆。 平常人要是面临这样乱七八糟的状况,恐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打道回府了吧? 让娜•达克也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呢,况且是阿卡迪亚屈指可数的最尊贵的贵族女孩。 “默卡,我教你一句更好的吧。说到底,这种程度还不够呢……” 比这一句还要好,贞德心想。 贞德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泪腺,尽量在孩子面前保全一个坚强的形象。 默卡突然停下了笔,眼睛里放光似的看着贞德。 强烈的求知欲,混合着温柔的神性,悄悄的打动着贞德的心。 “死于非命,在所不惜……”贞德勉强的微笑着,搂着默卡。 宛如神启一般的话语,顺着默卡的耳朵,刻印在尚且年幼的默卡的脑海里。 八十六章 谁动了我的烟斗 ================================== “贱人就是贱人,蠢才就是蠢才,真是到哪里都不会变。” “我对你那么好,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了?”一个披金戴银,满身尽显拉克西丝轻奢风格的绅士女人,拄着一支拐杖,稳稳的站在奥瑟罗面前。 “不过也是了,妓就是妓,给酒就喝,给钱就拿。和给食物就吃的畜牲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年纪三十左右的女士右手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恶狠狠的指着奥瑟罗的头颅——那是火球术的起手式,。 你是不是觉得看到我这么肥的冤大头在面前,怎么有理由不偷呢?”女人说。 奥瑟罗灌醉女人后,借着送女人回家的名义,本打算在路上行窃。可没想到一动手,对方就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似的,顿时就醒了酒。 但是凭借着对于工作多年的酒吧周围路况的熟悉程度,奥瑟罗和这个女人一直周旋着,一直逃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座大桥的桥底,才被抓住。 奥瑟罗刚刚被女人魔力强化的拐杖一棍直接掀翻在地,狼狈的同时,看起来是黔驴技穷了。 “嘿……宝贝,讲真的,我也不是想才这样的。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给出你满意的解释……” 坐在地上的奥瑟罗,一只手捂着头,语调深沉的和女人说道。 女人皱了皱眉头。 “你……” 贴在桥底的朱丽叶早已等候多时了,没等女人把话说完,就迅猛的从空中跳下,把一个密封的黑布袋暴扣在女人的头上,同时双手狠狠的卡住女人的脖颈,双腿盘住女人的腰部,死命的缠着女人,不让她挣脱。 “咕!”女人下意识的念出火球术的最后一个音节,巨大的火球从女人手里弹出,应声朝着奥瑟罗飞出。 奥瑟罗直接往一旁的地上滚去,失去准心的火球自然落空了,不过温度颇高的外焰却点燃了奥瑟罗的衣角。 “风力绳!”八爪鱼般缠住女人的朱丽叶一只手卡着她的脖子的同时,又召唤出绳索,把女人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由于朱丽叶聋了,也听不到女人是否在念咒。于是她便把自己的手掌捂住女人的嘴部,连着风力绳一起紧紧的缠了好几道绳索。 “动手啊!”朱丽叶话音刚落,一柄火焰的长枪带着灼热之意,贯穿了女人的身体。 女人一声闷哼,火焰之枪应声消失。 奥瑟罗这时候才有空想起来拍灭身上的火焰,虚脱的坐到地上。一旁的朱丽叶则解开了绳索魔法,开始检查女人身上带的值钱的东西。 “发财了呀……奥瑟罗。手杖,金印章都能卖个好价钱呢!”奥瑟罗兴奋的喊到。 “别傻了,手杖是私人定做的,而印章上面还有族徽,这些卖掉都很有可能被抓到。” 奥瑟罗用因激动而颤颤巍巍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包装红粉末的小袋子,旁若无人的吸起来;“我们只能拿走现金,剩下的连人一起抛到河底去。” “这样一来……麦克白的手术费估计也快要凑齐了吧。” 奥瑟罗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你……你又要拿这些钱来做手术?”朱丽叶不可置信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做手术不记账,不用他们还也就算了!居然还觍着脸给别人做爹做妈!” “默卡也是的,明明预计的手术期还差几个月,你每次都为了他们铤而走险,去赚这个黑钱做手术。你是不是连棺材本也要帮人家准备好啊?” “你看看你这么对他们,他们对你怎么样?有说过一句感谢吗?那么小的孩子,恐怕连手术费是什么一个天文数字都不知道吧!” 朱丽叶似乎已经陷入愤怒的深渊,辱骂的子弹从他的口中不停的射出。 “你要说他们是你是家人,那我们呢?我和罗密欧算什么?给这个家做牛做马,结果你非但不拿这个钱来……” 朱丽叶突然词穷了,憋红了脸,拿起金制的徽章和现金,鼓起魔力一脚直接将女人踹下了河去。 奥瑟罗沉默的看着朱丽叶所做的一切,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就像看戏似的。 “总之……这个徽章我先保管,这是我和罗密欧的报酬,你别管!”朱丽叶掏出怀里的银烟斗,抛给奥瑟罗,“圣遗物还你。” 朱丽叶自顾自的走了,好像不打算和奥瑟罗一起回家了。 奥瑟罗接住银烟斗,这是他从酒店里,店长用来纪念母亲的衣冠冢里偷的,偶然的机会下才发现它已经变成了圣遗物,明天开门之前还得把东西送回去。 奥瑟罗把烟斗放在一边的沙地上,茫然的看着桥底,不知道怎么才能和老板解释工作服被烧坏的事情。 —————————————————————————— 【又断了……真是劣质机器。】 【说起来,我看默卡的记忆却能看到别人的视角呢。这是因为默卡听别人说的,或者自己推测所以产生了记忆吗?】 图灵心里没好气的想道,再次闭眼,打算入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相比图灵的闲逸,远处的哈姆雷特则是心急如焚。 不过……还有个止损的办法,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只能一试了。 想到这里,哈姆雷特隐入黑暗,悄悄的离开了会议室。 —————————————————————————— “你俩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一大早被吵醒的罗密欧,迷迷糊糊的起床,给奥瑟罗缝衣服。 熬了一整夜的朱丽叶倒头就睡了,奥瑟罗则小心的脱了衣服交给罗密欧缝补。 奥瑟罗的工作服是那么华美,那么帅气,而且诱人。 虽然它和孤儿院里仅有的粗布滥线是天造地设的不配,但是现在除了将就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谢了,我赶着去店里还烟斗,午饭不用等我。”奥瑟罗刚刚说完,就气喘吁吁的出门了。 罗密欧担心的搓了搓手上的衣服,那上面粘着的满是奥瑟罗衣服上长途跋涉留下的汗渍。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罗密欧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久久的叹息着。 八十七章 我们为什么可恨 ================================== 距离上次奥瑟罗偷东西,已经一个月了。 “又下雨了,真讨厌。”罗密欧望着窗外,心里估摸着叫奥瑟罗起床的时间。 奥瑟罗通常后半夜回家,睡到中饭的时间,吃完中饭就去上班。据他说,他干的活没有重到需要吃早饭的地步。 罗密欧把打发好的面糊揉出造型,一个一个的放进火炉里,心里甜蜜蜜的想着午饭时孩子们看到面包惊喜的表情。连经济压力给罗密欧引起的愁绪都消散不少。 唰啦啦,雨下的更大了。 看着屋外的狂乱的雨点,罗密欧干脆不再计时了,打算就让奥瑟罗睡着。 心想着他这些天的辛苦,罗密欧决定让奥瑟罗休息一天。 看着烤炉里的面饼一点点的膨胀起来,变得蓬松可口,罗密欧感觉心里就像看到孩子一点点长大起来,开始茁壮成长一样高兴。 “罗密欧,我出门了。”哈姆雷特又是没敲门就开门进来了。 “这么大的雨你也出去吗?”罗密欧觉得今天是个大家一起在家吃面包的好日子,“你要不今天就留下来吧,正好做个大扫除,也需要人手。” “雨天我才更应该出去……垃圾站的门卫会变得怠惰,而且清洁工也会降低收垃圾的频率。反正我已经习惯雨天潜行出门了,没事的。”哈姆雷特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提着破破的雨披,看来心意已决。 哈姆雷特是午后捡垃圾活动中的领队,是稍大一点的孩子们的头头。这个工作不仅要避开垃圾站门卫的巡逻,还要眼疾手快,足够机灵。实际上孤儿院能到垃圾场收垃圾全靠哈姆雷特。 “我会让孩子们帮你打扫的,晚上见。”哈姆雷特关上了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孩子们其实也不是没有种过粮食,但是烟铃湖边上不管种什么都很难有所收获,买种子也是白白浪费金钱罢了。诅咒之子能赚钱的途径真的不多。 罗密欧悻悻然垂下了眼帘,寂寞的看着火炉里跳动的花火。 此时,一众孩子正在院子里玩水嬉戏。 孩子们互相泼水,把身上本来干净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别闹了,赶紧把漏水的地方堵住,罗密欧哥哥要生气了!”一个倍有正义感的男生对大家喊到,试图阻止场面变得更乱。 “都多大了还怕个男人生气,真没出息。”几个女生正玩到兴致头上,见男生威胁,为了不丢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说狠话撑场子。 “哼,有武器的才是王,我封你为男妃!”一个女生拿着本来用来修房顶的锤子,得意洋洋的胡闹着,对着可能是情窦初开对象的男生大喊大叫,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没有哈姆雷特的制约,孩子们乱作一团。 “我开始数了啊!十,九……”孩子就是孩子,刚才讲玩过家家,一会又讲玩跳格子,一会又说要玩捉迷藏。一个聪明的孩子想要当鬼,直接闭上眼睛就开始数数。其他好胜心强的其他孩子怕被抓住,立马一哄而散。 原先那个富有正义感的孩子左看右看,也只好加入捉迷藏的大军。 “我说……院里院外也没什么地方好躲的,不如我们直接藏到奥瑟罗哥哥的卧室里怎么样?不会有人想到的。” “但是,奥瑟罗哥哥不是在睡觉吗?” “哎呀,他这时候早走啦!就算没走,奥瑟罗哥哥睡觉可是很沉的,除非有人又推又叫才会醒来。毕竟他睡的很迟嘛。” 两个小孩在房檐下小声的密谋着,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入了奥瑟罗的房间。 偷偷摸摸的,两个孩子做贼心虚的环顾四周,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没想到奥瑟罗还真的就在卧铺上睡着。 “你看看!你出的什么破主意,吵醒奥瑟罗哥哥的话,罗密欧哥哥绝对会骂我们的,还不快走……”男孩极力压低的声线,却又努力的提高了音调,向女孩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哎呀,没事!”女孩不甘心的咬咬牙,对男孩小声说;“他绝对不会醒的,你相信我说的,就躲一会没关系的。” 女孩放慢了脚步,轻轻房间深处走了走,避免被房顶上漏下来的水滴溅到,还招手示意男孩也过去。 “唉……”男孩拗不过倔强的女孩,一起走了过去。 “诶,你看,这是什么?”女孩指着身旁的床头柜上放着的手帕。手帕上陈着不少红色的粉末。 “我知道,看到好几回了,奥瑟罗哥哥天天吸的东西。”男孩回答道,似乎没什么兴趣。 “但是这个是不是颜色深一点啊?”女孩问。 “不知道。”男孩回答,“我在垃圾场看过门卫和清洁工用烟草卷着这个一起抽来着,听说很香。” “不过我们不能抽烟就是了。听罗密欧哥哥说,我们也不能吸这个红粉。”男孩补充道。 “诶……?”女孩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的说,“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抽烟,也不能吸红粉呢?” “不知道……反正听哥哥说的总没错。”男生说。 “但是哥哥姐姐的……大人们的身体总是比我们完整些,你觉得他们的话是全对我们好的吗?” “罗密欧哥哥虽然大多数时间戴着口罩,但是摘下口罩来,他的面容也精致漂亮的。” “奥瑟罗哥哥也是,全身上下都很完整,脸蛋也一样帅气。” “朱丽叶姐姐没见过摘头巾,我不知道。” “说不定大人都有这样一种秘诀,可以让自己重新变得完整,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呢?” “说不定抽了这种东西,像垃圾场那些人一样……我们也可以变回正常人呢?”女孩的声音渐渐的带上了浓烈的感**彩,让男孩一阵失神。 “……我不知道。”男孩最后还是回答了这个答案。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女孩,心里仿佛出现了一个悲伤的无底洞。逆流而上的苦楚,把自己的容身之地渐渐的吞没殆尽了。 “没事的,哥哥也在吸。成为大人以后我们说不定早晚也要吸。我们拿一点,哥哥不会怪我们的。”女孩说完,把手帕上的红粉包起来,收到衣袖里。 男孩点点头,和女孩一起离开了。藏在奥瑟罗房间里的她们,理所当然的成了捉迷藏的赢家…… —————————————————————————— “谁!?谁她妈偷的!?” “外面人骂我们恶魔的眷属,我看你们妈的恶魔养的畜牲都不如!”一群孩子低着头,在奥瑟罗面前哆哆嗦嗦的。他们大多数人从来没见过奥瑟罗大发雷霆到如此地步的模样,不,甚至很多人都没见过奥瑟罗生气的样子。 奥瑟罗没吃中饭,一口气直接睡到了晚饭开饭。还没来得及为罗密欧给自己留了中午的面包而感到开心呢,他就已经发现床头的特浓级别的红粉消失了。 本来奥瑟罗还抱着一线希望到处寻找手帕,可结果在日常丢垃圾的地方找到它时,它上面的红粉已经一点不剩了。 那可是特浓级的,光是一小捻就能让人再也离不开的级别!奥瑟罗本来是打算拿它来稀释着慢慢吸的。 手里提着那只手帕,训斥着一个个低着头的孩子们,奥瑟罗只感觉冷气直往袖口里灌,手脚冰凉冰凉的。 一片无法化解的阴云,已经悄悄然覆盖在无烟区孤儿院上面了。 奥瑟罗面色阴沉的,不敢回头去看不停流眼泪的罗密欧。 八十八章 麦克白和希望 ================================ 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来着,默卡其实能猜个七七八八。 但是自己究竟该怎么回答呢? 自己也许拥有死于非命,在所不惜的气魄,但是我连该如何选择都不知道。 我不是……我不是不敢……但是贞德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要是我只管把事情做好,不用想到底该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就好了。 倒不如说,贞德姐姐如果永远在我身边就好了。 默卡或许比自己想的更加依赖贞德。 尤其是在这种关头,这种含糊不清的关头,面对奥瑟罗的怒骂,默卡真的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默卡生怕自己是因为害怕奥瑟罗的惩罚和责骂,才做出的选择。 “默卡!你告诉我,他们在中午玩游戏的时候,做了什么?”奥瑟罗转向默卡,语气透露着强硬和不可质疑。他知道默卡大概没和孩子们一起玩,而是在庭院的屋檐下读书。 我如果说了实话,那么所有人一定都会被惩戒。但如果我说谎,可能只有奥瑟罗哥哥一个人受伤。 那么,我说谎,是不是就算站在大多数人的利益上呢?是不是……我这种行为就算是正确的,甚至是正义的呢? “他们在玩捉迷藏,大家都分散开了,躲在不同的地方,所以估计谁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默卡沉着的说道“我在看书,可能有点太专注了,没注意到有谁进了哥哥的房间。” 默卡的说谎极为高超,只在自己的视角说谎,让人没法通过询问别人来得知真假。 奥瑟罗气的狠狠抬起了手臂,但是发现没有发泄点出口,只好又讪讪的把手放下。 “啧,你看看你们……罗密欧哥哥和我都感到非常失望。”奥瑟罗看到身旁哭花了脸,已经快要维持不住易容魔法的罗密欧,感觉今天自己大发脾气必须到此结束了。“我奉劝一句,偷东西都那个人,别被我逮到了,否则一定要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 奥瑟罗可能最后也不会想到。 本来是随口怒骂的一句最简单的威胁,却成为了自己这一辈子最不应该说的话。 代替罗密欧拾拾掇掇晚餐的餐盘,和换洗的衣服。奥瑟罗早早把罗密欧哄上了床,盖好了被子。他自己也不得不早点睡了,明天还得想办法为自己今天无故缺席的事情准备理由。 夜色渐渐的深了,寂寞的深夜竟然不可思议的透露出一丝微甜。 哈姆雷特耷拉着劳累的肩膀,提着一些并不算很值钱的铁器,从孤儿院的玄关处归来。 拉开门的是朱丽叶。 “大家……今天是怎么了?”看着餐厅里沉默不语的孩子们,哈姆雷特意识到今天的情况可能不太对。 “今天嘛……是发生了点事情。”朱丽叶挠了挠脸颊。 “但是你最好明天再了解,今天奥瑟罗已经发过火了,大家都挺累了。” “你是孩子们的头,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也许你心里有数。你先睡吧。”朱丽叶没头没尾的讲了两句,像是祷告词的呢喃。随后他便回卧室睡了。 “神神秘秘的……”哈姆雷特把捡回来的铁器放到卧室门口,用接的雨水大致洗了个澡,也回屋睡了。 —————————————————————————— 两个小时后。 “默卡哥哥,拜托你想想办法吧!”麦克白早就不止是第一次求默卡了,“等到哈姆雷特哥哥回来了,他一定会找出是谁偷的东西的!” “怎么了,竟然这么为偷东西的人着想,难道是你偷的吗?”默卡皱眉,本来觉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现在好像情况又不同了。 麦克白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吸的人有多少?”默卡踌躇良久,还是开口问道。 麦克白害怕的把双手放在一起,绞动着。 “所有人?”默卡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很陈述。 孩子们的从众心理是很严重的,有时候因为某些人的一两句话,最后会演变成整个群体的闹剧。 麦克白轻轻的点点头。 这下怎么办呢…… 虽然罗密欧哥哥不让吸,但是奥瑟罗哥哥其实每天也都吸了,事情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应该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上……这才是所谓的正义不是吗? “你们还剩了点红粉吗?”默卡平淡的问句,在麦克白心中像是升起的一轮希望的朝阳。 默卡这时候还不明白,红粉对于普通的阿卡迪亚人并不会上瘾,他们的毒瘾会被抽烟时吸入的烟气所洗刷,身体甚至会因此变得更加健康。 而且红粉也并不是成年人的专利。奥瑟罗可以吸红粉,并不是因为他想吸,而是为了工作上的应酬。这位客人给一点,那位客人给一点,为了装扮成正常人,久而久之,奥瑟罗就染上了毒瘾。 红粉其实是专为诅咒之子量身定做的恶魔。 “嗯,还剩了点。有什么用处吗?”麦克白问。 “哈姆雷特哥哥很了解你们……所以最好把他变成一伙人。” “在喝的水里面,或者吃的食物里加入红粉。怎么样都好,反正让他也吸了红粉,把他变成共犯,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找你们麻烦了……”默卡略微思考后说道。 “那……那默卡要不要也来一点?”可能是听到共犯的字眼,让麦克白敏感的心有些过度紧张了。 “你害怕我告密吗?” “不会的,放心吧,我绝对站在你们这边……”默卡还像以前那样,温柔的抚摸着麦克白的头。 他还以为,这次的事也还像往常任何一件事一样,是仅靠智慧和温柔就能度过的。 —————————————————————————— 【又醒了…唉。】 【我不知道男孩女孩的名字,是因为孩子们根本就没告诉默卡吧。】 【男孩女孩的对话,是默卡推测出来的。】 【它代表了群体的意志,是每一个孩子对这件事默许的结果。】 【嘿嘿,没想到默卡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呢。】 【感觉还挺可爱的。】 意识模糊中,图灵又睡下了。 八十九章 默卡和希望 ============================== 好一天也是过,坏一天也是过。 孤儿院终于迎来了它们最难以度过的一场严冬。 “你妈的,你妈的,你妈的!”为了店里的工作不受影响,奥瑟罗已经不说脏话很久了,没想到现在又重拾了起来。 奥瑟罗的眼眶因为压力渗出的血液把眼球染的通红,额头上隆起的青筋久久无法消退,俨然一副好几天没睡好觉的样子。 当然,这个样子也没办法接客,奥瑟罗已经停止工作好几天了。 麦克白年纪小,再加上吸毒,免疫力低下。很容易就染上了风寒。凶狠如猛虎的发烧促进了恶魔病的并发,麦克白的下巴已经明显的开始有了溃烂的现象。疼到休克的他正被放置在奥瑟罗的床铺上养病。 默卡的情况也不见得多好,尚存留着的左眼时不时的跳动,而且发疼。 “钱到底去哪了啊……”原本愤怒的声音渐渐转变为哭腔,奥瑟罗无奈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跌坐在自己的衣柜旁边。 本应该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藏在衣柜缝隙里的钱。默卡的,甚至包括麦克白的手术费,没等奥瑟罗清点,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下颚骨的手术和眼睛的手术可不一样,是一笔可怖的巨款。 也许是昨天偷的,也许是前天,明明前天存钱的时候还看到钱了的,今天却一点都不剩了。虽然知道是孩子偷来买毒吸的,但是奥瑟罗连上次的犯人都没找到,更别说这次了。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钱在这里的呢?又是怎么在罗密欧和哈姆雷特眼皮底下偷的呢?说起来,到底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偷的呢? 奥瑟罗发泄似的抓着自己的一头秀发,不知不觉都薅下来好几撮。他觉得自己真不适合思考这些问题,他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奥瑟罗又在自己的床头柜里翻找,希望能多找出些零钱。结果零钱没找到,反而找到了麦克白约诊的挂号单。 “麦克白快撑不住了,医生说了手术必须得今天就进行。”平息下来的奥瑟罗,整理整理了发型,做了几次深呼吸,从地上站了起来。 奥瑟罗走向餐厅,想出一个下下策。 这时,罗密欧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清汤寡水倒影出了罗密欧日渐憔悴的面庞。 搅动着汤匙的右手上的戒指和晶莹的汤汁一起在璀璨的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勾起罗密欧久远的回忆。 突然,餐厅里的吵闹打断了罗密欧美好的念想。 “把徽章给我,马上!” “凭什么?就凭这些看着你吵架都无动于衷的孩子们?” “你……你到现在都没卖出去不是吗……算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我以后都依你,你有什么要求我也尽量满足……” 孩子们面前,奥瑟罗拖拽着朱丽叶的手臂,软磨硬泡,哪还有一点家长的样子? 奥瑟罗本来还以为在孩子们面前这样,说不定能让那个偷钱的孩子回心转意,把钱还回来。这下看来完全是奥瑟罗异想天开了。 “这是我用来买圣遗物的……这也算是为你好不是吗?免得你再冒着危险去偷。”朱丽叶看着奥瑟罗这样,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圣遗物以后总有办法,你给我徽章,咱们先把手术做了不行吗?你肯定不希望看着那孩子……”奥瑟罗没把话说完。 朱丽叶脸色一阵错愕,看向周围低沉着脸的孩子们,手不由的护住胸口处藏着徽章的地方。 “给他吧,朱丽叶。”罗密欧倚靠在厨房门口,濡糯的声音从他的嘴边传出,成了压弯朱丽叶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丽叶胸口处一阵痉挛。 “给你,给你行了吧!”朱丽叶拿出胸口处的徽章,递到奥瑟罗的手心里。 “谢谢,”奥瑟罗没有多说,接过了徽章,“我去换钱,下午来接麦克白去医院。” 奥瑟罗匆匆的走了,带着一家人的希望。 还沉浸在做了一桩好事的心情里的朱丽叶绝对不会想到。 对于孤儿院来说,奥瑟罗口中的那个下午永远不会到来。 —————————————————————————— 正义,善良,温柔,仁慈……这些品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站在大多数人的那一边到底算不算是对的呢? 自从给麦克白出主意的那一天过后,默卡的迷茫,和眼部的剧痛一起,愈演愈烈。 阿卡迪亚的人民明明都那么幸福。 诅咒之子却都那么痛苦。 如果……我是说如果。 人民幸福的代价,就是要牺牲掉少部分人的幸福。 而孤儿院的大家的痛苦,其实就是为了人民才要忍受的。 那么我还应该站在人民的那一边吗? 即使诅咒之子是这么的可怜…… “开门去……开门去默卡。”一个小孩看到身旁的默卡陷入沉思的样子,小声的催促着。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午后空旷的餐厅里响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越来越惧怕敲门声,越来越害怕给人开门。给人开门的任务左转右转,最后还是落在了默卡的身上。 默卡反正是从来不会抱怨的。 默卡向说话的小孩点点头。 默卡到玄关处打开门,站在门口沐浴着阳光的,是如出水芙蓉般美丽的让娜•达克。 “默卡……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贞德温柔的笑容虽然显得惨淡,但是仍然美不胜收。 贞德不顾形象的挠了挠头,眼睛里闪烁着深邃的无奈,说道,“但是事情实在太多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了……” “不如先带我看看小麦克白怎么样?”贞德的身影在默卡的眼中,仿若神明似的展露着微光。 贞德姐姐真不愧为那个侍奉神明的家族。 她肯定就是神明派来拯救我们的。 九十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希望 ====================================== 默卡的带领下,不一会,贞德来到了奥瑟罗的房间。 麦克白躺在地铺上,嘴唇已经完全紫掉了,整个下巴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糜烂而且坑坑洼洼的。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默卡语气一下子轻快了许多,仿佛只要贞德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奥瑟罗死了。”贞德平淡的说。 诶? “死在河边,全身都有烧伤。他身上有被折磨的痕迹,但是直到凶手动刀子他才咽气。法医评价他的意志力超乎常人。” 贞德姐姐在说什么呢…… 平常那么可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摆平的奥瑟罗哥哥…… 昨天还在和我谈风说笑的呢? “警方还没有查出凶手……但是无所谓了,可能杀他的人多的是。” 我做错了吗?肯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建议逼得奥瑟罗哥哥去用勋章换钱。明明那么危险的事情,都是我…… “我动用了点关系,从医院那把他的义眼拿了出来。这个圣遗物也许适合你……来试试看吧。”贞德好像没有感情似的,将可怖的事实一个接一个不加修饰的托出。 “姐姐……不行,我…不行。”默卡终于再也没法像成年人那样说话做事了。现实的残酷让他像同年龄的小孩一样慌乱的求饶。 贞德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只手帕。贞德打开包裹的手帕,上面方方正正的摆着两颗眼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默卡觉得上面甚至还粘着鲜血。 “默卡,小麦克白快要死了。因为你的恐惧。你知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吗?” “世界上分为有办法的事情和没办法的事情。” “你因为你的恐惧,错过了麦克白的生命,之后还要错过孤儿院许多其他人的生命。你觉得这是和奥瑟罗惨死在河边的事一样,是属于没办法的事吗?” “默卡,这个世界的性质就是牺牲。” “不同国家文化的交融,至上而下权利的统治,还有前仆后继爱国的战争,这些都没有牺牲来的更精简,更重要。” “总要有人牺牲,总要有人流血,总要有死于非命。这才叫没有办法的事情。” “至于你的恐惧,只是人生痛苦中的很小一部分。” “感到不公也好,感到愤怒也好。尽管很可怜,但那都是由衷没有办法的事。” 贞德温柔的嗓音像是温暖的被褥,让人不想离开。 “但是……姐姐用魔法应该很轻松就能治好麦克白才对啊?即使用不着我也……”默卡的眼睛又开始痛了。 “我要走了。”贞德打断了默卡。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可能会回来,也可能不会回来。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管着无烟区。你们必须得有一个会做手术的人,因为你们无法负担得起每一个孩子的手术。” “这个人就是你,默卡。” “也许我提前一点时间训练你会比较好……但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我相信你的智慧。像我说的,国外有个孩子七岁任宰也可以,默卡六岁做个手术肯定也可以的。”贞德要走的消息像一辆高速的汽车把默卡撞成了碎片。没来得及处理四分五裂的心情,默卡已经被焦急的现状冲淡悲伤了。 默卡的眼睛好像疼得更加剧烈了。 “那好……我知道了,来吧。”默卡坚毅的看着贞德,似乎要最后一次把贞德的容貌锁定在脑海里。 贞德的耳环上,奇异的黑宝石伴着她仁慈的笑颜,散发着神秘的光。 “好的……把身体交给我。”贞德上前搂住的默卡,纤细的手指动作轻柔的伸进默卡的眼眶,勾出默卡原来的眼球。 没有麻药,没有麻醉剂,贞德给图灵换上了奥瑟罗的义眼。 看着疼痛的咬紧嘴唇的默卡,贞德温柔的抚摸着默卡的脸颊。 “你的眼眶里破损的神经我用魔法治好了,现在试试用我教你的侦测魔法观察世界吧。”贞德来到麦克白的身前,在默卡的对面席地跪坐下来,“从下颚上肌肉的纹理,动态的血液,到密布的神经,仔仔细细的观察。” 从挎包又拿出了一盒手术包,和一个铁质的金属下巴放在默卡身前,贞德把手术包里面陈列着的手术刀一个一个摊开在默卡眼前。 “来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手把手的教你。”贞德轻轻的牵着默卡的手,放在手术刀上。天使般的微笑渐渐的消除了默卡心底的不安和迷茫。 默卡忍着眼部残留的剧痛,对着贞德扯出一丝微笑,点点头,开始着手进行麦克白下颚的手术。 —————————————————————————— 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一周过去了。生活的折磨终于让孤儿院的孩子们明白,没有奥瑟罗的日子有多么难熬了。 “从哪弄到的?”罗密欧捧着还带着体温的面包,疑惑的问向眼前的朱丽叶。后者因为营养不良问题,面色呈现一种极不健康的土黄色。 “你别管。”就是朱丽叶不说,她脸上的伤痕也足够出卖她了。 端着面包,沉默了好一会,罗密欧终于开口了,眼神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一扫之前的颓唐。“朱丽叶,最近我总是能回想起以前呢。他们说人快要死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以前……” “你别乱想。”朱丽叶的声音即使虚弱,但还是沉稳而富有力量, “你的从前哪有什么好回忆的……以后才更重要,我们约好了吧?” “不,正好相反,”罗密欧举起戴着戒指的小手,呈现给朱丽叶看,“我觉得我的过去充满了温馨的回忆。” 不像很多父母,察觉到孩子患有恶魔病以后,就把孩子随便找个地方丢了或者送到孤儿院去——罗密欧的单亲母亲是一个负债累累的赌徒。 粗糙的教育,满地的酒瓶子,空荡荡的冰箱没有杀死罗密欧,杀死罗密欧的是老虎机上闪灭的图标,是棋牌桌上渐少的砝码,是罗密欧母亲狐朋狗友的一句无心之言。 “听说红港有些外国人要出高价买小孩呢!”人渣和人渣的朋友拍案叫绝,随即敲定了罗密欧的一生——打算把罗密欧再养大点卖出去。 到了那个时候,罗密欧除了在家里瑟瑟发抖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最后如期而至的不是面露凶光的父亲,而是浑身浴血的小女孩。 那时候的小女孩倔强的眼神,直到现在罗密欧还仍然津津乐道的。 可爱又帅气。 “那个人渣我杀了,她身上值钱的只有这枚婚戒。” “我们一起逃走吧……我会让你幸福的。”浴血的朱丽叶在夕阳下像一只幼小的凤凰。她笨拙而温柔的为朱丽叶戴上戒指,嘴里吐出来的言语让罗密欧幸福到昏厥。 女孩是罗密欧小时候就认识的玩伴,巧合的是,同样也是诅咒之子。 “只是没想到,闹了半天,这枚戒指竟变成了圣遗物。” 罗密欧卸下了无名指的戒指,捧在手心里,递到朱丽叶面前。他的脸也显露出原本既没鼻子也没嘴皮的丑陋模样。 “你以前说要送我无二于常人的美貌……现在我还给你吧。”罗密欧笑靥如花的开口道,“妻子没有戒指可不行呢……” “我知道你其实早就想摆脱孤儿院这个苦难的摇篮吧……真的对不起,是我和奥瑟罗拖累了你。” “你一个人在外面没有魔法肯定处处受限,有了这个的话……”罗密欧停了,他怕自己再说话又会哭出来的。 “……我用这个去赚点钱”犹豫良久,接过戒指的朱丽叶的剑眉终于变得柔和起来。她在罗密欧额头上深深地一吻。 “我会回来的,很快。” 朱丽叶大概是再也没有回来了。 九十一章 死于非命,在所不惜 ====================================== 又过几天,孤儿院的家里已经乱作一团。三十多张嘴全靠贞德的小车时不时运来的粮食,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平。 有的时候去垃圾场捡垃圾的孩子们会少一两个人,具体为什么,怎么了,罗密欧也无暇过问了。 默卡有时候还会出去赚点钱补贴家用。但是由于奥瑟罗眼球的魔力不足,默卡不能连续使用一天的探测魔法,他只好每天走十几里山路往返。 而且家里本来是靠奥瑟罗定期去给高利贷的机构交钱。奥瑟罗一死,大家也没人知道去哪才能交到钱,也没人愿意问,也没人有钱交。 吸毒的袋子在孤儿院出现频率渐渐的多了起来。 没人对将至的暴雨有所防备,只能像缩头乌龟一样保全自己。 但是很快,报应就来了。 默卡直到现在都会想,这一定是专属于自己的报应。 惩罚自己在哪里还没有用尽全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默卡……”旁边一个小孩提醒道。 “我知道了。”默卡从自己的小书桌站起来,走过后院,餐厅,径直走向那个命系整个孤儿院的地方。 贞德姐姐如果不送粮食的话,孤儿院早就坚持不住了。 一想到贞德,默卡的行动就充满了动力。 “呃?你好……”默卡推开门,门那一边是全然不熟悉的身影。 “咦~不愧是诅咒之子住的地方,隔老远就能闻到臭味了。我就不进去了啊。” “你弄快点啊姊姊,我下午还有个派对要参加呢。”两个女人穿着浮夸的站在门口,其中那个块头大一点的和小一点的这么说。 “哎呀,我知道,交给我一会就好。”小一点的那个女人拍了拍默卡,仿佛很有礼貌似的把门带上,“那就拜托你带路咯,小帅哥。” 与其说带路,倒不如说是女人强行拖着默卡到处走罢了。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孤儿院,现在竟然一个人都不见了。 “嗯……按照往常的规矩是先砸再打的。不过这里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女人钳制着默卡,巨大的力气握得默手腕几乎要肿起来了。 怎么会?默卡疼得面色发青。 曾经默卡帮助过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出面为默卡哪怕求个情,一个个都躲在孤儿院隐蔽的地方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现在唯一最能代表孤儿院的罗密欧,此时还在外面为孤儿院的生计四处奔波。 “算了……就不走程序了,直接开始吧。”话刚说完,女人松开了默卡,把他往地上一扔。 火红色的魔法师之手从女人背后冒出来,可怕的力道直接将脆弱的椅子和桌子拍扁;纤弱的木质柜子在她手里像玩具似的一个个被甩出,撞到墙上摔的粉碎;装满棉絮的被子被拧成麻花,烟火般的爆开,内胆洒落了一地。 “还没人出来吗……你不行啊,小鬼,在孤儿院里人缘不好吗?” 女人继续加大了搞破坏的力度,天花板,房梁,壁炉,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完璧。女人横冲直撞的,把看起来但凡有点用的东西全部给撞的稀巴烂。 默卡在一旁,被魔法可怕的力量吓得一点也不敢动弹。他可不知道,魔法还可以被用来制造如此恐怖的灾难。 周围的景象就像是受了某种野兽的咀嚼,没有一处是和原来一样的。不过即使是这样,那些孩子们也都躲得好好的,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 “我说,你们的房子也太经不起折腾了吧?我都还没热身呢。是不是瓦匠给你们偷工减料的啊?”女人解除了魔法,抓着颤抖的默卡的手又到处逛了逛。 “唉……真扫兴。没人了吗?”女人来到了孩子们的卧室,停下了脚步。 在角落里,一块裤子的布料往破布堆里挪了挪,被默卡看在了眼里。 那是麦克白的裤子。 默卡马上压抑住眼中的害怕和惊讶,平复着不断颤抖的身体,尽量不让女人看出有什么异常。 “刚才没看清……这仔细一看,没想到这么细皮嫩肉的。”女人坏笑着,肆意掐弄着默卡的脸蛋。 “我说你这么一个小帅哥胚子,身体也没哪里有什么问题,怎么就跟这些诅咒之子混在一起?” 默卡好像明白了什么,极端的恐惧瞬间就支配了默卡的全身,逼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本来砸东西后面还有打人的环节……不过看你这么听话,我们就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怎么样?”女人看到眼前的默卡一言不发,像猫似的静静的立着,顿时来了兴致。 “姐姐来教你点有趣的事情……”女人把默卡推倒,一只手狠狠的压住默卡的脖子,另一只手开始解默卡的衣服。 因为恐惧,身体本就极为缺氧的情况下,默卡唯一的输氧口被一股怪力彻彻底底的遏制住,眩晕感像点了火的孔明灯一样一下子就飘上来了。 扣子没解几颗,默卡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个被执念牵在大地上的游魂,朦朦胧胧的感受着。自己想去到哪里,想看到什么,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默卡勉强的睁开眼,朝着破布堆瞥去。无人问津的破布堆里,麦克白露出了一双诉说着恐惧的眼睛。那双眼分明是想要告诉自己,敌人这么强大,即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蒙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是啊,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默卡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做手术推脱时究竟是怀着怎么样一种感情。 自己肯定也是想着,治病救人远超自己的能力范围,所以才跟贞德姐姐一再推脱的吧。 我又有什么资格怪麦克白呢?我和他不是一样的吗? 是啊……人,生来就没有互相责怪的权利。 “因为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默卡撑开女人的双手,说道。 “什么?”女人被默卡突然爆起了力量惊到了。 滚烫的热泪伴随着默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热烈的喷涌出来。默卡不熟悉的魔法咒语和法阵像是本来就藏在脑子里一样,呼之欲出。 “赤练破魔枪。”三支锋利灼热的火枪一口气从默卡的胸口上树立起来,同时贯穿了女人,直接将其顶飞到天花板上——落下来一命呜呼。 默卡突然的有一种抽象的感悟。 感觉好像自己目前为止,学习,交友,吃饭,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在天崩地裂的苦难之下,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杀人的压力好像让默卡变得奇怪了,弟妹们的手术费,负债累累的生活,贫困的日子,杀人的罪行,终于让默卡再也没力气动用他的智慧了。 “逃跑吧……我为什么不逃跑呢?”颤颤巍巍站起来的默卡好像已经处于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即使背后麦克白再怎么呼喊,默卡也听不到了。 默卡走向窗户,两只手撑着窗框跨了过去。 “我应该可以逃跑的……我有资格逃跑的,我并不欠谁的……”默卡一瘸一拐向市区奋力的跑着,魔力耗尽带来的空虚感渐渐的侵袭着身体,脑海中对周围景象的构图一闪一闪的,即将濒临熄灭了。 “喂!那个小鬼。”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另一个女人看到默卡跳窗逃跑,立马拔腿追来。只是由于默卡拼了命跑的原因,这个距离暂时还没有拉近。 我也能看得见……我的身体也没有残缺……我不是恶魔……我……我…… 不知跑了多久,默卡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被冷空气冻伤了,身体却突然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雪,茫茫然下下来了。 后面的一直在叫喊着的追兵仿佛就像陷到雪地里去了,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默卡想抬起头看看面前的到底是谁,但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魔法视野也和身上仅存的魔力一起消散了。 尘雪薄薄的落了默卡的满肩。 “贞德……是贞德姐姐吗?” “我真的好想见你……做梦都想见你。” “孤儿院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奥瑟罗哥哥也死了,朱丽叶姐姐也不见了,孤儿院的大家好像都变了似的,我竟然,竟然还杀了人……”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默卡把头埋在贞德对肚子上。 贞德沉默着,没有立刻就回答默卡。 “默卡,我要走了,我是来道别的。”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什么? 为什么? 去哪? 默卡想起贞德说的再也不回来的话。震惊与悲伤潮水般涌入胸膛,夕日回忆的碎片,拨丝结茧般的汇集成一个默卡不敢相信的事实。 “默卡,我对于你做出的牺牲,由衷的感到无奈和心痛。”贞德的语气像是天使下凡,“但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人要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一样。”贞德搂着默卡,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 默卡的手心里突然被塞进了两个球状的物体,温润又柔和,像贞德本人一样。 “这是……?” “我的饯别礼……我考虑了许多,还是这个东西最实在了。” “这是我特意用我这几天戴的黑宝石做成的圣遗物。如果到时候我死了,那么它就会被赋予魔法的效力。” “你将有权使用阿吉奥家的强大魔力和魔法。” “还有我对你说的……死于非命,在所不惜什么的。我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对你来说太过沉重了。” “忘了它吧。” “人不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也不能活在别人的美梦中。” 贞德把手放在默卡头顶,来回揉了揉。 “不过排除这些那些,我要你知道。” “我真心爱你。” 话说完,贞德推开默卡。默卡就像瞎子一样失去了所有能观察环境的手段,胡乱的挥舞了两下手臂,什么都没抓到,反而让自己摔倒在了雪地里。 默卡的眼泪边撒雪地,如泥牛入海。 苍茫的雪地里,鹅毛大雪像雪山一样飞来。 默卡像是襁褓的婴儿一样倒在雪地里,静等被覆盖,被掩埋…… 九十二章 伊丽莎白和嫉妒 ================================== “又断了吗?”揉了揉开始发胀的头部,图灵茫茫然扶着座椅站起,强烈的昏厥感像是无法入睡的夏夜一样袭来。 “真的是劣质产品……让人头疼。”图灵站起来缓了缓,陷入了对回忆的整理中。 “默卡真的很可怜呢……”可就算这么说,即使图灵再怎么想象自己身处在默卡那样的环境中,她发现自己也没办法理解到那种痛苦。 两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实在差的太多了。 【贞德从记忆里来看是阿吉奥家的大小姐才对。】 【可我记得玛利亚没有女儿,难道是分家的?】 “再继续看的话应该就能看到默卡和我的故事了。” “到时候我应该就能看到默卡对我的想法……以及他为什么躲着我了。” 图灵刚想坐下来继续读取记忆,门外资料室的灯却被打开了。 “谁在那?!”密集的,达达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大的声音似乎在告诉图灵,他们是向着自己过来的。 “嘁。” 【门卫吗?偏偏这时候来。】 【进来时散发的魔力波动惊扰到他们了吗?】 【这下必须得走了,虽然被抓到可能不会被如何惩罚。但是我被抓到的消息一定会让默卡有所提防。】 【到时候可能就找不到他的记忆碟片了。】 “下次再来看也不迟……”话音刚落,图灵的身影就像是泼上了颜料一般,混沌的色彩渐渐晕染开。图灵的身影消失在了会议室。 【我这次的行动估计会让他们升起戒心,加强守卫了。】 【等这个风头过了再来吧。】 “人,人呢?明明房门都开了……”两位保安围在空无一人的资料室门口,面面相觑。 —————————————————————————— 几天后 食堂门口 “跟你说了不是这样的,真傻。” “MI6系列魔法作为最基础最基本的魔法,重要的不是理论是感觉。” “反复用一用,练一练,别老想着理解它呀。”图灵一边走着,一边指出伊丽莎白的错误,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微笑的图灵自信且迷人,看得伊丽莎白完全记不住他究竟说了什么。 自从自己和图灵姐姐说了哈姆雷特的话,几天后图灵突然就变得爱笑了。 伊丽莎白不知道哈姆雷特和图灵之间打的哑迷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图灵某天晚上出去不知道干了些啥。 想必也是和默卡有关。 又是默卡,又是默卡,又是默卡…… 谈到这个人的时候图灵姐姐总是微笑的。 到底凭什么呢?一个小白脸……他凭什么? 伊丽莎白嘴角微微抽搐着,很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嫉妒心,生怕让图灵看出来什么,惹他生气。 怎么?难道说……难道说默卡就真的有这种魔力? 能博得这样人物,门第,才学皆当世第一的女孩的倾心? 我连一个男人也比不过吗…… 阿卡迪亚上层少数女性贵族有同性恋爱的癖好。我的私心虽说不正经,但也算不上禁忌吧。 哈姆雷特从和我说了那些话以后,许久没有再在食堂看到过了。从那以后,他是把饭带回寝室吃了吗?还是……根本就没吃?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图灵姐姐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呢? 我就……我就这么……难道我连倾诉情绪的价值都没有吗? 图灵不知道她的微笑不仅勾了走她眼前是伊丽莎白的魂魄,还在周围形成了一个降速的力场。不管是男生女生,看到图灵的笑容,都会感觉脚步有如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也不想走。 一个女生怯生生的在食堂门口拦住了万众瞩目的图灵和伊丽莎白,颤抖的开口道;“那个……这几天要体检来着,我被安排在这里通知您和各位同学。方便的话,请抽出时间移步文艺室楼下一趟吧……” 错乱的语序和奇怪的敬语一下子就逗笑了伊丽莎白。可以看得出来女孩为了能和贵族说两句话已经提前看来不少礼仪有关的书籍,可惜用出来却显得如此粗制滥造。 要不是修道院,平民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图灵和伊丽莎白这种等级的贵族的。 “噗嗤……” 图灵嗔怪的瞪了一眼发笑的伊丽莎白,后者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麻烦你通知了。”图灵没用敬语,温柔的搀扶住打算行礼的女孩。 磅礴的亲和力直接就感染了所有周围的人们。 姐姐果然是最完美的! 伊丽莎白心中暗暗一笑。 同时心想,平时学魔法也是挨骂,唱圣歌也要挨骂。终于有一次可以让图灵姐姐依靠我的机会了。 据我所知,图灵姐姐肯定不喜欢详细了解这种麻烦的事,她估计大概还不知道要体检吧。 “跟我走吧姐姐!我早就把体检的表都打印好了,直接去就行了。”伊丽莎白自信的牵起图灵的手,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说的拉着图灵走向文艺室。 “我们其实大可以吃完饭再去……”图灵没有挣脱,小声的说道。 【算了。】看到伊丽莎白兴奋的模样,图灵微笑的看着,没再多说。 —————————————————————————— “唉,你怎么就把表带在身上呢?我以为你把表早放在打印室了呢。”图灵看着伊丽莎白从口袋里拿出对折了两遍的,留下来深深的折痕的体检表,说道。 “没……没事的,有一点折痕不要紧的。” “是要紧的哦,小妹妹。”身着修女服的女人温柔的接过了伊丽莎白的体检表,粗略的看了看。 “这个表需要电脑识别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得懂呢。反正,纸如果不规整,会影响保存。”女人坐在文艺室楼下,一堆器材的前面。 她搬着板凳,坐在桌子前,为新来的孩子登记。 此时还是饭点,根本没什么人来,当然也不用排队。在这一点上来说,说不定伊丽莎白的选择还挺好的。 “而且,你这是体检通知单啊,不是体检表。你打印错了。” “啊?”伊丽莎白的声音慌张而短促。质疑的语气好像是要阻止女人再继续说下去。 “不会打印的话就去问问老师,不要勉强自己去干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哦。” “这个……那个……老师上课的时候,拿着这个讲,我还以为……”伊丽莎白的声音渐渐变得细若蚊蝇了。 伊丽莎白感觉到图灵的目光正静静的锁住自己。她的视线灼热得好像把自己的脸颊都烧着了。 接还了自己打印错的表的伊丽莎白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赶紧就跑开了,把图灵一个人留在原地。 “真可爱呢。”老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看着伊丽莎白逃走的方向。“害羞可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特权。” “让您见笑了。”图灵瞥向女人身后体检的器材们,礼貌而不失亲近的说道。 除了体重秤,视力表,握力器这些熟悉的器材,图灵还看到了一个披着厚重黑布的,巨大的,高耸的器械。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入了图灵心底。 【那会是什么呢?】 九十三章 蟑螂花•彼岸花 ================================== 在图灵不紧不慢的寻找中,饭点终于过了。 原本空荡荡的体检处,排起了长长的,拥挤的队伍。 图灵拿着刚打印的,体检用的项目表,低飞在修道院的上空,找寻伊丽莎白的身影。 伊丽莎白其实也不过是十二三岁而已,想到这,图灵就不由得会心一笑。 【如果我有妹妹的话,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知怎么,图灵在内心深处,好像有一点关于兄弟姐妹的感情。 但是这份感情却没有相应的记忆作为载体。 只是感情而已。 【伊丽莎白,你常说你是姐姐的弃子。】 【自从疼爱你的母亲死后,你就再也没有过过快乐的日子了。】 【但其实,名利场上,本来就没有快乐的日子。】 【你的母亲战争公,或许是强大而温柔的。】 【她有能力庇护你免于贵族的攀比,权利的竞争,学习的劳烦。】 【但你的姐姐却没有那么优秀,而且在我看来,她已经做到最好了。】 【把你送来修道院,或许是为了让你远离失去了战争公而分崩离析的家族。】 【毕竟从战争公开始,你们作为一个二十几年年前新晋的家族,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必须是有用的,起码得做点成绩出来,才能服众。】 【可是你呢?伊丽莎白。】 【你如果不作为联姻的工具,你还能有什么价值呢?】 图灵远远的看到了在修道院花园里,坐在参天大树底下的伊丽莎白,慢慢的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这里是她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伊丽莎白其实是一副很看不惯图灵的样子。 但尽管这样,她和图灵一起扫地的时候还是尽心尽力的,希望把每一件事做好。 虽然她本身是笨拙的。 【其实我都不愿意告诉你。】 【可能你这一生,永远都没办法结婚。】 【我是说,没办法和喜欢的人结婚。】 图灵的眼睛好像不经意间又添了一层阴霾,和她那淡淡的如眼影般的黑眼圈配合得相得益彰。 “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图灵轻轻落在伊丽莎白旁边,微微颔首。她幼短的鼻梁在树木婆娑的光影下显得淡漠而坚强。 伊丽莎白双臂抱膝坐在树根上,光辉撒在她的身上,沉默不语好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估计你都没吃饭吧,食堂也关门了……” 图灵自顾自的坐在伊丽莎白身边,对于之前伊丽莎白逃走的事情只字不提。 “文艺室那边也排起了长队,看来得下次再去体检了。” “生活就是这样,出乎意料的麻烦,而且令人烦躁。诺。”图灵从怀里掏出来锡纸包着的面包,掰下一块递到伊丽莎白面前。 “这是我早饭吃剩下的。你要黄油吗……喂。”图灵余光一瞥,发现刚刚接过面包的伊丽莎白突然没有征兆的哭了起来。 “姐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明明……明明那么没用……”伊丽莎白尽力的遏制着自己的哭腔,但是没有用。 【我也没指望过你有用就是了。】 图灵抬头望向头顶上枝叶间透露下来的光斑。 【我只是觉得这样也许能更理解默卡一点……更接近默卡一点。】 【其实根本和你没什么关系。】 “姐姐。”伊丽莎白渐渐止住了哭泣,露出了一个充满苦味的微笑。 “我订婚了,和蒙特克里斯托(Montercristo)家的小儿子。婚礼等到我这一年的修道院的修行结束就举行。” 【什……】 “什么?”图灵的疑问还没有经过大脑就已经从嘴边托出了。 图灵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动摇。 “为什么……这是你,你姐姐的决定吗?”图灵问。 “不全是,姐姐是和我商量的。”伊丽莎白答。 “但我一直都没有答复……我想啊,因为毕竟是我的丈夫……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起码是可以稍作选择的。” 尽管早有预料,图灵还是没想到有这么快。 没想到有这么无可奈何。 图灵缄了口。 “记得上次烟仙节吗。我也去了。” “我即使去了也完全无缘于比赛啦,我知道。” “我其实是去相亲的。我也邀请了那个蒙特克里斯托家的男人。” “可是呢,那个男人一看到图灵姐姐就像魂不守舍一样,和许多其他人一样,一起围绕在姐姐的身边。” “仿佛就好像呼吸姐姐身边的空气都是格外荣幸的……”伊丽莎白双手紧紧的抱住双臂,没有安全感的颤抖着。 “虽然是很嫉妒,虽然是很痛苦。但是比起那些感情,我当时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我绝对不要和这个男人结婚。” “但是呢……最近写信的时候,我还是答应姐姐了。果然,我觉得我应该没有任性的权利。”伊丽莎白停止了颤抖,神情再次恢复了平静。 “姐姐觉得怎么样……?”伊丽莎白咧了咧嘴角,微笑的问道。 “呃……啊,我……”图灵本来想说点建议什么的,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资格和理由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自己唯一能做的,是当一个悲剧的见证者。 “恭喜你了……抱歉。”话刚说出口,图灵就感觉自己说的不对,只好连忙道歉。 不幸的婚姻怎么会值得被祝福呢? “姐姐知道我要和别人结婚了,心里只能想到恭喜吗?”伊丽莎白突然一扫平时和图灵对话的怯懦,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是那种小宠物发飙般的咄咄逼人——丝毫让人感不到威力。 “姐姐,没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图灵隐隐约约知道伊丽莎白在问自己什么。 但是图灵只好装作不知道。 就像默卡对图灵自己的那样。 “我……到时候我会去参加婚礼的。”图灵低着头,不安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姐姐真是的……”伊丽莎白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躺下,好像在防范午后浓厚的阳光。 “到时候来做我的伴娘吧。好吗?” 一股混浊的,压抑的感受直冲图灵的胸膛。微弱的撕心裂肺感仿佛一只蠕虫,即将从图灵的心口破体而出。 “好,一定。”这是图灵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这是图灵唯一想到的,有办法的事了。 九十四章 愉快的牺牲吧 ================================ “你在干什么?”一个男生打开门,走进来一件杂乱无比的房间。 地上瓶瓶罐罐到处都是,一股腐朽与死烂之气蔓延开来。 地上躺在垃圾堆里的一个“尸体”突然发出了声音,翻了个身。 “你把这玩意当饭吃吗?”男生捻起一个装着残留着红粉的小袋子,小心翼翼的封上了口。 “我说你,白天也不吃饭,晚上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现在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是打算要死了吗?” “别吵。”“尸体”用力丢出了一罐不知道装什么的瓶子,砸向男生。男生避也不避,预料到“尸体”砸不中自己。“我有很重的起床气………” “我来通知你赛马的事情。”男生捡起扔过来的瓶子,“玛利亚主教组织女孩们举行一场赛马比赛,来祭奠先祖。” “男生们要负责来准备各种各样的其他事项,包括照料马匹。” “你如果不去的话,修女肯定是会处分你的。”男生把瓶子放回了桌子上,“不过我看你现在估计也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了。” 男生撇了撇嘴,没多看“尸体”一眼,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尸体”看着男生离开,卸下了遮蔽面容的口罩,露出来深重的黑眼圈……和没有皮肤的下巴。 正是哈姆雷特。 “居然还要赛马……我到底还要等多少天。” 每日每夜的守在资料室门口,已经给了哈姆雷特身心产生了极大的负担。再加上染指毒品,哈姆雷特的面相已经和正常人相去甚远了。 不规律的睡眠,少量的摄食让哈姆雷特头痛欲裂,可是为了缓解疼痛,哈姆雷特又只好加大毒品的吸食量。 很快,贮存的毒品已经见底了。 “再忍一忍…终结命运的日子很快就来到了。” 哈姆雷特本来是想要复仇的。 可是现在看来,他只是想要解脱。 原本养育他的孤儿院,现在成了他的枷锁。 纵使他从默卡那里,获得了原本奥瑟罗的圣遗物,获得了自力更生的力量。他也必须要为这个腐烂的孤儿院还债,他走不脱,逃不掉。 他并不算丰厚的工资除了要负担孤儿院孩子们的粮食和毒品,高额的债务,甚至还要负担自己的毒品。 哈姆雷特永远没有机会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但从某次机缘巧合中,哈姆雷特了解到,以前的诅咒之子,过的并不差。真正的噩梦,还有诅咒之子这个名字,是从俄狄浦斯颁布极端政策才开始的。 孤儿院的孩子们为了你们奥驰亚家的人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我决不允许……你们还像没事人一样。哈姆雷特心想。 —————————————————————————— 抱歉骗了你。 其实我对于下雪天一直就没什么好印象。 阴湿,寒冷,晶莹的雪花冻得人皮肤发疼。 和下雨刮风不同。大雪纷飞的时节里,寒冷是挡不住的。 动物要冬眠,植物要枯萎,鸟儿要挨饿,花朵要凋谢。 世间的万物很快很快都会死去,休眠。不可制止的死亡像是手心里的细沙,你握紧手掌它会流走,松开手掌也会流走。 算无遗漏的命运是一片辽阔的流沙,不论你身处什么位置,你终会被它吸引,最后深深的堕落。 叫人无可奈何的是,下雪的寒冬是一桩装满苦难的小篮子。 生命在这里消逝,命运在这里终结。 所以我一开始就不喜欢浪漫的东西,图灵。 有人享受意味着有人牺牲,自由潇洒意味着任性妄为。 不过,厌恶雪天也有可能只是我对痛苦记忆的应激。出乎意料的,我可能也是个感性的人。 对你来说……那么津津乐道,那么如数家珍的,我们在安魂湖边上打雪仗的经历…… 对我来说,也不能算作是快乐的。 至于为什么你一点也看不出来我的欺骗。 大概是因为我从小时候就开始撒谎了。 为孩子们撒谎,为信徒们撒谎,其实都是为我自己撒谎。 只要有理由的,不得不撒的谎言,我都会去说,毫无心理负担。但直到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我有点疲于应付所有人了,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我变得不合理,变得不坚强,变得更加依赖某些事物。 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你的缘故呢? 我看着你的人格一天天变得完善的同时,自己又一天天变得奇怪了。 我不知道图灵你究竟有些什么秘密,但我笃信肯定没有我对你隐藏的深密。 是的……我之所以说我骗你,不是出于我也喜欢大雪的谎言——毕竟后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骗你的是,我一开始就是因为玛利亚老师的要求,才接近你的。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老师有什么深谋远虑。可能是想要拉拢你,又或者是要拿你牵制谁——毕竟你是国公的孩子。 但是我也没有犹豫的,制造了许多巧合来靠近你。因为我相信,玛利亚老师的决定,一定是最能造福大众的决定。 可我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 你那么热情,那么单纯,那么优秀,那么可爱,就像一个真正的神子——生下来就通晓一切,却仍然还抱有一颗孩童般的真心。 我是否应该牺牲你,去赌那个造福大众的可能性呢? 我不知道玛利亚老师的意图。将来你是不是会遭受比失恋更加可怕的事情,也未可知。 我是否应该还照着孤儿院时做错的决定一样,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自顾自的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呢? 我不知道。 不过在我决定逃离你的那一天,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我只是单纯的害怕再次迎来我童年里那个寂寞无情的大雪天。 我们俩的故事,写在骑士小说里或许是真的值得一读,我知道。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活在现实里。 哪怕无聊一点,哪怕严肃一点,都没关系。 起码你还是你的国公公主,比起流浪,比起落入圈套,都要好太多。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 “默卡,你那边处理好了吗?”一个男人倚靠在马厩的围栏上,漫不经心的看向默卡的方向。 默卡和男人一起照料马匹,可是默卡却停在了图灵的马的马栏里。 “弄这么慢,可不像你啊。”男人说。 “你先走吧,我马上就跟上你。”默卡的语气令人出乎意料的,透露出一丝止不住的笑意。 “哼~”男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嘴角微扬的默卡,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默卡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了,“好吧,你快点啊。” 点点头,目送男人离开,默卡将视线转回了面前围栏的木板上。 一支蓄满了专属于图灵的狂躁、暴戾、破坏性的魔力的铅笔,贯穿了木板,将一小块白纸钉在约瑟夫的面前。 “愉快的牺牲吧。” 娟秀的字体,丝毫不缺狂放和凶厉。这是默卡早已熟知的,图灵的字体。 默卡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笑出来了。 是啊,为什么要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呢? 就算是接受了贞德给我的理想,那不也是我的选择吗? 在死于非命之前,我大可以享受这个过程。 “西西……或许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呢。” 九十五章 图灵和赛马 ============================== 草长莺飞的原野上,烂漫的红火逐渐蔓延了整个草原。 这是没有温度的火焰魔法,专门除草用的。 避免草坪长的过于旺盛,避免魔力积蓄的植物被野兽食了去。 这本来也是烟仙节一项固定节目,但是拉克西丝城的烟火祭是忙碌的。 又要招待各个家族开会,有时又要进行烟火祭比赛,拉克西丝城不得不把很多事都提前了。 富庶的阿卡迪亚,只要不是特别的贫民阶级,都是买得起马的。 赛马对于见习修女们来说,是一项全人参与的运动。 古代赛马的初衷其实是为了古人骑上马查看火焰魔法是否覆盖了整个草原,以便确保来年不会有大型的魔兽出现草原上。 但是现在来说祭典的魔法已经完备且完善,不会再有烧不完的情况出现了。 赛马唯一的用处就是祭奠祖先而已了。 而马术的展示,即使不算比赛,简单来说,分为盛装舞步和障碍越野。 展示马匹的俊美与忠诚,需要马术选手穿上华贵帅气的军装,操控马匹进行一系列高难度的步伐;还需要靠着马儿对骑手的信任,跨越成片的危险的障碍。 尽管这两项运动不适合竞技,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那个最飒爽,最风采的娇小人影,必然是这里最擅长这项运动的人。 她就是图灵。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奥驰亚。”一个身着宽松的贵族内衬,梳着利落的短发,洒脱到连青果领也没有系,露出来一小块颈部的女人,驾着马来到图灵面前。 图灵的额头渗出了一些微小的汗珠,她已经完成了属于她的两项运动。 【为什么?约瑟夫的情况……很不好。】 【上次来的兽医,群体体检的时候没有给它治疗吗?】 图灵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刚才障碍越野的时候约瑟夫跨过两次最后的荆棘丛的时候,腿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只不过是约瑟夫比较能忍耐,没有失控而已。 “你的马术比起很多卓越的马术老师,包括我,也不逞多让了。要不是我看你是奥驰亚家的大小姐,我真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教一教我那一些不成器的学生。” “不过你们奥驰亚家的人也真是的……既然用不上这些才能,还偏偏要尽收囊中。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贪婪又霸道。”不知道是赞赏还是讽刺的话从马术教授普罗旺斯(Provence)嘴里,开玩笑般吐出。 “谬赞了,教授。”图灵微微一笑,“这种程度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图灵平淡的回击,呛了普罗旺斯一嗓子。 “你……”普罗旺斯目光一横,凛冽的气势渐渐的从她那双美目里喷射出来。 紧张的气氛悄悄的在两人之间攀升起来。 “姐姐,你在干什么呢?大家还想向你请教请教马术呢,都找不到你了。”伊丽莎白驾着一匹白马慢悠悠的渡过来。 像高希霸这种新晋的贵族,经常害怕自己的行为举止不像贵族,所以喜欢骑这种又优雅又文静的白马。 “哼。”普罗旺斯冷哼一声,骑着马掉头离开了。 伊丽莎白看着普罗旺斯离开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厌呢。”伊丽莎白冷不丁的说,“有力量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姐姐不会厌烦吗?如果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赢的话,姐姐不会感到很无聊吗?” 图灵挑了个眉,不置可否。 “姐姐,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伊丽莎白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缰绳。很显然和她风平浪静的外表比起来,她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是极为波动的。“那天夜里,我其实注意到了,姐姐偷偷的去了什么地方,回来后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开心。” “可以告诉我吗?”伊丽莎白探出她自己的虎牙,咬紧着下唇瓣,“我虽然弱小……但我希望,好歹可以公平竞争。” “姐姐。是不怕竞争的吧?毕竟总是会赢。”伊丽莎白可怜巴巴的看向图灵。 【这家伙……上次在大树下的时候那么说,我以为是放弃了的意思呢。】 “不行。”图灵没有因为伊丽莎白的话产生丝毫没有动摇。 【其实这孩子嘴也不是很严实,如果我把我偷偷去了资料室的事给说出来的话,可能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产生不小的阻碍。】 “那么……我们各退一步怎么样?” “我们通过比赛来决定结果,就比障碍越野。如果我赢了,姐姐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图灵惊讶的看向伊丽莎白的脸,后者已经因为过度的压力憋的有点发青了。她的刘海像害怕似的轻轻的颤抖起来,脑门上因为紧张而不自然的浮现出了青筋。 “姐姐,难道不敢吗?” 【说起来……很久以前也有一个总是在我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的人。】 【我曾多少遍想过,戴安娜,我要是比你小就好了。】 【这样我也不会这么愧疚了。】 “好啊,为什么不好。”图灵咧嘴绽放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图灵轻轻拍了一下马背,操控着约瑟夫走向障碍越野的场地。 伊丽莎白也摸了摸马背,轻轻的拉了拉缰绳,对身下的马儿说道;“等下要辛苦你了,唐吉诃德。” 稍微修整了一下,两个人来到了障碍越野的起点上。看着杂乱放置着的路障和跨栏,还有荆棘陷阱,伊丽莎白吞了一口唾沫。 “姐姐赢了的话……没打算要求什么吗?” “还是说,果然是我拿不出什么能让姐姐满意的东西吗?”伊丽莎白不安的说道。 “没有这回事。”图灵帅气的做了一个跳马屈膝腾跃的起手式,英姿勃发的,让人仿佛看到一个男生。 “只不过是,就按传统的赛马比赛来说。” “实力越强的选手赔率总是越接近于一的。”图灵自信的笑容,将此时分明是对手的伊丽莎白的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九十六章 伊丽莎白和代价 ================================== 【我是一个交际的失败者。】 【我从我小时候起就知道这件事了。】 戴安娜,星期三叔叔,贵族的其他孩子,同学们,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本应该成为朋友的人了。】 【我无法和人平等的,正常的交往。】 【因为我总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 【所以我才如此热爱竞争。】 【如果能成为敌人的话,如果能成为对手的话。】 【好歹她们会尊敬我,平视我。】 【我其实只是不知道如何拉近与人的距离而已…】 【剑戟相交的距离,不知道算不算近呢?】 —————————————————————————— 不是图灵想要走神,而是图灵真的没有在伊丽莎白身上感到什么威胁。 比赛一共三圈,每一圈图灵都要超过伊丽莎白许多。 除了在赛道最后荆棘的地方图灵要稍微放慢点速度,其余的地方图灵都完全碾压伊丽莎白。 即使是约瑟夫受了伤。 看着后面被远远甩开的伊丽莎白,图灵甚至都开始有些不忍心了,稍微减慢速度,打算以一个不算太大的距离赢下伊丽莎白。 曾经的图灵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就快要到终点了。】 看着快要来到面前的荆棘丛,图灵回头看去,看到了小脸涨的通红,弯腰跨立在马身上的伊丽莎白。 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伊丽莎白紧紧的捏着马绳,目光直视着图灵,嘴角似乎正因为疲惫感和紧张感而微微抽搐着。 【抽搐着……?】 图灵的目光恰好正对上伊丽莎白的眼睛,图灵心中感到了一阵奇妙的不安感。 伊丽莎白的桃红的瞳孔像是一颗压扁的橘子,袖珍而微妙的反射着微光。 最终,伊丽莎白咧开了她那颤颤巍巍的嘴角,露出了一副极为不合适她的,自信的微笑。 随后在图灵惊讶的目光里,伊丽莎白不断提升着她的速度。 【你……刚才的速度都是装的?】 【伊丽莎白……还有这种智慧吗?】 图灵回过头,也开始加速,不过比起一开始就全速推进的伊丽莎白已经慢了一拍。 马上调动起了对于伊丽莎白的所有印象,图灵仔细的考虑着伊丽莎白究竟还有什么底牌。 【她的马不够好……这是肯定的,即使狗急了跳墙,再玩命的跑也跑不过受了伤的约瑟夫。】 【前面除了荆棘丛,也只剩下直道了,就算她马术突然比我还要好,那也没办法力挽狂澜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根本连一个魔法都用不出来,她的魔法吟唱不仅不稳定,而且要耗费很多时间。】 【等等。】图灵突然吃惊的又朝伊丽莎白的方向看去。 【她该不会一开始就在吟唱魔法了吧?】 【在和我说话之前就念咒,就不会被我察觉魔力波动了。】 【那就是说,她的那些痛苦的表情和神态,都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她把半成品的魔法,把火焰憋在喉咙口是吗?】 【她忍着火烧喉颈的痛苦,和我说话,在马背上颠簸,操控着缰绳对马发出各种各样的指令,等到最后才念出魔法剩下的字节吗?】 【可是……伊丽莎白根本不该是这么坚强的孩子啊?】 “给我冲!唐吉诃德!”伊丽莎白憋着铁青的脸,咆哮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马屁股上。 “炎肺……”伊丽莎白下一个举动马上就打破了图灵的猜想,“炎息!”半人身高的火球从伊丽莎白口中喷涌而出,直直的向图灵的方向飞去。 图灵惊讶之余,张嘴瞬间就完成了魔法屏障的咏唱——可是那枚火球却不是朝着自己飞来的。 “什么?”一声剧烈的暴鸣声吸引图灵再次回头看去。不远处的荆棘丛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 因为饱藏树枝和灌木的原因,荆棘很容易就燃烧了起来。 气焰顺着带刺的木支不断攀升,直到来到了比原来还要高的地方。 【不行了……约瑟夫本来就受伤了,原本跳过荆棘丛就很勉强,加上高耸的火焰就更不可能跳过去了。】 【硬要跳的话绝对会受伤,约瑟夫以后还要和我参加赛马的比赛,不能在这里就受那么重的伤。】 【而且,说到底,就算我跳不过去,难道伊丽莎白就一定可以吗?】 【她有这个勇气吗?】 图灵想到这,松了缰绳,打算刹停在燃烧的荆棘丛前。可是,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如同雷暴般的从图灵的身边略过。 “你……” 破开火燎的外焰,伊丽莎白好像无所畏惧似的,驾驶着白色的骏马,面对着摇曳如魔舞的火焰,径直冲向了荆棘。 唐吉诃德痛苦的嗤叫出来,四脚在豪炎的炙烤下渗出了血水。加上马屁股还中了一支匕首,唐吉诃德再也没办法保持平衡,向着一边倾斜过去。 而在空中的时候伊丽莎白早就已经无法控制马匹了,倾斜过后,被挺立的马背甩了下去,从灌木丛上擦边飞了过去。 伊丽莎白狠狠的落在远处的地上,一连翻了好几个圈终于才停下来,顺势也滚灭了身上的火焰。 疲劳的躺在被火烧过的草坪上,伊丽莎白躺在焦黑金黄的野草拥簇里,痛苦的呼吸着。 一动不动的她身上多处不自然的起了水泡,焦炭的颜色遍布伊丽莎白的全身,不少地方还插着荆棘的断刺,本来白皙的皮肤现在好像被朱砂水染的通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樱红色。 图灵呆滞的望着伊丽莎白所做的一切,没再去尝试越过篝火。 【你不该是这样的孩子……你本不该是这样的。】 图灵摇了摇头,控制着约瑟夫绕过篝火,朝伊丽莎白走去。 【虽然我还有不少赢的方法……用魔法裹挟着约瑟夫飞过去,直接用狂风把火堆吹灭什么的。】 【但是伊丽莎白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对她更严格一些呢?】 只不过。 她喜欢的我,终究只是喜欢她眼中看到的我。 图灵一挥手,巨大的犹如龙尾的魔法师之手就从她的身后暴虐的探出,一把将篝火掐灭。 如果说,她要是知道我的温柔都只是对默卡拙劣的模仿呢?】 【甚至,她要是知道我是男生呢?】 【结果又会怎么样?】 图灵踱步来到伊丽莎白身边,下马将她抱起。 柔软的,滚烫的伊丽莎白的身体,伸手摸去,到处都是让人心疼的疤痕。 图灵伸手摸了摸伊丽莎白的背,施展起了治愈的魔法,对伊丽莎白低声说;“放心吧,我来了。” “睡一会吧。” 听到这里,伊丽莎白终于满意的闭上了双眼。 九十七章 谁杀了知更鸟? ================================== 火真别乞•高希霸。 她是当今高希霸家的家主,一个二十几岁青年俊杰。 作为战争公的长女,她本来应该是应该在名利场上叱咤风云,纵享人生中一切能享受的乐趣。 可是现在却为了家族不至于分崩离析,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火真别乞,她曾经引以为豪的家族,唯一给予她的馈赠就是书桌上怎么数也数不清的文件,和丹红色的印泥。 文件上的事,近乎塞满了她青年时期的日程表。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即使磕磕碰碰,即使勉勉强强,她至今为止做的令众人叹服。 十几岁就继承家族并镇住数十支分家的天才少女,火真别乞很快就和上个年代在相同年纪继承家族的俄狄浦斯,齐名了。 起码,在治理家族这方面,是齐名了。 众人赞佩她的才华,取她名字里的谐音字“别乞”,称号“别姬”。 但是,好景不长,她的叔叔插手了红粉毒品的生意,哥哥涉略了制酒行业,姑姑又和魔法协会有了不小的关系。 自从十年前战争公死去,别姬还没来得及深陷在悲伤里,就发现家里的每个人都心怀鬼胎,觊觎着宗族的核心地位。 “你经历过那种,你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女仆在门外却装作没听见一样,不停的敲着门,要求把我今天要处理的,堆积如山的卷轴送进来的日子吗?” 哭声和书卷的摩擦声是别姬的童年最熟悉的歌谣——别姬很小的时候还向往着有一天父母能撤去他们的怀抱,解除笼子的日子。可没想到,这看似不讲理的怀抱竟是一把仁慈的保护伞。 别姬失去了自己的保护伞,很快的,下一个就是弟弟,妹妹,最后就是伊丽莎白。 尽管伊丽莎白向来都是兄弟姐妹最疼的小孩子,别姬却无暇多去分神管她。 可是能怎么办呢?别姬光是为了处理自己的事,就已经不知道放下面子,去了多少家族许了承诺,卖了人情。 流了多少暗血,付了多少代价。 无知的人是最贪婪的,他们只要有一天还没坐上这个位置,就怎么也不敢想;别姬已经流了多少滴假泪,说了多少次假话,逢场做了多少遍假戏——多少回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挥洒夜雨的傍晚,向手下下令杀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们可能是别姬餐桌上相谈甚欢的亲人,昨日情同手足的伙伴,甚至是尚且年幼的兄弟姐妹。 我以为的兄弟姐妹。 混账! 别姬狠狠的锤了红木书桌一拳,吓到了桌子上华美鸟笼里正在发疯的知更鸟。 “一想到过去的事情我就火大……”别姬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思绪飘向了很远很远的远方。 “伊丽莎白,现在过的怎么样呢?”别姬目光从文件的身上移开,瞥向了一旁的鸟笼里的知更鸟。 停止发疯的知更鸟突然安静了,瞪大着眼睛,仿佛要把它那,如人类般饱满的灵魂,从它那双灵瞳中电射出来。 安静的它,本来是如此的可爱,尊贵。 但是不一会,它又恢复了她原本癫狂的状态,疯狂的挤压,啃咬着笼子,妄图从笼子中钻出去。 可怜的知更鸟,羽毛被钢铁的牢笼绞的七零八落。 “你……”别姬突然想到了什么,眼泪毫无声息的就夺眶而出。 “你不要这样……”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只是希望,唔。”一声哽咽,打断了别姬的哭诉。 这只知更鸟是伊丽莎白小时候在自家庭院里,掏鸟窝的时候找到的——高希霸作为新晋的贵族,对幼儿的管教还没有那么教条。掏鸟窝,甚至带回了小鸟,对于高希霸家族的孩子,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小鸟的母亲不知怎么,已经死了,就死在鸟窝里。 它则就依偎在母亲的尸体旁边,即使长齐了羽毛,也没有飞走。 即使它的兄弟姐妹似乎都各奔东西,不见了踪影。 别姬好奇;“母亲已经死了,为什么它不去自己觅食呢?它明明都已经长大了。” 伊丽莎白告诉别姬,这只知更鸟的好像天生有什么疾病,羽翼不仅单薄,而且长有肉瘤。御用的兽医说,这种鸟天生就是飞不起来的,生来就是该被淘汰的。 但伊丽莎白却说,想要代替她的母亲,养她一辈子。 虽然知更鸟不适合家养,但大家还都是同意了,毕竟伊丽莎白是兄弟姐妹里最受疼爱的孩子。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别姬紧紧的抱住鸟笼,知更鸟就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从两根狭窄的铁柱中向外撺掇,势必要将自己压扁! 肉瘤被挤破了也不知道多少次,知更鸟的两翅和铁柱之间留下来了深重的血痕。 羽毛掉了一桌子,知更鸟终于歇了。但是别姬知道,只要等它吃饱了饭,喝足了水,他一定会再继续折磨自己,毁灭自己。 就像有的鸟儿生来就是要被淘汰一样,有的鸟儿生来就是要追逐自由。 所以别姬从来不敢为它填太多的水,吃太多的饭,怕给了它充足的活力去折腾。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是别姬在亲自折磨它一样。这让别姬的心几乎要流血! 自由是那么香甜,天空是那么蔚蓝。可是……可是那怎么可能属于你呢? 你能在笼子里苟且偷生……就已经是,已经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了呀! —————————————————————————— “所以……姐姐就看到了那个默卡的记忆是吗?”伊丽莎白躺在图灵的大腿上,此时她的伤势已经完全被修复了。 “是啊。那真是一段,漫长,又凄苦的记忆。”图灵微笑着,似乎在她眼里这份记忆都是值得被怀念的。 “我说姐姐,那里是不是谁的记忆都有啊?” “呃,这我不知道,也许修道院的人都有吧,怎么了?” “没……没什么。”伊丽莎白又闭上了嘴,好像在想什么鬼点子。 九十八章 玛利亚和痛苦 ================================ 伊丽莎白匆匆忙忙的从资料室里偷摸着走了出来,紧张的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 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情了。 “我究竟……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自从伊丽莎白拿起属于图灵的那,比其他人还要小几圈的光盘的时候,伊丽莎白就已经后悔了。 看完图灵的记忆之后,伊丽莎白的后悔之情则更是无法形容的几乎要从胸口满溢出来。 得知了那种级别的秘密,我究竟会给我自己,给我的家族带来多少灾难? “不行,现在还不是消沉的时候。”伊丽莎白静悄悄的伏行在苍茫的白夜底下。这只背负着银月的影子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我要给叔叔……快点给叔叔写信才行,否则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可是尽管明白了许多真相,伊丽莎白也不会突然就变得聪明——她还是摆脱不了那个“才能不及中人”的命运。 “主任,不马上抓住她吗?”离伊丽莎白不远处,一个穿着军装的保安询问身边的小男孩。 伊丽莎白显然完全没察觉到这两个人全程看着她在资料室的一切行为。 “不,算了,她是大家族的孩子,给她留点面子吧。”小男孩,也就是默卡,拄着一支文明杖,用他那混沌无光的眼睛密切的盯着伊丽莎白。 可她还是图灵的那个小跟班…… 我刚和哈姆雷特计划了图灵去资料室的事,她就来了,图灵反而还没来。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我有点事,就提前下班了。” “辛苦你今晚多注意一点,要是还有什么人来了,一定要告诉我。” “还有,你要小心……如果有危险的话,一定要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最优先的位置考虑。”默卡温柔的拍了拍一旁人的肩膀,轻声细语的说。 “好的!”或许是很少碰到这么温柔的上司,这位保安回答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度。 毕竟如果是图灵被发现的话,说不定连杀人灭口都做的出来。 她不是残忍,只是知道的事情还太少了而已。 默卡运转起魔力,一跃登上了沉默的萧墙,望向男生宿舍都方向。 “我平时下班的时间还没到。现在去哈姆雷特那里,说不定能知道点什么。” —————————————————————————— “你是这么和图灵说的?”玛利亚说。 房顶上,露天的月夜下,栋雷米坐在点着烛光的餐桌旁时不时的用叉子把面包送到自己的嘴里。 而本该和她对坐着的玛利亚,则不安的靠着一旁的围栏站着,举着一支娇俏的高脚杯,慢慢的抿着里面的酒。 “嘶……这样看起来能很好的拉拢图灵,但是破绽太多了。”玛利亚发现酒杯里的酒液有些颤抖,立马就把酒放到一旁。她只要长时间用手举着什么东西,她的手臂就会不停的颤抖——这已经是老毛病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我本来还想从长计议……” “抱歉,我当时和图灵独处一室的时候就感觉这肯定是失不再来的好机会……所以自作主张了。”栋雷米诚恳的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 “但您放心,我对您的忠贞永远是真金不换的。” “……我不是在说忠诚的事情。” 玛利亚最为得力的几位手下被世人称作门徒。 在作为第一门徒的玛利亚唯一的女儿死后,玛利亚还剩下在修道院担任各种职务的十二门徒。 她们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实力当然也毋庸置疑。 但是,她们里面有一个叛徒。 这个人大概率不是栋雷米,但是她应该就在这些门徒里面。 玛利亚曾经做过不少对付俄狄浦斯的小偷小摸,但是都被轻松看穿了,这让玛利亚不得不提防起最亲密的这些部下。 很多机密的事情,只有玛利亚亲自来做。 “你做了这样明显的举动,很可能会被俄狄浦斯察觉到端倪。” “虽然她没有aside机器,没办法细致的检查图灵的记忆。” “但你在图灵的脑海里留下记忆的印象越深,她越容易发现你。” “这有可能让我们这么多年的计划白费,栋雷米。”玛利亚阴沉着脸,低垂着眉目看着酒杯里倒影的月光。 其实玛利亚也不知道计划究竟是什么,她仅有的记忆是她把这个计划写在自己的日记本里了。 因为她每年在会议室里开会的时候,都会被俄狄浦斯查看记忆,她不得不用aside删除自己所有有关计划的记忆。 残暴冷酷的俄狄浦斯即使作为首长,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她会利用会议室的aside直接修改所有参与会议者的记忆。从根本上控制整个阿卡迪亚。 但是俄狄浦斯每次都单单只留下玛利亚的记忆。 或许是她希望观赏失败者的挣扎,或许是为了把恐惧植入阿吉奥家族世世代代里。 但不管怎样,仅靠玛利亚一个人的意见,丝毫没办法影响会议的任何决策。 每年她虽然不得不去,去也只是走个过场。 “……”栋雷米早已停下进食,静默的看着忧伤的玛利亚,数不清,摸不着的寂寞,从她那里发芽。 “因为我觉得差不多了,玛利亚大人。” “什么差不多了?难道是说……”玛利亚惊讶的看向栋雷米,眼神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我知道了。” “下次再带我去会议室删除一下今年有关图灵的记忆吧……”玛利亚顿了顿,“要不然还是留一点吧。如果我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看起来就太奇怪了。” “往好处想,也许明年我就不会再失去记忆了呢……”玛利亚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在自言自语。 黯然的气氛挤出来的话语好像水汽,被风吹得飘荡起来,消失在天空。 怀疑自己的门徒一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栋雷米,普罗旺斯,巴黎……她们都是机敏而可靠的手下。 她们都曾和自己有过过命的交情。 但是玛利亚不得不把她们一个个分开来单独谈话。尽力去怀疑,去测试她们每一个人的忠心。 但是这种痛苦对于玛利亚还是太小儿科了。 就这种程度,和玛利亚以前承受过的痛苦相比,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九十九章 海妖鸣泣之时 ================================ 月光从窗户这里寂寞的泼洒下来,轻抚着躲进被子里的两人。 图灵安宁的,沉稳的心跳,轻悄悄的充盈了被窝里小小的空间。 图灵甜美的呼吸声,仿佛一把勾人的药匙,温柔的舀出伊丽莎白眼眶里的泪水。 “呜……呜……”伊丽莎白紧紧的搂着图灵的腰,头靠在图灵的臂湾里,轻声的啜泣着。 “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图灵轻轻的拍着伊丽莎白的背,温情的安抚着。 “傍晚的时候你是不是出去了?那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图灵问的循循善诱。但是伊丽莎白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的更紧了。 “莎白,你……” “咕咕。”一只肥肥的猫头鹰攀似的登上了窗框,随意的叫了两声。 “姐姐……我得走了,抱歉。”听到叫声,伊丽莎白突然从被子里坐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连睡衣也没换,正脸都不敢让图灵看到,就匆匆的起床逃跑了。 图灵疑惑的看着伊丽莎白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那只猫头鹰。 猫头鹰旁若无人的啄了啄自己的毛,露出了胸膛上深深的纹印。 【那是……高希霸的族徽。】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呢……” 图灵整理了一下睡衣,也起床追了上去。 —————————————————————————— “她平时不该是这么逃跑的……” “我知道,她虽然总是耍小性子,但她并没有勇气逃跑。” “她只是希望得到关注而已……得到我的关注。” “她深怕在逃跑的时候,别人真的找不到她了。” “所以她从来不会这么拼命的……” 【这么拼命的逃跑。】 一滴热汗从图灵的侧颔落下,图灵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虽然图灵还没用魔法,但就凭她身经百战的身体素质,也不是随便拿出来一个人就能望其项背的。 伊丽莎白居然奋力奔跑到了如此地步——她可没法轻松使用魔法啊! 【其实我是最清楚伊丽莎白这种人的不是吗……】 【因为做什么都不行,所以从来都不敢拼尽自己的全力,深怕被别人看穿自己的无能。】 【因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所以从来都不愿意认真做某事,深怕颗粒无收。】 “高希霸,你……”图灵终于卯足了劲,一口气追上了伊丽莎白。 等图灵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里正好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庭院里,巨大的古树下。 “……”图灵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看到眼前浪漫如烟,凄美如画的场景,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如洪水般涌入了图灵的胸膛。 “姐……姐……”伊丽莎白狠狠的喘着粗气,费力的一只手撑着树根。 “我只是出门拿点东西而已……住在拉克西丝城的族人有东西要送过来。我以为这点事你不会追过来呢……”伊丽莎白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剧烈的喘息让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姐姐明明……明明就觉得我那么费事,为什么还要追上来呢。”伊丽莎白又哭了。 可能没用的人就是爱哭吧。 “默卡明明……明明就让姐姐这么的喜欢。姐姐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呢……” “我明明……明明都这么拼命的在奔跑了,最后怎么就还是逃不出姐姐的手掌心呢?” 伊丽莎白的情绪很激动,尽在讲一些图灵听不懂的话。 不过图灵其实是懂的,这些感情她都亲身经历过,只是她不敢去确定。 “莎白,你冷静一点,先跟我好好解释清楚好吗?” “家人送东西是什么意思?什么东西偏偏要这么晚……” 【她怎么这么确定我觉得她费事?】 “还有,你晚上的时候为什么要钻到我被窝里哭呢?” 【她怎么知道我对默卡的感情是爱情?我可从没确切的说过这件事。】 “今天傍晚你到底去干嘛了?我很担心你……” 【她到底为什么一副……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你……” 【她看了我的记忆!?她知道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男生的身份?】 【要不然我该怎么解释?我就不该告诉她我看默卡记忆的事情!】 突然想通了什么,图灵的眼瞳刹那间染上了一抹血色。可怖骇人的热量好像要把一切焚烧殆尽一般,屈居降临在了这一片狭小的空间。 那一瞬间,地狱的恶魔好像被放了出来,真正的图灵,伴随着红芒的出鞘的瞬间,如同遮天蔽日的凶兽,出现在了伊丽莎白面前。 之前伊丽莎白听到的,甜美安静的心跳声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哪里是什么心跳声,那分明就是滚烫的,暴躁的岩浆,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可怜的伊丽莎白此刻就像被一只洪水猛兽掐住脖子的小兔子,只等图灵动动手指,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众神退散,群魔授首,这个究极魔法师肆无忌惮的铺张的自己的威压,其毁灭性比起俄狄浦斯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透露你看过我记忆的信息。” “趁着我还没百分之百确定下来。你最好快点告诉我,刚才你说的话都只是些巧合。” “你可不要以为你的家族能充当你的保护伞。我就是当着其他五大家族的面把你撕的七零八落,也绝不会有人敢出一个大气。”图灵慢慢的走近了伊丽莎白,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压。 “现在,重新组织你的语言。” “……”伊丽莎白低着头,好像在想开脱的借口。 图灵看到这里,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能,她也不是真的想杀掉伊丽莎白吧。 “不要。” “那可是我最珍贵的宝藏啊!我唯一拥有的这些……这些记忆。等离开了拉克西丝,我以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见到姐姐不是吗?” “我根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别人施舍的,什么都是别人可怜来的。” “我每天一想到这些。我就真的很痛苦,真的,真的,真的很痛苦。” “都怪我太弱小了。都怪我,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所以我在看完姐姐记忆的时候,虽然心里很羞耻。但我真的感觉到很安心,姐姐也是有所倚仗的,并不是,并不是生来就完美的。”伊丽莎白丝毫没有顾及到图灵越来越黑的脸色,直接拥抱了上去。 “姐姐也是会孤独的,姐姐也是会害怕的,姐姐也是会渴望有理解自己的人的。” “姐姐的记忆虽然很奇怪,很多地方都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但我大概能读懂,里面充满了不被任何人喜爱的痛苦。” “但如果姐姐是希望被人温柔相待的话,我……我当然也可以做到!” “更何况,默卡是男生。要说合适,我和姐姐才更合适不是吗?” 伊丽莎白松开了图灵,轻轻的抚摸着苍老的树根,眼神转向一块翠碧的树洞。 “姐姐还记得吗?” “每隔七年,人们都在这里举行捧花的仪式。” “人们看着走进树洞,嫁给神明的女孩,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 “都会由衷的许愿,祈祷神明可以看到自己。” “我现在也要在这里许愿了,向我的神明许愿。” 伊丽莎白用惨淡的脸色挤出一抹微笑,一股豁出去也在所不惜的气魄,在凝炼的气氛中积蓄着力量。 “我们一起逃走吧,姐姐。” 同一片月夜,好像是看尽了重复的戏码,轻轻的打起了哈气,飘摇着那些古树上浮萍般不稳定的树叶。 “我叫来的那辆马车,来的人是我的亲信。” “虽然是送东西来的,但如果是我们俩过去的话,他就能偷偷把我们俩送走。” “送到再也见不到别姬姐姐,俄狄浦斯大公的地方。” “我们一起攒点钱,做点小生意,一起过那种阿卡迪亚平民没有压力的生活……” “好吗?” 图灵提心吊胆的听着伊丽莎白的话,心中一直默念祈祷着,希望伊丽莎白不是这个意思,希望伊丽莎白不要把话说全。 但是她最后还是说完了。万分讽刺的是,她和自己当初说的几乎别无二致。 晚风像是一把镰刀,轻飘飘的抬起,垂吊在图灵的头顶。 只等她一开口,就枭下她的头颅。 图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图灵本来以为可以有一万种话语来反驳她这种浅显的计划。 可是最后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反驳。 自己拼尽一切努力,得到了这世界上仅仅一人之下的力量。 可是最后却发现还不如别人这一句话来得有力。 【默卡…默卡…默卡…】 图灵暗暗的咬紧了牙关。 【你不会在我和你请求的时候,也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吧?】 “蠢货……”图灵扶着伊丽莎白的肩膀,慢慢的跪坐了下来。 “姐姐?” “真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一百章 图灵和玛利亚的记忆 ==================================== “还有一件事,玛利亚阁下。”又插起一片烛光下粘着奶油的面包,栋雷米郑重的看着玛利亚的脸。 “什么?”玛利亚说。 “本来让图灵去看默卡的记忆,我就不太放心。所以之后特地去检查了一下默卡的光碟是不是有被看过的痕迹。” “结果居然发现,那张光碟有明显的黏连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也倒提醒我了。” “既然我们主要目的是希望图灵自己来认识到俄狄浦斯的罪恶。”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光碟偷换成有关俄狄浦斯的记忆的光碟呢?” 玛利亚眉头一皱,举起一旁的酒杯又茗了一口。 “图灵难道没把默卡的记忆看完吗?她戒心很强,不会相信别人主动告诉她的事情。”玛利亚说。 “我查看了aside计算机里的记录,那天晚上只使用了不到五分钟。” “这个时间肯定是看不完记忆的。” “那一天正好也有门卫发现了什么动静的传闻。” “我想,图灵大概是看了一半,就逃跑了吧。” “她还会回来把记忆看完的。这是个好机会。” —————————————————————————— 【我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杀掉她?】 【我要是杀掉她就好了。】 【这样我就用不着纠结了……】 【妈妈也会替我把所有事都摆平的。】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的呢……?”图灵披着一身漆黑的魔法袍,胸口贴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下摆着透明的黑色镂空连衣齐膝裙。她缄默的坐在瓦墙上,整个人显得魅惑而可爱。 图灵法袍底下的左手边,透露出一角的暗金王冠,在月夜下栩栩生辉。 【女生的身份是你留在奥驰亚家最大的凭依。】 【如果有人要摧毁这份凭依,你就得反击。】 “反击到什么程度……不死不休的程度。” 母亲夕日的箴言好像薄暮的阳光。即使你低头,你闭眼,你屏住呼吸,你都能用嘴巴尝到,用鼻子闻到,那股炽热如烙铁的香辛味。 图灵从瓦墙上站起,静悄悄的跳到资料室楼下的草坪上。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她,好像真的消失不见了。 【伊丽莎白的事情先放到一边。】 【今天我不会再有所保留了。】 娴熟的潜入资料室,图灵找到了会议室的入口。 【让一切都恢复如初吧。】 进入了会议室的大厅,图灵在各个书架上摸索了一会,重新找出来默卡的那张光碟。 【这是默卡的光碟吗?】 【我怎么感觉……划痕比以往少了许多?】 “不知道能不能从上次看完的地方开始看啊?” “可我也不会调整这个机器……” 图灵照例把光碟放到一个读取的地方,坐在机器配备的椅子上。 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 “让娜。” “我的小可爱。” “快起来,可别睡着啦。” 【这里是哪……?】图灵的意识跟着一个飞翔的身影直冲九霄。 那个身影显然是意识模糊了,虽然没死,但她的身体仍然好像具有无穷的动力,不受控制的穿越了云层。 【这里是……】 图灵的意识看向了逐渐远离的地面,那里聚集着成群成群的森林和土地,翠绿的原野即使身隔千米也可以让人嗅到它沁人心脾的草香味。 图灵偏转视线,环顾森林旁的一切,发现了一个坐落在山谷里的,形制优美的古城市。 【那是……】 图灵知道,满足这种环境的城市,在阿卡迪亚只有一个。 【庞贝。】 【那座已经因为天火化为焦土的城市。】 那么这座布满葱笼草木的森林的名字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里是灰炉山脉。 这里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它最引人注目的经历就是被天火焚烧成了渣滓。 但现在的它还美丽如初。 【默卡怎么可能来过这里?】 这个想法一出现,图灵看向一旁的人影。她那模糊了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庞。 那是贞德的脸。 “地上好像有人?” 图灵感觉自己的视力前所未有的好。或许是身处记忆里的特殊性,图灵几乎能看清一切她视线范围里想看见的。 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对峙着,其中一个沉稳的浅笑着,另一个面色凝重的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她们俩的周围似乎还隐藏的很多很多游荡着的魔法师,戒备着他们围住的其中一个女人,如临大敌。 她就是…… 俄狄浦斯。 “真是可怜,玛利亚。” “我一直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才。” “十年前你不这样做……二十年前你也不这么做。现在你早已经没了成功的机会。” “你不仅抓不到成就大事的时机……而且胆怯,懦弱,无能。” “害怕统治压迫别人的同时,还自诩真命天子。” “你把所有信任你的伙伴……全都一个个送进了坟墓。” “你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的?” 一旁的树丛听到俄狄浦斯的冷嘲热讽,一阵窸窣,仿佛马上就要窜出来什么东西似的——但是玛利亚马上大声的回答呵止了它。 “你以为就凭你那三言两语能再打倒一个曾经失去过一切的人吗?”玛利亚淡漠淡漠的回答,脸上毫无情绪的波动。 其实就在刚才伏击俄狄浦斯的时候,后者随手的一击就将跟随着玛利亚的贞德拍飞到了天上去。 周围埋伏的大家看到这里,士气多少都有点降低了。 可玛利亚却就像没看到一样。 “相反,像你这样理性的的利己主义者竟在说这种没用的话。这正好证明了你在害怕,在拖延时间而已。”玛利亚说道。 俄狄浦斯微微颔首,轻轻的笑出了声,拿下了腰间的烟斗,旁若无人的用火柴点上烟,吸了一口。 “我在害怕?你可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啊……玛利亚。” “你那也算是失去了一切?轻描淡写,简直像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游戏。” “什么叫做真正的{失去了一切},你接下来才要体会到呢。”俄狄浦斯拿开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把燃尽的火柴丢到了一旁。 “你知道天使为什么长着这么一张可怕的面容吗?” “童话里,天使总是美丽的,恶魔则都是丑陋而邪恶的。” “其实事实恰好相反。” “恶魔是性感而妩媚的,他们为了引诱人们堕落,无所不用其极。” “天使才是长相可怕而丑陋的。她们用自己的面容威慑人类的敌人,吓退邪恶的魔鬼。” “可笑的是,你们却因为这么点小事,如此忌惮使用天使的力量。” “你们是多么不领情啊……” 一个凶狠的剑客,终于忍不住俄狄浦斯这么风轻云淡的态度,闪电般探出了草丛,直取俄狄浦斯的面门。心想着即使杀不掉俄狄浦斯,也要切断她的烟斗,搓搓她的锐气。 然而一只肌肉布满全身,爆发出可怖的魔力和法阵的巨魔,突然从俄狄浦斯的身后露出身影,一只手直接将剑客碾的粉碎。 瀑布般的鲜血从巨魔的巨爪中爆发的流出,俄狄浦斯置若罔闻的说;“有些人就像是蟑螂” “杀不灭,死不完。”俄狄浦斯把烟斗扔到一边,淡淡的说。 “让我来测试测试你还能经受多大的痛苦吧,玛利亚。” 一百零一章 俄狄浦斯和战争 ==================================== 俄狄浦斯身后的怪物将手里的捏成的浆糊用力甩了出去,点点的血迹沾染上了她半白的裙子。 然而,异变突生。怪物巨爪上的血液突然形成了一个个荆棘手环,上面的尖刺狠狠的扎在怪物的手臂上,并且根植在土壤里。 “这次玛利亚带来的,要么就是和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一个穿着奇怪瑰丽的女人,站在树梢上,对俄狄浦斯做出魔法的起手式。看来施法的人就是她了。 “要么就是因为你的颁布政策而家破人亡的诅咒之子。” “他们都是毫不畏惧死亡的志士,和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可不一样。” 怪物稍一用力,扎根在地下的,根系已经蔓延了数百根的血荆棘,连着大块的土壤直接被连地拔起,陨石般砸向了女人的方向。 女人冷不丁的抽出了身后如同棍棒般的烟斗。后者瞬间就分裂开来,延展成了一张圆盾,挡住了飞来的土块。 “禁忌乐团的人也来了……亏你们和玛利亚有那么多过节呢。”俄狄浦斯嗤笑的说道,“还是说,你是代表你的家族来的呢。米迦勒?” “诶呀,该不会是说,禁忌乐团里脑子最不灵光的那位战争公也……” 突然,一支标枪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迅猛的扎在了怪物的身上,但是连表皮都没能扎破,就在皮肤上炸开了。 蛮荒的螺旋炎涡以怪物为中心扩散开,一个苍葱的人影跳进了漩涡,凶厉的一脚跺在标枪的枪把末端,势必要将标枪怼进怪物的肉体。 “这不是母亲大人吗?”周围的树木已经全然被可怕的炎爆压倒了一大片,本来藏匿着的魔法师们纷纷离开躲藏着的灌木,跑出了炎爆的攻击范围。直到炎爆消散,她们才再次围在了位于中心的,笑眯眯的俄狄浦斯四周。 “我以为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早畏罪自杀了呢。”俄狄浦斯身后的怪物受到攻击后像没事人一样,一只手提着偷袭的女人的腿,把女人倒吊在俄狄浦斯面前。 令人奇怪的是,俄狄浦斯也并不像是开启了魔法护罩的样子,可她的身上和那只怪物一样完好无损。 “看到你的脸我就犯恶心。”被俄狄浦斯称为母亲的女人即使一只腿被抓住也毫无紧张的神色,手起刀落直接从大腿处将自己截断了。 蓄满了的火焰岩浆从女人的断肢处洪水一样喷涌了出来,暴怒的豪炎一瞬间把俄狄浦斯的视野遮蔽了。 等到俄狄浦斯使用魔力探测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 “居然把潘多拉•奥驰亚从那个漆黑的小木屋里给拉出来了。” “你们没有理由不去找战争公吧?” 在一旁静观其变的玛利亚心里咯噔一下。 战争公确实算是计划里的底牌。 不得不说,即使是知道俄狄浦斯最擅长的就是攻心。但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玛利亚还得承认自己赴死的战意已经弱了一筹。 “所以我才说人类就是缺乏智慧,和哪怕一丁点的想象力。” “真是无聊到让我作呕。” “连余兴节目都算不上,你们真是一点都没办法超乎我的预期。” “尤其是你,玛利亚,你……”俄狄浦斯正说着,本来游刃有余还微笑着的面容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一片黑影悻悻然的降临在了俄狄浦斯的身后。 “最终章了,俄狄浦斯。” 那人怎么会在大白天的时候身负黑影呢?难道她身披黑甲吗?难道她会什么影响人们视觉的魔法吗? 真相往往可怕到让人不可置信。 就像太阳黑子一样。当一个巨型的发光体上产生了一些发光较为微弱的区域,那个区域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就会像是一片漆黑一样——一个物体是否光明,都是相较而言。 同理,这片黑影对外释放的火光如同核聚变的太阳,周遭璀璨如圣的光芒反而让她自己本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影,一片幽灵。 她便是号称最无限接近俄狄浦斯之人。 高希霸的战争公,禁忌乐团的指挥家。 “这一剑,要你神魂俱灭。”黑影慢悠悠的举起了她那支如同一支指挥棒的刺剑。 俄狄浦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战争公的举剑,然后猛然挥下,但自己就是来不及做出反应。 玛利亚也是,米迦勒也是,潘多拉也是,她们虽然都是阿卡迪亚数一数二的强者,但是面对战争公的劈斩,就像是面对无数倍放慢的特写——可以看清,但完全无法阻止。 世界就像要毁灭一样,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出现了吱呀作响的耳鸣声,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击下仿佛不堪重负,濒临崩溃的前夕。 “开海的魔杖。” 那一瞬间,好像天塌下来了,开天辟地的斩击落在俄狄浦斯身上,将俄狄浦斯身下的整座山峦分成了两半。 “就现在!”玛利亚一声令下,几只壮硕而妖冶的天使从不同的诅咒之子身后浮现出来,冲向俄狄浦斯的位置。 尽管地动山摇的异变和突然产生的裂谷让所有人都没法保持站稳的姿势。但这对这些天使没产生什么影响。这些天使有什么魔法就用什么魔法,铺天盖地的火焰魔法瞬间轰击到了俄狄浦斯的身上。 浓烟笼罩下来,俄狄浦斯身在浓烟里,看不清情况。 “俄狄浦斯和正常人类不一样。” “尽管人类不依靠机器,就没办法使用aside和dropback的魔法。” “她却可以勉强使用。” “要想不被她骗到,我们只能不停的攻击,不给她使用能力的机会。”玛利亚跟落在一旁的战争公解释道。 “你说……dropback?俄狄浦斯居然这么强大吗?”战争公惊讶的回望玛利亚,难以置信的说。 “怎么,你这件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玛利亚疑惑的问道,“难道,难道?” 万分惊恐的表情出现在了玛利亚的脸上,一股极其懊悔的苦涩感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 俄狄浦斯早就预料到我会找战争公了。 于是她不知在什么时候,趁机篡改了战争公的记忆。 而且她还料定我和禁忌乐团的关系不好,所以不会过多交流,帮她回想起这段记忆。 她早就全部预料到了…… “战争公,刚才那一击估计没有打中,我们得做好准……”玛利亚面色铁青的。对俄狄浦斯来说,战斗每多拖一秒,都会产生巨大的变数。 “蝼蚁群聚起来还是蝼蚁。” “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你们能做什么呢?” 浓烟终于散去了,虽然听得到声音,但俄狄浦斯本人已经不见了。 两个纤细瘦长的鬼影背靠背的并肩站立着,其巨大的身影大概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她们背后的密集的触手形成了一片一片致密的肉翼,火红色的法阵像爬山虎一样布满了两者全身。 只要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就能看出来。 那是火山模式。 一百零二章 俄狄浦斯和她的可爱天使别西卜 ================================================= 两只巨兽一只稍微大一点,身上绽放着火红色的光辉,这只是原来出现在俄狄浦斯身后面的天使;一只则小一点,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更偏向温暖的橙色。 大家都知道奥驰亚家的家教就是独尊战斗魔法,对其他的魔法的学习都比较懈怠。 可是来之前大家都没想到居然强大到这种地步。 一阵恍惚,红色和橙色给了玛利亚一阵强烈的既视感。一红一橙的两具棺材似的容器浮现在玛利亚的眼前,很快又过眼云烟般消散了。 “时间不多……战争公,我再和你说一遍俄狄浦斯可以施展这aside和dropback两项魔法到什么程度。”天使们前仆后继的冲向两只怪兽,米迦勒、潘多拉在它们一旁做着佯攻,玛利亚则和战争公在最后面要藏了起来。 “我们仰仗你魔法的威力……现在几乎只有你对俄狄浦斯造成伤害了,所以你一旦出手,就必须得是关键一击。” “aside俄狄浦斯可以用来看透别人的记忆,甚至是修改、删除记忆。但这两点都需要触碰到别人才行,而且修改记忆需要时间,所以aside的威胁暂且可以忽略不计。” “dropback则很危险,可以扭曲别人对一个事物的认知。包括位置,形状,特性等等的认知。” “想必你刚才没有命中俄狄浦斯也是因为这个魔法的缘故。你不知不觉中中了俄狄浦斯的魔法——毕竟dropback只要给自己施展,所有人都会中招。” “但是dropback被破解后也需要时间来再施展……以俄狄浦斯的天才和我以前对她的了解来看,保守估计是10秒。” “而dropback有一个特点,就是现实和虚构之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就会被破解。” “也就是说……” 战争公瞪大了眼睛看向玛利亚;“你是要我那种程度的魔法十秒内连续对俄狄浦斯施展两次吗?!” 玛利亚清澈的眼神中闪烁着冷静的光;“恐怕是的……不然俄狄浦斯的魔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破绽的。” “不论俄狄浦斯有怎样的反扑,我们都会为你挡下来的。这是我和我们那一代人欠你们的……” “米迦勒,潘多拉,包括我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死于非命……那都无所谓。你一定要击中她。” 玛利亚颤巍巍的递出一份揉皱的信纸,上面方方正正的写了遗书两个大字。 “你看,我本来还想把这封遗书写好后放在我房间里的,但我左想右想还是没有……我实在是愧于再向孩子们交代什么,明明连贞德都可能会死在这里了。” “帮我赢,战争公。” “和你这样杰出的年轻人不一样,你就当是这是没出息的前辈无可奈何的请求好了。” “我这辈子真的没赢过几回……输给家族,输给研究,输给俄狄浦斯,输给时间……” “我其实是真的很可惜,真的很遗憾,真的希望人生最后能靠自己赢一回。” “可是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和阿卡迪亚那么多芸芸众生的命运比起来,我这么一点小性子算什么呢?” “如果依靠你可以获胜,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我拜托你,活下来,告诉我的孩子们,他们的母亲和姐姐是怎么样拼尽全力奋战到最后一秒的,好吗?”玛利亚语重心长的吐出自己心中祥和而平静的赴死之心。 玛利亚把纸团深深的塞到战争公的手里,她那双倦怠的目光丝毫没有薄暮冥冥的衰态。 反而是朝气蓬勃的,如日中天的…… 生的气息。 一个庞大强壮,比刚才俄狄浦斯身后的那个怪物还要大上好几圈的天使,被狠狠的锤进了土里。 橙色的天使一脚踢在那个被锤进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天使的头上,直接就把它的脖子撕裂,将头颅踢的倒飞出去。 像是流星一样的头颅朝着玛利亚飞来。 一只浑身布满了爆裂性肌肉的,七八层楼的巨人出现在玛利亚身后,效仿俄狄浦斯身后的天使曾经做的,一只手就把飞来的头颅捏碎了。 这是玛利亚的独特的魔法技艺。 只要经过某个魔法师愿意,她就可以驱使这个魔法师的天使,这其中包括她自己的天使。 但是驱使了魔法师的天使也就意味着,这个魔法师暂时不能使用魔法了。 “战场上还敢说悄悄话。” “看来你是完全不害怕我啊。” 那个橙色的怪物竟然口吐人言,而且居然还是发出来俄狄浦斯的声音! 刚才一拥而上的天使们东倒西歪的倒了一片,都半死不活的躺在那个具有俄狄浦斯口音的怪物附近。 赤红色的怪物的环抱在橙色的怪物身后,像是守护神一般轻轻的抵靠着后者的肩膀。 看到这里,玛利亚反而安心了。 这正好说明了俄狄浦斯并不是完全不害怕的。 她要自己的天使保护在自己身边就说明。 她也忌惮战争公的那一招。 “你以为永远都是你做主吗?俄狄浦斯。” “永远都是你来裁决一切?……” “我要让你明白……这天下决没有毫无代价的事!” 橙色天使身后躺着的一只天使突然暴起,一把抓住红色天使的两个脚踝,疯狂的用牙咬住。 被玛利亚称作俄狄浦斯的橙色天使看都没看偷袭者一眼,直视迎面冲来,地动山摇的玛利亚的天使。 鉴于它可怕的力量和荡气回肠的气势,我们姑且叫它力天使吧。 力天使的臂膀轻松一带,将橙色和红色的天使压在地上,一口气拖出几百米的土地。 巨大的摩擦力和剪切力让搂住橙色天使的红色天使渐渐的有了松手的趋势。 这时,潘多拉像是一转轮盘从天外飞来,附着在她身上的火焰圆环像是断头台上深红色的刀片……锐利的感觉像是要撕裂一切。 “Idiot!”就在潘多拉的火环即将击打在红色天使环抱橙色天使的手臂上时,橙色的天使直接跳将出来,吼了一声大家听不懂的外语,直攀上力天使的肩膀,狠狠的擒住它的头部。 一百零三章 贞德和希望,贞德和代价 ============================================ “咯吱咯吱咯吱……”夸张的,宛如在狂风暴雨中撕裂的桅杆发出的噼啪声,从橙色天使发力的双手和力天使的后脑勺相接的地方传出来。 力天使发狂的拼命甩动着它那庞大的身躯。 它四肢爬行在地上,如同一只疯了的巨狼一样横冲直撞,妄图把橙色天使甩下去,这把本来都已经裸露了的地面又犁出了一条又一条深深的沟壑。 “这家伙……”潘多拉起身刚刚想去阻止橙色天使,眼前的光线却被一副同样庞大的身躯挡住了。 它火红如朝阳的身躯,上面布满了好像流火一样的纹身。光是在它的旁边呼吸,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感觉到一种无法忍耐的炽热的闷呛感。 一滴冷汗刚刚从潘多拉的额头上渗出,马上仿佛就像进了油锅一样,嘶啦一声,随着热气蒸发了。 “别西卜(Beelzubub)……别这样,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潘多拉露出一丝苦笑, 红色天使听了潘多拉的话丝毫不为所动,身上光芒大盛,抬起双手,排山倒海的向潘多拉扑过来。 突然一股刺鼻的艾草香味在潘多拉的口鼻中疯狂的肆虐,繁密的警铃潘多拉脑海中敲响。 潘多拉一瞬间就跳开了好几十米。 眼看着一席蓝色的风像是纱衣一样略过了橙色天使的身体。本来橙色天使好像天成一般严丝合缝,刀枪不入的完美躯体,马上就开始分崩离析,甚至一部分已经碎成了零丁的肉沫,解旋在空气中。 “黑白奏,第一乐章,茶花奏鸣曲。” 米迦勒一只手牢牢的举着手里的烟斗,嘴里不停的念动咒语,连头顶上的血液流到嘴边也不管了 ——米迦勒现在完全不像是好受的样子。头顶凹陷下去很大一块,殷红殷红的鲜血如柱的从她的额头流淌下来,而米迦勒一侧的眼部神经好像也受到了那种可怕冲击的波及,眼睛开始不自然的往上翻。 研习过国外科学十余载的米迦勒,不仅编程魔法的水平达到了离子级别,对外界知识的掌握更是触及了登峰造极的领域。 破坏细胞于无形的辐射,也是米迦勒研究的一环。 “第二乐章,霍乱变奏……” 橙色的天使突然放弃了对已经做好防御姿态的潘多拉继续发起冲击,转而冲向了没有丝毫准备的米迦勒。 “嘁,屠红龙书!”看到冲过来的,身体残缺有如厉鬼的天使,米迦勒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赶忙改换嘴边上的咒语。 热烈的,燃烧的十字架从米迦勒没有持杖的那支手中爆出。一抹绯红顺着十字架散发出的热气蔓延到米迦勒的脸蛋上。 无穷的热血翻滚着涌遍了米迦勒的全身,一股极意的豪情醍醐灌顶般,窜进了米迦勒的脑门。 经历了那些事的我,竟然还能有这股热血吗? 米迦勒心中不由得怀恋的想。 米迦勒心中,禁忌乐团四个人仗剑走天涯的浪漫画卷,就像是一颗经久了陈置的糖纸。 发酵在心里,甜蜜在嘴里。 “你给我……” 甜蜜在,嘴里? 还没等米迦勒气势如虹的喊出宣战的战吼,一抹深秘的腥甜已经冲破了喉咙的关口,塞满了米迦勒狭窄的口腔。 “咳……”米迦勒以为轻轻一咳不会咳出多少血,可是一口气呛出去,鲜血就像是她打开了自来水的水阀一样,止不住的从嘴角流溢出去。 米迦勒扭头看向自己拿着火焰十字架的那只手,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哦,如果不算那肆意溅射的鲜血的话。 潘多拉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这一切发生不过只用了两三秒罢了。 红色的巨人不过是把自己的手伸长,变出一个斧子的形状,然后一劈削下了米迦勒的一只臂膀而已。 这没什么问题,因为像这种程度的天使,如果想要展现出它的真正形态,恐怕可以变得比山峦还要高大。 但它选择了变得更小,更坚硬。 天使生来就能够随意变换形态,这是它们的天赋,不算魔法。 所以它们可以在使用火山模式的情况下自由使用这种能力。 而aside和dropback也不全算魔法,它们总体来说是魔法和一种计算机算法的半成品。 所以火山模式下,这两种魔法那两只天使也能使用。 “时间拖越久越麻烦。届时我们不仅要被它可怕的恢复力消磨掉体力,而且她的火山模式还会慢慢积蓄力量。最后我们根本都不敢想象俄狄浦斯会使出怎么样威力可怕的魔法……” 潘多拉眨眼间来到了米迦勒身边,一只手搀扶着后者的同时为她治疗。 而那只红色的天使的不紧不慢的看着这里,甚至还挑衅的朝米迦勒她们勾了勾手,似乎根本不急。而就这么一会功夫,天使身上被两人留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另一边,橙色天使还在和力天使角力着,伺机撕开力天使的脖颈。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吧,胆小鬼玛利亚。”橙色的天使一边伏在力天使的耳边说,手上的工作丝毫不停。 “你一定把你身体的一部分和力天使交换了对吧?那么你肯定就能听到我说话。我之所以敢这么肯定,就是因为你是这么怕死,你生怕你脆弱的身体成为你的弱点。” 力天使突然暴起,双腿猛然一蹬,踏碎了大地的同时,把橙色天使一起带到了天上。 “你和战争公到底躲在哪呢?我现在能看到你,为什么看不到战争公啊?” “你也知道,只要杀了魔法师,她的天使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给我的感觉怎么就好像是,在请我过来呢?” “是不是说,战争公就躲在你附近,磨好刀子,等着我过去呢?” 力天使从十几米的高空中猛然落下,一个硕大的陨石坑洞应声出现,浓浓的烟灰随着掀起的风暴狼虎般扩散开。 此时炉灰山顶周围这一圈,几乎被神灵狠狠的摘去了两三层一样,寒碜又衰败。 “讲真的,不够热身的。”橙色天使从坑洞中淡然的走出,拍了拍肩膀落的灰尘,甚至不屑回头看一眼。 坑洞中心,是脖子被扭转了两三圈的力天使。它已经力竭倒下了。 “真可惜,玛利亚,看来你的苦难之路还很长远呢……”橙色天使扭了扭脖子,正打算走出坑洞。 一枚闪光的白色导弹从天而降,砸在了橙色天使身上,然而它却只在后者身上留下一颗雪白的印记,就像子弹打在钢铁上那样跳了弹。 一阵踉跄,橙色天使迅猛的探手去抓那枚导弹,但是没抓住。 反而探出的手臂却被另一只纤细而有力的白爪抓住了。 一道闪耀如白昼,璀璨似群星的光环,映入橙色天使的眼帘。 原先力天使倒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了。 “路西法,你的死亡,就是人民的福祉。” 一个全身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女孩,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橙色天使面前。 一百零四章 王车易位 ============================== “拜你所赐,路西法。” “多少诅咒之子眼中的宇宙和星河永远都破碎了。” “数不清的奥驰亚家的贵族臣民们正在为终于摆脱了折磨而庆幸。” “她们都是为你而死的。你还对此毫无知觉。” “哪怕是使命感,宿命感,超脱感也好,你都没有。” “多么可怜啊……你这么希望成为人。可是却一丁点人能拥有的心都没有。” “强悍如你,也不过是命运的奴隶。” “你其实也想逃走吧?” “但那怎么行呢?” “在这悲怆的阿卡迪亚里……” “你并不主宰什么。” “你连欢悦都要经过神明的同意。” 贞德一只手抬起,绕过自己柔顺的长发,整齐的梳顺起来。 “杀了她,力天使。” 贞德身上的白色的火焰突然就消失了,相反一旁一人高的纯白似蜡像的,头顶光环的人影迅速动了起来,挥动起另一只手直击橙色天使的面门。 澄澈的火焰在被称作力天使的人影击打到橙色天使的一瞬间就爆炸了开来。密集的火焰像是真龙出海一样,吞噬了橙色天使身后一大片空地。 然而力天使直拳下的光景,是已经在渐渐恢复的橙色天使的面容。 橙色天使一句话也没说,稍退了一步,抬起左腿狠狠的向力天使的下颚踢去,恐怖的速度带来了剧烈的音爆。 骇人的踢击被突然展开的力天使的羽翼挡下了。可怕的巨锤敲打铁砧的声音在贞德耳边暴鸣开来。 每一拳都将带起一片灭世的火焰,每一脚都会激起一阵暴虐的狂风。看似势均力敌的,拳拳到肉的比试在橙色天使和力天使之间不断僵持着。 “奇怪,为什么不说话?” “路西法不该是最擅长煽动人心的吗?” “即使打的激烈,也不会停止小偷小摸的行为……她就是这样的人才对。” “她就是……” 贞德慌忙的调动起自己关于俄狄浦斯的所有记忆,发现都很完整,也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放心下来。 可是就在贞德走神的这么一会,力天使已经被一记快利的手刀切成了两半。 橙色天使一改之前优雅的打法,变得粗暴又疯狂,不再说话的它,好像真的成为了一只猛兽。 “吼!!!”橙色天使仰天长啸。 一发圆柱形发光的标枪的打断了橙色天使的吼叫,直直的落在了后者的身上,尽管下一秒就被它坚实的身躯弹开了。 原先被橙色天使扭断了脖子的天使们,一个个化作了长着翅膀和光环的白色蜡像,齐齐的站在巨大坑洞的上面,手里攥着燃着白色火焰的标枪,紧盯着橙色天使。 随后,满天的光雨接踵而至,白色的光柱插满了橙色天使所在的地面,把它牢牢的锁在了原地形成了一桩大型的禁锢。 橙色天使愤怒的敲打着光柱,甚至引起大地剧烈的摇晃。 “跟野兽似的,真不像你。” “你究竟打着什么算盘……路西法。” 另一边,红色天使游戏般的戏耍着两人。眼看着米迦勒和潘多拉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红色天使却好像却还完好无损。 可是一听到橙色天使的吼声,红色天使一下子就变了气质,收起了玩闹的心情。绕过两人,红色天使飞速奔向了橙色天使。 “以为我会让你去吗?”潘多拉的手上,一抹凝重的气旋,或者说能量,和气势一起节节攀升着,化为了一支火红的标枪。 “大焱螺旋!”鬼神索命般的,标枪如耶梦加得般疾风似的吐出来它的信子,直取红色天使的命门。 又是一座巨大的山头被削去了一块,可是宛如极光大炮般大范围的攻击却没有打中红色天使。 准确的说是,明明好像打中了,但是结果却是红色天使躲开了。 “怎么会?”就在潘多拉错愕愣神的一瞬间,米迦勒已经赴死般的登上了红色天使的身后。 “第三乐章,孤独谐虐曲……” “我不可能让你过去的……嘶……”登上了高达好几百度的红色天使巨大的身躯,即使有着魔力保护,米迦勒的皮肤还是瞬间就和盔甲似的天使的肌肤黏连在了一起。 同时,树木中,灌丛里,花草间不断爆炸着的水分被抽离了出来,飘散在空气中化成了水雾。 迷失而凄蒙的水雾纠缠在每一颗树木之间,变成了黑压压的雷云。以红色天使为中心,雷云像是滴进水里的墨汁,瞬间扩散开来。 数量可怕的可移动电子从各种各样的物质中被米迦勒抽离出来,融入雷云里。石破天惊的雷鸣声在这篇雷云里隐隐作响。 “我不可能……咳……”米迦勒刚刚治好的左臂一下子又崩裂开,一道血线在空中痛彻的挥洒出来,随即就被一道划过了闪电给蒸发了。 “我不可……”红色天使一路上拐弯,蹭地,撞树,做了一切可能甩下米迦勒的事情。可是米迦勒还是牢牢的抓住了红色天使。 壮烈的奔雷终于在森林里爆裂了开来。群雷像是一片无情的军马,无差别的将这篇森林笼罩,并且践踏至死! 米迦勒则是挂在红色天使上的一块破抹布。即使手臂被烧的褶皱,手指被电的扭曲,她依然把自己挂在红色天使的身上,哪怕用牙咬着,哪怕用碎指甲扣着,她都要阻止红色天使的前进。 利刃似的闪电在红色天使身上游走造成的伤害甚至已经渐渐有了超出它回复速度的趋势了。 “我不……”终于,飞速行进下,一颗手指大小的石子,被红色天使高速行进带起狂风裹挟着,割破了米迦勒的脖子和喉咙,让她没有办法再念完魔咒了。 被惯性带走的米迦勒一头栽在糜烂的土地里,不省人事。 “开海的魔杖……” 最后,红色天使终于还是赶到了。它狠狠的抓住了那个正念动咒语的,散发着无线光芒的黑影。 正当红色天使打算一巴掌将手中的人捏碎的时候,突然才发现,黑影卸下了兜帽,那里的人竟有着玛利亚的面容!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也感觉到你的主人要死了是吗?”玛利亚不由得咧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在使用火山模式,不能用魔力视野是当然的。你没法直接看穿我的样貌。” “这也就导致,只要战争公在我身上使用了相同的魔法,你就会错把我认成战争公。”玛利亚的视线朝着红色天使身后飘去。 红色天使好像也非常人性化的看向了玛利亚视线的方向。 那里是一个衣口戴着着蝴蝶结,穿着无比朴素的身影。 但是她光是站在那里,就浑然有一种开天辟地之势。 “战争公,杀了……”玛利亚吼道。 等等?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 我不是说那种顺利,我们其实已经赢的很艰辛了。 但关键是没有人死亡。 好几次她都可以杀死我们中一两个人的……俄狄浦斯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包括现在,我明明都拿自己做诱饵了,她好歹可以先杀了我吧? 想拿我做人质吗?不不不,她清楚我们都是冒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不可能为了同伴的死就放弃了计划。 战争公听到了玛利亚的话,稍微一分神,前者身旁的橙色天使已经即将挣脱出禁锢了。 我至今为止和俄狄浦斯的决斗无不是损失惨重。我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赢了呢? 可是到底有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 一开始就错了吗? 天使可以随意改变身形,所以,某个时间开始,橙色和红色天使对调了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橙色和红色天使一开始就被我们分开了,要对调只有一开始有机会。 但是橙色天使之前还和我说了那些挑衅的话,她怎么可能不是俄狄浦斯呢?普通天使时没有智商的,即使那是别西卜。 但是,如果她早就料到我的反应呢?她就可以给橙色天使设置一系列的对话,来偷天换日…… 而且说不定……说不定她早就研制出来可以在火山模式下使用的魔法了呢? 甚至,这场战斗都只是俄狄浦斯用aside在我记忆里编纂出来的呢? 玛利亚不禁害怕的打起了牙架。 冷静,冷静,玛利亚。俄狄浦斯又不是神,根本不可能那么强大,我只是在自己吓自己罢了。 dropback只能在自己身上用,用在别人身上需要时间,而且还要直接接触。 所以她的那只天使……别西卜是没办法莫名其妙的躲避魔法的。 那么刚才橙色天使有没有突然能躲开一些必中的魔法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十秒很快就过去了!”战争公烦躁而愤怒的向玛利亚咆哮道。 可恶……时间太短了,不允许我多作回忆了。 总之现在必须得确定哪个是真正的俄狄浦斯,否则就算是战争公,她肯定也不可能使出第三次那种程度的攻击。 玛利亚看向了一旁抓着自己的红色天使,眼神里说不出的复杂。 自己已经烫焦的皮肤都被玛利亚忽视了。 如果我是俄狄浦斯,我大概是会对调的。 可是,俄狄浦斯万一依赖我这种心理,反而不做对调呢? 万一……万一…… 俄狄浦斯究竟会…… 流逝的时间像是凌迟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剐在玛利亚的心头,要她不停的滴血。 昔日里,冰冷的实验室里,一橙一红的棺材,再一次像电影的回放一样,展现在玛利亚的脑海中。 对啊……这不简直就像命运一样吗? 正好一橙一红,这难道不就是上帝给我的旨意吗? 当初关押路西法的箱子,是橙色的,关押别西卜的箱子是红色的。 正好可以对的上。 上帝已经给了我明确的提示了。 上帝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站在阿卡迪亚人民的这边的! “杀了她!杀了俄狄浦斯!” “开海的……魔杖!”听到玛利亚的号令,战争公毫不犹豫的挥下了利剑。 刹那间,比直的剑刃下,即将挣扎出来的橙色天使,白色的光柱,包括热沃的土地,什么都不剩了。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战争是怎么样一种东西。 战争,就是将一切都归于尘埃的艺术。 整座山系,似乎都因为这一斩,劈得沉下去了十几米。 但是,然后呢? 虽然战争公已经本来立刻打算开始第二轮的斩击,可是却发现眼前的橙色天使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了。 “什么……?”战争公低头看向自己的剑。 发现这柄神兵利器,已经被融化的消失不见了。 真正的灭世洪水从劈成两半的橙色天使中奔涌了出来——只不过,是红色的洪水。 此时的炉灰山仿佛变成了一座活火山,毁灭和死亡从橙色天使破碎的身体里争先恐后的溢出。 彻头彻尾的灾难终于降临了,所有人,包括曾经被家族引以为豪的天之骄女,征战四方的杀戮将军,负有盛名的魔法研究者,通通在这场究极的毁灭中殒命了。 滔天的巨浪卷积着乌云和黑土,带着数不尽的天地异象降落在这座悲哀的炉灰山。 热浪造就了对流,对流造就了风暴。盘龙似的风暴集聚在一座座巨大的山头上,引颈长啸 ——死亡回来了!毁灭回来了! 消极的,原始的破灭再一次支配了人类! 神话般的灭世画卷为它的观众泼下了重重的黑墨。 铺卷,折叠,坍缩,崩塌。 比战争,比憎恶,比平庸,比无尽的柴米油盐,和人与人之间的大山一样的偏见还要可怕的,就是这样的毁灭! 大海一样的红流好似地狱里一拥而出的恶魔,在天空中面色淡然的俄狄浦斯的操控下尽情欢呼着,尽情肆虐着。 昏沉沉的红色渐渐涂满了整座山脉。数不清的豺狼虎豹,数不清的花鸟鱼虫,数不清的百姓和他们当地的民俗,文化,数不清的新生的孩童,和新婚的夫妻,在这场毫无人性的灾难中永远化为了灰尘。 无一人侥幸逃生的,才叫毁灭! 只要瞬间,数万生灵魂归故里的,才叫毁灭! 无一人获利,无一物增长,无一归息的居所尚未被死亡填满的,才叫毁灭! 毁灭是无词的诗歌,毁灭是无光的太阳! 毁灭是无智的神明,毁灭是万事物最尊敬的长亲! 玛利亚看着这场人类远不能承受的噩梦,终于不甘的闭上了眼。 “谁说你可以死了?”仿佛是听到地狱的恶鬼说话了,玛利亚惊觉的睁开了双眼。 俄狄浦斯粗暴的拉扯着玛利亚的头发,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的岩浆都害怕似的,绕着俄狄浦斯流淌。 俄狄浦斯已经变回了人形。 “你真是太好懂了。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只好求助神明。” “你以为上帝站在你这边。其实是我站在你这边呢。” “痛苦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待你如初。” “我就是你的痛苦。” 一百零五章 人什么时候老去? ====================================== “你知道人什么时候老去吗?” “人在不断经历了命运的折磨,受到了人生中近乎无限恶意的猜忌” “尝遍了每一次选择的犹豫,和犹豫后带来的苦果。” “人终于愿意相信,苦难是无尽的。人生就是一场望不到头的苦难。” “这时候,人就老去了。” “她们变得不得不相信命运,不得不依靠过去的经验而活,不得不相信世界是一个反复上演悲剧的巨大舞台。” “变得嘟嘟哝哝,喜怒无常,阴险狡猾,质疑一切胆敢对于她们流露好意的人们。” “我收回前言,玛利亚。你确乎是老了。”俄狄浦斯来到跪坐着的玛利亚面前,用手背轻轻的拍了拍后者的脸。 “我用的也不过是奥驰亚家擅长的断肢魔术的把戏。” “就是潘多拉刚刚才用了的,记得吗?” “只要身体被切开的断面越大,喷射出来的火焰也就越剧烈的那个魔法。” “可你却由衷的愿意去神化我,以为我会什么你们闻所未闻的魔法。” “你本可以和潘多拉提前商量好应对我的计划。” “提醒战争公不要用她习惯的劈斩,使得伤口的断面那么大。” “真可惜,你什么都没做。你辜负了所有把性命交接于你的人,你把他们都当做工具而已。” “但是这其中最可惜的还是小让娜……啧啧啧,你居然让一名豆蔻年华,前途无量的少女,陪着你们一帮老东西送死……”嘲讽的话语从俄狄浦斯嘴里一句句吐出。 “可怜的是你不是吗?”玛利亚的眼神仿佛已经失去了锐气,平淡的瞪着俄狄浦斯。那双明目好像不包含任何恨意一般内敛。 “正常的人类可不会赢了以后一直不停的嘲讽败者。” “你以为可以通过观察剧烈的感情看到一点人性的秘辛,妄图学习人类的喜悦……” “路西法,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终极目标。但就这感情一点,你就是永远也不配……哈哈哈。”玛利亚忍俊不禁的浅笑,好像是在嘲笑俄狄浦斯,又好像是对自己惨况的自嘲。 “就凭你这种货色竟然也敢提到贞德!?”平静的交谈下,玛利亚突然的暴起宛如冰河上的平地惊雷。 闪电般的弹起,玛利亚强撑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欺身靠近俄狄浦斯的一侧,妄图咬掉俄狄浦斯的耳朵。 “这就是你的临死反扑?”俄狄浦斯狠狠的踹了玛利亚一脚,躲开了这一击。俄狄浦斯巨大的力量让地面都龟裂了开来。 “你没用全力吧?我看你就是想死而已。” “就是想要一了百了,想要摆脱苦海。” “那我问你,贞德怎么办?战争公她们怎么办?都白死了?” “你光是想着自己轻松,光是只想着自己的事,其实和我也没什么两样不是吗?” 俄狄浦斯转了转鞋底,把脚底粘着的玛利亚血蹭了下去。 “你不会死的……要不然你和畏罪潜逃有什么区别呢?” 俄狄浦斯再次来到浑身浴血的,躺平了的玛利亚身旁。 “但是既然这次你失败了,我也不能不给你一个惩罚,要不然你天天挑战我怎么办……” “对了,你刚刚又叫了我那个名字吧?”俄狄浦斯随意的一伸手,一支触手状的魔法师之手从她的背后生长出来。 “加上刚才那次,今天你一共叫了我五次呢,那就砍掉你的五肢吧。” 俄狄浦斯的触手子弹一般飞出,撞在玛利亚的手臂上就如同撞在豆腐上一样,连带着后面一大块土地,砸的粉碎。 “哦,好像大部分是别人喊的来着……算了,无所谓了。” “呃啊!”玛利亚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很快又被周围咕嘟咕嘟的岩浆声掩盖了。 “虽说是五肢,但头一旦砍掉,人就死了。就割下你一对胸脯代替惩罚吧。” “呃啊啊啊啊!!!!”又是一支手臂,大口大口的鲜血伴随着悲痛的哀嚎玛利亚的口中爆发出来。 “你可别想着治疗哦?要是下次看到你修复了四肢,我说不定会想出比这还严厉的惩罚呢。” “咳,咕库噗噗!!!”玛利亚一支左腿被俄狄浦斯硬生生的撕了下来。但玛利亚已经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了,暗泉般的鲜血呛在玛利亚喉咙的地方,让她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 “这才到一半呢,你可别休克了啊?我接下来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嗝咳……嘶嘶嘶……”玛利亚感觉已经完全没办法清楚的保留自己的意识了。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痛苦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类能够承受的阀值。 不知怎么,玛利亚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奇妙的饱腹感,竟然打起来血嗝。而且嘴角也不可制止的发出来嘶嘶的声音。 “嗯哼,不管你在不在听,反正我开始说了。” “我刚才想了想,就这么放了你,还是太便宜你了。” “经过周密的考虑,我想起来,你似乎一直对你的亲朋好友,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幕僚们和你之间的关系很有自信啊。” “这样吧,这件事以后,我把你这个样子吊在你家城门口上面,吊个十天好了。” “如果期间有你的家人或者同伴敢来救你,我就放过你。万一没有呢,如果你能克服风吹日晒的撑过十天,我也放过你了,怎么样?” 俄狄浦斯嘴上说着,手上丝毫不闲着,把玛利亚最后一条腿狠狠的撬掉了。 “不会吧?已经昏了?”俄狄浦斯看着被翘掉一支腿的玛利亚,居然一声也不吭。 “我本来还想追究你把我来时坐的马车给毁了的罪责呢。你居然这样就睡着了。” “真是个贪睡鬼。” 俄狄浦斯手起刀落,操控着身后的触手割掉了玛利亚的一对**。 凑近了奄奄一息的玛利亚,俄狄浦斯按着玛利亚的头,对着玛利亚的耳朵开口道。 “就是为了给贞德报仇,你也要活下来,是不是?” 俄狄浦斯的低语,就像梦魇静谧的呢喃一样,深深的刻在了玛利亚的脑海中,经历多久也不曾淡去。 一百零六章 迈达斯之手 ================================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议室里,躲在图书柜后面的哈姆雷特方寸大乱,差点就发出了声音。 这个时间她难道不应该醒来一次吗?刚才的时候也是! 哈姆雷特紧紧的攥着自己手中的纸条,上面记载的,由他自己推算出来的图灵苏醒的时间,仿佛都成了一颗颗嘲笑他无能的眼睛。 即使我算的不正确,也起码应该大差不差才对。这可是根据上次图灵读记忆的时候,苏醒的间隔,和光盘上的划痕位置的比例推算出来的时间啊! 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迹象……我应该直接冲出去吗? 但是如果我冲出去的时候她突然醒了,估计我最好的结局也是个死有全尸罢了。 哈姆雷特咽了一口口水,手里的匕首止不住的颤抖着。 面色蜡黄,面容枯朽不说,此时的哈姆雷特顶着两圈深重的黑眼圈,他好像有什么恶疾缠身一样,嘴唇干裂,目光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长时间的熬夜,节食,吸食毒品,还有梦魇般的孤独,已经几乎要了他的命。 与其说现在的哈姆雷特是被一根脊骨撑起来的,倒不如说是被破烂如柴的人偶架强行拉起来,提起来的。 但是一想到濒临泡影般破散的孤儿院,一想到当初在河边惨死似烂泥的奥瑟罗,哈姆雷特又能得到一股打从心底的,好似吸毒后的,宁静的宽慰。 这让他重新握住了发颤的匕首。 是默卡的鬼把戏吧?果然是他上次来找我的时候看出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你吓不到我,我并不畏惧死亡。 “什……?”哈姆雷特刚刚打算从阴影中走出来,就看到了图灵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门外跑去。 这让他差点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时间还远远没到才对啊!? —————————————————————————— 【这里根本就没有默卡的记忆……】 “哈……嘶……” 【这难道玛利亚主教的记忆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啧……啧……啧!”图灵控制着自己的意念,从梦中惊醒。 令人不安和荒诞的现实好像梦境一样牢牢的困住了图灵。不知所措的心情让后者不受控制的接连发出啧嘴的声音。 “我得快跑……快跑。知道了这种事,妈妈会把我……会将我……”图灵飞一样的逃出了会议室。 楼房外面毫无疑问,已经是深夜了。 如漆似墨的月夜好像油画一般美。月光照在深邃的石板地上就好像被完全吸收了一样,不见踪迹。 子夜把她的美呈现给世人,虽然抑郁,但是不显得阴暗。 “会将我……怎么样来着?”图灵在月光底下喃喃自语道。 图灵仔细的回忆起自己的过去,虽然好像充满对母亲的敬畏和依赖,但实际上好像母亲并没有惩罚过自己。 脑海里只有恐怖的印象,却没有相应的承载它的回忆,图灵的感情好像一座座没有根据的空中楼阁。 【冷静下来图灵,妈妈并不在这里,而且妈妈又不会读心术,即使发生了这种事,我也没必要这么慌张。】 图灵望着附近美丽的一切,细数着涂满了蓝色凝胶的,有层次的交叉肋拱和尖顶的宗教建筑们,一股浓重的,即兴的诗意涌上了心头。 冲淡了今晚一无所获的苦闷,图灵心中微动。一丝丝想要翩翩起舞的雀跃感,在图灵心中萌芽。 “死!!!”忽然一把骇人的,闪烁着致死毒光的獠牙,贴着图灵的脸蛋刺来。 一只手困住这只力若千钧的夺命匕首,图灵微微抬眼看向刺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佝偻的,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我说怎么感觉每次来都好像有人跟着我。”身经百战不仅让图灵锻炼出了优秀的反制技巧,还习得了应对刺客的能力。 一眼看到了那陌生的面庞,图灵马上就对其失去了兴趣。奥驰亚家树敌不少,一个个过问完全没有意义。 “你这玩具倒是挺有意思的……”图灵看着刀把上镶嵌着的,两颗瘆人的眼球,出神的说道——那显然是两颗义眼,这让图灵想起了默卡。 图灵的大拇指微微用力,匕首的刀刃就像是沙子做的崩碎了。 “你这……恶魔!”哈姆雷特握着刀把,一把缠着火线的长枪从哈姆雷特的手中突然出现,狠狠的刺向图灵。 “赤练破魔枪!”看起来威力巨大的长枪,刺在图灵身上居然发出来了钢铁碰撞的声音。 哈姆雷特完全呆住了。 “诅咒之子居然还说别人恶魔……”图灵话刚说完,就想到自己连着默卡一起骂了,于是又啧了下嘴,自认倒霉。 “下辈子再好好做人吧。”图灵随意的伸出了自己的魔法师之手,缓慢的探向哈姆雷特。 然而,一个苍葱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图灵面前。 “不要!姐姐!你要是杀了他,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这个人是伊丽莎白。 “你……正好,你是真不怕我连着你们两一起杀了啊?”图灵看清了挡在眼前的人,面色逐渐阴冷了下来。 “你最近每天晚上都来找我睡觉,就是为了看我什么时候去资料室?就是为了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好让我多杀一个人吗?” 伊丽莎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很显然,她没有图灵的速度,所以才会这么晚赶到。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姐姐……” “你要是现在杀了他,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姐姐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伊丽莎白神情悲切的叫喊道。 “是吧,哈姆雷特,你说话啊,你就是那个默卡记忆里的哈姆雷特对吧?” 图灵听了伊丽莎白的话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骨瘦如柴,估计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的陌生人。 哈姆雷特好像死了似的沉默着。 “如果默卡知道哈姆雷特死了是因为图灵姐姐,图灵姐姐就真的再也不能和默卡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我知道姐姐对我的温柔是装出来的……但是假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啊!” “假的也好,真的也好,有些真挚感情存在过的痕迹是不会磨灭的,一起经历过的快乐回忆也是不会消失的!” “那些宝藏一样的话语,我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惜!即使是虚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像突然有一阵晴天霹雳击中了图灵,那些因为图灵虚假的性别而受苦受难的往事一起电影般的涌上图灵的心头。 伊丽莎白的话语好像是迈达斯点石成金的手,轻柔的,温和的,给图灵过去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乏味的人生记忆,镀上了一层黄金般的光辉。 “这些,那些,很多苦难其实都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才会发生的……”伊丽莎白看到图灵好像镇定了下来,连忙把怀里揣着的一个大包递给了哈姆雷特。 “姐姐的记忆里也涵盖了孤儿院的事,所以我也知道了你的过去……”伊丽莎白温柔的对哈姆雷特说。 哈姆雷特木然的接过来沉甸甸的大包裹,茫然的看着伊丽莎白。 “看了姐姐的记忆以后,我思考了许多,就感觉好像你的目的大概并不单纯……”哈姆雷特一边听着,一边打开了包裹,包裹里面竟然露出了多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红粉和金币,“很抱歉,我之前和你聊了那么多,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我的叔叔就是专营红粉生意的。他明明赚的就是诅咒之子的钱,却还总是瞧不起诅咒之子呢。” “我觉得,这是不对的。” “所以我跟他要来了这些红粉,希望可以作为你的一点点补偿。” “虽然给你红粉也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好歹……也是一个权宜之计,让我们彼此多给一些时间,指不定生活哪一天就变好了呢?” “哈姆雷特?哈姆雷特?”伊丽莎白看着定住了的哈姆雷特,以为是不接受自己的东西,吓得赶紧多呼唤了几声。 “唔咳,呜……咳。” “谢谢,谢谢你。唔呃……”淡淡的,轻柔的呜咽声从凝噎的空气传出来。诅咒之子紧紧的抱住了这个身份如天人般尊贵的少女。 一切都苦楚和身份的芥蒂在这怀春水般的拥抱里消融。 图灵看着相拥的两人,鼻子一酸,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 【真的是……什么跟什么啊。】 图灵一只手握拳,轻轻的揉了揉眼睛。 【唉……我以前可不会这样子的。】 【这次就勉强放过你们吧。】 图灵本来打算转身离去,留给两人一点说话的空间,可是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对了!】 奥驰亚家本来其实是不会学习什么探测魔法的,更别说把这项魔法精细练习到足以像眼睛一样使用。 但是在记忆里,图灵已经站在默卡的角度,接受了贞德十几次探测魔法的教学了。 【聪明如默卡,他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我的危险呢?】 【如果他还喜欢我的话,说不定……】 【说不定他就在附近偷偷看着我呢!】 霎时间,如同导弹爆炸一样剧烈的魔力波动以图灵为中心扩散开来,修道院,甚至整个拉克西丝城的每一处细节都化为数据,大海一样灌入了图灵的脑海。 但图灵感觉自己居然可以轻松处理它们。 “找到了!就在那里!”图灵看向了一旁一颗高耸的梧桐树,如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树丛。 树上坐着的人影一愣,轻咳一声,不紧不慢的从树上跳了下来,隔着伊丽莎白和哈姆雷特两人,站在图灵的对面。 “西西,又见面了。”默卡无奈的笑了,那表情好像是在嗔怪,又好像是在调笑,“你又成长许多了,真的很厉害。” “默……”图灵紧紧绷着自己的表情,死撑着不让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默卡!” 图灵充满了想念,怪疚,真诚,爱意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 然而下一秒就变成了恐惧。 “他就是默卡吗?”一个声音沙哑低沉的,蹲踞着的,两人高的,浑身充满了爆炸性宛若盔甲的肌肉的橙色怪物,突然出现在了图灵身后。 它轻轻的把一只手搭在了图灵的肩膀上,降临好像神明的天启。 一百零七章 薄如蝉翼 ============================== “图灵。”橙色的巨魔俯身轻抚图灵的右肩,身影从左边冷不丁的滑落到右边,躬身对着图灵的耳朵小声开口道。 “你只可在此,不得越过。”声音虽然低喑,但是没由来的给图灵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 极度熟悉,又极度恐惧。恐惧就像是深渊里冒出的泡泡——从深远的地方来,越聚越大,越聚越大。 “妈妈……是妈妈吗?”图灵颤抖的向巨魔问道。 远超图灵所能理解的魔法出现了,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图灵怀疑这可能出于他母亲的手笔。 对于俄狄浦斯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 巨魔没有再说话,他好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就像一席退去了的潮水,收敛了气势,蓄满了力量。 不远处的默卡皱起了眉头,疑惑刚刚发生的一切。 ——————————————————————————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人类都是天生的复仇者,不是预防者。 再怎么后悔,再怎么后悔。 我们都没有办法追溯发生的过去 我们都没有办法忤逆既定的命运 我们尚能做的,只有复仇。 只有复仇。 —————————————————————————— “MI6初级圆盾术……”比起喜极而泣,沉浸在喜悦情绪里的哈姆雷特,伊丽莎白更快的查觉到了奔向自己的巨魔,并开始了魔法的咏唱。 但是伊丽莎白既没有压缩言灵的精妙技术,也没有支撑她高速咏唱的强大记忆力。 残缺的,薄如蝉翼的圆盾,默默的支了起来。 这个未完成品就像是伊丽莎白的一生,堂皇而脆弱,纯洁而轻柔。 在巨魔镰刀般的巨大爪牙之下,不到一毫秒就破碎了。 图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知道现在绝不是可以傻愣愣的站着的时候,但是巨魔的低语像是长了钉子的脚手架,把她狠狠的定死在了原地。 ——巨魔向着默卡前进的路线上,就像没看到伊丽莎白和哈姆雷特两人一样,径直的撞过去。就像撞在豆腐上一样,带着血线的肉块被撞的四散迸发出去。 真正的死亡,没有声音,没有图画。可悲的命运不会给你一点离别的机会,沉默是命运的主基调。 直到现在图灵还不敢相信,那些飞在空中的破碎肉块就是曾经的伊丽莎白。 头脑乱糟糟的,烦躁的心情像是一坛糜烂的浆糊,在现实的重锤下一边又一边重复着混沌的融合。 “伊丽……”图灵想张嘴呐喊,但是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哑了。 “好牧者!”面向着恐怖的巨魔,默卡冷静异常,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耳环,动作没有丝毫的慌乱。 豪状的火焰像一堵巨大的墙壁,爆炸性的火焰持续在巨魔身上点燃。虽然最终这好像连阻挡脚步都做不到,但好歹挡住了对方的视野。 橙色巨魔扑了个空。 “四散奔走吧,天边的羊群……”浓烈的烟雾从狼狈的打了个滚的默卡身上发出来,令人惊讶的是,这片烟雾即使动用魔法视野也不能看的那么真切。 巨魔暴怒的张开了它的大嘴,原始的,仿佛不受任何魔法加护的恐虐的火焰从它的嘴里喷涌而出。 一时间房屋倾倒,石地焚化,如炉灰山一样生灵涂炭的,死意盎然的景象再次呈现在了图灵的眼中。 剧烈的火焰好像带着烧尽一切的气势,甚至把默卡身边烟雾也驱散了不少。 默卡在烟雾里可以移动的范围越来越少,不得不再次和跟在自己后面的橙色巨魔玩起了追逐游戏。 就这样,默卡像一个灰色的流星似的,在巨魔的手下翻飞腾挪。而巨魔则紧紧的跟在一大片烟雾后面,不断的喷出火焰,驱逐默卡散发的尾烟。 他们两个的追逐把周围可以击碎的石块和可以燃烧的木材,几乎全部都毁坏了。 “嘁……”默卡依靠着对修道院的熟悉和建筑物的遮蔽,不停的死里逃生。但他很快就发现,他已经被逼的快要逃到修道士居住的宿舍区了。 如果自己前进,毫无疑问,那个巨魔喷出的火焰会造成无数的死伤。 “我投降了,好吧?不要再往前去了。”默卡停在宿舍前面一大块空地,解除了魔法,对巨魔平静的说。 巨魔似乎有点疑惑,停在了默卡前面不远处,四处观望,好像在查看有没有什么陷阱。 然而就是这么停滞的一会功夫,巨魔就被从头而降的一杆钢针狠狠的定在了地上。 “奋锐(CANNA)的银针。”普罗旺斯面无表情的将钢针刺入巨魔的身体,剧烈的刺入肉体的声音随着黑色的鲜血一起泵了出来,衬托得普罗旺斯好像一尊毫无感情的杀神。 默卡身后突然也凭空出现了从大到小三位充满力量的天使,丑恶的它们好像一排战争机器一样原地站着,静待主人的发令。 威武如大厦的力天使,此时也托着端坐着的玛利亚从一旁的阴影处走出,来到了默卡身边,将默卡护在身后。 “我说俄狄浦斯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没有就把图灵送出来……” “我要是敢对图灵不利,这东西估计早就冒出来把我大卸八块了吧。”玛利亚小声的说道。 “玛利亚老师?您怎么会在这……” “感觉到你那小女朋友的如此可怕的魔力波动,我怎么会还安稳的坐在家里呢?”玛利亚轻笑着开着玩笑,好像对眼前万分火急的情形视若无睹。 “默卡!准备好使用圣子降临。”玛利亚看到被定在地上,好像被暴怒染得浓烈的要滴出水来似的巨魔,对默卡大喊道。 “好的!”一股悠远的,白色的火焰攀上了默卡的脸颊。 “是时候检验成果了啊……” 看到了从远处赶来的,慌慌张张的图灵,玛利亚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一百零八章 幸福的奥秘 ================================ “你知道吗,玛利亚。”那只被普罗旺斯狠狠的钉在地上的橙色恶魔突然不再挣扎了,反而冷静的对玛利亚说起话来。 空气中弥漫起来一股极危险,极危险的气氛。 “其实你一直以来,对我来说就像是鱼缸里的金鱼。” “我知道你需要多少溶氧,需要多少食物,需要多大的生存空间。” “我知道你受了多大的伤害会死,和什么鱼放在一起会变得开心。” “但是即使你每一次的反应都没法出乎我的预料。” “观察你还算是一件由衷有趣的事。” “可你要是现在打算妨碍我,你就算是失去了这最后一点价值了,明白吗?” 剧烈的热量从橙色巨魔的身体上爆发出来,白色的蒸汽吹得手握钢针的普罗旺斯皮肤焦麻。 即使钢针传来的热量烫得普罗旺斯皮开肉绽,她也没有松开钢针。 “玛利亚大人!请做指示!”普罗旺斯面不改色,朝玛利亚大喊。 霎时间,默卡双手一挥,他身后的三个天使和力天使全部变成了头顶着白色圆环,身体如正常人一般大小,长着白色翅膀的蜡人。 他们有着四肢,但是身体不着一件衣物,脸部也没有五官,下半身也没有生殖器,浑然天成好像一件件艺术品。 “我和分身没什么好说的。” “在检验成果前,让我们来过两招吧,俄狄浦斯。”玛利亚小声说道,从天空中缓缓飘下。 —————————————————————————— 【默卡对于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一直在逃避。】 【慰藉?同伴?排遣孤独的工具?】 【反正不会真的是爱情。】 【虽然我好像和相处默卡这么久了,但我的感情似乎一直没有变过,我好像一开始就喜欢上他了。】 【但那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一见钟情呢?】 【我只是想要黏着他而已,我必须得给这个事情添加一个理由。】 【我只能说服自己我是喜欢默卡的,只有恋爱允许两个人无理由的带在一起那么久。】 【但我真的喜欢默卡吗?】 “这是什么啊?” 红港的夜空被晶莹似白雪的霓虹灯照的澄澈而透明,默卡和图灵两人晃晃悠悠的走在小吃摊林立的步行街上。 这里新奇美妙的东西层出不穷,引得图灵连连驻足,惊笑不断。 一个驾在三脚架上不断旋转的小锅,吸引了图灵的注意。 细密的,五彩缤纷的糖丝在老板熟练操控的棍子上面编织,纠缠,最后逐渐凝聚成一个大大的彩球,被老板递到了另一个女孩手里。 “这个啊,”默卡温柔的朝图灵笑了笑,“这个叫棉花糖,同样是从外地传进来的东西。西西想试试吗?” “好啊。”图灵伸手就去拿插在三脚架上面的棉花糖。 但是被默卡无奈的制止了。 “西西,那是样品。”默卡摇摇头,“而且你也没付钱呢。” “在这种嘈杂纷乱的步行街上呢,大家都是先付钱再拿东西的。” “怎么说呢,呃,不然拿了东西就跑老板就抓不到你了。”默卡尴尬的挠了挠头,“当然,这只是不成文的规定。我也不觉得富足的阿卡迪亚里会有这种人。” “哦,还要付钱的。忘记了。”图灵无所谓的说罢,两只手去解别再腰间的钱袋。 “诶,小心点……”默卡刚想制止,悲剧就发生了。 本来装的鼓鼓囊囊的钱袋,系上带子的时候还能保持形状。但解开带子后的钱袋,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的小手保得住的东西。 装满了金钱的袋子漏了一些,黄灿灿的金币有不少掉在了地上。 “这下糟了。”默卡赶忙弯腰捡起了金币。 “不着急,还有人抢钱不成……”图灵好像没事人的四处看看,居然还真发现了一个头包着破布的男孩从角落里,以一个同龄人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飞了出来。 他冲到图灵身边,猛地捡起两枚金币,之后就玩命似的逃跑,路上一连撞到不少人。 “默卡……我去会会他。”图灵不耐的说,“敢从我这抢东西。” “诶,西西!”默卡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图灵已经跑远了。 没费多少劲,图灵就在一个小巷子里抓住了小男孩。 “这和钱没关系,但你敢抢我的钱,毫无疑问是对我的侮辱。”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跨执子弟,侮辱贵族,就砍你一只手吧。”图灵随意的提起了小男孩的脖子,后者涕泗横流。他被口沫呛得,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 “西西,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默卡姗姗来迟,看到了可怜兮兮的小男孩,和图灵不停的道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了?根本不是你的错……” “……”默卡沉默了好一会。 “你是诅咒之子,对吧?”默卡示意图灵把男孩放下,隔着破布头巾轻柔的摸了摸后者的头,“抱歉,我真的很不好意思。”默卡愧疚的和图灵又一次道歉。 默卡的脸蛋被霓虹灯照的好像红彤彤的苹果。 “我知道抢的是你的钱,我没资格求情。”默卡从身后拿出了一根五彩斑斓的棉花糖,递给图灵,“不过能不能看在这个的份上,稍微消消气呢?” 图灵看着眼前哭红了眼睛的小男孩,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按贵族的规章制度惩罚小男孩,那不就变相说明了我是贵族吗?】 【默卡既然都来了,那就算了吧。】 默卡看到面色逐渐缓和下来的图灵,松了一口气,语气悠扬的说道;“西西知道吗?棉花糖可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了。” “嗯?”图灵咬了一口棉花糖。 【好吃。】 “你上次不是说冰淇淋是最重要的东西吗?”图灵好奇的问。 “呵呵……谜底就在这之中了,到底是什么呢?”默卡用眼神向图灵身后一瞥,发现小男孩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哼,我才没兴趣知道呢……” 【究竟到底是什么呢?】 图灵接下来和默卡逛了整条街,心思一直在这个问题上面。 一百零九章 多巴胺和催产素 ==================================== 【只属于我的快乐……】 离开了小巷后,图灵甜蜜的挽着默卡的手臂,在苍茫的人海里飘荡,游离。 街道的尽头好像铺满了看不真切的,光海一样的花丛。 默卡和图灵就像是举行婚礼的新人一样,一步步走向那片茫茫然的花海。 【只属于我的幸福……】 图灵悄**的偷看默卡的脸,发现不知怎么了,眼睛好像出了问题似的,怎么也无法看清楚默卡的表情。 但是一种无端的安心感让图灵无比的确定,那就是默卡,那肯定是默卡。 但是默卡渐渐的,不仅是脸看不清了,整个身体也在渐渐的化为模糊的光粒,婆娑的微光刺痛着图灵的视网膜。 【我不放……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图灵倔强的抱着默卡的手臂,拉着默卡往前面那片光海走去。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脚印。图灵感到自己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压力和排斥力,阻止着自己继续往前走去。 土地从宽阔的石板路变成了泥泞粘人的泥沼,和煦温暖的微风变成了肃杀似刀削的狂风,但这都不能阻止图灵前进的脚步。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离街道尽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图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抱着默卡的胳膊,无视自己身上被冷风划出的一道道口子,坚定不移的前行着。 突然,感到拖拽的力道一轻,图灵一股脑的冲进了满溢着光芒的街头。劫后余生的放松感让图灵一下子跪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终于…也有享受快乐与幸福的权利了……】 【吗……?】 图灵向后看去,自己手里除了一支被刮的不成人样的胳膊,什么都没有。 “我……我不是……”图灵错愕的张大了嘴。 “你不是故意的,是吗?”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唐突的出现在了图灵身后,周围的一切随着她的出现好像都有了实感。什么花海啊,光芒啊,神圣而浪漫的一切好像都在害怕她的淫威,全部落荒而逃了。 “你总是这样天真,这样幼稚,这样蒙昧。” “你都这么大了,再用幼稚形容你,我可真感觉不出来一丁点可爱。” 这个女人轻抚这图灵的肩膀绕着图灵走了一圈,温柔的俯身和图灵对话。 “我说,何必费这么多事呢?” “你遭受了这么多苦难,这么多忧愁,这么多痛彻心扉的离别。” 女人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图灵抱在怀里的断手。 “最后还是什么都搞砸了。” “还记得我说的吗?王侯将相有王侯将相的命运。” “布衣芒屏有布衣芒屏的命运。” “至于你这样的小傻瓜。” “如果一开始懂的把一切都交给我,这些就都不会发生了。明白吗?”女人凑近了图灵的耳背说道,一阵酥麻的气流搅动起图灵耳畔的潮汐。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吧。妈妈。” 俄狄浦斯终于愣了一秒。 随后一丝看不出明淡的,耐人寻味的笑容刀刻般的出现在俄狄浦斯的脸上。 这是图灵所看到过的俄狄浦斯第一次流露出了僵硬的表情。 俄狄浦斯看似不愠不怒的发问了。 “哦,是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 “吼!!!!!!”狠狠的甩开了好像完全不怕死似的普罗旺斯,橙色恶魔攒劲的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力天使身上,直接把身材矮小的力天使捶进了不知道多深的土地里。 剧烈的蒸汽,妖魔般的在橙色天使身上招摇着,但凡靠近百米以内的距离的人若不做防护措施,恐怕都将遭受严重的烫伤。 橙色天使脚下踏着的地板则更为夸张的,直接变成了岩浆。 如今橙色天使每动辄一步都会激起不可计数的岩浆,走路就像踩在水坑里,让除了相同身份的天使以外的人根本没办法靠近。 而这位天使的速度也丝毫不减,每一次冲锋都要带起一片橙色的云朵和瘆人的音爆,使得默卡只能在重重天使的保护下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后退。 不过好在橙色天使的目的性明确,而且大脑简单,只对着默卡发动攻击。有准备的躲避让默卡坚持了不少时间。 而且也拜默卡有意引导所赐,修道院暂时还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除了一男一女。 “玛利亚主教!到底为什么只请我来啊!”普罗旺斯倒在地上,满身伤痕的她看起来好像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但她还是活力旺盛的向玛利亚抱怨着。 “请多少人来都是一样的!而且说不定多请人来还会让更多人死去!这次我们不该和俄狄浦斯正面交锋!”玛利亚为了压过建筑摧毁的巨大声音,大声的吼叫着。 终于,劳累和大量的魔力消耗,让默卡露出的破绽。橙色天使弹出触手,一口气抓住了默卡的手臂。 而且似乎天使还明白用力过度会让默卡断臂逃跑,它不仅收敛了热量,而且只用了一个相对微小的力道缠住了默卡。 天使在缠住默卡的同时飞速靠近。 “啧……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默卡的手被扭曲的变了形,整个手臂隆起了一条又一条深邃的沟壑。 惨白似默卡白皙脸蛋一样的火焰,无情的攀上了默卡的另一只手。默卡当机立断的斩断了自己另一支几乎要被碾成碎渣的手臂,向身后暴退了十几米。 “呃欧!!!!”擎天大厦般的巨大身躯排山倒海似的朝着默卡碾压下来,恐怖的风压崩碎了周围一切建筑物的窗户玻璃,多重的爆破声短暂的让默卡失聪了。 就在大山即将崩塌之前,力天使赶到了。 洁白不着一物的身躯在默卡面前好像一尊真神,正面接下了橙色天使的冲击,为本来应该化作渣滓的默卡撑起了一方天地。 几位到来的其他天使则为默卡张开一层保护盾,让后者免受热蒸汽的灼烧。 尽管这只护盾也是摇摇欲坠。 “图灵!你还不出手吗!?”玛利亚朝着还呆愣着的图灵喊到。 “看到这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出于自己的意志……” “其实你一直都……”漫天的爆破声稀释了玛利亚的话语,传到图灵耳中断断续续的。 轰动!!! 骇人听闻的爆炸声从偌大的橙色天使头顶上传来。力天使感到橙色天使停止了施力,立马带着默卡逃开了。 “吵死了……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处死这个天使而已。” 图灵提着一杆耀眼的,极为引人注目的螺旋状火焰长枪,洒脱的站立在橙色天使的头顶。 “这么脆弱,这么柔软……你的力量远远不止这么一点吧?妈妈。” 眼花缭乱的魔法从图灵身后倾泄而出,烟火般的在修道院绽放了开来。 “妈妈从来没有真切的笑过……我曾以为那是因为我做不出让妈妈满意的成绩。” “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会笑吧!” “因为你不理解!你不能理解恋人是经历了怎么样的磨难才最终在一起的。” 图灵左手一支标枪,右手一支标枪,狠狠的刺入橙色天使的身体。尖酸暴躁刺耳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不能理解一个一事无成的孩子最后获得救赎的心情!” 图灵咬牙切齿的把一个个螺旋的标枪钻进橙色天使的体内,激动的情绪让图灵不断的流下热泪。 橙色的天使终于发出悲惨的哀嚎。 “不能理解一个诅咒之子经历了无数折磨,最终摆脱了悲惨命运的那种喜悦!” 数不胜数的凤凰,猛虎,巨龙,海兽形状的,赤诚如朝阳的烈火扑向橙色天使。橙色天使施加给别人的那种压力,最终被图灵百倍奉还了回来。 “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 “嫉妒我能过的那么开心,那么幸福!” “爸爸一定就是被你……被你这种人气的消失不见了的!” 一百一十章 图灵和火山模式 ==================================== “什么叫全都交给你啊?!” “你才是那个把全部都搞砸了的人!” “伊丽莎白明明新年钟声一敲,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还约好了要去当她的伴娘……她就这么死了!” “你还想要杀死默卡!” “你凭什么,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视权民似工具,生命如草芥?!” “我要打败你!打败你!!” 火焰覆盖了图灵的全身,巨锤似的一束巨炎从图灵的背后喷发出来。 结结实实的岩泥从图灵的皮肤里渗透出来,被火焰猝烧成了一副精炼的岩泥铠甲。 “熔炉之心。” “吼!!!”橙色的天使耷拉着半个被撕裂开的身体,用尚能活动的另外半个身体,狠狠的迎上了图灵。 有如一间五十平米的宿舍那么大的拳头重重的捶在的图灵身上,好像陨石对撞般振聋发聩的响声响彻了整个修道院。 很多被惊醒的修女修士,惊讶的看着修道院中心散发出来的滔天火光。 然而图灵并没有被打飞。 图灵用自己多出来的岩泥渗透进了橙色天使的指缝里,在天使出拳的瞬间把自己和天使连接在了一起。 如同烤肉般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身披黑甲的图灵和橙色天使接触的皮肤之间传出来。 “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一点温度吗?” “我就是在烈火炼狱里出生的!” 细密的魔纹从图灵的盔甲上如同卵石击水一样荡漾开来。 一种独属于奥驰亚家族的,尊贵霸道的金色纹路蔓延至图灵身上每一个角落。 波动透亮的法阵刻在图灵的黑甲上就像一枚枚徽章一样,在暗夜里栩栩生辉。 “火山模……” 轰隆! 图灵没有说完,橙色的天使猛然的将左右拳打在一起,一击不亚于之前波动的可怕声音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扩散了开来。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天使已经恢复了部分身体! 而图灵只是左右撑起了双臂,就挡住了橙色天使的对拳。 “我不想把修道院全毁了……让我现在就结束吧。”图灵深藏在盔甲里,睁开了她的眼睛,充满神性的光芒透过了面具穿透了出去。 “末都干直呼”,图灵少有的吟唱了这么长的咒语,连她盔甲上的皱纹好像都在叹服这一招的威力似的,微微颤抖着。 “大焱地狱。” 澎湃的流炎从图灵盔甲的缝隙里透露出去,温婉的像水似的缠住了橙色的天使。 仅仅一道流炎碰到了天使,后者马上就吃痛的拽住了袭来的火焰绳索,妄图挣脱束缚。 然而天使的那支手立马就被割成了两半,断口燃着令人唏嘘的炙烤的伤口。 天使嚎叫着想要后退,却被牢靠的流炎绊了一跤,连脚掌也被割开来两瓣。 这是这只天使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但是还没等橙色天使付诸行动,图灵的身后就蔓生出来了上百,甚至上千条流炎。 流炎中心的图灵,远远看去宛如一轮红日 ——或者一颗新星。 一颗爆炸的新星狂风般缠上了橙色的天使,瞬间就把天使裹成了一颗巨大的太阳。 流炎慢慢的收紧,漫天的血肉仿佛雨水般降下,天使在熔炉一样的流炎中被绞的粉碎。 图灵就在这史诗般的落幕下,缓缓降落到了地面上。 【即使这样都没把魔力用完……这枚戒指究竟还有多少魔力?】 流炎像夕阳一样消融在了图灵的掌心里,图灵握了握拳,仍然感到自己还有将近半数的魔力。 “图灵,你解决了一件大事……我代替修道院谢谢你。”玛利亚身上淋了不少刚才撒下来的黑血,加上她刚刚大战一场,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如果不是你的话……估计这些孩子里面,很多人都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玛利亚目光转向了一旁许多正在怯生生的围观的孩子们。 “真的,我由衷的谢谢你。”玛利亚披着破烂的主教服,施了一个狼狈的贵族礼。 “……默卡呢?”图灵皱着眉头左右看看,没有回礼的意思。 “默卡伤的也不轻……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而且,接下来也有些见不得人的话,想和你谈谈。”玛利亚尴尬一笑,走进了图灵身边,打算抚摸图灵的肩膀。 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那样。 “不过你看……我们俩现在都也挺不体面的,不如到我寒舍稍作洗漱,休整。有些事我们可以慢慢说……” “别给我套近乎!贵为主教,和我这么套近乎的说话,恶心死了!”图灵一把拍开了玛利亚的手,不领情的说。 “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我在你这里也待不了多少时间了。”图灵看着面色苍白的玛利亚,不屑的摆摆手。 此时的图灵就好像把一辈子学的礼教秘仪全都忘了似的,像一块璞玉,单调而无暇。 “……”玛利亚反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是你换了默卡的记忆吧?不用猜也知道。” “这个天使是怎么回事呢?”图灵问。 “这个天使大概是俄狄浦斯的一种分身。”玛利亚回答道,“天使实际上是一种意识集合体。” “一只天使可以切掉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在原体的命令下,可以让这一部分变成一个新的,比本体弱小的天使。” “新的天使虽然可以保留原主的记忆,但是越小的天使,智商也就越低。” “你如果看了我的记忆,就应该知道,俄狄浦斯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天……” “我可没有相信你们。”图灵打断了玛利亚的话。 “你觉得默卡在你们那里我就会加入你们吗?不要太天真了,我会自己见证事实,再考虑我要选择加入哪一边。” “不要用言语来引导我。”图灵不浓不淡的看了一眼玛利亚。 真是多疑又霸道……想要让她改换思想,果然还是不得不用事实来让她信服 玛利亚暗中咋舌。 “那么这个天使死了,是不是说以后妈妈就会丢掉身体的一部分呢?” “不是。”玛利亚回答,“天使死后七天就会回到守护人身边,这一点俄狄浦斯制造出的分身也是一样的。” “过个几天俄狄浦斯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了吧。” “那我打了它一顿的事情妈妈会知道吗?”图灵表情有点复杂的问。 “应该不会,死过的天使记忆会被刷新。”玛利亚语气确定的说道,“要不然我们也不敢贸然对它出手……” —————————————————————————— “嗯~图灵最后还是动手了吗?”俄狄浦斯惬意的坐在靠窗的摇椅上,悠长的吸着水烟。 “这个结果还让我挺意外的,我以为我教育的够好了呢。” “玛利亚和她那帮狐朋狗党的实力我很清楚,不可能打败我的分身。” “卧底小朋友也帮我勘察过了,她们没什么特殊手段。” “拥有打败我这个分身的实力的人,玛利亚那里只有图灵。” “看来,等到图灵回来,我得要稍微做一点深层次的教育了呢。”俄狄浦斯观望着窗外,看着正在教训女仆的特蕾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百一十一章 默卡和告白 ================================== 【默卡还说我的父亲是天使呢……没想到结果正好相反吗?】 【不……这里终究是玛利亚的地盘,那段记忆甚至说不定也是玛利亚捏造的。】 【母亲真的是天使的话,为什么玛利亚不直接昭告天下来一起共同对抗呢?】 【但妈妈杀了伊丽莎白是事实……】 图灵沉默着凭栏倚立,看着远处的栋雷米安排着修女们参与到收拾战场的行动中去。 被炽烤过的石块仍然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可怕的热气。岩浆和橙色天使留下的黑色血液融合在一起,时不时的再次发生小型的爆炸,并且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我知道我们俩所处的立场。我简单两句不会让你相信,我们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让一个把持着权柄的女人下台这么简单。” “俄狄浦斯的壮志和抱负恐怕远远是我们不能想象的。” “但我希望小图灵好歹可以在做出决定前,不要用感情来判断是非。” “你现在仍然会害怕你的妈妈吗?”玛利亚在图灵一旁扶着栏杆伫立着。 她的慈祥和怜爱宛如和图灵初次见面般让人感动。 “我从来都不会!”图灵小脸一红,赶忙说道。 “我只是……”图灵皱起眉头。可爱的,颦蹙着眉头的图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无可奈何的灵魂的气息,附着在这声隐隐作痛的嗟叹里。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妈妈曾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可是,可是……” 图灵在记忆里细细的摸索着,像在毛毯里寻找自己掉落的银针那样,回味着母亲对自己温柔以待的片段。 但是图灵的回忆就像泛着绿光的水潭,看起来又广又深,只如果有人胆敢迈步下去,就会发现,只要一脚就能探到底。 而且不知怎么,关于母亲砍玛利亚四肢的那一段记忆,就像一只黑墨鱼,在这绿潭里格外的显眼。 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过说到底,你才应该是最害怕妈妈的那一个才对吧。” “对了,你的手和脚明明……被砍掉了不是吗?” “最后还是用魔法修复了吗?”图灵疑惑的问道。 “不是这样的。”玛利亚不知怎么,脸上出现的不是图灵料想的不甘与仇恨,而是一种,极为慈爱,极为怜悯的表情。 玛利亚从她那破破烂烂的修道服里拿出了半颗残破的金属球体。 突然,玛利亚看起来纤细如白葱的五指消失了。托举着球体的手,取而代之变成了一只铁与树脂所铸成的机械手掌。 同样,玛利亚的双手,双臂,双腿,双脚,全部变成了某种奇奇怪怪的,图灵从来没见过的人工造物。 【那是什么……?玛利亚一直在靠这种东西维持日常生活吗?】 玛利亚泛着闪光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昭示着主人无力的心情。夜光下,微黄的灯光里,手臂一节一节的金属肌腱照应出图灵或长或扁的面庞——无一不是缄默,萧然的。 “小图灵,这世界上,不管什么东西都有代价。”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诅咒,比任何魔法都灵验。” “或许听凭命运的安排是很轻松简单的。” “但是人的生活就相当于瓶中物,如果没了它,就只剩下了瓶子。” “你对于俄狄浦斯可能也不比金鱼的性质相差多少。” “你怎么能保证,等你只剩瓶子以后,俄狄浦斯能不变心呢?” 暗夜的晚风吹起图灵鬓角的发丝,掀起的哀思海潮般推起了图灵的沉默的摇篮。 —————————————————————————— 动人的,殇情的沉默轻轻一推,就推到了晚冬的烟火祭前月。 此刻正是开会的好时节。 薄如晨露的细雪绵绵密密的铺了修道院满地,不久前才修好的石板路被银灰轻吻着,散发出了恢宏而尊贵的光芒。 同样尊贵的还有漫步在白雪地上的俄狄浦斯,她披着狼毫大衣,举着透明如蝉翼的华丽阳伞,和身后的玛利亚一同有说有笑的走着。 俄狄浦斯仍旧浅淡的笑着,璀璨如暖阳的微笑好像要融化周围的白雪似的,热情而疏远,灼热而淡漠。 尽管现在是俄狄浦斯在为玛利亚撑伞,可是叫旁人来看,和俄狄浦斯身处同一阶层的玛利亚的讪笑里分明就有一点赔礼的意味。 “让开……奥驰亚,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一个同样衣容华贵,仪态翩翩的女子突然挡在了俄狄浦斯前面。 这位女子面容温和似水,脸蛋却被轻微的苦朽的泪痕破坏了美感。她身着虽然精简朴素,但毫不缺少宝石,金银等尊贵时尚的要素,这是高希霸的风格。 年轻的女人咬着牙,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对俄狄浦斯说话了。有这个胆子的,在阿卡迪亚,除了不久前得知自己的妹妹莫名死在拉克西丝城的火真别姬,还有谁呢? “别这么心急嘛。”俄狄浦斯挡在玛利亚面前,丝毫没有一丁点让路的意思。 “关于令妹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俄狄浦斯好像重读了令妹这个单词,但是她扑克脸般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嘲笑的意思。 “但是这也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一环。” “不如我们先进去吧?”俄狄浦斯指了指前面的资料室,撩了一下前额的头发,脸上的笑意仿佛更浓了。 “既然护国公都这么说了……”别姬说着,狠狠的瞪了玛利亚一眼,先一步走进了资料室。 每一个当过首长的族长都能被称为护国公,俄狄浦斯也不例外。 —————————————————————————— “这么简单就行了吗?”图灵抹了抹眼睛,看着远处升起的灰烟,她感觉自己好像又要哭了。 刚刚才在伊丽莎白的火葬仪式现场哭过,图灵受不了那种悲伤的氛围,从祭奠的人群逃了出来。 图灵坐在堆积起来的圆木上,光是回想起和伊丽莎白过去的种种,图灵就止不住的留下泪水。 图灵以为自己不会悲伤的,以为自己不会为了任何浅显的,无关的人悲伤。 伊丽莎白明明就是一个无关自己的人,她有她的婚姻和人生,图灵有图灵的比赛和爱情。 但是图灵错了,图灵哭了。 “这只是个简单的火葬,伊丽莎白的骨灰回到家族后,她们还会举行一个正式的归葬仪式。”默卡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图灵身边,在她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哈姆雷特呢?你把哈姆雷特也火葬了吗?”图灵连忙擦干了眼泪,整理了仪容。 她觉得女性是不该轻易流泪的,而且自觉自己应该给默卡留下了一个坚强的印象。 “没。”默卡的精神好像也不是很好,但是言辞却尽量的保持着积极向上的语调。 “都已经碎成渣了。随便埋了,插个墓碑就行了。” “墓园不会收纳诅咒之子。” “孤儿院那时候,我们向来是这么做的。”默卡的语气平淡的就好像水一样。 就好像一束沉静已久深涧。 “你很难过吗……图灵?”默卡关切的味道透过了他比真眼还要动人的义眼,缓缓的轰击着,冲洗着图灵的内心深处。 动人的黑宝石好像饱含了银河里凝结的一切痛苦,一切伤感,一切不得已,一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情。 吸引人之余,也深深的冻伤了人。 图灵刚想说自己难过,但突然不知怎么,孤儿院的记忆不合时宜的涌上心头,硬生生的止住了图灵想要倾诉痛苦的嘴。 【默卡还经历过多少生死……】 【默卡还见证了多少悲剧……】 【我居然看完了默卡的记忆后还那样不以为然……】 “我……还好。”图灵开口后,突然一阵错愕。 【还好这个词,不正是特蕾莎姐姐总爱说的吗?】 【怎么会……怎么会……】 图灵顿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长感,和无能为力的感觉在胸口肆虐。 “我……我……”嘴角剧烈的颤抖起来,图灵已经哭红了的双眼又一次不住的流淌下了晶莹的泪珠。 是不是说,不管对于多么强大的人来说,成长,总是意味着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呢? 图灵极力的想要动嘴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是越去控制自己的嘴唇,眼泪越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图灵痛苦的蜷曲着身体,靠在默卡的肩膀上。 默卡则温柔的抱住了图灵,像图灵曾经对伊丽莎白做的那样,轻轻的拍打着图灵的脊背。 “我明白,我明白……”默卡摩挲着图灵细软的长发说道。 “辛苦你了,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图灵是好孩子,对吗?”默卡轻抚着图灵的肩膀,随后又摆正了图灵。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的。” “虽然这话显然有点太觍着脸,而且自作多情了。” “但如果你不介意,而且仍然没有改变主意的话。” “我们俩先交往看看,怎么样?”默卡把嘴角凑在图灵耳边,柔声细语的对哭成一团的图灵说道。 一百一十二章 解药 ============================ 橙色的天使此时化作了一般人类的大小,像是个人类似的,和许多阿卡迪亚的达官贵人坐在会议室的座位上。 虽然是圆桌会议,但不知怎么,这个怪物好像就正好是坐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去了。 没什么理由,你就是有这种感觉。 “雷米尔侯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橙色的天使起身,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和其他参会者的区别一样,如个正常人一般问话。 “嗯嗯,确实,上次的红港事件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警告。” “枪械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 雷米尔明明什么都没说,俄狄浦斯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 而且在现场的不仅是雷米尔,所有人都沉迷在一种奇怪的沉默里。她们一个个眼神痴呆的盯着桌面,就好像睁着眼睛睡着了似的。 除了玛利亚。 玛利亚没精打采的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看着俄狄浦斯在会议室中心表演一样的自问自答。 她已经习惯了俄狄浦斯的一言堂。 “枪械虽然危险,但确实是外面世界生产的一种优秀武器。” “我们的搜查监督体系尚不完善。我想我们要是禁枪的话,不管我们设置多么严重的处罚措施,还是会有部分漏网之鱼得逞。” “我看不如干脆就发行持枪证,允许品德良好,枪术过关的人们持枪。这样反而可以制衡那些不法之徒的犯罪行径。” “魔法虽然要比枪械强大许多。” “但是法术高强的魔法师毕竟是少数,而且枪械仍然会给没有准备的魔法师造成很大的威胁。” “没有魔力波动的偷袭是致命的。” “我诚然相信阿卡迪亚不会有极恶之人。” “但是前提是好的制度要能起到相应的制约的作用。” “你们还有什么多余的要补充的吗?” 橙色的恶魔拍了拍手中的文件,装模作样的发问。 一旁文件文书官员如梦初醒似的,机械的移动着自己的躯体,开始记录俄狄浦斯刚才的言行。 “那么……下一条。” ——————————————————————————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不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这不是我第一次爱上你。】 “默卡……怎么突然说这个啊。”图灵脸颊有点发烫,说话少见的支支吾吾起来了。 “该不会……是安慰我吧?”图灵终于停止了抽泣,不安的抬头看向默卡的脸。 默卡的脸白白的,眼睛黑黑的。披散的短发乱乱的,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他那女性化的脸蛋上嵌了一块紫夜一样的黑宝石,比普通的眼睛还要清亮透明,澄澈的反射出了图灵的面庞。 图灵不敢多看,不敢稍加多看。 生怕一不小心就陷入那无尽的银河,撞见了里面那寂灭的黑洞和热情似火的恒星。 生怕不加注意就卷进那无尽的长夜,受困于那海潮亘古不变的呼吸和百兽酣睡的呼噜声。 “怎么会。”默卡淡淡的笑了。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默卡说,“我不会想的这么周到的。” 默卡轻轻的抱着图灵,图灵就顺势倒下,躺在默卡的怀里,枕在默卡的大腿上。 两个人在午后和风的吹拂下,坐在圆木堆积的材料上,安静的待了一会。 图灵用魔法升高了周围的温度,隔绝了细密的鲜雪。没了雪花的冬日的午后,暖阳就像在春天一样温柔,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那个……你的答案是什么呢?”默卡有点为难,因为图灵好像不打算说话了。 “明知故问。”图灵透过默卡肚子上的衣服,轻轻的咬了一下默卡的腰部。 看着自己留在默卡衣服上的口水,图灵用手擦了擦,眨了眨她那水润的,精灵般的眼睛。 【我总觉得,我好像曾经失去过你。】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要不是曾经错过你,我该不会如此珍惜。】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图灵舒服的翻了个身,在默卡的大腿上狠狠的蹭了蹭。 “其实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只是出于贵族小姐换换口味而已。”默卡不好意思的挠挠脸,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图灵的额头。 “她们有很多大家族的女孩都是这样,因为向往小说里的情节,热衷于和身份低微的庶人调情。” “我不能为了你的心血来潮,葬送了你的未来。” “因为你太认真了。当你说要和我一起逃走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大跳。”默卡的抚摸像是对待小动物似的,顺着毛发,降低力道,温润得仿佛告寄的怜月,平和得宛如晓风的残夜。 图灵心想,可能如果自己有父亲的话,他也会这么温柔吧。 “你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吗?”图灵闭着眼睛,安恬的躺着,好像半睡半醒的问道。 “玛利亚老师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呢。” “聪明如你,现在应该能明白,主教大人做这么多事都是想要拉你入伙。”默卡轻声说,“反对俄狄浦斯公爵的伙。” “那你也是想拉我入伙吗?”图灵语气悠扬而欢悦,好像丝毫不为默卡隐瞒自己而生气。 “我以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之后又不这么想了。我之前躲着你,也是希望你能不要再因为我被利用了。” “我现在觉得,牺牲少部分人,去成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果然还是不正确的。” “虽然我现在也还不太清楚,想要减少这世间的痛苦,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我决定先跟着你,不再对主教大人言听计从了。” “图灵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我想以图灵的角度再去看看,对于这世界,到底还有什么解药。” “我……”默卡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是被图灵打断了。 “不够。”图灵好像有点生气似的,从默卡的膝盖上坐了起来,双眼紧盯着默卡的脸蛋。 “什么?”默卡疑惑道。 “我说还不够!” “说一句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有那么难吗?非要拿那么多人民百姓当挡箭牌。” “我说还不够,意思就是我感觉一点也不像谈恋爱。” “互相靠着啊,摸头啊,这些我们之前不也是早就做过了吗?” “快点,快点做些谈恋爱才会做的事情啊!” “你见识那么广,肯定比我要清楚,比……” 微薄的雪花终于落下来了,突破了图灵暖炉般的保护罩,焙湿了图灵她那淡红近粉的披肩短发。 图灵竟失神了一瞬,解开了一直维持着的魔法。 要知道有些魔法,图灵就连睡觉时都还维持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位究极魔法师解开了她的力量呢? 默卡一只手轻轻的撇开了图灵的刘海,温情的轻吻在了图灵的眼角上。 错愕的图灵,眼角的黑眼圈好像都融化了似的,静默的颤抖起来。 一百一十三章 图灵和甜言蜜语 ====================================== “怎……怎么了?” 深长温馨的一吻后,图灵呆滞了好一会,然后又重新坐正了。眉宇间好像卡着黑色的米芷,图灵的表情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看到这,默卡一下子有点慌了,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让图灵生气了。 “不喜欢这样吗?”默卡凑近了问。 “不,不是,完全不是。”图灵摇摇头。 “我只是在想……”图灵偏过头,重新打开隔雪的魔罩,望向远处在雪中升起的灰烟,“哈姆雷特和伊丽莎白才刚下葬,我就在这里过的这么幸福,真的好吗?” “那个天使其实是我带来的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两人不会死,修道院不会蒙受这么大的破坏。” “这就好像……这就好像……” “是我故意要牺牲他们,成全自己一样。” 图灵忐忑的说完,用余光看了一眼默卡,竟然发现后者正用一种看从来没见过的事物的眼神打量自己。 “你,你那眼神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真失礼!”图灵气鼓鼓的的鼓起嘴巴,转过头去,不再看默卡。 “没有,没有,别生气啊。”默卡轻笑出声,安抚着图灵的肩膀。 “我只是觉得,哎呀,没想到认识图灵三年了,如今还能有这种惊喜。” “与其说是看到女朋友的另一面吧,倒不如说是感觉到自家女儿终于长大了的欣慰吧。” “……好啊你!” 图灵眉毛一挑,察觉到被占了便宜,作势就要把她那小拳头砸在默卡身上。然而最后还是在嬉闹中被默卡拦住了。 “不过……虽然事违人愿。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默卡抓住了图灵挥下的胳膊,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如果不是那时候你找到了我,而是在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的话。死的人只会更多。” “你已经尽力了。”默卡牵着图灵的手缓缓放下,轻声说道。 【尽力了吗……】 【曾何几时,我也可以被称作是尽力了。】 “默卡,我要走了。”图灵突然神神秘秘的说。 “什……咳咳。”默卡突然大惊失色,一口气都差点没喘上了,连续咳嗽了几声。 漫天的落雪和冰冷的告别给了默卡一种骇人的既视感。 “哈哈,哈哈哈哈!”图灵大笑起来,仿佛完全把之前愧疚和沉闷的心思都抛去脑后了。 “叫你还和别的女生关系这么好,这就算是个教训了。”图灵嘴角好像一笑就合不拢了。微微勾起的嘴角更给了图灵一丝活跃明珑的美感。 “虽然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图灵说道。图灵撇眼偷看着默卡的反应。 【默卡惊魂未定的样子完全不可能是装的,这反应比当初面对贞德强烈多了。】 想到这里,图灵就不禁的有点得意。 “不过我是真的快要走了,等到下周的比赛一结束。妈妈就要接我走了。” “这是去年就说好的事情。”图灵直勾勾的盯着落雪,表情好像有点寂寞的样子。 “下周比赛完吗……要是时间再多点就好了。”默卡双手撑着圆木,同样和图灵一起仰头看雪。 “说起来,你都要比赛了,这次是艺术的比赛吧……感觉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啊。” “我参加的比赛多着呢。”图灵说,“而且我平时每天也都在练习,没什么好紧张的。” “而且不知怎么的,我感觉此时丰富的灵感就好像红色的小蟹一样寄居在我的脑海里。” “只要我一有调动它们的念头,它们就会像听到海潮的号角声一样,倾巢而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人生中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体会。”金灿灿的光辉镶嵌在图灵的眼睛里,摇曳着它那如新芽般飘逸的光尾。 “丰富的情感就好像完全受到了我的支配,我只要靠自己想象力,就能轻松调动它们。” “我对这场比赛……怎么说呢,充满了自信!”图灵突然低头,对着默卡莞尔一笑。 “我明明连魔法的比赛也不曾这么有过自信的。” “这样啊……”默卡也欣慰的笑了,搂着图灵的肩膀,搓了搓后者的后脑勺。 “但是,比赛完以后就要回家了吧?” “这次你不会再逃跑了吗?” 【当然……】 【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找到接下来的该走的路……】 图灵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奥驰亚小姐!那个……那个约瑟夫好像晕倒了的样子。它现在正在马棚里抽搐呢!” 【又坏我好事……气死我了。】 【什么……约瑟夫?】 图灵吃惊的看向气喘吁吁的修女,冒着小雪跑来的她,修女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 四天后 高希霸家 家族教堂里 戴安娜穿着一席严肃的黑色丧服,紧身的服装把她身体尚且幼稚的棱角凸现得玲珑有致。 孩子们和孩子们走在后面入场,大人们则和大人们在一起交谈,哀叹。 在庄严哀殇的音乐奏响的同时,大厅里的大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管他们之前是悲伤的,哭泣的,绝望的,无动于衷的,此时他们都只得返回自己安排好的座位上去。 看着高希霸家的七女儿,伊丽莎白的棺木,在司仪默默的引导下,埋葬到教堂的地下。 然而,孩子的区域这边,斯佳丽•蒙特克里斯托(Scarlett)事不关己的,一只手伸得比直,另一只手和前者交织着,慢慢的用力,慵懒的延展着自己的身体。 “别太出格了,斯佳丽。”坐在斯佳丽旁边的戴安娜嗔怒的瞥了斯佳丽一眼,说道,“这可是葬礼。” 一百一十四章 你将如早春般归来 ======================================== “你说这是葬礼?”斯佳丽打了一个哈气。 “虚情假意的寒暄,自以为是的对他人的死评头论足……” “张口闭口就是人生哲理,空话假话,以为自己对逝者有多么了解……” “三句感叹里面绝对离不开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字眼。” “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一团臭鱼烂虾,没了三六九等的称号给她们的发言排序,就连话也不会说了。” “一个人在外又要装的好像是遗世而独立的白莲花,要人八抬大轿给人把烟斗递到嘴边,才肯打开她的金口说两句。” “她们现在又在说些看似高级,实则毫无营养,毫无意义的废话。” “让他人无法理解自己复杂对话的心理,就像鲜血之于蚊虫一样,深深的喂饱了她们丑恶,扭曲的虚荣心。” “连如此无辜的少女的死亡也也不能让这些家伙闭嘴。” “一群烂人,贱人,死不足惜的废人!”斯佳丽恶狠狠的咧起牙齿,但她的面部表情只保持一瞬就又放松了。 斯佳丽仍然是之前那风轻云淡,玩世不恭的态度,好像从来没变过似的。 “但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来看笑话的。”斯佳丽双手背在后脑,轻描淡写的靠在椅背上。 “你不是来看笑话的,斯佳丽。”戴安娜斜了后面座位几个孩子一眼,后者纷纷点点头示意,“我们是来开会的。” 斯佳丽轻笑着摇了摇头,朝前面怒了努嘴,“喏,笑话来了。” 戴安娜朝前看去。 “咳,哼。”满面胡须的老司仪,穿着修道士的服装,严肃的接过了一位女人递过来的两封书信。反反复复的检查过后,司仪当众启封了其中一封书信。 “这是从仍处于拉克西丝城的俄狄浦斯大人寄来的信。寄托了尊位一些对于高希霸大人一些想说的话。” “接下来由老身斗胆代读一下。” 司仪还没开始读,斯佳丽就已经笑出了声,引得座位旁小范围的来宾一阵侧目。 “走吧,戴安娜。”斯佳丽碰了一下戴安娜的肩,说道。 “我们去具体聊聊,你的作战计划。” 斯佳丽说完,就从过道旁走了出去,结果后排的孩子的区域哗啦啦走了五六个人。 跟着斯佳丽,光明正大的从教堂的门口走了出去。 “唉……我说的计划是打算等一下再谈的。”戴安娜犹豫了一会,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斯佳丽一起走了出去。 ——————————————————————————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 不可能……不可能…… 别姬越听司仪读的书信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刺骨的寒冷从脚心开始,一直席卷到别姬的脖颈。 书信里充满了仁慈的怜悯和温柔的安慰。 那个女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那个女人…… 自打在拉克西丝开会回来,别姬感觉整天都过的浑浑噩噩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对一切都失去了动力。 不该是这样啊……我的动力……我的动力……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 我的动力,是什么来着? 对了,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可是伊丽莎白……已经死了啊。 她是因为什么死了来着? “领 主 大 人!”一位女官不礼貌的把一封信件在别姬的脑袋上拍了拍。 女官轻松的态度不仅可以看出两人平日里的友好,也可以看出别姬本质上是一个没有架子,平和的领袖。 “啊,是你啊。”别姬看着眼前的女人,整理了一下情绪,接过了递过来的信,仔细看了看,只发现了地址,没有姓名,“嗯?这也是从拉克西丝寄来的吗?” “是的,这封信是与护国公大人的信一起寄过来的。” “虽然没有写姓名……但是您看,”别姬顺着女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一小行文字,“致我善良又短命的挚友。” “我听说,在修道院期间,大小姐唯一称得上算是挚友的,可能就是奥驰亚家的图灵大人了。” “您想看看吗?虽然没写具体是给谁的,但我猜大概是不适合当众朗读的内容。”女官目光飘忽不定的转向埋葬了伊丽莎白和她祖祖辈辈的那一块地室,出神的说。 “奥驰亚家……”别姬感觉自己只要一想到奥驰亚家的一切,嘴里就像嚼了艾草叶一样苦。 “我不想再和奥驰亚家有任何联系了,帮我拿走吧。”别姬把手轻轻放在了女官手里拿着的信上。她好像想要把信推开,但是她无力的手腕最后像撒娇似的晃动两下,垂落了下来。 别姬好像终于油尽灯枯了。在被肆意的烈阳曝晒了以后,在被不依不饶的烛火彻夜灼烧了以后;她感觉自己好像失了水的干柴,丢了蜡的灯芯,只等终末的火焰一来,枯槁的身心马上就会付诸一炬。 奋斗,折磨,牺牲,都没有意义。 终极的理想主义者的结局,就是毁灭。 如果结局都如此悲惨了,过程再怎么壮烈,又有什么用呢? “那我就简单读两句,很快的。”女官在别姬疑惑的目光中直接打开了信。 “不好意思,领主大人,其实我打开信提前读了一点。”女官手里拿着的信因为用力微微褶皱起来。 她咬着唇,轻抖的眼神好像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我还是觉得,这封信不该就这么简单被您错过。” 《你将如早春般归来》 你看到春天就欢喜,遇到冬天就悲伤。 情绪开朗性格简单,就好像柚黄色金桔似的大地,巨大而娇小,裸露而易染。 你喙短而眼薄,却什么都吃,什么都管。 不论何人冒犯了你,你非要倔强的还击,哪怕是名义上的,哪怕是象征性的,丝毫不管你自己的翼展实际上多么狭窄,身骨多么瘦弱。 所以你跟我说,你是残翅的知更鸟。 筑不了巢,捕不住食,胸口更是染血似鲜红得不吉。 你跟我说,你是个注定短命的人。 没有昙花的福,却有昙花的分,只有死了的时候才会有人关注。 现实的残酷是,你说的都是对的。 知更鸟固然没有老鹰闪电似的喙,大雁狂风般的翼。 但你没有注意到,她是美丽的。 当然,美丽哪有食不果腹的生活来得沉重。 但是人不管是饥灾的过着,普通的过着,骄奢的过着。 你顶多能追求的东西,不外乎美丽。 人生来就是为了沉醉,为了沉醉于什么。 沉醉的时候,不管你倒在沙发上,还是水泥地上都是一样的。 沉醉的秘密,可能在物质狂乱的酒池肉林里, 但在知更鸟春风报晓的歌声里,一样不少。 一百一十五章 《兰花草》 ================================== “扎的太紧了……主教大人。”图灵端庄娴静的坐在精装别致的座位上,面对着梳妆台的镜子。玛利亚则在图灵后面认真的给她梳头。 “比烟铃差多了。”图灵说。 这是任何一个阿卡迪亚人看到都要膛目结舌的画面。 “大小姐脾气还不小嘛,”玛利亚笑道,“我以为你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呢。” “能绑就不错了,我的手不太好动。” “肯定不会比你的小仆人来的擅长。” 初春即将来到,随之而来的还有烟火祭的艺术比赛。 耗费了几天的俄狄浦斯,并没有在开完会后立刻就回去,而是留在了风风火火的拉克西丝。 她说是要留在拉克西丝顺便接图灵回去。 其他的贵族顶多留点幕僚来接,但俄狄浦斯却直接留下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 好不容易可以和默卡和平过几天的图灵,又要每天提心吊胆的了。 为了避免受到母亲暗中的监视,玛利亚提议每天都到她这边来做一个深度检查。 毕竟她对天使了解甚深。 “妈妈当时究竟为什么要派天使到我身边呢?” “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天使时究竟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又怎么突然消失的。” “我即使用再高深的监察魔法也找不到它们的身影。”图灵淡淡的说到。 “如果我现在说了为什么,你会相信吗?” 玛利亚看了眼图灵的脸庞,仍然无法在后者的脸上找到一丝感情变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天使实际上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从未离开。” “它们拥有一些神明赋予的权能,所以在人前可以隐藏自己的身形。” “它们始终在我们不知不觉下保护着我们。” “至于为什么俄狄浦斯要派天使到你身边来监视你,天使又为什么只会追着默卡打。” “我想,说不定是因为俄狄浦斯第一次做母亲,所以想对女婿多挑剔挑剔呢……” “好了,扎好了。”玛利亚扎完了头发以后摸了摸图灵的头,她的语气时而严肃,时而温婉,时而语重心长,好像在说童话。 【真是满口胡言。她的话果然还是听听就行了。】 “真是的,麻花辫要这么长时间。”图灵晃了晃头后面两个麻花辫,马马虎虎的抓了两把,一点没有之前梳头时候的恬静温柔。 “我走了,默卡在等我呢。”图灵站起来,跑到门口,对玛利亚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玛利亚也无奈的微笑着挥了挥手,只不过图灵已经看不到了。 —————————————————————————— 其实烟火祭的比赛啊,说实话,除了魔法比赛和烟仙节的选美比赛,其他的男生都可以参加。 但是名次不作数就是了,神明不可能娶一个男孩子。 男生也能参加项目,使得本来就已经疲于应付外来人口剧增的拉克西丝城,更加人满为患了。 “毕竟男生要是画的好的话啊,说不定还能弄个老师当当呢。”斯佳丽坐在戴安娜身边,无聊的看着窗外。颠簸的马车和困顿劳烦的路程让斯佳丽不得不仔细看向马车外一切可以解闷的,有趣的事物。 但是流动的人群里,除了挂着提包赶往考场的男男女女,再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了。 “一群萤火之辉,也敢与皓月争光。”戴安娜的头靠在车厢的靠枕上,合上了眸,似乎多看路边那些平民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 “真是的,何必装的自己很傲慢的样子呢?”斯佳丽一只手扶着窗,一只手撑着下巴。 “图灵那种性格可不是傲慢。”斯佳丽小声的嘟囔着,“所以才说你这一点不开窍,就算学也学不像。” “你说什么?”戴安娜平时都不会对斯佳丽各种不客气的玩笑有反应,但她今天因为要比赛,所以显得格外的敏感。 而且暴躁。 “诶,你看,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啊。”斯佳丽指着自己这边的窗户,对戴安娜提高声调大声说道。 “你别想转移话题……”戴安娜欺身上来,本来想要兴师问罪,但姑且还是看了一眼窗外。 这一眼,就像是把戴安娜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换成了醋一样。让戴安娜如坠冰窟不能动弹的同时,眼前的景象还在她的血海里掀起了一股无尽的酸意。 “那是,姐……图灵吗?但是怎么可能?”戴安娜不可置信的说道。 在戴安娜眼里,一个有着隐隐约约的图灵身影的女孩,正在和一个男生在路边的广场上的音乐喷泉旁边翩翩起舞。 优雅缓慢,而且简单的华尔兹在日光璀璨的广场上划弧,和通俗滥情的音乐有点格格不入,但放在一起又具备了一种洒脱悠闲的意味。 “叫司机停车,快点,马上!”戴安娜对着车厢前面喊到,情绪明显有点失控了。 “你疯了?戴安娜!我们快迟到了!”斯佳丽连忙把想要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保镖轰了出去。 “我逗你的听不出来?都快开考了,那不可能是图灵!” “她那个视胜利如性命的女人你不明白?她不会这时候还在那和没事人一样跳舞的。” “更别说是和男人。” 斯佳丽紧紧的拉着戴安娜的手臂,一直等到感觉到后者力气渐渐的小了,才慢慢的松开。 “我知道……我知道,”戴安娜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闭上了眼,“我只是不敢相信……” —————————————————————————— “应该快要开考了吧,图灵。”默卡看了看路边匆匆忙忙的人,无奈的对胸口自己环抱着的人说。 “你懂啥呀,”图灵笑眯眯的抬头望着默卡的眼睛,和后者在陈词滥调的歌声里摇摆。 桃红色的麻花辫像是柳树的枝条,又像是插在阳光里的鱼漂,在空中飘荡,不动声色,却又五光十色。 “就是要急急忙忙的最后这么一会才好呢。” “我想要去比赛的话。动用魔法,我三四秒钟就飞过去了。”图灵顿了顿,轻轻的哼了一声。 “生活就是,忙里偷……” 和着音乐,图灵随意的边唱边跳,任由自己的歌声扎根进土壤,弥散在空气中。 一百一十六章 插销 ============================== “现在要走了?”默卡从一旁放在地上的背包里拿出两瓶水,将其中一瓶递给了图灵。 “嗯。”图灵接过水,稍微喝了点。 看着眼前的默卡那晶莹的汗珠从锁骨滑落,仰头静默的喝水的样子,图灵突然笑了。 “很快就会结束的。” “到时候出来的快的话,还可以一起吃个饭。” “等我啊。”图灵接过默卡递过来的美术包,和默卡轻轻的抱了一下。 恐怖蛮横的魔力从图灵的背部暴散出来,似手足,似触手,似树干的翅膀遮天蔽日的从图灵后背生长出来。 只一息之间,图灵扇起的狂暴的飓风就把她吹上了云霄。 【我会输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完全不能想象我会输的情景。】 【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 【信心充盈在我身体的每一处。】 图灵激动的抱着美术包在天空中上下翻飞,卷积起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的云驹。 烂漫的云潮好像图灵的心绪一样澎湃。 图灵在苍蓝的晴空中极目远眺,远处好几处象征着艺术的圣象馆,分别林立在拉克西丝城的四面八方。 它们古老但不陈旧,给人一种自始即有,始终都有,永远也有的感觉。 —————————————————————————— 这些圣象馆形似火焰,象征着阿卡迪亚本初的神灵。它们也是这次比赛的主要会场。 通过举荐制淘汰了许多滥竽充数的选手后,算上男男女女的参赛者,仍有万余之人参加这次比赛。 他们将在各个馆场接到由考官发布的绘画主题,然后提交自己的作品。 举国的艺术大咖和巨擘也会聚集到拉克西丝城,来进行阅卷和参评。 后面的名次可能因为参评的评委水平参差不齐,所以有些水分。 但是排名第一,第二,乃至前十名的作品,都是足以承受众家眼光的,数一数二的艺术品。 那些甚至连题目都起的如好茶一般的终极佳作,会被装裱在拉克西丝城市的各个角落。 街头巷口,舞台广场,每个看到的人都有权利对画作提出质疑。但他们每个人最后都会发自内心的赞叹,这是毫无争议的名次。 拉克西丝对宗教和艺术,有着无上的自信。 但是,拉克西丝今年的节日搞得这么隆重还有一个原因。 今年是双年汇,是阿卡迪亚近五十年一次的大节日。 阿卡迪亚计算一年的方式较为落后,没有闰年闰月之分。他们把一年算作三百六十天,也就是说每年都是三百六十天。 历经五十年,冬天会变得暖和,夏天会变得凉爽。察觉到这些的阿卡迪亚人,虽然不习惯使用外部世界的纪年法,但是他们却会每隔一定的年份把日期往前推进一定程度,来复原本来的春夏秋冬的日期。 实际上,阿卡迪亚人根本不在乎冬天是不是寒冷,夏天是不是炎热,他们的田地一年四季都生机勃勃,畜牧春夏秋冬都能茁壮成长。 所以节气对他们的意义,可能也仅仅是寄托诗意,抒发感情吧。 但是,推进年份却也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它被称作“双年汇”。 也就是说,过完一个年,很快就要过下一个年了。庆祝完一次烟火祭,又要再办一次烟火祭了。 连比赛也要不间断的开展两次。 阿卡迪亚人会倦烦吗? 怎么可能! 这如理想乡一般的阿卡迪亚,哪有庆祝得完的宴会!哪有使用得尽的热情! 尽管庆祝,尽管欢乐! 阿卡迪亚人的幸福是多少人的磨难和牺牲换来的,不纵情欢歌笑语怎么行呢? —————————————————————————— 【终于到了。】 图灵被狂风裹挟着降落在地上,她朴素的穿着,亲切的麻花辫,和她那张精美绝伦的小脸,一瞬间就夺走了在场所有人都目光。 但她臂膀上裸露的暗金王冠,一下子又给了那些眼睛瞪直了的人们当头一棒。 有的人呼吸一促,险些就要跪下去。 各大家族的嫡子哪个不是专车接送?哪个贵族的长女不是深藏不露的深闺大小姐? 普通人根本一辈子也没机会哪怕看个背影。 如果是愿意接触外国科技的阿卡迪亚人还好,或许还能在电视上看到图灵的样子。 否则有些人一辈子只能靠画像或想象,和这些阿卡迪亚的至高无上之人见面了。 【妈妈本来说要接我……可是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让妈妈接呢?】 图灵神情一愣,会心一笑,右手摸向左手中指上带着的玻璃戒指。 在图灵的百般胡搅蛮缠下,默卡终于答应了和图灵一起,在相同的位置上带上这枚戒指。 【不想让妈妈接,可用不着什么理由。】 【孩子长大了,自然就不用接送了。】 【我已经不用再欺骗自己了。】 洒脱的披肩和围巾,桃红色的麻花辫,坚毅的眼神和绝美的容颜,再不济,再加上图灵眼角那淡淡的如眼影般的黑眼圈,周围的围观的群众就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就是阿卡迪亚历史上势必要留下一笔的,如晨星弯月一般闪烁的宝藏,天才魔法师,完美的烟茄,图灵•奥驰亚。 “奥驰亚大人!你是我们的英雄,谢谢你救了我在红港出差的妻子!” “奥驰亚女士!你的魔法最精美绝伦的,去看你的比赛是我一生都不会后悔的选择!” 明白过来的人们如触电一般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的欢呼起来。有的热情的群众甚至直接就抱住了图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让图灵动弹不得。 【真是的……平时这时候……】 图灵眼神闪过了一丝阴冷,但随即就被清凉透明的颜色覆盖了。 【真是没办法,就陪你们闹一会好了。】 “麻烦让一下,麻烦让一下哦!我参赛快要迟到了,出来再陪你们玩吧?”图灵推搡人群的同时,手臂上带了一点魔力,在拨开人群的同时还罩住了他们,避免他们被踩踏事件重伤。 “这就是就不让我接的理由?”嘈杂的人群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图灵推搡的手臂。 那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把灰寂的插鞘。 而图灵之前在拉克西丝,和默卡和伊丽莎白一起留下的美好回忆,都好像是钟表上沉眠的甜蜜梦境。 直到这把插鞘被人无情的拔出,图灵才感觉到,自己的梦终于好像醒了。 图灵的时间终于又一次开始转动了。 一百一十七章 图灵和麻花辫 ==================================== 灰暗的颜色好像从图灵的心理世界中渗透到了现实里,随着周围人群的声浪渐渐褪去,图灵感觉自己好像完全被那只突然伸出的手,拖进了另一个世界。 图灵好像被某种魔法完全包裹了,感到周围的人群像案台上烛光的灯影一样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那一只手和它的主人反而像一副祛魅的神画,在浸饱了泉水之后,逐渐解开了那一层遮着传奇面容,众神手迹的轻纱! “妈妈……您怎么在这……”打扮朴素的俄狄浦斯,慢慢的摘下了她的帽子——显然,仅仅靠一顶帽子怎么也不可能遮住太阳的光辉。 “现在为了和你说几句话,还真不容易呢。”俄狄浦斯温柔得轻轻蹲下来。以前还能和图灵身高保持平齐的俄狄浦斯,现在蹲下来已经要略微矮图灵一截了。 图灵看向四周,涌动的人群在即将撞到自己的时候马上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而刚才那些追逐着自己的人们现在都在追逐另一个图灵——那都是俄狄浦斯某种神奇的魔法做的。 【是dropback……吗?】 【修改了别人眼里的认知,可以很轻易做到这种事情。】 【所以说……玛利亚给我的那些记忆果然都是真的吗?】 图灵用茫然复杂的眼神看向俄狄浦斯,想要开口问问,但是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图灵,宝贝,我的孩子。”俄狄浦斯轻合的眉眼好像微微开启的扇贝,只要你仔细的与它对视,你就能清楚的看到里面蕴藏的闪耀的珍珠。 俄狄浦斯以前也不是没有叫过图灵宝贝,只是从来没有这么亲切。 这么温柔。 “虫貂也会有虎狼之心。” “但是怎么办呢?它们实在是太弱小了。” “所以他们不得不把全身上下的力量放在团结他人,离间对手的对策上。” “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出门在外,你还小,很多事情拎不清楚。” “虽然我现在也很担心你,希望能把很多事情立刻就和你解释清楚。” “但是不行,现在不行。” “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试。” “这都是为你未来的幸福着想。” 俄狄浦斯看着本来皱着眉头的图灵犯错了似的低下了头,温和的揉了揉图灵的脑袋。 【妈妈在……担心我吗?】 “你要相信,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妈妈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到时候,像往常一样,拿个第一名回来。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家再谈,好吗?” 图灵从来没有问过俄狄浦斯自己究竟为什么总是要拿第一,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拿第一。 平时要说检测能力拿第一也就算了,为什么涉及到婚嫁神明的烟火祭比赛也要拿第一呢? 万一真的被选为捧花仪式的人选怎么办?男生怎么能嫁给神明呢? 图灵觉得,妈妈一定都有她自己的安排,所以从来没有问过。 但是,究竟是怎么样呢?妈妈这么要求我,真的是为了自己好吗? 明白了许多内幕的图灵,不禁就会这么问自己。 “对了,这个麻花辫……是谁扎的?”俄狄浦斯轻抚着图灵的后脑,轻轻摸了摸图灵的麻花辫。 一瞬间,图灵的面部神经就不受控制的痉挛了起来,右眼皮也好像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微微跳动起来。 【玛利亚……绝对不能说。】 【默卡……毫无疑问,也不能说。】 【伊丽莎白,她也已经……】 【我竟然其实是一个连用来说谎的对象都找不到的人吗。】 “是我自己扎的,妈妈。我自己在拉克西丝学的。”图灵紧抿着唇,开口道。对于图灵这样缺乏想象力的人来说,凭空编出一个编头发的人来,还是太难了。 图灵感觉自己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妈妈质问的表情了——自己这个向来对包厨,家务等任何生活琐碎不屑一顾的人怎么可能会编麻花辫呢? “很漂亮,图灵。”俄狄浦斯说了一句图灵有生以来想都不敢想都一句话。 “很适合你。”俄狄浦斯凑近了,用水似的脸颊蹭了蹭图灵的额头。 还没等图灵从震惊的余震中反应过来,图灵就发现周围时间的颜色一点一点的从灰色恢复了正常。 纹着高希霸家族徽的车队被高头大马簇拥着,驶入了艺术馆一旁的停车场。 图灵看着最中央那光辉耀眼的马车,一张只露出来一小点的侧脸,在车窗边若隐若现。 冷漠近乎睥睨的鼻尖,纤细宛若皎月的眼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图灵,那是戴安娜。 她已经从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已经变成大女孩了。 “你会赢过她吧?”俄狄浦斯在图灵耳边低语道。 图灵近距离的看着俄狄浦斯含笑而不露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 “那么,孤儿院的事情……”默卡站在在修道院财务部的部长办公室里,不安的搓弄着双手,局促不安的说道。 “嗯,办妥了。之后玛利亚大人会以她个人的名义资助孤儿院。”女人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随意的开口道。 “是吗?太好了!”默卡高兴的庆祝道。 “但是之前明明那么多次资助申请也不行,为什么这次就行了呢?更何况最近要修理修道院不是还要拨款一笔吗?”默卡问道。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修理修道院其实不要什么钱,反正用魔法把土地垒一垒,建筑修一修就完成了。” “而且最重要的神树也没有半点损毁,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女人把文件叠起来,放在桌子上搭了搭。 “那样的灾害……也没有丝毫损毁吗?”默卡眉间一拧,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啊。” “其实我也搞不懂,为什么玛利亚大人要这么做。” “法律明明明令规定了,禁止任何家族以任何形式资助诅咒之子所在的公司或群体。” “虽说这里是自治州吧,不管做什么都由玛利亚大人做主。” “但玛利亚大人这么做,就像是要和奥驰亚大人对着干一样……” 一百一十八章 图灵和画 ================================ “最吸引你目光的事物……”图灵坐在艺术馆里,画布前,呆呆的看着自己打了一半底稿的作品,不停轻声的念着考试的题目。 看着周围人奋笔疾书,笔走龙蛇的样子,让图灵不得不犹豫起来,自己究竟要不要推翻重画。 图灵刚刚接到题目就已经在着手画默卡的人像画了,可是画到一半又觉得,评委可能是无法体会到这种特殊的感情的。 “现在怎么办,改画神像画吗?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图灵紧紧的攥着笔,比赛前轻松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了。 图灵的右手不知不觉的捻起了画纸的底角,打算换一张重画。 【可是妈妈这一年来……把我送到拉克西丝,不正是为了锻炼我的绘画技术吗?】 【一年前的我也会画神像画啊,三年前的我也会画神像画啊。】 【我如果还这么画……那我究竟改变了什么?】 图灵咬着牙看向考场的窗户,对面那里就是戴安娜的考场。 【不破不立。和别人一样的话,怎么可能拿第一?】 【默卡,你最好要祈祷你的脸能帅到评委心里去。】 图灵玩笑般的想着,继续完成自己的作品。 【要说什么吸引,那当然是默卡的眼睛最吸引人了。】 【看似无神的义眼,却那么悲伤,那么寂寞,比真正的眼睛还要真切,还要炽热。】 不知不觉,图灵的笔下,默卡的眼睛像是一颗黑洞一样展露在默卡的眼眶中。 在图灵五彩缤纷的画笔的描摹下,一个有着黑色眼瞳的,垂着头发,微笑的少年,出现在图灵的画纸上。 这正是当时图灵躺在默卡大腿上时的视角。背着太阳,不是很亮,也不是很暗,恰好能抱个满怀的阳光,从默卡的发梢透露下来。 【义眼是没有眼白的,不点了吧。】 图灵停下了本打算画蛇添足的笔,看了看周围的墙壁,上面的时钟告诉她还剩下十多分钟。 【真是帅啊,百看不厌。】 图灵看着自己的杰作,微笑的点点头。 【如果不说的话,有谁能知道,这样可爱的男生居然是一个诅咒之子呢?】 【……………不说的话?】 图灵突然惊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还从来未见过诅咒之子的人画像呢。 诅咒之子连墓园都不给有,难道还给有人画像吗? 【戴着义眼的男孩,那不是像在告诉别人,这就是诅咒之子一样吗;】 【评委也许看不出来,但是被有心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做文章的。】 【这……这怎么来得及改?】 【把眼睛画成正常眼睛吗?不不不,这可是整幅画出彩的地方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压迫着图灵的咽喉。 【不对,当时的情景……不是这样的吧?】 图灵仔细的回想起来,发现当时因为光线的问题,默卡鼻子以上的部位就像是被一层阴影笼罩了一样,看不清楚。 【如果是要吸引目光的话……】 图灵一咬牙,把默卡鼻尖上面的画纸水平的撕下来,擦干净,并且贴在画纸的下边。 一股浓烈的艾草味飘散开来,图灵默念起了咒语。 【分子级的编程魔法,我当然也可以……】 随着图灵念咒,残破的纸张像是蠕动的蚕虫一样扭动着和画纸贴合在一起。 【接好了!】 画纸上看不见正脸的默卡,星云般的浅笑着。 但是让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也不知道他怀着怎么样一种心情在笑。 云一般飘忽不定的默卡,看起来既像是为爱人的死而默哀,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又像是怀抱着鲜花的报童,正对着不知怎么得来的美丽之物而傻笑。 让人情不自禁想把画框往上移一移,看看这样的男孩到底有着怎么样的面容,怎么样的眼眸。 可是没有了,画框的上端到鼻尖就结束了。 那小小的鼻尖吸引人目光的同时,还给人一股悠远的遗憾感,和咋舌的挠心似的感觉。 【终于画完了,唉。】 看着老师收走了自己的画卷,一股油然而生的竭尽全力后的脱力感在图灵心底如雨后春草般的冒出来。 看着周围纷纷离开考场男生女生们,图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疲惫的靠着,紧锁着眉头。 【我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呢……】 图灵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谄媚的打在窗户上,分成多束,吸引着图灵的注意力。 【哦对了!我跟默卡说好要早点出去的……】 —————————————————————————— “这可怎么办啊……她怎么还不出来。”默卡攥着手里挂号的发票,焦急的在门口等待着。 “不不不,冷静一点,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慌张。否则瞬间就会被别人抓住破绽。” “俄狄浦斯大公不说对我恨之入骨,起码也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 “她也有可能在这里接图灵,如果被她看见我和图灵碰头的话,那就相当于告诉她我的长相了。” “可是现在很奇怪,这里唯独没有奥驰亚家的车队。” “我应该继续在说好的地方等图灵,还是去找一找吗?图灵难道说已经被接走了?” “可是这件事真的太重要了,如果她不在场的话……”默卡喃喃自语的考虑着各种可能性。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啊?”图灵突然出现在默卡面前,吓得默卡差点叫出来。 图灵赶紧楼住默卡的手臂,他们俩瞬间就像变色龙一样逐渐与环境融为一体。 “有什么路上说,我刚才没在附近看到妈妈。妈妈大概不在附近,我们先走。”图灵警惕的环顾四周。可以看出,她对刚才自己说的这句话也没什么信心。 “图灵,约瑟夫刚刚休克了,现在正在兽医院。”默卡焦急的看着图灵,他可没时间等到路上慢慢说了。 “什么?!”图灵瞳孔猛地微缩,紧张的看着图灵。 之前约瑟夫在伊丽莎白火葬的时候已经休克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才给它救活过来,没想到像在又休克了一次。 谁都知道,下一年的比赛就是赛马。而且出于双年汇的原因,比赛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举行了。 磨合甚久的马如果临时不能跑了,这对参赛者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约瑟夫全身皮肤溃烂,到处都是浮肿,没有器官性的差别。”默卡摸了摸鼻子,严肃的说,“而且就我行医经验而言,这与其说是疾病……倒不如说是更像诅咒之子的症状。” 一百一十九章 约瑟夫与内战导火索 ========================================= “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浮肿如烂尸的约瑟夫侧躺在兽医的手术台上。如果不是医生说它还有心跳,图灵绝对不会想到这还是个活物的身体。 经过一系列抢救,约瑟夫已经脱离了休克的状态,恢复了心跳,但是还是没有意识复苏的迹象。 “我们连它为什么还活着都搞不清楚呢……只能说,受了上天保佑吧。”兽医脱下了她的黄手套,拉下了一旁防止外人进入的栅栏,示意图灵凑近点看。 “魔法没用,血检化验,B超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反正这孩子没死已经是奇迹了。”兽医温柔得抚摸约瑟夫浮肿的脊背上,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我……虽然不能算是正经医生吧,但我还是感觉和恶魔病很像。”默卡站在图灵身边,心疼的看着微微的喘息着的约瑟夫,“既然连医生也诊断不出来,那就让我跟玛利亚大人说一声吧?玛利亚大人对诅咒之子也是比较熟悉的。” “诅,诅咒之子?!”一瞬间兽医好像触电般的收回来自己的手,就好像约瑟夫身上粘着什么瘟疫似的。 图灵狠狠瞪了一眼医生,但是约瑟夫紧张的状况让她没办法立刻发作。 “没事的,图灵,我很快就回来。”默卡安慰的拍了拍图灵的肩膀,咧嘴展现出了一个不算甜的笑容,从门口快步走了出去。 —————————————————————————— 以下为玛利亚的古文翻译内容*: {离别是普世的痛苦——每当我再因爱你而受折磨的时候,我都会这么安慰自己。 那么多痛苦,那么多孤独,或许都是我为你代受的,神明会看在眼里。 但是让人心痛的是,这些熬人的磨难,造作的矛盾,恰是我与你相逢的原因。 注定没有结果的命运,是喂不饱柴薪的炉火,是压不住门头的木锄。 不过即使这样,人生或许也是会有意义的,哪怕你愿意再和我多许诺一句,我都会重拾那颗至死不渝的热心。 I am because you are. } “玛利亚大人!”默卡气势冲冲的打开了玛利亚办公室的大门,吓得正在翻译古籍的玛利亚笔尖一抖。 “这该不会都是您计划好的吧?我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切都太巧了呢?” “怎么会……怎么会呢?你在说什么?”玛利亚连忙把翻译古籍的文献石板和草稿纸收到办公桌的抽屉里。 但是并不只是放在抽屉里,玛利亚把它们藏在抽屉的暗格里的动作,也被默卡的探测魔法看得一清二楚。 “从一开始我就有这个感觉了。” “哈姆雷特既没上过学,也没了解过法律,怎么会知道俄狄浦斯大公就是制定崇神令的人呢?” “他也还不是很成熟的年纪呢,怎么会有力气去恨一个几十年前的罪魁祸首?这就像是仇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把诅咒之子生下来的人一样没有道理。” “而且您把我们的宿舍安排在一起,是希望我和哈姆雷特起摩擦不是吗?您希望我们不能及时的互通讯息,导致最后哈姆雷特动了对图灵的杀心,我也不知道。” “而且约瑟夫也是刚到了拉克西丝才病的,甚至连病倒的时间也是刚刚好到现在,正好恰在这个俄狄浦斯大公要接图灵回家的时间。” “这些事情,其中难道没有您的领导吗?” “您接下来要做什么?难道是用恶魔病的药方来要挟图灵听从您的安排吗?” “先不说图灵会不会因为区区一匹马的缘故听凭差遣。如果您真的有治疗恶魔病的方法的话……当初却没有告诉我们孤儿院……” “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您的。”默卡的眉毛好像一瞬间有了剑的杀意。他常年温和如水的脸庞,每当被人触及到他痛苦的过去时,都会激起剧烈的波澜。 “唉,你……”玛利亚显露出了一个掌局者不该出现的焦急,双手错乱的挥舞着,想要抓点什么东西,但是桌子刚刚已经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你先别急,我其实也不记得我究竟做了哪些安排,很多计划我都阶段性的布置给我的亲信去做的……”玛利亚摊开手,不安的用食指敲击着桌面。 “更何况还不一定是我做的呢……你刚才说图灵的爱马病倒了吗?”玛利亚疑惑的问,“按你的意思,它得的是恶魔病?” “我几乎可以肯定……”默卡神情落寞的讲,“而且是皮肤类的恶魔病。我看了那么多诅咒之子,皮肤类的恶魔病患者是最容易夭折的,几乎没有幸存者。” “恶魔病明明有五种病症,结果约瑟夫还偏偏是皮肤类的不治之症,这样图灵不是就更没办法靠手术来治疗了吗?” “这也太过巧合了。”默卡看着捏着鼻梁的玛利亚,疑惑为什么她身为主谋者反而是一副头疼的样子。 难道搞错了? “我确实是有办法,这个办法就记在我的日记本里……”玛利亚扶着额,不断的揪着头发的她,头发已经变得越来越糟乱了,整个人都精神状态给人一种苍白的感觉。 “但这实在是太天马行空了,以至于我都怀疑究竟是不是我自己写的了。” “但是我的计划都已经进行到现在了,我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成功的话……相信我和图灵都能度过这个难关吧。虽然我完全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你愿意和我赌一赌吗?”玛利亚黑着脸,表情严肃的看着默卡。 “呃……真的会这么严重吗?图灵就算是临时换了一匹马,下次比赛也还不一定就会输吧?”默卡问道。 “你觉得这就是一匹马的事情?”玛利亚提高了语调,“你还觉得只是一匹马的事情?” “如果让俄狄浦斯强行把图灵和约瑟夫接回去,那她势必也会调查马的病因。” “如果真的是我做了什么手脚,以她的魔法造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她可以借此给我冠上干涉比赛的罪名,届时明地里暗地里的党派权利,俄狄浦斯都将占据主动的地位,她会彻底认定我有反抗的二心。” “这不是比赛的问题了,这可能是两个家族的矛盾的问题,而且是体量最大的奥驰亚家和阿吉奥家。” “这是严重的内部分裂!是可怕的内战的导火索!” 旧词新曲两不厌,离人无语月无声 ======================================== 命运是熬人的重复。 但与命运不同的是,爱恋是甜蜜的回环。 —————————————————————————— 还没等默卡从内战这个如雷贯耳的单词中回过神来,嘹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就贯穿了默卡正在思考的心绪。 “什么内战?”图灵裹挟着玻璃碎片,一只手护着身前,暴虐的魔力将她从窗户送入玛利亚屋内。 她身着简练的,连体的魔道服,披着一席宽大的黑色斗篷,和上午青春靓丽的衣裙完全不同。 图灵卸下了兜帽,露出了她那美丽可爱的小脸,只是现在这张脸,好像显得有点过于严肃了。 “不管你们在说什么,默卡,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外面现在虽然表面上没什么波动,但实际上到处都是刻俄柏的便衣特工。” “约瑟夫的事情没办法管了,妈妈是铁了心了立刻就要接我回家。” “我想到你大概还和玛利亚在一起。我偷偷潜过来,是为了和你道个别的。” “我想,暂时应该没办法再见了吧,我还以为至少可以一起再吃个饭的……可恶。” 默卡喑哑的看着眼前悲丧着脸,好像闪烁的火苗一般濡弱的图灵,就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好像被眼前人那伤心的红色点着了火。冒着烟的同时,它还微微的带起点灼痛。 默卡有一种直觉,他感到图灵不该只是受到了这么点程度的痛苦。 图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学会了把痛苦像洋葱一样包裹在身体里,好让周围人不至于担心得流泪了。 “小图灵,我有点事想要和你们俩说,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玛利亚不合时宜的开口道。 图灵瞧了一眼玛利亚,轻轻的啧了一声,靠着墙站定,表示默许了。 “我刚才已经从默卡这里了解了一些状况。”玛利亚当是没看见图灵轻薄的态度。 “虽然困难不少,解决这一切的方法却很简单。”玛利亚再一次拿出了怀里的半块金属球。球上密布的刮痕好像在述说着,曾经有多少人为了它而争斗,流血过。 “默卡带着这个,扮成图灵,在奥驰亚家熬过一个月的日子,在比赛的时候再卸下伪装,让图灵自己上场。” “这期间默卡要负责每天给这个金属球补充魔力,想尽一切办法扮演图灵的角色,不让他人起疑心。” “dropback是有限度的,但凡有些出格的表现都会消耗魔力,最后暴露。我想,这个任务只有熟悉图灵的默卡才做到到。” “图灵这边则需要带着约瑟夫,去拜访麦克纽杜家的加百利大公,她会有治疗恶魔病的方法。” “而且,”玛利亚顿了顿,她那机械的四肢嶙峋而狰狞。它不时地发出吱呀的声音,好像都会打断玛利亚的思考。 “如果是你去的话,她一定会同意帮你给约瑟夫治疗的。” “只有你去才行。” 图灵的一张小脸简直达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她眨眼间就来到了玛利亚的眼前,高举起那纤细的胳膊。让人丝毫不容怀疑的,她那手臂里蕴含着将这修道院的一切摧枯拉朽的毁灭的神力,只要她轻轻一挥。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一匹马而已,真是蹬鼻子上眼!” “你以为你是谁,胆敢要挟我?!要知道我是奥驰亚家的嫡子!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我早该将你一刀两断!” “竟要把默卡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真是异想天开!你为什么不代替我回家去?!” 玛利亚蹲踞下来,缓缓的牵着图灵的手臂慢慢放下。她一米八几的身高加上宽大的教袍,在图灵面前看起来像是什么巨大的野兽,不过是食草的,温和的野兽。 “图灵小姐,”玛利亚冰冷的机械臂给了图灵怒火的浇了一杯冷水,“回家怎么会是危险的呢?dropback可是完美无缺的变身术,默卡不会被看出来的。” “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让回家这件事对你本人来说也变得十分危险了吗?” 玛利亚话音刚落,图灵的脸一下子变得唰白唰白,气息也逐渐的紊乱了起来。 玛利亚端详着被苦难湛湿了的图灵的脸,好像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早有预料的微笑。 “这样啊……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更应该着力于下一次比赛了吗?否则,如果下一次比赛也输了,你觉得俄狄浦斯大公会怎么想?”玛利亚的语音初听轻如鸿毛,落到图灵耳边却又重若千钧。 “你怎么……怎么知道就是我输了呢?”图灵好像带了点哭腔,“你早就……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不是的,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玛利亚轻轻的笑了。 “这和你有多么优秀没有关系。强大的猛兽虎啸山林,软弱的小动物自然会团结起来,共同对你刁难发难,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恰巧,艺术是一场主观的测试。又恰巧,加莱赫家的大女儿拥有着不逊于你的优秀,仅此而已。” “成功本来就不容易,小图灵。” “只是你一直没有机会明白这件事。” 玛利亚一只手把金属球递到图灵面前,另一只手从臂弯里抽出来,悉心的抚摸着图灵愣住的脸,就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 “如果贞德还活着,我不至于走到这么极端的一条路。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是大家互相逼的……” “你可能觉得你很委屈,但其实包括默卡,我还有伊丽莎白,都是很委屈的。” “怎么样?图灵,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奥驰亚家的人这一点挑战不会不敢接受吧。” “反正你们最后也会赢的,不是吗?” 玛利亚温柔的目光不同于俄狄浦斯的深邃,那是一种体贴的,让人不得不为之倾心的细腻温柔。 图灵神情一动,险些就要接过金属球了。 “不行,果然还是不行。” “我不能,不能让默卡回家代我承受失败的后果……” 母亲的深邃危险的倩影,像是梦魇一样在图灵的眼前挥之不去。 图灵的眼瞳颤抖着,一咬牙,别过头去。 【我不会再逃了……】 【我和默卡明明才刚刚说好的,不会再逃了……】 “默卡我们走!”图灵的身体周围再一次卷积起了剧烈的狂风,刮的窗帘噼啪作响。 “抱歉主教女士,我得去一趟。”默卡扶着玛利亚回到沙发,拟了一个脱帽礼,跟着图灵一起从窗户飞走了。 玛利亚若有所思的看着离开的默卡,疲倦的揉了揉眼睛,拖着沉重的身体,蜷缩到自己的沙发椅里面去。 —————————————————————————— “图灵,你没有任何准备的就出来了吗?”疾驰在半空中的默卡向图灵问道。 “我……我怎么会没有准备?”图灵表情复杂的面庞好像滴下了一滴清汗。 “我知道刻俄柏在空中张开了感知的魔网,现在他们已经发布了全城禁飞的号令。所以我们不能飞太高。” “我知道了他们魔力视野的范围大概是五百米。她们每个人都对我的长相无比熟悉,几乎只要一旦靠近她们,我们就会遭受无止境的飞行追击。不过因为她们身着便衣的关系,我们也没办法防备这一点了。” “城市的关口处也都有高强的魔法师把手,想要隐形出城也不太现实……” “图灵,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默卡苦笑的和图灵说道,初春冷冽的风几乎吹得他笑不出来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要回家吗?” “你回家了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你的妈妈……会因为你的失败迁怒你吗?” 默卡的语气很淡,但图灵含在嘴里的味道就像血一样浓。 这些问题,没有一个是图灵想回答的,没有一个是图灵能回答的。 【好痛苦……好想逃,真的好想逃。】 “唔……”一张吹来的海报遮住了高速移动着的默卡的脸,差点让后者撞到了墙壁。默卡稳住了身形,拿起面前的海报,用手指搓了一下海报上附带的盲文,“这是,比赛的画……” “不要看!”图灵像是一只小飞龙一样扑过来,迅猛的抢走了海报。 “呃……”默卡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俩已经飞进了市中心,“你叫我不要看,可是这里到处都是啊……” 周围虽然不能说是铺天盖地吧,但市区原来所有广告牌的位置,包括公交站牌,路灯上贴的横幅,都被换成了这次艺术比赛的作品。 作为第一名的戴安娜的作品,自然是贴的最多的,第二名的图灵的作品虽然也有贴,但那就比前者的数量少的多。 “……很难看吧……”图灵攥紧着手里的海报,无声的低下了头,好像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发现了!是奥驰亚大小姐!”不远处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突然对着手里的小型机械大喊道,瞬间就展开了双翼,朝图灵这边弹射过来。 “图灵,没时间伤感了!快走!”默卡眼睛稍微向后一瞥,身后的羽翼暴涨了一倍,抱起图灵,狂风似的朝远方掠去。 “天边的羊群啊……”默卡抱着图灵,默念起咒语,释放出一团又一团的浓雾,挡住刻俄柏的追击。 市中心被突然出现的浓雾搅乱做一团。 “抱歉,很挤吗?现在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不过,封闭的空间是对魔法探测很好的防备手段,毕竟魔力不是无孔不入的。” “我刚才的问题你想好了吗?现在这么紧急的情况可能不适合让我们再想到一个非常完美的答案了。” 默卡和图灵躲在垃圾箱里,默卡虽然贴心的躺在下面,避免图灵接触肮脏的垃圾,但是臭味还是不可制的钻进了图灵的鼻子。 呛人的臭味好像把图灵的眼泪都呛出来了。 “我不懂啊!我想不出来啊!” “我明明,要求的一点也不多……” “为什么总有人,要这样百般阻挠我……” 图灵又在默卡面前哭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在默卡面前哭了呢。 “我明明……什么困难都克服了……” “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 图灵痛苦的趴在默卡身上,肆意的泪水顺着指缝滴在默卡的衣襟上。 【命运是熬人的重复。】 一颗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物体,突然呈现在图灵眼前。 图灵惊讶的像是渴水的鱼儿,瞪大着眼看着眼前的物体。 “这一幕是不是很眼熟……?”默卡显然也有点疲于奔命了。不过想起夕日棉花糖的甜蜜,他又咧嘴笑了。 “我还是把dropback带出来了。” 【爱恋是甜蜜的回环。】 “所以别再哭了,我也会很难过的。”默卡挪了挪身体,让图灵拿着这半颗金属球。 “你怎么……我又没答应她!她怎么愿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你?”图灵疑惑的问道。 “西西,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已经很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刚刚在路上飞的时候我就在想,西西会不会是想要直接逃跑呢?” “管他内战会怎么样,约瑟夫会怎么样,奥驰亚家和阿吉奥家会怎么样,我们只要逃跑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毕竟那些都本应该是与你无关的事,那些都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太过沉重的孽障。” “玛利亚,普罗旺斯,栋雷米,还有我,本来都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的。” “强加于人的善良,除了恶意,还能是什么呢?” 默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西西,你带上这半个金属球,伪装成随便什么人,大摇大摆的出去就行了。” “从这里出去,湮灭于人海,就算俄狄浦斯大公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找到带着dropback的你。” “你想逃吗?图灵,只要你一句话就行了,你还想逃走吗?” 图灵出神的望着捧着手心里的金属半球,凝视了半晌,好像外边的追兵都不重要了似的。 不过图灵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最后还是把它推还给了默卡。 【是啊,我以为我是在意默卡的,所以才不愿意让他代我回去。】 【其实我只是在意自己而已,害怕自己又失去默卡。】 【默卡明明把世人的苦难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沉重……我和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他。】 【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啊……】 “但是,默卡其实不想这样吧。那样,估计又会有很多人死了。”图灵说。 “西西……”默卡小声的回应着。 “你其实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迁就我了吧,真抱歉,直到你拒绝我的那一天我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你可别误会了,我这次听那个女人的不是为了为你着想。” 图灵抹干净了眼泪,小脸红扑扑的。 “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着想。” “约瑟夫,胜利,还有你,我都要。” “我要把一切都得到手!而不是舍弃掉什么,从别人那里换过来!” 图灵递还金属半球给了默卡。 “这只是短暂的离别而已,比起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来说,不过是很短暂很短暂的离别。” “我们以后还要做各种事,尝各种好吃的,喝各种好喝的……” “所以现在,你装成我的样子出去吧,就像玛利亚说的那样。”图灵说。 “你不担心我会暴露吗?dropback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暴露哦?”默卡开心的笑了。这次的默卡的笑,是不同于任何以往无奈的,痛苦的,冷漠的,怜悯的笑。 “开什么玩笑呢,”图灵也开心的笑了,“我相信你,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呢!” “让我们来回避这场战争吧!” 卷末总结 ================== 第三卷终于结束了,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呢? 在大家快速划走之前—— 首先,怀着少女一样激动又坎坷不安的心情,在这里真心感谢每一个愿意读到这里的人。也感谢每一个愿意给这本拙作点赞收藏的人,你们是我写作的动力源泉,也是我坚持了这么久的精神支柱。 这本书也写了两年有余,日常生活中抽空检查,修改多次,最后才鼓起勇气愿意发出来让大家垂阅。 说出来大家可能会觉得好笑。就在我花了两个小时把我写过的这些存货发出去后,我一整天都还有些喜悦的难以自已。我几乎每两三分钟就要再打开一下作者界面看看收藏点赞有没有增加,评论区有没有评论。甚至心脏都砰砰直跳的。 基于写作是我的兴趣这一点,比起其他数据,我更看重的是读者的欣赏和交流。如果各位读者大大不满意部分我写的内容,或者说文笔不合胃口,如果可以稍微温柔一点指出我的错误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由于很多人可能不喜欢看这些话(当然如果看了的话,我会非常受用的)。接下来我只挑一点书中的奇怪的内容说一下子。 1.名字。由于都是英文名,比较难记,我尽量给所有人和物都起的是名人或者好记的名字。当然,这些名人的一生在一定程度都和名字的主人有着契合度。只不过可能看的有些出戏。 2.这本书实际上是科幻作品。但我怕剧透,所以最终还是填了玄幻,在这里申明一下。 3.变身肯定是有的,大概也快了。但其实我觉得吧,现在和变身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4.观众大大们可能也发现了,我其实是尽量的在往古典小说方向去靠的。我本来甚至不想写成章回体,最后才会变成这样四不像的样子。 最后再次感谢一直读到这里的人,哪怕只还有一个人在读,写作对于我来说都甘之如饴。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8/19/86025e12-9982-42ac-9bfd-95db25e33e3b.jpg](chapter-40edf80c8f23d49ffb3b307d1bb8043d716686d1.jpeg) 附图灵的告白 和我默卡斗,你有这个实力吗?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0/b9523d66-b765-4c76-a931-a00c5223265e.jpg](chapter-0ed01dbfec777324d08d38e2c23e83a93826f843.jpeg) 左一哈姆雷特,右一默卡。 哈姆雷特:byd离开孤儿院装起来了是吧。 默卡:此子有鹰视狼顾之相,断不可大意轻敌呀。 这里放个原图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0/5c23e44e-05f1-4ad4-b58f-eafc8a265e9f.jpg](chapter-78fe98e4444e4f50f24d9360f4a6ff2aef84b62b.jpeg) 这里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咯! (ps:晒不晒!你就说晒不晒吧!) 刚来拉克西丝的伊丽傻白.jpg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15/e3f24a31-10ec-457c-b99b-30c03ea4b1e4.jpg](chapter-cf305a866dbf9d648565b916f7ee39d3dcfb27f8.jpeg) 修女:真是啥都干不好呀,小傻白 (ai绘) ==================== # 第四卷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 一百二十一章 图灵和麦克纽杜 ====================================== 雪花似的柳絮在天空中烂漫的飘飞着,那其中好像藏着撩人的神明的手,点颤着图灵不安稳的视线。 图灵被微薄的,泥土色的斗篷包裹着,缩瑟在一辆造型粗糙的马车车头里。 “看够了吗?”马车夫尖锐的眼神朝着图灵的视线方向望去。 那里是许多家族的代表人物一起,为奥驰亚家车队送行的场面。 面容姣好的女孩,踩着红木踏板,在众人的欢送声中,登上了俄狄浦斯的尊驾。 俄狄浦斯在里面为女孩撩开门帘,对着玛利亚和她的扈从们笑了笑,轻挽着女孩的肩膀,把女孩扶进了马车。 站在那里的人本来应该是图灵的。 “看够了的话就乖乖坐好,我们没有多少时间。”马车夫扯下来蒙着脸的围巾,露出了他的金属下巴。 这个人正是伊芙利特。 “没有多少时间?”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图灵收回了视线,抱着腿,两脚并拢的和伊芙利特坐在一起 ——车厢里载着用魔法处理过伤势的约瑟夫,已经没有位置了,所以图灵只能坐在车头。 “你们每个人都好像在瞒着我什么。” “这让我很不爽。” “而且我可没忘记当初在红港想要对我落井下石是谁。” “你们居然还派来个诅咒之子来接我。” “麦克纽杜的现任家主脑子是不是老糊涂了。” 伊芙利特稳定的开始驾着马车,丝毫不为图灵的冷嘲热讽所动。 “别搞得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奥驰亚。” “你利用我们,我们利用你,没人背叛了谁。” “当初也是,把大小姐的晚宴搅的一团乱的人不就是你吗?” “如果最后你要是真被我杀了,只能说是你准备不够,智谋不足。没有谁背信弃义了,毕竟你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们。” “这次接你去见加百利•麦克纽杜大公,也是一场互相利用。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更何况,要是你能简简单单的被我给杀了,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伊芙利特钟鼓似的沉闷的腹语,听得图灵耳朵发酸。图灵索性靠着木板,不再说话了。 —————————————————————————— 默卡一进车厢,就感觉肩膀一松。 每当他做出了不适合图灵形象的行为,他都得支付魔力去修改别人眼中的认知。 当观察者数量提高时,需要的魔力也成倍增加。 幸亏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不是很了解图灵,所以魔力需求量还暂时不多。 不过即使这样也够默卡喝一壶了。 真的是如履薄冰,默卡心下想着。 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人已经够麻烦了,更何况是一个和自己不同性别的人。 默卡坐在马车座位上,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着面前好像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的俄狄浦斯——她正靠着沙发在读报纸。 俄狄浦斯大公应该是最了解图灵的人才对。 可是在她面前,我用掉的魔力反而还没有我恢复的快。 为什么? 默卡不解的想道。 默卡不敢说话,也不敢引起俄狄浦斯的注意,只好装作因为比赛成绩失常而伤心的样子,偏头靠着窗户睡着了。 这样总不会有错,默卡想。 图灵和我说的,她如果比赛结果不理想,回家会遭受很恐怖的后果,那我装沉默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之前当我问到具体会遭受什么,想要了解一些详情的时候,图灵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这很奇怪,这太反常了! 她光有恐惧的感觉,却没有相应的回忆。 她却还如此的敬重俄狄浦斯大公。 在我安慰图灵的时候,她还要为大公女士辩解。 虽说这样想很不礼貌,但在外人看来,图灵这么信任她的母亲。简直真的让我有一种她被灌了迷魂汤的感觉。 关于这件事,我有几个推测,但是……现在想要论证它们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就目前看来,俄狄浦斯大公并没有给人怎样生气的,可怕的印象。 但俄狄浦斯大公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的角色。 “怎么了,图灵?”俄狄浦斯优雅的将手里的报纸折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微笑的看着默卡,“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着,我的脸上粘着什么了吗?” 默卡被发现偷看后,心里一阵错愕,端正坐姿,调整好心态,开口道。 “我没……” “哦?我还以为你真的睡着了呢。”俄狄浦斯微眯起双眼,看着眼前的默卡。 开口那一瞬间,意识到什么了的默卡,心脏瞬间就如蒸汽机里,狂风般鼓动着的滑动阀一样剧烈的跳动着。 深陷流沙般,潮湿酥麻的感觉从默卡的脚头席卷上来。 默卡操控着完全僵硬掉的身体,想要解释,想要辩解,即使是用不连贯,不充分的言语也好。 但是喉咙里就像起了水泡似的,不管什么话到了哪里都会被哽住,被噎住。 默卡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胆怯是出于一种天地间,被捕食者对捕食者一种自然而然,油然而生的恐惧感。 不敢反抗,不敢忤逆,不敢升起哪怕一个念头。 生怕引起了后者不必要的注意。 图灵,难道过去每天都过的这种日子吗? 默卡在心中难受的叹了一大口气。 想必之后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 —————————————————————————— “玛利亚大人?”巴黎(Paris)•阿吉奥娴淑的端坐着,面对着玛利亚。作为阿吉奥旁支分家最优秀的魔法师,她理所当然也是玛利亚的十二门徒之一。 “明明是您叫我来的,怎么反而现在没有话说了呢?”巴黎笑了笑。有着这样美丽的微笑的女人,总是让人很难对她升起厌恶感。 “别急,我在想笔记上的内容。”玛利亚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低头思索着。 “我要和你说的是哪个部位来着……对了。”玛利亚自言自语道。 “这次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些针对俄狄浦斯反制策略。” “之前不和你说是因为时候未到,不宜透露。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需要你知道。” 玛利亚轻轻的皱起眉头,紧紧的端详巴黎的面部表情。 “首先,了解这项计划的第一步之前,我们有一个值得知晓的先决条件。” “我在默卡身上装了炸弹,委托麦克纽杜家的人做的。” “因为这枚炸弹是用科技和编程魔法共同制作的产物,所以延时足够长,威力也足够大。” “这是一颗核弹量级的定时炸弹。” 玛利亚看着完全呆掉了的巴黎,陷入了沉思。 一百二十二章 玛利亚和阴谋诡计 ======================================== 玛利亚面前的巴黎吓得合不拢嘴了已经。 “您……你是说核弹级别的炸弹是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太不可思议了……” “您说装在默卡身上……指的是体外还是体内?这么夸张的威力的炸弹,怎么可能很小呢。俄狄浦斯大公难道就不会察觉到吗?” 玛利亚挤了挤她墨绿色的眼睛,包含深意的看着好像有点焦急的巴黎。 “我把炸弹装在默卡体内的左腿关节处……这么小型的超量炸弹确实很惊人。不过正是因为这么惊人才能成为我们的杀手锏。” “我们和麦克纽杜家还有不少成果,科技和魔法组合在一起的威力巨大,而这只是其中的成果之一。” “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等到默卡到达厄里斯堡,引爆炸弹的同时,把默卡死因推到俄狄浦斯的身上。” “由默卡的死引起的对俄狄浦斯的仇恨,会让图灵站在我们这边的。” 玛利亚摩挲着她那白皙的下巴,她那金属制的手臂在晨光的吹拂下变得晶莹剔透。 “虽然这种程度的炸弹也不一定能杀死俄狄浦斯。” “但是,起码能给她添不少麻烦。” —————————————————————————— 我要———— 在你的脊骨上插满标枪。 “别,别,图灵。” “别过来!你这个怪物。” “妈妈,你………” “俄狄浦斯姐姐,你会活下来的,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保证。”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不行,我不行。” “代我去见识一切的真相吧,图灵。” “这个世界上,终究有人连一点微小的幸福也消受不起。” —————————————————————————— 一股艾草的香味,阴魂不散的缠上了图灵的鼻尖。图灵的大脑好像刚从阴冷的毒水里拎出来一样,沉甸甸的,酥麻麻的,隐隐作痛。 一只厚实的手掌拍在图灵狭窄的后背,粗暴的把图灵从云端推下,狂暴的失重感和大梦初醒的顿痛感像是炸弹一样在图灵体内爆开,险些让灵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进去吧,奥驰亚。”伊芙利特在图灵身后冷冷的说道。 图灵回过神来,挥之不去的艾草香味像是梦魇一样在她的大脑深处散发着薄荷一般的冰冷。 图灵面前的是一扇尊贵华美的檀木巨门。 【这里……是哪里?】 【对了,对了,这里是矶汉那(Geenna),是麦克纽杜家的领地之一。】 【这里不是麦克纽杜本家,是麦克纽杜一个郊区的分家。现在我在塔塔鲁斯(Tartaroo)堡里……那个麦克纽杜家的古怪家主的住处。】 “大小姐和领主大人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我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路上的走过的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图灵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不耐的紧紧按住门把手。 额头的酸痛让她手背的青筋微微隆起。 图灵感觉自己好像能隐隐听到房间内吵架的声音。 【不管了……先进去再想别的事。】 “好疼,嘶……” 一丝刺痛从图灵按住门把手的手腕处传来,饱受魔力保护的图灵已经许久时间没有经历过疼痛了。 Options:不要开门* 知晓真相* 弑杀一切* 图灵低头看向手腕,发现三句沾着血迹的伤痕像是三个选项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刻在图灵的手腕上。 【什么……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时候到伤痕?有人在攻击我吗?还是说什么……我怎么受伤了?】 图灵收回了按着门的手,回头看去,发现伊芙利特已经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一股做梦似的不实感从图灵的脊柱慢慢的升起,一滴滴冷汗汇聚在图灵的背部,浸湿了图灵的衬衣。 “我又陷入了某个人的回忆了吗,像拉克西丝的资料室时那样?还是说我在做梦?” “不……不会是那样的,这太真实了。” “不管怎么样……只能先开了门再说了。” 图灵怀着沉重而害怕的心情推开了那扇木门。 “啼……”推门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不是从胸口,而是从脊骨深处逆袭了上来。 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缺氧的信号,图灵却无能为力去做些什么,只能任凭自己的意识像破碎沙漏里的流沙那样,被流风一点一点消灭。 图灵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大口呼吸着。 【什么……?】 稍微缓了缓,图灵恢复了些许精神。她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撑着地面的手臂。 【我刚才受的伤呢?】 图灵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写着字的伤口已经不见了,而且撑着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地面,而是一张颇具匠心的小圆木桌。 一张摆着,挂着很多不知用途的装饰的,散发着清香的小圆木桌。 “可是……婆婆,这对图灵也太不公平了!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她哪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去选择一次自己的事情……”拉斐尔面色沉重的说。 图灵理了理略清晰了些的头脑,提起精神看了看背后说话拉斐尔,又看向拉斐尔看着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静默的抽着烟的女人。 不苟言笑,不加言辞。 仅仅是坐着,你就能感觉到她有一种和俄狄浦斯与之完全相反的力量——一种令人信赖的,一种不屑于阴谋诡计的,一种沉默如真金的力量。 这样的人说话通常有一千斤重。 岁月的木挫好像在她的面庞上刮断了刃,她六七十岁年纪的面庞看起来像是二三十岁一样。 她就是这个家族现在真正的主人,加百利。 “拉斐尔。”加百利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你说的好像我们就是有选择了似的。” “这么多苦难和死亡,哪一样是我们自己要选择的?” “奴仆反倒操着主子的心……”加百利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你到一边去,我一会再来说你。” 图灵摇晃了两下头脑,支撑着略有些不协调的身体站直。 看着加百利从她那造制繁琐复杂的摇椅上起身,图灵那一颗极度不安的心渐渐的沉入到胸腔底下。 “暴力虽然不能完美解决这世界上的一切问题,却可以最快的结束所有问题。” “奥驰亚,你们家不是最尊崇这句话吗?” “让我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来把事情的真相解释给你听。” “来试试吧,妮子。” 比直的火柱虚像凭空出现,它仿佛比这片苍天还要辽阔。 它逐渐凝实成了加百利手中的一把长枪。 一百二十三章 图灵和对决 ================================== “婆婆!你干什么?!图灵好歹是客人啊!”拉斐尔在图灵身后激动的大喊道。 “…………”图灵回头瞥了一眼拉斐尔,平复了一下自己对目前各种奇怪现状的恐惧。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吗?】 【不过确实……比起那些稀奇古怪的计谋,我还是更擅长这个。】 这几天图灵路上对默卡的担心,还有对前途渺茫的压抑感,瞬间就像是被加百利的挑衅点燃的干柴,旺盛的烧了起来。 狰狞如骸骨,狠戾似蛇牙。 一丝丝岩泥好像枯木的老根,从图灵的袖口,领结,裙底,发端里撺掇出来,将图灵紧紧的包裹起来,仅仅只露出图灵的一张娇可的脸蛋。 “既然您知道我也是无路可走,那么事情就好解释多了。” “我是不会,哪怕有一丁点留手的。” 【既然要在这么狭窄的房间里打,那就说明不是很正式的打斗。】 【她可能只是想试探试探我,根本犯不着使用什么威力巨大的魔法……】 然而,这份天真的想法马上就被加百利如迅雷般的刺击打碎了。 “咳……”图灵被闪烁到身前的加百利刺了个对穿。 【什么……?】 图灵不是没有反应过来。 实际上,就算是对方以音速飞过来图灵也有自信招架的住。 但是根本就不是反没反应过来的问题,而是图灵眼中本该从左边袭来的刺枪,结果在右边出现了。 【这是dropback吗?】 图灵刚想猛地推后几步,结果她暴退的身影正好撞上了早已在自己身后面等着的加百利。 又是一记凶狠的穿刺,图灵被顶飞上了两三米的空中。如果不是岩泥铠甲起了保护的作用,恐怕此时图灵的肠子都撒了一地。 图灵直直的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 【她,她不是在我前面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已经不是速度快能解释的了了吧!】 图灵第一次感到自己在战斗上落了下风。 拉斐尔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却又不敢插手,脸憋的铁青。 加百利腾出一只手,把玩着从怀里拿出的一个金属半球,不再靠近图灵了。 图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加百利。 “惊讶吧?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一个整球。不过现在被削减了权能,分成了两半。” “另一半恰好就在我这里。” “aside机器也是这样。拉克西丝的那个不过是它的一半罢了。” “真是痛苦……每当我使用起这两个魔法时,我都会回想起过去我们家族在它们身上付出的血与泪。” 加百利优雅的用手中的火焰长枪挑了一个花枪,一时间,火光大盛。 “人脑的记忆,分为感觉记忆,短时记忆,长时记忆。” “对于完备的aside来说,这三种记忆当然都是可以操控的。” “也就是说,人的下意识,身体感知,意志,都在aside的操控范围内。据此它甚至可以影响人对自己身体的决断。” “虽然aside机器不在我身边,但只要能触碰到你,扰乱你的视野这种程度的aside我还是可以使用的。” 加百利收回了金属球,把两只手都放在手中的枪柄上。 枪头的火焰的颜色渐渐的从红色到白色,再到青色,最后到紫色。 “小心,奥驰亚。接下来的两枪就要你亡命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 图灵用手抵着自己被捅了两个穿孔的腹部,吃痛的弓着腰。 【如果要杀我的话……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意义……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意义……】 【要泄愤吗?对奥驰亚家的人泄愤?尽管我还不知道她们究竟对我们家有什么仇恨。】 【不可能,都是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女人了,怎么可能还像小孩子似的……】 【她还和我解释这么多东西,这是什么提示吗?】 【她究竟想看到我做什么?】 “婆婆……我求你了!停手吧!图灵是真心来寻求帮助的,她也是被俄狄浦斯逼的无奈的人的一员。我们只有团结在一起才有可能胜过俄狄浦斯,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拉斐尔涨红着脸在一旁扯着嗓子大喊着,却仍然不敢上前劝阻。 她知道,加百利这样的人即使当场杀了图灵也不意外。就算是自己去劝阻,也极有可能受到战斗的牵连。 【冷静点,冷静点。】 图灵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嗅到艾草香。 【没有艾草香,她现在没有在修改我的记忆。】 【她说的大概是真的,她必须得碰到我才能用aside。】 看着不远处静止不动了的加百利,图灵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留时间给自己思考破局的方法。 但是是什么呢? 【我应该直接靠强大的范围魔法攻击她吗?】 【直接把眼前的一切全毁了,包括这座城堡?】 图灵看向一旁被气的摇摇晃晃的拉斐尔。 【可是拉斐尔还在那里呢。】 【这样的做法肯定不会让加百利满意。再怎么说,今天也是我有事来求人家的。】 图灵死死地盯着加百利散发着可怕热量的魔枪,大脑飞速的旋转着。 【她说接下来的两枪……意思是两枪算作一轮攻击吗?】 【据她的说法,大概能推测,她的第一枪靠dropback隐藏自己真实的进攻路线,刺中对手。】 【由于接触到了了对手,所以第二枪就可以靠aside来扭曲对手行动,再刺中一枪。】 【这是很简单的攻击模式才对,但是有哪里不对劲……】 【既然dropback这么厉害,也不像aside有各种艰难的限制。她为什么不连续使用呢?】 【对了……当初在玛利亚的记忆里……妈妈也……】 “嘶……怎么又?偏偏这时候……”一丝伤口撕裂的阵痛出现在了图灵手腕上,割破伤口的血字自发的出现在了图灵的手臂上。 图灵低头看去: Options:逃避* 求助拉斐尔* 毁灭*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图灵险些爆出粗口,但她长达十三年的贵族式精英教育让她闭嘴了。 就在图灵一愣神的功夫,狂炽的火舌已经咬住了图灵的发梢。 图灵本来还加固了身体各处的岩泥铠甲,以为可以起码再顶住一次冲击。 可是图灵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加百利下一击直接就刺在了自己的头部。 丝毫不留情。 缠火的刺剑直接就融化了图灵的头颅。七千多度的高温之下,连灰烬也不会剩下。 一百二十四章 图灵和选择 ================================== “笨蛋图灵……” “笨蛋傻瓜白痴!” “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冒险了……” “那么剧烈的使用自己的血。” “你差点说不定就要失血而死了。” “红港那时候也是的,” “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会爱护一点自己呢……” 图灵艰难的睁开了自己朦胧的双眼,看见了正牢牢的牵着自己的手,不停往前走的拉斐尔。 “拉斐尔,我这是……” 【我刚才不是在和加百利对决吗?】 【我应该……应该是被刺中脑袋了。】 【怎么现在我又在这里了?】 错乱的言语争相想要从图灵狭窄的嘴里挤出去,但却被楼梯的颠簸给噎住了。 拉斐尔刚好带着图灵来到了城堡的楼梯,开始下楼。 图灵焦急的想要说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拉斐尔,你要带我去哪?”图灵问。 “怎么,刚才婆婆说的你都忘了?”拉斐尔没有要停下自己脚步的意思。 “虽然过程很乱来,但是婆婆还是认同了你那了不起的灵机应变能力。” “所以说啊,婆婆还是不够了解你。要我说,我们根本不需要测试你。” “你分明就这么厉害……我一直都相信着,你一定能帮我们消灭塔塔鲁斯堡底下的恶魔。” 图灵听着拉斐尔的话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在听到恶魔字眼的时候甩开了拉斐尔的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图灵烦躁的问道。 【加百利什么时候认同我了?】 【什么叫做恶魔?这座城堡底下有恶魔?】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消灭什么恶魔了?”图灵态度强硬的问道。 但是因为光怪陆离的现状和不现实的种种现象,图灵的声音已经不知不觉的带上了恐惧的颤抖。 “……刚才不是说好了的吗?我们帮你治马,你帮我们消灭恶魔。”拉斐尔疑惑的回过头,看向图灵,“而且,而且,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即使再怎么不愿意,看在人情的份上,我也希望你……” 拉斐尔明明是占理的那一方,看向图灵的眼睛却不自然的游离。 图灵感到拉斐尔那陌生的双眼好像有一千尺深。 大概了解了现状的图灵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一种重归正轨的安心感渐渐的填满了他的心房。 “我知道了。我帮你们消灭恶魔,治马和欠你的人情就被一笔勾销了。”图灵说道,“但是一件事对两件事,这对你们来说不会有点不公平吗?” “不……这太公平了。”拉斐尔再次拉起图灵的手,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一楼的大门口了,“哪怕一千个人情我都愿意勾销。” “那你起码可以告诉我恶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吗?不然我也不好帮你们啊。”图灵说。 “不好意思,恐怕不行,”拉斐尔领着图灵,来到了塔塔鲁斯堡的后花园,“这些事情都得靠你自己去探索了。” “不过放心吧,肯定是以你的力量能完成的事情。”拉斐尔回头对着图灵苦笑。 【又是什么都不说……】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图灵看着眼前的路快要走尽了,赶忙再次开口道。 “这个血字总是出现在我的手腕上,它和你们麦克纽杜家有关系吗……”图灵抬起自己的手腕,却惊讶的发现那里完好无损——明明连图灵的腹部都还留着那两个被加百利刺出来的孔伤。 “什么?”拉斐尔低头看向图灵的手腕,同样什么都没发现。 “没什么。”图灵无奈的收回了手。 经过一段不长的路,两人终于来到花园的正中心。拉斐尔打开了一个类似于地窖的门板,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出现在了图灵的面前。 “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图灵。” “我即使跟你一起进去也是送死。” “恶魔是什么,怎么去消灭,都得靠你自己去理解。” “虽然我们以前摩擦不断,也有过不少误解。” “不过现在我由衷祈祷,你能成功。” 拉斐尔的神情很痛苦,似乎让图灵一个人进去让她很愧疚。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回来吧。” “人只要能活下来,生活就总还有希望,还有变数……” 突然,一个高大的男人冷不丁的出现在拉斐尔的身后,拍了拍拉斐尔的肩膀,吓得后者松开了扶着门板的手。 地下室的门板重重的落在地上。 “小纸杯,让我和这位大小姐说两句吧。”男人有着很精致帅气的容颜,但是他苍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材给整体减了不少分。 “爸爸?不,不行吧?我们和阿吉奥家不是都讲好了,再也不和别人说这件事吗?” 拉斐尔激动的说道。 【小纸杯……是小名吗?】 【和自己的父亲的关系就有这么好吗?】 图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嫉妒的咬紧了牙关。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男人缩紧了腮帮,无奈的说道。 “尊贵的小姐,您可以称呼鄙人普希金。” “请随我来吧,我们挑一个好点的地方喝杯茶,慢慢聊聊。” “届时我会告诉您一切的。”男人有礼貌的说道。他脱下他自己的帽子,微笑和图灵致意。 “别,别去!图灵!”正当图灵以为要和男人一起走的时候,拉斐尔出人意料的喊道。 拉斐尔重新拉开了地下室的门,对图灵诚恳的说道,“之后!之后等你消灭了恶魔,我们会好好接你出来,再让你问个够的。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的!” “现在不行,现在真的还不行啊!”尽管拉斐尔当面反驳了男人,可男人似乎也没有和图灵多解释什么,仿佛是在等候图灵的选择。 【怎么回事……他们自己人出现分歧了?】 【选择,选择,又是选择……】 图灵本来那么向往能有更多的选择,可是没想到真的拥有选择时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 【我该相信谁?】 选择意味着责任。 用来追求自由的选择,最后却造就了限制自由的责任。 人天生就是要和矛盾过一辈子的。 “我……好吧,”图灵走到了地下室门口,“说好了,等我出来一定要和我说清楚。”图灵对拉斐尔大声说。 图灵一股脑的跳下了地下室,驾着疾风从地下室的台阶滑下。 沿着台阶先是经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粘土层,之后的视野才变得宽阔起来。 深邃幽暗的螺旋状楼梯绵延不断。光是它的半径,保守估计就得有五百米。 渐渐的展露在图灵眼前的是让人不敢相信的宏伟遗迹。 地下的残垣断壁一眼望不到边,数不胜数的科技造物填满了石壁和峭崖。 图灵从好像滑不到尽头的石制楼梯向下看去,一个不可描述的庞然大物逐渐如喷薄的朝阳从黑暗里静默的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尊好像神明的巨大天使。 它的大小几乎要接近那个红港的那一个了。 图灵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终于来到了地下室底部。 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妈……妈妈?” 一个长相酷似俄狄浦斯的女人,被许多铁链拴在了巨大天使的脚下。 她被冻在一颗大冰块里,跪坐在地上,眼眉紧闭,好像一个雕塑。 一百二十五章 赝品的价值 ================================== 女人被冰冻在了一块大冰块里,她的神情温柔而安详。这让人不由对这恐怖的场景和女人产生了一种严重的割裂感。 “妈妈?但这……怎么可能?”图灵连忙赶上前去,想仔细观察观察,但却被冰块上缠的跟粽子似的锁链阻挡了脚步。 “是dropback吗?还是易容术?”图灵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闻到艾草香。 “不对,她似乎要看起来……比妈妈还要年轻一点?”图灵敢说在阿卡迪亚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妈妈的脸了,一点点的差别都不会被图灵错过。 【恶魔说的就是她吗?还是说……】 图灵艰难的抬头看去,却发现眼前这个巨大天使已经大到完全没法看清全貌了。 【是这个大块头?】 “不管怎么样……” 图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这么诡异的情况她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确认危险,而是要仔细再看看这个女人。 “要不要先把锁链解开?” 【这个女人和那个天使一样,身上接的满满当当全是锁链,连在四周的石壁上。】 【意思该不会是说,这个女人和那个天使一样危险吧?】 图灵环视了一下漆黑不见五手指的周围,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周围除了图灵面前这个安静的散发着荧光的冰块,到处都是仿佛随时可能会冲出怪物的可怕黑暗。 一种平日里积累下来的对母亲无条件的信赖,让图灵不知觉的向着女人的方向靠了靠。 “既然把我派下来,肯定就是让我随便搞的意思吧。”图灵自言自语,壮胆道。 “就算被我破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也不能有什么怨言啊。” 一把闪烁着狂暴光芒,卷积着无数火花的火焰电锯渐渐出现在图灵的手里。 高举起拿锯的右手,图灵狠狠把电锯按在冰块的表面上。 激越的火光和叫人颤栗的切割声一起升起。 但一阵电光火石过后,冰块仍然毫发无损。图灵甩了甩发麻的右手,散去了魔力。 “是物理层面的封印魔法……级别很高很高。” 图灵疑惑的看向头顶高大的天使,感受了一下天使身上被施加的封印。 “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身上的封印比天使的封印级别还要高。” 【这个女人这么可怕吗?】 【难道说这就是她们口中的恶魔?】 图灵又开始流冷汗了,图灵感觉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比过往一年都要多。 【这是什么意思?又到我抉择的时候了吗?】 “烦死了…既然有正确答案,但我就把每个答案都试过去。”一抹阴狠之色闪过图灵的眼底,究极且震撼的魔力波动在整个地下空间扩散开。 “末都干直呼。”十几条璀璨的光蛇从图灵的脊背瞬间迸发出来,宏伟的光芒几乎要照亮地底。 图灵操控着光蛇涌向冰块。 “嘁……”图灵咋舌。 又是一丝尖酸的刺痛在这关键时刻从图灵的手腕心传来。 有前两次的经验,即使不看,图灵也知道那里又多了几个血字。 但她打算继续专心于破坏冰块。 如龙群般的巨蟒一齐咬上冰块,一根根的铁链被咬的七零八落的同时,冰块也在慢慢融化了。 “居然没有瞬间融化吗……真是有够硬的。”图灵继续输出着魔力。 终于,铁链已经完全和那个相貌与俄狄浦斯如出一辙的女人分开了,断裂的锁链掉的七零八落的,满地都是。 女人的皮肤也开始有一部分裸露在空气中。图灵越看越惊异于她和母亲的神似…… 甚至于连衣服和饰品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可能!”图灵再也没办法抑制自己的惊讶了,叫出了声。 “那是我们奥驰亚家家族的族徽!” 女人胸口不仅别着族徽,而且衣服的制式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不过图灵这次下来的时候却没穿奥驰亚家的服饰。 “你们麦克纽杜家竟敢和我开这种玩笑……噗。”正当图灵准备上前一步直接把嵌在冰块里的女人扣出来时,她的口中却不受控制的涌出了鲜血。 直到这时图灵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处早已经不是刺痛的级别了,而是一整支手都像麻痹了似的没有知觉,手腕处却钻心割肺的疼。 图灵麻木的低头看向手腕处,却发现那里除了像是被一大颗实心导弹剜出来一样的圆孔,空无一物。 手腕往下,包括手掌,手指全都没了,只剩下了血如泉涌的断腕。 图灵再低头往地下看,才发现了自己那只消失不见了的手掌。 躺在地上缄默着的图灵的手掌,好像在嘲讽图灵的大意似的,抽搐的微微颤抖着。 Option:逃跑* 面对* 屠虐* 手腕上的血字在图灵的光蛇的光辉下,被衬托的栩栩生辉。 【逃跑……事到如今你还劝我逃跑?】 【你当初怎么不劝!?】 【当初我那么无力,当初我那么无能,当初我那么毫无选择……】 【我明明都已经坚持至今了……】 图灵朝前定睛看去,刚才被自己割断的数不胜数的铁链漂浮在空中,一个个自发的拧成了适于发射的螺旋状,朝向了图灵。 看来刚才自己手腕就是被它们打断的了。 【有些高明的封印被解除时还会自爆,看来它就是这种了。这种形式确实难防。】 “来吧……我刚才只是走了个神而已。”图灵用剩着的那只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轻蔑的笑道。 “和我玩魔法……你还早了一百年!”排山倒海的岩泥从图灵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登时组成了一道堪比城墙规模的岩石壁垒。 有如狂风暴雨的导弹霎时间一起轰击在石墙上,牙酸的爆碎声从图灵围墙的另一头传来。 图灵死死地倚靠着自己造出的石墙,隔空控制着自己刚才放出的火蛇来绞杀锁链导弹。 直观判断从背部传来的夸张震感,甚至给图灵一种墙那一边有一千人在轮番释放魔法一样。 铁链激射在墙壁上,打碎了就返回并再一次蓄力。 蓄力完了再进行冲击。每一条铁链就像最冷血死忠的士兵,一直等到要撞的自己只剩碎渣才会停止攻击。 石墙配合着十几条图灵的光蛇,不停的截灭铁链的碎片,终于在四五分钟的轮番轰炸过后,消停了下来。 【手臂断了可以再治……但魔力还不能过度消耗。】 【谁知道之后还要打什么样的硬仗。】 图灵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悄眯眯的露出一个小脑袋,从塌了一半的墙壁处向外看去。 女人还是安静的嵌在冰块上。 【她没醒吗,那就好。】 结束了战斗,一抹浓重的昏沉感向图灵袭来。图灵一个踉跄,想要稳住身形,但最后还是跪在了地上。 【不对……以前这种级别的战斗和伤势我根本就不应该放在眼里的才对啊。】 【怎么会……这么难受。】 【这太奇怪了,就像是喝酒断片了似的……】 【每次失去意识的同时,都会失去一段记忆……】 图灵的脖颈已经渐渐的没法支撑她沉重的脑袋了。 她倒在了地上。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麦克纽杜她也说…不知道……】 【如果…这次也想不…出来的话…下次就更……】 即使图灵的右手还不断的传来剧痛,她深沉的睡意也没法被驱散。 一抹从人类史上最古老最陈旧的深渊里漫上来的温暖气息,犹如母亲的怀抱般的包裹住了图灵。 图灵趴在地上,侧着头合上了眼。 最后图灵看到的是她正抓着的断手。 断手上的字既触目惊心,又美轮美奂。 【对了,每次…都是这个字出现的时候我才失去意识的对吧。】 【真是晦气……】 —————————————————————————— 【我要是也有拉斐尔那种小名可以称呼就好了…】 “小姑娘?” 【小纸杯…是不是有什么具体含义呢?】 “小妹妹?” 【明明妈妈就从来没有对我……】 “小美女?” 【妈妈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我呢?】 “再不起床就有烟仙子过来,把你抓去给她们种烟草哦。” 温柔似水的嗓音在图灵耳边像海角的号角声和浪潮声一遍遍回荡。 “妈妈!?”这嗓音图灵仔熟悉不过了。 砰的一声,图灵猛地坐起来,撞在了女人的下巴上。 两人坐在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小房间内,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了女人那张兼备青春感和俄狄浦斯的成熟感的美颜。 摸了摸有点小疼的额头,图灵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枕在女人的大腿上很久了。 “哎哟!”女人也揉了揉吃痛的下巴,“果然还是小孩子呢,最怕这种童话故事。” 图灵环顾四周,她波动的心情这才渐渐的,从听到母亲声音的激动里清醒过来。 “你怎么突然醒过来了?我以为那里关的是一具尸体呢。” 图灵连忙对着女人冷言冷语道。 她感觉自己要是再不赶紧和这个女人划清界限,马上就要陷入某种恐怖的认知偏差里去了。 女人摇摇头,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图灵皱了皱眉头,说道;“而且,我也不是因为你那个童话典故的威胁才醒过来的,我已经很大了。” “可是你明明看起来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啊?”女人温和的言语简直比加百利的魔法厉害多了 ——都快把图灵给烤融化了。 “……”图灵沉默了。 【奥驰亚家没有小孩子。】 图灵在心里寂寞的想道。 “十二三岁的话……不管是谁都可以是孩子哦。” 女人好像可以看穿的图灵的想法,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她脑海里最薄弱的地方。 配上她那垂着头发的绝美侧颜,女人的形象在图灵心里简直要往圣母上面靠了。 “…我和你无话可说。”图灵憋了半天,脸都羞红了。 即使图灵心里还不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图灵自己的思想上某一刻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比起俄狄浦斯才更像是一个担任妈妈角色的人。 “对了,我的手呢?”图灵抬起了空荡荡的右手,发现已经被打了绷带和止血的石膏。 “啊,那是我包的。”女人拿出了一旁包的结结实实的图灵的断手,说道,“真的很抱歉,我本来把你的手一起带回来,是想用魔法给你接起来的。” “但是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像用不了魔法了,”女人摇摇头,“我想这只手恐怕现在都已经彻底坏死了吧。” “不是我自吹自擂,本来以我的魔法水平治疗这种伤势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真的很遗憾。”女人说道,“最后只能带你来到这个地方,找点国外的药品包一包。” “好在我对这里还是蛮熟悉的。” 【你对这里——蛮熟悉的?】 图灵眯着看向女人的眼睛带了点气愤和疑惑。 她感觉到这个女人某种程度上已经越来越像那个自己人生中最重要,最离不开的女人了。 “女人,你叫什么?”图灵好不容易最后绷起了一次严肃冷漠的语气,对女人发问。 “呃……唉,你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呢。”女人终于不打马虎眼了,开始直面图灵的问题。 “你在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找到我,也就说明了我们三个家族的实验失败了吧。” “也许外面都已经忘了我吧……你即使知道了我的名字,估计也没办法联想到什么。”女人神情凄然的说道。 “不过还是告诉你吧。”女人金子般甜蜜的微笑在淡弱的灯光下,好像是神明与凡人们私密的约会,又好像是行星与恒星亿万年的缠绵,几浅极淡,却隽永流长。 “我叫俄狄浦斯。俄狄浦斯•奥驰亚。” 一百二十六章 图灵和恶魔 ================================== “你……你说什么?”图灵牙齿不禁的因为紧张和不可置信的恐惧微微颤抖起来。 “你说你是,妈妈?” “不……不可能,你,你胆敢……你胆敢……” “你胆敢欺瞒我!”图灵突然暴起,白炽的烈焰迅速而猛烈的汇集在图灵狠狠弹出的左手上。 一只锐利而刚伟的龙爪袭向女人的面庞。 这是究极元素的起手式。 然而最后图灵还是停手了,摇曳的煌火停止在距离女人不足一寸的地方。女人脸颊上剔透红亮的皮肤被火焰照的好像云霞,严重的烧伤似乎已经要图灵的映入眼帘了。 但是没有。 “冷静一点了吗?”女人平和而安稳,波澜不惊。 图灵点点头,气馁似的收回了手,熄灭了火焰。 “很遗憾,我没有欺骗你。” “有没有可能是你把我和别人搞混了呢?虽然我的姓氏大概还蛮稀罕的。”女人说道。 图灵沉默着,又点了点头。 “而且你说妈妈……”女人甜甜的笑了笑,“我顶多可以当你的姐姐吧,我才十七……岁呢?” 女人话刚说完,突然意思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脸色微微一暗,也沉默下来。 【对啊!姐姐,说不定就是姐姐呢!】 【分家的家长们,艳羡母亲的功绩,给自己的孩子起了一个妈妈的名字,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对了……一定是了,十七年前正是母亲光芒四射的年代。即使取了相同的名字……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是我误会了吗?】 图灵感觉内心深处纠痛的难受。 图灵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的暴怒了。但是离开默卡,来到一个莫名其妙,危机四伏的新环境后,图灵就不能简单的控制自己的戾气了。 图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和一个可能是自己的姐姐的人疏远了。 “我……之前是被什么魔法封印住了吧?” “我以为周围的这些研究室变成了这样的废墟是因为研究失败了呢。” “难道说,不是这样吗?”渐渐的,女人的眼白像是被滴上了墨汁一样,变成了一种不是很透明的朦胧的黑色。 恐怖而抽象的氛围从女人那纤细的躯壳里透露出来,一种极为光怪陆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正在图灵的眼皮底下悄然发生。 女人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又没有。那种图灵能在她身上感觉到的专属于亲人之间的温暖纽带正在如潮水退去般缓缓破灭。 言谈中,图灵触发了某种迫使女人改变的开关。 图灵哑然间,注意到了。 但是她没法阻止。 突然,一阵肚子的咕叫声,打破了越发僵硬的气氛。 “那个……你是不是有点饿了?”图灵小心翼翼的问女人。 “啊……”女人的脸色唰的红了一片,之前的诡异气氛仿佛错觉般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对于大部分贵族来说,让肚子发出声音已经是和当众放屁一样等级没礼貌的事情了。 【恶魔大概不是这家伙,她连魔法也使不出来。】 【现在最稳妥的方法是回去塔塔鲁斯堡把这个累赘放下来,顺便问问恶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头无脑的搜寻线索还是太浪费时间了,这地下不仅非常大,而且没有水,也没吃的。】 图灵用左手摸了摸腹部,昏睡似乎让她自己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饥饿的影响。 【当初或许不该听拉斐尔直接下来的。】 【我选错了。】 “我先带你出去吧。吃点东西,缓一缓。”图灵潇洒的站起身,把自己那只断手随意的丢到一边。 “嗯……好吧。”女人说。 —————————————————————————— “小妹妹,你是从这边来的吗?” 女人被图灵背在身上,两人在地底世界的天花板周围盘旋。 “我很确定,但是……”图灵的翅膀像是梦魇的手臂,狰狞发亮,“我找不到那个入口了。” “下来时的螺旋楼梯也不见了。” “这里实在是太辽阔了,而且又黑,入口没有标记的话基本是不可能出去了。” 【我当然也可以直接用魔法轰出一条路。】 【但是这个地下实在是太辽阔了,我要是打通了地表,很有可能会引起塌方。】 “用探测魔法试一下……怎么样?啊,这么大的地方估计也没法测完吧。”女人靠在图灵身后对着图灵耳朵说,“要是飞在半空中把魔力用完就糟了呢。” 女人轻笑道。 【我当然可以把这周围都测完。】 图灵环顾了一下四周辽阔的可怕的环境,黑暗中仿佛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石壁。 【但是确实会消耗不少魔力。】 【如果那时候还没找到出口,下次遇到战斗时,魔力就更拮据了。】 【说到底,螺旋楼梯都消失不见了,入口没理由不会消失不见。这可能是某种魔法导致的吧】 【结合拉斐尔那么急迫的要把我送进来的行为来看,我估计,她们是非要逼我把恶魔解决了再上去。】 图灵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脚下仿若摩天大楼的天使。 【那么也就是说,必须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才会接我回去吗?】 “不行,还是太莽撞了。”图灵摇摇头。 “妹妹,你是想这个巨大天使的事情吗?”女人问图灵。 “不,不是,我是在想别的事情,不过这个天使也让我有点怀疑。”图灵回答。 “我受人所托来消灭恶魔……但是我连恶魔是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这个天使,或者说恶魔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了。 “这个天使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不过关于恶魔,我有一点印象。” “毕竟我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大家都把失控的天使叫做恶魔。” 一百二十七章 图灵和研究所往事 ======================================== “很久以前,我作为研究所的其中一位实验对象,来到了这里。” “不过呢,说是实验对象,其实一点也不恐怖哦。大家对我都很好,实验期间最受罪的也不过是抽血化验而已。” “期间我认识到了不少国外的科技和国外的科学家。” “国外的东西真的很了不起,我直到现在还都没有从那些复杂又奇妙的机械造景带给我的震惊中走出来。” “漆黑的手枪,银饰的电子管,土黄色的自动门,姹紫嫣红的无土盆栽,那些都是我不得不惊叹,又由衷向往的事物。尽管那时候留给我的只有白花花的床单而已……” “她们观察天使,研究天使,控制天使。” “虽然她们好像还有什么更宏伟的实验目的,不过我那时候忙着谈恋爱去了……” “没有想起来去具体的问问他们呢。” 女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想要控制天使需要非常复杂的手段。” “虽然很多魔法都可以简单的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天使,但那离发挥出天使的全力还远的很。” “我们在此期间尝试了很多办法,但是绝大部分方法都失败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些实验室失败的天使往往既不受我们控制,还变得十分暴躁,充满破坏性。” “就好像那些怪物本性如此似的,只不过以前是被什么东西抑制住了而已。” 女人带着图灵边走边聊,在机械大楼的丛林里穿梭。 “我们称这部分实验失败的天使为恶魔。恶魔是一种极难于铲除的实验失败的副产品。” “它们恢复力高强,必须得有威力巨大的魔法一举将它们彻底消灭,它们才会消失。” “否则不管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它们都会慢慢复原,然后归来。” “如果实验对象是一些小的天使也就罢了,我们还有能力将其消灭。” “但是如果实验产出的是力量高强的天使,我们就不得不将它封印,或者砍断四肢关起来。” “危险的天使被我们折断了翅膀,封印在天上,深埋在地下,沉淀到海底。既然我们杀不掉它们,我们就只好这么做。” “恶魔其实就像是核废料,作为一种垃圾,你却不得不为它耗费大把的资源和空间,否则它就会产生极大的危害。” 女人回头看着懵懂的图灵,温柔一笑,说道;“不好意思,你还不知道核废料是什么吧?请当我没说过吧。” “让我们回到正题。” “封印其实也往往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越加强大的天使,就越加需要强大的封印与魔力,越加强大的封印与魔力,就越加需要强大的魔法师来维持。” “一个牢靠的封印需要一个天才的法师的终身守护和维修。所以我们常说,封印剥夺了一个恶魔的自由的同时,也剥夺了一个魔法师的自由。” “天使和恶魔的研究,已经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伟大人物前程似锦的事业和精力充沛的青春。” 女人领着图灵来到一个相较周围建筑更加矮小的楼房面前,敲了敲铁制的大门。 “这个本来应该是自动门的,不过好像已经不供电了……”女人看了看身后的图灵,说道,“可以帮我打开它吗?小妹妹。” 图灵奇怪的看了一眼女人,没有去追问女人怎么三番四次叫她小妹妹。 热烈的豪炎从图灵脚底升腾起来。标准的一记侧踢,直接将大门踹出五六米远,并在空中解体成了碎片。 炽热的火焰烤的图灵本就口干舌燥的喉咙有点发疼,据女人所说,她已经将近一天没喝水了。 “那么之前那个天使也是恶魔吗?既然它也被封印起来了。”图灵问道。 “我不知道,对于现在情况的了解我和你一样多。”女人回答。 “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 女人继续带着图灵来到二楼。可以看出现在劣迹斑斑,布满了碎石和阴生藓类残骸的楼道,其实原本是光鲜靓丽的白石走廊。 “这里是我原来住的地方,我觉得在这里应该可以找到点食物和水的……”女人说道,带着图灵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我不是说让你带我到实验所的资料室吗?我们尽快找到恶魔的线索,杀了它,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图灵的语气有点急迫,她其实一点也都不想在这地方多待。 “别这么说嘛……”女人的喉咙开始不自然的蠕动起来。从她干燥的嘴唇可以看出,她也是很久没喝水了。 “吃饱了再干活才有力气…嘛”女人的身体一阵摇晃,差点就要跌倒下去。 图灵赶忙扶住女人,这才发现女人的身体烫的吓人。 【发烧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好,我听你的,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图灵意识到,自己不希望这个女人随随便便就死了。 图灵一只手扶着女人,另一边用刚刚治好的手去推门。 突然,一阵波澜壮阔的怒吼声在楼道中,伴随着大楼微微的动摇感升起。 “这…这是什么声音?”门推开一半,图灵一下子僵住了,振聋发聩的澎湃感和激越感,铺天盖地的向图灵压下来。 天地灾祸的伟力所带来的宏大感和与之相抗衡的铁血般的勇气如一朵悄然的蔷薇在图灵心中瑰丽的绽放出来。 “是恶魔吧……大概。” “收容室里关着一些还未被封印的天使。”女人说,“如果收容所也断电了的话,它们迟早都会跑出来的。” “这样吗……”图灵咧开嘴。她甜蜜的笑容里仿佛藏了数不尽的残忍杀机。 “真是省的我去找你们了啊。”图灵知道,自己无处发泄的戾气究竟该往何处挥洒了。 一百二十八章 图灵和资料室 ==================================== “嘁……” 图灵闷哼一声,重重的一挥手,把黑色的血液洒在了四周的墙壁上。 图灵和女人来到了一个密闭的辽阔房间里。房间里阴森的灯光照见了横七竖八倒着的黑色棺材,有的破了,渗出黑色的汁液,有的没破,反映着墨绿的光芒。 女人靠在门口,她不断轻点的头颅告诉图灵,她离失去意识可能已经不远了。 “这里是资料室没错吧?”图灵问女人。她把撕成十几片的天使一脚踢出门外,牢牢的关上了大门。 女人轻轻抖了抖眉,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是啊,不过研究用书还藏在更深一点的地方。”女人吃力的睁开眼,看向房间里深邃的角落。 【恶魔只能用魔力探测和嗅觉感知周围环境。】 【把门关上,可以有效的隔绝这两项能力。】 图灵看了看四周,把一些不知用处的大型机械推倒门口这边来顶住门。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俄……俄狄浦斯,你好点了吗?能不能再撑一撑?”图灵来到女人面前,关心的问。 “我还,我还好。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饥饿,疾病什么的,抗抗就过去了。”女人的气息仿若悬丝,听得图灵心疼,“但是之前我想,你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怎么能经得住这么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还滴水不进呢?” “不好意思呢,要不是我提议去拿点吃的喝的,我们也不会碰上那些天使。” 施展魔法确实是一件极耗体力,又逼人出汗的运动,尤其是火焰的魔法。 对于正常人来说,一天连续间断性的使用火焰魔法,如果不及时休息,或者补充水分,甚至有休克的风险。 但是女人不知道,对于图灵的童年来说,这种艰难残酷的锻炼,只能算餐前小点。 【三只四五米级的天使不算什么……】 【杀了它们既没有降下什么电梯,也没有人突然出现来接我们,它们不是麦克纽杜要杀的恶魔。】 【可关键是它们和我战斗时不仅把楼房破坏了,让食物压在了楼房的废墟底下。】 【还消耗了我的魔力。】 【打败他们不难,但杀死他们却很难。】 【不把它们完全消灭的话,我就得面临无穷无尽的追击。】 【我现在已经用去将近三分之一的魔力了】 【如果地底中心的那个天使就是我要找的恶魔的话,粗略估计,我还得耗费一半的魔力才能完全消灭它。】 【就像我在拉克西丝面对妈妈的那只天使一样。】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失去了魔力,结果可想而知。】 图灵看着气若游丝的女人,嘴角动了动,说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再怎么安慰都显得有点虚情假意了。 “没什么,几只小天使而已。” “我去查查资料,你……能撑住吗?” 图灵半蹲着看着眼圈通红的女人,没有得到回复。 【撑不住也得撑着。现在已经没条件管那么多了。】 【既然拉斐尔信誓旦旦的说我下来就能知道恶魔是谁,这个地方肯定是有某种信息能提示我的。】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找出恶魔的线索,消灭它,然后出去。】 【也是为了她好,我应该动作快一点。】 图灵不知怎么了,只要看到那个长的和妈妈如出一辙的女人这么痛苦,自己的心也会像在铁板上炙烤一样疼痛。 图灵在身边升起一团火焰用来照明,起身走向黑暗中的书房。 层层叠叠的书柜倒伏着。它们就像是杂乱的麦穗那样互相抵压着,错乱的交叉着。同时,它们还把不少书籍压倒在身下。蒙尘的书籍,有的已经长出了恶心的腐朽的菌类,死不死活不活的蛰伏在书脚边。 【不通风的地下应该是很难长出藓类和菌类的。】 【这里神秘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图灵来到一堆堆的书架前,用魔法师之手把书架拾掇起来,将名字看起来有用的书简单归类了起来。 “初级流体动力学,狭义相对论,粘合剂材料的性质与分类……”图灵越是往黑暗里走,越是发现这个资料室广阔的离谱。这里到处都是书架的残骸和废铜烂铁,就好像经历过什么巨大的灾害一样。 “这里的科学文献领域跨度也太大了,她们那些研究员是觉得只要什么都看一点,就能发现天使的秘密吗?”图灵一边快速的收拾书架,一边捡起书来分类。尽管这样,图灵的前进的速度也还是太慢了。 她已经创造出来四只魔法师之手来帮助自己收拾书籍。虽然魔力还允许继续创造,但图灵的脑子已经不能支持更快速的分类了。 图灵看了一眼前方好像还无穷无尽黑暗,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充满了她的小心脏。 “还有这么多……我分类都还要很久,她怎么能撑得住我看完呢?” “要不然我还是直接杀了门口那个天使吧,如果杀错了,我就直接用剩余的魔力把天花板打穿。” “就算是塌方了,让塔塔鲁斯堡掉到地底,那也没办法,谁让她们总是遮遮掩掩的,让我搞错了目标。” “可是,可是那样的话,她们肯定就不会再帮我治马了吧……” “到时候,比赛也会输掉吧……连输两场比赛的话,妈妈究竟会对我有多么失望……” “而且如果我不能取得胜利,那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 【男孩,如果不能带来胜利,那么和女孩比起来,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谎言本来就低真相一等,如果它连骗人也做不到的话——】 【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你要否定谎言的价值吗?那你就在否定自己的价值,小图灵。】 夕日里俄狄浦斯的箴言像是附在图灵身上的幽魂魂般的诅咒,又像是梗在喉结里的鱼骨,势必要折磨图灵到永远。 “混账!”一股无名之火好像要从图灵的口鼻里溢出来似的,图灵怒的直接将手里抓着的书架捏的粉碎。 一百二十九章 你了骗欺活生如假 ======================================== “冷静,冷静。”图灵深吸了一口气,尽管空气中满是腐败和衰朽的气味。 “如果是默卡……如果是默卡这时候会怎么做?” “傻傻的一本本书翻过去绝对不是默卡的做法。” “一定有什么,有什么明显的提示被我忽略了。” “嘶……”图灵的瞳孔猛地一阵微缩,钻心刺骨的疼痛在她的手背上略过。 图灵震惊的缓缓低头看去,手腕上忽然出现的花体血字像是阔别战场已久的老剑上的铁锈,狰狞而优雅。 Option:现在没有选择了,这是你的墓志铭。 你生来就是一把雪茄剪。 锋利而愚顽,任人揉捏,毫无二言。 自以为超越云泥。 实则败土一握。 一握栽不了蔷薇,也种不了小麦的败土。 【什么意思?】 显然对于图灵浅显的生活阅历来说,这两句话还是太难懂了点。 咔嚓。 钢铁之间互相咬合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资料室里响起,晴明的灯光随即亮起,照亮了书架的各个区域。 图灵抬头看去,发现每一片书架的顶上面都挂着一块发光的指示牌,上面写了每个书架区域所对应的分类。 有的写着科学理论,有的写着人文地理,有的写着研究成果的记录——当然,是关于天使的研究成果。 【这是那个女人做的吗?】 图灵惊讶的想到。 快步来到天使的研究成果对应的图书区域,图灵随便拿出几本书翻了翻,发现上面确实记载了自己需要的有关天使的信息。 【太好了,这样的话……】 【真的是得好好感谢她。】 图灵感动的想到。之前暴躁的心情也逐渐被图灵敛藏到内心的更深处。 但是还没等图灵多看两本书,从喜悦的心情中走出来,又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图灵惊觉的抬起头,视线投向了被林立的书架挡住了的门口的方向。 随后紧接着的,震撼的血肉撕裂的声音出现,冲进了图灵的身体,直击图灵的脑膜。 恐怖的,骇人的,宛如梦魇一般的想象,不可制止的拓印在了图灵的脑海中。 安静的大厅因为两声怪响变得好像危机四伏起来。 【什,什么?】 【有天使进来了吗?那个女人死了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仅靠探测魔法的话,外部的天使绝对不会发现这里的啊!】 【我又做了错误的选择吗?】 【不,不会的……这里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要真是受到了天使的攻击了,怎么可能一句惨叫也发不出来呢?】 图灵感觉快要被自己吓疯了,她知道自己应该过去确认一下状况,可她就是不敢,不敢动动腿,去看一看。 那个女人好像永远都躺在了那个静默的门口,永远的和图灵被一片片书架隔开了,永远都无法与图灵再以任何方式相见了。 但是图灵又下意识的感觉到女人好像就躲在残损的书架的转角里一样。可能是下一个书架,也可能是下下个书架那里,只要图灵一转身,一抹头,就能找到她。 ——她那洋溢着璀璨光辉的笑容会告诉图灵,尽管她还正深陷在病痛里,但她还是打算来和图灵一起查查资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可能的帮助图灵。 图灵跨过一座座书架,这些本来在图灵手中随意毁灭揉捏的钢铁栅栏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座座恐怖的魔鬼,一股股扭曲的浓雾;他们嘲笑着,讽谑着畏畏缩缩向前走的图灵。 图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越过最后一个书架时,她已经闻到了鲜血的气味。 一个被光线照的发出刺眼的反光的操控台首先呈现在了图灵的眼前,刚刚灯光较暗的时候图灵并没有注意到它。 女人无头的尸体倒在复杂的操控台前,遍地的黑色棺材里有一个明显是刚刚被打开的,某种可怕的生物破壳而出,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黑色液体从那里涌现出来。 明亮的灯光似乎不能给眼前的恐怖降分。 一个无面的,瘦骨嶙峋的天使,揣着女人的头颅,站在其中一个黑色棺材旁,呆滞的弓着腰,面向着图灵。 —————————————————————————— 奥驰亚家 厄里斯堡 “夫人,我之前已经吩咐人把午饭做好了。我们刚刚回到家,路程遥远,您要不先就餐,歇息一下吧?”特蕾莎小心的用余光望着俄狄浦斯的脸,领着俄狄浦斯往城堡里走。 俄狄浦斯玩味的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的特蕾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继续说。”俄狄浦斯的话让特蕾莎为难,她不知道俄狄浦斯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阴晴不定的人最难伺候。 “今天中午我拜托厨师长做了烤猪肘呢!您难道……”特蕾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舒缓温和 。 俄狄浦斯瞪了特蕾莎一眼,表情突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冷的微笑,好像对逗弄特蕾莎失去了兴趣。 “叫几个会魔法的女仆过来,还要几个会画法阵的。十分钟内到我房间门口集合。”俄狄浦斯不冷不淡的说。 “把图灵也叫过来,别做什么小动作,你懂吗?” “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让我失望,特蕾莎,你现在没机会了。”俄狄浦斯说完,快一步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了特蕾莎一个人在原地叹气。 和俄狄浦斯和特蕾莎之间老套的主仆关系相比,同时间下,默卡这边则更有趣些。 好了,俄狄浦斯走了,我是不是该趁这个时间多探索一下图灵的房间来多了解一下图灵呢? 尽管探索女生的房间让默卡脸颊有些发烫,但是一想到只有这样才能在奥驰亚家活下来,默卡就不得不严肃以待了。 默卡推开房门,偌大的,超乎默卡想象华贵的卧室展现在眼前。 瑰丽的装饰和芬芳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它们和美轮美奂的家具一起共同构建了和谐的恬憩的氛围。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书柜旁边的书桌前,坐着的两个女孩了。 一个大喇喇的盘腿坐在椅子上,无聊的转着笔。 一个文静的端坐着,把书放在大腿上,专注的读着。 大小姐的卧室还得要和别人一起住吗? 默卡汗颜的想到。 一百三十章 天使一家?恶魔一家! ========================================== 在默卡呆滞的对眼前两人发起提问之前,她们反倒先开口了。 “玛门,图灵回来了。”潇洒的女孩手中一边不停的转笔,一边不经意的对一旁文静的女生说道。 “……”后者又沉默的翻了几页,开口说道,“看不就知道了?” “她终究是走不掉的,我之前就说了……” “反正这次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俄狄浦斯好像都已经在准备aside的法阵了。”看书的女孩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漠不关心,但默卡可以看得出来,她持书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我已经不想多管这种事了。”女孩说道。 这都是哪跟哪啊? 默卡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了。 奥驰亚本家据传闻只有俄狄浦斯和图灵入住。首先俄狄浦斯是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的。而图灵作为俄狄浦斯大公的独生子,在同辈里应该也没有同年龄的孩子才对。 但是如果这两个女孩如果不是贵族,而是仆人的话,也太狂了点。 大摇大摆的在图灵的房间里随意交谈,礼也不行,招呼也不打,就算她们是图灵的朋友也太说不过去了。 但默卡不敢直接询问,深怕有什么不合理的举动让自己露了馅。 默卡只好默默的看着两个女生,等着她们先对自己说话。 等等……她刚才是不是说玛门? 玛门•奥驰亚不是…… 察觉到了默卡的视线,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眉头轻轻一挑,眨眼间就来到了默卡身边。 好快! 还没等默卡惊异于女生无与伦比的疾速时,一件更让默卡胆战心惊的事情发生了。 “你不是图灵吧?” “真正的图灵是看不见我们俩的。”女孩说。 眼前的女人仿似一个黑洞,源源不断的抽取着默卡为数不多的魔力。女人逼的默卡怀里的机械半圆球几乎要以最大效率运作了,默卡当机立断,直接停止了魔力的供应,在两人面前显出了自己的真正姿态。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及时保留魔力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默卡心里想。 默卡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真的没想到第一天就要面临暴露的危机。虽然他还留下了牧羊人圣遗物的魔力没有使用,以便逃跑。但是他都已经暴露了,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女生看到默卡的真身,面色一怔,可能是也没想到默卡居然这么帅吧。不过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恶狠狠的拽着默卡胸口的领带问道; “你这个小白脸。你把图灵藏哪去了?” 默卡思考没超过一秒钟,马上就发现不管自己逃跑,战斗,或者动用魔法解决事情,都不大可能会导致一个好的结果,于是他把双手高举过了头顶。 “小姐,我叫默卡。”默卡其实也是怕的不行,但是直觉告诉他,尽管眼前这两个女孩好像调儿啷当的,但如果他不好好回答问题,她们决对有当场击杀他的可能。 “全名是默卡•克里斯朵夫。可以允许我把事情的始末做一个简单的概述吗?”默卡双手举过头顶,丝毫不敢放下,态度诚恳的说道。 英气的女孩继续揪着默卡的领带,疑惑的回头看了看手里捧着书籍的女孩。后者不动声色的把书合上了,看向默卡,对着前者点点头。 “那个……请问您两位怎么称呼?”默卡试探的开口问道,他打算先对两个女生做一个简单的了解,再判断说什么才能让对方放过自己。 “给你说话的机会不是让你来反问我们的。”那个更文静一点的女孩把书放在一旁的书桌上,同时起身走向默卡。 “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告诉我们。” “包括图灵去哪了,你为什么在这,你怎么能使用dropback。” “你可别觉得自己还有选择。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大可以直接用aside看你的记忆。” “不过我用的还不太熟练,到时候说不定直接就把你洗脑洗傻了。”女孩的声音微弱而温柔,但是说的内容却恐怖的吓人。 “根据你的言辞,我会判断究竟是把你送到俄狄浦斯那里,还是直接将你就地裁决。”文静的女孩来到了默卡身边,默卡这才看清楚两人的长相。 左边的一个看起来温柔娴淑,恐怕在大家闺秀里面都能算是典型的淑女了。右边正在拽着自己领带的那个,则看起来英姿飒爽,不拘一格。简简单单的和她一个对视,默卡就可以看出,她的剑眉鹰眼中好像可以喷薄出挑战一切的战意和勇气。 从后者正在掐着默卡的手也可以发现,这只满是伤痕和老茧的手,很明显是一只战士的手。 默卡动了动喉结,嘴角抽动了两下,咽了一口口水。 没辙了,图灵,这种情况除了招供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默卡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东西,着重说了一下图灵的去向和自己扮成图灵原因,忽略了玛利亚的戏份。 说的同时默卡也尽量降低了语速,娓娓道来的时候也在分心观察着周围,寻找逃跑的时机和可能性—— 甚至是……一击必杀的可能性。 我不可能还在这时候留手的。 这可是关乎内战,数万生灵安全的大事。 默卡想道。 “算了,萨麦尔。我们当做没看到吧。”出乎意料的,还没等默卡把所有的秘密尽数托出,左边的女孩就对右边的说道。 “可是…你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吗?”默卡右边的女孩问道。 “无所谓是不是真的。”之前被叫做玛门的女孩回答道。 “我终究是不能看他的记忆的。我要是真的看他的记忆,他的记忆会被我打乱的。他会变成疯子。”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愿意回来给图灵受罪,我觉的也挺好。” “更何况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么做也能帮到图灵一点。” “而且,我们之前不是也听到图灵自言自语说什么男朋友的事了吗?” 女孩仔细看向默卡的脸,表情也稍微舒缓了点。 “抱歉了,如果真的是图灵的男朋友,那我们刚才真是做了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介绍一下,我们是图灵的姐姐,我叫玛门(Mammon),旁边这位叫萨麦尔(Samael)。我们目前寄宿在厄里斯堡,过着隐秘的生活,说是厄里斯堡的幽灵也不为过。” 玛门提了提裙,做了一个标致而精准的贵族提裙礼。 “根据你所说的,我们恐怕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 玛门拍了拍萨麦尔抓着默卡的手,后者耸了耸肩,松开了手。 “请多关照了,小白脸。”萨麦尔潇洒的倾头一笑。 一百三十一章 Chaos ============================= 玛门和萨麦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不正是经济公和圣天公的名字吗? 可是她们两位都已经去了极乐世界才对啊?而且……年龄对不上。 阿卡迪亚有资格冠名公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当过首长的家族长,一种是为捧花仪式而献身的烟火祭比赛胜出者。 后者离开人世后往往会起一个符合时运的谥号,以作纪念。 玛门用手背挡在萨麦尔耳边,凑着后者神神秘秘的说了两句。萨麦尔无奈的摇摇头,对默卡说道;“玛门说要协助你呆在厄里斯堡来着,不过其实我可还没有相信你啊。” “先不说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图灵的男朋友。就算真的是,就凭你这样一米七多点的,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我实在没法接受。” 萨麦尔挠挠头,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萨麦尔确实有资格说这个话,她比直的长在默卡的身边的时候比默卡还要稍高一点,少说得有一米七五。挺拔的身姿配合上言行不忌的性格,默卡不得不联想道,这还真就和自己童年时期在长辈口中认识的萨麦尔的人物形象对上了。 萨麦尔是上一届烟火祭比赛的综合冠军,玛门则是上上届的冠军,她们两和上上上届的冠军,明星公一起,为奥驰亚家带来了连续三届首长地位。 玛门夺得冠军时代虽然默卡才刚刚出生,但是听着长辈们对她的描述,也能知道她是一位饱读诗书,文气宜人的闺秀典范。 同样和眼前的人对的上。 唯一对不上的就是,如果那几位圣女真的还留在人间的话,现在绝不会还有着一副小孩子的样貌。 真是恐怖的巧合,默卡不得不这么想。 “呵呵。”玛门对着默卡温柔一笑,笑容美丽到如果作者使用冬日的暖阳,阳春的白雪这样通俗的描写都会感到万分愧疚的程度。 “不好意思,萨麦尔这家伙就是粗人,请你不要见怪。” “我们刚才其实在开读书会,你要一起来吗?” “顺便的,我们也可以和你具体聊聊我们的情况,和图灵的情况。”玛门说道。 “啊,这样啊。”疑惑的地方确实太多了,他急需有人能为他解答,“那么,恭敬不如从……”默卡看到书桌旁还剩下一个椅子,刚想走过去,急促的敲门声却突然响起了。 屋外女仆的嗓音打断了默卡的行动。 “奥驰亚大人,夫人请您去她的房间一趟。” “请您尽快。” 女仆似乎不想多说一句话,门外立马就没有动静了。 萨麦尔看了一眼旁边的玛门,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怎么办啊?这伪装一上来就结束了呀。” 玛门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摆放在书桌上的精致的细烟斗,点起火,轻轻的吸了一口。 “不一定,倒不如说,我觉得正好相反。” “这是一个好机会。”玛门缓缓吐出了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烟气,这是有礼貌的贵族都会的一项技能。 “是个探探俄狄浦斯究竟想要做什么的好机会。” “而且,她大概率不会做什么,如果这位小先生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玛门两只手指夹着烟斗,轻轻的摇了摇,突然面色一变,严肃了起来。 “但是……这样精妙的方法,就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不可能吧。先不说你智谋如何,你看起来也不像{既得真相者}。” “你后面应该还有其他人才对……要么是阿吉奥,要么是麦克纽杜。” “要么,两者都有。” 玛门那好像可以看穿一切的目光紧盯默卡,叫默卡有一种一丝不挂的羞愧,尴尬的感觉。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直接去吗?”默卡虽然很想问玛门刚才到底都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好时机。 “当然不是。”玛门表情又恢复了轻盈的微笑,她重新打开了大腿上放着的书籍。 “你得把dropback用上再去。”玛门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了……默卡想道。 默卡奇怪的看了一眼玛门,重新控制身体里的魔力去灌满怀里的金属半球。 “那么我走了。”默卡特意设定了dropback对眼前的两人豁免,免得她们两再把自己的魔力用光了。 默卡来到门口,心虚的把头探出门口,在走廊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离开了。 “玛门。他不会死吗?”萨麦尔问道。 “不会吧,”玛门不经意的翻了一页怀里的书,“大概。” —————————————————————————— 【 哈……哈……】 心灵的疲惫是贯彻骨髓的,根植于脑皮的。 动情的疲惫,不像是重伤者伤口复发那么痛苦,也不像是怠懒者整夜整夜未眠时,经受的那种昏天黑地的折磨。 心灵的疲惫像是一颗寄生在心窝深处的病灶,它无时不刻要让你的身体变得沉重,让你的呼吸没法支撑你的肺叶,消耗你每一点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养分。 它像是一只挂在你身后的幽灵,挥之不去的梦魇,又像嵌在你鞋底的石子,势必要你失败而不知为何而失败。 图灵现在就在经历这种痛苦。 【我在哪了?】 【我记得……我亲眼看到俄狄…亲眼看到姐姐死在了我面前。】 图灵一想到这里,简直要哭出来了。 黑暗中,图灵连忙扶住什么东西,来稳固住自己飘忽不定的身形。 图灵终于睁开了眼睛,定睛一看,发现手中扶的竟然是一只门把手。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图灵向四周望去,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正身处在塔塔鲁斯堡里,而且好巧不巧,还正好是当初见加百利的那个房间门口。 不,图灵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用惊讶来形容了。图灵感到了一种让心跳加速的恐惧。 【我什么时候回来了?】 【麦克纽杜家的人把我接回来了吗?】 【不,不对!】 图灵吓得手一抖,险些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我现在魔力几乎还是满的!】 一百三十二章 ERROR ============================= 图灵心中五味杂陈的,但她知道,她如果不打开眼前的门的话,她永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门后的争吵声已经给了图灵一点猜想了,只是图灵不敢去相信。 图灵打开门,看到了门后严肃的坐在座位上的加百利,和站在一旁眼神呆滞的拉斐尔。 “您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要是您能多相信一点……包括我和妈妈。” “现在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加百列眉头抖了抖,但或许是看到图灵的缘故,马上又恢复了略有些暗淡的脸色。 “先到一边去,拉斐尔。” “你这个年纪,通常还无法想象有些事情远比死亡还要可怕。” “名门正派的战斗可不像是俄狄浦斯之流,仅仅是赢了就行了。” “我们要兼顾许多许多……许多,许多,许多。” 加百利沉痛的单手扶着额头,用力的捏了捏。 “让你见笑了,奥驰亚家完美的烟茄。” “我本来在想孩子们对你的评价已经是足够夸张了,今日一看,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加百利从椅子上起身,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眼前打扮得简朴而得体的图灵,点了点头。 “我原以为你会慢点才会来的。可没想到,不巧,居然让你看到了这么不堪的家庭锁事。” “不过,这种程度应该对奥驰亚家的母女应该只是家常便饭吧?” 加百利突然话锋一转,客客气气的语气开始变得戏谑讽刺,她那严肃的面庞竟然若有若无的透露出一丝细腻的笑意出来。 图灵愣住了,她没想到连对话也是和情景一样如出一辙的相似。看加百利和拉斐尔的反应,就好像是才刚刚见到自己一样。 图灵还在震惊中有点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现在肯定还很摸不清楚头脑吧?” “即使来到了这里,你也不过是在各种形势所迫之下顺势而为罢了。” “你会疑惑,我们和俄狄浦斯究竟为什么有这样浓重而不可调和的仇恨。” “天使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们是怎么来的。” “俄狄浦斯和我们又到底分别有什么目的。” 加百利一挥手,一片图灵熟悉的火柱虚像仿佛要开天辟地似的挤满了整个房间,从走廊,从窗框,从房间之间的缝隙里满溢出来。 一瞬间又开始收紧,缩小,直到在加百利手上汇集成一把精致锋锐的长枪。 加百利碧唇轻启。 “不要着急,迷途的羔羊。” “我现在就把一切告诉你,用你最熟悉的方法。” “暴力虽然不能完美解决这世界上的一切问题,却可以最快的结束所有问题。” “奥驰亚,你们家不是最尊崇这句话的吗?” “来试试吧,妮子。” 疯狂的气势持续攀升,把加百利身上穿着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 她一只手挡在身体前面,轻轻的扶住枪身,另一只手微微的弓着,隐隐的藏在身体侧面发力。 加百利动了,狠狠的探出手的同时,闪电般的劈哩叭啦声伴随着好像要划破这片时空的枪头,迅猛的刺向了图灵。 摧枯拉朽的枪击从左边刺来。 【左边,不对,我记得这里实际上是从右边来的。】 慌乱中,图灵想起来当时加百利佯攻的伎俩,连忙驱动起魔力,身形朝左边爆闪过去。 “什么?”这下连加百利脸上也绷不住了,惊讶的说道。 在图灵眼中可以说她就是在朝着加百利动枪撞过去的。 哗的一声破空气姗姗来迟,响彻了房间,加百利刺空了。 加百利身上的幻像在接触到图灵的那一瞬间就解除了。 【破局点就在这里。】 【我上次看玛利亚的记忆就知道,dropback不能连续使用,连我的母亲的dropback被解除的时候也起码得隔十秒再用。】 【而现在她没碰到我,所以也没办法用aside修改我的记忆,改变我的的行动。】 【现在是最好的反击的机会!】 图灵俯身错过了加百利又一次逼近的炎枪,身上爆发出了仿佛瀑布一样夸张的岩泥。它们就像是泥鳅一样纷纷往加百利身上贴,一下子把加百列包成了一个大泥团,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这些岩泥一接触空气,一下子就变的如湖母一般坚硬,紧紧的把加百列禁锢在原地。 【毕竟是家主,我不好用什么威力巨大的魔法去攻击她,就做到这种程度吧。】 “哈哈……哈。”图灵紧张简直要流出冷汗来了,她其实真不知道如果这次加百利换了个方向刺自己该怎么办,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出的反应来对付加百利罢了。 “图灵…你?”不远处拉斐尔指着图灵,惊讶的捂着嘴。 【不就是通过了加百利的试探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图灵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看不懂的文字正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发光。 这不是那种血字,也不是人为书写出来的文字,倒不如说是更像图灵在默卡的黄金屋里见到的打印机打出来的字体。 图灵吓得摸了摸那些发光的字体,发现这不像之前那些血字,那些是撕破了皮肤写在血肉里的。这次的只是浮在表皮上。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这是……?” 仿佛从身后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机器断电般的睡意击倒了图灵。 —————————————————————————— “利物浦(Liverpool),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呢?”俄狄浦斯微笑的看着从窗户翻进来的女人,说道。 “是这样的,领主大人,这封信件据拉克西丝那边的线人说很急,而且必须保密传达。” “情急之下,才这样隐秘的潜进来了。非常不好意思,让您见到我不光彩的一面了。”被叫做利物浦的女人挠挠头,双手将缕金的信函呈在俄狄浦斯雕花刻凤的大圆木桌上。 俄狄浦斯略带深意的瞥了信件一眼,随口说道;“知道了,退下吧。” 一百三十三章 图灵和秘密 ================================== “图灵,图灵。” “怎么还愣着呢?” “快点下去吧,我答应你,等你上来的时候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图灵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入目的是庭院里刺眼的温暖的阳光,和站在和煦的花草丛中的拉斐尔与她的爸爸普希金。 “……”普希金面带歉意,他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和图灵的交流止于了微笑。 图灵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自己会在某个时间突然昏迷,某个时间点又突然醒来的这个情况了。 【到底为什么……我明明刚才都已经赢加百利了……明明是赢了的。】 人生中几乎未尝败绩的图灵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上好像有什么事是不管怎样努力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连续被神秘和鬼奇的事件折磨了神经以后,疲惫的图灵现在像是一个和轮船做角力的纤夫。 绵绵不断的热潮细浪打在她身上,催她倒下,企图将她卷进深邃的滩底。 女人的死对她的打击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尤其是因为她还长着一张俄狄浦斯的脸。 【真正的妈妈还在家里不是吗?】 【她比这个假的要更温柔,更慈爱多了。】 【我怎么会……】 图灵说的谎连自己都骗不了。 图灵无视了诧异的两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便找着一个石头靠着,像是这个年纪许多其他女孩那样撒泼打滚似的。 “我不会去的。” “除非你们愿意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我问什么答什么,不要糊弄我。” “不然约瑟夫我也不要你们治了,咱们就此别过。” 图灵紧绷的神经这时候终于可以放松了,一种苦涩的,好像可以接受任何结局的心情仿佛诱惑的毒蛇牢牢的咬住了图灵的耳根。 “图灵……”拉斐尔抓着地下室门板的手颤抖着,她没想到图灵突然来这么一出。 ……图灵的反应就好像,知道里面有什么似的。 拉斐尔哭了,清澈的泪珠蓄满了眼眶,大滴大滴的打在酵湿的泥土上。图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挨加百利打的是拉斐尔呢。 “你……”图灵有点懵了。现在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图灵更迷惑了。 拉斐尔哭的很激烈,娇小的身体不停的抽动着,微弱的哽咽声充斥在三人组成的空间里,此情此景相信哪怕是有一点良知的人都会感到心疼。 拉斐尔慢慢的才走到图灵身边,她拿起身上的披肩,不算文雅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涕水。 仿佛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似的,拉斐尔跪在了图灵身前。 图灵宁愿相信她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这本来……本来都是,都是该和你我没有关系的事情,图灵!”拉斐尔的声音因为哭泣有点失真。 “我们都是,都是生来就被赋予优渥的生活,又擅自被剥夺选择的人——不管我们是否同意。” “我多想,多想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照顾照顾笨拙的妹妹,和你,和阿吉奥家的孩子一起普普通通的上学,普普通通的工作,不用担心即将到来的末日。” “但是不行,我不像你那么强大……” “我不像你那么强大啊!图灵!”拉斐尔双手抓住图灵的肩膀,低垂着额头,顶在图灵的肩膀上。 “能不能……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代你受了这上帝无端嫌恶的我?” “为我下去,好吗?” “那个人情,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管用吗?” 图灵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拉斐尔,心痛之余,反而让图灵有点害怕了。 【做到这种程度都不愿意让我知晓真相,这里面到底藏着多么可怕的秘密?】 【况且让一个外人来消灭天使的话,是不是说这个天使还要远强于加百利?】 图灵的视线越过拉斐尔,看向普希金,发现他还是低垂着眼睑,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样子。 “不行。”图灵没有犹豫,推开了拉斐尔。 “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免谈。” 拉斐尔好像没有想到图灵居然这么一点情面也不讲,一下子,愣住了。 “我也很同情你,我也明白你可能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但是不行,一点通融也不行。” “我也不是为了自己才走到这一步的……还为了远在厄里斯堡的默卡,为了约瑟夫,为了很多很多被夹在家族仇恨之间的可怜人。” “所以,抱歉。不是你的眼泪不够动人,我只是没办法。” “如果你流的眼泪不是逢场作戏,你就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感受吧?”图灵表情麻木的拍了拍拉斐尔的头,从地上坐起,来到普希金的身前。 图灵小声说道;“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当然。”普希金的笑容好像略有些惨淡。 “不过请您自己先去这庭中院子坐坐吧,我稍微安顿一下小女。” “请您稍等一会,我会倾其所有为您解答的。” 一百三十四章 路西法和她的天使朋友们 ============================================== 图灵没在庭院里坐一会,普希金就到来了。 “一块承载了过往史诗,通天宏厚的纪念碑底下,所有人的身形都看起来如蝼蚁般渺小。” “每个人穷其视野向它看去,看见的东西或许都不一样。” “有的人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亡魂的名字。” “有的人唏嘘于那记录史实的文字中蕴含的弑杀与罪障。” “有的人只是感叹,这块碑竟建的这么伟大,这么岸然。” 普希金念了一段很长的定场诗似的开头,反正图灵也不是很听得懂,于是略过了。 “所以,如果我要是有什么地方说的片面而不充分,希望你不要见怪呢。”普希金憨鞠的笑了笑。 “恶魔指的是什么?”图灵马上问,她一点也不想多耽搁时间了。她想既然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时光倒流似的东西,一切都回到了从前,那么姐姐有可能还活着。 “这个恶魔指的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之下最强的天使,”普希金顿了顿,“它不仅强大,而且多疑,谨慎,如同一只猎人们最头疼的猎物。” “它叫做莫斯提马(Mastema)。” “我这样讲你可能觉得没头没脑的,我还是从头和您讲好一点吧。” 普希金和图灵坐在石制的圆桌,庭院里瑰丽而明媚的景色让图灵不禁想起相隔数千里的蔓生庭院。 那时候,图灵和星期三也是这样坐着,坐着聊天的。转眼间图灵就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从哪里说起呢……真是为难呢。” “对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比赛制得出的首领代表,其实是有很多变数,而且很不宜于控制的呢?” “比如说,如果常年是一个家族比赛获胜,其他家族不就该相继退出执政舞台了吗?最后变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又比如,每年都有平民赢得比赛,每年都有新的家族诞生的话,土地该如何平分呢?” “这些特殊情况其实都不得不靠阿吉奥家暗中避免。” “阿吉奥家作为千年不动摇的唯一家族,它真正的工作其实是负责阿卡迪亚的调停。” “既给了普通百姓实现野心的机会,也让身居高位的贵族相应的有一些危机感,这才是阿卡迪亚维持千年不曾动乱的秘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魔法不再是唯一的力量了。” “引进外来科技和武器,让一些投机的资本家在经济地位上获得了堪比家族的力量。某些乐于接受新理念的家族也因此拥有了过量的权利。” “阿吉奥家也因此地位受到了威胁,甚至以至于有要废除传统阿吉奥家族永续权利的言论出现。新老阶级的矛盾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 “阿吉奥家亟待获得一种永久保稳的战斗力,而且它得像手枪和大炮一样易于获得才行。” “最后她们找到的答案就是天使。”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天使,而且最次级的天使发挥出全部潜力,都可以媲美一名栽培数十年的老练魔法师。” “理论上只要能控制天使,阿吉奥家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和权利,去暗中避免家族之间争权夺利的纷争。当然,这项举措也可以永久保留她们自己的地位。” “不过只靠阿吉奥的财力和权利实在不足,于是阿吉奥和另外两个家族偷偷签订了协议。” “协议约定,只要能够研究出完全控制天使的魔法,阿吉奥就愿意暗中安排这两个家族周期性的取得比赛冠军,让他们和阿吉奥一样,成为永恒的家族。” “这两个家族就是奥驰亚和麦克纽杜。” “阿吉奥是怎么干预比赛的,这我不知道,但是想来它们在阿卡迪亚存续了这么久,应该也有她们的办法。” “她们建立了大型的研究室,并且为了研究,无所不用其极,利用国外的科技,采纳禁忌的魔法,只为了研究天使。” “但是天使大部分都只是呆呆的守护在自己的主人身边。”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尝试了很多针对天使的刺激,希望让天使脱离它的主人。” “最后我们虽然成功了,但我们发现天使的本性其实是极为残暴且弑杀的,而且它们往往还聪明狡诈。” “它们几乎没有人类感情,更没有怜悯之心。它们天生就有毁灭一切的欲望。” “虽然最后的实验中我们终于学会了如何控制天使。” “但第一批由于准备不足,被我们解放出来的天使,既难以控制,又不容易被消灭。” “它们是以七个最强大的天使为首的一帮实验废渣。” “由于它们完全脱离了掌控,所以我们称呼它们为恶魔,以便于区别普通的天使” “而这七个恶魔当中最具代表性就是路西法。” “她就是你的母亲,图灵。” 普希金含蓄的苦笑底下,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对于此事有着怎么样的想法。 “她的聪明和强大即使在众多天使也是极其,极其罕见的。” “她在研究室的封印里积蓄力量,掌控情报,累积人脉。” “最后趁着我们实验大功告成,掉以轻心的时候,一举突破收容,把研究所搅了个天翻地覆。” “恶魔也都被她放了出来,它们联合在一起,杀了很多,很多,很多人。” “最后她不仅暗中习得了可以掌控人心的aside,还习得了可以改换面目的dropback。” “这两个魔法本来是单靠人脑不足以使用出来的。但恶魔毕竟不是人,她有着超乎我们相信的智慧。” “当她以俄狄浦斯的面目归来的时候,我们真的都被吓了一大跳。” “虽然我们都知道真正的俄狄浦斯已经不知所踪了。但是没办法,我们没法告诉把这件事昭告天下。” “不仅仅是因为研究院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即使把这事说出去也没人信。” “还因为这本来就是三个家族偷偷摸摸做的自私之事,如果公开的话,非但不能团结家族,反而只会加剧家族之间的信任危机。” “路西法堂而皇之的作为俄狄浦斯回到了奥驰亚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奥驰亚的家主位子——俄狄浦斯本也就是嫡长子。” “而我们却不能告诉奥驰亚家其他人这件事,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我们做了离经叛道的事情,得到报应也都是理所应当的,当时我们都这么想。” “但是现在路西法越来却越像人类了,它没有像其他天使那样弑杀,那样残暴,她居然……居然把家族治理的还有条有理的。” “她越这样,我们就越害怕……这已经不是我们能不能控制她的问题了,我们时刻都在担心被她所控制。她把人心玩弄于鼓掌,葬送了一整个研究所的人的事,仿佛还在昨天,历历在目。” “我们更没法想到她用了孕育的魔法生了孩子。她用了谁的精子生的?天使的细胞怎么可能和人类结合?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俄狄浦斯究竟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十几年了,终究没有一个结果。” “但我们普遍认为,她的目的肯定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 图灵再也忍不住了,爬上石桌,狠狠的揪住了普希金的衣领,对他大吼。 “这就是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做的事!?” “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就迁怒于别人!?” “你们都这么憎恶我们家族,我竟然天真的以为是什么理念不合,资源分配不均。” “这他妈不都是你们的错!因为你们,就因为你们,因为你们把一切都搞砸了!” “居然还好意思要我来,要我来为你们负责……” 夕日的卫生间里疼痛的殷红鲜血和书桌上孤独破碎的表格一起透过记忆的滤网填满了图灵的大脑,叫图灵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了。 图灵身体一软,坐回了石凳上。 她现在比当初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确实,明明你也是受害者,我们却还让你来帮忙消灭天使,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普希金拉了拉领带,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加百利她老人家要是还有年轻时候的魔力,我们也不想借助外人的力量来铲除这个地下的天使。” “但是一码归一码。” “你不也是对于欠拉斐尔的人情也好意思视而不见吗?” “你觉得你比我们好在哪里吗?” 普希金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阴冷而漠然,不屑的看着图灵。 一百三十五章 玛利亚和收网 ==================================== 【他什么意思?难道说……】 【姐姐其实就是我的妈妈吗?被封印魔法封印很久,所以导致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不,不对,真正的俄狄浦斯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应该是路西法,是一个天使才对。】 【可是,按他的说法,我难道一点奥驰亚的血统都没有吗?】 【我不该是奥驰亚家的嫡子才对吗?】 【可我如果连奥驰亚的血统都没有的话,奥驰亚家对于我来说又是什么……】 【可恶!真的是,真的是越来越乱了。】 “最后再问一个!地下那个女人,是不是你们封印在下面的?”图灵晃了晃脑袋,双手撑在桌子上,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咄咄逼人一点。 “她难道就是俄狄……”图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白色的闪光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透露了出来。 刺目的闪光像是一束束驱不散的阴魂,把图灵娇小的身体全数覆盖。 图灵低头看向石桌,光滑的石桌倒映出来图灵惊讶的面庞。 自己的脸颊上,嘴角旁,手臂,脖颈均有大小不一定发光字母。 同样是图灵看不懂的外文字母。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你…知道地下有什么?你去过了?” 普希金阴森的质问仿佛是透过稀薄晨雾那灰蒙蒙的极光热柱,把树林里一个个如枯瘦肋骨似的灌木烤得焦滑。 “我……”图灵这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时空穿越了,之前一直如梦境一般的质感逐渐像是覆盖在自己身体上的寒霜,阻隔了自己的产生疑惑的能力。 “可恶……怎么又是这种状况!” 图灵突然明白,这个全身发光的症状其实和手上突然出现血字的症状差不多,都是失去意识的前兆。 “请等一下,我还有很多,我其实还有很多想要问的!” “天使到底是什么?怎么来的?它为什么要潜藏在我们的生活中?” “为什么获得天使力量就可以掌控担任首长家族的人选?难道烟火祭比赛比的不是家族中年轻孩子的综合素质吗?” 图灵身上的光芒逐渐变得更加强烈而模糊了。 “妈妈……俄狄浦斯到底是不是我真正的妈妈!你告诉我啊!” 图灵冲着眼前好像断电了似的普希金大喊道。 “求求你了,这对我很重要……” 久远的困意淹没了图灵,图灵的双手终于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图灵从石桌上侧身跌落了下去。 —————————————————————————— “孩子,你来了。”俄狄浦斯左手里悬着一支红色的粉笔,右手举着一杆精致的烟斗,安详的抽着。 默卡一进房间,刚刚在胸腹中模拟的说辞,一下子全都被俄狄浦斯那温柔而沉重的语调给砸的粉碎。 默卡略有心怵的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房间都画满了他闻所未闻的法阵,充盈着他不敢想象的魔力。 “母亲大人……”默卡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先请安总没有错。 数十个漆黑的触手凶暴的从俄狄浦斯背后弹射出来,没等默卡把话说完,一瞬间就击晕了他,并把他的四肢穿了好几个孔,牢牢的钉在墙上。 俄狄浦斯一改以前一贯的平和的微笑,一脸严肃冷漠的走到默卡身边,一只手轻轻的抚摸默卡的额头。 “真的是替身。”俄狄浦斯的脸色越发的差了,她的眼中好像跃动着冰冷的闪电。 “都到这种境地了,玛利亚居然还有做出这种事来的魄力吗……” “那么我就算再怎么搜查他的记忆也没用了,玛利亚不会在他记忆里给我留下什么马脚的。” “把他杀了吗?不行。” “根据他的记忆来看,他大概就是所谓的默卡。如果把他杀了,图灵更不会回来了。” “以图灵的力量来说,她不可能是被囚禁起来的。” “被下毒?被偷袭?都不可能。” “我从小就培养了她很重的疑心,而她作为半人半天使,也根本不怕普通的偷袭。” “大概是被骗了,玛利亚想要离间我和图灵。” “我如果杀了默卡,那就是正中下怀。” “那么把他留着吗?我想图灵应该是不敢不回来参加比赛的……” “也不行,这个小鬼是玛利亚那边的人。只要我还留着他,图灵就还会因为和他的感情,做出像在红港,拉克西丝时那样,超出我掌控的事情。” “还是说我应该直接对外公开说阿吉奥家欺骗了奥驰亚家,并扣下了我们家的嫡子。然后我借此对玛利亚发难呢?” “那更不行。离开拉克西丝当天,各个家族都为我们送行,图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我们家族的马车了。” “看来她是连这一步也算到了。” “玛利亚……还真是给我下了一手好棋啊。”俄狄浦斯嘴角轻抿,眼皮也微微的跳动起来。 要是有女仆还在俄狄浦斯身边,那恐怕都要被当场吓死——她们可从来没见过俄狄浦斯生气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起码先把他身上的炸弹拆掉吧。” “虽然炸不死我,倒是会把这小子自己炸死。” 俄狄浦斯一只手探向默卡的右肺叶,犹豫了一下,轻笑了一声。 “算了,着了你的道,这是第一次。” “作为嘉奖,就让你一棋吧。” “也好让我看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好看的剧本。” 俄狄浦斯暴力的一只手陷入默卡的右胸,直接把胸框里的肺部连带着淋漓的鲜血,和残支末根的血管一起拉出来。 昏迷的默卡清醒过来,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大叫。 “睡吧,孩子,痛苦是你安眠的良药。”俄狄浦斯在再次陷入昏迷的默卡耳边低语。 默卡的空置的右胸在俄狄浦斯充沛的魔力下逐渐的修复如初。 —————————————————————————— “光线太刺眼了吗?主教大人。”巴黎板正的坐在睡在摇椅上的玛利亚旁边,温柔的说道。 “别乱说,主教大人睡午觉就喜欢晒太阳。”波尔多(Bordeaux)不屑的对巴黎说,好像在嘲讽巴黎身为阿吉奥家的人,反而不如她了解玛利亚一样。 玛利亚每天都要安排不同的两个门徒跟随,既是为了给她们传教解惑,也是玛利亚自卫的一种手段。 “我……睡着了吗?”玛利亚问道。 “是啊。”波尔多说,“您讲课讲着讲着居然自己睡着了,这也不能怪我们平时说您讲课枯燥无聊了吧?” 波尔多说话总是直来直去的,但也不排除有人也挺喜欢这种性格的人,比如玛利亚。 “您再睡一会吧,我们俩会在您身边守着的。”相比起粗糙的波尔多,巴黎圆润温柔的像一颗荔枝。 “不行了,有事情要干了。”玛利亚苦笑道。 “默卡身上的禁制破了,”玛利亚激动的言语里好像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悲伤,“是右胸。” 一百三十六章 与魔共舞 ================================ “请问……主教大人,什么叫右胸啊?”巴黎求知的态度一向诚恳而谦逊。 “如果是说默卡身上埋藏炸弹的地方的话,不应该是左手臂上吗?”巴黎疑惑的问道。 “等等,主教大人您跟我说的明明是右臂上啊?”波尔多急忙说道,纵使她再怎么潇洒不羁,此时她的语气也带上了点惊慌的味道。 “您是因为怀疑我,才告诉我了不一样的部位吗……?怀疑我是那个卧底?” 玛利亚察觉到,俄狄浦斯总是对她的人员分配和经济状况非常清楚,阿吉奥这边的组织里肯定出了一个高管级别的叛徒。 而最具象征性的高管就是十二门徒。 毫无疑问,卧底肯定是有的。现在不过就是有一个,还是有好几个的问题罢了。 “不,不是怀疑你,我的孩子。”玛利亚慈祥的对波尔多笑道。 玛利亚的笑有一种魔力,让你由衷的相信她和神明有着某种联系的魔力。 “我是怀疑你们每一个人。” 玛利亚浅点的微笑下好像暗藏了一整片寒冬。 “我跟你们十二个人分别说了默卡不同的部位。” “如果我的十二门徒里真的有俄狄浦斯的卧底,她不会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俄狄浦斯。” “而俄狄浦斯如果想要拆除炸弹,就需要挖出默卡相应的部位,然后再为他治好。” “俄狄浦斯也不会一口气毁坏太多的默卡的身体,她怕一不小心把默卡杀死。” “她只能按我说的来。” 玛利亚环视两人,轻笑着,看着她们紧张的沉默,不敢说话的样子。 “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吗?我可爱的孩子们。” “其实,炸弹什么的只是幌子,我们要是真的能做出那么易于隐藏的核弹就好了。” “但我们倒是能做出受到冲击,就发出信号的装置。” “科技产物也不会有魔力波动,俄狄浦斯对于科技也并不了解,她不会察觉到默卡的血肉里还装着不知名的小装置。” “默卡的不同部位遭到了毁坏,装置立刻就会发射相应的信号告诉我。” “而相应的不同的信号,则告诉了我相应的人就是告密者。” “可是您怎么……会,您什么时候在默卡身体里做了这样的装置呢?最近您也没有时间啊?”巴黎继续问道。 巴黎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变得像是冰雪一样刷白。 “是去年年初做的吗?默卡刚刚回来的时候……” 巴黎小心翼翼的问道,玛利亚则轻轻的摇了摇头。 巴黎低下头,局促不安的**着自己的裙子上的花边,生怕再问自己会得知一个更可怕的答案。 在一旁的波尔多也害怕极了,她突然有一种自己那些视作珍宝的亲身经历,都是眼前的玛利亚主教一手编写的感觉。 “你们不必担心,反攻的号角就要吹响了。” “天下所有的痛苦都将被救赎,被尊重。” “再也没有,值得你们为之害怕的事物了。” 玛利亚的身影有时很远,有时很近。 但是对于修道院的众人来说,不过是十字架的上头,和十字架的下头那么多距离的差别。 她们都知道,玛利亚有时不经意会张开恶魔的爪牙,会掀起堕妖的恶翼,那都是为了对付魔鬼才不得不涉身地狱的副作用罢了。 玛利亚终究是玛利亚,即使是被钉在十字架上一千年,一万年,她都是玛利亚,那个被称作是离神最近的女人。 —————————————————————————— “妈妈…妈妈……” “妈妈!” 噩梦里吃喃的图灵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的没有一口气坐起来,而是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图灵的整个头都埋在了女人的胸里。 “哎呀,真爱撒娇。”女人稳稳的接住图灵,轻轻的拍打着图灵柔软的后背,“可不能把我当做妈妈哦,我才17呢……” 女人看到了图灵那满是泪水的脸颊,说不出话了,只好无奈的继续拍打着图灵的背部。 “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图灵抱着女人,那只提着女人头颅的恶魔仿佛还刻印在图灵的眼球里,挥之不去。 “当然啦。”女人小声说道,“不过我看你还真和我的弟弟妹妹长的蛮像的。你不会真的是奥驰亚家的人吧……” 女人的话语极浅极淡,好像天边过眼的云烟,也不求人回答,自言自语之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一直抱了半晌,图灵才渐渐的松开了怀抱。 深吸一口气,整理整理了心情,环顾四周,图灵发现这里是刚刚见到姐姐,包扎断掉的手掌的时候。 不过和很奇怪的是现在的图灵的手并没有断掉。 “姐姐……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很严峻,请你仔细的听完,告诉我所有你能想到的信息。” 图灵尽量冷静的说道。 “好吧,不过我其实对现状知道的也不多。” “我只知道你之前好像是在为了把我从封印里解救出来在和封印做搏斗。但我也想不起来我是因为什么被封印的了。”女人端庄的坐在图灵身前,语调温婉而有磁性。 “不不,我想问的是以前的事情。”图灵说道,“你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七大恶魔的事情你知道吗?它们各自的名字你呢?尤其是那里面的莫斯提马。你知道它具体长相怎么样嘛?天使与天使之间长相应该也是有不小区别的……” “只要我杀掉那个恶魔,我就能带你出去了!” “哎,一次性问太多了……让我想想。”女人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就吃痛的捂住头。 一股诡异的,恶寒的恐怖氛围,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女人的躯体里钻了出来。 女人的眼睛里好像突然有了像鳄鱼,蜥蜴一样瞬膜,即使她睁大着眼睛,眼球还是像是琥珀一般漆黑混浊。 这是不同于默卡那种美丽的漆黑,而是真正的,没有光彩的,死亡的,疫病的漆黑。 “姐……姐?”图灵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点点产生异变的女人。 她背后突然间伸出了十几条触手,有力的,缓缓的互相缠绕在一起,组成了巨大的黑色圆环,笼罩在她的背后。 “我想起来了。谢谢你,不知名的好孩子。” “这痛苦的世界唯一的价值,就是被破坏,被毁灭。” 仿佛开天辟地一般震悚的魔力波动从女人身上爆发出来,可怖而不可一世的气势不断的振彻着图灵小小的心脏。 更让图灵的心沉到谷底的还有一点。 图灵身后暴怒的嚎叫声仿佛在呼应着女人的魔力波动一样,源源不断的穿透屋子,传到图灵的耳朵里。 一阵阵好像船锚落地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图灵知道,那是天使在撕扯铁链的声音。 一百三十七章 绳挑细处断,泪找苦命人​ ================================================ “绳挑细处断,泪找苦命人​。” 女人好像一尊黑色的大神,她身上蔓延出来的漆黑气息逐渐把她的衣裙染成噤默的混沌。 “他们怪我没有和他们一样的情感。” “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也为她们感到惋惜。” “要是她们也没有情感,就不用承担这么多痛苦了。” “也不用承担我即将给她们带来的,无尽毁灭的痛苦。” 女人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温柔安详的气质了,屠杀的味道就像是她皮肤底下暗藏的血管一样微微隆起。 “开……”图灵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惊愕的说不出话。 看到女人发生这种变化的图灵,可能比看到女人死去了还要痛苦。 【开什么玩笑?】 【姐姐是天使吗?她不是人类?】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就有关于奥驰亚家的记忆,实验室的记忆也有。】 【难道说那都是骗我的吗?都是演戏?】 【包括……包括那样真实又温暖的温柔?】 “都是在骗我的吗?”图灵颤抖的问道。 女人微微一笑,朱唇轻启。 “我一直都没有骗你,好孩子。” “刚刚我确实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是你帮我想起来了。” 女人眼眉轻斜,流光低转,不尽言说的动人风情即使在这不合时宜的场合,也能轻松的打动图灵。 “听说过国外一个关于神灯的故事吗?” “对于把我解放出来的你,我要实现你三个愿望。” 滔天的火云一飞冲天,掀飞了女人头顶三四层的天花板。 一股尖酸可怕的火焰的交集压缩的声音响起,究极热烈,且近乎逆转乾坤的一股气旋,或者说,凝炼的能量在女人的手心里盘旋。 “摧残你,杀死你,毁灭你。” 图灵的眉头紧锁着,激烈的魔力波动让她不得不万分提防眼前人施展的恐怖魔法——显然这就是图灵最爱用的奥驰亚家的炽莲螺旋。 而且直觉告诉图灵,女人这接下来的一击的威力足以移平四五栋大楼。 一柄怒火滔天的螺旋标枪出现在女人的手里。 面对眼前这个女人,图灵感觉自己就像是要面对伊丽莎白,或者是默卡那样,没法全身心的去防备她,没法尽全力的与她对决。 图灵的脑海里不可避免的塞满了许多胡思乱想。 各种各样的臆想的女人的死状涌入了图灵的大脑,占据了她脑内本来是用来处理战斗的空间。 图灵不能接受,她感觉自己哪怕只要一回想起那个手里提着女人头颅的天使,自己的手臂就会下意识的发软。 【我……我曾经是这么软弱的人吗?】 然而就在图灵专注于眼前的女人时,一双有如参天古树般巨大的手突破了图灵身后的墙壁,一把握住了图灵的身体,并举到了空中。 “永别了。”女人狠狠的将腰一弓,全身像是弹弓一样把手中的标枪向图灵弹射出去。 尖啸的标枪眨眼间就要贯穿图灵了。 —————————————————————————— 拉克西丝城 街边咖啡馆 一个女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咖啡店里,手里捧着一杯香气浓郁的褐色饮料。 “要不是为了俄狄浦斯大人,我才不会来这种售卖外国饮料的店呢。” “不过就算是卖的是这种没人喝的外国茶,我记得这家店平时生意也没有这么差啊?” 女人不安的一手握着杯口,用食指摩挲着杯柄。 她显然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送信的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平时早就来了才对。” “难道说……” 女人好像可以听到自己逐渐激烈的心脏的跳动声。 浓郁危险的氛围,好像邪窟腹中胎动的魔神,安静的孕育着即将到来的,畅快淋漓的灾难。 “这不是栋雷米吗?” “怎么在这里,你也有兴趣喝咖啡吗?” 普罗旺斯身着一席白村衫,面带微笑的和女人问好。 栋雷米面色立马恢复了正常,笑着答道;“怎么会。” “我只是和一个熟人在这里约会罢了。” 栋雷米知道,最高明的说谎是说话只说一半。 更何况她不喜欢喝咖啡,她没法骗别人。 “是什么熟人啊?我看你在这等了一会了。” “唉,不过我也是在等人,也等了不短一会了。” 普罗旺斯带有试探性的话语让栋雷米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栋雷米又被她迂回的话术堵住了想要询问的喉咙。 栋雷米有一种感觉,自己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你……是来给人过生日吗?”栋雷米发现普罗旺斯右手提的一个礼盒,放在了桌子上。 “不不不,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饯别礼。” 普罗旺斯漫不经心的揉搓着礼盒上好像只要轻轻一拉就会解开的丝带,微笑的说道。 “敢问……你等的是谁?”栋雷米面色已经渐渐的难看了起来。 普罗旺斯没有看栋雷米一眼,只是安静的伏在桌子上。 “我在等一个罪该万死之人。” 普罗旺斯轻轻拉开了礼盒的丝带,一颗流干了血的头颅从盒子里滚了出来,停在栋雷米面前。 那是栋雷米正在等的信使的头。 “不过看来你等的人身体不适,不会来了。” “要不我们俩凑合凑合吧?” 栋雷米沉默了。 “……” 霎时间,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产生,面前的桌子被栋雷米身体里弹出的触手撞的粉碎。 没有魔力波动的偷袭极其难防!栋雷米一爪直击普罗旺斯的面门。 然而数只黑色骨架形成的大嘴突然出现在栋雷米的身后,张开了血盆大口咬穿了栋雷米的触手和四肢,限制住了栋雷米的行动。 剧烈的魔法较量直接摧枯拉朽的把咖啡店撕碎得只剩两座残缺的墙。 玛利亚和她的另外十个门徒或站或坐,一齐出现在这两座墙上,居高临下的包围了栋雷米。 “我一开始觉得你是最没有嫌疑的。” “因为俄狄浦斯想杀默卡,你用不着帮我撮合默卡和图灵,你直接亲自下手就行了。” “不过其实稍微一想就想通了,默卡和图灵的关系越近,俄狄浦斯那个天使就越有机会跳出来大开杀戒。你也用不着犯这个险来暴露自己。” “不过我也要谢谢你,你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像你这么忠心又美好的下属,怎么可能存在呢?” 玛利亚淡然一笑。 她现在发现,自己即使现在再回想起,自己当初被挂在城门口十天,滴水未进,没有任何手下和亲戚来拯救自己的事,自己也仍然能保持泰然若素的心情了。 一百三十八章 世界有如柴薪,你我烈若红火 ================================================= “好疼……” “真的好疼啊,姐姐。” 瘀红的鲜血从图灵的头部殷殷流下,瘆人的同时,还透露出一丝惨烈的美感。 图灵像是地狱归来的修罗,身后伸出了六只黑色的巨手,紧紧的握住女人投掷过来的螺旋枪。 标枪上如狼似虎的钻头把图灵魔法师之手磨的满是褶皱,图灵感觉上面焦灼的火焰好像快要把自己给烤熟了。 枪头噗嗤噗嗤的闪烁着,好像快要爆炸一般。 “但是还有比这还要痛的……” “这里…最痛。”图灵用血迹斑斑的,残破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姐姐难道,一点点痛苦也感觉不到吗?” 图灵霎时间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天使力道又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庞大的天使浑身散发着琥珀般靛蓝的光辉,那抱住图灵的巨手有如万年的古木一样稳固而有力。 百万吨的握力凶狠的压缩着图灵,扭曲而夸张的压力从图灵的腰部向图灵的头顶和脚部扩散出去。图灵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做些什么,自己一定会被这可怕的力量所腰斩。 透过自己被血液打湿了的眼眶看过去,图灵看到女人似乎因为自己的话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戏!姐姐要是想杀我,肯定直接就引爆螺旋枪了……】 图灵刚想到这里,一束璀璨如日的闪光爆发了,流星坠落般的极光贯穿了整栋大楼。螺旋枪的炸裂仿佛是场盛大的烟火,把周围的一切,高砖瓦砾,全部淹没在无情的火光里。 女人冷冷的看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将大楼近半数的区域全部都烧毁了,默不作声的抿着嘴。 崩坏的凶炎完全吞没了图灵和天使的那握住图灵的巨手,赤橙的火光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图灵飘摇的影子。 “你和她们……” “你和她们有什么……” “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回想起过往,图灵突然意识到,母亲,玛利亚,栋雷米,这些看似无尽温柔的人儿,也不过好像是在演戏。 都是在演戏而已。 真心对待自己的,真正愿意站在自己角度,为自己着想的,或许只有,那个男孩。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你也去死吧!” 瑰丽的金色文字好像一袭文雅的金衣,刻印在图灵纤细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古朴的咒语好像在诉说她的主人为了得到它究竟承受了多少苦痛和血泪。 如烟似幻的火光褪去了,图灵显露出了她亭亭玉立的身姿,她如碧玉一样的皮肤竟然没有丝毫受损,被破败的衣物衬托的好像安宁的白雪。 图灵隐隐残破的亵衣底下的脊背金光闪闪,好像一尊得道的大佛,镌刻着意味深厚的经文。 “火山模式。” 图灵背后六只如肉翼般的六臂慢慢的褪去,留下了原地恍然若神人的图灵。 【据他们所说,这种级别的天使不用远超它们级别的魔法是没办法消灭的】 【接下来一击,得将它们两一起消灭才行。】 【不管莫斯提马指的是谁,现在看来肯定是它们两其中一个了。】 又是一记滔天的火枪刺来,女人手中穿刺的炎柱把图灵狠狠的掀飞了出去,在图灵身上留下了火红的伤痕。 天使紧紧跟着飞出去的图灵,双拳像是炮弹一样不停的落在飞在空中的图灵,连带着撞破了一栋又一栋的大楼。 图灵连忙双手护住身上的要害,接下天使接连不断的攻击。 “给我死!”图灵双手抱住再次袭来的巨手上的手指,抢到了机会,一只脚狠狠踹去,在天使手心里留下来一个巨大的血洞窟。 黑色的血液好像洪水一样喷涌出来,天使身上特有的高温却将其不断的引爆,一时间天使的乱拳竟然有了轰炸机群一样恐怖的威力。 楼与楼之间的地面也被这一记记重拳轰击的坑坑洼洼的。 图灵透过猛烈的爆炸一扫眼,发现刚刚自己给天使造成的伤害居然转眼就愈合了。 “这家伙……可能比妈妈的分身还要强。”图灵心有余悸的说。虽然图灵目前还没有受伤,但它狂风骤雨的攻势已经让图灵开始有点疲于应付了。 图灵突然想到,自己面对的天使大多好像都不喜欢用魔法,而是用强壮的身体去搏击。虽然这样也很厉害,但是攻击强度却显得有些不足。 而俄狄浦斯却很擅长魔法, 【这会不会就是妈妈强大的秘密呢?】 【对了,那个女人呢,她不是说她的魔法很强……】 一抹金属的光泽闪到了图灵的眼,图灵惊鸿的一瞥好像贯穿了古今,看见了千米以外将弓弦拉开了个满月的女人。 那是什么?女人手里拉开了一个什么?图灵都无从得知。 图灵只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征兆。 “阿耆尼之怒。”女人唇齿轻启,即使隔了这么远,图灵也能感觉到女人仿佛在自己耳边开口的吐息声。 危险的痉挛感传遍全身。 天使好像看准了这个图灵一愣神的空挡,双臂高举,狠狠的向图灵砸下,把正在高空大楼间穿梭的图灵捶落下来。 飞电般的火弩应声射来,结结实实的落在图灵的身上,登时发出来一声巨大的铁块撞击的声音。 究极的炎爆紧挨着图灵炸了开来,毁灭性的爆炸连灰尘也一并吞没进去了。 “噗。”一口鲜血喷出,图灵感到自己好像漏气了。 一摸侧腹,图灵居然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图灵扭头看了看周围被四射的火花灌满的废墟,无力的靠在被天使砸出的坑洞里。 阿耆尼之怒是奥驰亚家专注于爆炸性的远程魔法,它不仅威力巨大,而且远远不止一击。 老练的魔法师能连射出三四箭,其火力足以覆盖一片田野。 【还不能释放治疗魔法,否则火山模式的效果就被转移走了。】 【我得再坚持一会,等到火山模式再积蓄一点力量。】 【如果一击毁灭不了她们,我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图灵不敢低头再去查看自己的伤势,唯恐自己泄了气。 一抹精光又一次闪过了图灵的眼底,天使愤怒的咆哮着,携着狂暴的飓风,再次狠狠的砸下它的重拳。 图灵奋力纵身跃起,躲过了天使的拳击,拼了命的朝着女人反方向弹跳出去。 轰隆! 响彻地底的爆炸声又一次爆发出来,原地激荡开来如镰刀般的狂风把飞在空中的图灵一下子吹得老远。 图灵连续撞碎了好几栋高楼大厦的中层,终于停了下来。 “咳咳……”图灵被撞碎的楼栋产生的烟灰呛得接连咳嗽,她侧腹血肉模糊的脏器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把她的两条腿打的透湿了。 【这里不是……?】 【我和姐…我和那个女人去找资料室的路上吗?】 图灵强撑起自己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跑动了起来。 【射的再好的弓箭手,也起码得要有视野。】 【我对这里很熟悉,我可以用这里的大楼作掩护,让她看不见我。】 图灵即使身受重伤,其速度也比马匹和汽车要快的多,她渐渐飞跑起来的双腿把在后面穷追不舍的天使甩在了后头。 女人豪壮的弓矢没了目标,好像恼羞成怒了起来,肆意的射击在周遭的大楼上,企图用砖瓦的废墟碾压图灵。 但图灵的速度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反而是那些废墟开始降低了庞大天使的移速。 【那里好像是那个女人带我去找吃的地方。】 图灵看到了一栋熟悉的小楼,那爬满了腐植生物的楼体好像图灵那灰色的记忆一样,让人疼痛难忘。 一丝刺痛从图灵的手臂上传来,这股疼痛竟然比图灵身上的疼痛还要明显。 “嘶。”图灵吃痛的低头看去,几枚血字照常的写在那里。 Options:逃跑* 走进楼房,打开柜子* 虐战* 图灵嘴角跳了跳。不过紧张的考虑过后,图灵还是决定走进那个房子。 真的不是图灵在这么紧张的战斗里面还敢调皮,只是从前几次的Options图灵可以看出来,第一个和第三个选项大部分都是一个意思,要么就是逃跑,要么就是死脑筋硬碰硬,只有第二个看起来还是有点用的建议。 而且图灵的火山模式也快结束了,图灵现在已经没必要怕那两个天使了。 “不过,那个天使跑去哪了?”图灵一回头,没发现那个巨大天使的踪迹。 图灵加紧跑进了小楼,准备快点看看自己手上的血字究竟想叫自己干什么。 【这楼里面我只认识那个女人的房间,应该就是要我去那里吧。】 火山模式下的图灵不到一会就上了二楼,来到女人的房间门口。俄狄浦斯几个大字稳稳的写在门牌板上。 【这真的是那个女人的房间……可她不是天使吗?她怎么会有像人类似的待遇。】 腹部难言的痛苦惊醒了图灵还在软弱的内心。一咬牙,图灵推门进去了。 【她肯定是拿别人的房间来骗我的,这还用说吗?】 图灵环顾四周,白色的蒙尘了的床榻和屋内简单的陈设虽不华贵,却给人一种温馨的祥和感。 屋内唯一一个柜子就是床头柜,被摆在床铺的一边。 柜子不过两个抽屉,图灵挨个拉开,发现没有任何女人所说的食物,只看到了一个饭盒似的金属盒子。 上面刻着一行古朴可爱的圆体小字,很明显的带着女生独特的笔锋。 “俄狄浦斯的烤猪肘……?”图灵不经意间直接把饭盒上的字直接念了出来。 这时候,一个靛蓝色的身影破门而入,飞过来一脚直接踢向正在读字的图灵。仓促间图灵连忙蹲下躲避,她毫不怀疑这一脚甚至可以捅破云层。 一阵危险的气流擦着图灵的脸颊扫过去,图灵一偏头,发现背后的一大片楼层已经被这一脚踹的消失了踪影,整个楼房像是被鬼斧的神器剜去了一个大口子。 而那个危险的女人恰恰就正站在这个口子上。 图灵,女人,还有蔚蓝色的天使,三个身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火山模式即将结束了,我该出手了吗?】 【就现在?】 【我应该攻击天使,还是那个女人?】 【还是说……两个一起?】 选择带来的紧迫感压在图灵的胸口,绷得她的心脏透不过气来。 “把我的东西还过来。”女人面色阴冷,朝着图灵伸出了手。 “我留你一个全尸。” 【什么?】 【就这种东西,她还要?】 “这根本不是你的东西吧?”图灵反问道,“这里明显是给人住的房间。” “可你是天使。” 图灵紧紧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她稍有动作,图灵马上就将自己的魔力倾泻出来,将她付之一炬。 “你根本不是俄狄浦斯,不是吗?”图灵说。 出乎图灵意料的,女人没有生气,也没有辩解,而是像心碎了似的捂住了胸口,嘴唇也微微的抖动起来。 女人好像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女人的眉头痛苦的拧在了一起。 “我明明就是俄狄浦斯,我没有骗你……” “普罗米修斯,米迦勒,亚必迭……” “那些都应该是我的才对啊!” “是我的挚友,我的爱人…” “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 “把他还给我吧,我求求你了……” 女人泫而欲泣,但是她似乎不管再怎么悲伤都好像都哭不出来一样。那悲伤如涟水的表情把图灵看呆了。 图灵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饭盒交出去。 但是一旁的靛蓝色天使动了,它一瞬间就来到了图灵的面前,携带着蛮荒的怪力一拳轰向图灵的胸口。 图灵下意识的启动了魔法。 【可恶,不能再犹豫了,我应该,应该……】 “啧。” 图灵心底一阵抽搐,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把女人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世界有如柴薪,你我烈若红火。” “我将绵绵无绝的火把交转给你。” “以期你千百世,亿万年的传承。” 图灵第一次完整的念完了这个魔法的咒语,其威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可怕。 “大焱螺旋。” 透明的火枪在图灵的手心里诞生,悍然出世的瞬间,宣告要将这个世界绞的粉碎。 一百三十九章 图灵和乱七八糟的线索 ============================================ “唔……”一抹强烈的失重感冲进图灵的大脑,图灵差点从悬靠着的座椅上掉下来。 图灵摇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发现自己正拿着一本书籍,坐在满地堆积的书丛中央。 【这里是……资料室吗?】 头顶上镶嵌在薄薄一圈光晕里的灯管给了图灵一种休憩的安全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又穿越时空了吗?我回到了资料室那时候?】 图灵环顾四周,发现被打开的书和未打开的书分成了两大垛放在了自己周围。 图灵皱了皱眉头,把自己手中的书翻到封面看了一眼。 【实验中天使特征的归类和记录。】 【我已经看了很多书了吗?】 图灵捂着头,试图回忆自己有关于书的记忆。 【不行,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从我用出大焱螺旋的时候就断了。】 图灵轻抚自己的下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忘掉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的魔法应该是足以消灭她们两的,我清楚的感觉到我把那个天使烧成灰了已经。】 “对了!”图灵从座椅上站起来,脸色开始发青。 “我看书这时候不正是姐姐,不,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吗?” “我……我得去看看。” 图灵还是没办法把那个变成天使的女人和平时的她当成一个人。 她在没有想起来过去时的脆弱,让图灵很难相信这个人和天使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没有变成那个形态也不应该这么脆弱啊。” “她真的是天使吗?” 图灵惴惴不安的路过狼牙般参差的书架,向记忆中的大门口走起。 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图灵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从大厅里传来的动静。 “姐姐?”图灵下意识的小声叫到。 “诶,怎么了?” 没有任何血腥怪异的场景出现,坐在操控台上的女人一如既往的温柔甜蜜。她旁边也摆了许多不知名的书,好像是在和图灵一起找资料。 而那些周围地上的棺材,包括里面的天使已经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从魔法破坏的痕迹可以看出这是图灵自己动的手。 图灵松了一口气,但当她想到之前女人仅仅因为自己口头上说出的一个名字就变成了那种怪物,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 “别,你别看这些东西。”图灵快步走上前去,关上了女人正在读的书,一只手撑在封面上,“我来找就行了。” “但我想帮你分担一点啊。”女人的温柔好像梅子酒,初入口就觉得甘香馨甜,尝久了,还有一股微微醉人的味道。 “虽然我也不是很擅长这种事。”女人有点尴尬的揉捏着图灵撑着的书的书角,“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厉害了。” 女人越这样,图灵越感到一股如芒在背的疼痛。图灵不禁皱起眉头,为自己和女人即将可能迎来的结局悲伤。 “好久好久以前,好像也有人教过我这个道理。”女人回忆道,她的眼神里好像闪烁着光芒,“那到底是谁呢……我总感觉应该是一个,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别再想了那些东西了。”图灵连忙开口打断道,深怕她再想起些什么。 “嗯?”女人眼带笑意的说道,“怎么啦,妮子吃醋了?” “人小鬼大的小家伙。” 图灵局促不安的一只手绕着自己的头发,她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动手,可能永远也下不了手了。 【明明她是莫斯提马的事情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毕竟她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来她的过去了。】 【我不应该手下留情了才对……】 图灵刚想要狠心凝聚起魔力,结果目光一扫,发现一个铁制的饭盒正安静的躺在操控室的桌子上。 图灵心中一颤,终究还是泄了气。 “这个饭盒……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图灵问道。 “哎呀,这个。”女人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本来以为我的房间里会有点存粮什么的,果然还是没有。” “那里只下剩这个盒子。不过它真的是我那时候相当重要的东西,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带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任性。” 女人好像飘弥着茶香的道歉让人完全生不起来气。 【果然不是妈妈。】 【妈妈这种高贵的豪门贵族,不可能喜欢吃烤猪肘这种粗鲁又不上台面的东西的。】 图灵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表情略微严肃的朝女人问道;“那个……我看你还挺精神的,你不发烧了吗?” 女人的表情有点困惑起来;“发烧?什么发烧啊?” 图灵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随即恍然大悟了。 【我早该想到的,那根本不是发烧可以达到的温度。】 【那是天使化的前兆,天使的表皮通常温度奇高的。】 【她肯定当时是逐渐逐渐回想起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图灵感到自己的心脏没来由的阵痛。 【那也就是说,只要我不让她回想起过去,她就不会变成那样子吗?】 【麦克纽杜家人就一定要杀掉她吗……明明她这个样子并不是完全没有转机啊。】 “哇,你已经找到这本书啦?”女人看到图灵手中的书,惊讶道。 “呃?嗯……”图灵发现,自己把那本《实验中天使特征的归类和记录》也带在手上了。 “如果有了这本书,应该不管什么天使都能找到了吧!我记得所有实验的天使全都有命名的。”女人高兴的说道,她好像由衷的为了图灵能实现目标而感到高兴。 “想不想去实验室看看?我记得那里是关押天使的地方。”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直接就能找到你要的那个恶魔呢。” “用这本书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吧。” 图灵听了女人的话,头疼的抚了抚额头,翻开了手中书本的目录。 图灵惊讶的发现,书中居然直接就记载了莫斯提马的特征和实验番号。 实验品名:莫斯提马。 该实验品为[宏伟计划]第五季的代表产物…… 实验品通身雪白,剧烈运动时会散发出白色的荧光…… 人格赋予后有明显温和的和平主义倾向…… 魔力强度在宏伟计划中排名第四…… 该实验的改良了之前路西法实验的缺点,给予了该实验品浓烈的感受情绪的能力和丰富的情绪表达能力…… 本着实验安全至上的原则,我们…… 图灵略略是看了几行,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通体雪白,什么意思?她当时不是漆黑的吗?】 【难道她不是莫斯提马?】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没有显出真身的原因。当初妈妈和玛利亚战斗的时候不也是改换了身体的颜色吗,天使可以一定程度改变身体形态的。】 图灵眼睛从信息量巨大的书本上一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消化着刚刚接受的信息。 “那好吧,我们去一趟实验室。”图灵和女人说道。 一百四十章 爱别离 ============================ “你……还把那个盒子带着啊?”图灵问道。 “嗯…”女人回答,“毕竟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了。” 图灵和女人走在灰蒙蒙的街道上,机械化的道路覆盖着瓷砖和铁皮,丝毫找不到之前图灵和天使大闹一番的破败。 “那时候我配合他们做实验,虽然我不需要做什么,接受抽血化验就行了。” “但是却架不住那种无聊的气氛。” “这时只有普罗米修斯会和我玩。” “他有时候也会做一点吃的带给我。” “他是外国人。” “而在他那个国家,他们最有名的菜就是烤猪肘了。 “所以包括猪肘,他每次都会做些国外的菜带给我吃。” “久而久之,他把他的盒子也送给我了……” 女人一边走,一边回忆,眉宇间不禁也多了些动人的光彩。 “别说了。”图灵抿着嘴,忍痛说道,“我不想听那些事。” 其实图灵很想听。 尽管知道这人不是妈妈,但图灵时常会产生一种亲近的错觉。仿佛听她的故事就像在听妈妈以前的故事一样。 “这样啊……”女人表情有些落寞,“那好吧。” 图灵看着提着饭盒走路漫不经心的女人,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话。 图灵略微降了低自己走路的步调,慢慢和女人平齐在一条线上,然后悄**的伸手勾住女人另一只空着的手。 图灵生怕她再发生什么意外。 一米五多一点的图灵和一米七左右的女人手拉着手,走在路上,真像是妈妈带孩子。 不过图灵反而是像那个妈妈的角色。 “你是奥驰亚家的孩子吗?”女人冷不丁的问道。 “不好意思啊,因为你一直都没有说清楚你的名字,所以我一直有点好奇。” “我想,你长的这么像我的弟弟妹妹,而且魔法造诣又那么高,应该肯定是奥驰亚家的后人吧。” “可以知道你的全名吗?” “当然,不想说也完全没关系。”女人扯出一丝微笑的看着图灵,期待着图灵给出的答复。 【知道了又怎么样,】 【如果你真是莫斯提马的话……】 【结局都一样。】 图灵长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声音说道;“图灵。” “我的名字是图灵•奥驰亚。” “你果然是奥驰亚家的啊!”女人喜上眉梢,情绪像个小孩子一样变转自如。 “奥驰亚家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妈妈潘多拉现在还是家主吗?” “厄里斯堡后山那个魔兽之王除掉了吗……” 女人的嘴巴像是连珠炮一样问东问西的,图灵深怕她又想起什么,只好闭口不语。 图灵揣着尴尬和之前开口回答女人的后悔情绪,一直持续到两人走进了实验室。 这里到处都是不同颜色的棺材,有的透明,有的不透明,有的连着许多管子,有的管子已经断了,有的配饰复杂精密而完整,有的前面的操控台都已经被砸的稀烂了。 “紧急冷冻装置……?”图灵目光转向了那个被砸烂的操控台,疑惑的说道。 “这个啊,大概是用来封印天使用的吧。”女人回答。 这里一片狼藉,几乎没有完整的东西。 一个如同山峦一样平地而起的圆柱铁水箱立在实验室的中心,密布的棺材在它周围如同众星捧月。它黑压压的皮肤和粗壮的水管给人以可怖的力量感和无力感。 图灵靠近着它,才突然意识到人类是多么渺小的东西。 尽管图灵看不懂这里各种稀奇古怪的陈设,但是图灵知道,这里魔力浓郁得像是新鲜打发出来的淡奶油。 一种仿佛从太古传来的哀啸在图灵的血脉里搏动,亘古的伟意熨烫着图灵的每一寸血管。 图灵难受的皱了皱眉。 “图灵?” 女人好像察觉到了图灵的不适,出声询问道。 “我没事……”图灵说道,走向了实验室的深处。 随着图灵的深入,破破烂烂的棺材也越来越大,它们大部分空无一物,唯有上面贴着的名字还传达着它们曾经收容过天使的讯息。 一个烤着白漆的棺材渐渐的映入图灵的眼帘,它贵重而典雅的制式不失厚重的金属感和科技感,让图灵一下子就把它从众多棺材里区分了出来。 它通体透明,相较于其他棺材完整的多,里面装着的冷冻液也没有怎么消耗。图灵抬头仔细看去,惊讶的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赤裸着正闭眼沉睡的人。 这个人身体不正常的雪白,如果说单从描述上来讲,已经很符合书上说的莫斯提马了。 图灵的视线转向棺材上一块标着名字的贴纸,仔仔细细读了又读。 纸上写的确实是莫斯提马。 【这上面写的是……莫斯提马?】 【难道姐姐真不是莫斯提马吗?】 “有什么发现吗?”女人问道。 图灵眼疾手快,把上面标着名字的贴纸迅速撕了下来,免得被女人看到了。 “是有些发现……”图灵小声说道。 “但是这里面好像呆的是个人类啊?”图灵疑惑的向女人问道。 “啊,你说这个。” “毕竟天使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体大小。这个能力再配合上dropback,就能变成人的样子。” “啊,你还不知道dropback吧?” “dropback和aside……你理解成两个很厉害的魔法就行了。研究者们还是从天使身上学到的这两个魔法呢。” “前者可以改变人的认知,后者可以改变人的记忆。” “我们当时虽然可以让天使显露身形,但却不能操控它们,它们大多数只会保持原地待命的状态。” “所以我们就在想,要是能让它们获得智慧就好了。” “我们就用了aside赋予了它们记忆。aside拥有可以操纵,查看,删改生物记忆的能力。” “它们智慧实际上不低,有了记忆以后,它们才懂得使用它们的智慧。” “结果也表明,这确实是可行的,天使因此可以沟通交流了。” “不过想要凭空编造出一段记忆还是太难了。我们通常还是复制别人的记忆来赋予给天使。” “所以很多天使都会本能把自己转化成记忆的主人的样子。” “因为她们会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才是本尊嘛。” ……图灵呆呆看着女人,感觉自己完全哑掉了。 “这不会…太残忍了吗?” “让它们自以为是人类,却给它们天使的待遇。” “还要用这些稀奇古怪的机器研究它们。” “就算是天使这也……” 女人笑了,图灵突然感觉到开始看不懂女人了。 “图灵觉得很残忍吗?” “真的是善良的好孩子呢。” “但是实际上,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图灵被她像蓝宝石一样深邃痛苦的眼睛吸引了。 “我们圈养牛羊,烹饪它们嗷嗷待哺的姐妹,啜饮它们留给孩童的精乳。” “我们告诉自己,它们获得了安全的庇护,这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何况它们只是动物,能明白什么痛苦呢。” “但实际上,这和天使什么区别呢?我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它们签了霸王合同。” “我们根本不理解它们会感受到的痛苦。” “人与人之间都很难理解了,更何况天使和人。” “我不会去否认它们的可怜,我由衷为它们感到心痛。” “但人类向来是吃肉的,而且人类向来是贪婪的。” “我也有自己的兄弟姐妹要抚养。”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百四十一章 怨憎会 ============================== “这都是……顶没有办法的事。” 女人的神情凄切。 “我曾经亲眼看到过一个天使变成小女孩,神色慌张,手足无措的样子。” “它们把这样的她绑在手术台上,切下她的四肢,割下她的头颅,来测试她在无意识的状况下的身体恢复能力。” “那时候她多么绝望啊;什么求饶的话都说了,涕泗横流的,咬牙切齿的,到最后只剩嘴里不停的诅咒了。” “但她连疼晕过去的权利都没有,毕竟她是天使,耐受疼痛的能力也要比常人强大的多。” “那时站在玻璃窗外面的,穿着白大褂的那群人里面,只有我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 “她不断的哀求我能救她。” “她甚至在临昏迷过去之前还不断在问,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女人好像现在还在为那时候扭曲残忍的景象感到心悸,双手环抱着手臂取暖。 “我没有办法啊…这都是没有办法的……” “那时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我还以为我有多么厉害,我是怎样千里挑一的天选之子。” “但其实……其实我顶多能管好的不过是我自己,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亩三分地。” “我……” 女人周围的气氛开始如狂怒的波涛一样开始汹涌起来,黑色的,仿佛要凝聚成实质的薄纱轻轻的笼罩住女人。 她那漆黑的眼瞳好像一只聚不拢的墨珠,逐渐将整个眼球染成了漆黑的颜色。 “姐姐。”图灵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错愕的女人。 “我一定会带你从这里出去的。” 图灵的话语好像一只拨云见日的温柔的手,把女人头顶缠绕着的细纱轻轻掀开。 “都会好起来的,都会没事的。” “我们约好了,好吗?” 图灵扯出一丝微笑,伸出自己的右手,勾起小拇指,放在女人的面前。 “谢谢你……真心谢谢你,图灵。” 女人好像又恢复了正常,微笑的眼窝里好像可以舀起春水。她也伸出一只小手,递出小拇指,和图灵的交在一起。 图灵呆呆的看着自己和女人勾在一起的手,真切的笑了。她想,如果真的有姐姐,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是一个,可以随意接受自己保证的,坦心和自己倾诉过往的,有无限的温柔可以施舍的人。 【现在可以确定,她大概也是接受了记忆的天使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既有人类的记忆,又有天使的力量了。】 【但不管姐姐是什么,我都要把她带出去。】 【她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物没有经历过……】 【她还有那么多美丽的世界没有见识过……】 【她还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图灵只要一想起过去的自己,就有一股无穷的勇气在心口中蔓涌着,赴汤蹈火的气魄源源不断的充斥着自己。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经历和我一样的生活了。 图灵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但是却是那么触手可及,就像自己当时决定一定要和默卡在一起一样。 “我一定,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图灵又一次,郑重的说道。 然而回答图灵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什……?”图灵错愕的看着自己勾着手指的右手,夸张的黑血从那里爆发出来。 这已经不是用来写血字的程度的量了,要是换作一个正常人,恐怕早都死了。 但是图灵还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你带不走她。” “就像你带不走红港的王子安,就像你带不走拉克西丝的伊丽莎白。” “就像你带不走活在贞德阴影里的默卡。” 那片从图灵手腕里喷洒出来的血雾逐渐凝聚成一个骇人的鬼影,竟开口吐人言了。 “你说是不是啊,莫斯提马?”鬼影一只手放在被光怪陆离的情景吓得同样不知所措的女人的肩膀上,开口说道。 【这是什么东西!?】 【莫斯提马不是刚才棺材里那个人吗!?】 “姐姐!别听它说的话……”图灵急忙喊到。 可当图灵看到女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知道已经晚了,某些不可逆转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图灵愤怒的张开身后坚实如金石的魔法师之手,狠狠的砸向黑影。 黑影并非没有实体,受了图灵一拳以后,被轰的倒退了数十米,顺势飞到了水箱的旁边。 “你该死!”图灵不依不饶,跳将到黑影的方向,打算拿那双巨手擒住黑影。 【它是从我手腕里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之前那些血字,时间穿越,都是它的把戏吗?】 “该死的是你。” “你自以为拼尽全力了。” “其实你什么代价也没有付出。” “大家都在为你的软弱买账,你没有发现吗?” 黑影张开它那仿佛某种怪兽的血盆大口的手掌,一击刺向一旁的水箱,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澎湃的,碧寒的冷却液狂潮一般从裂口里奔涌而出,一下子就把腾跃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图灵冲飞的老远。 “这可是专门对付你们天使的冷却液。” “它会延缓你们的行动能力,封印你们的身体。” 黑影还在不停的给水罐增加裂口,有的裂口一旦撕开,就会被巨大的水压冲的越来越大。 图灵好不容易站稳,发现此时广阔的实验室的积水已经升到了脚踝,不远处的女人还在低着头颤抖着。 【不行,现在没法管姐姐。我必须得快点制服那个东西。】 【现在只能祈祷姐姐撑得住了】 “你去死吧!”教养如图灵一般的贵族这时也爆了粗口,脑门上青筋立起,图灵挥手招来一片辉煌的盘旋的能量,或者说,气旋。 一叠叠虐浪拍打在图灵的身上,图灵把握枪的手背在身后,死死的盯住站在水箱壁上的黑影,右臂用力的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 冷却液和螺旋标枪接触在一起,发出了热油下锅的爆炸声。 图灵动了,长期狩猎的历练,让图灵的标枪有了如子弹一般的投速,可以说,被图灵锁定的敌人,基本没有不中的。 但是在投的那一瞬间,黑影就脱离锁定了。 【什么?】 黑影好像知道了图灵的想法似的,在图灵刚刚起手的时候动了。这时候图灵已经箭在弦上,改不了方向了。 热沃焦灼的标枪射向黑影,但没有击中,打在了后方水箱上。标枪里恐怖的热量爆散开来,却被水箱里比热容巨大的冷却液纷纷吸收。冷却液形成的蒸汽挤压在水箱里,又形成了更大的爆炸。 水箱霎时间被扭曲的变了形,破开了一个闪电般细长狭窄的大口子。一时间如大坝倒塌一般的洪水汹涌而至。 水箱上弹飞的铁皮片和剧烈的水爆咆哮着射向女人,势必要将女人大卸八块。 【不……不行!】 图灵三步并两步,向女人那边跑去。 一百四十二章 求不得 ============================== “图…图灵?”随着一个温软娇小的身躯撞到女人的怀里,一张棕黑的岩壁迅速的张开,暴雨般的冲击声在墙那一头响起,巨大的冲击力把女人撞出老远。 冰冷的冷却液从四肢的缝隙里流过,死亡和沉醉托举着女人。 一阵急流从脚底溜过去,女人的身体彻底离开了地面。 霜寒像是要在土壤里扎根的花草,死了命往往女人皮肤的毛孔里钻去。 往日苦难的回忆和苍白色的暴戾的几乎要填满她的整个大脑,让她失去理智。 但是怀中的温暖和耳边若有若无的低语让她心中一下子清明了些许。 “我不会放手的……”图灵几乎是低吼着说道。 湍流的洪流被林立的棺材分割成很多分,数不清的激浪打在实验室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混沌而杂乱的波涛撕扯着紧抱着的两人,水面不断上升,一时间把两人冲的分不清上下。 “盒子……!” 混乱中,女人怀里的铁盒脱手而出,淹没在漆黑的潮流里。 “我去拿。” “你深吸一口气,抱紧我!” 【我不能放她一个人,这里太危险了。】 图灵看着女人鼓起的胸腔,带着女人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着刚才盒子脱手的方向游去。 【还在更深的地方吗?】 图灵潜了数米,企图张开翅膀,往更深的地方潜去,但却发现,这里湍急的涡流直接就把背部渗出的魔力冲散了。 图灵伸出一双魔法师之手,勉强扯着水流往下面游去。 【看到了!】 图灵借着水面上照下来的灯光,在更深的水底看见一枚铁盒,孤零零的插在在狭促的棺材的玻璃裂缝上。 图灵奋力游过去,但越是发力,胸口的窒息感和湍流的阻力就更甚。过了一会,图灵非但感觉没有前进,反而像是倒退了。 【可恶!】 图灵咬紧牙关,把用来格挡湍流的岩壁挡在身后,尽量限制着魔力向身后释放了一个火焰的魔法。 摇曳的火舌如闪光般炸开,蒸腾的水汽被逼仄在狭小的空间里,一瞬间将图灵推出老远。 但她低估了爆炸的威力,图灵向着铁盒的方向飞速的潜射过去,其速度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 图灵将女人保护在怀里,把脊背靠向极速接近的棺材,仓促之中已经不够图灵再做出其它反应了。 沉闷的一响,图灵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棺材上。 “我拿到了……”图灵和女人终于浮出水面了。剧烈的喘息里带着疲惫的味道,图灵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女人的手,另一只手抓着铁盒,轻声说道。 “图灵!你流血了!”女人焦急的喊。 叶片大小的伤口挂在图灵的额头上,翠红的血液混着冷却液顺着图灵的眼眶和鼻梁淌下来,图灵倦怠的看着女人的双眼,她被水打湿的齐肩发一丝一丝的贴在图灵的脸庞和脖颈上。 棺材上凌乱的铁丝勾住了图灵的腋窝,破碎的玻璃贯穿了图灵的颧骨,浅淡的鲜红色飘散在阴湿的潮流里。 图灵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的了。 “这是你应得的…” “你要像云燕那样拥有广阔的蓝天…” “和始终不能被任何人所夺去的翅膀………” 听到图灵的话,女人好像焦急的在说些什么。但晕晕乎乎的图灵此时已经听不清了。 图灵失神的嘱咐着。她的心灵好像又回到了那片安静寂然的安魂湖,皓澜的白雪挡在窸窸窣窣的芦花荡里,叫人看不真切这位湖光美人的全貌。 图灵望穿这片白雪看去,自己的手垂落在飘摇的芦丛中,女人触目惊心的断臂被握在图灵的手心里,在渐渐汹涌的急流中若隐若现。 “什么……?”图灵一下子清醒过来,猛然睁大的眼睛环顾四周,女人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自己手里仅剩一支断臂。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断臂光滑的断面好像是被最锋利的刀片切割出来的,阴森的白骨似在嘲讽图灵的无力。 “你瞧。” “我说什么来着?” 黑影蹲踞在图灵背后的棺材顶上,它的手臂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自以为是,愚不可及。” “你和那个女人一样,自以为冠绝常人。” “实则,” “不过如此而已。” 黑影举起了它那硕大的轧钢的铁钳般的巨手。 “让我来解脱这样无能为力的你吧……” 图灵抬起手,想要重新凝聚起魔力,干脆把这眼前的一切都毁了,她已经厌倦了阴险狡诈的计谋和算计了。 但她还是没有这么做,她突然感觉,这些事好像突然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都不关她的事。 【“图灵,我们来跳舞吧。”】 【“我在这研究所呆了四年,连舞蹈也是在这里学会的。”】 【“拉丁舞,你知道吗?”】 【 “这是普罗米修斯教会我的,国外的舞蹈。”】 【“如果想要跳好拉丁舞,首先要学会的……”】 【“就是放手。”】 图灵突然惊醒,女人被图灵紧紧的拉着,铁盒子也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十几秒前。 女人甜蜜的笑了,图灵第一次意识到了女生在异性层面上有着怎样的吸引力。 “我的盒子就暂时交给你保管了。” “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成功的。” 女人的低语好像老师谆谆教诲的指示,这温吞的语言好像带有放松肌肉的魔力,让图灵下意识的就放手了。 【什么成功?】 【她要去做什么?】 【她也是天使啊!在限制天使的液体里,更何况是这样湍急的水流,她怎么可能……】 女人脱手而去,像断线的风筝,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姗姗来迟的黑影虽然迅猛,但是却扑了个空。 “哼。” “还挺冷血的嘛。”黑影和刚才如出一辙,稳稳的蹲踞在图灵身后的棺材上。惊涛骇浪打在它身上,全然被它视作无物。 “你判断的没错,她那种状态很快就现出原形了。” “如果你不放手,这里马上要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但你就算放手了也只能算得上是缓兵之计,她作为天使,不可能真的被冷冻液淹死。” “到时候你要同时面对我,她,甚至还有她的那只天使。” “你要怎么办?” 无尽的怒火从图灵心底涌上来,突然间,图灵感到心口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一种清晰明亮的澄澈感,覆盖在自己原本暴戾乖张的那颗心脏上面。 “我要,战胜你。” 图灵没有说杀死,也没有说毁灭,以前的图灵这时候绝对是会这么说的。 图灵周围的冷却液剧烈沸腾起来,以图灵为中心的水流渐渐的都开始退避三舍,以图灵为中心圈出一个球形。 图灵把自己滴着血的身体硬生生从棺材的倒刺上抽出来,回头面对着居高临下的黑影。 一阵精光过后,图灵的身体恢复如初了。 “炽莲螺旋。” 图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造并投出了一记标枪,结果被黑影像之前那样,身体提前一偏,躲过去了。 似乎是忌惮这样的图灵,黑影猛地往水里一钻,也消失了踪影。 【姐姐,你让我相信你……】 【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图灵像一颗启明的星辰升上了实验室的上空,她身上宛若神灵般的光辉渐渐蔓延开来,形成了几百把金灿灿的弓弩。 “阿耆尼之怒。” 随着图灵丹唇轻启,一时间所有的弓弩都像子弹上膛那样自动安插上了弓箭。, 【既然你会预判我的动作,那么如此之多的数量,你还能躲得了吗?】 漫天的剑雨,不,漫天的流星群,势不可挡的迎向了波澜不止的水面,恐怖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实验室的水域全部被覆盖在轰炸范围内,地上坑坑洼洼的让人更是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天空激越起的滔天的水花和骇浪像是被照相机拍下来了一样,瞬间被定在了这一刻。 移动的水流变成了静态的冰雕。 寒霜迫降,室内温度转眼间大幅度降低,巨大的冰花一个一个在冻成冰湖的水面上炸开,绽放出来。 黑影迫不得已从结冻的水中逃了出来。 “她按下了紧急的冷冻装置吗?” “这不可能!为了保险,按钮不止一个,她仅凭借人类的力量怎么可能在那么激流的水流中做到这么复杂的事情呢!” 黑影好像终于有点惊慌失措的意思了。 “姐姐做到了…” “她不仅封印了快要变成天使的自己,还逼得你从水里逃了出来。” 图灵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但是没有。 她的心里此时充沛着无尽的战意。 “是我赢了,鬼影。” 图灵踩在冰河凸出的冰块上,她背后的水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刺猬,被灯光照得五光十色的。 “末都干支呼。” 破茧而出的光蛇从图灵身上弹射出来,射向黑影。 数不尽的光蛇好像神明手上的万千根手指,包围住了黑影的所有去路,狠狠的把黑影拿捏在手心里。 “我以前可能会生气的直接杀了你泄愤,但我现在不会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还有你知道的一切。” 图灵透明的眼珠好像一汪湖水般精彩漂亮。 那温柔的湖水不知道能滋润多少花鸟鱼虫,喝醉多少拿水酿酒的人。 但是人们不会意识到它仿若深渊的湖底, 实际上沉淀着什么样痛苦心酸的秘密。 一百四十三章 图灵和aside =================================== “也好啊……告诉你也好。”黑影被光蛇五花大绑着,但它似乎丝毫不慌。 “就作为你碰巧战胜我的奖励吧。” “首先我这样对你,其实是在帮你,明白吗?” 图灵眉头一皱,加大了蹂躏黑影的力度。 “没用没用,我又感觉不到痛的。”黑影笑道。 “不过你也确实是我接过的情况比较复杂的客人。” “你的记忆本来就很错乱,不少地方都有着空白,在加上脑震荡,很容易就会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但你放心,既然遇到了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缺一根寒毛的。” “当然,只是记忆层面上的意思。” 图灵控制着三束光蛇,组成了一把镰刀的形状,举在黑影的头顶,微微蠕动着嘴唇说道;“你只还有一次机会。” “尽量组织清楚语言。”图灵没有表情,脸色也很淡然,但却莫名的让人感到恐惧。 她现在已经有了俄狄浦斯的味道了。 “我不能说清楚。”黑影摇摇头。 “我要是说了你之后的事情,那些你残破的记忆会和你现有的记忆结团打结,那你就更九死一生了。” “我顶多提示提示你。” “比如我说,那边那个女人,她其实早已经死了。”黑影做了一个人性化的举动,偏头朝图灵侧边看去,那里的冰河底部封印着静止不动的女人。 黑影开口的瞬间,图灵好像脑部经受了一击重拳,强烈的昏厥感险些直接让图灵失去意识。 “我叫你别耍把戏!” 图灵狠狠的将镰刀挥下,但最后还是在离着黑影的头颅差了一点点距离的位置停下了。 图灵捂着头部,她感觉刚才甚至要失去对光蛇的控制。 “你现在没机会了……说错一句话就会死。” 图灵冷漠的说道。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我是导演,你是戏子。” “我干这种事实际上已经上万年了,不过直到现在才开始借助一些现代的科技。” “我是你所有意义层面上的长辈。” “我名为,Aside。” 图灵盯着黑影,它已经像是死了一样陷入了沉默。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图灵竖起镰刀,狠狠的将黑影拉成两半。 “那你就去……” —————————————————————————— “去死吧!” 拉克西丝城 街角咖啡店 栋雷米和普罗旺斯在店里激烈的角逐着。 普罗旺斯提着一杆有着握把的银针,和长出触手的栋雷米不断周旋着。 普罗旺斯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气息也开始凌乱了,不过相比起被削去了半个脑袋了栋雷米,她已经算是全然占了上风。 但普罗旺斯知道,自己占了上风的原因是自己周围还站着许多人的缘故。栋雷米是当年研究所的实验品之一,由于部分身体被迫和天使融合,她的恢复能力同样不容小觑。 如果不是她在考虑着如何逃跑的事情,普罗旺斯的恐怕战斗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至于这么谨慎吗?”栋雷米虽然脑袋都不完整了,但说话还是很利索的。 “你们找出了真正的卧底,真正的在计谋上打败了俄狄浦斯大人,你们值得为此骄傲。” “为什么不直接一拥而上,给我一个痛快呢?” 栋雷米说话的功夫,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周围稀稀落落的水泥地全是普罗旺斯的银针戳出来的孔洞。 “难道说,敦刻尔克(Dunkerque ),你被我平时那温柔的样子给骗了吗?” “你因为这种事,不忍心下手了?” 栋雷米偏过头,对着包围圈一角的女人说道。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低着头。 普罗旺斯感到有点奇怪,也停下了攻击,打算看看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巴黎,你又是为什么这样一言不发的站着呢?” “你那悲伤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贞德小时候当过她的老师,所以你心理上过不去吗?” 巴黎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栋雷米暗暗啧了一声。 “第戎(Dijon)你呢?你明明平时口口声声要亲自手刃叛徒的。我和你同事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为什么反而一声不吭了?” “你说话啊!” 栋雷米有点急了,看着紧密的包围圈,心中越来越绝望。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畏畏缩缩的。” “这封信你们也别想要了,你们永远不要知道我究竟透露了多少秘密给奥驰亚!” 栋雷米拿起怀里的信就直接往嘴里塞。 霎那间,原本站在原地的第戎和巴黎像是闻到血味的鲨鱼一样电射向栋雷米,洪水猛兽般的黑色大嘴和耀光的匕首一起袭向栋雷米,在栋雷米身上豁开了几个硕大的口子。 但栋雷米像是其他的普通天使那样,从伤口里爆发出来了远多余身体所能储存的血液。 黑色的血雾如烟花般炸开,漫天的腥尘随着栋雷米微微开口吐出的咒语,有了红磷般的威力。 “心系群星的游子啊。” “伴我归乡。” 卷积着的血液好像被碾碎的香辛料,一股微微的火辣感刺痛了在座所有人的眼膜。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中了招的人的眼球开始立刻脱水萎缩,干燥而微小的爆炸在空气中数以计千的发生着。 等到她们治好自己的时候,巴黎和第戎发现已经来不及回防包围中空缺的位置了。 随之而至的旋风带着栋雷米像一支离弦的箭矢射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栋雷米冲出了包围圈。 离开的栋雷米一下子就窜进了楼房之间,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只使用身体和触手赶路,不散发出一丁点魔力魔动。 没过多久,栋雷米来到了一个大桥底下,剧烈的喘息着。 “这里应该就暂时没问题了吧……” “等下出了城,让猫头鹰替我把信送过去。” “这样就算她们抓到我也没用了。” 栋雷米皱起眉头,看着手中褶皱的信,陷入了沉思。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玛利亚应该是这种程度的人物吗?” “该不会被掉包了吧,我还是检查一下信件的内容好了。” 栋雷米吞了一口唾沫,用自己那颤抖的手轻轻揭起信封红色的印泥。 —————————————————————————— “玛利亚大人,aside真的可以这么用吗?” “怎么,你不相信玛利亚大人吗?” 巴黎和波尔多重复着以往一样没营养的对话。 “玛利亚大人是唯一几个全程参与并监督{宏伟计划}的权重人物之一。” “知道的秘辛肯定是要更多些的。” “更何况我之前挨你打的那两下演的那么像,这段记忆植入到她的脑袋里肯定会让她深信不疑的。” 波尔多看着躺在机器里的栋雷米说道。 “她很多记忆很混乱,这让aside读取记忆增添了不少困难。” 玛利亚站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她看着昏迷的栋雷米,眼中好像也有一丝悲伤闪过似的。 “普通人是承受不了这么混乱的记忆正常生活的。这应该是俄狄浦斯依据她特殊的身体情况留下的后手。” “不过我们可以通过机器给她植入特定的记忆。” “让她产生逃脱的幻想,从而放松警惕。” “她自然会自己整理一些记忆,想起她为俄狄浦斯做过的所有事。” “这样一来,” “即使还有卧底,他们也无处遁形了。” “俄狄浦斯藏着的秘密,到时也会真相大白的 。” 一百四十四章 图灵和约定 ================================== 【“放手吧?”】 【“跳舞就是这样的。”】 【“哎呀,别撅着嘴了。”】 【“不高兴也没用。”】 【“有始才有终嘛。”】 【“…………”】 【“但如果你执意不放手……”】 【“图灵,你得要……”】 【你得要……】 你得要…… …… “我得要……?” “我得要什么,你说啊!” 图灵用力退开了正一起牵着手的女人,大声呵斥道。 “啊……” “孩子,怎么了?” 女人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微微弯腰看向图灵,担心的说。 图灵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种又熟悉,又疏远的感情涌上图灵的心头。 【我又……】 【我又回到了这里。】 【为什么,我明明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图灵终于哭出来了。 “姐姐!” “是我啊,我是图灵啊……” “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的……” “我和姐姐约好了要见识外面各种各样的世界的。” “那时候,是你教会我了,教会我了许多事情。” “你告诉了我什么时候应该放手,告诉我要相信你身边的人。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双向付出的,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 “即使以前在实验所那么痛苦的经历,姐姐都撑过来了。姐姐一定,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们在这里一起克服的那么多艰难困苦,难道姐姐都忘了吗?对了,还有……还有……” 图灵摸遍了全身,到处都没有发现饭盒的踪迹,只好尴尬的停下来。 女人双手扶住了激动的图灵,平和的说道;“孩子,冷静点,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的名字是叫图灵吗?” 图灵不可置信的看着女人,表情也痛苦的扭曲了起来。 空气中好像突然布满了细小的刀片,图灵感觉自己随着呼吸变得沉重,喉咙也火辣辣的疼。 “姐姐,我像是喝醉了。” 图灵抱住女人,把头埋进女人的肩膀里。 “醉梦里,我遇见了最完美温柔的女人当我的妈妈,我获得了可以改正一切错误的能力。” “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我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剩了。” “你告诉我,这都不是假的,好不好?” 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停的叹气,轻轻的拍打着图灵的脊背。 “我也想这么告诉你,孩子……” “但是很遗憾,这世界上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女人安抚着图灵,轻轻的揉着图灵的头。 “可你要坚强。” “你要意识到,人与人之间交往,相爱,守候,这些本来就是一个互相欺骗的过程。” “约定……本来就是很脆弱,很容易腐坏的东西。” “如果你不能明白,不懂得受骗之余,尽心的享受它,你就永远只能品尝到它的苦味,永远就只能像是第一次喝咖啡的人一样。” “咖啡,你喝过吗?” “国外经常把不懂得喝咖啡的人称作小孩子,你知道吗……” 【不对,我不是想要听这些东西啊。】 【之前姐姐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不是吗?】 【我明明只需要一个肯定,甚至是微微一个点头,我就能……我就能……】 “对不起,姐姐。”图灵一咬牙,背后伸出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 “我果然还是没法长大。”图灵抱紧了女人,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我要先带姐姐出去,莫斯提马什么的之后再说。】 【但是如果姐姐真的是莫斯提马的话……】 【到时候再说吧。】 【我现在要履行我的约定。】 图灵重重的在地上一踏,牟足了全部的马力朝天空中飞去。 “炽莲螺旋。” 图灵用魔法师之手把女人护在身后,双手持枪,对准了地底的天花板狠狠的刺去。 粗糙的岩石和湿润的土壤全部在热烈的标枪中化为了飞灰,势如破竹的图灵视岩块如无物,一路向前。 岩层的缺口引起了多米诺效应,挂在天上的石块再也支撑不住重达千钧的土壤,天崩地裂的倾泻下来。 图灵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径直向上空飞去。 过了一会,图灵终于飞出了地底。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图灵向下看去,包括塔塔鲁斯堡的后院的一大片空地已经完全塌陷了下去,土壤和青草味一股脑的蔓延上来。 “这里……是哪里啊?”女人出声问道。 【这里离研究所这么近,她不应该很熟悉吗?】 【算了,先不管这些。】 【我现在就要指着加百利的鼻子问问看,姐姐到底是不是莫斯提马。】 图灵没有多说什么,抱着女人飞进塔塔鲁斯堡。 “拉斐尔!你在哪?” 图灵的声音很大,语气很急,一种对于即将到来的结果的恐惧,让她的心情变得不是很好。 【不在?】 图灵飞速的飞过一楼的所有房间,发现没有任何有人的痕迹。 【怎么会……连仆人也没有吗?】 图灵来到二楼,开始仔细的搜查房间。图灵发现厨房,餐厅,书房这些地方都做了简单的收拾,所有人都像是临时出了个远门一样。 【三楼呢,三楼不会也没有吧?】 图灵上了三楼,来到了加百利的房间,推开房门后发现仍然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惊悚寂寞的感觉折磨着图灵,叫她痛苦的弯下了腰。 在塔塔鲁斯堡旁边搞了那么大的破坏,她本来就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现在麦克纽杜家又给她来了这么一手,图灵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 图灵把女人放在一旁,来到加百利房间的窗户前,勉强用窗框支撑起她那快要破碎的腰脊。 女人也来到图灵身边,不知所措的她只好在原地干着急,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图灵好受一点。 “那是什么?”女人温馨的音色让图灵稍微回过了神。 图灵顺着女人的话向窗外看去。 一个造型怪异的巨大机械盘踞在塔塔鲁斯堡的墙根,从它上面生长的青苔来看,它在这里已经扎根了好一段时间了。 图灵认识这个东西。 那是aside。 一百四十五章 图灵和中括号 ==================================== 【对了……不是有一个更直接的方法摆在我眼前吗?】 图灵心中五味杂陈,偷偷瞥向一旁的女人。 【我直接看她的记忆,就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莫斯提马了。】 【但是,我根本不会用这种机器啊。拉克西丝那时候我是直接用每个人的光碟看记忆的。】 【我能直接看人身上的记忆吗?】 “这个东西,我好像在实验室见过呢。” “不过我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女人摇摇头,遗憾的说道。 “而且那时候我看到的比这个大的多了。” “现在这个好像只有那时候的一半吧。” 图灵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女人的话,一种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的感觉,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图灵感到自己自从来到这里后,身上就有若有若无的丝线,牵着自己像提线木偶一样,不停的往前走。 什么东西都是恰到好处的摆在自己面前。 “姐姐,你在这里呆一会,我下去看一眼。”虽然线索好像是被人刻意摆在面前的,图灵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 图灵没等女人说话,直接推窗跳了下去。 稳稳的落在地上,图灵来到Aside面前,仔仔细细的检查发现,这个机器多了许多拉克西丝那一台没有的细节。 这一台配备了一个床板,配置了一些简单的操作台,上面还刻有详细的说明文字。 【这就是加百利说的另一半Aside吗?】 【看来它们像是一头一尾被分开的。】 图灵回想着玛利亚那边那个Aside的具体细节,感觉到它们俩甚至真的是可以严丝合缝拼起来的。 Options: 【记忆原件读取:被读取者于机器内部指定位置相对水平躺下,读取者于本机魔力范围内适当接触本机,即可进行记忆读取*】 【记忆复本读取:记忆盘固定于规定位置,读取者参考以上步骤进行读取*】 【记忆混乱、断层的治疗方法:受治疗者………】 图灵站在机器下面,看着上面的文字说明,一层一层的读下来。 【为什么这些话要加上中括号?】 图灵发现,这些字不仅类似于自己手臂上那种血字的格式,而且还被中括号括起来了。 虽然这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现在还有更迫不及待要确认的事,图灵只好先把这个疑惑放到一边。 【看来这个机器是可以直接读取人的记忆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 图灵回头向塔塔鲁斯堡楼上看去,明媚的春光里,笑的宛如美艳的棠花一样惊心的女人正站在窗台前,和图灵挥手打招呼。 【我应该骗她吗?】 【还是应该和她说实话,直接求她给我看看她的记忆?】 —————————————————————————— “孩子,孩子?”春风一般的轻轻摇晃,把默卡从深密的梦乡里唤醒。 “是妈妈不好,没考虑到你才刚刚回来。你这么劳累还要拉着你说话。” “瞧你都听睡着了,赶紧去洗个澡睡觉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俄狄浦斯对默卡温柔的说道。旁人如果不熟悉俄狄浦斯她那冷漠的微笑,很容易就会把她认为是一个娴淑体贴的母亲。 默卡刚刚清醒,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对于俄狄浦斯的话有点不明所以。 “不过我也要洗澡,正好我们母女俩也好久没一起洗过了。” “要不要一起呢?” 俄狄浦斯凑近了默卡说道。虽然她的话暧昧而煽情,但是她的眼神里电射出来的阴冷霞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默卡听到这,一下子睡意全无了。三分羞涩,七分震惊把默卡的脸憋的通红,同时怀里的那半颗dropback为了掩饰默卡的慌张,也加大了功率吸取默卡的魔力。 “妈…妈,我突然有点事情忘记了,还是晚点再洗吧。”默卡尽力回想着图灵往常的口吻,别扭的说道。 俄狄浦斯偏了偏头,仍然笑眯眯的看着默卡,什么也没说。 “那么……晚安,妈妈。” 默卡也不知道贵族这时候要施什么礼仪,只好赶紧一溜烟跑掉了。 走出俄狄浦斯办公室的默卡如释重负,拔腿向自己的房间奔去。 进了房间的默卡连忙简单的脱了衣服,一股脑的钻进被窝。他这一天真的是经历了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回想起来,默卡这才发现,对于平民来说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一次的俄狄浦斯,居然被自己这么草草敷衍了过去。 图灵虽然也是身份如天人般高贵的女孩,但毕竟在一起待久了,默卡不会有那么多感触。 可俄狄浦斯却是现任的国公级别人物,默卡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见面的场景,右眼皮还会有些轻微的跳动。 可怜的默卡现在只想赶紧入睡,明天再仔细思考如何扮演图灵这件棘手的事。 梦魇好像挥动着它如梦似幻的灰翼,翩然降临在了默卡的床头。 “刚才他面对我俩的时候不还挺勇敢沉着的吗?怎么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要是记忆被看光了,你也会这个样子。这是俄狄浦斯魔法的副作用。人在卸下了所有防备后,下意识的会对周围环境产生恐惧。” “图灵那样畏手畏脚的性格就是这样被折磨出来的。” 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默卡好像听到外面有两个人在说话的声音。 “起来啦,懒虫!图灵这时候才正要开始学习呢!”萨麦尔把默卡的被一掀,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们怎么……我刚才没有在房间里看到任何人啊?” “玛门刚才在测试dropback的上限,正拿你做实验呢。” “既然你完全没看到我俩的话,那dropback看来是没有上限了,它甚至能让人扮成空气。” “这比俄狄浦斯用aside把我们在其他人脑子里设置成空气还要方便,就是比较费魔力。” 萨麦尔绘声绘色的和默卡解释道。 “别,别!请您不要再说这些复杂的东西了!” “您不是说要当没看到我吗?现在怎么还……” 玛门和萨麦尔相视一笑。 “我们没看到你,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到你。” “如果你还像你今天上午那样一点不收敛一点你那男孩子气的举动,你迟早会被Dropback榨干魔力。”玛门那冷冰冰的语音充满了洞察一切的知性。 她敲了敲默卡的胸口,她仿佛知道默卡把Dropback藏在那里。 “从今天起,你要每天学习魔法,礼仪,算数,地理的知识。尤其是贵族礼仪,你要记得滚瓜烂熟,不管是绅士礼,还是淑女礼。” “你要短时间把图灵以前经历的痛苦全部都再经历一边,这样你才能扮演好图灵。”玛门来到默卡跟前,皱着眉头,凑着默卡的耳根说道。 “放心吧,小白脸,只是浅尝辄止而已!”在一旁的萨麦尔双手抱头,笑嘻嘻的安慰默卡说道。 一百四十六章 安徒生席地而坐 ======================================= “姐姐……那么你先睡一会吧。”图灵拉着女人躺倒了Aside的金属床位上。 “这样就行了吗?”女人照着图灵说的做了。 “嗯……什么都不要想,一会就结束了。”图灵终究没有骗女人,但也没有说出具体原因。 图灵靠着软磨硬泡才让女人勉强答应在机器上躺一会的。 图灵温柔的为女人合上了眼,深情的凑在女人耳边说道; “我一定会带你从这里出去的。” —————————————————————————— “但是……圣经上说外面到处都是贪婪的坏人和无止境的战争。”俄狄浦斯对面前的普罗米修斯说。 “去到国外也不见得有多好吧。” 身穿白大褂的普罗米修斯长了一张妹妹脸,虽然从他的发型和妆容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在极力避免染上女子气,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努力不是很有成效。 普罗米修斯和俄狄浦斯坐在餐桌前,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慢的吃着饭。 他的年龄看起来并不大,但是据他说其实也不小了,他只是看起来小。 “你看我像坏人吗?”普罗米修斯的笑容好像饱满的橙子,虽然外表不拘一格,但是果肉却甜到人的心坎。 “不像,但是……”俄狄浦斯举起餐叉,放在嘴边轻轻的敲打着。 普罗米修斯的外貌和他沉稳磁性的嗓音产生了巨大的反差,这样的反差让俄狄浦斯着迷。 “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呀。”俄狄浦斯笑道。 “你看,你说的故事里不也经常是那样吗?” “坏人多,好人少。” “痛苦多,幸福少。” “国外果然还是太可怕了,我看要不你就留在阿卡迪亚吧。” 普罗米修斯时常给俄狄浦斯讲一些国外的童话故事,希望能消除她对国外的偏见,可是没想到起了反效果。 “外面的世界当然和数千年富足如一日的阿卡迪亚没法比。”普罗米修斯说道,“但也有十分精彩的地方。” “我的休息时间还有一会,我再来和你讲一个童话吧。”普罗米修斯把自己的餐叉放到了空无一物的餐盘上,清了清嗓子。 —————————————————————————— “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昨晚回到房间里才睡的啊?” 俄狄浦斯在碧翠的森林里醒来,周围虽然草色葱茏,但都被蒙上一层模模糊糊的灰影。可怜的小俄狄浦斯不知为什么,她的后颈疼得像是不小心得了落枕,让她没法思考更多的东西。 “对了,我要找普罗米修斯来着,昨天的故事还没听完呢。” “我要见普罗米修斯。”她说。 坚强的俄狄浦斯抬起了她沉重的身体,许下了她的第一个愿望。她希望可以见到属于自己的那帅气的王子。 很快,森林里的小兔子,小松鼠和小鹿都仿佛听到了俄狄浦斯的愿望,从朦胧的草色里钻出来,来到俄狄浦斯面前,对她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好像是想要给俄狄浦斯带路似的。 可惜呀,要是我们的俄狄浦斯能听懂小动物的语言就好了,那样俄狄浦斯不仅能交更多的朋友,还能找到自己的王子了。 “我想要听懂动物们的语言。”她说。 就当俄狄浦斯许下她的第二个愿望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小动物叽叽喳喳的叫声到了俄狄浦斯的耳朵里,居然变成了人的语言! “这是奥驰亚家族的那一位……公主是吗?” “别瞎说,阿卡迪亚是联邦制的。没有公主。不过她肯定也算是身份高贵之人了。” “把这样的孩子带到实验所来,既不上学,也没同伴,唉,这阿卡迪亚人也真是没人性。” “没办法,这个实验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能在家族里的人里面挑了。小孩子魔力最充沛,也比较符合要求嘛。” 俄狄浦斯虽然听懂了小动物的语言,却一点也听不懂它们说的话。使劲动脑子想了想,俄狄浦斯还是决定不再考虑这么复杂的事情了。 俄狄浦斯决定靠要自己找到王子。 不过就在俄狄浦斯决定出发的时候,坏坏的大灰狼也来了。它张开了它那又长又大的嘴巴,露出了那又尖又利的牙齿,把小动物们全部吓跑了。 俄狄浦斯也好怕好怕,害怕到站不稳的地步。 但是她听说即使被吃掉也不要紧,只要有人把狼肚子剖开,把自己再救出来就行了。 俄狄浦斯又稍微恢复了一点勇气。 “我想要跑的比大灰狼还要快。”她说。 俄狄浦斯默默的许了愿,奋力朝着身后逃去。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跑的越来越快,就好像可以一阵清风一样。 她的这个愿望居然也成真了。 大灰狼紧紧的跟着俄狄浦斯,仰天发出嚎叫,召唤来了更多的大灰狼过来,希望可以包围住俄狄浦斯。 但聪明的俄狄浦斯绕过盘曲折叠的老树,越过了四通八达的森涧,把大灰狼们绕的晕头转向的,最终把他们远远的甩开了。 终于可以歇一歇的俄狄浦斯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自己非常熟悉地方。 一束璀璨的阳光打在俄狄浦斯面前的木桩上,那上面放了一只精美绝伦的宝盒,静静的等着俄狄浦斯来打开它。 几个精美的圆体小字写在那上面,被阳光照的好像撒了一层金粉一样,灿烂而模糊。 俄狄浦斯迫不及待的来到宝箱前,伸手想要打开宝箱,却被一个身着白衣的帅气人儿挡住了。 那不正是王子吗?俄狄浦斯高兴的想到。 俄狄浦斯的三个愿望都实现了。 —————————————————————————— “把你的脏手从俄狄浦斯的饭盒上面拿开,怪物。” 阴冷锋利的子弹砰的一声打入了“俄狄浦斯”的身体,震的后者一个趔趄。 几位魔法师姗姗来迟,从食堂门口冲进来,把扭扭捏捏的怪物按倒在地。封印魔法,麻醉剂,冷冻液——中药西药一齐上,总算制服了挣扎的怪物。 不过其实怪物也没怎么挣扎,只是不停的往普罗米修斯身上蹭而已。 “你们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天使突破了收容都不知道。” “居然还能被它的伪装给骗了,麦克纽杜家禁魔的魔法喷雾你们没带吗?” “就算是稀有资源,要省也不是这么省的。” “幸亏逃出来的是莫斯提马啊,要是是别的天使的话,我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几个魔法师在外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虽然被一个外国人指着鼻子骂很没面子,但居然也都忍下来了。 普罗米修斯脚下的怪物还不停的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伸长着触手想要去够桌子上的饭盒。 实验进度缓慢的燥意,点着了普罗米修斯的怒火。他愤怒的抽出手枪又狠狠的朝着触手开了几枪,一直到把弹夹打空才罢休。 “教授,这不是莫斯提马,莫斯提马还在收容单元内。” “什么?”普罗米修斯皱了皱眉头。 “通体雪白,性格温驯……应该是莫斯提马没错啊?” “那难道是莫斯提马……二号?”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拿出来一个平板电脑,操作了一下,打开了摄像头视角。 “莫斯提马二号也还在呢。”手下说。 【那个是地下那个巨大的天使!】 正在读取记忆的图灵认出了平板里的那个湛蓝的大块头。 “那这个家伙究竟是从哪来的?”普罗米修斯看向了脚边被打成筛子的,开始变得黏黏糊糊的天使。 “不知道,教授,我们也正在调查。”魔法师回应到。 “唉,”普罗米修斯瞥了一眼站的比直的魔法师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个腐朽的地方……” 普罗米修斯没有再说什么,拿起还冒着热气的饭盒,往门外走去。 地上的“俄狄浦斯”虽然已经看不到听不到了,但她还能嗅到一股阳光的气息,正在离自己远去。 ——————————————————————————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普罗米修斯口中童话故事的结尾,卖火柴的小女孩只能许三个愿望了。 “俄狄浦斯”心想。 肯定是因为人类实在是太贪心了,如果允许他们许更多愿望,他们一定还会不停的许愿的。 “我一定是太贪心了。” “没有早点想到,有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属于自己,最后才会变成这样吧。” 一百四十七章 健忘症 贰 ================================== 图灵从座位上醒来,眼前好像有朦朦胧胧闪烁的金星。如果之前栋雷米和自己说的是真的,自己已经读了超过一人份的记忆了。不过鉴于自己也不算纯种人类,应该不会有事吧。 【女人的记忆杂乱无章的,机器已经读不出更多东西了。】 “莫斯提马说的果然不是姐姐吗?” “而且他们说什么莫斯提马二号……” “难道说她们叫我杀的莫斯提马,指的是这个二号吗?就是地下那个巨大的天使?” 越想寻找真相,图灵却感到复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图灵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躺在原地的女人扶起来。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虚弱的身体已经几乎不能支撑她站起来了,强烈的眩晕感和酥麻感传遍了全身。 更可怕的是,酥酥麻麻的感觉正逐渐替换为触电般的疼痛感。 “我怎么……” 图灵无力的偏头看去。这一偏可不得了,图灵看到自己的手腕处破了一个碗口大洞,漆黑的鲜血不紧不慢的从那里面流淌出来,从椅子降下去,留到地上,嵌在地缝里,爬上机器,就好像几条蛇一样鬼魅而自如。 这已经完全不可能是人类的出血量了,图灵到现在还没有休克,只能说是奇迹中的奇迹。 图灵硬生生的支起自己歪着的身体,尽力的扭转着僵硬的脖子,控制目光看向还在往机器上蔓延的血液。 斑驳的血液攀上老旧的机器,直到刻着使用说明的地方停下,开始化为血字。 Options:杀了女人* 仔细读,仔细看* 把麦克纽杜家的人找出来,全部杀掉* Option的第二行打了一个大大箭头,指向了机器上的使用说明。 图灵眯起眼顺着箭头的方向朝使用说明看去,但是极度失血已经让图灵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了,她的眼翳里好像有神魔在黑暗中起舞。 图灵吃力的解读着说明书上的文字,企图在失去意识前再多看一点。 【记忆混乱、断层的治疗方法:患者的病因通常为脑受损,或是被他人不规范的使用aside读取,甚至修改记忆而引起的副作用。】 我们通常提供以下途径治疗患者。 【1.外力法:患者多表现为记忆混乱,生活不能自理。 医生可以适当通过Aside分析患者记忆中轻重缓急的部分,进行挑拣,整理,将患者的记忆重新进行有序排列,从而达到康复的目的。 但该方法风险较小,但可能会对患者造成永久性的记忆损失,谨慎使用。 2.自愈法:当患者意识清醒,记忆保留程度较高时可考虑此方法。 医生按照本机指示将患者置于指定位置。本机将自动读取患者记忆碎片,根据相关记忆模拟出真实场景,引导患者重新经历受损记忆。 凭借患者对相应场景做出的选择,本机会修复缺失的相关记忆,最后挑选最为合理的选择作为患者记忆的最终版本。 不合理的选择可大致分为两种:1.选择和患者人格相悖。2.选择时患者受后期记忆影响,做出了当时不可能的选择。 警告!该方法虽然修复效果较方法1更佳,但风险较大。 如若记忆受损程度过大,患者极有可能无法做出匹配前后记忆的合理选择,陷入长期昏迷。 严重者甚至会失忆,休克,乃至脑死亡。】 看完了说明书,图灵已经几乎要失血昏迷了。 但就在快合上眼睛的时候,图灵看到自己的血液在说明书上的自愈法上面画了一个大圈,这让图灵一下子就又清醒了一点。 【为什么画出这句话给我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除了默卡那一次,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来都没有和什么记忆混乱搭上过关系啊……】 图灵终于合上了眼,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和真相已经就在擦肩而过的距离了。 【对了。】 【现在和以前没有关系,那么以后呢?】 眼前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个接一个好像疾驰过程中擦身而过的霓虹灯,婆娑的光影照的图灵紧紧的眯着眼。 剧烈的失重感把图灵的灵魂从身体里勾了出来,粗暴的扔向了另一片时空。 图灵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把手,咬牙与这场突如其来的压力对峙着。 这是图灵第一次看到Options以后这么久还没有昏迷过去。 “你意识到了,小子。” “我治了这么多人,意识到这一点这么快的,你还是第一个。” 黑影单腿站在图灵娇小的短肩上,张开了它灰白的羽翼。 图灵感觉到,它好像只有一只小鸟那么重。 “不过,脑袋机灵没用,该死还是会死的。” “你的机会不多了,你接下来的挑战最好都能一次成功。” 黑影指向前方,一抹妖冶的火色突破了如五彩琉璃一般的万花筒世界。随着破口越来越大,图灵意识到,那是一颗飘摇的枪尖。 “你大可自信一点,对于现在正在修复记忆的你来说,这些都是你曾经面对过的挑战。” “既然那时你赢了,你现在也会赢。” “放心去做吧。” 黑影和背景的光辉融为一体,像是石沉大海一样,逐渐消弭在图灵的视野里。 加百利房间的银雕金饰,绚烂的大吊灯,古朴的木桌和木椅,当然,还有持着火枪的加百利,粲然出现在图灵面前。 “婆婆!图灵才刚到塔塔鲁斯堡呢!”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你这样做,图灵也太可怜了……”拉斐尔也出现了,熟悉的求情的话语再次在图灵耳边响起。 加百利偏头刚想要说话,图灵就开口打断了她。 混沌的感知从图灵脑海中褪去,知晓了一切的图灵终于不再畏畏缩缩的了。 一丝自信的微笑显露在她可爱的脸颊上。 “我不是受害者……受害者多了去了,我们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我是挑战者。” “你刚才在可怜我吗,拉斐尔?” “太晚了。” “你马上会理解我,尊敬我,乃至害怕我。” “因为,” “我会战胜你们所有人。” 图灵说罢,加百利目光一凌,挑了一个花枪,不怒反笑。 “好姑娘,有胆识。” “让我来在你们奥驰亚家最擅长的领域会会你吧。” 一百四十八章 图灵和老东西 ==================================== 加百利动了,操起她那贯流星一样的矛枪刺向图灵。 【按理来说,这一击我是避不掉的。】 【我的防御不足以挡住她的攻击,我的速度也只够我躲开致命伤的。】 【在不了解她的魔法的情况下,我肯定会被她击中。】 【那么,想要在不动用未来得到的信息的情况下,我该怎么获胜?】 转眼间扑闪着光芒的枪尖记忆袭到了图灵的身前,致命的危险距离图灵的皮肤只剩咫尺。 肆虐的艾草香钻进图灵的鼻孔。 【可恶,完全想不到怎么赢的……】 【防御也防不住,反击也打不中。】 【我当时究竟是怎么赢的……?】 【等等,我真的赢了吗?】 【难道说,当时拉斐尔说我获得了加百利的认可,指的并不是我赢了吗?】 “噗。”摇曳的火舌捅入图灵的身体,迸发的血液如血柱般涌出。加百利眉头一皱,赶紧把火枪抽回,免得点燃图灵的血液。 【不,不要想那些……我肯定会赢的。】 【我不可能接受胜利以外的结局,即使是过去的我也一样。】 眼前的加百利如幻影般散去,图灵胸口一紧,可怖的怪力从背部传来,一支殷红的枪头撵坏了图灵的肺部,从胸口出捅出,把她高高的顶飞到了天上。 重重的跌在地上,图灵狼狈滚落的了几圈,勉强支起身子,一只手撑住地板,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快点想想……我所取得的信息里面,肯定有什么破局之法……】 【到底,到底会是什么?】 图灵呕出一口鲜血,糜烂的甜腥味止不住的从喉咙口翻涌上来。 “刚才的只是打个招呼。” “接下来你就有要死的风险了。” 加百利熄灭了枪尖上的火焰,摆出了一个凌厉的姿势,长枪直指图灵的心口。 【她怎么把火熄灭了?让我掉以轻心吗?】 图灵仔细的盯着加百利,从她的脸上读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戒的神色。 【不对,她害怕把我的血液点燃了。】 【我的血液本质上和天使相似,都是易燃品。】 【说起来,拉斐尔好像说过什么有关这个的话,到底是什么来着?】 “来了。”加百利一声招呼,右脚猛然踏出,嘹亮的破空声响起,疾行的枪尖好像一直黑色的画眉,闪电般的向图灵的心脏处飞掠过来。 过于极速的动作容不得图灵多反应,只来得及放出岩泥护住心脏的位置。 看着加百利完全不打算改变动作,仍旧保持着袭击心脏的方向,图灵突然有点困惑了。 【她不打算释放火焰吗?连方向也不变?】 【就算你的魔法又快威力又大,也不至于视我的防御如无物吧。】 加百利就像是受到了图灵的影响一般,面色一凌,她的动作也渐渐的像是沉浸在肥皂池里的油垢,在泡影的堆积下渐渐的消散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加百利稍慢的,并且改变了方向的带火的炎枪。 【她自己把dropback解除了?为什么!?】 图灵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支起魔法师壁垒和魔法师之手挡在腹部,结果却被加百利一枪之下全部贯穿了。 腹腔前后好像被一只铁钳拧在了一起,钻心的疼痛顺着图灵的迷走神经传遍了整个胸腔。图灵瞳孔剧烈的颤抖着,险些丢了意识。 ——但即使如此,图灵也仍然用魔法师之手死死的抱着加百利的长枪。狂欢的火焰和图灵的血液融汇在一起,好像马上就要孕育出什么大灾难。 加百利不得已熄灭了火焰。 【果然她是怕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怕这种程度的爆炸。】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当初紧接着这个场景的下一个场景,拉斐尔不是提示过我怎么打败她吗?】 【好像是说血液……什么的。】 图灵正在仔细回想的时候,突然一阵一阵恍惚,好像遗忘了什么的失落感狠狠的咬在图灵的大脑皮层,让图灵不由得动作一顿。 图灵难受的一眨眼,睁眼时竟发现加百利凶残的上踢已经几乎要击中自己的面门。光凭那股踢击带起的风浪来看,图灵毫不怀疑自己这一脚下去就要陷入昏迷了。 图灵只好放开加百利,拼命的往后退去。 还没退开几个身位,加百利又摆好了突刺的架势。图灵知道,这是dropback已经准备好了的意思。 但是正当加百利准备动了的时候,一抹浓重的惊骇闪过她的眼中,让她的攻击为之一滞。 图灵体表的血液如同铁锅上的热油,瞬间沸腾起来,宛若狂潮般的血液从图灵体内的喷薄而出。光环般的一圈圈血带环绕在图灵的身边,把图灵几乎快要包裹的没有缝隙了。 这显然是编程魔法,编撰了自己血液的行进路线。和当初图灵与拉斐尔战斗时的用法如出一辙。 加百利这个女人第一次在麦克纽杜家以外的人身上闻道了艾草香味。 一把岩泥组成的黑色的石剑璨然出现在图灵手里,图灵扯了扯嘴角,惨淡一笑。 “对于兵器……我也自认颇有心得。” “要不要过两招……麦克纽杜的家主。” “……”加百利熄灭了枪尖的火焰,眼神愈发的阴冷了,她看向图灵的目光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她有dropback,我不太可能命中她。】 【但是我用血液减少了我们之间可以接触的空间,那么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我不怕受伤……她却不敢从保护自己的dropback里逃出来。】 【嗯?这该不会是说,她的防御其实早已经捉襟见肘了吧?】 【我明白了,难怪普希金说她老了。】 【她的魔力其实根本就不足以支持她长时间展开防御,她的体表就像普通女人那样脆弱……】 迅猛的刺击来了,加百利那没有附着火焰的长枪刺在图灵的剑上,竟被击的偏离开来。 图灵第一次在势不可挡的加百利手下成功的防御下来了。 吭! 又是沉闷的一阵响声,图灵再次击偏了加百利的枪头,并且狠狠的往上一踩,踏着枪身向加百利奋力踹去。 加百利阴沉着脸,放弃了追击,凭着快速的动作退出了图灵攻击范围。 加百利明白,这时候和图灵拼伤没有用。天使就算被刺中一百次都不一定死,但人类只有一次致命伤就已经要面临死亡了。 但让她心中动摇的是图灵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居然在剑术上和她这个修习将近五十年的枪术大师差不多,这让她的攻势有点不沉着了。 又过了两招,图灵一个猛击,把拉斐尔震出几米外,给了双方一点喘息的时间。 一百四十九章 图灵和高情商 ==================================== 【这老妖婆,怎么会这么难缠……】 【按理说随着年纪增大,魔力也会慢慢衰退才对。】 【对了,拉斐尔今年不都十八岁了吗?】 【所以去年她才没有参加比赛。】 【那这个女人……起码也都得有六十左右了吧?毕竟拉斐尔还有哥哥……】 【六十左右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有二三十岁一般的容貌呢?这就算是再怎么保养应该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啊。】 “该不会……你是拿那个dropback给自己驻颜用的吧?”图灵正和加百利对峙着时,图灵冷不丁的发问了。 加百利面色一僵,随即便展开了肉眼可见的凌厉起来的攻势。加百利乱舞的枪击仿佛寒冬里骤降的暴雪,一层叠着一层冲向图灵的身影。 图灵则抡圆了岩剑,挡住了所有的刀光剑影。 【她在等我露出破绽。】 【等一个百分之百能用火枪越过我的血液的防线,并且躲过我的反击的时机。】 【那么,就让我再逼她一下吧。】 图灵用魔法师之手握住了岩剑和加百利交锋,空出双手,开始念动咒语。这种一心二用的程度连很多究极魔法师都做不到,更别说图灵面对的还是一个剑术大师。 “炽莲螺旋。” 一股恐怖的能量汇集的图灵的手中,扭曲的力量好像要把空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攒进一个小洞里。一杆气势丝毫不逊加百利的火枪凝聚在图灵的手中。 加百利终于有些动容了,她凝聚起魔力,黑红黑红的岩泥从她的身上喷涌出来,包裹住她身上的重要部位,焦灼的烈火更是从她的枪口上喷出。 她似乎打算强行无视图灵铸成的血液防线,击杀图灵。 【连熔炉之心都用不全,果然是没魔力了。】 【长年以来,她既要加固封印,又要用dropback保持那份积久不变的容貌,刚才还用了好几次dropback和aside,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魔力呢。】 【让我揭下你最后一块遮羞布吧。】 “拉斐尔!” 听到图灵突然的大喊,站在不远处的加百利和拉斐尔都是一愣神。 “你和你这位外祖母经常见面吗!?”图灵扯着嗓子问道。 “不常见啊……你什么意思?”拉斐尔有些疑惑。 【果然。】 “你平时都不会疑惑,为什么她六十岁左右的人了,还能保持这样年轻的容貌吗!?” 拉斐尔皱起了眉头。她虽然奇怪图灵为什么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但她仔细一想,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平时拉斐尔自己见外祖母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忽略了她的年龄,所以才从来不感到惊讶。 加百利动作一顿,脸上像是泥丸化水一样,迅速衰退老化。她后退了几步,把脸藏在袍子的阴影里,身上的盔甲也在慢慢溃退。 图灵从这里就看出来,她赌对了——加百利极速消耗的魔力不仅强行关停了她的dropback,而且已经不允许她同时释放攻击魔法和防御魔法了,她必须舍弃其一。 结果她选择了放弃后者,她准备放手一搏。 【dropback魔法用量的关键点在于观察者的人数。】 【如果有多个人发现了情理上不对劲的地方,那么施术者魔力的用量就会翻倍。如果支付不起这份魔力,dropback就会被强行解除。】 “第四乐章,红与黑的终章。” “你很荣幸,可以见到我这个魔法的完整版。” “这是我亡女的得意名技,用在奥驰亚家的后人身上,不算蒙尘。” 如果说之前加百利手中的火枪像是沼泽里伺机而动的鳄鱼,那么此时的火枪就像是一只刚刚显露出冰山一角的巨鲸。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火枪了,称为火炬更加贴切。骇人的狂岚缠绕在一阵阵波涛的炎晕上,好像幻化成了凶猛双头饿狼,红的发紫,紫的发黑。 图灵的炽莲螺旋也不甘示弱,气势随着图灵持续注入魔力居然不断的攀升起来,最终和加百利分庭抗礼。 “你们……差不多够了吧!”拉斐尔在卷积的狂风中大喊道,她感觉光是袭面而来的余热,都快把房间烤化了。 图灵突然收手了,开口说道;“我也觉得差不多够了。” 突然间,图灵解除了手中的魔法,并开始施展魔法为自己治疗伤口,走向加百利,完全无视她正在使用的那一招威力强大的魔法。 “只是试探我的话,已经够了吧?再这样下去您估计也是要赢的。” 加百利看着走过来的图灵,挑了挑眉,终究还是放弃了积蓄魔力,散去了即将释放的魔法。 “少来,你要是能被这一招杀了,地下那个天使我也就不用愁了。” “你们天使总是杀不死,拷不滥。”加百利说。 图灵凑近了加百利,一边为她治疗,一边说道;“我来给您治疗,您就省点魔力,”图灵看了一眼拉斐尔,继续说道,“用dropback给后辈留个好印象吧。” 听了图灵说的话,加百利的表情开始有些惊疑不定的了;“你好像和她们说的不太一样?” “你和你母亲的性格差远了。” 加百利重新给自己附上了dropback的魔法,恢复了年轻的容颜,满意的拍了拍图灵的肩膀。 “你通过了,你很厉害,我没什么可挑的了。” “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用dropback和aside来试探你吗?” “因为我要委托你办一件事,你得独自一个人面对某个同样可以使用这两个魔法的人……或者说,生物。” “到时候你可没有拉斐尔帮你,毕竟我不能让她也去冒这个险,明白吗?” “你要怎么处理,会这两样魔法的东西呢?” 加百利看着图灵,她的眼神既严肃又宽和,这是阿卡迪亚典型的严母形象。 “相信我吧,麦克纽杜大人。” “我不会输的,不管对手是什么。” 图灵对着加百利自信一笑。 一百五十章 图灵和空心 ================================ 加百利看着意气风发的可爱图灵,心中越发的满意起来。 她刚想再问一问图灵心中的打算,但是这声询问被拉斐尔立刻打断了。 “图灵,你成功了!”拉斐尔一路小跑来到图灵的面前,激动的握住图灵的双手。 “真是太不容易了,你不知道我的外婆最喜欢刁难别人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图灵无力的推开拉斐尔,过度的失血让她现在有点晕晕乎乎的。 黝黑的泥潭从地板下面渗透上来,安眠的信号不断在图灵脑海里打响。图灵知道这是切换场景的标志,但她这次不打算就这么睡去。 潮湿的感觉拉扯着图灵的身体,周围的景象,包括拉斐尔和加百利都渐渐的模糊了,深刻的疲惫感包裹着图灵,渐渐的麻痹了她的双腿,强迫她跪坐了下去。 图灵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但没想到却靠在了一面墙上,眼皮也随之朦胧起来。 【我可不是一个人啊……我还有姐姐呢。】 【“两个人在一起真是厉害啊。”】 【现在看来,姐姐说的真的是很对的。】 【两个人一起努力拼搏,两个人一起分享胜果。】 【非得这样不可……一个人的结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现在这种程度的胜利还不够……】 【我的身体某处,还缺少了什么东西。】 【那样东西是……】 “图灵,图灵。” “你的心脏…它不在那里了……” 婆娑的泪滴打在图灵的衣襟上。 一支枯槁的手臂挽住图灵,图灵感到自己蓬勃的生命力正在在逐渐清晰的压抑感中快速褪去。 图灵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只眼睛已经全部染成了漆黑,小半个身体变为如天使触手一般材质的女人。 她的皮肤像是暖春的白雪一样,温柔又纯洁。 女人尽力的呼喊着图灵的名字,脸蛋好像受到了剧烈的惊吓,一丝血色也没有。 “都怪姐姐……是姐姐要出来的。” “都是因为姐姐太弱小了,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 图灵抬起颤巍的手抚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空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缺口。缺口内部被彻底烧焦了,鲜血瘀在里面,流不出来。 【心脏没了……我还没有死吗?】 图灵的意识像是随风飘摇的风筝,被线拉着,被风衬着,马上就要消失在云野。 “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图灵问道。 “照你说的,我试着控制那个蓝色的天使。” “但是我失败了,它也许……根本不是我的天使吧。” “图灵……你会死吗?” 图灵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月光照作的小提琴在门弦上肆意的演奏着,凄美的暗夜带着一点点蔚蓝,像是被某人涂抹上了蓝莓果酱,只要闻上一口,就能甜到人心眼里去。 “会死?” 图灵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比赛输了会死吗?也许不会,妈妈再怎么也不至于惩罚自己到这个份上。 和默卡逃跑被抓住会死吗?大概也不会,这不是值得以死救赎的罪行。 在红港和那么多天使搏斗会死吗?在拉克西丝和母亲的天使决战会死吗?图灵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图灵以前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 图灵好像意识到,自己有点怕死了。 死是一件多么孤独的事情啊。 但如果人不过不经受孤独的话,人就没有办法成长。 没有办法成长的话,又没有办法摆脱孤独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由衷要想着成长。】 图灵一阵恍惚,一道湛蓝的影子倚靠在高高的落地窗上,好像在安恬的听着月光奏出来的曲子。 “姐姐,我拜托你一件事。” “永远不要后悔,永远不要骗自己。” “过去虽然痛苦。” “但是,人只要活着,未来就总还有……” 影子渐渐的隐没在了淡雅葱笼的银辉里。 图灵暴起,猛然把女人推出几米远,撕心裂肺的大吼道;“你逃啊!逃出这里!” “你在这里只会妨碍我!!” 突然出现的影子已经来到了图灵面前,它锋锐的脚掌刺入了图灵的喉咙,阻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肆意的鲜血迸射出来,图灵被憋的脸色通红,狰狞的青筋随着伤口从脖颈蔓延到锁骨。 【熔炉之心】 壮观的岩泥从图灵的身体里撕扯开来一条道路,恣意的喷涌而出,把图灵裹成了一个将近两米的可怕魔鬼。 岩泥铠甲弹出的倒刺把蓝色天使撞开的同时,也包住了图灵不停流血的伤口。 【治疗魔法耗时虽不长,但在高手决斗中这点时间是致命的。】 【我现在只能用这种比较狼狈的方式暂缓一下伤口了。】 【而且我因此还使用不了火山模式了。】 【火山模式下我没办法用魔法,那种状态下我一下子就会死。】 【要想战胜它,我没法动用全力。】 蓝色的天使人性化的在地上蹭了蹭粘着图灵血液的脚。一阵恍惚之间,图灵的眼神再次跟丢了这尊天使。 【它怎么会突然消失的?刚才也是。】 【难道真的有这么快?眼睛也辨别不出来的快?】 图灵朝女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居然发现她还在原地呆愣着,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图灵刚想再次呵斥女人,叫她逃走。但是图灵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被贯穿了,于是她只好顺着反方向跑走,引开天使。 图灵快的像是一只夜莺。 【这样温驯的女人,真的是天使吗?】 图灵没想到,自己想到这里非但不觉得生气,竟然还有一丝淡淡的宽慰。 和男女之间的爱恋不同,图灵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对女人的这种心情是一种极易耽溺其中的,像春雨一般无私的感情。 一百五十一章 恶魔与智斗 ================================== 幽暗狭长的走廊像是一圈黑洞洞的深井,图灵踏着沉重的步伐行致在其中,和夜晚里鬼魅的神灵捉起了迷藏。 【这里…还是塔塔鲁斯堡里面。】 【现在算是什么时间点了。我是怎么从地里的世界出来的?】 图灵透过闪烁着微光的窗棂看去,塔塔鲁斯堡的后院如一块碧玉一样完好无损。 【我不是强行打穿地皮出来的。】 【可我又已经认识了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图灵拍了拍她那张小脸蛋,振作了一下精神。 【现在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只要杀死那个天使,一定就能知道些什么。】 图灵专注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却没注意到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图灵机敏的顺势倒下,快速往侧边翻滚,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擦着发梢飞过去的斧子。 图灵看向脚下,原来同样是一板巨斧被投掷过来,绊倒了自己,但是几乎却连印记都没有在自己的盔甲上留下。 抬头看去,图灵看到一个闪着湛蓝光芒的天使就站在自己身前,提着从一旁的骑士群雕像上拿下来的长剑,指在自己的头顶。 一大群骑士的雕塑立在走廊的一边,作为展示,它们分别各自拿着名贵的武器。 图灵吞了一口口水。 但口水却顺着破碎的喉管流出来了,图灵感到自己的口腔火辣辣的疼。 图灵看到天使没有移动的意思,没有轻举妄动。 天使用剑背拍了拍图灵被盔甲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 它把自己剑随意的插在图灵面前的地上,又在另一个骑士的雕像手上拿了一把刺剑。 【这是什么意思?它难道是有神智的吗?】 图灵用魔力对天使传音道;“你要我不穿盔甲,想和我用剑比试比试吗?” 图灵趁着说话的空挡,偷偷的把自己身体里的伤势都治好了。 湛蓝的身影点了点头,掂量掂量了手中的刺剑,朝着图灵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可以交流?】 【既然可以交流,就先照它说的做,探探他的虚实吧。】 图灵慢慢解开了身上的岩泥铠甲,拔出地上的剑,朝着天使稳稳的举起,说道;“听我说,你是不是……” 话音刚落,一阵酸涩古老的遗忘感像是一只毒虫一样钻进了图灵的大脑,瞳孔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后,图灵才终于回过神来,此时无边的火海已经完全将图灵吞没了。 窒息的焦灼感和千刀万剐的疼痛感,像是一颗银针捅破了图灵气球一样的灵魂,把亡骇的气息一口气全部灌入了图灵的身体。 “这家伙……” 【这是aside!可是它什么时候碰到过我?】 【对了,它刚刚拿剑拍了我的身体,可恶!】 【明明有这种智慧,为什么完全不听沟通,只知道打架?】 “我要把你那层蓝皮扒下来,研磨成颜料,涂在马戏团小丑的头发上,供万人笑料!” 就在图灵的血肉即将付诸灰烬的那一刹那间,洪荒的金色印记保护住了她的皮肤,承受住了可怕的轰炸。 “火山模式。” 黑云一般爆炸的烟灰笼罩了塔塔鲁斯堡的整个二层楼,滔天的蘑菇云升上了天空,一直从一楼贯穿到四楼的洞口出现在了图灵的位置上。 图灵浑身金光盛放,浑身的衣物包括亵衣几乎都烧烂了,但是金色的纹印却挡住了重要的部位。 湛蓝的天使看了一眼没有怎么受伤的图灵,再次渐渐隐匿在了月光里。 图灵像是一道飞掠的闪电,迅猛的冲到天使的面前,一只手擒住了它的脖子,另一只手带着无尽的恶意,狠狠挥下那把威猛的骑士剑。 一声闷响,骑士剑惨烈的击在天使身上,图灵直接把那柄骑士剑挥的解了体,天使嗖的一声倒飞出去,一连撞碎了第二层无数的墙壁。 图灵以她极快的目光瞥了一眼,那个天使几乎也没有受到伤害。 “不行,火山模式下我几乎伤不到它。” 图灵的眼中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我明白了,既然aside它会用,那么dropback毫无疑问他也应该会。】 【难不成它就是加百利说的会两种魔法的敌人吗?】 【但是那个隐身是怎么做到的?】 图灵猛地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口。 【我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dropback可以伪装的目标可不止是人类。】 【它直接将自己伪装成月光或者空气不就行了。】 【以天使那种几乎无限的魔力,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图灵猛吸了一口气,钻进了天使被打飞的房间里。 房间里烟尘密布,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碎裂残骸。 “不好,我反而把它跟丢了。” “这样下去,等到火山模式结束的时候,我的最终一击很有可能打不到它。” 【记忆里我杀过它一次,靠着大焱螺旋。】 【只要我的魔法能够打中他,我就能再杀它一次。】 图灵穿梭在破碎的房间与房间之间,望着浓烟滚滚的废墟,心里不禁的焦急起来。 一股恼人的烦闷感渐渐的在图灵心中凝聚起来。 【它不会竟有如此智商吧?】 【它要一直等到我火山模式结束再出来吗?】 图片开始肆意的破坏着周围的建筑,拳打脚踢之下,无数的碎瓦石块被图灵像炮弹一样打飞出去,飞向空间里的各个角落。 【如果它被我打中,dropback就得解除。因为石块不可能打中空气就偏航了,修改这个认知需要很多魔力。】 身形一顿,图灵踢腿带出气流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了。 图灵奋力朝着那个东西的方向挥出一拳,一个湛蓝的身影擦着自己的拳风,在月光下现形了。 图灵心下一喜,直接就抱住了天使,双手环扣,擒住了天使的左肢,打算就这么抱着它一直等到火山模式结束了。 【没用的,说什么我也不会放手的。用aside的也没用,删除记忆不影响我抱着你。】 【只要一直等到火山模式结束,它杀不了我,那就是我获胜了。】 天使好像也慌了,带着图灵上窜下跳,东撞西碰,一时间冲倒不知道多少楼房与建筑。但是图灵在天使身上就像牛皮糖一样,不管受到多大的冲击,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就当图灵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她目光往天使的脸颊上一瞥,竟发现它那没有表情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一丝致命的微笑。 就当图灵惊愕的时候,天使又撞破了一堵墙,来到了一个广阔的房间,一个硕大的机械伫立在房间的中心。 【这是……Aside?它把这个东西从楼下搬上来了?】 天使带着图灵冲向了Aside机械中心的那张冰冷的铁床,这时候图灵终于慌了。 【它会aside,肯定比我更能运用这台机器!】 “你要干什么?!不……” 春雷滚滚,图灵脑海中冷静的坚冰终于迎来了第一阵春风。 知更鸟的一声初鸣之下。 脑海里的万物冰雪消融,图灵失去了意识。 一百五十二章 倾盆的花朵 ================================== 【这是……哪里?】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环顾四周,图灵看到了;覆盖着粉红色桌布的长桌,穿着盛装的男男女女,香气四溢的饕餮盛宴,在舞台上跳着优美的舞蹈的表演者,还有陈满了每一个角落的——倾盆的花朵。 图灵举着一支喝空了的香槟。她像是一根被天牛蛀空了木桩,在人群的海洋里孤独的漂浮着。 图灵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这里是婚礼的现场吗?】 “小姐,我为您再换一支香槟吧。” 一个穿着服务员装束的可爱小男生一只手扶胸向图灵致意,递出了他另一只手托着的香槟盘子。 图灵下意识的把空的长笛杯放到了盘子里,对男生问道;“这里是谁的婚礼?” 【我到底是忘了什么?】 【总感觉……应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男生刚想说话,一个娇嫩的嗓音响起,图灵回头看去。 “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马上新郎新娘都要走红毯了。” “你不是伴娘吗?”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图灵稍大一点点小女孩,虽然不似图灵那种男女通杀的无关性别的美致。 但她走的路线不同,也完全称得上是非常可爱了。 她的胸章告诉图灵,她是高希霸家的孩子。 “伊丽莎白?!”图灵惊讶的说道。 图灵好像要想起来什么了,但又和回忆擦肩而过。 “对了,这是你的婚礼吗?” “我感觉,感觉好像和你说好了什么似的……” 伊丽莎白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姐姐说什么呢?结婚什么的,对我还早不是吗?” “今天是你的姐姐的婚礼呀。” “来,我来带你去。都现在了,你还没换衣服,那个人恐怕都要急了吧。” 【姐姐?我怎么会有姐姐?】 【可是…这不可能啊。】 【我明明就是…家里唯一的嫡子。】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了自己不是嫡子,图灵反而松了一口气,糖饯似的甜蜜在图灵的心底生根发芽。 伊丽莎白牵起图灵的手,向脱离人海的地方走去。 “伊丽莎白,我……” 随着周围人群的慢慢稀少,图灵感觉围绕在自己心湖上的苇草也在渐渐的减少了。 心潮退去,心墙瓦解,一种一丝不挂的不安感嘲讽着赤裸裸的图灵。 图灵感觉有什么卡在自己的喉咙里呼之欲出。 再不说些什么,图灵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还…算开心吗?” 图灵简单的寒暄说。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领着图灵来到一个偏僻的房间门口,掩着面逃走了。 图灵刚想去追的时候,房间门已经打开了,一个温婉如水,说是沉鱼落雁也丝毫不夸张的女人站在那里。 更何况她还穿了婚纱呢,这可是所有女人最为珍贵的美丽时刻。 “那孩子是谁啊…她好像哭了。”女人开口说。 图灵看到女人那好像能把人拖入星辰大海的眼眸,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讶异之余,嘴唇微微颤抖的动了动,有什么词汇就要脱口而出。 “姐姐。” 图灵突然明白,这个人就是是自己的姐姐。 背负在图灵身上几十年如一日的如山峦般沉甸的重担一瞬间土崩瓦解,图灵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变得更富有光泽了起来。 “诶。” 女人笑眯眯的回应着图灵的呼唤。 这是多么甜蜜的一件事啊,你拥有一个只要你呼唤,就一定会回应你人。 不管他是亲戚,朋友,爱人,甚至小动物也好,这是多么难以言喻的幸福的事情啊,这肯定是古今中外所有人类都在追逐的,终极幸福。 这个女人简简单单就做到了。 “姐姐,叫我…叫我有什么事啊?” 图灵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向女人问道。图灵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看一名同性看呆了。 “你还说有什么事呢。”女人嗔怪的点了一下图灵的额头,扶着图灵的肩膀,把她拉到了梳妆台前。 “马上打扮打扮,衣服在旁边的柜子里。婚礼用的花束则放在桌子上了,你等下要带着。” “马上都要上台当伴娘了,姐姐我还指望我美美的小图灵可以把那些宾客吓一大跳呢。” 女人把图灵推到了椅子上,拉开了梳妆盒,打算简单给图灵加一点淡妆。 “图灵当伴娘,会不会有点紧张啊?” 女人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语言和语音里充满了感性的温情。 “不,不会啊。倒是姐姐,”图灵越听到女人的话,越感觉心里好像有一颗磨不碎,碾不坏的肉疙瘩。 一种能轻轻呼吸的疼痛感,占据了图灵不大的心房。图灵意识到,这一切好像本来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姐姐好像也一点不紧张啊?” “而且,而且……” “好像也不是特别开心的样子。” 女人感觉画的差不多了,放下了手中的眼线笔,在图灵的头顶上温柔的搓了两把。 “图灵你看这蔷薇。” 女人拨弄了一下桌子上平放着的鲜花,和图灵轻声轻语的说道。 “即使是最美的花朵,也得要蜜蜂来传粉。” “不管它长的多么茁壮,多么美丽也没用。” “就像这个道理一样,人类圈养的牛羊也是。” “不管它们长的多么庞大,被母亲寄托了多么厚重的希望,耗费了多少努力才成长到至今。” “它们也免不了被端上餐桌。” “花鸟鱼虫,风花雪月,就连人也是这样的。” “你不能背叛你的命运,就算你再优秀也好。” “姐姐已经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剩下的只要接受命运就行了。” 图灵实际上不是很听得懂女人的话,不过其实也有一点懂了。她感觉要是自己几年前听到这种话,肯定更加一头雾水。 “姐姐……”女人塞了一个小盒子到了图灵的手中。 盒子精致豪华的包装让图灵丝毫不敢小瞧它。 “这是婚戒。” “姐姐把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暂时托付给你了。” “记得要在交换戒指的时候递给姐姐哦。” 没等图灵反应过来,女人已经从后门走了。她那身似梦似幻的婚纱撩过图灵鼻尖,魅影般的香味让人控制不住的沉沦下去。 图灵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嵌着硕大钻石的婚戒。不知怎么,这只婚戒给了图灵一种庸俗土气的感觉。 图灵害怕,这枚戒指其实根本不适合姐姐,给姐姐戴上的话会不会让姐姐也变得有点土里土气的。 图灵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会,找出了伴娘应该穿的朴素的长裙,平整的贴服在了身上。图灵拿起桌子上的花束忐忑的走出了门。 走过了漫长的回廊,图灵眼中的色彩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人们祝福的话语声,交响乐团的吹拉弹唱声,若有若无圣歌的声音,吵作一团。 望穿了梦境一般精致璀璨的莲花吊灯,各式各样的贵族权重人物,亮晶晶的闪烁着的礼花和美食,图灵从雷鸣般的掌声中看到了一个正在向自己招手的女人。 【姐姐。】 笑颜如花的女人站在一个男人身边。 那个男人的微笑也很温柔,咋一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图灵不认识他。 图灵记得,姐姐本来喜欢的好像不是这个人。 图灵麻木的走向女人,将手中的鲜花递给女人,一言不发的被女人拉着,往前走去。 警铃在图灵心中频繁的敲响着,图灵知道有什么东西错了,但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姐姐坐拥着近乎无限的资源,衣食无忧,财权兼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同时,魔法造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 【这样优秀的人,究竟有什么事办不到的?】 【有什么事还不满意呢?】 图灵偷偷的看向女人的侧脸,一种完美安宁的幸福感洋溢在图灵心底。之前那股不和谐感在图灵心中也像潮水一样褪去了。 “图灵,不要紧张。” 女人温吞的悄悄话在图灵耳边响起,图灵突然发现,自己握着女人的手其实是在颤抖着的。 【我为什么要紧张?】 【结婚又不是我……】 【我……】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图灵轻轻一抹脸,手上沾的全是黑色的血液。 黑色的血泪沾染了图灵的衣襟。 女人和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一个神父装饰的人念诵起祷词,示意女人和男人交换戒指。 “你愿意娶这位女人做你的妻子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裕都不后悔?” 男人点点头,从伴郎那里接过了戒指。 “你愿意嫁这位男人做你的丈夫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裕都不后悔?” 女人也点点头,微笑的朝着图灵的方向伸出了手。 女人好像丝毫没有看到图灵流出的血泪,周围所有人就像司空见惯一样不在意。 图灵看到女人白净的手掌,一下子慌了,也顾不上自己流出的血泪,赶紧在衣服口袋里到处翻找,但是哪里都没有装戒指的那个盒子。 【没了……哪里都没了!】 图灵都快被吓死了,举国上下都关注的一场婚姻自己居然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她急得就差把自己身上的内衣翻出来检查了。 终于,图灵从鼓鼓囊囊的胸口里找出了一个盒子,但却不是戒指的盒子。 而是一个狭长的饭盒。 金属的表皮上,刻着图灵熟悉的字样。 俄狄浦斯的烤猪肘 “姐姐……” 图灵终于想起来她自己究竟忘了什么了。 “我不会放弃的。” 好像是被图灵激烈的情绪所感染了,图灵的眼眶流下的血液越来越多,逐渐的连耳朵,鼻孔都开始出血了。 “我们约好的,要一起到外面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体验各种没经历过的有趣的事。” “姐姐也不应该放弃!” 图灵开始更剧烈的出血了,肆意挥洒的鲜血染湿了图灵的上衣,浸透了图灵的唇齿。 “这个世界虽然残酷……但是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美丽的东西” “你应该见识的!” 一百五十三章 小太阳 ============================== 图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靠在aside的铁床上。 眼前的天使幻化出一只火焰的链锯,狠狠的锯在图灵的脖颈上,四溅的鲜血不仅染黑了图灵自己身上的衣料,还泼的机器上到处都是。 七窍流血的图灵双手撑住天使的肩膀,企图停止它继续压下手中的链锯。 但是很遗憾,流失的血液已经带走了图灵大部分力气。 图灵粗略的感知着自己脖颈处传来的疼痛,得知那里可能已经有将近一半被锯开了。 图灵一声剧烈的咳嗽,手上的动作松动了些许。湛蓝的天使立马加大了力度,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倒在图灵身上。 【现在结束火山模式,我不会死吧?】 图灵咧开嘴,无奈的笑了。 【我什么时候也开始畏首畏尾了?】 图灵终于松开了手,天使疑惑之余,更是加大了火焰的输出量。 图灵右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指向了天使的脸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焚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世界有如柴薪,你我烈若红火。” “我将绵绵无绝的火把交转给你。” “以期你千百世,亿万年的传承。” “大焱螺旋。” 一杆透明无形的螺旋标枪从图灵的手心里汹涌而出,将天使的头颅瞬间就钻成了两半。 灭世的枪尖卷积着云朵,废墟,好像要把天地的一切都囊括其中一般。 天使的全身都被这柄标枪撕扯着,扭曲成一个不似人形的球体。它宛若洪水的血液迸射出来,瞬间就淹没了图灵的脚底,随后又被可怖的飓风卷集起来,化作了枪尖无边黑洞的一部分。 图灵死死的咬着牙擒拿着这根足以毁天灭地的标枪,她感觉自己腮帮子都要咬脱臼了,但还是不及失血给自己带来的眩晕来的凶猛。 【坚持住…】 图灵意识一阵模糊,握住标枪的手也条件反射的一松。 图灵强撑着惺忪的双眼一瞥,居然发现天使即使身处在这种程度的魔法中心仍然在持续修复着自己。 它那蓝色的肉体好像某种黏菌生物,不断的打乱,重组,总之不会消失。 【快……快把标枪投出去。】 图灵很想这么做,但是她剩余的力气已经不足以她这么做了。 体温的余烬从图灵身体的破口跟着血液一起溢出,图灵几乎已经要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图灵眼底闪过一丝凶色,腾出另一只手出来,附上火焰,直接就往自己的脖颈处敷上去。 热锅烧油般的嘶啦一声过后,图灵把自己脖颈处几乎完全烧焦了,血柱的喷发也自然而然的减缓了下来。 图灵终于保留住了一点力气在身体里。 “吼!!!” 图灵用破损的喉咙发出来振聋发聩的怒吼,卯足了全身上下的力量,调动起腰间蓄满了的弹性势能,势如破竹的将标枪爆射出去。 【糟了!】 【手抽筋了,因为失血吗?】 图灵心中大惊,持枪的手一软,这时候标枪却都已经投出去一半了。眼看着枪杆子就要从弯曲的指缝中落下。 图灵紧急的闭上了眼,心下打算承受即将到来的爆炸。 然而,一支温柔的纤纤细手合拢了图灵持枪的五指,重新包裹住了图灵的手,并握住了标枪。 图灵惊讶的回头看去,那里是半个身体都已经变为雪白的触手的女人。 老实说,现在的女人是和美丽一点也不沾边了。 “姐姐……你不是走了吗?”图灵试着用魔力和女人传音,但是这么做了以后才想起来,女人好像不能使用魔力。 女人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图灵蓄势待发的标枪,用身上的触手包住了标枪的枪柄。 大焱螺旋毕竟是阿卡迪亚最具毁灭性的魔法之一,即使是枪柄也不是施法者以外的人能触碰的。 女人的触手一碰到标枪就被烤的化成了烟气,但是架不住触手数量多,女人最后还是和图灵一起握住了枪柄。 图灵从女人的表情上看出,那其实是很痛的。 【姐姐居然听到我说话了】 【姐姐,可以使用魔法了吗?】 【这……这意味着……】 没等图灵多想,一股巨力从枪柄上传来,图灵立刻反应过来,配合着女人,将这把不可一世的标枪投了出去。 透明的螺旋搅碎并烧尽了挡在路上的一切,究极的能量裹挟着被它卷入的一切,飞向遥远的天空,绽放出了盛大的花火。 太阳好像升起来了似的,一个红似焦阳的烈焰火团驱散了周围所有的云雾,驱散了一切的黑暗和阴影,一连持续了好久才渐渐消失。 远处的村庄的居民们感受到了这股阳光的暖意,都以为是太阳升起来了,纷纷起床打算一探究竟的时候,太阳又逐渐消失了。 不计其数的热空气聚成了团,突破了更上空的云层,引起了塔塔鲁斯堡这一块范围性的降雨。 雨,淅淅沥沥的下下来了。 图灵险些晕倒,被女人搀扶着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女人扶着图灵,走出了破碎的塔塔鲁斯堡。 “姐姐,我们终于出来了……” 图灵的嗓子破了,说话声好像挂针坏了的老留声机。 女人虽然听不懂图灵沙哑的话语,但是也点点头附和了。 图灵和女人一起慢慢的走着,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回忆,路过庭院的石板路,走进花坛的草坪,慢踱在塔塔鲁斯堡大门口的水泥地上。 漫步在图灵那破碎宛如琉璃般脆弱美丽的记忆里。 雨越下越大了,女人搀扶着图灵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来到了城堡外的森林里。 “我跟你约定好了的……没错吧。” “我带你出来了,姐姐。” “这里虽然简陋,没什么好玩的……只有森林什么的。” “但是我家那边是很漂亮的……” “对了,厄里斯堡,姐姐也肯定记得对吧。到时候你去我那里,就像回家一样生活。” “还有红港,红港也是很好玩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还可以吃外国的好吃的,吸外国烟,虽然肯定没有我们这里的烟好就是了……” 苍翠的晚风刮起了微冷的雨点,朦胧凄美的露水打湿了图灵头发和肩膀。 外面冷,心里热,大难不死的兴奋和实现了约定的喜悦交加在一起,图灵感觉自己的体温都要把身上的雨点捂热了。 图灵看向女人,对于自己的长篇大论,她一句话也没说。 “姐姐……不开心吗?” 图灵睁大了眼睛,女人在她的眼底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比图灵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孩子更早倒了下去。 图灵急忙俯下身,握住女人的手。 女人吃力的翻了个身,脸部朝上,看向了跪在自己身体旁边的图灵的脸。 女人满脸写着浓厚得像血一样的疲惫。 “姐姐开心,当然开心啊。” “能获得新的人生,姐姐当然是开心的。” 女人脸颊,四肢开始变得不正常的白,天使的特征也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女人身上显现了出来。 “但是啊,所谓的恶魔,就是这么一回事。” “姐姐拘泥于别人给的回忆,出不来了。” “吸饱了回忆的人,就像习惯了腐生生活的天麻那样,怎么能吃得消再体验一次蔷薇生活过的土壤呢。” “姐姐要是不被束缚在那年那天的研究所里。” “姐姐就活不下去。” “这是姐姐的命运。” 女人不好意思的朝图灵笑了笑。 “对不起哦。” “刚才不说话的原因是,我害怕动脑子会让我再想起来什么。” “所以我没怎么仔细听图灵在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听一听呢。” “很可笑吧。” 女人好像真的被逗笑了,出声的笑了笑。 【加百利,拉斐尔,伊芙利特!你们这时候他妈的在哪啊!】 【姐姐要死了,要死了啊!】 【我的姐姐,就要变成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东西了。】 【那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啊!】 图灵悲愤的哀嚎着,可是伤口倒灌进来的鲜血堵住了图灵的喉咙,她终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图灵剧烈的咳嗽声代替了哭泣声。 女人身上白色的皮质随着女人开口说话,一下子开始快速蔓延全身,倾盆的大雨倾泻在女人身上,被烧成了蒸汽。 “你要是真的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你是那么自信,那么努力,那么强大。” “像一个小太阳。” 图灵紧紧的握着女人的手,泪水和雨水齐下。 一百五十四章 图灵和再一次回溯的记忆 ============================================== 女人身上的蒸汽越来越剧烈了,刺骨的灼烫感刺破了图灵娇嫩的皮肤。 但是图灵仍然紧紧的握住了女人的手。 “杀了我吧。” “让我尽量在你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好吗?” 女人的笑容已经快要被她脸上堆积的白色褶皱堆积的看不见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 “我明白了……”图灵深深的喘息着,沉甸甸的苦难像是深秋里湿润的果实,结结实实的填满了图灵的心囊。 图灵摇晃着残破的身躯,骑跨在女人的腰部上,幻化出来了一把烈火的利刃。 薄如蝉翼的火刃因为图灵稀薄的魔力在雨水里不停的摇曳。 图灵全身颤抖着,高举起利刃,奋力的刺向女人的心脏。 “命运真的是模糊不清,又意味深长的东西。” 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图灵的一旁,缓缓说道。 “你失败了,又一次。” 图灵搓了搓沾满了血液的手,揉了揉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终于发现,这不是女人的血。 这是图灵自己的血。 图灵整个虎口都被这一刀下去震的皮开肉绽。 “你什么意思……” 图灵现在心情正不好呢,这欠揍的黑影还敢出来说话。 “字面意思。” 黑影打了一个响指,整个场景瞬间就定住了。 女人的一个触手出现在图灵视野的死角里。恐怕要不是黑影及时喊停,图灵已经被贯穿了。 “你选错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哪里选错了。” “但以你现在的魔力,已经不可能打赢这家伙了。” “显而易见,你会被她杀死。” “这和现实不符。” 图灵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破碎的虎口和女人毫发无损的身体,陷入了沉默。 “我到底哪里选错了……” “我明明,只是想要履行约定而已……” “姐姐也是的。” “明明想要的一点也不多。” “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要来阻挠我,伤害我……” 图灵无力的仰面朝天,空气中静止的雨点好像是九天垂落下来的钻石,美不胜收,沉默而易碎。 “我没兴趣和小鬼多废话。” “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会再把你的记忆倒回去一次。” “如果你失败了。” “你就有死亡的危险。” “谁叫你这么蠢呢?” “连自己已经经历过的挑战都不知道怎么办。” 图灵咬紧了牙关,被黑影这显而易见的嘲讽激怒了。 “你先去死吧!” 图灵攒起最后一股气,突然暴起,狠狠一记刺拳打向黑影的脑袋。 黑影顿时就消失了,散作了一阵阵黑烟,出现在浓浓黑烟之后的,是女人俏丽的脸庞。 “图……图灵?”女人被图灵劲猛的拳击吓到了,在原地不知所措。 图灵看到这一幕,紧急停下了身体的动作。图灵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几乎都回复了,魔力也几乎回到了巅峰水平。 “姐姐?”图灵看到表现正常的女人,疑惑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实验室里。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箱仍旧立在那里,图灵此时已经深刻意识到那里面装的东西有多么危险,多么庞大了。 图灵回头望去,身后是那个装着人类的白色棺材。自己的手里还攥着写有莫斯提马名字的贴纸。 时间在一个不恰当的地方重新开始流逝。 图灵头疼的扶着额头,杂乱的记忆有如黄沙过江一样混沌。 【对了,在姐姐的记忆里。普罗米修斯他们的平板上不是出现过这个棺材吗?】 图灵仔细的看着白色棺材周围的细节,感到越发的熟悉了。 【这毫无疑问,就是莫斯提马的棺材。】 【难道她就是莫斯提马?】 图灵眼神瞥向棺材里的女人,一把诡谲的镰刀逐渐在图灵的手心里浮现。 【也好……】 【如果她能代替姐姐去死的话……】 【让我一试吧。】 图灵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匹敌的狠意,身体以镰刀为中心迅速的转过三百六十度,带着镰刀的锋刃往棺材的头顶上奋力砸下。 隔着棺材,图灵直接将棺材里的人和棺材分成了两半。棺材里的人应声落地,变成了两块触手肉团,失去了生机。 【这么简单?】 【那种等级的天使,怎可能如此脆弱!】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不对。】 图灵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贯穿了始终,自己已经快要抓住事情的线索了。 “冷静点,冷静点,我得好好想想。” “刚才既然是选错了,那么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甚至,姐姐说不定都不会死。” 图灵开始咬手指了,在原地来回踱步。 “图灵,怎么了突然。”女人对于眼前图灵近乎癫狂的一举一动已经感觉到有点害怕了。 【姐姐毫无疑问是很强大的,她在天使的排名里绝对是前七个。也就是说,姐姐应该是七大恶魔之一。】 【但是那里面除了莫斯提马,没有天使还通身雪白了啊?】 【虽然天使会变化形态和颜色,但是按理说,自然状态下,颜色是不会变的。】 【难道说,刚才姐姐直到最后一刻还变化了自己的颜色,来骗我吗?】 【不,不要拘泥于形态了,不然就跟当年的玛利亚一样,被我母亲轻易的欺骗了。】 【现在有几个关键问题:】 【1.为什么这个弱小的天使会被关在莫斯提马的棺材里?】 【2.为什么那个蓝色天使被称作莫斯提马二号。它怎么会一开始听姐姐的命令,后来又不听了呢?】 【3.这个研究所为什么会被毁坏成这个样子。】 图灵烦躁的挠了挠头,她真心觉得此时要是默卡在身边给自己出谋划策就好了,她真的不擅长脑力劳动。 【这些其实都可以用研究室的暴动来解释。】 【在那种情况的混乱的情况下,很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 “对了。” “为什么暴乱的主角,我的母亲大人。” “我竟然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呢?” 图灵睁大了眼睛。 一百五十五章 图灵和成长的代价 ======================================== “姐姐,你知道还有哪里可以找到关于天使的详细记录吗?” “不是我们在资料室找到的具有总结性质的那些,而是,更详细,更详细的那种。” “甚至是,记录了天使每天的行为,乃至呼吸次数,心拍数的那种数据。” “有这种东西吗?” 图灵向女人问道。 “好像是有的……” “但是那么繁杂的数据一般储存在电脑里。” “光凭我的权限……恐怕已经不够了。” “图灵要找哪个天使的数据啊?不同天使的数据应该被储存在实验室的不同位置呢。”女人甜蜜的嗓音给了身处黑暗里的图灵一丝温暖。 【权限是什么东西?】 图灵咽了一口口水,仔细思忖着女人的话。 “路……”图灵嘴里刚蹦出来一个字,马上就止住了。 【我应该问她吗?问她路西法的资料。】 【但是既然莫斯提马这个名字都能对她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路西法也有可能让她回忆起过去。】 【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啊!】 “图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纠结在两难境地里思考的图灵。 图灵细细听去,海浪般绵延不绝的脚步声在漫空中盘旋。 “这是什么声音……天使吗?” “但是不可能啊,这里哪里有那么多天使。” 声音渐渐的靠近了图灵,死亡和不可言说的恐惧感像是无声嘻笑着的刽子手,提着刀站在破败而老旧的行刑台上,对图灵翘首以盼。 灰色而腐败的气息染透了地下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图灵来到楼房边缘向外看去,原本机械化的地板正如掉色的油漆一样渐渐褪去。 不堪的灰影带着致命的艾草香气,席卷了这片大地。 图灵面色惊骇。 【这里的石板地和水泥地,全都是假的?】 【都是dropback的伪装?】 【为什么……为什么麦克纽杜要这么做。】 渐渐的大地产出了裂缝,原本是大石碎瓦的地方出现了许多插在地里的棺材,一个阴森又贴合实际的答案出现在了图灵的脑海里。 【为什么麦克纽杜要放弃只有这么数个天使的大实验室?】 【为什么加百利不一个个对实验室里的天使进行清除?反而把它们留在这自生自灭。】 “答案是,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恶魔垃圾站,加百利已经无法处理了。” 【随着我对这个研究所了解的越多,dropback也就越容易被解除,这再合理不过了。】 女人眼见这样一番景象,瞳孔剧烈的颤抖着,双手扶着肩膀,似乎不可置信。 “怎么会……” “怎么会呢……” 女人好像沉入了水里一样,脸颊憋的通红,双手捂住喉咙,剧烈的呼吸着。 “姐姐,姐姐!” 图灵着急的在女人身边直打转,想要做点什么,但又无能为力,只好伸手抚摸女人的背部,一遍又一遍的为女人顺气。 “图灵,你想要找哪个天使的记录?” 女人脸色憋的铁青,艰难的问向图灵。 “姐姐,你都这样了……”图灵关心的语气如胶似漆,温暖的像是一滴蜡油。 图灵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触碰女人的额头,但还没碰到,图灵都能感觉到女人的额头上面附带的灼热气息。 “告诉我,快点。” 图灵看着女人烟雾一样迷离的眼神。不知怎么,图灵很容易就回想起她以前和自己说的一些话。 【“要学会放手”】 【我到底还要学会多少东西?】 【成长的代价,怎么会这么的沉重?】 “路西法。姐姐知道路西法吗?” 图灵话音刚落,女人的瞳孔猛然一缩,紧紧一咬牙,甩开了图灵的手。 女人自顾自的拖着疲乏的身体向门外走去。 “别碰我!” 【为什么……】 “离我远一点!” 【我一点也不理解。】 图灵心痛的看着一瘸一拐的女人,心脏像是一颗海绵,吸满了酸痛的苦楚。 【明明,很多事情只要解释清楚就会好的。】 【可是为什么大家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呢?】 图灵看着女人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鼓起勇气,悄悄跟在了女人后面。 —————————————————————————— “外婆……” 在一个山峰上的天湖里,一个湖心亭赫然漂浮在云顶至上。加百利和拉斐尔在庭中喝茶,相比起略有些不自在的拉斐尔,加百利则显得悠然自得。 伊芙利特提着一壶蓄满了茶水的茶壶,从湖心亭旁的一艘宽阔的游艇走下来,为庭中身份高贵的两人斟茶。 “让图灵一个人与那么凶恶的天使拼杀,我们就在这里岁月静好,这真的好吗?”拉斐尔不安的问。 “怎么?你要陪她送死?”加百利没看一眼坐立不安的拉斐尔,轻轻吹了吹茶水,就着满眼翠丽的湖光和壮丽伟岸的云谷,慢慢的品着茶。 “我们还待在塔塔鲁斯堡,会被图灵的魔法波及的。” “要毁灭那么强大的天使,其使用的魔法也是毁灭性极强,范围性极广的。” “就凭你这种实力去找图灵,非但一点忙也帮不上,还会白白送死。” 加百利说的拉斐尔哑口无言。 拉斐尔眨了眨眼,微微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点愧疚。” “我一直觉得我们比俄狄浦斯那种女人要好得多。” “我们更重视贵族的荣耀和尊严。” “更仁慈,正直,更能领导人民。” “我们才是真正的贵族,比起俄狄浦斯那种冒牌货……” “可是我们现在做的不还是和俄狄浦斯一样的事情吗。” “利用图灵,控制图灵。明明抛开她强大的天赋不谈,她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无辜小女孩而已。” “外婆肯定想着,这是个稳赚不亏的买卖吧。图灵要是成功了,那些恶魔就不会在把您限制在这里了。” “图灵要是失败了,俄狄浦斯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棋子。” “但是我们却从来没问过图灵的感受。” “作为贵族,我们……” 拉斐尔越说越快,偏执的悲伤感正在她那干扁枯燥的心灵里发芽。 “拉斐尔。”加百利打断了她。 “你可别误会了。” “善良和仁慈,是我们对人类来说的。” “至于俄狄浦斯和她那该死的子嗣,根本连人都不是,更谈不上什么贵族了。” 一百五十六章 图灵和普罗米修斯 ======================================== “呼……” “呼…” 女人靠在一个巨大的荧光屏旁边,上面写满了输错了密码而弹出的错误字体,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体现了她刚刚虎口脱险的狼狈。 这里是一个简约朴实的实验室,除了一个携带着操控台的荧光屏,唯一有的布置是一个炸成碎片的棺材。 它橙色的烤漆和玻璃好像夕阳落山的魅影,让人不由自主在脑海中刻下了无限期保存的印象。 “果然,不行吗?” 紧闭的房门响起了繁杂的敲门声,醉迷的回响好像托着酒瓶躺卧着的睡人的吃喃声,一声一声的在女人的心房叩响。 许多恶魔聚集在房间的门口,等着毁灭房间里尚有神智的女人。她们是被跑动的女人吸引过来的。 尖酸的刺痛在脑海里响起,女人感觉到有一股声音脑海里催促她忘记一切,放弃一切。 女人意识到,自己只要一闭上眼,恐怕下次睁开眼的就不是自己了。 冰冷的回忆踏着雪花化作的铁蹄,闯入女人的梦乡。 梦乡里深藏着的王子,此时也被染得深红,凄惨。 那个分明是神秘的,温柔的,温驯的男生,怎么会最终向她举起来枪了呢? 他明明说过他只举得起计算的笔和切分蛋糕的汤匙。 分明就是骗人的。 那分明就是骗人的 “怪物。怪物。怪物……” 对不起哦,毕竟都是你的错。 谁叫你生的不好呢? 亚必迭俏皮的嘲讽比枪还要迅猛,针还要锋利,刺破了女人的心理防线。 “我不是怪物!” 女人发泄,想要狠狠的挥出一拳,结果却下意识的弹出了触手。白色的触手在女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被一个娇小的身影轻松接下。 “你当然不是怪物了……姐姐。” 娇小的身影拥抱住了女人的身体。 “即使再来一千遍,我也要告诉你,你不是怪物。” 女人微微偏头,越过图灵的身体看到,一个强壮的火焰巨龙堵住了门口,与紧紧围在门口的恶魔作搏斗。 那是……究极元素。 这个孩子,真的……很厉害。 “图灵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姐姐真的很弱小。” “帮不了你什么,还净是添麻烦……” 图灵微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 “就交给我吧。” 图灵拍了拍女人的背,放开了女人。 “两个人在一起,可是很厉害的。” 图灵来到闪烁着微光的屏幕面前,简单的操作了两下。上面晶莹的字体告诉图灵,由于电脑重启,想要打开账户,不仅需要密码,还需要生物认证。 起码要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血缘相似度才有资格开启电脑。 “……怎么办?”女人话刚问完,就看到图灵咬开了手指,把血液滴在了规定的容器里。 在女人惊讶的目光里,电脑的生物认证瞬间就通过了。 【妈妈。】 【我的爸爸该不会就是普罗米修斯吧。】 图灵眼神一沉,难受的仰头闭上了眼。 【也对,您是这样的无所不能。】 【您想怎么样都可以。】 图灵看了看屏幕上的四位密码,没有多想,随便输了个数字。 密码错误,您还有一次机会。 “图灵,门口的恶魔好像快要闯进来了!” 图灵心情没有什么波动,再次准备输入密码。 女人焦急的看向门口渐渐在天使的围剿下蚕食殆尽的巨龙,她飞快的在大脑里思考对策。 只身前往门口,女人决定用自己开始变化的身体硬抗下天使们的冲击。 但是一个庞大的躯体仿佛要响应女人的呼唤一样,出现在了门口,撞破了门栏,直接将一个天使丢进了嘴里。 它那湛蓝色的身体暗淡的闪烁着催命的微光,蒙昧的阴影好像死兆星一样照拂在女人的头顶。 “怎么回事……” 一个恶魔趁乱想要偷袭女人。结果女人刚起了反击的念头,那个巨大的天使就将这个恶魔拍飞了出去。 “它在听我的?” 女人惊异之余,来不及多想原因,赶忙命令天使在去破坏其他的恶魔。 湛蓝的天使和残损的巨龙一起,挡住了恶魔们洪水般的攻势。 一百五十七章 路西法和她那伟大的骗局 ============================================== 密码积累输入错误三次,账户自动上锁,请于三小时后再试。 图灵看着屏幕上冰冷毫无生气的语句,陷入了沉默。 “你又失败了。”若隐若现的黑影突然出现,他倚靠在一旁的桌面上,开口说道。 “是吗?” “无所谓,反正我机会还多。” 图灵淡淡一笑,磅礴的衰亡的气息从泥沼一般的地表的深处弥漫出来。 “……”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你哪怕再回溯一次,你都有死的风险。” 【死亡?】 【死亡只是最简单的结局。】 【只是,最简单,最简单的结局。】 图灵的皮肤像是粉尘一样随风飘散,时间迅速回到了一分钟前。 图灵当机立断,再次输入了两条密码。 密码积累输入错误三次,账户自动上锁,请于三小时后再试。 同样的警告再次出现在了图灵的眼眶里。 图灵的手臂开始破碎,大块大块裸露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细看之下还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但是图灵没有停止像是演奏钢琴一样舞动的手指,继续输入下一条密码。 时间再次倒回了一分钟前。 “你住手!你不怕死吗!” “人类没办法承受那么复杂叠加的记忆!” 黑影想要拉住图灵的不停敲打着键盘的手臂,结果刚要碰到图灵的时候,图灵的一支手臂就已经完全破碎了。 黑影落了个空。 图灵没有停下,继续用另一只手输入密码。 【上帝啊。】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 【它绝不会让我就这么死掉的。】 【它肯定是想要折磨我,才让我经历这么多痛苦。】 【我还有那么多苦难没有接受呢。】 【它怎么舍得让我随随便便就死了呢?】 时间又一次倒流了。 图灵在屏幕上输入了和刚才不同两个密码,但是迎来的仍然是错误。 时间又一次倒流了。 又一次,又一次。 又一次。 一阵狂戾的暴风好像缠绕住了图灵,要将图灵像一捧黄土,像一捻细沙那样刮走。 先是皮肤,然后是血肉,最后是骨骼,图灵像一罐尘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消失,变成了最原始的水和碳。 不过,这个趋势最终却突然停止了,图灵刚刚失去的躯体也突兀的回到了图灵的身上。 图灵看到电脑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了登录成功的字样。 “成功了……?”黑影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乱来的行为居然能够成功。 一滴冷汗从图灵额头上滴落。图灵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电脑,开始查询有关于路西法的信息。 一丝奇妙违和感从图灵的身体上传来。 大量的文字展现在图灵的眼中,图灵疯狂运转头脑将它们编制成一幅幅彩色的画面展现在图灵的面前。 七月十号,路西法突破培育仓二十分钟,最后接受实验人员引导回到培育仓中。 七月十三号,路西法的实验室无端出现剧烈的魔力波动,为时二十分钟,先今还未得知具体原因。 七月十六日,路西法进入魔力倦怠期,每日三项魔力素质检测均未达标。作为魔力量庞大而均衡的天使,无故的缺失魔力毫无疑问是一件怪事,但目前我们仍然对此没有丝毫头绪。 七月十九日…… 七月二十二日…… “你感觉很痛苦吗?”路西法对着坐在培育舱的门口上发怔的白色天使浅淡的微笑着。 虽说路西法这个女人穿的是医院里的那种病号服,但她偏偏就是能穿出豪门贵族的气质。 “要不要我放你出来一会?” 路西法用dropback变作了普罗米修斯的模样,对女人温柔细语道。 移植了和女人同样一段记忆的路西法,想要扮演她记忆中的普罗米修斯,再简单不过。 “你有点乏了,做梦也都有点不真切。” 迷迷糊糊的女人像是在梦游,她被路西法莫名其妙的话绕晕了,刚被植换俄狄浦斯记忆的她,还没有正常的判断是非的能力。 路西法扮作的普罗米修斯好像更温柔,更帅气。 “来食堂这里吧。” “我会在那等你的。” 路西法来到棺材前,思索了一会,截下了女人的一根拇指,又瞬间用魔法给女人治好了。 女人呆呆的看着路西法,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根手指在俄狄浦斯的手中好像有了灵性,瞬间就开始膨胀,长大,最终变成了女人的样子。 路西法把拇指变作的女人放进棺材,控制机器重新关闭。 “用分身暂且蒙蔽一下那些工作人员吧,这样她们发现你的概率也要小一些。”路西法笑着说道。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女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我在给你立墓。” 路西法温柔的笑容里,不知包藏怎样无限的祸心。 “不知名的墓碑出现在墓园里,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感到恐惧。” “而想要超越恐惧的办法就是了解。了解一切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人们会迫不及待的查看墓碑上的墓志铭,希望了解这座墓碑。” “即使那上面写满了自己的死期。” 路西法把莫斯提马放出了实验室,但研究人员却发现一个身体数据和莫斯提马相同的天使仍然呆在实验室里。 为了搞清楚这个天使是从哪来的,研究人员必须对它的记忆进行aside读取。 结果人们发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奥驰亚家的大小姐俄狄浦斯,居然爱上了一个外国人。 十月一日,我们都路西法骗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是我想起码要留下一些供后人参考的证据。 现在各个房间的紧急防火墙都被关上,每个区域各不相通。魔法师也许出的去,但对于普通的研究人员就不太可能了。 有些人可能可以等到救援,但基于实验室这么庞大的区域,我想这些人应该不包括我了。 死在异国他乡,真的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但我并不后悔,解开阿卡迪亚的秘密是好几代人的共同愿望。 相信我的后人将带着我的努力成果,继续前进。 一百五十八章 你长大了 ================================ “等等,萨麦尔二号……这是什么意思?” “萨麦尔二号从这上面看,指的是路西法才对。” 图灵还在记录上发现了一件怪事。 通过文本的人称变换来看,路西法似乎是不只有一个称呼,除了可以被称作路西法,它还可以被称作是萨麦尔二号。 而且很多其他的天使也是如此,除了正式起的本名以外,还有一个别称。比如天使萨麦尔就还能被称为玛门Ⅱ。 从一些只言片语中,图灵可以推测出,二号大概是一号的天使。 也就是天使的天使。 而莫斯提马二号还被叫做贝希摩斯。 图灵看的越来越快,几乎是刚翻页就又跳转到下一页了。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一种极为不适的感觉渐渐要支配图灵的整个身体。 “图灵……我撑不住了,我好像已经控制不住它了。” 女人远远的跑过来,远离了湛蓝天使的攻击范围。 远处的湛蓝色的天使真正的开始大开杀戒了,其恐怖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女人的掌控。它生啖天使,手摧房庐,在女人出声制止的情况下仍然没有丝毫停下的趋势。 “图灵……图灵?” 女人捂着嘴,不可置信的指着图灵胸口,那里竟然凭空缺了一大块。 “这……” 图灵吓了一跳,他正专注于解读资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居然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伤口。 浓厚的窒息感好像要缴械自己一切的身体机能,可怕的压力抵住了图灵的喉咙。图灵不经意的双手捂住喉咙,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图灵眼前的画面渐渐的开始轮转。周围场景一变,那个湛蓝色的天使正用一只台钳般的巨手掐住图灵的脖子,张开了一张绚烂如画的翅膀,带着图灵飞向天空。 它的染着火的另一只手结结实实的插入了图灵的胸口,插入了那个空洞,位置恰好就是它挖出来的。 “嘶……” 图灵感觉到自己不断的升空,终于顶到了地底上空的天花板,天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剧烈的摩擦好像要把图灵的后背燃烧起来,图灵热沃的鲜血不停的撒下,一次又一次在两人之间被火焰引爆。 虽然无法撼动巍然不动的两人,却在地底挖出了一个血染的通道。 图灵无力的握住天使的手臂,企图挪开让自己陷入缺氧的元凶。但是它的手臂就像钻石一般硬的离谱,仿佛本来就和图灵的脖颈融合在一起一样,难以分离。 一阵血红的微光闪过,图灵看到自己握住天使手臂的手上此时又出现了血写的字体。 Options:握紧* 握紧* 握紧* 图灵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握紧了天使的手臂。 那只灼烫的手臂好像要将图灵融在一起一样。图灵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块任人敲打的铁锭,轻易就能被融进剑坯,铸进石碑。 基于身体里本能的吸引力,图灵越握越紧,越握越紧,一丝空间破碎的裂痕都好像屈居于图灵的握力,出现在了图灵眼中。 终于,眼前的空间完全裂开了。眼前的景象好像被拨去了一份表皮,露出了凛然无暇的真相。 真相就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天使。 图灵手中紧握的东西从天使的手臂变成了一杆透明的螺旋标枪。 湛蓝的天使被揉皱成了一团,被螺旋的枪尖卷集成了一颗巨大的肉球。而女人正在一旁,用触手帮图灵持着标枪。 “来吧……投出去吧,图灵。” 女人那凄惨的半张脸完全被毁了,好像生长着什么植物一般的触手。 但图灵心里深处却一点恶心的感觉也升不起来,只觉得凄苦和安宁。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放手难道是指这个……?”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痛苦的道理啊。” 图灵有些控制不住了自己的表情了,冷冽的飓风挂过窗户,带走了图灵肆意飘洒的眼泪。 “别射偏了,小子。” “即使是我,也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了。” “你改变不了已经发生了的现实。” 漆黑的魅影此时出现在图灵的身旁,它理性的声音好像一根拔不出来的倒刺,插进了图灵的心脏。 图灵明明已经才缺失了心脏。 但他此时还是能感到从那里传来的一阵幻痛。 “怎么了,图灵?”女人好像察觉到图灵的难过,抬手想要拭去图灵的眼泪。 然而图灵自暴自弃的弹开了女人的探出的手臂。 女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但随即是理解了的释然。 “这样啊。” “你已经准备好了啊。” 女人退后后走了两步,收回了触手,并将自己的两只手交覆在自己的腹部上。她恬淡的站姿一如和图灵初见般优雅自然。 “你长大了,图灵。” 女人的话语好像有催人泪下的魔力。 随着图灵的眼泪夺框而出,图灵也将螺旋标枪也朝着女人奋力推出。 毁天灭地的标枪朝着宽广的地下世界飞去,连带着女人,和地下的诸多天使一起毁灭。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我早该知道的。】 【治马和之前欠拉斐尔的人情加起来,一共有两个人情。】 【之所以我只要帮麦克纽杜一个忙就能一笔勾销。】 【那是因为这个忙正好也要杀两个天使。】 【也就是莫斯提马……和贝希摩斯。】 向下飞行的标枪贯穿了塔塔鲁斯堡的承重墙,伟大不可一世的楼房当场摇摇欲坠,轰然倒塌。 图灵泫然跪坐在这沙石漫天的末日中,等待着轰鸣的审判。 由于用光了魔力,失去了魔力的保护,图灵被倒下的墙壁砸出了脑震荡,失去了部分记忆。 于是麦克纽杜家用aside的机器为图灵治疗,当然这是后话了。 卷末总结(下次不一百收藏加更了,太离谱) ================================================== 看到这里的读者大大,你们都是我的佳人们啊。 真的没想到我的小说有一天居然也可以收获长期的读者。 明明只是个连标题和简介都故作玄虚,毫无吸引力的小说而已。 想当初我还跟在蓝堂大大后面追着废宅龙王。 转眼间就我都有自己的读者了。 真的很高兴。 谢谢大家,这都是多亏了大家的支持。 现在,不耽误大家时间。还是像往常一样,简单讲几个奇怪的地方。 —————————————————————————— 言归正题。 不知道这第四卷大家看懂了没有呢? 说实话,这第四卷在我写的整本小说里其实是最难控制的一卷,我也前前后后修改了三四遍。 简单的概述一下情节,就是第四卷的一切图灵早已经经历过了,现在只不过是图灵呆在aside机器里唤醒记忆而已。 如果其中有哪一部分没有看懂的话,可以在这一章里吐槽说出来,不管什么样的批评我都会接受的。 力求把这一卷写的详尽到每一个读者都看的懂! 谢谢大家。 —————————————————————————— 我的小说里其实还埋下了一些彩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呢? 1.玛利亚的手下的名字都是法国地名,俄狄浦斯手下都是英国地面。突出一个英法战争。 2.六大家族的名字都是烟草公司的名字,除了奥驰亚是香烟行业,其他的都是雪茄行业。这也暗示了俄狄浦斯(路西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假贵族。 3.图灵的名字自然是取自计算机祖师爷图灵啦,默卡则是图灵童年时的初恋。历史书上说图灵年幼时博闻强记,性格孤僻,这和本文中图灵的年幼形象不谋而合。 4.阿卡迪亚唯一神的名字被我雪藏至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呢。 5.麦克纽杜家和神有莫名的关系,所以他们家的人名都是天使的名字。 6.克罗托城,拉克西丝城包括后面即将登场的阿特洛波斯城,是命运三姐妹的名字。我想借此表达图灵的命运,从孩子,到成人,再到女人的心路历程。 7.普罗米修斯是德国人,德国烤猪肘是一道德国名菜。 8.其他不怎么重要的人我都用各个名著的作家的名字为其命名,发现了吗? 9.米迦勒的秘法的名字是世界十大悲剧小说的名字,大家看出来了吗? 10.王子安其实就是王勃的名号哦。王勃也是英年早逝对吧。 —————————————————————————— 接下来我的小说也铺垫的差不多了,马上要进入更加紧张,更加刺激的故事情节。 但过于激烈的矛盾也没有意思。 我会把日常的,温柔的,可爱的,甜蜜的恋爱环节放在番外。 番外的文风会变得搞笑,温馨,生动。这也算是对我本人的一个挑战。如果不搞笑的话,读者大大们可以骂我(温柔一点骂的话)。 最后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届时我会再发一张插画出来。 说不定等到以后哪一天,我发着发着我的小说就变成漫画了呢(笑)。 ————————————————————————————— 啊,小鲲酱好像要有人写书评啊~ 有没有帅气漂亮的哥哥姐姐给我写书评呢~ 作者没有人写书评,好寂寞呀(偷瞄)~ 俄B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03/e76e0e64-9e37-4309-b9b6-3c30c83f3ec9.jpg](chapter-2255d8efc002eb2486175180548bfb0db738beca.jpeg)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03/b5ed0e23-dda3-4dbf-bea6-9cb464ccdcda.jpg](chapter-56c06ef16f5398acb6f0928895547e501d47558d.jpeg) 我家的小猫哦,我取名叫俄狄浦斯。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03/37dd6cd7-2d32-47a8-b0a9-8953a90583c0.jpg](chapter-52d8859be84ec767d0c2d78afc9a984c163aaaa4.jpeg) 俄狄浦斯的烤猪肘 ========================== 德国猪肘,好吃的嘛,不谈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22/07ebbaf1-3ae4-40f1-9fd7-79f99bb72c33.jpg](chapter-794b4f7b4ca2263896ee9a6b6e1cfc5ede1d7f61.jpeg) 图灵一拳打死贝希摩斯 ============================== 图灵一拳打死贝希摩斯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吧。但是图灵一拳打死贝希摩斯怎么回事呢?接下来就让小编带大家看看图灵一拳打死贝希摩斯是怎么回事吧。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03/aefac3a7-a028-44bd-b80e-a1ed472458d3.jpg](chapter-67f55bc93f1896cc9d2836ed6d943eb44fc83d1b.jpeg) 原来这就是图灵一拳打死贝希摩斯的全部经过了。图灵一拳打死贝希摩斯确实很让人震惊,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很惊讶。感到惊讶的观众请把评论留在评论区吧。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2/15/a152ec2f-6921-4469-b80a-67086b566ff2.jpg](chapter-f038b7c8f4200438f9010daee228ca0334e20954.jpeg) 可怜的莫斯提马。 她的灵魂,她的牵绊,她的性命; 她云雪般不可弃舍的真心与情谊; 都永远的留在那冰冷的实验室里了。 ==================== # 第五卷 外传 劝君再吟菩萨蛮 ==================== 烟深苔巷唱樵儿,酒酣老情恸词歌 ======================================== 这几章外传看不懂没关系,可以选择跳过。 大致内容讲的是俄狄浦斯进入研究所,结果却被路西法代替了的故事。 跳过不影响阅读。 ————————————————————————————— “过节咯,过节咯!” “开香槟!” 亚必迭一支胳膊搂着七八个酒瓶,枕倒在遍地散乱的烟茄盒上,嘴角绷不住的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俄狄浦斯无奈的靠在亚必迭一旁的石阶上,脸颊微红,仿佛羞涩似的瞥着苍空中的蓝月。 女生茶话会还没开始,她也喝的有点多了。 此时,尚为年幼的俄狄浦斯既没有烟火祭比赛的压力,也没有卷入实验室悲惨的命运。 和亚必迭在一起的童年,是俄狄浦斯最为青春靓丽的年纪。 “今年你不想回姥姥家过节吗。” “那老东西,早该爆金币了!” 亚必迭拿起开瓶器,美美的一撬。 香槟那甜美宜人的香味便从酒瓶里冒出来,撞了人满怀。 “老家无聊的日子,哪有陪我们的奥驰亚大小姐有意思?” 亚必迭将开瓶器摆在俄狄浦斯的身前比了比,目光不怀好意的在后者的胸和腿上肆意的扫了扫,嘴里还发出猥琐的啧啧声。 “月光美酒俏佳人……” “皇帝老子不及吾。” “盒盒盒……” 俄狄浦斯的脸颊像是深藏密窖的高粱酒,越发的红润了起来。 甜甜的,辣辣的,沁人心脾的,乱人心神的。 “你说啥呢。” 心如乱麻,俄狄浦斯目光瞥向一旁,根本没注意到亚必迭已经喝完了一瓶,打算再开下一瓶了。 “差不多得了。” “姐妹们都还没来,酒都快被你喝完了。” “到时候她们肯定又要说你下头。” 亚必迭好似耍起了酒疯,嘴里嘟嘟囔囔的。 “说我下头?我还没说她们呢。” “酒品那么差,嘴还那么臭。” “一群普信女罢了,素芝666。” 亚必迭是破灭的贵族家的孩子,虽然学了礼仪,但却不怎么精通。 要不是俄狄浦斯保着她,恐怕就算亚必迭可以参加这样贵族的茶话会,也会被欺负。 俄狄浦斯刚想要开口教训教训亚必迭贵族礼仪都学到哪去了,但一想到亚必迭那奇妙洒脱的性格和幽默的个性,又不禁的笑出了声。 “小捞货。” “你不知道搞笑女是谈不上男朋友的吗?” 俄狄浦斯微笑着,向着亚必迭的方向偏了偏脑袋。 “哎呀……这……”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亚必迭想要说点俏皮话来蒙混过去,但是突然发现自己又好像说不出点啥。 奉行享乐主义的她,其实真的挺想谈恋爱的。 “我这不是还有你吗。” “奥驰亚大小姐。” 亚必迭用手指在俄狄浦斯面前做了个比心的动作。 “OK啦家人们。” “代表着成为钕铜,代表着傍上富婆。” “哼哼,你呀……” 俄狄浦斯撩开亚必迭额前的秀发,她那微卷的波浪动情的摇晃着,在春日的夜里尽情的释放着魅力。 “亚必迭……明年这个时候我就没法再参加茶话会了。” “怎么呢?家族那边不让你来啦?” 亚必迭有点难过,但装的很从容。 “这倒不是。” “但家族派我去完成一项任务。” “时间估计挺长的,五六年都有可能。” 亚必迭压制着自己想深入询问的心,撇了撇嘴。 “哦哦……” “不过如果你想要见我的话,每年的比赛场上应该还是见得到的。” “到时候我们再玩吧。” 俄狄浦斯甜甜的笑了笑。 不像路西法,现在的俄狄浦斯的笑容有金子一般柔和的内蕴。 “……” 亚必迭沉默了一会,喝酒也显得没味道了。 但她还是强装着镇定,从烟盒里划开一支烟抽了起来。 “怎么了……不想问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得到我吗?” 亚必迭翻了个白眼,深深的嘬了一口雪茄。 “费那个劲干嘛。”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阿卡迪亚的人都太认真了。” 亚必迭意味深长的说道。 “搞那么无私干什么?我不懂。” “自己过的舒服就行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比赛什么的太严肃了,不适合我。” “生命的真谛在于自由。” “要是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限制了一生。” “那才叫亏。” 俄狄浦斯会意的点点头。 “这样啊。” “那我就放心了。” 举起了翠碧的香槟杯,俄狄浦斯也开了一瓶香槟,为自己斟满了。 “怎么,你也开始喝了?” 亚必迭会意,和俄狄浦斯碰了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下。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管那么多干嘛。” “这是我学你的。” 俄狄浦斯微笑着,脖子一仰,麦色的酒液便从喉管漏了下去。 但是这样的举动放在俄狄浦斯身上看起来还是太过文雅了。 亚必迭高兴的拍了拍俄狄浦斯的肩膀,和后者搂在了一起。 “素质有待降低啊!” 两个人坐在院落前的石阶上,相互依偎着,看着徐徐升起的烟花炸裂在空中,一抹欢庆的喜悦洋溢在两人心里。 午时升起的轻纱舞,现在都还尚未熄灭。 在朦朦胧胧的月色里,烟霞看不真切。 修短随化的寂寞和离人无语的难过,都消融在这鎏金一样的轻纱里。 一句感古伤今的菩萨蛮,仿佛就卡在俄狄浦斯的喉咙里,呼之欲出。 “孤光远影寒山水……” 俄普狄斯看了看怀里的亚必迭,想借些诗意。 可没想到后者早已被甜甜的酒味熏醉了过去。 酣睡在自己胸前,俄狄浦斯眼中的亚必迭好像突然小了很多。 回过神来,刚想吟完接下来的两句,俄狄浦斯的脑袋里却没了词。 无奈的摇摇头,俄狄浦斯抚慰着膝上的亚必迭,心中的温柔似水的流转着。 鳄鱼的眼泪 ==================== “小老板你想去哪?” “你觉得你这一波很帅。” “但是我问你,普罗米修斯在哪里。” “如果你回答不上来,抱歉。” “我不是很认可。” 俄狄浦斯看着眼前惨兮兮的天使,奸诈的笑了笑。 因为想要给普罗米修斯的研究添一份力,俄狄浦斯自愿加入了研究所的自卫队。 像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恶魔,她一周要抓两三个。 对于实验中的天使来说,除非是研究人员将其带出来参与研究,否则让它们逃出来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它们一旦被抓住,就得被终身打上恶魔的标记。 有研究价值还好,没有研究价值的话,立马就会被肃清。 眼前这个修勾,就是这样的。 “嘬嘬嘬。” “到姐姐这边来。” 俄狄浦斯撕开手中牛肉干,蹲下来。 轻轻的摇晃着牛肉干,俄狄浦斯诱惑着不远处的修勾。 宏伟计划里,研究人员做了不少尝试。 他们不仅给天使移植人的记忆。 为了控制天使,他们甚至给天使移植动物的记忆,甚至于是另一个天使的记忆。 “好……没错,乖孩子。” 俄狄浦斯看着举棋不定的,被缓缓勾引过来的修勾。她慢慢的把肉片放到了地上,往后退了两三步。 “汪汪……” 修勾犹豫不决的望着地上的肉片,低着身子往前探了探,眼看就要来到肉片面前了。 “哎呀,真乖的修勾。” “奥驰亚家今年旺不旺?” 俄狄浦斯一边后退,一边在心里念咒,估算着修勾进入自己的射程里,一击必杀的机会。 “我去?” 出乎俄狄浦斯预料的,修勾突然张开恐怖的血盆大口。 这是一张比它的身体还要大好几十倍的巨嘴。 修勾瞬间就将肉片,包括肉片所在的一大块水泥地强行吞进了肚子。 吃下了肉片,修勾当场拔腿就跑。 “居然敢整蛊我!” 俄狄浦斯气的一把握住身旁的路牌,一用力就将其拔地而起。 路牌上阴森的断面闪着残忍的光芒。 “就用这个砍下你的头颅吧。” “嘿呀!” 飞掠的路牌宛如一梭子弹。 圆盘上刀刃一样锋利的边缘,直挺挺的插入修勾的身体,将它的后半身歃成了两半。 一声惨烈的哀嚎响起,修勾身体里爆发出简直不可计数的热沃的黑血。 石油状的滚烫黑血撒了一地。 然而即使这样,修勾仍然挂着自己脊椎都断裂了的后半身,继续向反方向逃跑,看得俄狄浦斯瞪大了眼睛。 最离谱的是它跑的还很快。 “啊?” 容不得多作惊讶,看着远处即将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一团怪异恶心的生物,俄狄浦斯赶忙追上去。 风风火火的追逐着,跟着血迹,俄狄浦斯的来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的邮箱旁边。 血迹在这里截断了。 实验所虚假的阳光,从高空中石壁上的日光灯上金灿灿的铺泄下来。 照在俄狄浦斯眼前的邮箱上。 邮箱上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惬意的卧着,它的两只小手踹在它毛茸茸的胸部里面。 它眯着眼睛,似乎做梦似的抖了抖耳朵,甜蜜把睡脸枕在胳膊上。 它长长的兽嘴上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好像在笑,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哄哄它,想要揉揉它。 “别西卜,还睡呢。” “人呢?我问你人呢?” “我徒弟……我天使哪去啦?” 这个研究所给所有收容的天使编了级。 收容等级五为最高,收容等级一最低。 越危险的,收容等级就越高。 收容等级越高,就越不可能放出来。 但是这个天使安全不代表它的实力就低微。 像别西卜和莫斯提马这种强大无比,收容等级却为一的天使,也是可以在适当的时间里放出来溜溜的。 “哼哧……” 别西卜轻轻的打了个响鼻,眉头人性化的皱了皱,似乎是被俄狄浦斯打扰了美梦而感到不耐烦。 “血迹就在你这消失的,你难道把它吃了吗?” 话刚说完,俄狄浦斯就突然有点害怕起来。 虽说是收容等级一,但是别西卜的魔力当量可是号称等同十万精英魔法师的魔力总量。 要是给它惹急了,难保不会直接把研究所掀飞到天上去。 别西卜伸出爪子,花骨朵似的肉球微微的颤抖着。 它慵懒的张开指甲,在邮箱上挠了挠,满含睡意的打了一个哈切。 “李在赣神魔?” 俄狄浦斯疑惑的歪了歪头,看着懒洋洋的别西卜。 突然之间,别西卜的背后伸出了像触手一样的九条尾巴,一齐插在邮箱的四角上,直接把它脚下的铁制邮箱撕成了碎片。 黑色的血一下子从邮箱里爆炸般的倾泻出来。 一个浑身沾满破碎的血肉的身影拼命的跑了出来,朝着附近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建筑逃过去。 “什么,居然躲在邮箱里。” “出来吧,别西卜!” “使用百万吨重击!” 别西卜优雅的落在地上,朝俄狄浦斯翻了一个白眼。 一声狐狸的尖嚎过后,数支宛如龙卷风一样的触手冒着熊熊烈火,瞄着修勾弹射过去。 然而触手巨大的力道当场就把修勾的后半身搅成了碎片,这恰好使得修勾反而借此断尾逃脱了。 远处的修勾靠着两只小前腿和背上伸出的触手,一口气逃进了建筑里。 俄狄浦斯看着消失在视野里的修勾,气的直跺脚。 “我靠,你……” 别西卜蹲立在地上,无奈的耸耸肩,开始低头给自己舔毛。 “完了呀,要是给妈妈知道我把收容物放进材料分析室里,她肯定会狠狠骂我的!” 还没等俄狄浦斯说完,潘多拉就提着只剩半截身体的修勾,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我已经知道了。”穿着白大褂的潘多拉,身后还跟了一个带着无奈笑容帅气青年。 修勾吐着舌头,两眼直翻,眼看是不行了。 “小俄,你的天使都已经被用作实验了。” “你也用不了魔法。” “我早叫你不要干这种危险的工作。” “你非不听。” 潘多拉说罢把修勾丢在地上,一脚跺成肉泥。 “自卫队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 “不仅仅需要实力,还需要十足的眼力。” “要不然你怎么辨明那些化作你身边熟悉的人的天使?” “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潘多拉不满的撇撇嘴,没有给俄狄浦斯好脸色看。 一旁的普罗米修斯则是快步走到俄狄浦斯面前来,轻声安慰了两句。 “妈妈,普罗米修斯……” 看着以不同形式关心自己的两人, 俄狄浦斯……啊不,路西法心下一暖。 决定在末日到来的时候,少折磨他们一点。 雕栏玉砌应犹在 ======================== “亚必迭……” “你还记得吗?” “你叫我假货。” “那么现在呢?” 路西法坐在这炼狱一样的,昔日的研究所的最高处。 淡然的看着高楼大厦脚底下不断的死去的人们,路西法轻轻的笑了。 “亚必迭呀,亚必迭。” 路西法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身旁插在玻璃地板上的培养仓。 这像棺材一样的培养仓里装着已经全然畸形的亚必迭。 她的身上触手和黑色的肌肤交错相连,死亡的气息像麻麻赖赖的蛤蟆表皮依附在他的身上。 “我的洋葱女孩。” “辛辣有度,风味复杂。” “层层的伪装之下,是引人催泪的溏心。” “细品之下,又不得不提那一抹隐秘的甘香。” “你叫我……怎么拿你好?” “哼……” 路西法冷哼一声,一拳击打在培养仓上。 细碎的密纹瞬间就覆盖了整块玻璃。 恶心的,粘稠的培养基一下子全都漏了出来。 粘液随之带出来还有浑身畸形的亚必迭。 “你希望能在比赛场上赢过俄狄浦斯。” “你是这么的嫉妒她是不是?” “所以你最后才接受了杜鹃计划的征召。” “企图通过移植天使的器官。” “获得天使一样的力量和智慧。” 俄狄浦斯把瘫在地上宛如一团烂泥的亚必迭提了起来。 虽然还有呼吸,心跳也是稳定的,但亚必迭眼神却无比混浊,意识也几乎不清醒。 整个人就像尸体一样。 “可你没想到吧。他们这些人渣,败类。” “居然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他们把你接走后,当场就将你列入失踪名单。” “隔绝你和外界一切的通讯手段的同时。” “将你幽禁在这机械的丛林里。” “不停的将你切割,拿你试药。” 路西法看着眼前死一样缄默着的亚必迭。 知道她接受不了天使器官的移植,头脑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坏了。 她已经疯了。 “可是现在正好有一个发挥你那力量的好机会不是吗。” “来复仇吧。” “把那些愚蒙的,蠢昏的,无药可救的人们。” “送到真正的地狱去……” 噗。 肌肉绷裂的声音响起,黑血散发出的,宛如汽油一样的焦香味登时钻进了路西法的鼻尖。 她疑惑的向自己提起亚必迭的那只手看去。 路西法发现自己右手的虎口连带着大拇指已经全被亚必迭咬碎了。 “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失去了手指,亚必迭挣脱了路西法的束缚。 亚必迭低头看着俄狄浦斯,但它那迷茫的眼神好像一把枷锁,让这只困兽怎么都无法显得凶恶起来。 “难道你是在邀请我杀了你吗。” 路西法满不在乎的温柔的笑了笑。 “你全身上下都是武器,我可不能留给麦克纽杜家。” “俄狄浦斯带给我的记忆里,弱点实在太多了。” “首先先是你,然后是潘多拉……最后是普罗米修斯。” “我要一个个清除掉。” 一只小红狐狸优美的从建筑的阴影里走出来,它摇曳着它背后那妖冶的九尾,体态雍容华贵的无以复加。 跳到路西法的肩膀上,小狐狸顺势舔了舔毛发,体态轻盈仿若无物。 “别西卜,你来了。” “潘多拉,玛利亚和加百利她们呢?你逮到了吗?” 小狐狸摇摇头,凑在路西法的耳根上说了点什么。 “原来如此……” “也不奇怪,那群老东西肯定也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结果。” “她们一定准备了不少后手吧,被逃掉也没什么奇怪的。” 看着无视自己的俄狄浦斯和别西卜,亚必迭的眼神越发混浊起来。 深刻的死意镌刻在亚必迭的脑海里。 脱离了富含镇定剂的培养基的她,眼中已经渐渐的充满了理智丧失的火焰。 疯狂!透彻的疯狂! 人的躯体哪能接受神的智慧。 自当你进入这坛无底深井的那一瞬间。 你就再也不能抽身,再也不能幸免任何的天灾。 唯有死路一条。 “吼!!!” 一声怒吼,亚必迭冲向了路西法。 她身上飘摇的触手仿佛要将后者撕成碎片。 “别西卜,杀了她。” 路西法朱唇轻启。 一根离谱的,夸张的火柱从小狐狸的九尾上发射出去。 只一瞬间,火柱就吞噬了亚必迭脖颈一下的全部身躯。 那根宛如天神臂膀的火柱,将亚必迭的身体,连带着她身后地面上的无数的住宅和研究所全部烧为了灰烬。 失去了支撑的亚必迭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她那暗淡的,混沌的眼眸仍旧睁着,叫人看不出生死。 “你当初说不会来找我的。” “可你还是来了。” “你根本也没有保持初心嘛。” “最后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 “我们俩都是假货。” “你不是原来的亚必迭,我也不是真正的俄狄浦斯。” 路西法来到孤零零的头颅面前,将四指陷入亚必迭那婉约的发梢。 连着头发,将头颅轻轻的提起,路西法笑了。 “虽然朱颜已改。” “但记忆不是假的。” “可叹人类是如此的尊崇记忆。” “今天就让我也落落俗套吧。” 路西法抱着亚必迭的头颅,来到天台边缘,看着远处一阵一阵像烟花一样的爆炸,吹着热浪卷集着袭来的狂风,坐了下来。 “当初你可没这么乖,记得吗。” “喝醉了,还不停的耍酒疯……” 路西法怜爱的闭上了亚必迭的双眼。 她满含笑意的看着一个个庞大的天使大肆破坏着研究所里的一切,轻声吟诵起了菩萨蛮。 凋零的花火不停的绽放,笼罩了漫天。 —————————————————————————— 若你的恋人已改名叫玛利,你又怎能再送她一句菩萨蛮呢? ——余光中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1/eeb4a22f-45db-4784-b71b-ffe0067ce9f8.jpg](chapter-93e6ea6d09d9cca346583b59e89b040c4eea5dee.jpeg)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 她裙子上的褶皱宛如波光粼粼的浪花。 那一双明眸好像江上玉盘的倒影。 我只记得那时…… 她那温湿嘴唇袭来, 仿佛灼灼发烫的皓月。 要人刚心升起的怜爱, 就叫如火般热辣覆盖了。 —————————————————————————— “想起什么了吗?” “……图灵?” 离开了图灵柔软的双唇,默卡那看似无神的双眼闪烁着恋恋不舍得花火。 暧昧的气氛被湿热的夜雨烘培到了极点。 满面通红的图灵的脸颊好像可以滴出水来。 图灵桃红色香软的发丝枕在默卡的肩膀上,脆弱的叫人忘情,甜蜜到让人失忆。 “这点哪够……” 毫不满足的图灵朝着默卡的怀抱再次拥吻上去,激烈的索求着。 在图灵的眼里,默卡现在仿佛一块酒心巧克力。 每一嘴都是沉醉,每一口都是沁香。 “现在呢……” 默卡眼神迷离了,它那黑宝石的眼瞳反射着房间里微弱的灯光,好像是什么强效的催情剂。 勾引着图灵再一次拥抱上去, 再一次轻吻上去。 “别……别闹了。” “到底有没有效果啊。” 默卡轻轻退开热情似火的图灵,红着脸,关心的开口道。 “我……不知道啊,我光顾着亲了,哪有空回想那么多。”图灵委屈的说道。 默卡无奈的揉了太阳穴,尴尬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冷寂的夜雨。 一旁的图灵像是被主人嫌弃的小猫一样被晾在一边。 又侧脸看了看图灵,默卡真的又羞又尬。 他听图灵说好像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需要一些刺激来稳固一下记忆。 但没想到图灵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这就好像自己被逗了不是吗? 不安的捏着胸前的十字架,默卡有一眼没一眼的瞥向一旁的图灵。 默卡还在为图灵的事情犯愁,但他不知道,现在图灵完全没在想恢复记忆的事情,满脑子想的是能不能再打几个kiss。 拉克西丝的夜雨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沉默里, 消失不见了。 雨打芭蕉。 哀而不伤的燥湿的靡靡之音把默卡和图灵之间的暧昧氛围烘托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图灵满眼都是小星星一样期待的看着默卡。 尴尬中,默卡只好别过脸去。 手指微微抖了抖……默卡想到了一些更令人羞惭难当的事情。 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如果轻吻不够,深情的湿吻也不够。 那还有什么行为是够的呢? 默卡不敢想了,脸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但图灵仿佛也同时想起了什么。 神色变得落寞起来的同时,图灵也把视线转向了一旁。 【是啊,我和默卡是如此的不同。】 【如此的不同……乃至于天造地设的两极。】 外冷内热,外热内冷。 里表日月,正反阴阳。 【说是完全互补的烟斗和烟嘴也不为过。】 【虽说互补也是恋爱的加分项。】 【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不然的话……】 【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图灵压了压自己的裙子,那底下藏着她一切的痛苦之源。 【等到以后哪一天,我找到了变成女生的办法就好了。】 【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用忍耐了……】 【我就也能变得幸福了……】 图灵一阵错愕,一根头发线似的眼翳钻进了她的眼角。 疼痛像错觉一样寄居在了那里。 【诶?我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并不一定吧?】 【我是什么时候这么确定一定有从男生变成女生的办法的来着?】 图灵的心中隐隐有了些预感。 自从遇见默卡以后。 自己的梦魇消失了,记忆也不再莫名其妙出现断层了。 有些深邃的秘密好像就藏在自己这颗大脑里, 被默卡那如月华日光一样明媚的微笑一点一点的勾了出来。 自己就像是宿醉的人儿。 默卡恰是那片止痛药。 一闭眼,一咬牙,将其混着水服下。 温馨的宽慰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愈发清明的思绪。 有什么重要的真相……就要被图灵想起来了。 【只要再和默卡待一会就够了。】 看着盘着一只腿,坐在沙发上,脸颊像红苹果一样的默卡。 图灵燥热的舔了舔嘴唇, 眼神也不住的往他的锁骨那里飘过去。 那甘美的味道好像就在自己的舌尖底下,图灵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亲上去。 但是贵族的教育让她的行为止于吞了吞口水。 “默卡……” “我好像想起来什么了。” 图灵故作高深的说道。 “……想起啥了?” 默卡红着脸,不自然的看向图灵,语言里洋溢着藏不起来的温柔和告慰。 “再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 图灵扬起小脸。 好像在等待表扬那样。 撅起了嘴。 “如果能减缓你茫茫无际,无依无靠梦乡里的沉痛。” “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默卡整理了表情,轻轻坐上前,搂住了手足无措的图灵 ——深深的吻在了图灵的额头上。 图灵高兴吗? 她太高兴了。 但面对这样热切的爱意。 图灵更多的还是害怕。 哪怕是亲嘴呢,图灵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自己藏了一辈子的秘密,现在就藏在默卡的嘴边上的大脑里。 软软糯糯的皮肤里,盖着花苞一样的层层锁着的心事。 仿佛感知到了默卡的体温,它们一齐微微颤抖了起来。 默卡绵弱的轻吻,像是一只纤纤细手,在图灵的心扉上不断的叩着。 图灵不禁的掉下泪来。 她想开口说,她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 图灵不知道,自己脑海里那些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实验室的经历究竟是谁的记忆。 卷馍总结 ================== 芜! 又可以写卷末总结啦! 我最喜欢写卷末总结了。 又可以水字数,又可以水章节(不是。 还可以和读者大大们沟通。 相信这两章大家都看的很没头没脑的吧。 但是这只是个铺垫,算是介绍一下别西卜和亚必迭怎么来的。 大的要来了!大的真的要来了! 下一卷相信我会让大家彻底喜欢上默卡这个角色。 默卡绝对是配得上图灵的一个男生。 接下来的时间我应该会有时候写外传,有时候写正文。它们会被放在不同的卷里。 如果读者大大愿意留心看一看目录的话,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哦。 能让读者喜欢这本书,并且读到这里,是我的荣幸。 ==================== # 第六卷 遥寄愁心告陨星 ==================== 一百五十九章 天使和弱点 ================================== “图灵人呢?”特蕾莎站在花园里,环顾周围,随便拦住了一个女仆问道。 “大小姐不是在书房里看书吗?”女仆换另一只手拎着沉重的水桶,一只手叉着腰,回答说。 疑惑的表情告诉特蕾莎,她是真的不清楚。 “不在,我刚才看过了。” 特蕾莎有点汗颜,她没有告诉女仆,其实之前她还问了几个女仆,给出的答复各不相同。 “那大小姐肯定是在后山下边的森林里了。” “快要比赛了,大小姐肯定每天都得训练马术到很晚吧。” “真是辛苦呢。” 特蕾莎皱了皱眉头,她隐约感觉不是这样的。 平时的图灵虽然称不上二十四小时腻着自己,但起码也是和自己非常亲近的。 这几天图灵回来别说腻着自己了,简直是有意在避着自己。 特蕾莎想要以长辈的身份和图灵好好聊一聊。但是偏偏图灵好像有一颗料事如神的眼睛,总是能在自己找到她之前消失不见。 “我难不成被图灵讨厌了?” 特蕾莎觉得自己的猜想里最不可能的就是这个答案,可是她现在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 “我……是有什么地方让你讨厌了吗?” 厄里斯堡后山下,碧玺之森里。 萨麦尔上身穿着一身干练的简装,下身却穿了一条短裙。今天是春天少有的炎热时节,天使似乎也不能免俗,尊崇着人类的习性。 默卡提议既然见到人就要消耗魔力,不如借着训练的借口逃出来,以便不让人看出破绽。 默卡双手横举一把骑士剑,挡住萨麦尔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萨麦尔凌厉的剑势给人一种纤细的脆弱感,但她大开大合的刀光又逼的人一步步后腿,萨麦尔难以琢磨的剑招把默卡紧紧的锁在自己的铁剑后面。 “这点训练是最起码的,小白脸。” “你以为平时图灵面临的是怎么样的挑战?” “学院里同学的挑衅,老师的测试,甚至俄狄浦斯也会抽空检验图灵的学习成果。” “幸亏现在图灵辍学了,不然……啧啧啧。” 萨麦尔一剑斩开了默卡三个身位,她光靠蛮力居然把使用了魔法师之手的默卡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你太依靠魔法师之手了。” “魔法师之手和魔力羽翼一样,很容易就会被对手的魔力流打乱。” “这是很致命的弱点。” 四手持剑的默卡感到自己手里的剑差一点就要断了,而眼前这个女人可能还远远没有使出全力。 春季的正午太阳照的厉害,虫鸟飞舞的森林里透露出一丝不大不小的热意。 萨麦尔停止了落井下石的攻势,无趣的拢了拢她的衬衣口子,朝着树叶间的间隙向天空看去。 这个女孩好像被骄阳晒得有点烦躁。 “萨麦尔小姐,我可以问一问,你们天使有没有什么弱点吗?” 玛门已经把俄狄浦斯和它们两是天使的事情都告诉默卡了,尽管萨麦尔在一旁非常不情愿玛门这么做。 萨麦尔和玛门是俄狄浦斯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实力强大的天使。但不知为什么,他们现在只能听从俄狄浦斯的命令。 玛门对萨麦尔说,俄狄浦斯没有杀默卡,那就正好证明了默卡说的话都是真的。 默卡是值得信任的。 “没有弱点,除了我们太优秀了这一点。” “我们记忆超群,学习神速,生命力顽强,魔法天赋万里挑一。” “而且嗅觉,反应力,身体素质,强大到和人类几乎没有可比性。” “是完全优于你们人类的种族。” 嗅觉。不应该是五感才对吗? 萨麦尔不像是会藏着掖着的人,为什么在这里保守了一点? 默卡偷偷记住了这仿佛是口误般的奇怪一点,暗自藏在心里。 “真的没有弱点吗?” 默卡指了指萨麦尔正在给自己扇风的手,委婉的说道。 萨麦尔一愣,停下了手。其实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热,但是人类的记忆让她下意识这么做了。 “您没有说全吧。” “如果没有弱点,你们怎么会受制于俄狄浦斯?” “应该是有什么把柄之类的。” “不然两位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至于连逃跑也不试一下吧。” 萨麦尔被默卡说愣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瞪着眼。 她完全不适应和默卡这样的人打交道,几乎只要两句话一下来就要露出破绽。 玛门要是还在旁边就好了,萨麦尔最痛恨的就是不能靠武力打败的对手了。 “不过不管是谁,是会有些隐蔽的弱点的,比如……” 默卡会心一笑,灿烂的笑容从他那花苞般美丽的脸颊上绽放出来,一股不大不小的风从默卡身后传出来,划过了仿若窗棂般的树枝与绿叶。 鬼祟的微风来到萨麦尔的面前,差一点就要掀起她的裙子。 萨麦尔脸一红,赶紧分出一只手去挡。 结果面对的却是以最快速度欺身上来的默卡,势如破竹的默卡好像势必要在萨麦尔身上留下一两个伤口才能罢休。 叮的一声脆响,萨麦尔还是凭着无与伦比的反应力和力量挡住了默卡角度刁钻的一击。 “奇怪,你不是说你们不是人类吗。” “按你们所说,你们解除了dropback以后应该只是肉块和触手堆积的生物才对。” “为什么会有人类的耻辱心呢?” 萨麦尔盯着默卡那好像银河之底的眼瞳,感觉好像有无尽的沉默的星群从自己身边划过,睿智和疯狂的潮水一齐涌上来,仿佛要淹没她。 萨麦尔回过神来,一丝怒气的火苗被默卡的话语点燃起来。她抬起一只腿朝的默卡的腹部凶狠的踢去,一记重弩般的嗡鸣声愤怒的响彻了森林, 但却没有发出肉体击中的闷响声。 “dropback?!”萨麦尔惊呼道。 默卡的身影被划成了两半,但是他腹部好像泡沫一样的断口既没有流血,也没有露出残破的器官。 整个人就好像镜花水月一样渐渐消散了。 “抱歉了萨麦尔小姐,我可吃不住你的一击重踢。” “等您气消了我再来找您吧!” 萨麦尔嘴角抽了抽,恼羞成怒的大吼声响遍了整个森林。 “默卡!你别给我逮到了!!” 默卡此时正躲在距离萨麦尔不远处的森林角落里,为了让自己更有迷惑性,他不仅躲在灌木丛里,还把周围收拾的不像有人来过似的。 “哈……哈……” 默卡剧烈的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这么使用dropback对他负担非常大,他现在已经解除dropback了。 “看来,那些有智商的天使还是有人性的。” “有人性就说明有弱点。” “这么说,即使是俄狄浦斯大公,也会有弱点吗?” 默卡颇有深意的自言自语着。 一百六十章 碧玺 ========================== 默卡都在灌木丛里坐的腿都麻了,才慢慢起身站起来,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 他的身上挂了不少荆球果子,倒刺扎入了衣服,一种毛毛剌剌的疼痛感钻进了默卡的皮肤。 不过默卡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没少在荒郊野外砍过木柴和野果,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以为你今晚就睡这里了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默卡一跳。默卡回头看去,发现了玛门的身影。 “吓死我了呀,玛门小姐。” “您洗澡洗好了吗?” 玛门和萨麦尔除了可以住在厄里斯堡,吃穿洗漱一律不能用厄里斯堡的东西。 作为幽灵般的住客,她们必须保证自己不会留下任何生活痕迹。 所以玛门和萨麦尔都会在野外的湖泊里洗澡。 至于吃喝,她们可以生吃野兽,直饮泉水。生肉吃厌了的话也可以吃点烤制的熟食。 其实不吃东西倒也可以,不过她们不想和人类产生那么大的差别。 “早就洗好了,刚才玩了一会水。” 玛门的语气平淡,丰富的腔调和言辞却表现出一股童趣和对生活的热爱。 也许通常智者的人格总是带着悲天悯人的感伤和消极情绪。 不过这在玛门身上显然不适用。 她的身体上蔓延着一丝水气,那软糯的皮肤上透露出一丝皂味的清香。 但是默卡知道,眼前人的真正形态其实是一个没穿衣服的裸露怪物。 “再晚一点就要天黑了。” “你知道这里天黑了有多危险吗?” “连图灵也不敢在这里多呆呢。” 玛门随意的说道。 “什么?”默卡惊讶道。 默卡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对图灵这样强大的法师造成威胁。 “您是说晚上森林里有很多魔兽出没,所以很危险吗?” “但我看到厄里斯堡的地下室里有很多巨大魔兽的标本。那些应该都是图灵猎杀的才对。” 默卡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玛门摇摇头。 “那些魔兽都是图灵用猎枪或者弓箭杀的。” “这个森林有一个名副其实的主人。” 玛门朝着后山其中一个山包指去。 “名字叫碧玺。” “作为魔兽之王,它和天使们在古代时期结下了梁子。” “所以它对强大天使的魔力异常敏感。” “图灵只要在这片森林使用魔法,就会惊醒它。” “虽然图灵也不见得打不过。” “但是何必大动干戈呢?整个后山都会被犁平的。” “所以每到夜晚,魔兽涌动的时期。即使是图灵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因为她不希望被迫使用魔法,惊动碧玺,最后破坏这个哺育她长大的地方。” 玛门出神的望着覆盖着夕阳撒下余晖的那片山峦。 就好像图灵仍然在那里活跃着——射马逐鹿,挽弓高歌。 “……您俩真的很喜欢图灵呢。” “介意我问问您为什么明明有能力获得俄狄浦斯大人的重视,却还是愿意站在图灵这边吗?” 玛门奇怪的瞥了一眼默卡,翻了个白眼。 “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图灵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的一切我都很了解。” “你要是问我为什么喜欢图灵,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默卡没有说话,尴尬的笑了笑。 图灵是很纯粹,很单纯的人。 可爱的时候单纯的可爱,善良的时候单纯的善良。 但是邪恶的时候也会单纯的邪恶,恐怖的时候也会单纯的恐怖。 她需要人引导,需要人安慰。 她就像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咪,雪一样的毛发让她单纯而易染。 可爱到让人一不留神的就会与她建立联系。 “默卡。” “就我所知,你是唯一一张俄狄浦斯掌控不了的牌。” “以前图灵的朋友,仆人,甚至是宠物,但凡能和图灵开始产生联系的事物,都被俄狄浦斯摧毁了。” “所以最后图灵只能依靠她的母亲。” “你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默卡吞了一口口水,心头微微一颤。 “你光是活着,就能给图灵产生莫大的影响。” “你就是那个关键,破坏俄狄浦斯计划,给予图灵新生的关键。” 玛门认真的看着默卡,她那十七八岁稚嫩的脸庞好像蒙着数十年积累的白霜。 夕阳的染料泼洒在默卡的侧脸,岩石般的压力凝结在周遭的空气中,把默卡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快要死了。默卡。” “但我却连和图灵告别都做不到,她不认识我。” “即使我在她小时候陪她玩耍。” “见证她长大。” “最后也只能落得一个无声告别的结局。” 默卡又惊又惧,仔细的盯着玛门的脸,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说谎的味道,或者是平安赴死的决意。 但是她太平淡了,好像一支没有加糖的香槟。 光有香,没有味。 “您为什么会死……?因为俄狄浦斯吗?” “都是俄狄浦斯的错?” 玛门又摇了摇头。 “没有谁的错。真要说的话,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你说神明干嘛要把人类造的这么贪得无厌呢?” 玛门无奈的笑了笑,惨淡的笑里包含了安宁的释怀。 “不过放心吧,在我死之前,一定把你安然无恙的送出去。” 玛门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走到默卡的前面。 “快回去吧。回家的路上,我再和你说说图灵小时候的故事。” 默卡穆然的点了点头,跟在了玛门的后面。 然而,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一个长着猫耳的男生鬼鬼祟祟的躲在树根底下,一动不动。 甚至连蚊虫和蜜蜂落在他身上,都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 “奥驰亚家的林地怎么会有别的人进来。” “难道是仆人?并不像啊……” 一百六十一章 烟铃花 ============================== “大小姐。” “大小姐?” 睡梦中的默卡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拱了拱。 “奇怪了,大小姐平时不会睡到这个时候啊。” “大小姐!” 凌晨五点钟,默卡被女仆摇醒了。 惊醒的默卡从床上坐起,慌乱的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玛门和萨麦尔的身影,这让他的慌张更甚了一分。 站在床边的女孩穿着女仆装,推着一个装着洗漱用品的推车。 上面装着镀金的脸盆,雕花的香水,肥皂,发夹,还有许多默卡看不懂的东西。 “怎……怎么了?”默卡有些不确定的出口问道,他现在脑子还有点乱乱的。 “您说怎么了……”女仆不禁嫣然一笑。 “帮您洗漱啊。”女仆说,“难道说仅仅在拉克西丝呆了一年,您就已经不习惯有人带您洗漱了吗?” 不是这个问题啊! 关键是现在才五点! 默卡虽然不像其他的阿卡迪亚人那般慵懒闲散,那起码也是晚上十一点睡觉,早上八点起来。 阿卡迪亚人可没有午睡的习惯。 “今天我自己洗吧,烟铃你先回去好了。” 默卡试探性的说道,他从玛门那里得知图灵有个贴身女仆叫烟铃,但他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一位。 她们两个去哪了?不是说好要在我睡着的时候帮我守着门的吗? 天使又不需要睡觉,她们会到哪里去? 确定了房间里确实没有其他人后,默卡幽怨的想着。 默卡有点不自在的拽了拽被子,他现在正把dropback藏在自己的被子底下。 只要他一起床,这颗显眼的金属球就会被女仆发现。 “那可不行。” “先不说小姐心里怎么想。要是夫人知道我不工作,肯定会责罚我的。” “我看您就从了吧。” 烟铃的嘴角露出一丝皎洁的微笑,一点也不像害怕责罚的样子。 她一本正经的走到默卡的床边,毫不顾忌的抓住默卡的被角,想要强行掀开默卡的被子叫他起床。 默卡有点慌了,连忙抓起被子往烟铃相反的方向退去。 只可惜床太小,不然默卡觉得自己可以一直挪到烟铃够不着的地方为止。 不行! 哪怕被简简单单的碰一下,我的魔力都会被快速消耗。 我的睡衣和图灵穿的不一样,连皮肤差别也很大,想要弥补这一缺陷,非得使用大量的魔力不可。 就算我有四个圣遗物,也绝对经不起这么消耗,默卡想道。 “哎呀哎呀,都一年多没见了,大小姐不想我也就算了,居然这么不留情面吗?” “看来必须要给您点教训才行呢!” 烟铃微笑着欺身上来,伸手想要追上被默卡拉的到处跑的被子,眼看就要登上床铺了。 冷静,冷静!默卡,必须得冷静!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就全完了。 默卡强制着自己尚不清晰的脑袋运作起来。 她的眼睛有点淡淡的黑眼圈,经常熬夜吗? 也对,要服侍图灵,肯定要比图灵起的更早。 但是,她已经一年没有服侍过图灵了,即使这样,黑眼圈也仍然没有消下去,这是为什么? 她的食指有点指甲,而且偏偏是右手,其他的手指甲都剪的很干净。这是干什么用的? 翻书用的?有可能。 厄里斯堡是一个封闭式的城堡,里面的有些年轻仆人甚至可能幼年时期就呆在这里,烟铃显然就是这样的。 对于这样的她来说,读书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乐趣。 这也印证了她在图灵离开期间为什么要熬夜,她可能想要熬夜读书。 不对,我不能以己度人,我喜欢读书,不一定别人也喜欢。 我需要,需要一份决定性的证据。 对了!刚才她对我说的那句话,那个台词好像就是小说里的! 快想起来,快想起来……究竟是什么小说…… 看着眼前越来越逼近的烟铃,默卡感觉自己的冷汗都要滴到被子上了。 烟铃凑近了默卡,灼热的鼻息扑在默卡的脸颊上,体温的熨烫感透过薄薄的被子传导在默卡的身上,暧昧的气氛和紧张的危机感憋红了默卡的脸。 对了!对了! 是《寂寞之井》里的台词。 默卡心里一阵苦笑。 但那不是写女同的小说吗? 烟铃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没有什么判断是非的能力。 如果看书不加以抉择,很容易就被书中的内容所影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的话…… 默卡不禁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 也是,那些贵族小姐少爷们总是玩的很花的。 就让我来吓吓这个小家伙吧。 “小……小姐?”默卡突然不后退了。 在烟铃眼里,图灵竟然突然流露出一丝温婉魅惑的微笑。 这反而让烟铃有点害怕起来了。 “当你因寂寞想起我的时候,我也在和寂寞不断的缠斗呢,烟铃。” “离开你而产生的疼痛就像雪茄造成的戒断反应,在我脑海里时刻提醒着你的重要性。” “就这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不会有下一次了。” 默卡不退反进,把头凑到烟铃耳边,动作轻柔的像是要舀起水中的幻月,吸吮浩淼的月华。 一股燥热袭遍烟铃的全身,引得后者一阵轻微的颤栗。 这!这!这!这! 这不是《寂寞之井》里的台词吗! 怎么会?难道大小姐也读过不成? 不,不可能! 先不说大小姐也没有时间读这种言情小说。 就光凭我的观察,大小姐肯定!决对! 百分之百是直的。 她是百分之百的直女! 那大小姐为什么会说出和原文一样的台词呢? 难道说这就是神明大人……神明大人赏赐给我的梦想中的恋爱吗? “怎么了?烟铃,你在发呆吗?” “你的脸好红,好像发烧了。”默卡和烟铃的距离进一步拉进了。 这就像是默卡要拿自己的额头去测烟铃额头的温度似的。 “不,不行!”烟铃突然起身,赶忙远离了默卡。 她的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请您…请您让我再考虑一下!” 烟铃从默卡的床边一下子弹跳起来,掩饰不住的慌乱出现在她的脸上。 还没到默卡反应过来,她就一溜烟从门口逃走了。 看到烟铃这个反应,默卡简直要憋不住自己的笑意了。 但就当默卡打算笑出来的时候,一声更爽朗的笑声响彻在整个房间里。 “哈哈哈哈……” “你可真是有法子啊。” “我也在和寂寞——缠斗呢~” 萨麦尔突然出现,洒脱的坐在图灵的梳妆台上,翘着二郎腿,放肆的对着默卡大笑着,嘲讽着默卡刚刚的狼狈。 “你……” “你刚才一直都在吗?” 默卡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怎么?我在我也没辙啊,我可不能让她注意到我。我帮不上你的。”萨麦尔摇了摇她那双自然垂落的双腿。 “怎么会?你要是刚才在我旁边,我不知道有多少方法可以支走她。” “再不济,你起码可以先堵住门,不让她进来。” “要不然我哪至于用这种傻办法?” “要是玛门小姐在我旁边,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恶趣味的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 默卡愤愤的对萨麦尔说道,后者则满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没把默卡的话当一回事。 然而,突然一阵门把的扭动声突兀的响起,房门又被打开了。 “大小姐,我已经冷静下来了。现在我感觉我已经准备好了!”烟铃娇小的身影从房门口风似的飘进来。 “让我来接受您的一切吧!” “什……什么?”默卡被吓了一跳,他可不曾想过烟铃这么快就能回过神来。 这可不像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女孩啊! 一旁憋笑的萨麦尔终于又绷不住了,再次开怀大笑起来,这次甚至连眼泪都有点笑出来了。 “你……?”默卡是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看着萨麦尔的肆意的笑容,坐在床上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等等…… 笑的这么自然,她怎么好像预料到烟铃会再出现一样? 除非…… “你是玛门小姐吗?”默卡对着烟铃说道。 玛门显现出了原形,她的嘴角俏皮的弯曲了起来。 “咯咯。”伴随着玛门清浅的笑了出来,萨麦尔在旁边笑着更恶劣,更放肆了 “反应还是很快嘛,小朋友。” “不过现在扮成烟铃的是我,刚才可不是我哦。” “看来你要好好考虑怎么处理刚才你对烟铃说的那些话所带来的后果了呢。” 轻松洋溢的笑声充满了房间,无奈之下,默卡也不禁的笑了笑。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6/23571a4b-ad1a-4e8b-b5b0-0d8d8d1d3e2e.jpg](chapter-a72485e1339684a5d2ff06f7cd58f0a78df762b8.jpeg) 图灵表情包第一弹: 吃了吗?没吃的话我请你吃炽莲螺旋。 一百六十二章 ====================== “那么,现在我该干什么?”尴尬的陪着两位天使笑了笑,默卡感觉自己的笑容干涩得像烘烤过久的火鸡肉。 “我从来没起过这么早……” “从早上开始到晚上这么长的时间我该做什么呢?” “我本来是打算晚点起来,然后在森林里泡一整天的。” 玛门敲了一下默卡的脑袋。 “当然不行。” “你一天这么做倒还可以,要是你天天这么做肯定是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要是引人怀疑,这同样会消耗你的魔力。”玛门心平气和的说道。 “图灵早上做的事可多了去了。”萨麦尔在一旁补充说。 “想要扮的像的话,起码上午得要呆在厄里斯堡里吧。” “我想想,法术理论,审美学,剑术,礼仪理论,还有晨练,图灵的早上可称不上轻松。” “我们会在旁边监督你的,放心吧。哪怕是做做样子都可以。” 纵使是心态平稳如默卡这样的人,此时听到了萨麦尔的话脸也都绿了。 “呃……不知道尊敬的两位高级种族能不能帮我在上午的时间里扮演一下图灵呢?”默卡小心翼翼的问。 玛门摇了摇头。 “不行,俄狄浦斯给我们设过限制。” “我们没法做那些出格的事情。” 玛门咧嘴流露出了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 “不过你要是怕呆在家里把魔力用光了” “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玛门来到了房间的一角,取出来了一套裙子,放在了洗漱车的扶手上。 “这已经是图灵最大号的衣服了。你把它穿上,肯定能更好的伪装成图灵,减少魔力的消耗。” 默卡无声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实在不想穿女装。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咯?” “那我帮你化妆,你先自己洗洗脸吧。” 默卡感觉自己快要得心绞痛了。 “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如果减少魔力消耗什么的不行的话。”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增强我的魔力……之类的。” 默卡看着那袭摇曳着黑与白的蕾丝长裙,感觉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心。 坐在梳妆台上的萨麦尔跳下来,双手抱胸,带着轻蔑的语气回应默卡;“你忘了?你可是诅咒之子啊。你的魔力和技巧都是通过圣遗物继承自上一任魔法师的。” “你顶多学点魔法就算了。你的魔力量没法通过锻炼提升的。” “再说了,哪有那么多方便的事情,你以为图灵至今为止是付出怎样程度的努力……” “话虽如此,不过,还真有办法。” 玛门打断了萨麦尔的话。 “就在这奥驰亚家里,有一样能快速让你提升魔力量的东西。” “就连图灵也是靠着它得了不少进步。” “你想要试一下吗?” 默卡看着身前眼神迷离的玛门,下意识的感到了一丝害怕。 他不知道这害怕从何而来。 “真是怀念啊,那片红与火的回忆,几乎组成了图灵的童年。” 玛门好像陷入了回忆,隔空对着回忆里的人儿哂笑了一下。 “喂,玛门,你要带他去那个{希拉山洞}(irā)吗?” “作为恶作剧的话,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萨麦尔来到玛门身边,和玛门小声说。 “这才不是恶作剧呢。” “想做图灵的男朋友,知道这么一点程度的图灵的过去的觉悟肯定是要有的。” “这位小男友先生肯定也很自信吧。” “自信自己对图灵是足够了解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就赶紧去洗漱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玛门淡如云烟的轻笑席卷了默卡的发梢。 她那洁白似玉的步伐迈出了默卡的视界。 如果不是默卡听到她说的{我快要死了}那句话。 他该不会看出,她那眼神里藏着好像父母面对离行子女时,那般望断山海的寂寞和阵痛。 —————————————————————————— “您太粗心了!说了今天有暴雨,明明说了今天有暴雨了!” “一把伞也不带也就算了,为什么不通知我去接一下您呢?” 巴黎举着一把伞,紧紧的抱着身旁女人的腰,妄图把后者一米八几的身材笼罩在自己的小伞下面。 倾盆的大雨毫不留情面,把她们两个一起打的透湿。 “我这不是高兴嘛。”玛利亚的笑脸像是一缕金灿的阳光,连天上的阴云野挡不住。 玛利亚和巴黎来到一个巨大的别墅门口,掀开大门处贴的密密麻麻的封条,一起走进了别墅内部。 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整理文件,有的则在房间的角落里查找着什么东西。 “算上这一家,拉克西丝内部所有的俄狄浦斯安插的卧底就算排除完毕了吧?” 玛利亚顺了两把自己吸了饱饱水分的头发,对一个正在工作的女人问道。 “没错,主教大人。从栋雷米的记忆上来看,教廷内部已经没有其他卧底了。”马赛(Marseille)说道。 “包括卧底的家属?”玛利亚微微偏过头,用凝炼的眼神扫视过马赛。 “包括每一位家属。” “甚至包括家属的宠物。”马赛坚定且自信,她的话语总是充满了不卑不亢的决绝之意。 “那就好。把她们都暂时收编到私人监狱里去吧,也许以后还有别的用处。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她们死了。”玛利亚说道。 “明白了。”马赛听到吩咐,立刻就出发着手去办了。 “巴黎,你去把所有门徒叫过来,我要开一个临时会议。” “就在这里开吗?”巴黎问道。 “没错,就在这,最好一刻也不要耽搁了。” 玛利亚的眉宇间好像重新蓬勃出了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勇气。 “我要给你们每个人安排一项足以关乎到国家命运的翻译作业。” 一百六十三章 如果痛苦会说话 ====================================== “这就是那个什么希拉山洞吗?”默卡被玛门带着来到了厄里斯堡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门口。 但是默卡没想到是这个“小房间”只是门口看起来比较小,实际上走进去才知道别有洞天。 “没错,希拉山洞是这个练习室的别称。” “就像酒店号称香格里拉,旅馆别名天上人间一样。”玛门悉心解释道。 希拉山洞里面不仅空间大的令人吃惊,还充满了连见识广博的默卡都不认识的机械和电子仪表。 数不胜数扭曲的铁筋粗暴的贯穿了天空中的一个铁球。 它们如同血管与心脏一般连接着,好像下一秒就会鼓动起来一样,充满了怪异的生命力和哀亡的恶兆。 默卡被震悚的张大了嘴巴,他以为自己对于阿卡迪亚的贵族已经有了一个相对深刻的理解,可现在看来只是冰山一角。 “默卡,你知道火山模式吗?” “这是高级魔法师之间的秘密。” 玛门微微一笑,来到一个巨大的仪器前,开始摆弄机器。 “每个人生来就是一座死火山。” “要想成为活火山,需要极为漫长的岩浆与烈火的拷打。” “在阿卡迪亚的冒纳罗亚火山,每年都有无数的魔法师沉没在那片滚滚如长河的岩浆里。”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都是殉道者,她们都是为了神明赐予的魔法而死的。” “是了。” 盛大的机器在玛门的不断操作下发出了响亮的气鸣声,猛烈的气缸在气阀的压力下进行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冲程。 “火山模式不是说说而已,它把人变成了真正的火山。” “连最廉价的泥土,浴火重生之后都能变成美轮美奂的瓷器。谁说人不是这样呢?” “修习火山模式的秘诀就在于,将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难以生存,最难以名状的环境中——让你自己去细细体会无尽灼热的地狱里每一颗涨破的气泡;每一滴足以融变裂土,煨化焦岩的流火;每一缕足以灭绝世间万象的哄燥蒸汽。” “它们会教你如何在体内建立一个与它相似的环境。” “感悟自然,这就是魔法的捷径。” “这个过程,有的人可能耗费一辈子,有的人可能耗费数年,还有的人则可能用了几个月。” “机遇与危险随行,你在岩浆里待的越久,越可能有所领悟。” “但是如果你狠不下心跳下火山,学习就永远没办法开始。” 玛门按下了一个按钮,天空中那颗巨大的铁球打开了它那饕餮一样的大嘴,从中降下了一个铁制的伸缩楼梯。 “不过现在有更简单的方法。” “这个装置也是当初实验室的成果之一。” “它能在人身上施加类似于深陷岩浆里痛苦感觉,却不破坏你的身体。” “图灵当年也是靠着它足不出户就学会了火山模式,仅用了一年的时间。” “来试试吧,如果能学会火山模式,魔力缺少问题暂时就不用愁了,还多给了你一张底牌。” 玛门面对着默卡,向直通铁球的楼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吧,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立刻拉你出来的。” 看到玛门似笑非笑的嘴角,默卡的脑中一阵恍惚,他感觉好像有一轮炫目的明日悬挂在自己的头顶。默卡举手去挡阳光,但又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惨白如玉的天花板中心,只有一个单调到骇人的铁球。 “好吧……我明白了。” 默卡脸色不禁的也有点发白了。怀着坎坷的心情,默卡终于还是踏上了楼梯。 这样的扶手,图灵也曾经抚摸过吗? 这样的慌张,图灵也曾经感受过吗? 默卡踏在沉默的钢铁上,一丝感同身受的触动安抚了他—— 支撑着他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 默卡距离走进铁球只剩一步之遥。 默卡自然下垂的手臂有点微微的颤抖。 冷静点…为什么不冷静点呢。 默卡想道,玛门应该不会害自己的。 直觉感受起来,这个铁球应该也没什么危险。 “没关系的,我也不是没经历过痛苦。” “和孤儿院的岁月相比,无论什么痛苦……”默卡整理好心情,迈出了最后一步。 “噗……” 剧烈的疼痛让默卡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一阵奇艺似火的魔力包裹了铁球内的整个空间。 默卡的鲜血从口腔里肆意喷涌而出,和空气中粘稠的魔力揉皱在一起,化作了好像岩浆一般的血液。 默卡跪倒在血泊里。 懊恼和苦痛的情绪好像最精妙的手术刀,把默卡的神经一根根抽出来拉直,一条条按顺序轮番折磨。 沐浴岩浆的地狱之刑好像要叫人化身烈火,变作焦阳。 默卡有一种错觉,自己仿佛已经被人把全身上下的骨头全部都砸碎锤扁,然后又被拉伸成一张均匀的大饼,整齐摊放在铁球内部的每一块角落里,像肉饼一般油煎火烤。 时间好像过去了五分钟,又好像过了五个小时,甚至是五天,或者五周。 默卡此刻眼中满是红与火的血色,疯狂的低喃好像出自上帝之口,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开始不知道自己的在干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 他好像开始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指甲一根根从指盖上拔出,但他又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痛苦的风暴中,默卡企图将自己的脑袋从脖颈上摘下来,以结束痛苦。 但他又偏偏感觉不到自己的脖颈了。 他想昏死过去,甚至是直接死过去。 但是不行,他的皮表和内脏烧的好像一块铁砧,内心却清醒的好像一块明镜。 明镜里倒映着漫山红遍的仁慈的大山。 红的狡黠,艳的流翠。 死寂的大山好像要化作血水,陷入永远没有支柱,没有居所的疯狂。 不过还好,就在还差一点点就要发生无法挽回的后果的时候,默卡被萨麦尔从铁球里拉了出来。 被拉出来的默卡被萨麦尔提在手上,他像一只小兔子一样,也不挣扎,也不动,完全没了生息,好像死了一样。 显然,刚才默卡在铁球里经历的感受有些是幻觉,有些是真实。 他的指甲已经被他拽的完全脱落了,指尖淅淅沥沥的垂落下淋漓的鲜血。 他的头部也有一定程度的受伤,狰狞的伤口里露出了森森的盖骨。 “你没事吧?小白脸。”总是对默卡不屑一顾的萨麦尔此时也明显流露出了一丝关心的意味。 反倒是站在萨麦尔身后的玛门,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好像丝毫不为所动。 “我……”默卡想要说话,但是嗓子好像不听他的使唤。 “你还挺厉害的,坚持了五秒。” “我还以为你三秒就不行了呢。” 玛门风轻云淡的说道。 “只不过图灵小时候每天都要花两个小时来用这个机器练习火山模式。” “想必她从来不会和你说这种事情吧。”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7/df3de9e8-a8bf-4998-a151-dec9382d4706.jpg](chapter-b997371ac74655ee9695db5887b061eb39e264cf.jpeg) 图灵的表情包第一弹 想要用的随便拿去用哦! 我才不想要你们帮我安利作品呢。 哼! 一百六十四章 ====================== “不管怎么说,这样看来,通过火山模式增长魔力是没希望了呢。” “把他治好吧,特蕾莎做了早饭。”玛门跟提着默卡的萨麦尔说道。 “哦…哦。”萨麦尔可怜的看了看默卡的伤口,一阵魔力的微光闪过,默卡惨不忍睹的身体开始逐渐复原了。 过了好一会,默卡身上已经看不出伤口的时候,萨麦尔把手一松,默卡一下子像一块死尸似的掉在地上。 他就像屠夫手里翻来覆去的一块排骨一样,拍在案板上,均匀的瘫成一片。 “这就不行了?” “意外的,你还挺脆弱的嘛。” 玛门丝毫不避讳,戏谑的说。 “带他去餐厅吧。再慢一点要被人怀疑了。” “以前这时候图灵早该到了。” “我还有点事,我得待在这里处理一下。” 萨麦尔疑惑的盯着玛门的眼睛看了一会,别过了头。 “嗯。” 萨麦尔简单应了一声,撑起了几乎动弹不得的默卡的身体。 “抱歉,你还能动吗?” “你的神经被过度使用了,现在有点疲惫是很正常的。” “但其实你的身体是没有收到损伤的。” “除了你自残的伤痕以外……” 萨麦尔凑着默卡的耳根小声说道。她扛着无力的默卡走出了希拉山洞,向餐厅走去。 “你可能会恨玛门,那个家伙确实招人恨,我明白。” “但她只是太急了……”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却还是想为图灵做些什么。” “结果就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只是受控于俄狄浦斯的禁脔罢了。” 玛门带着一瘸一拐的默卡在走廊里步行,寂静的清晨飘弥着罔若无物的醉默。 “她没办法,每天只好把这股无力感和愧疚感深埋心底。” “现在她又把它们发泄在你身上。” “因为她希望你能体会跟她一样的心情。” 萨麦尔时常摇曳着不羁笑容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丝严肃的,窘迫的表情。 她看着两眼无神,低垂着头颅的默卡,语气也无意中放的温柔了起来。 萨麦尔收紧了嘴角。 “她其实是嫉妒你。” “嫉妒你能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图灵面前。” “和她一起共渡难关,克服奸险。” “你不知道当图灵独自一个人呆在卧室里无声的哭泣的时候我们有多么心痛。” “她不断的祈祷,不断的祈祷,俯倒在梳妆台上,跪倒在床底下。” “她小小的卧室几乎边撒了她迷蒙的眼泪。” “每晚每晚她都会陷入梦魇,痴喃着自己无人依靠,无人倾诉的苦痛。” “我们明明应该是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的角色。” “可是我们只能干看着。” “呆呆的听着她低弱的呼唤,无力应答。” “她像一颗薄弱的残阳,日渐衰微,光辉不再。仿佛指日就可见她落下地面的身影。” 萨麦尔又看了看默卡的脸,此时他的眼神好像已经回过神来,有了些许异样的光彩。 “不过呢。” “是你让这颗太阳重新升起来了。” 萨麦尔无奈的笑了笑。 “你不知道你对图灵的影响有多大。” “她为不让你闻到二手烟,把烟给戒了;为了和你有共同话题,开始学外语。” “最关键的是,她不再做噩梦了。” “我们当时几乎以为图灵会变成第二个俄狄浦斯。” “你懂的……一般被疼痛折磨的无感了的人。” “通常会对周围的人,甚至是自己,极度的残忍和理性。” “她是个好孩子,但难免会在俄狄浦斯的引导下变得非人,变得无情。”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明明是可以成为真正的人类的。她不值得迎来这样的结局。” “幸好,她遇到了你。” “她开始编织美梦,开始展露温馨的笑靥。” “开始对一切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甚至于对女仆和园丁表达善意。” “她的笑容威力巨大,甚至有时连俄狄浦斯都会为之一愣。” “我们都惊呆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 萨麦尔和默卡来到了餐厅门口,此时她已经从扛着默卡变成了扶着。 从默卡的脸色可以看出,他现在已经好一点了。 “你看玛门现在嫉妒你,理由是不是还挺充分的?” 默卡主动摆了摆手,脱离了萨麦尔的搀扶,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进餐厅。 “不……萨麦尔小姐。我没生气。” “这是图灵同样经历的试炼。我只是为我对图灵了解甚少而感到难过而已。” 萨麦尔听到默卡的话后,恢复了以往的状态,释然的哈哈一笑,也不管默卡现在的身体状态,猛地在后者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我对你改观了,小白脸!图灵选的人果然不一样。” “我给你挪椅子!” 默卡看着空荡荡的长桌上,好像湖面一样光滑透亮。 一个仿佛远离尘世的桌角里,放了一块被特意垫高了的椅子。那里放置着孤独的咖啡和报纸。 “这是特蕾莎准备的。她一般每晚八点就睡了,早上五点就起来。” 萨麦尔朝着默卡挥了挥手,把桌角的椅子挪了出来。 “来喝一点吧,这可是图灵最喜欢的。” “你可能觉得有点寒碜……但是没办法。图灵是公众人物,要控制饮食的。” “中午的食物会比较体面,虽然也不管饱就是了。” 萨麦尔拉开了另一个旁边的座椅,坐在默卡旁边。 “谢谢你……”默卡也坐了下来,回应道。 “黑咖啡,还有巴旦木?”默卡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咖啡和一碟巴旦木碎,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头。 黑咖啡苦就不算了,巴旦木要是煮熟了更是苦中苦 。 图灵会喜欢这种东西吗?默卡心想。 但当默卡小抿了第一口就明白了。 他全身上下的神经,包括味蕾,已经因为希拉山洞的那一会被折磨得有点失灵了。 咖啡的这份苦味,竟刚刚好给麻木的身体带来了一点咸鲜的甜美和快慰。 这就是图灵才能体会到的景象吗? 默卡又抿了一口,感到这咖啡好像愈发的甜了。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8/033f5ff2-c056-451c-910a-e35aee453d20.jpg](chapter-6b121ceb23b271bca5da1ad8f26228812ec05aa3.jpeg) 图灵表情包第一弹 你们说,图灵多少是不是有点俄狄浦斯情节了? 一百六十五章 ====================== “这是什么?”默卡喝了一口咖啡,拿起报纸。 他发现报纸旁边还有一张制式现代化的压片陶瓷卡片,上面写着图灵的名字和一串ID号码。 “你不妨看看报纸。”萨麦尔百无聊赖的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默卡打开了报纸的塑料袋包装,拿起被折叠成一块馅饼的报纸,粗略的用手指摸了摸标题的盲文。 “未尝一败!加莱赫的大小姐戴安娜巡游各个家族举行马术比赛,直到现在打败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天之骄子斯佳丽,已是九连胜。” 默卡揉了揉眼睛,好像被标题夸张的笔墨污了眼。 又抬头看了看萨麦尔,默卡没发现前者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烟火祭再临!双节临门,奉天旨意庆祝的大好庆典正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中。克罗托当地政府表示,势必敦促烟火制造厂和有关商贩将工作落实到位……” 默卡又看了一段,皱了皱眉头。就当他打算放下报纸的时候,他发现了最底下一行有着一段关于宪法更改的新闻。 “该说不愧是阿卡迪亚人吗,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最后……” 默卡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将短短几行字尽收眼底。 “公元年第90次全国会议提出,枪械将不再被列入进口黑名单。但持枪者,购钱者,售枪者均需持有国家相关机构认证的资格证书。具体执法量刑规定如下……” “原来这是持枪证啊。” 默卡拿起一旁的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发现了国家亲印的暗金字样和有关枪械资格的说明。 “给我这种东西到底是……” 默卡刚刚准备翻开报纸再看一看,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看不明白吗?”玛门突然出现在了默卡的身边,往桌子上放了一块项链,正好压在默卡拿着的报纸上。 “意思就是说,以后是用洋枪的时代了。而且这还是俄狄浦斯授意的。” “至尊魔法师毕竟是少的,不像小小一个厄里斯堡,短短三十年内出了四个。” 放报纸上的项链被唰白的纸张衬托的通红,一颗宛如火龙果里剖出来的虹心展露着它的溢彩。 “这……又是什么?”默卡看着项链问道。 “这是炉心。”玛门低垂着她的眼睑,说出的话语好像夜莺的憩鸣。 “这是配套希拉山洞一起做出来的残次品。” “虽然练习不了火山模式,但是可以练练熔炉之心。” “当然,痛苦的程度要比前者少多了。” “只要你往里面注入魔力,它就能让带着它的人随时随地体验一把生不如死的感觉。” “真是方便呢。”玛门笑不露齿,静美如银湖。 “你打算给我?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吗?”默卡又问。 “放心吧,这种行为不算违抗俄狄浦斯。”玛门摇摇头,拾起桌子上的项链,给默卡戴上。 “之前那个希拉山洞里的是逗你玩的。” “但这个你可以没事练一练。哪怕有一点进步也是好的。” 默卡有点别扭的摆了摆项链的位置。 他感觉只要自己一想到之前自己所经受的痛苦,这脖子上戴的东西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行吧。”默卡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目光也回到了桌子上。 “你用不着太听她的话,默卡。”萨麦尔的眼神里好像蕴含着深深的怜悯,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默卡。 “反正诅咒之子怎么锻炼也就那样。” “对于诅咒之子来说,结局都是一样的。” 萨麦尔仍是歪着头望着窗外,数着梧桐的叶片。 一旁的玛门只是笑笑,没有否认萨麦尔的话。 清风吹进了门窗,寂静从渺远的原始地传来。 默卡看着不作声色的两人,左眼不住的跳了跳。 他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心慌。 那就像是落马的将帅听到远谷幽僻处传来的一声召唤敌军的胡哨。 就像是加特林在喷洒金黄色火花前的一阵战吼似的引擎发动的嗡响。 “以后再说吧……嗯?”默卡平复了一下怪异的心情,展开了报纸。一个黑色的小石块掉了出来。 奇怪的小石块又像是削的极为光滑的铅块,又像是磨墨用的墨条。一时间很难让人看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怎么又出现了一样看不懂的东西。” “喂,我说你们……” 默卡回头看去,被清风扑了个满面。 孤寂的大厅除了默卡,好像从未有其他人来过。 “什么……?”默卡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 他必须承认,虽然这两个人平时没少在身体和你心灵上折磨他。 但是如果没她们两人,自己潜入的计划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一种深陷敌阵的惊惧感姗姗来迟,痛惯默卡的天灵。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情况!?” 默卡紧张的攥紧着手中的石块,飞速的思考着。 “不不不,那两个人对于厄里斯堡的人来说本来就是幽灵,消不消失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现在只要扮好图灵就行了,不管来的是谁都和我没关系。” 门外的脚步越发的激烈了,轻微的余震传到地砖,渗透墙板,震颤着默卡的心房。 这脚步的主人分明就是向着餐厅来的。 “如果要装作图灵本人的话……我应该呆在这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默卡小声自言自语道。 默卡看着手里的黑块,直觉告诉他,现在没什么事是比在奥驰亚家扮成图灵,并且呆下去更重要的。 但是深呼了几口气以后。 默卡还是决定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图灵?”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推门闪身进来,开口问道。 她沐浴着窗棂渗透进餐厅的阳光,环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 那一张充满神性的仁慈和宽容的侧脸告诉旁人,她正是奥驰亚的完美管家,特蕾莎。 一百六十六章 ====================== “图灵呢?”特蕾莎心虚的四处张望着,她感到这可怕的厄里斯堡好像到处长着骇人的眼睛和耳朵。 叫人不敢大张旗鼓的做事,大张旗鼓的说话。 “图灵不见了就算了……怎么会连我放的报纸和咖啡都不见了。” 特蕾莎检查了餐厅的桌面,发现自己放置在那的餐具和食物早已全部消失不见。 “难道已经被俄狄浦斯看到了吗?”特蕾莎脸色变得惨白,呼吸开始不受自主意识的支配,冰凉的酥麻感从肺腑蒸腾到衰弱的咽喉。 特蕾莎控制自己不能再乱想了,她每再想一遍,她感到自己心中的俄狄浦斯就又变强一分。这种感觉对于呆在俄狄浦斯身边的特蕾莎尤为清晰。 与幻想中的敌人搏斗叫人仿佛深陷水牢,无穷无尽的压力压向你,让你不能呼吸的同时,还颠倒你的思绪,紊乱你的方向感。当你好不容易沐逆水而出的时候,你已经无力对敌了。 “图灵?……图灵?”特蕾莎无助的呼喊着,与其说她像是在找图灵,倒不如说是像在希望被图灵找到一样。 “图灵?”特蕾莎声音越来越薄弱。她走进餐厅内部的厨房,尝试着做出最后的挣扎。 “啊啊,是特蕾莎啊,我刚才在想事情,所以没听见。” 默卡端着咖啡杯碟,另一只手夹着报纸。 “哈……”特蕾莎好像松了一大口气。 “大小姐!东西放着就行了啊,让我来收吧。” “……嗯。” 默卡不禁有点汗颜。要论紧张的程度,默卡可能现在一点也不比特蕾莎低。 “那个……大小姐,你没有在报纸里发现什么东西吗?” 果然问了! 默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是下意识的就躲进了厨房,想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但是很快就被发现了。 我应该交出去吗? 但是…… 默卡把手探向自己的口袋,那里正放着黑色的小方块。 我对这个地方还一无所知。 如果只是听玛门和萨麦尔的,我顶多只能保住自己。 想要把图灵从童年痛苦的诅咒里解救出来…… 我的对手可是俄狄浦斯。 这样慢慢吞吞的行动,我真的能保护图灵吗? 我需要有能决定战局的能力或信息。 否则不管是受制于玛利亚还是俄狄浦斯,我只不过是换了个阵营而已。 默卡可以感觉到,这个看似松散的厄里斯堡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串成一捆。 毕竟俄狄浦斯的阵营不像玛利亚那边那么有凝聚力,那么忠心。 不管是特蕾莎,还是玛门和萨麦尔,还是刻俄柏军情,都是被俄狄浦斯靠着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在一起。 这个东西,不是像人们对于俄狄浦斯力量的恐惧那么虚幻的东西。 而是某种更加……更加实在的东西。 “大小姐?” “这真的不是能胡闹的东西。如果您看到了的话,请把它交给我吧!” 但是,我需要证据。 默卡眼神一凝。 “我好像没在报纸里看到什么东西啊。” “妈妈早上来和我聊了一会。那时候她看了看报纸。” “不好意思哦,那东西有可能已经被妈妈拿走了。” 默卡话音刚落,特蕾莎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仿佛心跳都要停摆了,随时会背过气去一样。 看到特蕾莎的反应,默卡心下一下子就了然了。 中了,头等奖。默卡心下一喜。 这是不能给俄狄浦斯大公看到的东西。 “哦,不过我发现报纸里垫了一块石头。在妈妈读报纸之前就拿出来了。” “这应该不是你要的东西吧?” 默卡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黑色的小块,展示在特蕾莎的眼前。 “就是这个!”特蕾莎一个大喘气,回过了气来,释然的笑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及时发现这个的话……” “没事没事。” 默卡隐蔽的嘴角里蕴含着矜持的笑容。 特蕾莎没看出来,默卡只是做了一个递出的手势,其实什么也没给她。 默卡神不知鬼不觉的用了dropback。 “那么,大小姐,在下先告退了。还有点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嗯……”默卡不动声色的盯着她那只抓着空气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默卡松了一口气。 “没事,你先去忙吧。” 特蕾莎点点头,行了一个标致的贵族礼,但还没做完,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默卡面色一变,立刻到厨房里拿起那杯残留的咖啡兑了点水,并来到走廊上,随意将之倾倒在地上。 想要把这把黑石头留在身边要满足两个条件。 默卡心潮暗流涌动。 首先,要先让特蕾莎以为自己拿到了石块。 其次,即使她后来发现黑石不见了,还要让她以为黑石不在我这里。 “女仆小姐!”默卡向不远处路过的一个女仆喊到。 “?大小姐,您……是在喊我吗。”女仆四处看了看,半信半疑的来到默卡身边,有点奇怪大小姐和以往不同的称呼。 “对。”默卡嘴角微微扬起。 “把这一块打扫一下,这里脏了。”默卡指着那一块被咖啡浸湿了的地板。 “好的。”女仆淡淡的施礼,转身往厨房里去取拖把和扫帚了。 默卡心中有点焦躁的紧张感,他其实对自己的计策也不是很自信。 “特蕾莎进来的时候就神神秘秘的,这枚黑石极有可能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东西。” 默卡走了一会,拐了个弯,来到楼梯口,上了三楼。 “那么她大概不会再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检查了,否则被人看到可不好。” “她会回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再查看。” “那么到时,她只会发现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当然,她也有可能怀疑是我做了什么把戏。” “但想必她更愿意相信,是她自己在路上太焦急,把东西弄丢了。” “因为,我现在可是她眼中单纯无害的{图灵}。” 默卡倚靠在三楼的窗口,向下看去,微风吹起他的刘海。 “那么,她大概率会沿路回来找黑石块。” “但路上什么也没发现,她只好随便逮到一个女仆就问。” “女仆会告诉她,她把这一块打扫过了,并把垃圾冲到了下水道。毕竟那是打泼的水。” 这下,特蕾莎就无处考证了。 “不过,这可能还有后续。” “厄里斯堡的下水道系统是连着{碧阳湖}的。” “如果那块石头真的有那么重要的话……” 默卡站了好一会,几乎要走的时候,看到了楼下特蕾莎狼狈的骑着高头大马奔出城堡大门的身影。 方向正是碧阳湖。 默卡皱紧了眉头,拿出石头,仔细的把玩了一下,心中有说不出的苦闷。 “对于究极魔法师来说,用魔法探测一整个湖泊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知道这个是什么,我得动作快点了。”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09/19/03695f1a-3d99-4f1e-bc22-6d2df831518c.jpg](chapter-591a4e6d2309da0ef604b86c258b83c586983a5b.jpeg) 图灵表情包第一弹 图灵被莫斯提马一巴掌打穿.jpg 一百六十七章 ====================== 声乐狂客•小猫咪传 其一 吾与吾妻坐于亚历山大港市中。妻遂以一奇猫荐予戏团马戏,反令吾不乐。吾知天下之有知兽,亦知有幻兽矣。故虽借物作歌,予不讶其事。 —————————————————————————— “木兰。”一只修猫咪轻巧的跳到了一个男生身边的圆桌上,嗅了嗅他血迹斑斑的手,温柔的呼喊道。 这只猫咪的声音非常有磁性,它雌雄莫辨的温吞感几乎好像可以在人的大脑里激荡起回音,要人欲罢不能的想要听下去。 但是只要有专业的魔法师在一旁仔细分析这只猫身上的魔力波动就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果;它居然可以控制魔法到一个如此精密的程度,以至于可以控制喉咙振动让其恰好发出类似于人类的声音。 “你受伤了。”猫咪说道。 男孩缓缓的点点头,疲惫的看了一眼猫咪,又无力的垂下头。 他的身体好像因为疼痛轻微的痉缩着。他的上唇和下唇好像害怕什么似的正在轻轻颤抖着,它们如虐恋的情人一样相互摩擦起来,竟泌出了丝丝血液。 这名看似柔弱的男生好像一件尘封的艺术品。 沉默易碎,而且没有光彩。 “木兰,看着我。” 猫咪那奇艺的瞳色好像它脖子上闪耀的挂坠一样勾人,且栩栩生辉。 不过男孩没理它。 “你在赌气?” “你最爱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不是。” 猫咪伸出一支前爪,触在男孩桌子上拱起的手背上。 男孩以为猫咪要为自己治疗伤口,但是它最后没有,这让男孩略微有点不高兴。 “木兰,你要坚强。” “他们对我的赞誉,是出于既得利益者对下等种族的怜悯和装腔作势之心。” “我挣扎的越起劲,他们越会仁慈的赏几个零花钱。” “他们只是想看到我感恩戴德的样子而已。” “他们看我就相当于看笑话。” “笑话是暂时的,不长久的。” “但你可以靠真才实学养活自己。” “如果你能……” 男孩暴躁的锤了一下桌子,他的手瞬间就像被刀剐了一样,一下子掉了一大块皮。 “我不想听这些!”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教我乐器?” 男孩对猫咪怒吼到。 他眼神中闪烁的脆弱和犹豫,让他的气势少了几分。 “我刚才说了,我说……”猫咪苦口婆心的对男孩说道,唠唠叨叨的话夹子好像上紧了发条,吱吱呀呀开启了它的旋盖。 “……我不想学修理乐器。”男生悲恸的表情打断了猫咪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要想作为一个诅咒之子混吃等死的话,吃饱饭这种程度还是做得到的。” “再不济加入平权运动革命军。” “但是我不只是想要这样……” 男孩握紧了拳头。 “我想要扬名立万,我想要出人头地!” “我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自由行使上天赋予我们的权利……” “就像您一样。” 男孩偏头看向猫咪,眉头蜷着,嘴角皱着,像是受了欺负一样。 “我来这里可不是学什么修琴的技术的啊……” 嘀嗒,嘀嗒。 男孩涓涓流淌的血液从他糜烂的手臂上滴到地板上。猫咪收回它那心痛的眼神,强行托着目光往上抬。 它看到了被男孩擦得锃亮的,巨大到恐怖的程度的管风琴,人性化的叹了一口气。 作为少数几个可以紧靠独自力量演奏这架管风琴的人或兽。它知道,要维护这架共用了33112支用于发音的风管,1477个控制音调的音栓,设有19个音色区,配置有7排键盘的巨大管风琴,绝对没有这位少年说的那么轻巧。 小猫咪两爪并排抵在桌面,后身尽量的后仰,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很不严肃的懒腰。它一只眼瞥着男孩,舔了舔身上的毛,轻巧的纵身一跃,跳到了男孩的大腿上。 它清明的低语似的呼噜声好像有奇妙的力量。 一种仿佛温泉底部涌窜上来的热流从大腿处传来,灌溉着男孩的整个身体。 “木兰。” “相比起其他动物。” “人类是一种更加容易迷路的生物。” “他们会把闪烁透明的石头当做宝贝,会把凭空编造的意象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猫咪蜷缩起身子,窝在男孩的大腿上,温顺的说道。 “你记得你为什么想要学音乐吗?” “因为我要变得出名,要……” 男孩眼神中喷射出不容置疑的火光,仿佛永远不会因外力熄灭。 “那么,又为什么要出名呢?”猫咪说。 男孩的眼神迟疑了一瞬,随即又坚定了起来。 “这是我母亲的遗愿。我的母亲,就是为了包庇我,才被那群无耻之徒害死的!” “等我功成名就了,我一定要叫那些三教九流之徒欠我母亲的十倍百倍奉还!” “……”猫咪的咕噜声停下了,就好像是被男孩激动的声音吓停的。 “你确定这是你母亲的遗愿吗?” “需要我帮你说出来真正的版本吗。” 猫咪睁开它的竖瞳,绵密的目光叫人无处可躲,无孔不入。 男孩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母亲的愿望是要我复仇……” 看着猫咪寒星一样的眼瞳,男孩嘴里苦的好像嚼碎了一整片田地里的啤酒花。 猫咪摇摇头。 “不是。” “她只是希望你能过上安全,幸福的生活。” 签约失败感言 ====================== 又到写总结的时候了捏! 大家好啊, 我是南京作协的编外粘边人, 一生写作生涯高光时期在初中校刊的小鲲。 简单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吧, 因为我学过很多东西,但最后全都半途而废了,而名字里又有个坤。 所以取名叫学什么都学一半的小鲲。 梦想是有一本自己小说的漫改。 愿意看到这里的读者大大们。 大家都是我滴家人们。 家人就不用再打赏了呢!多见外啊。 如果能吐吐槽,评论评论,甚至写写书评呢(重点)!我就非常非常感谢啦! 这里响应读者要求,还是建了一个书友群。 群号716665323 在里面我会提前发布一些章节,番外。 还有一些新的表情包啊,插画啊啥的也会发在里面。 如果不嫌弃的话,希望家人们可以加群一起讨论讨论剧情呀。 小坤的耐心是无极限的,觉得剧情有问题的家人也大可以来群里提些建议。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认真倾听并斟酌修改的。 一百六十八章 ====================== “玛门!” “萨麦尔!” 回到图灵房间的默卡朝四周大喊道。 他希望这又是两人的另一个恶作剧,但是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回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默卡颓废的把报纸和黑石头重重的抛在桌子上,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疲惫的翻了几个来回,默卡又被内心深处的不安感驱使着坐了起来,来到桌子前面拾起了黑色的小块。 他生怕自己一闭眼,这个黑块就自己长腿跑了。 “特蕾莎为什么会这么慌慌张张的找这个东西呢?先不说别的,既然这个东西这么重要,就不应该把它放在报纸里吧。” “而且这个东西长的这么奇怪,我还从来没……嗯?”默卡把黑块放在手里来回把玩,突然发现了黑块上有一个粗糙不堪的凹槽。 尖锐的触感好像金属,但又更像是某种比钢铁和青铜更高贵的存在。 默卡惊疑不定的抚摸着黑色凝块的表皮,一个震撼的想法带着开天辟地的轰鸣声滚过默卡的大脑。 默卡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绝无可能在技术落后的阿卡迪亚所诞生出来的东西。 “这是……U盘?” “特蕾莎小姐要这种东西干嘛?” “偌大的厄里斯堡,连一台电脑也没有啊。” 默卡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有一种被无上命运的压迫着前行的无力感。 搅动着波涛滚轮前行,蛟龙似的命运的列车正在排山倒海的驶过,而默卡就像是被绑在铁轨上的人质,不能阻止,不能逃脱,只能静默的看着这一切。 默卡突然想起来什么,拿起报纸翻到封面处仔细一摸标题的盲文。 “这是拉克西丝出版的周报……怎么会这样?” “特蕾莎小姐为什么要订那么远的报纸?” “可恶…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 一颗一颗豆粒般的汗珠从默卡结晶般光滑的额头上渗出,默卡攥紧了报纸,紧张和后怕的情感交集在他的心头。 “不行,我起码先要问问玛门和萨麦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块,默卡现在只觉得它好像要烧起来似的烫手。 “等她们回来的时候……” 但如果她们不会回来了呢? 默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仔细思考后又感觉到没什么不可能。 他终究只是相当于寄住在别人家的人。 他并没有把持着什么特殊的东西,能让任何人离不开他。 但是,想要和俄狄浦斯对抗的话,她们两人非常重要。 突然,空谷足音般的敲门声凭空传来,默卡惊恐的偏头看去。 余光一扫,默卡感到一股强烈的魔力波动。 报纸上飘摇的魔力好像直接汇集成文字,透过默卡的义眼,在他的大脑里直接映射出了报纸上力透纸背的几个大字。 “不要开口询问。 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 “这么说,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咯?”玛利亚开口道。 十个门徒面面相觑,纷纷点了点头。 她们有的人刚进入梦乡就被叫醒,被传唤了过来;有的人喝酒喝到一半,头脑还不是很清醒;甚至有的人因为飞得太快,来的路上撞上了电线杆子。 但是毕竟主教就在眼前,她们不敢在主教眼皮子底下使用魔法来缓解一下自己窘迫的形象。 “主教大人,翻译这个事情不能太急啊。”普罗旺斯说,“大家精神都不是很好,如果翻错了反而得不偿失不是吗?” “不。”一旁少言的敦刻尔克(Dunkerque)说活了,“主教大人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意思。” “其实不是。”玛利亚尴尬一笑。 “我们只是单纯的没有时间了。” 玛利亚摆摆手,示意站在她身后的巴黎。 巴黎点点头,从房间深处拖出来一个巨大的,装的满满的蛇皮袋子。 巴黎解开袋口的绳子,轻轻一推。袋子里蕴藏的石板好像海浪一样倾倒出来。 刻着字的石板,光滑而静雅,在朦朦胧胧的雨天里喷薄着润泽的毫光。 “如果要说怕翻错的话,这一点倒不必担心。” “我翻译了三载,和外国的语言专家多次讨论后得出,这是印欧语系的变体。” “有这么多的参照样本,还有国外的翻译机器的帮助,想必翻错的概率小之又小。” 听到这里,波尔多忍不住了,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主教大人。” “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它是从哪来的,又有什么作用?” 波尔多话一说完,周围的女人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个屏息凝神起来,想要听听玛利亚究竟说什么。 “……”巴黎被波尔多一针见血的提问惊的愣了一下。她看了看玛利亚缄默的脸庞,低下了头。 “我要是说,神是假的,你们会怎么办?” “如果说延续了几千年的我国的宗教,维系整个国家命脉的无上至高的魔法之力,乃至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你会怎么办?” 四下寂静,大家都被玛利亚说的话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玛利亚的门徒里面不乏有对信仰近乎癫狂者,对神明忠诚无二者,对宗教至死不渝者。 但这都顶不住玛利亚这一句带来的冲击。 “我只是举例子。”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石板里隐藏的秘密,就有这么恐怖。” 玛利亚话锋一转,在座的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这石板是我从天启山洞里撬下来的,传说那里曾经生活着我们的祖先。” “我因为机缘巧合,得知了这石板里藏着刺杀俄狄浦斯的方法。” “这是一场豪赌。” “如果我们不能更快利用这个秘密杀死俄狄浦斯,我们就会因为怀抱着这些沉重的秘密而溺死。” 一百六十九章 机械降神 =============================== “不要开口问?” “问什么?指不要问她们这个小石头的事情吗?” 璀璨好像烟火一样的字体在默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隐匿了。 默卡知道,这种现象应该是传讯魔法发动了。这种魔法不需要人用眼睛看,就能直接把讯息传到你的大脑里。 只需要达成某个契机,就比如默卡刚才看了一眼报纸。 “有人要向我传达这份信息……” “可能是特蕾莎吗?可特蕾莎根本没有察觉到我把石头藏起来了。” “俄狄浦斯大公也用不着如此绕着弯子对付我……” “难道是玛门?可是为什么?” 又是一阵清脆短促的敲门声,默卡刚在犹豫要不要再躲起来看看情况,门已经打开了。 一个默卡可以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出现在了门口。 你很难形容它是美或丑,生机勃勃或死气沉沉。 它是一抹斜阳削去黑夜一角所绽放出的魅影。 它是一只从浮尸百万里吱呀生长出来的蛆虫。 “你很优秀。”一片人形的黑影开口了。 “勇气不逊图灵,才智不输玛利亚。” “让我来给这样的你,一个提示吧。” 黑影走向了默卡,把他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在默卡眨眼的瞬间,黑影突然来到了默卡的身边,抓住了默卡的手。 “你手中的这个,是一种蚕食天使的可怕怪物。” 黑影强迫着默卡抬起了他攥着黑块的手。 它那可怕的怪力几乎叫默卡不能有丝毫的反抗。 “哪怕只要看上一眼,它都会给天使带来永劫不复的恐惧。” “你猜猜它是怎么做到的?” 黑影双手钳制着默卡,像山峦一样浑厚的握力势必要逼的默卡松开他的拳头。 “它……” 就在默卡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黑影突然就好像幻影一样消散了。出现在默卡眼前的是一脸奇怪的萨麦尔。 “你发什么呆啊。你是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吗?” 萨麦尔看着默卡抬起的手,疑惑的歪了歪头。 萨麦尔正好奇默卡攥紧的手心里放了什么东西,伸手就打算去拿。 “不,不行!”默卡想到黑影说的话,吓得赶紧把黑块藏到裤子口袋里。 “什么嘛,小气。”萨麦尔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随意的在房间里找了个椅子,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 一旁跟着她的玛门好像有心事似的,随着萨麦尔在旁边坐下,一言不发。 “你刚才怎么了?我们敲了两次门都不开,我们还以为房间里没人呢。”萨麦尔问。 “最后进来一看发现你在发呆。” 默卡摇了摇头,想要把刚才怪异的情景赶出脑海。 “我还想说你们呢……” “你们刚才在喝早茶的时候怎么突然消失了?” 默卡一发问,萨麦尔很快就支支吾吾起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呃……我们也在想这个问题呢,我一回过神来就出现在院子里了…呃。” “该不会是有魔法师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带走了吧。啊哈哈……”萨麦尔没想那么多,打了个哈哈。 “难道这里除了俄狄浦斯以外,还有比你还强的魔法师吗?”萨麦尔望向玛门,心有余悸的说道。 玛门凝重的摇摇头,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起来。 “不会吧?” “难道有人在默卡读报纸的时候悄悄进来。” “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就把我们转移了?” “这连俄狄浦斯都做不到吧!” 萨麦尔有点害怕了,她开始不自觉的用魔法抵御不断侵袭四肢的寒冷,甚至不经意间使得整个屋子都哄得燥热了起来。 “你说什么,正在读报纸的时候?”玛门眉头一皱,从萨麦尔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 “默卡那时分明都读完了,我们才突然被转移的。” “我还给了默卡一个项链呢,你忘了?”玛门指着默卡的脖颈处,那里是号称炉心的美丽晶体。 “默卡读完了报纸我才来的,那时我看已经没有在读报纸了吧……” “诶,不对。我既然那时候还没到,我怎么会有默卡之前在干什么的记忆呢?” 玛门好像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说的话了。 “啊?确实!” “我的记忆好像也有点奇怪了。” 萨麦尔捂着脑袋惊讶道。 “可是…怎么会这样?” 默卡看着眼前两个思维和语言都很混乱的人,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默卡认为,刚才那个黑影给出的提示,可能还真的是很重要的线索。 但这距离最终定论,还差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玛门小姐。”突然出声的默卡,打断了喋喋不休争论着的两人。 “您说过,您可以不依靠工具,使用aside查看,并操控记忆,但因为并不熟练,所以容易把别人的记忆弄乱对吧?” 玛门疑惑的看着默卡,点了点头。 “那么,请您说出这份报纸上前三个新闻,好吗?” 默卡拿起报纸,折放在胸前。 “这份报纸,我很确定您是完全没有看过的。” “所以您只要大概说一下就行了。” 萨麦尔听到默卡说出来这么奇怪的话,马上就想要反驳;“默卡,这怎么可能?” “你明知道她没看过报纸,那要怎么才能说出来?” “戴安娜巡回比赛,地方企业赶工烟火祭的烟火,枪械法案颁布……” 出乎萨麦尔的意料,玛门用她那袅娜的嗓音没有一丝犹豫的说了出来。 萨麦尔几乎是惊恐的看着玛门说道;“怎么……?你难道用了魔法偷偷看了报纸吗?” “怎么可能,我没必要这么做。”玛门说。 “那么,这样就真相大白了。” “你们两的记忆有差异。而且不知怎么,玛门小姐还获得了一部分萨麦尔小姐的记忆。” “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你们两人因为看到了某样可怕的东西,匆匆忙忙逃走了。躲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角落里,玛门小姐用aside删除了你们自己的部分记忆。” “而玛门小姐因为要先删除萨麦尔的记忆,所以无意间看到了萨麦尔的部分记忆,并把它当成了自己的。” “而由于玛门小姐aside用的并不熟练,所以你们两人的记忆都有点混乱残缺。” “至于为什么你们要做这件事,想必原因就出在这个可怕的东西上。” “它就在我这里。” 默卡一只手伸入口袋,玛门就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面色铁青,如临大敌。 而萨麦尔在一旁还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甚至有点为两人打的哑迷而感到烦躁了。 默卡一下子开怀的笑了,又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到您这个反应我就算是放心了。” “我算是扳回一城了。” “我猜,它的原理,应该就是像病毒一样吧。” “当它出现在你们天使的眼里。” “它会根植在你记忆的信息世界里,最终甚至可能杀死你。” “所以你们两才一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跑了,深怕在消除这个病毒之前,又多了很多关于它新的记忆。” “导致于最终难以将它在脑海里根除。” 听到了默卡说的话,玛门终于动容了,这是她第一次在默卡面前摆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百七十章 ==================== “你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玛门错愕的表情只停滞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即使你说的能解释现状。但你不能排除真的有什么法力远在我们之上的人,秘密做了这一切的可能性。” “更何况我其实也不相信你真的能弄到那样东西。” “如果你真的拥有你的描述的那种东西的话……” “根据你的来历判断,想必也只有可能是从阿吉奥和麦克纽杜那边得到的。” “那么玛利亚和麦克纽杜之流还何必等那么久。” “她们一定早就杀进厄里斯堡,取俄狄浦斯的项上人头了。” “不过这样一来,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很值得深思了……难道?” “你只是个试探?” 玛门皱着眉头,重新仔细打量着默卡,她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对默卡的印象可能要改变了。 “……什么?”默卡说道。 “这玩意难道对俄狄浦斯大公也有效果吗?” “这怎么可能?” “我可没有这么说。”玛门淡淡的笑了笑。 “不过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到底为什么你能确定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这个嘛……”默卡说。 默卡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报纸。 “刚才我在报纸上感觉到了一个传讯魔法。” “它刚才警告我不要向你们问这个东西。”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别人留下来误导我用的。” “但我已经记下了那种魔力波动的感觉。” “玛门小姐,我至今还没一次仔细的感受过您的魔力波动呢。” “如果您现在要是再在我面前使用一次魔法,想必就能真相大白了吧。” 萨麦尔迷茫的看着言语上暗中角力的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越发脱离了话题中心的这个女人心中不免的开始慌乱起来。 “他说的不就是{机械降神}吗?” “玛门你在绕来绕去的说什么?”萨麦尔打断了尴尬的对峙的局面。 玛门白了萨麦尔一眼,无奈的气息从她的嘴角流露出来。 “万一默卡是根本没有机械降神呢?” “万一默卡只是套我们话呢?他只是想确定究竟有没有这种东西呢?” “他终究是玛利亚那边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和玛利亚有关系。” “机械降神没法在我们面前拿出来。” “而如果不把机械降神拿出来给我们看,他就怎么说都可以。” 玛门没好气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啊,确实!”萨麦尔一拍额头,好像在为自己刚才脱口而出无心之言而后悔。 “萨麦尔你真的是……”玛门撇了撇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怪不得你。” “谁让我们的小白脸先生不仅长着这么一张让人亲信的脸,还这么能说会道呢。” 玛门对默卡温情的笑着。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默卡。” “真正意义上的。” —————————————————————————— 《巨兽陨落之日》 初章 八年前 年岁尚浅的图灵,双眼无神的望着远方即将落下山峦的夕阳。 美轮美奂的红日像是一颗漏了溏心的鸭蛋黄,随意的把它那咸稠的汁水沿着一条垂直于地表的直线滴在惨白的雪地上。 图灵在思考,有没有可能,这世界上一切都是没有联系的。 白雪不是因为被太阳照晒才化掉的。 夕阳不是因为被月亮催促才落山的。 她也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才做不到优秀的。 妈妈也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才要责罚自己的。 “姐姐,怎么了。”戴安娜靠着一个有着成人尺寸,插在雪地里的铲子。 她的身边是一个很大很可爱的雪人,这是她和图灵一起搭的。 “姐姐又在发呆了。” “要不我们再试试另一种翻绳路线吧,我觉得之前老师教的不靠谱。” 戴安娜伸出了她冻得红通通的小手,从肥厚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细长的红绳。 她小心翼翼的用红绳两端打了一个活结,把红绳圈成了一个圆。戴安娜吹出一口白浊的热气,轻轻的拉了拉线头,才放心的上手牵绳。 图灵看了看戴安娜那微微颤抖着,关节处都晕染着一层透明粉红的小手,心疼的皱了皱眉头。 “算了吧,戴安娜。” “今天太晚了。”图灵回头看向不远处闪烁着迷离温暖灯光的幼儿园。 它那被栩栩辉光照得暖洋洋的壁炉烧出的烟气,简直好像通往天堂的阶梯,和它贵气十足的设计和玉宇琼楼的华栋宛如天作一般契合。 “我们该回去了。”图灵说。 “不……不嘛,我们再试试,再试一下。”戴安娜不死心,双手连忙绕起花绳,摆在图灵面前。 图灵无奈的把手从袖口腾出来,但她没有牵过戴安娜手里的绳。 她把一只手放在戴安娜的手背上,用自己的体温抚慰戴安娜被寒风欺负着的小手。 戴安娜不知道,她被骗了。 幼师对小朋友们说,如果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起玩翻花绳,可以连续翻出一百个各不相同的花绳的话, 那么天上邪恶的星宿——比蒙巨兽, 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神明为了奖励坚持而智慧的两人,会允诺他们一个愿望。 但是这个愿望必须得是两个人共同的愿望,否则神明就会让两个人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图灵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老师为了促进孩子们的友谊而随便编出来的谎言。 但是戴安娜一直相信到现在。 图灵作为皇家幼园里最优秀的孩子,大家都对他高贵的身份和早熟的气质有点敬而远之。 而戴安娜虽然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她却找不到翻花绳的朋友。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再也没有孩子相信这个谎言了。 于是戴安娜只好找图灵来的挑战这个传说。 孤独的图灵和天真可爱的戴安娜一拍即合,成了实现愿望的搭档。 为了达成“最要好的朋友”和“连续翻一百个各不相同的花绳”这两个条件。 图灵和戴安娜每天除了上厕所之类的事情,吃饭,看书甚至是睡觉都腻在一起。 图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玩这个搞笑的过家家这么久。 或许她的心底也真的希望可以有个许愿的机会。 他要真的是个女孩该多好啊。 可是这个愿望连许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愿望是要两人一起同意的。 一百七十一章 ====================== “什么叫一条绳上的蚂蚱?”默卡向玛门问道。 “这你别管。” “反正俄狄浦斯迟早会知道,我和你混在一起事情。”玛门淡淡的说道。 “不过我快死了,这倒无所谓。” “但是在那之前,默卡。” “你还要经历一场困难的挑战才行。”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们和奥驰亚家以前的经济公和圣天公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你通过了这场挑战,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吧。” 默卡嘴角抽了抽,他发现这些强大的魔法师好像都喜欢打哑迷。 “什么挑战啊?您就不能先透露透露吗?”默卡没有隐藏自己的腹诽。 “诺。”玛门努了努嘴。 “就在报纸上。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 《巨兽陨落之日》 其二 亚历山大港是加莱赫家的核心主城之一。 它不仅坐拥着整个阿卡迪亚最大的海港,还有着像宝塔一样尖锐的山峦;和拔地而起,绵延数百千米的悬崖海岸地貌。 盘踞在这样贫瘠之地的亚历山大并没有自陷囹圄,而是利用它得天独厚的海港优势,成为了阿卡迪亚东西部的资源中转站。 数不尽种类的人与物在这里交替轮转,强烈的文化冲击在这个土壤里埋下了文艺与智慧的种子。 不同于拉克西丝的老派精致文艺,亚历山大是新式的,年轻的,文艺复兴式的智慧之都。 收够了装着海港手续费的,硕果般沉甸甸的金币袋子—— 亚历山大港的人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大理石铺的教堂台阶上讨论哲学,大谈政治。 久而久之,这里诞生了全阿卡迪亚最权威的老师和学究。当然,也包括学校和幼园。 皇家幼园当然也在这里。 但是由于这个城市先进的思想,亚历山大港这里同时也是种族问题最尖锐的地方。 出于宗教的原因,别的地方诅咒之子要是在小巷里挨了乱棍白白死了。 他们兴许还会以为这是自己的问题。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这里的诅咒之子从不屈从于国家裁定的价值观。 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人是生来公平的。 阿卡迪亚唯一的诅咒之子组织,平权革命军就在亚历山大港。 不过说是革命军,其实就是一帮小偷小摸的混混罢了。 政府也想要管,但是又怕一不小心弄死了太多人,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姐姐你也觉得,那些诅咒之子很可恨,是不是?” “垃圾就是垃圾,明明呆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好了。” “还非要跑出来恶心人。” 戴安娜站在贴满了传单的黑板面前,愤愤的对一旁的图灵说。 婆娑的斜阳聚拢在图灵和戴安娜的脚底,形成了一摊又一摊破碎而温热的泥泞。 戴安娜穿着华丽精致的小连衣裙,编织着宛如活物一般灵动的双马尾。 她那倔强认真的小脸被夕阳打满了侧光,可爱到几乎让人心碎。 “啊……是。”图灵眼神飘忽的看着黑板,嘴角蠕动了两下。 “诅咒之子是什么?”图灵问。 “啊?姐姐健忘的本事又变强了。” “上学期老师不是讲过吗,诅咒之子就是缺胳膊断腿,还只能捡死者衣冠使用魔法的恶心家伙。” 戴安娜不耐的一只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 “唔诶,光是想想都有点犯恶心了。” “最近不正好说到这回事吗。” “关于诅咒之子各种各样的危险的流言不少。校长都叫我们尽量不要出校园了。” “姐姐也真是的。” “文章和魔法理论明明记得那么牢。偏偏是很多常识都忘的一干二净了,这也太功利了吧。” “啊哈哈……” 图灵宠溺的对着戴安娜笑了笑。 看着黑板上五颜六色的板块,图灵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这个就是那个什么……诅咒之子的事情吗?” 图灵指向一个最为显眼的大张传单说道。 “知名音乐家……的处刑?” “好像是说一个魔兽音乐家被曝光出有革命军的背景吧……” “不太清楚,诅咒之子的事情我才不关心呢。” 戴安娜手指指向一个角落里的传单,向图灵兴高采烈的说道。 “叫你来是为了这个!” “姐姐你看看,星象研究社要组织在观星涯看星星呢。” “就是今天傍晚的时候开始。” “听说那里是亚历山大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了。” 图灵听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说最近不给出去吗……怎么还?”图灵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 “姐姐你看,这上面还说会有老师陪同一起出去呢。” “不会有危险的。” “哦哦……”图灵茫然的应了两声。 她感觉哪里有点不对,但不知道是哪里。 “但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图灵说话时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好像连她自己的身体都在阻止她说出这么傻的话。 图灵说完立马就后悔了。 “姐姐……你这也忘了?” 戴安娜深邃幽怨的看着图灵,嘴唇噘的都快跟鼻尖一样高了。 “我们上学期放寒假前最后不是翻出了一百种花绳吗?” “但是星宿却没有落下来。” “可能是当时云彩太厚了,雪下的也大,神灵没看见。” “所以这次!”戴安娜郑重其事的清了清嗓子。 “我们要找个离星空近的地方,再翻一百次花绳!” “这次肯定可以成功的。” 戴安娜兴奋的小脸上写满的雀跃的欢欣,图灵实在是不忍心打击。 “不过姐姐……你不会连我们当时怎么翻的都忘了吧?”戴安娜突然想起了什么,凶巴巴的盯着图灵的眼睛看。 “不,当然不会啦……哈哈。” 图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一点有关去年冬天的印象都没有了。 图灵心里,所有跟戴安娜在一起经历的故事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梦的幻影一样,看不真切。 “那就好。”戴安娜撇撇嘴。 “我们直接走吧,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们偷偷溜出学校,在观星涯和星象社团的人会汇合。” 戴安娜伸出了手,对图灵发出了邀约。 一百七十二章 ====================== 声乐狂客•小猫咪传 其二 余后始知之,此猫名为巴斯苔特。不特一声乐家,同是一大哲家。虽成就非凡,然其终或娶一猫妻。念其寿止十余年尔,闻者莫不悲心。 —————————————————————————— “巴斯苔特(Bastet)?它在审讯室。审讯室在走廊最里面。” “啊,谢谢您。”木兰拉低了帽檐,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想从面前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身边赶快溜走。 “慢着。”男人面色不善的耸了耸下巴,翻动着嘴唇,皱着眉头看向木兰。 “你又不是诅咒之子,你干嘛要去找它?”男人问。 “啊,我……”木兰心下一凝,想起刚才在警察局外面,那些哭爹伴娘喊娘说要见巴斯苔特一面的诅咒之子,被狠狠的揍出了警察局的场面。 木兰决定不说实话。 “这也是出于很多不得已的原因的……比如说它还欠我一些东西……之类的。” 木兰对不被人认出诅咒之子的身份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病种是诅咒之子里最为稀有的,也是最早夭的皮肤类。 从小时候起,他的体表就已经全部溃烂了,如今他光鲜的皮肤全是靠后天手术移植的,但只要稍微一挤压,就会崩毁,而且几乎完全不能自愈。想要治愈只能靠魔法,或者再次手术。 名叫巴斯苔特的猫咪垫付了木兰的手术费,并让木兰在身边做学徒还债。 “那你来晚了。” “它的财产,房子,甚至是妻子已经全都被查处了。” “毕竟不是人,没有人权。很多程序进行起来便捷又容易。” “就像对付诅咒之子一样,哈哈。” 男人双手抱胸,盯着僵硬的木兰,阴冷的笑了两声。 “算了,你去吧。反正要死了,你就去听听它的遗言吧。”男人说罢,不屑的挥挥手,转身离去。 因为师傅莫名入狱,木兰本就脸色不好,男人两句下来,呛得木兰直接脸色唰白。 他之前最后和师傅见面还吵了一架,此时他怎么还有颜面去见巴斯苔特呢? 木兰在审讯室门口徘徊再三,终于还是进入了房间。 房间里,厚厚的玻璃罩沉重的像木兰短暂的一生,昏暗的灯光死意盎然,劝诱着每一个过路人陷入疯狂的绝望。 巴斯苔特就蹲在那之后,静静的舔着自己的毛发。 它体面而有尊严,像每一只遭重了的野猫一样,即使胜负重伤,仍然灵动又自我。 尽管木兰甚至都能看到巴斯苔特身上隐隐的伤口。 “师傅……”木兰隔着玻璃板坐在猫咪面前的板凳上,他很想和师傅道歉,但是在这么紧急的关头,他感觉自己的歉意必须先隐在心底。 “你来了,木兰。” “我们终于有机会好好谈一谈了。” 巴斯苔特目视着被垂发遮住眼睛的木兰,他那弯曲的猫咪嘴角好像藏匿着一股勃发着侠肝义胆的笑意。 木兰看到这样的巴斯苔特心里很难受,也很奇怪。他觉得巴斯苔特即使真的是串通革命军,也不应该是这么轻易被抓住把柄的人。 诘问的话一句一句的堵在木兰的喉口,灼热的,钻心的疼痛纠缠在木兰的眉宇之间。他没敢想自己身处在师傅这个位置会不会做的比师傅更好,但他能笃定,巴斯苔特本来绝对是有全身而退之法的。 但它没这么选。 师傅明明教自己的从来都是明哲保身的道理,它自己却要被送上绞刑台了。 这算什么?金钱和名利果然还是要比生命更重要吗? 师傅是想告诉自己这一点吗? 木兰想象着自己大声喊骂般的斥责巴斯苔特的场面,那该是多么解气啊。 活该!活该!谁要你不教我管风琴的! 现在你来不及了,你没退路了! 我明明本来可以接你的班的!那样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现在一切都晚了…… 木兰咆哮着。 但和想象不同的是,他喊出声还没过一秒,他的哀嚎就像串起眼泪的项链一样。 声音一断,他那大滴大滴的眼泪就争先恐后的随着怒火的呵斥一起从五官里迸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您明明……明明跟那些诅咒之子不一样的吧?” “您就不能收收您那可悲的怜悯心吗……” “您要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你就不应该去接触那些晦气的诅咒之子。” “就不应该一直把那些琴技对我藏着掖着……” “当初就不应该救我……”木兰无力的把头靠在玻璃板上,五指伸入那通气传音的气孔。 木兰绝望的心情就像这无端的厚障壁一样,不可逾越,宛如天堑。 在这犯罪率低的可怜的阿卡迪亚之国,唯一的能判处死刑的罪行就是叛国罪。 很不巧的是,串通革命军恰巧可以够的上这个罪行的边缘。 作为公众人物的巴斯苔特,却没有与地位相配的威望。 谁都吃得饱,穿的暖的阿卡迪亚里,没有律师愿意费力为一只猫咪辩护。 这无关于辩护费高低,这只是明示了一个简单的事实——魔兽的地位在阿卡迪亚仅仅也比诅咒之子高上那么一点。 “你觉得……我和革命军的联系仅仅只是我怜悯他们吗?” “就像我怜悯你一样?” 巴斯苔特眨了眨它那大眼睛,耳朵轻盈的抖了抖。 “当初杀死你母亲的就是革命军。” 巴斯苔特抬起手,又舔了舔手掌。它那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好像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气定神闲。 “您……您在说什么?” 木兰瞪大了眼睛,龇目欲裂。 “能让诅咒之子活下来的大部分工作都是灰色职业。” “就比如讨债,影子保镖什么的。” “然而欠债的大多也是诅咒之子,或者诅咒之子的家人。” “他们只能在自己人身上讨生活。” “为了让雇主觉得钱花的值,他们不得不每次都卖力的殴打债务人。” “一次失手,他们把你的母亲打死了。” “他们把当时幼年的你带了出来。” “革命军的领袖和我是旧识,是他们请求我将你抚养长大。” “我本来就是革命军的一员。” 巴斯苔特面无表情的看着木兰。 猫咪不会流眼泪,也不会哭笑。 木兰睁大了他的眼睛,如火一样的愤怒和霜雪一样的惊讶作为在他的身体的两端无情的斗争着。 他一直将自己经受的苦难和委屈归结于自以为是的阿卡迪亚上层人。 结果现在这种感情,就像是一张被空拉了个满月的烈弓,一块被举过头顶的杠铃——无处安放的仇恨几乎要把他逼疯。 某种惊心动魄的改变,在木兰这颗小小的心脏里发生了。 “……啊……” “……这,这。” 木兰嘴唇发紫,眼球哭的微微涨起,好像要哭出血泪来。 “你想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发生吗?” “一个小时后来刑场看我吧。” “你会明白一切的。” 巴斯苔特脖子上金灿灿的项链好像金色的麦穗,喷薄着那足以坚忍一切风吹雨打的果实的光辉。 一百七十三章 ====================== 我在厄里斯堡,已经半个月了。 这个戴安娜,还是磨磨蹭蹭的…… 按照她的路线来看,还真的是在比赛前能刚好到达奥驰亚地区。 给玛门说中了,戴安娜举办这个比赛可能确实是冲着图灵来的。 但是她为什么挑这个时间。想要在比赛前给图灵一个教训吗? 不,应该有什么更深的理由,否则不该选在这个时候来。 默卡抬头看着自己订在木板上的几张报纸。它们都只裁下来有关戴安娜的部分。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和玛门的对话。 “我可以不去应这个挑战吗?”默卡问。 “当然不行。如果你不应,你就不像图灵。如果你不像图灵,在招待会上拒赛,你的魔力就会飞速消逝,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解除魔法。” “所谓的的图灵,就是一个无往不利,全项全能的天才。她不会隐忍对任何胜利的渴望。” “你既不能不战,也不能不胜。” “否则都会有暴露的风险。” 默卡叹了一口气,深感命途多舛。 “戴安娜啊戴安娜。” “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吧。” 默卡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石块,他感觉自己只还差一点就要解开这其中的秘密了。 他多希望能在这奥驰亚家多待一会。 “图灵……现在你在干什么呢?” “我好想你啊。” —————————————————————————— 声乐狂客•小猫咪传 其三 匪劫盗于刑场以救猫,终无功而返。官军既入叛军营,杀略尽。其猫亦死。吾惜其初无多听其声乎。今意者,余初不宜轻其声乐也。 —————————————————————————— 木兰被嘈杂着的人群拥挤着,推搡着。 脚不着地让木兰感觉像是漂浮在大海里,春意阑珊的骄阳更让人有几分沙滩的燥意。 木兰朝着熙攘的广场中间看去,那是这片人海里唯一一块岛屿。 巴斯苔特的一只脚掌被钢钉贯穿在铁板上,他的周围则堆满了散发着汽油味的木柴和火绒。 等待他的,是火刑。 “诸君!稍安勿躁。” 一个警长样貌的人登上刑台,好像想说两句的样子。 但是台下的人反而更加嘈杂了,谩骂挑衅之声不绝于耳。 木兰向四周望了望,才发现,周围几乎都是诅咒之子。 而且不仅仅是诅咒之子中的男人,女人也有。 身体残破的他们很多没有像木兰这么幸运,有钱做这么大规模的手术。 他们大部分只能保持着残破的躯体谋生活。 但这样只会更穷,而穷人的孩子就更没机会做手术。 穷人最可怕的就是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有的烂着眼眶,有的缺一块脸皮,有的连头皮耳朵都没有。 但是即使这样他们还要爬出阴暗的贫民窟来到刑场。 她们有些人还拉着不到四岁的孩子呢…… 只是为了观摩这场人类审判动物的闹剧。 “这只禽兽,违背了……” 警长还没说完,一个臭鸡蛋直接精准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好像是某种象征着勇义的信号,一时间,所有台下的诅咒之子都拿起各种各样的东西往台上砸。 什么菠菜,烂番茄,甚至臭水球都飞了上来。 恐怕要不是他们怕把猫咪砸死了,都已经丢石头上来了。 “嘁,你们等着!” 在思想先进的亚历山大,这倒不算袭警。 警长只好一个人灰溜溜的往台下跑去了。 一个穿着法袍的女人站在刑台接住了警长。 “行刑!”警长一只手勾住女人的肩膀,和后者一起在空中漂浮了起来,大手一挥,大声说道。 女人毫不犹豫,一只手比做手枪的姿势,闪电般的探出。 随之一道明火飞向了刑台中央的猫咪。 珀金色的煌火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耀眼的火焰震的木兰心中一颤。 “老师………你要告诉我什么啊?” “您到底有着什么深意?”木兰皱着眉头,苦难几乎要在他的眉间凝了霜。 但是没过多久,很快就就有人用行动为木兰解答了。 台下一群乌合之众一哄而上,他们有的操着木棍,有的提着锅铲,直接踩着人堆砌的台阶就要登上刑台。 有的条件好一点的,则使用着圣遗物和警察做搏斗。 他们虽然无组织无纪律,但好歹人心一致,乱拳之下战力居然好像压了警察一头。 木兰也趁乱来到了巴斯苔特身边,和大部队他们走在一起。 他们有的人提着水桶,带着水球,直接熄灭了巴斯苔特身上的火焰。 乱斗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警局的人死伤惨重,好像架不住快要逃跑了。 每个诅咒之子这时候都露出了胜利的喜悦笑容 但其中一个诅咒之子似乎是杀疯了,也不看对方是谁,竟直接出手要杀同样来观看行刑的普通人。 结果却是直接被后者一刀劈成了两半。 “他们请了军队的人!那是刻俄柏的衣服!”一个见识稍微广一点的人认出了那个人身上的勋章,大吼道。 一时间军心大乱,一帮人慌慌忙忙的准备撤退。而那个军人也不急,仍旧是一刀一条人命,看到谁杀谁。 就好像杀太快有违她温文尔雅的气质一样。 “走吧,孩子。”一个长相丑陋的大叔似乎认出了木兰诅咒之子的身份,拉了拉他逐渐放慢的身体。 “但是……”木兰向后看去。许多拥有着圣遗物的诅咒之子留了下来,使出来浑身解数来拖延那个军人的脚步。 但是除了增加她的击杀人数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木兰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巴斯苔特对他说的话。 她只是希望你过上安全幸福的生活。 一百七十四章 ====================== 声乐狂客 悍将木兰前传 “将军,我们的侦察兵得出结果了。” 一个女人拿着一张详尽的地图铺在一个蒙着眼的男人面前。 这个男人显而易见,是一个瞎子。 但他却坐在这个大厅里将帅才能坐的位置上。 “跟踪他们的侦察兵看到他们进了一座山洞。经过一系列初步判断,这座山洞里面体积不小,而且似乎在山内部有着四通八达的道路。” 在一个男人底下做事似乎让她有失体面,所以她的声音也相对的桀骜不驯一些。 “看来这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革命军的基地了。” 女人补充说道。 男人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 “你打算怎么做?” 女人不经意的瞥了男人的一眼。 她的眼神里颇带着些建功立业的热血。 “我本来打算把洞穴都密封起来,或者直接封山。” “但是山体盘综错杂,所有洞穴估计封不干净。” “我们人手也不够,封不完整座山。” “一到晚上,视线更差,他们就更容易溜走了。即使派魔法师飞在天空中侦查也没用。” “如果是以一网打尽为目的,我们这次与这群垃圾的博弈最多只能持续到晚上。” “到了晚上他们还活着的话,我们就输了。” 女人侃侃而谈,指着地图义正言辞的样子让周围每个人都深深的被她所吸引。 “说的不错,然后呢。”男人声音沉稳的像一座山。 “我后来想的是往里面灌水,但是调查员说山体里有地下水,应该会被排走。” “我又考虑毒气,用烟熏。” “但这些现代化的手段应该来不及了,我们一时间凑不到那么多现代器械。” “我觉得还是花高价聘请究极魔法师直接围剿他们来的实际一点。” “您觉得呢。” “……”男人缩着腮帮,微微抖了抖鼻翼。 “不怎么样。” “花钱太多了,而且现在这种紧急状况也不一定请的到愿意干这种脏活的强大魔法师。” “我有一个好的多的方法。” “什么……?”女人疑惑的问道。 “你看看这座山。”男人就好像看得见一样,指着地图上诅咒之子藏身山丘旁边的一座高山。 它瘦的像是一座塔,却深入云层。 “怎么了吗?”女人声音明显放的比刚才郑重尊敬起来。 “我们调几个魔法强力的魔法师,还有今天上午那个刻俄柏的人,飞到这座山山顶去。” “我们在山顶切割石头,涂上油,附上火,从山顶把石头投下去。” “石头会像流星一样砸在小山丘上。” “直接把这个小山丘砸平,把他们埋在底下。” 女人瞳孔一缩,嘴角微微一抖,点了点头。 —————————————————————————— 巨兽陨落之日 其三 【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来着?】 【戴安娜,你究竟在渴求着什么?】 “戴安娜,你确定星象社是今天活动吗?” “我感觉……外面气氛很奇怪。” 路过大街的时候,图灵可以偶尔看到一些长相丑陋的路人在疯狂的打砸抢。 宝珠店的橱壁里,面包房的柜台里,甚至是手工艺品店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就像是在进行某种迁徙,一旦将东西装满了袋子,就赶紧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也不知警察都去了哪,连一个制止他们的人都没有,大家都消失不见了。 “不用管他们……” “我们赶快点到观星涯吧。” 戴安娜和图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一个还愿意拉人的马车夫。 在小费的诱惑下,后者很快就同意载这两个小孩去观星崖这样一个奇怪偏僻的地方。 一路上图灵沉默的看着戴安娜,视线从戴安娜精致的侧脸,转移到她那长长的,垂到胸部的双马尾。 图灵在看戴安娜,戴安娜在看漫天沉默的星辰。 看着戴安娜冷静而淡漠的脸,图灵突然意识到,戴安娜可能也不相信翻花绳这种不靠谱的传说。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她在寻求什么? 对了。 【她的愿望是什么来着?】 图灵敢打赌,自己原来应该是知道这个的,不过她也不敢再问了。 如果让戴安娜知道自己连这个都忘了,那自己也太不像话了。 “两位小姐。” “今天是满月呢。” “你们是去看星星的吗?今天可不适合外出。” “诅咒之子倾巢出动,大家都躲在家里呢。” 车夫沙哑而潮湿的嗓音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让人很容易下意识的把它当做背景音忽略了。 “嗯,我知道。” 戴安娜在临走前还很激动。 现在却冷静的像一块石头。 斗转星移,火烧一样晚霞终于染红了半边天空。 跪马逐狗,舞狮游龙,变换莫测的云彩在天空的画布上尽情的游戏着,好像要通过这无尽的,无极限的变化来告诉人类一些秘密。 到底是什么呢? 图灵多希望几小时后的自己可以穿越回来告诉自己问题的答案。 戴安娜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那一百个花绳分别是什么? 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图灵快要被自己那砰砰直跳的心脏逼疯了。 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却被命运赶鸭子上架,要去完成这么一个困难的挑战,连作为报酬的愿望都不是自己的。 【我到底在做什么?】 图灵有点惘然,她多希望自己是这个妹妹,戴安娜是这个姐姐。她太孤独了,太苦闷了,以至于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同伴。 她只能接受,接受一切。 图灵不禁开始幻想,如果自己可以许愿的话,会许什么愿。 【我希望可以变成女孩。】 【再不济,希望拥有使用魔法的力量。】 只要有光,即使是月光也可以吗? ======================================== 巨兽陨落之日 终章 “这里就是观星涯了吗?”戴安娜和图灵从稀疏的丛林走了出来,来到一个高达万丈的海角。 周围光秃秃的,肆意嚎叫的怒浪在海角底下咆哮。即使相隔甚远,图灵也能听到它气吞山河,无坚不摧的洪荒蛮力。 “这里就是最高的地方了,可周围并没有什么星象社啊?”图灵察觉到有点不对了。她得要为戴安娜的安全负责,所以对危险的直觉也格外敏锐起来。 “虽然这里的星空确实很亮就是了。” 图灵背向丛林,望着深邃的星空,叹了一口气。 “不管了,姐姐,直接开始吧。” 戴安娜拿出一段可爱的小红绳。 那上面粗糙的质感和磨损的线头可以看得出她的主人有多么勤奋的练习。 “来吧,就像之前一样的,我们再来一遍。” 图灵看着戴安娜灵动的牵绳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看……像这样……这样……” 图灵聚精会神的看着戴安娜牵了一个复杂的绳,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姐姐!!!” 戴安娜一把推开图灵即将被刺中的身体,匆忙的把像手铐一样限制着手脚行动的红绳扔到一边的地上。 一个长相丑陋到令人作呕的怪人从丛林里冲了出来,挺着尖锐的匕首刺向图灵,却被闪身在图灵面前的戴安娜挡住了。 摇曳的火炬从戴安娜手上喷薄而出,一把火焰组成的细剑挡住了怪人的匕首。 后者不依不饶,用另一只手变化出一只岩浆堆积的巨臂,利用身高和臂长的优势,狠狠逼向戴安娜。 戴安娜没有办法,只好一退再退,尽管她知道身后就是悬崖。 “姐姐,用魔法啊!” 戴安娜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吼醒了发怔的图灵。 图灵神色慌乱的看着戴安娜,她也想做些什么,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姐姐!你在等什么啊!” “你比我强多了吧!” 怪人手中匕首光芒大放,趁着戴安娜一分神的功夫,眼疾手快欺身上来,狠狠朝着戴安娜握着火剑的手部削去。 激越的血线粲然划过一个弧,戴安娜断掉的半块手掌掉在了地上。 “呃啊!” 这么小的孩子哪能经受这么离谱的疼痛?戴安娜当场就被痛苦擒住了喉咙,跪倒在地上呜呜的哽咽着。 怪人助跑了几步,卯足了劲抬起脚就要往戴安娜面部踢去。 眼看着这一击猛踢即将落在五六岁的孩子头上,让人不禁想象这巨力甚至可能直接连戴安娜头颅都直接搅毁了。 然而一阵清风迅猛飘过,突然出现的图灵狠狠的一脚踹在怪人唯一用于保持平衡的那支小腿中间的麻筋上。这一幼童的一击竟让成年人直接吃痛的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图灵刚想乘胜追击,一把明晃晃的箭头却在图灵的眼前一闪而过。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消失了,连同着若有若无的意识一起飘散在虚无之海中。 【他还有同伴?】 这是图灵脑海中最后想到的事。 “姐姐!”戴安娜满眼的不可置信。自己印象中那么无所不能的姐姐被一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箭矢刺中了眼睛,贯穿了大脑。 箭矢上狰狞的挂钩从图灵眼眶中刺入,从脑后边贯突出来。 但凡是个有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来,图灵的脑仁绝对已经被绞成了碎渣。 图灵像断线了一样的倒在地上。 又是一个怪人从树丛里走了出来,来到图灵身边,提起一动不动死了一样的图灵,就往山崖那边走。 “垃圾!你给我去死吧!”戴安娜再次从地上站了起来,满眼都是疯狂之色。 她用另一只手再次召唤出来火焰之剑,冒死劈向了提着图灵的怪人。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之前被图灵打倒的怪人已经站起身,并向她奔跑了过来。他疯狂的奔跑带着巨大的惯性,撞在了戴安娜身上。 错愕的戴安娜被狠狠的震了一下,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感觉自己突然漂浮了起来,就像天边火烧的云霞一样,飞上了天空。 如海潮一样慈爱的蓝天倾吐出它的光芒,数之不尽的无关紧要的意识涌入戴安娜的大脑。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好像想通了所有事。 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飞出了悬崖。 狂暴的失重感姗姗来迟,好像要吼出内脏的尖叫声从戴安娜口中发出。 她向着悬崖底下翻涌的巨浪和坚硬的礁石,癫狂的凋落下去。 “这么想死,你就跟她一起去吧。”怪人哼了一声,把图灵的尸体往悬崖下一抛,拍了拍手。 “我们该走了,天快要黑了。”另一个人说。 “我知道。” “警局的人应该没什么胆量硬拼。只要我们守住今晚,再一点点的把自己人送走,我们就赢了。” “嗯,说得对。” “大仇已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两人看着好像要爬上山来的月亮,隐匿在了杂乱的丛林里。 —————————————————————————— “姐姐……姐姐?” “你还好吗。” 图灵睁开了朦胧的眼睛,看向四周,周围都是生硬的石壁和盘曲折叠的钟乳石。 静流着的海水冲过自己卧躺着的下半身,图灵看出来,自己大概是身处在一个海边的溶洞里。 “我……我还好。” 图灵的记忆有些断片,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已经被刺穿了大脑,已经死了才对,但完全不清楚现在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呢?” 图灵看向戴安娜,残存的夕阳余晖照射在她的脸上,显得无限的乖巧可人。 图灵从来没有见过活泼调皮的戴安娜露出过这种温顺体贴的表情。 “我…我也还好。”戴安娜轻咬着唇,靠在图灵的肩膀上,海水完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 冰冷的海水和石板地给她的幼稚的脸颊上飞了一抹红霞。 她们都对怎么活下来的这件事只字不提,只是安静的感受对方身上残存的余温。 “姐姐……我们回不去了。” “掉下来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我用了太多魔力。” “我现在已经没什么魔力了。” 戴安娜的嗓子好像进了海水,讲话就像海一样平静温柔。 “而且,” “这里距离最近的海港少说也有百来公里。” “海岸也高的根本不像能飞上去的样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图灵靠着一个大石边上,用手测了一下水位,感觉到好像这么一会功夫,水位就比之前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明显的又高了一些。 【今天是月圆之夜。】 【潮汐作用涨的厉害,我们没法在这个溶洞里呆下去。】 【海水很快就会全部灌进来的。】 “没事……” “你先休息一会保存体力。让姐姐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好吗?” 戴安娜沉默了。 两个人一起看着溶洞外面渐渐消失的阳光,等待着金明的月亮从那晶莹的海平线上升起。 紧张而绝望的气氛随着浪漫的景象慢慢褪去了。 “漂亮吗?”看着即将从无暇的圆弧里破巢而出的月亮,图灵鬼使神差的问。 “漂亮。”图灵回过头,发现戴安娜并没有在看着月亮了,而是看着自己的脸。 “一直以来都很漂亮。”戴安娜说。 深吸了一口气,戴安娜把右手从地上抽了出来。 图灵看到她把她那只右手简单的用火烤了一下。虽然这样止住了血,但却变得又红又紫,肿的都让人不忍心看了。 “姐姐,想要再翻一次花绳吗?” “只要许愿的话,我们就能获救了。” 图灵低垂着眼睑,端详着戴安娜那几乎失去了血色的脸颊,轻轻的喘息着。 “但是你的手已经翻不了了吧。” “而且,我们也已经没有绳子了。” 图灵缓声说道。 戴安娜温柔的摇摇头。偏头从自己两边的双马尾上卸下了发带,递到了图灵的手中。 眼前可爱女孩那一头沾了水的玲珑的发丝,自然而然的披散了下来。 “姐姐把发带撕开,再系在一起,长度就够翻花绳了。” “至于怎么翻。” “我打算让姐姐来牵着绳,我用一只手来拨绳子。” “就算我用嘴咬也好,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来吗?姐姐。” “如果你又忘记怎么翻了,我就手把手的教你。” 月亮终于升上来了,腥咸的海水已经漫过了图灵的肚脐。 游离的月影下,戴安娜甜美的微笑好像是望舒女神座下弯曲的车辙,无暇而留银。 “好……”图灵也强撑着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好开心。】 【真的很开心。】 听着戴安娜近乎是和幼儿对话的口吻,悉心的教导着自己每一处拨线翻绳的细节,图灵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是不同于当自己取得成就时,母亲嘉奖自己的那种幸福。 那种幸福就像香烟,怎么吸也吸不够。 但现在这种幸福就像蜜饯。 只要轻轻咬一口,满嘴都是香甜,满嘴都是绵软。明朗的糕香比催眠曲还有效,引人迅速坠入清甜的梦乡。 真正的幸福,是让人满足的,而不是任由索取而不足够的。 “好了,这就是最后一个。” 图灵最后一次将绳子翻了过来,轻声问。 “你有什么愿望想要许的吗?” 戴安娜接过了绳子,稍微一拨,算是完成了这最后一种翻绳。 “我当然希望我们可以得救啦。” “啊,也对。”图灵笑了笑,把绳子放到了一边。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但是……姐姐能问问如果你可以许一个自己想要的愿望的话,你想许什么?”图灵借着良好的气氛,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以前应该是讲过这个的吧……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图灵看着一脸惊讶的戴安娜,心下已经有了好了被责骂的准备。 “姐姐真的是健忘啊。” “我其实根本一次——都没有说过哦。” 戴安娜踌躇了一小会,继续说道。 “我当初觉得这个愿望实在是太过于难以启齿了。” “所以不打算告诉姐姐的。” “不过都到这种时候了,我还是说一下吧。” “毕竟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吧。” 戴安娜用手拨了拨眼前打湿的刘海,图灵看到她那断掌的疼痛让她把自己的手指掐的都快断了一样通红。 但刚才翻绳的时候,戴安娜却一句关于这个的话都没说。 “我的父母总是会吵架,有时候还会摔家具。” “每次我想了解父母为什么吵架的时候,他们却又把我随便打发走。” “虽然妈妈比较严厉,爸爸比较温柔。他们性格或许上是不太一样。” “但这应该不至于成为吵架的理由。” “我只是希望可以让我的父母和好,至少,也让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 “……” 【是啊,这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 【我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的呢?】 图灵看着溶洞里乍现的月光,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一点点流失,气息也逐渐沉重了,心里有所感触。 【说出来也没什么。】 【反正也是最后了。】 “对了,戴安娜想要知道我的愿望吗?” “我的愿望……” 轰隆!!! 响彻天地的一声巨响贯彻了整个亚历山大港,就连图灵和戴安娜所在的溶洞都微微颤抖起来。 而且在这一声之后,紧随的就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灭绝寰宇的可怕震撼像是雨点一样打在地上,地震一般的震颤感在亚历山大港此起彼伏的降临着。 图灵被打断了。吓得一激灵的同时,她也赶紧爬起来,艰难的一步一步的跨过漫到大腿的海水,跑到溶洞口,向外面看去。 “什么……?”戴安娜紧随图灵其后来到了洞口,和图灵看到了石破天惊的一幕。 “星宿……星星坠下来了!” “姐姐!星星坠下来了!” “我们成功了呀!” 图灵又惊又喜,看着从远处云端掉下来了流星一样的巨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戴安娜二话不说,直接就双手合十就开始祈祷了。 图灵也是,不断的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希望可以逃出生天。 但是不知道戴安娜心里是怎么样的,图灵这时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愿望。 【我要是女孩该多好,我要是会魔法该多好!】 抑制不住的想法如火煎烤、如蛇噬咬着图灵,钻心似的痛苦从心底蔓延上来。 图灵感觉快要死了,幸福的快要死了,痛苦的快要死了。 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难熬过! 图灵坚持不住了,回头看向戴安娜,竟然发现后者正睁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冷漠的注视着自己。 “戴……戴安娜?” 高升的月亮撒下璀璨的月华,满月的光辉就好像一阵清翠的漩涡,卷入了戴安娜的眼睛。 【现在想来,戴安娜那时应该也是许了自己的愿望吧。】 【也确实,那之后戴安娜知道了父母吵架的原因。我也获得了使用魔法的力量。】 【这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才对。】 【怎么会和我原本想象的如此不同呢。】 图灵从那戴安娜那双明镜一般的眼睛里窥见了自己的脸。 自己那张,被一只箭矢绞烂了的,长着扭曲触手的脸。 图灵突然感到自己想起了什么事情。 逆过流星,扶摇而上的魔力波动,冲天而起。 一百七十六章 声乐狂客 悍将木兰前传 ============================================ “首领,一号通道已经塌了,三位派出去监察的哨兵完全已经失联。” “首领,二号通道已经有一些较大的裂口了,裂缝里涌出来的地下水和洞顶漏下来的沙石粘在一起,洞口堵住只是时间问题了。” “首领……” 几个浑身血呼淋啦,长相极为丑陋的诅咒之子站在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面前汇报情况。 他们虽然站着,但身体情况却完全不比周围躺在地板上的伤病员好多少。 甚至于他们其中一个人摇摇欲坠到好像只要别人稍微一碰就会倒在地上,一睡不起。 被称作首领的中年人正跪在地上给伤病员治疗,他的口头上还一刻不停的给旁边来问话的人安排任务。 三个侦察员带来坏消息差点就让他白眼一翻,混过去了。 头顶的石壁不停的微微颤抖着,溶洞里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起来。 细小的沙石落在首领的沾满汗水的额头上,但他连擦一把脸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远远不能用焦头烂额足以形容了。 忽然,一声微弱的猫叫,惊醒了这位已经有些呆滞住的,担任了革命军十年领导人物的首领。 他回头看去,一个瘦弱的男生正用一个很温柔的姿势抱着巴斯苔特,满脸上写的都是心急如焚。 “对……对了,巴斯苔特大人伤的很严重。医生呢?我们革命军的医疗小队呢?!” “……头儿。”其中一个侦查员低下头,眼泪随着血水从他的脸庞滴落下来。 “医疗队在后面和伤员一起,走的比较慢。” “他们没来的及进溶洞,落石就已经把洞口封住了。” “他们有的亲眼看到的人说护士长顶在最前面,已经被砸死了。” “剩下被困在外面人,恐怕已经……” 听到这里的首领一愣,反而突然冷静下来了。 他无奈的挠了挠他那皱巴巴的头皮,眉头紧锁的可以夹住一把钥匙。 男人突然想笑,想要大声笑出来,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和伤害,都好好的发泄发泄。 但当他最后如蚁噬喉的笑意从火烧火燎的肺腑攀升到嘴边的时候,他却又笑不出来了。 嘴角抽了抽,男人干呕了一声,趴在地上吐了。 噗通一声,之前那个受了重伤的侦查员突然倒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首领……现在怎么办?”另一个侦查员赶紧他扶起来,向男人问道,语气里包含着数不尽的凄苦。 “你们先来替我照看一下病人,我去交代一下后事。” 男人看着气若悬丝的巴斯苔特,解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圣遗物,交给了尚醒着的两位侦查员。 “这玩意从此以后归你们了。” 男人说完,头也不回的向木兰的方向走了过去。 “先生……救救它吧。” “它……它…”抱着猫咪的木兰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啊……” “我这条贱命……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可惜,” “但是巴斯苔特……它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它……它……” 语无伦次的木兰抓住了男人的衣角,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祈求着。 “它不只是你的父亲。”男人深陷的眼眶里仿佛埋藏着不可计数的疲惫。 “我们这里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它的孩子。” 看着木兰惊骇的泪眼,男人继续开口说道。 “你感到奇怪吗?” “巴斯苔特平时只是寄宿在猫咖馆里。” “练习演奏也用的是租借的音乐房。” “那他演出赚的钱究竟花在哪了。” “你没有怀疑过吗?” 男人单膝跪地,郑重的问默卡。 “……我不知道……我以为它喜欢……”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我都没想到过……” “要是早点知道的话………” “咳唔。” 木兰痛苦的弓起了腰,涕泗横流,呛住了他的气管。 男人轻轻抚摸木兰的背部,静默的看着深陷痛苦的木兰。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扭曲的后背,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次了。 “木兰,我来跟你讲讲巴斯苔特的故事好吗?” “这也是它的意思。” 男人好像没看到不远处乱做一团的诅咒之子们,也没看到已经岌岌可危的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径直走到木兰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巴斯苔特了。” “二三十岁那时候,像火一样愤怒的我正巧遇到了像水一样温驯的巴斯苔特。 “现在想来,我还真是幸运。” “结识了巴斯苔特,是我一生中做的正确的事情。” 男人慢慢放下了他那结实的手,用尽了最大限度的温柔,轻轻的抚摸着木兰怀里小猫糜烂的皮肤。 但巴斯苔特似乎是睡着了,已经完全不吭声了。 “对了,平时你和巴斯苔特相处的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它很有智慧啊。” 奇怪,不知为何,男人的眼神里似乎又有了些笑意,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些许。 “但它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聪明的。” “最开始,巴斯苔特是在马戏团被养大的。” “那里的人时不时会购买魔兽,用作表演。” “那时候,刚断奶没多久的巴斯苔特被买过来,仅仅是和其他魔兽一起上台走个过场,立刻就受到了广大观众的追捧和喜爱。” “巴斯苔特因为长的灵巧可爱,比其他魔兽更容易讨得观众欢心,马戏团团长就想方设法打算让它参与表演。” “不过钻火圈,走钢丝之类杂技对于小猫还暂时太过危险。所以团长思来想去,教授它了一种名叫{三思而后行}的精算魔法。” “这个魔法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多次进行同一件事情的思考。” “九九以内的乘除法,使用了这种魔法,即使是小猫也能算出来了。团长打算依靠这一点,来让巴斯苔特在观众面前表演算数。” 回忆起前尘往事,男人的眼睛不禁朦胧起来,摸了摸鼻子,男人沉痛的闭紧了双眼继续说道。 “直到现在,它有时还会跟我说,他是偶像派出道的……呵呵。” 男人好像是被小猫曾经的幽默逗笑了。 “后面你也可以预料到了。这项普通而又简单的魔法被它天天使用,天天练。它自然而然就获得了一些其他魔兽不曾拥有的智慧。” “虽然巴斯苔特的魔法天赋在魔兽里并不算高,但它依靠着这项魔法带给自己的学习速度,学了不少魔法,和与人相处的知识。” “突然有一天,巴斯苔特会开口说话了。” “它至此就和所有其他魔兽划清了界限。” “凭借着对音乐的兴趣,它之后又专门学了很多乐理知识和技能。” “以至于现在许多人类站在它的面前,也得叫它一声老师了。” 男人顿了顿,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但这是有代价的。” “它已经不能关闭{三思而后行}了。” “它注定要活在一个慢别人十几倍的世界里,以至于常常思考一样东西,思考到的头痛欲裂。” “否则它就要放弃自己的智慧,重新化为一只普通猫。” “而且最为致命的是,它因此获得了一颗过于敏感的内心。” “过于的敏感所带来的,是常人无法忍受的同理心。” “它会为路边蔫倒的野花伤心,会为无家可归的孩子叹息,当然也会为我们这些诅咒之子的苦难而感到痛心疾首。” “只是因为它想的太多。”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巴斯苔特不愿意教你管风琴了吗?” “想要独自一人驾驭亚历山大港金色大厅里的那台管风琴,不用{三思而后行}这种有副作用的精算魔法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是人类单凭人脑反应不过来的啊。” “它只是不希望你受到和它一样的痛苦,你明白了吗?” “……” 木兰被问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往昔自己质疑巴斯苔特的那些话语的回忆一齐涌上心头,把木兰的五脏六腑撞个稀烂。 “不过……现在嘛,它也管不着了。” 男人把巴斯苔特項上金灿灿的黄金首饰摘了下来,戴在了木兰的脖子上。 “它其实还有一个遗嘱。” “那就是当它死后,把它的圣遗物交给你。” “它还让我们不要干涉你……让你自己选择你自己的人生。” 男人欣慰的拍了拍木兰的肩膀,宽慰道。 “现在好了,木兰,你生了一副好皮囊。” “一般人看不出你诅咒之子的身份的……等你出去后,大可靠巴斯苔特的魔法,把管风琴美丽的音色,奏响阿卡迪亚的每一个角落。” “……或者你也可以留在革命军残存的势力里,担任像巴斯苔特那样的角色。” “这都取决于……” “别开玩笑了!” 木兰打断了男人,他咬牙切齿的样子,颇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 “巴斯苔特……巴斯苔特它还没有死!” “我要出去,我一定要杀出去……你们救不了,外面一定有人救的了!” “我要治好巴斯苔特,我要那些混账血债血偿!” 木兰不敢仔细感受金项链里是否隐藏着魔力。 但他甚至都能嗅到那股新鲜的魔力的美妙香味,就在自己的鼻尖环绕。 木兰不敢往那里想,甚至根本都不敢想任何事。 他深怕自己现在多动一下脑子,整个人都会陷入崩溃。 “你别任性了!” “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你一直以来任意妄为,自以为是!所以你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只活在自己的仇恨里!” “你看看,巴斯苔特为了你垫付了手术钱,养你这么大,还为你找工作,让你在城市里落户。” “你为它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小小一本户口本是多少诅咒之子梦寐以求的?” “你却只会要这要那的……你……” 突然之间,溶洞晃动的更加剧烈了,男人一个重心不稳,扶在木兰身上,险些把两人一起带倒。 看着难以置信的木兰,男人无奈的笑了笑,终于在最后解了口气。 “木兰……我们真的没时间了。” “现在所有的出去的洞口都封死了,就算强行突破,也只会被陨石砸死而已。” “不过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你听我的。” “你和我们残存的势力一起从地下水的地下河道游出去。” “虽然期间有很长一段路呼吸不到氧气,但如果有魔力的话,相信这些困难总有办法克服过去的。” “木兰,你……”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和无处发泄的恨意与痛苦淹没了木兰。 木兰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听不清楚了,连眼前的景象,也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百七十七章 悍将木兰前传 终章 ========================================== 浑浑噩噩间,木兰随着众人一起躺进了如棺材般狭小的地下水入口。 渺小的人们像蝼蚁一样,顺着缄默的河道,忘乎所以的漂流。死亡仿佛过隙的潜流,从所有人的禁闭着的唇齿间轻拂而过。 突然间,前面有人泄了气。一串气泡从他的嘴角边窜了出去,他便永远丧失了前进的动力。 后面的人只好拨开前面昏迷的人,现在昏迷,和尸体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没有人有力气再去带一个累赘游出河道。 但即使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木兰仍然抱着巴斯苔特那逐渐冰凉的躯体。 木兰不敢去用巴斯苔特的圣遗物,不敢动用魔法。 他其实知道结果是什么,但他就是不愿意相信。就好像只要他不接受,巴斯苔特永远就不会死亡一样。 木兰其实都清楚,什么都清楚。 只是不骗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那些豪言壮语确实不切实际……但是如果要木兰接受诅咒之子永无翻身之日,只能苟且偷生这个事实,那得要有多痛苦啊? 其实根本就没有一点希望。 没有一丁点奇迹。 一阵激流旋转着从木兰身下飞过去,木兰已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一名。别人极速游动的身体荡出来急流冲散了木兰的呼吸节奏。 一个失声,木兰一不小心打开了嘴边上的死亡之门。 甜腥味的地下水灌进了肺腑,木兰死死地抱住了怀里的巴斯苔特,意识也开始像水中残月一样渐渐的消隐了。 饱满的回忆像是初升的朝阳一样,从慢慢翻白的眼皮底下浮了上来,走马灯一般纷至沓来。 —————————————————————————— 比赛过后,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木兰小心翼翼的为巴斯苔特梳毛。 “师傅,你究竟是怎么敲响琴键的?” “你又没有手指……” “当然还是用魔法。” “我在学魔法师之手的时候,由于想象不出来人类的手掌,于是学着学着就学岔了。” “你看。最后我学出来的魔法师之手就是这种猫爪。” “而且我也可以控制它们随意移动,不用非让它们长在自己身上。”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其实真的很幸运。上天总是愿意把恩惠多分给我一点。” “我是很幸运的一只猫。” ————————————— 夕阳下,木兰抱着巴斯苔特,狼狈的走在大街上。 “您为什么不愿意住在离大剧院更近一点的宠物店里啊?其他城市不都是这样吗。” “怎么在阿特洛波斯(Atropos)就不愿意了呢……” “你没看到吗,你一进门,那些关在柜子里的猫都朝你喵喵叫呢。” “猫哪会有这么热情。” “哼……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是不会给这种老板生意的。” ————————————— 粲然的阳光照在公园的长椅上,巴斯苔特站在木兰的肩膀处,舔舐着木兰脸上的伤口。 “怎么又和别人打架了。私塾里别人欺负你了吗?” “你的皮很容易就会破碎,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们说我是畜牲的孩子……” “哈……他们说的也没错。” “我本来也就是畜牲嘛。” “不是的……” —————————————————————————— “不该是这样的……” “你不是畜牲……” 地下河道终于在一条横断的短瀑迎来了终点,这条短瀑吐出了它今天吐出的最后一个人。短瀑连接着一泊波光粼粼的湖水,看来地下水已经将木兰送出了流星陨落的包围圈。 木兰不断的喃喃自语着,从冰冷的湖水中爬了上岸,水面上飘荡着十几个溺毙的尸体,那些都是没能撑过这段死亡水路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求死的木兰反而不在这些人之列。 “你怎么可能是畜牲呢……” “你……” 木兰好像有点神志不清,一直在低声喃喃着已经是既定了的事实。 “你是最后一个了。” 一个用绷带蒙住了双眼,腰间挎了一把大剑的男人就静静的坐在湖边上,看着瀑布捶打湖面的景象。 “你放心吧,前面的人我都放跑了。” “我现在只是需要抓一个活的回去交差。” 木兰麻木的抬起头,看着提着剑走过来的男人,一脸的茫然。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诅咒之子吗?” 男人,带着眼罩,提着刀,似乎还会魔法的样子,这些元素加起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男人的身份。 “我当然是。” “但我也是诅咒之子专案组的组长。” “很惊讶吗,小鬼?” 男人一步步的走向木兰,抽出了腰间别着的狰狞巨剑。 “诅咒之子心里的那点想法我再清楚不过。” “她们需要一个恶魔来帮她们对付恶魔。” “而你和你的可怜的同伴们,连唯一占优势的保密性都失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赢的可能。” 看着木兰惊诧的脸庞逐渐变得愤怒,男人别扭的笑着走到木兰面前,举起了狂放的大剑。 “不能接受的话就早点去死吧。” “不能适应这个世界的人,就该被淘汰。” 木兰脖颈底下的青筋逐渐的隆起,汹涌波涛的血脉的力量在每一颗红细胞里炸裂,激昂的脉搏狂躁的鼓动起来,方才的绝望与恸哭的哀伤全部被无穷的,无限的暴戾与愤怒的杀意所取代。 木兰目眦尽裂,眼里净是通红的血丝。他仿佛要化成一团通红怒火,连他身上的衣服的水渍都被烧出了缕缕白烟。 现在限制木兰没有爆发的,只剩下他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 “就是你吗?” “包括这个计划……这些死去的诅咒之子。” “都是因为你吗?” 木兰颤抖的声音包含着力若千钧的骇人怒气。 他的周围好像有着数不尽的幽魂钻出来,它们舞动着短而小的手臂,在木兰身边哀嚎似的挥戈。 男人愣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 “没错。” “要不然还能有谁呢?” 男人的身上闪烁着蓝色的电弧,向着木兰奋力劈下苍蓝的剑弧。 一百七十八章 ====================== 如报纸上规划的那样。 戴安娜终究是来克罗托城应约了。 “这真是最坏的时机了。” “明明只要还差一点就能找出小石块奇怪的地方了。” 默卡试着回想前几天戴安娜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晚会上,用她那如簧的巧舌在宣讲会上慷慨激昂的。 他对这种贵族在贵族之间拉帮结派的手段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是直到前几天的晚会上,默卡还真的想要说点什么,起码也想要阻止一点戴安娜离谱的发言。 但是默卡做不到。 明明厄里斯堡分明是奥驰亚的主场,但戴安娜配合上她那狗腿子似的党羽,却让默卡根本就没有插话的机会 ——只要默卡一试图说话,马上就会有人给默卡说好话,然后给默卡施压,顺便再给台阶下。 偏偏俄狄浦斯还在一旁像没看见一样,这种好像说什么都不占理的无力感让默卡非常的难受。 默卡不敢想,这种经历,图灵以前是否已经经历过很多遍了。 还没等默卡反应过来,戴安娜在晚会上最后提出了要举行骑马猎杀的比赛,而且场地就选在奥驰亚家的后山上。 默卡还没有吱声,俄狄浦斯就已经答应了。 默卡感觉突然意识到,图灵虽然在这个家里享受着雍容华贵生活,但实际上就像是一匹比赛用的赛马,唯一的价值只是胜利而已。 “小白脸你错了。” “其实连赛马都不如。” “如果不能带来胜利,赛马总还可以配种,观赏,甚至是拉出去巡游,长长面子。” “但在这奥驰亚家,图灵赢不了的话,恐怕价值还不如俄狄浦斯穿的鞋子。” 萨麦尔说道。 萨麦尔,玛门和默卡此时正在图灵的房间里商讨着对敌的策略。 她一只手撑着腮,无聊的坐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最近萨 麦尔看起来是越来越没有激情了,反倒是玛门精神好得很,这就好像快要死的不是玛门,而是萨麦尔一样。 “玛门姐,你觉得这个比赛有什么深意吗?” “为什么戴安娜大老远的来我这举行比赛呢?” 玛门和萨麦尔允许默卡叫她们姐姐了,也许她们也从心里认同了这个妹夫的身份吧。 “有很多可能性。”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性,肯定都是俄狄浦斯允许了的。” 玛门双手抱胸,靠在窗框边上。 “可以想到,戴安娜一路举行公益性质的比赛,肯定是奔着图灵来的。” “她打着捐款的旗号,通过有观赏性的比赛向各地贵族,富商筹集资金,补充平民的福利资金。” “为了看起来不那么刻意,在来到这里之前多比了几场。” “但这都隐瞒不了她深重的祸心。” “她连自己的家族的地位都快保住不了,怎么可能还在想平民的事情呢。” “真可笑。” “………”默卡想不通为什么玛门说戴安娜不可能想平民的事情。 在他的观念里,大部分贵族都是把平民的生活质量放在最优先的。 “我猜戴安娜大概是想在比赛中杀掉图灵的常用马,或者是打算在烟火祭之前破坏图灵比赛的平常心吧。” “真的是可怜的家伙,唯一能伤害到图灵的手段居然是翻过去的旧账,扰乱图灵的心绪。” 玛门莞尔一笑,嘴角好像带着点自豪的味道。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大老远的布局那么久,戴安娜要是刚来奥驰亚就被俄狄浦斯一句话堵回去了,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戴安娜肯定是和俄狄浦斯商量好了。” “俄狄浦斯则是打算通过了解图灵的戴安娜来当众揭穿你的身份。对于俄狄浦斯来说,这确实也是破局的好方法了。” “什么?俄狄浦斯……知道我的身份?”默卡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不是的,没什么,等图灵回来你就明白了。” “反正,这场比赛只准赢,不准输。” “你要是输了,我死了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哦。” 玛门不像萨麦尔,她的语气和神态很轻松,她对死一点也不害怕。 “怎么这样……”默卡有气无力。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图灵同级别的魔法师。 “别急,没事的,你看我给你分析。” “不止你担心图灵强大的魔法,她们也担心。” “她们要求的比赛虽然是骑马,但本质上是一场狩猎比赛。” “比赛规定不准使用魔法,要求使用枪械和马术狩猎魔兽。” “这表面上是为了凸现枪法重要性,响应维新派要求。” “实际上是为了避免和图灵过于强大的魔法正面交锋。” “虽然戴安娜党羽不少,但毕竟比赛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能参加。” “在选手基数那么大的情况下,戴安娜的优势并不明显。” “而且,我们也会跟着你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啊?”默卡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跟着?你们在后山没法用魔法吧?” “没关系,dropback不算纯粹的魔法,而且也没有魔力波动,顶多使用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点艾草香而已。碧玺感觉不到的。” “我们可以隐身在你身边保护你。” “……可是俄狄浦斯大公呢?你们不是说俄狄浦斯大公可以限制你们吗?” “难道即使你们跟在我旁边她都发现不了?” “对,她看不到。” 坐在玛门旁边的萨麦尔撩了一下头发,开口道; “她只能在广义上控制我们。” “她给我们下了不能对她不利的魔咒。” “但这种魔咒的检索顶多能递推三次,只要我们做出递推三次以后的事情,那即使是再精妙的程序也察觉不到了。” 还没等萨麦尔说清楚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立马就扶着额头,痛苦的从椅子上弯腰蹲了下去。 捂着脑袋的萨麦尔表情痛苦,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唉……”玛门叹了一口气。 “萨麦尔你说的太多了。” 一百七十九章 ====================== “她怎……怎么了?”默卡看到痛苦的萨麦尔,有点慌张的问。 “萨麦尔的话已经很接近可以威胁到俄狄浦斯安全的程度了。” “不过这件事我也不能和你解释清楚。” “不然我的脑袋会爆掉的,比她还要严重。” 看着痛苦的蹲在地上的萨麦尔,默卡感觉事情是越来越严重了。 俄狄浦斯就像一个测不到底的泥潭,越与它缠斗越久,反倒越会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玛门却是一副早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起来很轻松。 “不要再说这个了。”玛门看了看表情严肃的默卡,说道。 “现在更重要的是和戴安娜比赛的事。” “你有准备吗?戴安娜可是很了解图灵的。” “换句话说,我们可能还不止是赢了就行了。” “你要是在她面前露出破绽的话……” “这可是意味着你将在许多人面前解除dropback的魔法。” “到那时候,死亡可能还是比较简单的结局。” “……”默卡苦笑,沉痛的闭上眼,摇了摇头。 “玛门小姐,你和萨麦尔小姐可以帮我到什么程度?” 玛门好像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话语,展露出了璀璨如花锦的笑靥。 “任凭差遣。” —————————————————————————— 比赛当天 和煦的阳光照破脆弱的穹顶,如黄花梨一般幼莺般婉转的照在向阳坡上。 好像有灵魂低语着的暖阳,仿佛琉璃盏上承载着的一捧金沙,在无语胜千言的沃土中深深的埋下。 真让人怜悯,这本不是能遭得住鲜血的土地。 “小白脸,你为什么……把枪给我?你这枪搁在我背上累赘死了!” “因为我不想伤人。” 默卡轻描淡写的驾着马,载着隐形的萨麦尔,踌躇的踱在参赛者们后面。 他们结群而离散,似乎好像要有个高低贵贱的队序,又好像趋向于分出一个个排外而目光短浅的小团体,好做朋党比周的坏事。 但他们终究没能结合在一起,而是局促的伪装着各自的慌乱,走走瞧瞧的尴尬作一团。 “什么?不想——伤人!?”萨麦尔尽力压低了声音,对默卡进行着质疑。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说什么呢?” “连孤身一人来这厄里斯堡都能做得到,别说伤人了,你应该连杀人都敢啊?” 萨麦尔不敢相信,自己认识了几周的默卡竟然又一次震惊了自己。 “不是不敢,是不想……哎呀,萨麦尔姐真是的。” “您不要老是说话啊,到时候伪装破了怎么办啊?” “您之前不是说比赛期间会绝对服从命令的吗?” 默卡嗔怪的说。 “这个给您。” 默卡又给了萨麦尔一把小枪。 “这啥?”萨麦尔接过了一个长的像信号枪的小手枪。 “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了就朝天上打。知道了吗?”默卡说。 “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吗?”萨麦尔突然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嘘,别说话。”默卡又驾马靠近了人群一点,不说话了。 “默卡,你到底……” “是奥驰亚大人!”一位骑着骏马,乡村猎手样貌的女士眼见的看到远处从马棚里走出来的女人,惊呼道。 一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顿时就有好几个女人想下马行礼,但却被远处的俄狄浦斯轻轻挥挥手拦住了。 不知怎么,她即使站在老远处,她那一言一行也给人以不可忽视的力量。 戴安娜对这种现象冷哼一声,挪了挪马身,往参赛选手外围蹭了蹭。 “气量真小。”斯佳丽在戴安娜一旁调笑道。 自从被戴安娜在主场马赛打败后,斯佳丽就以复仇赛为由,一直跟着戴安娜的比赛巡游路线参赛。 但是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免礼了。”俄狄浦斯的笑容仍旧是毫无瑕疵的。 “各位都是各个领域的俊杰,都是值得尊敬的精英。” “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这样一个比赛,并不只是为了满足大家的一较高下的渴望,更是我奥驰亚本人,一直以来期盼已久的。” “枪与马术的竞赛,完全摈弃我们所惯常使用的魔法。这不仅是对我所领导的维新派的一种肯定,也是对于新事物,新传统的一种挑战。” “我衷心感谢大家,在此齐聚。” 前几秒还紧张到流汗的某些参赛选手,现在一听到俄狄浦斯的话,都咧开嘴笑了。 她们有些人一辈子别说受到俄狄浦斯的感谢了,连见一面俄狄浦斯都是奢望。 这些平民参赛的人大多是想要在贵族面前刷印象分。 阿卡迪亚里医生,士兵,公务员,甚至是祭祀和律师这种精英职业都是由贵族严格把关受勋的。 虽然阿卡迪亚想要往上爬的人不多,但如果有人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在贵族面前表现自己是不可避免的。 “而且……”红唇轻启,俄狄浦斯继续说道。 “我家的孩子也是傲蛮娇惯已久了,要是能在这场比赛里被好好敲打敲打,那真是由衷让我感到欣慰的。” “我先替小女谢过大家了。” 俄狄浦斯弯腰十五度,行了一个优雅至极的贵族礼。 一位长相中性帅气的女人穿着狰狞的战甲,迈着仿佛舞蹈般的翩翩步伐来到俄狄浦斯身边,递上了一张金灿灿的纸卷。 “谢谢你,曼彻斯特(Manchester)。” “那么我现在再来宣读一下比赛规则详情。” 俄狄浦斯轻轻垂下黏连着长长睫毛的眼睑,打开了金色的纸卷,向上看去。 “驱马猎兽,这场比赛的主赛场将被设置在厄里斯堡后山上。” “赛方事先在后山大部分魔兽体表植入了机械徽章。” “参赛者可以狩猎体表植入有机械徽章的魔兽。机械徽章拥有读取指纹的功能。做上个人的标记后,便不可更改。每获得一枚徽章,参赛者方可获得一分。” “比赛结束时,赛方会统计各位选手具体的徽章数量来计算成绩。” “得分最高者获胜。” “……………” 俄狄浦斯又强调了一些其他的相关事宜,这些都是早就在之前的晚会上早已商榷好了的规则。 “至于怎么确保每个选手能在比赛期间不使用魔法……” “小女的话,你们知道,我们奥驰亚家本来就有不能在后山使用魔法的限制。否则就会惊醒后山之主的碧玺。” “而小女以外的人,则全由我来监测。” “任何一滴在后山使用的魔力,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 “……”“……”一时间,整个环境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俄狄浦斯是究极的魔法师,但绝对不会敢去想她竟然有如此自信去兑现这样离谱的约定。 “不可能!”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了。 “就算是神,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监测魔力,比释放魔力还要困难。” “更何况你还要记住我们每一个人的魔力波动。我们又不是每个人都当着你的面使用过魔法了,你怎么知道我们的魔力波动是怎么样的?” 戴安娜冷淡近乎嘲讽的话语,在平整的草原里回响。 一百八十章 ==================== 戴安娜的的话像是一块从群星丛簇里升起的月亮那样显眼,周围听到这掷地有声的质疑声不禁的面色惊讶的朝戴安娜看去。 就连她身边的斯佳丽也吓得狠狠的拉了拉她的胳膊,仿佛惊魂未定。 俄狄浦斯是什么人?有史以来记载过的唯一一个连任三届首长的族长。她的完美不足以用长空和皓月与之相提并论。 她说的所有话都好像都会成真,让人有一种现实也屈从在她脚下一样的错觉。 她说战争要失败,就会失败; 她说开放港口反而会消除外贸逆差,就会消除; 她说诅咒之子是低等种族,果然他们就开始变得虚伪龌龊,烧杀抢掠。 在她身边,你会不经意的打起每一分注意力去听她所说的所有话。 你生怕她再一次施展了一语成谶的神迹,自己又恰好没听到,错过了乘风起飞的机会。 “你太冲动了,你……”斯佳丽慌了,急忙想打破周围沉默到尴尬的气氛,打算自罚三杯式的带头指责一下戴安娜。 但是戴安娜却巍然不动,驾着高头大马,稳重得像一尊久经风吹日晒的岩塑。 “加莱赫的小女儿吗。” 一阵引人昏厥的香风打断了斯佳丽的呼之欲出的话语。 一霎那,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欺骗了,没有人的视网膜能够接受这么夸张且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纷纷在俄狄浦斯近乎光影的残形上失了焦。 充沛的魔力波动好像大海一样深邃幽暗,夹杂在新鲜到好像下一秒就要腐坏的香风里。 俄狄浦斯纯粹的速度突破了音障,但她却把这份恐怖的力量温柔的像花苞里的花蕊一样保护了起来。 等大家回过神来时,俄狄浦斯已经来到了戴安娜身边。她侧着身子坐在戴安娜胯下马的马脖子上。 她的一只白皙的细足轻盈的点在马腰一边的马鞍上,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我很熟悉你。” “和我那只会倚仗一丁点天赋和运气就耍脾气小女儿不同。” “你是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大器的可塑之才。” 全场哗然,许多得知了戴安娜身份的女人顿时脸上就失了颜色——又是贵族。 贵族对更高贵的贵族为一点看似不公平的事情喊屈叫冤,实则是背后势力之间暗中较劲罢了,老戏码而已。 这和她们这些真正的平头百姓没有关系。 “但是呢,要是乱耍脾气,你的气量就会越来越小。” “海一般的湖泊,要是日渐流逝,也会变成干涸的空壳。” “还希望你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俄狄浦斯降低了声音,把对话锁在了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空间里。 “你看看……” 俄狄浦斯伸出那一支仿佛要凝结霜雪的玉手,轻轻拨开戴安娜穿的笔挺的军装,带出她藏在内衬里的手枪。 “所以我说小聪明没用吧。” “我刚才不是说只能带猎枪吗?” “你带着这么微小,这么恶毒,这么难以察觉的武器。” “是想伤害谁呢?” 戴安娜微微抽了抽鼻翼,静静的盯着俄狄浦斯的垂眸。 任何一个旁人看到这个景象都会以为,她们是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啊,我知道了。” “你想测测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 “还用这么低劣的障眼法护住手枪。” “认为我察觉不到这么一丁点魔力波动吗?” 俄狄浦斯微不可查的把手枪推回了戴安娜的怀里,以一个众人都看不到的角度。 “既然你觉得让我主持比赛是这么一件不公平的事。” “那你就把枪留着吧。” “毕竟你是这么弱小呢。” 俄狄浦斯静谧的微笑,好像一座森林,蒙了雾的庞然巨森。 垂暮的死亡与神秘之气从那里散发出来,好像连死神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但是戴安娜则更像一个勇者,直面这片困惑和盲亡的雾林。 俄狄浦斯优雅的乘着风下马,轻身致礼,悠然离去了。 “我快被你吓死了,戴安娜。”斯佳丽的迥深的眼瞳盯着丝毫不为所动的戴安娜,紧张的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奥驰亚……” “我觉得她没以前厉害了。”戴安娜突然说道。 “什么?”斯佳丽赶紧驾马靠近了戴安娜,深怕她又说出了点啥。 “她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 “她本来以前不需要用魔法来震慑别人的。” “光用她那语言与魄力……就足矣让人臣服。” “也可能是错觉……不管怎么样,走着瞧吧。” 戴安娜高傲的昂着头颅,两只眼眸里喷薄出了摄人的魂魄。 她们慢慢的控制着马匹慢慢踱步,跟随着大部队一起慢慢从后山的入口驶了过去。 这场比赛,随着跟在队伍最后的戴安娜和斯佳丽进入了赛场,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百八十一章 ====================== “小白脸,有很多人跟着我们。” “你是有对策的吧。”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萨麦尔紧紧的抱着默卡,稳稳的坐在飞速行进的快马身上。 “逃跑。” 默卡抓着缰绳,骑的像是一阵狂风一样快。 “你说什么?”萨麦尔简直不敢相信,在默卡耳边大声质疑道。 “你影响到我骑马了!萨麦尔姐!”默卡经过一个月左右在厄里斯堡的锻炼,骑术已然大有进步。 虽然还赶不上阿卡迪亚贵族那年轻一代的新星水平,但加上奥驰亚的骏马,默卡想和许多平民参赛者比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想要先逃跑,然后再躲起来。” “她们对图灵的恨意不小,如果爆发冲突,那肯定是死战。” “我不想杀人。” “你难道没感到这丛林暗处里那微弱的魔力波动吗?” “那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 “可参赛者却是不能用魔力的。” “我要搞清楚那是怎么回事!” “否则我们没办法狩猎的。” 默卡可以感觉到,明显有两拨人在追着自己;一拨人散发着潜匿的魔力波动,在森林的暗处如幽魂般咬着自己的影子。 一拨人则是明面上的跟着自己,她们什么都不干,反正就是跟着。 明面上跟着的人是戴安娜的党羽,默卡记得很清楚。默卡可不敢跟她们停下来好好聊一聊。 比赛可没规定能不能对人开枪,要是被人乱枪打死那可就不好玩了。 “释放魔力就意味着放弃比赛。” “但图灵要是释放魔力,甚至会唤醒碧玺。” “这可不是放弃比赛这么简单的事。” “戴安娜她们就是以这个作为倚仗,跟着图灵的。” “反正她们就算即将被子弹打中,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意味着释放魔法治疗,提前放弃比赛罢了。” “但图灵释放魔法会放出一个毁天灭地的大怪物。” “她们笃定图灵不敢这样做。” 萨麦尔一脸的不愉快,一张嘴撇的老歪了。 “这就是你不敢反击的理由?” “懦夫!” “不是懦夫!”默卡一下子涨红了脸,立马反驳萨麦尔。 “我只是不想做没有效率的事情。” “一时快意恩仇是赢不了的。” “我不管,胆小鬼。”萨麦尔轻蔑一笑。 “既然你这么怂。” “那我们两就兵分两路吧。” “即使不用魔力,我也能杀它们个片甲不留。” “嘶……”默卡不禁咋舌,只感觉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比赛时间为一天,从今天中午开始,到明天中午结束。 每个人配备的猎枪子弹都是限量的,所以人数优势也不是特别吃香。主要还是看猎手准度。 虽然我也有想过强硬一点的办法,但是平安度过绝对更加稳健。 要怎么做?我要听萨麦尔的吗? 默卡回头看了看远处一行揣着猎枪的衣锦华丽之人,突然没由来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愠怒。 这些人极尽奢华,却还跟着戴安娜做这种暗中勾结,败坏比赛道德,公平竞技理念的事情。 可怜的图灵却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 干脆折中一下,给他们个教训吧。 默卡沉吟片刻,回应萨麦尔道; “之后会有机会分开的,但不是现在。” “帮我一把,萨麦尔,你能让我们两个一起隐身吧?” “但不要太久,而是间歇性的,一段一段的。” “什么意思,默卡?你说清楚……” 默卡一只手拉住缰绳,冲向一处灌木丛,陡然减速,另一只抽出萨麦尔背上的猎枪,指向后方。 “嘿!图灵那家伙冲进灌丛了!”跟在默卡后面疾行中的一帮人被默卡的突然减速弄乱了队形,差点相撞起来。 “什么?她疯了?这样不仅跑不快,还会把马弄伤的!”一个领队样子的人物的攥紧着缰绳,一顿猛拉才堪堪将马匹停在灌木丛边上。 “不,刚才分明是……”旁边的人刚想说话,已经被利落的枪响打断了。 一发狂躁的猎枪轰鸣击碎了愈发诡谲的氛围,战斗的信号已经响起来了。 “刚才打中谁了吗?大家缩紧阵型!” “首领,谁都没打中!” “连这么多人打不中,更别提会动的野兽了。我看这个奥驰亚家的大小姐不过如此。” “我看到子弹是从那个树后面打过来的,我去会会她!” 一个急于立功的年轻小女孩直接将猎枪甩的咔哒作响,一马当先的驾着马冲出阵型。 “别冲动……” 首领的话音刚落,一发迅猛的枪击又从与刚才相反的方向射来,女孩胯下马匹细长健壮的腿瞬间就被打断了。 受惊的马儿将它的主人甩了出去。 什么? 女孩重重的摔在地上,她的马儿则侧翻在地。 好像没缓过来神似的,她完全没有想到究竟为什么图灵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另一边。 她用魔力了吗? 还是她只是单纯的速有这么快? 停顿了一会,仿佛是要给女孩反应的时间一般,又是一发致命的枪响袭来,一记散弹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电射过来,朝着女孩的心口飞去。 “可恶!”反应过来的女孩架起了魔力的护罩。剧烈的冲击力在她的护罩上爆发出来,将她掀翻出去好几圈。 “加缪!”另一个女孩刚想下马去救她,立马就遭受了连续不停的散弹袭击。 她不一会就被破坏力强大的散弹轰翻在地,落得和前者一样狼狈的下场。 其他本来打算动身的人一下子被这副景象吓得不敢动了。 一整个队伍,大十几个骑马狩猎的好手,居然被一个人逼在了原地,而她们连敌人的身影都找不到。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全部停滞在了原地。 一种仿佛置身于黑夜的阴冷感像大海深处磅礴的暗流席卷了在场的每个人。 天好像一下子黑了,紧张的众人不住的吞咽着口水,被这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迟钝感深深的战栗着。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首领发话道。 “每个人的的猎枪最多只有五十发!我们一起冲出去,图灵就不得不消耗大量子弹来对付我们。” “那样的话我们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一半了。” “所有人!现在一起跟我……” 恐怖的怪力从衣角处袭来,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来得及让这个首领发出来,她就被拽下了马。 仿佛幽静水潭里的水鬼一样,萨麦尔扮作图灵,突然出现在了这位首领的身边,奋力击出自己的散弹枪柄,将巨锤一般的枪柄捶打在马匹的马头上。 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当场就将马的马头像西瓜一样捶裂了开了,恐怖的冲击力将首领甩飞了地面上。 “狄更斯吗?我记得你……”萨麦尔暗中嘟囔。 “当年就是个无能的废物,现在仍然也是。”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场面血腥壮观的景象吓懵了,有人想开枪射击图灵,但她的身影又再次消失在了视野里。 一股与幽魂鬼神作战的恐惧感,降临在了每个人的内心。 一百八十二 ==================== “那家伙……究竟在哪?”仿佛要凝结空气一般的沉默像蛛网一样纠缠住了每个人的手脚,豆大的汗水像沙粒似的从人们的额头滴在地面上。 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的幕僚们,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惧。 大家都知道图灵的子弹是有限的,但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终于有一个人耐不住性子,把猎枪从后腰部抽了出来,她实在是无法忍受那种手无寸铁的不安了。 “砰” 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的人,自己这么微小的动作,这么短暂的时间,图灵竟把子弹宛如扎针一般打在自己的手臂上。 图灵的锐瞳堪比鹰眼,摄人心魂。 女人的手臂当场就抓不住猎枪了,淋漓的鲜血被旋转的弹丸刮出了深深的伤痕。女人吃痛的捂住右手,随着她的猎枪一起跌落马下。 “我要你后悔!”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一开始被射落马下的女人从地面上弹射起来。既然已经用过了魔法,她已经丝毫不在意再用些魔法了。 反正也是失去了比赛资格,那为什么不就此报复呢? 狂暴的魔力从加缪身上爆发,两张巨大的紫色手掌从她的背部生长出来。 爆满了饱胀青筋的巨手,一把插在土地里,将加缪狠狠的反推了出去。 “萨麦尔小姐,要走了。” 默卡远远的看着提着枪的萨麦尔,拉回缰绳,打算驾马离去。 鲁莽的加缪跳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没有防备的她再次被若隐若现的萨麦尔从身后击落。 绽放的血花在空中画出了一个悲惨的圆,沉重的坠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 “图灵……!”加缪要紧牙冠,直接将中弹的部位剜去,开始施法为自己治疗。 就在加缪简单的治疗后,打算再向子弹打出的地方追去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扬起一阵浓重的烟尘,把加缪扣在底下。 这个人是曼彻斯特,俄狄浦斯的首席亲信。 “加缪……对吧?奥驰亚大人感觉到你的魔力了。” 夸张而豪放的羽翼渐渐的收起,恢宏而庞大的气息猛地收缩进曼彻斯特狭窄的身体里。 曼彻斯特贴着加缪的耳朵,细细的开口道。 “你已经失去比赛资格了。” “什么?你们则喊捉贼!”加缪的侧脸紧挨着地,吃了一肚子灰,气不打一处来。 “图灵一会出现,一会又消失,那怎么可能是不靠魔法做出来的?” “事实就是这样。” “你看,碧玺并没有苏醒。” “这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默卡驾着马远离了人群,背后的萨麦尔放弃了追击,伸出了几根触手缠上默卡的腰和马肚子,牵引着自己跳上了马。 “dropback很耗费魔力的,尤其是隐身。” “下次别叫我这样了,我刚才将近耗费快一半的魔力了。” “不如让我直接现身把她们全杀了来的简单轻松。” 萨麦尔整理整理了头发,抱怨说。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花费这么多魔力是必要的,她们已经不再敢随意追我们了,而且以后心里也会对我们感到后怕。” “不过,没想到比赛犯规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退场。”默卡回过头看去。 默卡本来还担心有人死皮赖脸用魔法妨碍参赛怎么办,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她刚才使用魔法的一瞬间,俄狄浦斯就派人过来了。” “这俄狄浦斯究竟在哪?” “她真的可以感受到全后山的魔力波动吗?”默卡沉吟道。 “玛门刚才隔空和我传话说俄狄浦斯已经回家了。” 萨麦尔紧紧的抱着默卡,双腿夹着马肚子。 “俄狄浦斯不是通过魔力波动来判断谁使用了魔法,她根本没那么厉害。” “她真正的实力……充其量和我们差不多。” “至于怎么知道谁偷偷用了魔法……她是通过一种更狡猾的手段。这我没法和你说。” “你和玛门小姐能联系到吗?怎么做到的?”默卡吃惊的说道。 玛门现在被默卡作为一张底牌,远远的被安排在了赛场以外的一个地方 “我不和你解释,这就已经说明了我没法跟你细说了。真啰嗦。”萨麦尔不屑的啧啧嘴。 “等等,我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大家都如此心照不宣的默认图灵的波动一定会惊醒碧玺?” 紧张的氛围催下了默卡的冷汗,但即使这样他还有心情分神提问。 “这是贵族间的常识,等你有命活下来去问玛门吧。” “话说你骑快一点!还有一拨人在追我们呢!”萨麦尔吼道。 “我知道,这已经最快了!” 默卡驱驰着一匹快马,在斗转迂回的丛林里纵情驰骋。 身边不断的疾驰而过的高耸入云的强壮杉木逐渐的淡出了默卡的视野; 暴戾的裸岩像是烈士身上的结痂,从前方冒了出来,开始遍布在默卡的眼中。 默卡,上山了。 除了戴安娜的党羽以外,还有几抹藏在暗处的魔力波动隐藏在树木后面,悄悄的跟着默卡。 如影随形的他们此时在默卡身后仿佛犹豫了起来。 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冒着暴露身影的风险跟着默卡冲出树林。 “太好了!有个山洞。” 默卡看到山洞,一股脑的就驾马冲了进去。 骑到一个比较深的地方,才和萨麦尔一起下了马。 “喂,你干嘛?” “要是里面没出口,我们不是被堵在里面了吗?” “更何况你干嘛怕她们?” “就算不用魔法,我也可以靠蛮力一样吊打她们。”萨麦尔骂骂咧咧的从马背上蹦了下来。 默卡没有多解释什么,轻轻的摇了摇头。 “萨麦尔小姐,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能用魔法吗?” “这一波用魔法的人,和刚才那一波戴安娜的幕僚一伙人,显然不是一波人。” “我必须得搞清楚她们是谁,为什么能避开比赛规则使用魔法。” 默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这里分开吧,萨麦尔小姐。” “我要和她们走。” “什……什么!?你要投敌?”萨麦尔听得云里雾里。 默卡眼见她生气的拳头就要招呼在自己脸上了。 “停停停停!你听我解释啊。”默卡连忙用手肘去挡,生怕萨麦尔连着自己的手臂和下巴一起打折了。 “我这是打算打探敌情呢!” “那些跟踪者忌惮图灵的强大,肯定会在洞口先观望一会。” “但如果她们观望久了,不想失去我们的行踪的话,肯定要派人进来看看。” “当他们派人进来的时候,我们把人打晕,把这人放在更深处的山洞。” “我则用dropback变成她,呆在离洞口稍微近一点的地方,跟她们走就行了。” “等知道她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的。” “至于萨麦尔小姐。就等我们走了以后再走吧。” “你可以替我先扮成图灵,简单做些狩猎。” ………沉默了一会,萨麦尔终于开口了;“你要扮成一个不认识的人?还是女人?” “太危险了,这会把你的魔力耗光的。” “不,还不一定是女人呢。”默卡说。 “根据我的猜想,如果加莱赫大小姐不傻的话,有一个价格又低,效果又好的计划可以造成现在这个状况。” “我得要去验证这个猜想。” 默卡沉着的话语回荡在山洞里,萨麦尔没来由的有点害怕。 “我们就不能简单的比赛吗?只要赢了不就行了吗……”萨麦尔说道。 “不可能的,萨麦尔小姐。” “加莱赫这么大动干戈的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用比赛来搓搓图灵的锐气这么简单。” “有什么更加致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一百八十三章 ====================== 正如默卡预料的那样,过了一会,果然有人进到山洞来查看情况。 按照计划,萨麦尔打晕并将他带到了山洞深处,把用了backdrop改变了容貌的默卡留了下来。 “就只有我们派进来的这个人吗?那个奥驰亚姓的贱种呢?”一个带着兜帽,侧脸狰狞的男人像一堵黑墙一样站在靠着石壁的默卡面前。 他那闪着幽光的钢铁下巴反射着外界透露进来的阳光,凄惨的颏部獠牙似的凸出来,好像要讲述它喋喋不休的怨恨和憎恶。 “长官,他已经昏倒了。”旁边一个同样披着袍戴帽的男人简单上前检查了一下。 “暂时没有生命安全。”男人补充说。 “……没有被杀掉他吗?为什么。”首领样子的男人皱紧了眉头,瞥了一眼洞穴更深处。 “我们要追吗?” “算了,追不到了。” “把他带回去,让将军听听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吧。”被称作长官的男人一把将靠着的默卡从地上提起来,随意的背在后身上,轻松的就像是背起一团棉花。 默卡呆在男人的身后,一动都不带动的。 他为了装的像,真的把自己打晕了。 “虽然奥驰亚家的人多智近妖。” “不过图灵说到底只是个孩子罢了。” “区区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在洪荒猛兽和同伴的夹击之间幸存?……今朝我们定要一雪前耻。” —————————————————————————— 天际渐渐的昏沉了。 水天相接的地方,一抹撩人心头的鸭蛋黄把它的油水狠狠的浸透到天边白色的棉花里。 烟火祭再一次临近了。 厄里斯堡及其城下的克罗托都蠢蠢欲动着,烟火疾射的咻鸣声和寡淡的火药味被暗藏在时间里,只等人们的如火的热情来将它揭发 ——就像往常的每一年一样。 远处的山头,那分明是像白色纱裙一样涌动着的云潮,被山顶上一座尖顶教堂揭起了一角。 玛门坐在教堂塔顶的瓦片丛簇中,一只手轻轻握着飘逸的稿纸,一只手捏着粘着墨汁的羽毛笔,无言的摇晃着笔杆。 “云深不知处……悲雁来送行。” “遗书啊……” 玛门看着自己只写了个开头的遗书,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怎么,玛门以为自己起码会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稍微有一点遗憾之情。 但是越到这种时候,她就越发的平静了起来。 不停耸动着的漫游的云彩把她仅剩的一点点愁绪和焦虑全都带走了。 相比起将死之人的惋惜,一股淡淡的诗意缓缓铺卷在玛门的胸口。 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代表着失去一切是吗。 可是我究其源头,什么都没有啊。 我空有的,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 不过是…… 我这没有依托的虚假的记忆。 是啊,谁能分的清真与假呢? 俄狄浦斯修改了什么记忆,修改了多少我都无从得知。 即使是现在,我的行为举止说不定还是她计划的一环。 唯一明晰的…… 只有图灵不会是假的。 她怎么能是假的呢。 她是那么纯洁,那么惹人心疼。 没有一点架子,永远坚持不懈,待人忠诚。 这样美好的宝藏。 这哪里是俄狄浦斯这种人,可以想象出来的呢? 是啊,就凭她这种人…… 怎么配做图灵的母亲呢。 玛门不适的扼住了自己的胸口,想要抚慰自己因为不甘心而疼痛的胸口。 这样的动作时常会让她错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类。 真是—— 意难平 玛门悲郁的想道。 就在玛门回忆往昔一点一滴甜辣交加的日子的时候,突然,晶莹的屏幕在玛门的眼底亮起。 玛门的眼睛散发出微光,颇有电子感的蓝色字体伴随着敲击声映射出来。 【玛门,你那边怎么样。】 玛门眼中,像是聊天框一样的界面中,弹出了文字。 蓝色字体被框在中括号里,发送过来。 传话过来的人的id是萨麦尔。 【俄狄浦斯没发现我。】 玛门意念一动,打字回复道。 玛门微微颔首,她一只手做出了向下压的姿势。 云霞一下子像是俯首听旨的臣民一样,压低着身子退去了。 散去的云野给玛门空出了视野,后山和厄里斯堡像是棋盘一样呈现在玛门的眼前。 【默卡说的不错。】 【俄狄浦斯她可能也发现了我不在城堡。】 【但她找不到我。】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已经快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至于你的话……应该不会有事的。】 玛门好像想到了什么过去的事情。 那甜蜜的笑容在她的嘴角展露出来,和她那可爱的脸蛋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要是死了的话,她不舍得再对你下手的。】 “玛利亚这段时间要有大动作了。” “大战在即,俄狄浦斯她也缺人手。” 桃红色的头发随风扬起,玛门拨了拨遮蔽了视野的发丝,向着厄里斯堡的方向极目远眺过去。 一时间,盛大的火花轰鸣响起。 像是一声发令枪,数不尽的璀璨耀斑飞上了天空,将本来通红的晚霞染成了绚烂的金色。 怒走的将士,趋灯的鸦燕,扑火的飞蛾,一个个有形而无型的图画在天空中用金色的弧线勾勒了出来。 温吞的,迷蒙的烟火真的好像倒飞的流星——美丽却又短暂得令人悲伤。 让人不禁想到,是不是每一串泯灭的火花下面都藏着一颗真诚的祈愿,每一束陨落的流光里面都葬别着离殇的低语。 玛门干枯的心好像忽然流经了什么,变得温暖起来。 她竟又有些不想死了。 也许真正的人类此时就应该是这种心情吧,她想道。 【你……你可别乱来,你不是说好要告诉默卡秘密的吗。既然这样,那你起码把命留到那时候。】 萨麦尔可能听出玛门的话语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赶忙提醒道。 【你真的应该来看看这里的烟花。】 没有回应萨麦尔的话,玛门沉默了一会,在聊天框里说道。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每年不都有吗?】 萨麦尔不解的问道。 【年年都一样,年年都不同啊。】 玛门轻轻松了指尖,任由未完成的遗书飘散在闪闪生辉的空气中。 一百八十四章 悍将木兰 ================================ “维克多,醒醒了。” “再睡要错过晚饭了。” 一股酸腐的酵味勾动了默卡迷寐的双眸。 抖了抖眉毛,默卡一阵痉挛,他这才感觉到后脑迟迟传来的阵痛感。 由于长时间的躺在地上,默卡被初春的冷风吹凉的身体已经渐渐有了麻意。 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敌营的默卡,一下子清醒了,向四周环顾望去。 “晚……晚饭?” 后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巨木丛生的山脚底,一个是遍布裸岩的山腰及山顶。 很显然,这里是相对富含猎物,且暗藏杀机的前者。 天空已经微微的有些暗淡了,靠在树木旁的默卡看到,自己正和一群缄默的黑衣人围坐在一堆荧石周围,微弱不透明的光亮反而带来了一丝阴森的气氛。 一闪一闪的金色光芒透过头顶的不太稀疏的树叶,默卡抬起头,突然明白了,那是城里迫不及待庆祝烟火祭的烟花。 周围的人似乎都有些架不住这欢快的气氛,略微有些意动起来。 ——但那不是兴奋,而是夹杂着咒骂和嫉妒的低语。 默卡知道,有这种反应正说明自己赌对了。 戴安娜雇了诅咒之子来森林里干扰图灵。 诅咒之子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户籍,而且经常因为走投无路出入山林。 这样的人即使被逮住也没有风险——因为这些连自己的身份都证明不了的人,是做不了人证的。 “快点吃,维克多。吃完将军有事找你。”说话的人佝偻着身材,蒙着面,把硬的可以用来打仗的面包塞到了默卡的手里。 面包上那混浊的酸味简直都要把默卡的意识硬生生拽回八年前的孤儿院了。 维克多?我扮演的这个人是叫维克多吗。 默卡苦笑,费力的撕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象征性的嚼了两下。 “不好意思,我还不饿……” “将军想问我什么?”虽然有点疑惑将军这个称谓,但默卡还是暂时压下了疑惑,开口询问道。 “我不知道。既然不饿,那你就赶快去吧。” 蒙住脸的黑衣人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站立着的一位男青年。 虽说看身材是男青年,但默卡实际上看不清他的脸,他对自己的里里外外的包装有甚于他其他披黑袍的一众手下。 尽管都是穿着黑袍庶衣的,但是不知怎么,默卡看到他那结结实实的充满男性化魄力的身材时,默卡就能认定他是这里的首领。 他似是若有所思的沐浴着丛林间透落下来的烟火的微光,无言而有力的气息宛若游龙一般浅没在他那随风自动的斗篷之下。 对月无言,他轻轻的对着默卡的方向侧了侧脸。默卡感觉到这是那个人是在召唤他。 这个人很危险!一定要慎重行事! 在默卡心中,危机的警钟狂鸣不止。 默卡深吸了一口气,放下面包,站起身,鼓足了勇气迈步走到男人的身边。 “将军……”默卡开口,打算先发制人。 “你怎么会没死呢?” 男人没有说话,反倒是他身边的一个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就像贴在背景里的魅影一样行走出来,打断了默卡。 令人奇怪的是,他们两不仅是体格一致,连衣服的样式也形同一人,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加莱赫大人对奥驰亚的描述有甚于魔鬼,妖邪。” “冷酷如薄月,凶狠似豺狼。” “怎么会留你活着的呢?” “不过这些都不算关键……”将军紧接着话茬开口了。他们俩连声音也一样——温吞性感,富有磁性,而且雌雄莫辨。 “关键是不能使用魔法的图灵究竟是怎么以碾压之势打倒你的?” “这一点很重要。” “要不然我们除掉图灵的大计划无从实行。” “你应该……” “看到对面是怎么打倒你的了吧。” 什么?!除掉图灵?! 就凭你们……? 这一句给了默卡莫大的震撼。 默卡不是看不起这些和自己一样的诅咒之子。 相反是因为他太了解了。 可以利用遗物使用死者的魔法听起来很美好。 但由于诅咒之子的生存环境太过于狭窄,很多诅咒之子可以得到的力量可能不如普通的魔法师。 是戴安娜给了他们强力的圣遗物吗? 怎么会这样……她们就不怕放虎归山吗? 诅咒之子向来和阿卡迪亚这些大家族的掌权者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 戴安娜就如此心安理得,毫不担心这些诅咒之子拿了圣遗物就跑路吗? 浑身透露着压迫感的两个仿佛双子的黑衣人静默的看着陷入头脑风暴的默卡,再次开口了。 “关于这一点,我有两个想法。” “其一,山洞里根本没有退路。” “她没有杀你是为了向我们传达一个信号。” “即使不使用魔法,她仍然强大。” “确实,你在我们队伍中的实力也算上游。如果图灵拥有能瞬间击晕你的实力的话,想必我们只派一个小队直接冲进山洞深处,那也是徒劳之举。” “但是这里有一个漏洞。就是既然如此,她何必还要逃跑呢?当时又为何还要冲进山洞呢?” “作为一个在厄里斯堡土生土长的人,即使不知道山洞有没有退路,也不应该冒这个险,更不用躲着我们。” “所以我更偏向我的第二个想法。” “其二,山洞里有退路。” 男人顿了一下,带着摄人魂魄的语气缓缓开口说道。 “而且图灵还在后山安插了一个外援。” 心脏仿佛停跳一般剧烈的收缩了起来,默卡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为了防止不能使用魔法的孱弱图灵被抓住。” “这个外援留下来殿后了。” “至于为什么不杀你……” “想必是因为这个外援也是诅咒之子吧,他不忍心杀同为诅咒之子的你。” “毕竟只要图灵不傻,肯定不会放过诅咒之子这么方便处理的打手不雇。” “当然……究竟是哪种,还是要以你的回答为主。” “告诉我,你在洞穴里看到了什么?” 一阵寒冷的夜风吹过,一旁的黑衣人走上前了一步,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了他背后狰狞得好像一只活着的猛兽的巨剑。 剑鞘上刻着一个几乎要使人昏厥过去的一个单词。 “悍将。” 一百八十五章 诅咒 ============================ 什么意思……到底谁是将军? 默卡不动声色的在两个人身上观察。 难道说两个人都是将军吗?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感受着自己身体里开始飞快消失的魔力,默卡意识到,再不说些什么,自己可能就要折损在这里了。 我得说谎,但是到底应该说到什么程度才好…… “将军说的对。”默卡说道。 “我在进了山洞以后看到那个该死的奥驰亚家人的身影,迫不及待的就想冲上去擒住她。” “但是却没想到遭受了阴暗角落里藏着的人的的偷袭。” “我最后昏过去之前看见的就是男人的身影,想必他也是诅咒之子吧。” 默卡选择不撒谎,他所描述的情形和真正的维克多遭遇的差不多。 将军似乎是在思考默卡说的话,稍微停了一会。 “而且既然有外援的话,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为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默卡瞳孔瞬间一缩,紧急停下了话头,以至于甚至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不对,虽然他们好像和戴安娜是一伙的,但还不一定已经有信息交流了。 我要是说因为图灵有外援,所以图灵才可以轻松可以以一敌众,打败戴安娜那一群幕僚的话,我就暴露了。 这些人那时候还不一定看到了我们交战的场景了呢。 但是前半句话我已经说出来了,我现在该说什么?! 快……快点想啊! 默卡眉头紧锁着,看着似是因为自己话中突然的转折,而疑惑的转过头来的男人,默卡感觉自己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虽然看不到表情,默卡却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因为默卡体内的魔力相比之前已经就像是决堤的水坝里的水一样倾泻而出了。 “就!……就可以很好的解释图灵为什么要往山上跑了!”默卡的汗水都把他的背给浸湿了。 “山地盘综复杂,洞穴繁多,易于躲藏,但猎物却较为稀少。” “猎物那么稀少,图灵上山也不容易撞见其他猎人,相比山下安全多了。” “但这样虽然能自保。” “却是完不成比赛的。” “所以她肯定是雇了诅咒之子给自己打猎,甚至不止雇了一个!” “她只要负责在山上躲起来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捕猎的任务可以交给手下。” “奥驰亚家素来和加莱赫家有隙,她能想到这些防备加莱赫家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默卡带着稍许激动的语气说完了这些,疯长的魔力消耗终于停了下来。 默卡松了一口气,看来怀疑是减少了。 “……” 听完了默卡的话,男人好像是愣了一下,随即跳下石头,走向默卡,一直到鼻尖都快撞上了才在默卡面前停下。 “你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我记得你——维克多,不应该有如此智慧。” 水蓝色的葱笼月光穿过明灭的树叶,照射在男人的斗篷上,透过斗篷默卡看见,这位将军的面部里里外外缠的全是绷带,一点皮肤也看不见。 默卡对此并不惊讶,很多对容貌自卑的诅咒之子比他做的更过火。 “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男人伸出右手,轻轻在默卡的左肩上拍了拍。 默卡看到,他连手臂上也缠满了绷带。 “其实我刚才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 “就是你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你被奥驰亚收买了。” “你装作晕倒,放走了她。” 默卡喉咙一紧,立马想要开口反驳。 “毕竟你还年轻。年轻的诅咒之子根本没有足够的想象力去理解贵族为了活命究竟可以开出怎样高额的价码。” “当然也就无从拒绝。” 默卡左肩一松,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 “虽然我不会怪你。” “但我希望你不是这样的。” 默卡赶忙回头想要去做些解释,却发现男人已经融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同胞们!” 身后传来男人近乎中性的勾人嗓音,包括默卡在内,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 默卡向原处看去,发现之前那个背着剑的“将军”此时登上了石块,迎着月光,向大家高举着拳头。 攥紧的拳头好像包含了他深不见底的愤怒和苦难。好像是对着不甘的命运发泄一般,那只缠着绷带的拳头随着众人的愈发沉重的吐息,一齐落下。 默卡懵了,一种极为不适,极为不安全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心房。 默卡冥冥之中感应到,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和他遥相呼应的另一个极端。 “我们都知道!” “我们的一生受尽了非人的侮辱,不堪的折磨!” “而她们,享尽了幸福的阿卡迪亚人,还要反过头来赖我们。” “她们说!我们的苦难都是我们诅咒之子的身份导致的。这都是我们——自!找!的!” “就因为我们是诅咒之子!” “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你们难道不会对这样一个显而易见,强词夺理的借口而感到反胃吗!” “你们可能会说,这不可能。” “但是她们就是要毁灭我们!” “没什么利益可图,没什么使命可言。” “就像人类心血来潮,随手就要踩死一只蚂蚁,顺手就要折毁一支野花一样!” “我们诅咒之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被阿卡迪亚人霸凌的!” “她们阿卡迪亚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要霸凌我们诅咒之子的!” “所以我们最后沦落到这班田地!” “你们觉得这是谁的错!” “她们说是我们……” “你们觉得委屈吗?!” “但我告诉你们,就是我们!” “就是因为我们这些没骨气报复,没胆子反抗的胆小鬼!” 男人双拳发力,手臂一起竖直的摆放在胸口。 他那煽动性的语言和有力的姿势引得台下不少诅咒之子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现在我们机会来了!” “既然她们说我们是恶魔,我们就用恶魔的方式来回敬她们!” “我们有责任,有义务!要千万倍,百亿倍的奉还那些我们曾经咬牙切齿忍受过的灾难!”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要折磨她们直到痛哭流涕,在我们面前跪着对她们过去做的那些道德沦丧的事道歉求饶之时,再赋予她们最残忍的死刑!” “接受加莱赫家族的委托只是我们复仇大计的第一步!” “我们即将开启的第一项诅咒,就用最该死的奥驰亚家族的血来祭奠!” 一百八十六章 ====================== “简直是疯了……”默卡看着眼前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的,按耐不住的众人,喃喃自语道。 男人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 “我以我木兰的名义发誓,我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妥协,收买!” “纵使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将奥驰亚家带入万劫不复的苦难中去!” 自称木兰的男人帽子上突然出现了两对猫耳形状的凸起,并从后腰处拿出了一个对讲机,放置在众人的视野中。 “现在我接到戴安娜的消息,说是图灵好像已经放弃捕猎了,一直在和加莱赫家的人打游击。” “虽然图灵看起来已经像是强弩之末了,但此时还不是开战的最好时机。” “为了保险,一部分人跟我去继续骚扰图灵,消耗她的体力,另一部分人跟我去守机器。” “在即将到达胜利的时候,才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我们将在那时候,给予图灵最深的绝望!” 这……萨麦尔姐,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默卡简直要哭出来了。 只要偷偷摸摸捕猎就行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默卡感觉自己愁的头发都快掉了。 “那个,将军……” 默卡刚想请求木兰让自己加入骚扰图灵的队伍的时候,木兰就先开口了。 “维克多,你和我一起守机器。” “你刚刚负伤,参与战斗任务会拖我后腿的。” 木兰中气十足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默卡一直感觉,他这空灵中性的嗓音和他那残暴的语言有些不搭。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两项任务的主语都是“我”? 他难道还能同时执行两项任务不成? “剩下的人,擅长战斗的到我那边去。”木兰做了一个伸手的姿势。默卡发现之前消失在阴影里的那个男生又重新出现了,此时正靠在一颗高大的树木旁。 “其余的人到我这里来。” 默卡回头望了和木兰一模一样的人一眼,向木兰走去。 难道是替身吗? 还是什么诡谲的魔法…… 算了,萨麦尔那边就交给她自己吧,我这边都应接不暇了已经。 “没事的,就算萨麦尔姐真的顶不住了……我还留有后手呢。” 默卡微微眯了眯眼,转头不再看向那个靠在树旁边的“木兰”,小声自言自语道。 —————————————————————————— “真是鄙陋的习惯,狄更斯。” “睡觉前不仅非得要喝茶,还要抽一根烟。” 深夜的萨麦尔,像一只文雅的猫头鹰一样栖息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 “我大老远都能闻到你那加莱赫家尖酸刻薄的烟味。” 现在的萨麦尔使用了backdrop,变作了图灵的模样。 萨麦尔低垂着眼眸,看着围坐在树下一脸败相的女人们。 她们大多身负了不同程度的伤,有的甚至胳膊折了也不敢用魔法医治,深怕被俄狄浦斯的人给带走。 可见萨麦尔下手之重。 本来想要骚扰图灵的她们,没想到现在却被图灵时不时的偷袭给折磨的痛不欲生。 她们若追图灵,图灵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若不追图灵,图灵又会反过头来开枪打她们。 滴水未进,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追赶的她们,现在不仅消耗了大部分子弹,也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其实她们也很疑惑,图灵应该是个胜负欲很强的。怎么会愿意把子弹浪费在她们身上呢?这和计划里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尽管现在垂头丧气的人是大多数,但仍有一人还一边看书一边喝茶,甚至还一边抽着烟。 她面无疲色,吐息温稳。 她正是正统加莱赫分家的大贵族,年纪大图灵七岁的狄更斯•加莱赫。 “总是要死的,尤其是你们这些人。” “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俄狄浦斯手里好多了不是吗?” 夜色阑珊,天边蓝色幽圆的月焰静静的烘培着寂寞的长情。 树下的人终于耐不住疲惫,一个个靠着树睡下了。 狄更斯也倒掉了茶水,熄灭了烟斗,靠在石头上默默的嗤喃着。 兴许她们觉得即使是图灵,也熬不住早上打游击战,晚上还偷袭吧。 但是此时扮演图灵的可不是人类,而是萨麦尔。天使可感觉不到疲劳—— 虽然真正的图灵也不是人类就是了。 萨麦尔张开她如蝙蝠轻盈灵活的肉翼,踮起脚尖,从空中跳下,轻轻的落在狄更斯的旁边。 “你的无能懦弱和目中无人的性格和你的成长环境有关系,我不怪你。” “那就拜托你在黄泉路上和玛门结个伴吧,算是你赎了罪。” “便宜你了。” 一记贯手,萨麦尔五指并拢的手掌就像是一枚铅弹一样,狠狠的向狄更斯的喉咙射出,直接就将陷入沉眠的狄更斯的喉咙整个摘了下来。 狄更斯一下子惊醒了,血液从她的七窍里凶猛的迸溅出来。 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她,惊惶的看着萨麦尔,两只手狠狠的卡住萨麦尔的手臂。 她想要马上给自己施展魔法治疗,但萨麦尔却用手死死的勾住自己的喉咙,占据着自己喉咙的位置,以至于让她没办法修复身体; 她还不断的扑腾着腿想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脖子都几乎破了的人能有什么力气呢? 其他魔法更是使用不出来了,疼痛会扰乱大脑对法阵的想象,这点对于贵族尤其致命——大部分生活优渥的贵族往往不像图灵那样,从小就沉浸在痛苦里学习魔法。 萨麦尔提起着狄更斯残破的脖颈就开始往森林深处走,脖颈处如油煎火烤的痛苦感折磨着狄更斯几乎要发疯。 “你刚才想用魔法的时候,散发出魔力波动了对吧。” “这样的话俄狄浦斯很快会派人来的,我得赶紧把你杀了。” “你知道吗,狄更斯。我现在真的很想显出原型,来让你看看那个被你欺骗,被你背叛的那个人的脸。” “好让你愧疚,好让你后悔。” “但现在不行,现在是特殊时期。” “一点风险我也不能冒。” 萨麦尔几句话的功夫,狄更斯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现在自己被带到哪里去了。 “你还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吧。” 狄更斯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挣扎的力度一下子大了好几倍。 卑屈的求饶声化作温热的血液,不停从她残破的喉咙里涌出,她恨怒的血泪和渗出的唾液一起顺着下颌流淌下去,看起来仿佛很快就要死了。 “真是令人吃惊啊,图灵小姐。” 温吞的男声突然出现,在这黑灯瞎火的诡异气氛下,好像温度都随之降低了几分。 “可以请您告诉我……” “您这么强大的秘诀究竟是什么吗?” 周围一串串孤单的火焰亮起,照见了一圈圈围住了萨麦尔的黑衣人。 他们缄默,他们厚重,宛如树立在城墙外的一幢幢剑碑,恪尽着拒守的职责。 但加上那些火焰,他们更像是一群饿狼,在昏黑的夜晚,对着他们的猎物睁大了他们残暴的悍瞳。 只等头狼一声令下,就将眼前那孤苦的弱肉撕成碎片。 一百八十七章 ====================== 他们究竟要去哪? 我还有多少路要走? 回答默卡心中疑虑的是仿佛无尽的山路。 他一会感觉自己好像在上山,一会又感觉像是在下山。 惨白的月光越过山峦,刻印在寂寞的树梢上,一条条的它们像是正在哀悼着什么的残薄的幽魂。 月亮已经攀上了山头,而默卡还在山腰处徘徊。 为什么不使用魔法赶路? 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魔法会惊扰周围可能存在的参赛选手。 戴安娜雇佣外援这种丑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死一般寂静的人群,像是一群前往圣地朝圣的修道者,他们如羔羊的一般的不缓不慢的走着。 前面的队伍早已没入了黑暗,后面的的人们则好像遁入了虚空。 幻觉中,催人困顿的艾草香从亘古悠远的背后传来,默卡真的觉得有些困了。 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知道到底要去哪。 他甚至不知道木兰究竟还在不在前面领队了,他感觉不到一点属于这个队伍的生气。 这真是一批死士,默卡想到。 “你会死的。” 行尸走肉一般的默卡突然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失焦的瞳孔快速回正,发现视野里竟捕捉不到任何一个人。 一滴名为恐惧的冷水浸入了默卡宛如热油般煎熬的心脏里——顿时就炸开了锅。 默卡瞪大了眼睛,他那颤抖的瞳仁和战栗的身体完全不足以囊括他的心里波动——他看见了一个造型和魔鬼别无二致的“东西”从树荫里缓缓走了出来。 它漆黑的皮肤让它像是披上了一层隐形衣,但那又是那样矛盾的明显。 一颗颗线条组成了它的肌肉,明晰得像是末日的审判。 关节处的滚轮,肌肉外壳下的内部还露出了一些传动结构。 默卡发现,虽然这个“东西”给人了一种很传统的恐惧,但它机械式的身体却是十足现代化的。 它迈着奇怪诡异的步伐,走向默卡。 默卡想要喝止它,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 “……你打不过木兰。” 黑影开口了。 “也赢不了比赛。” “但你和他们差的不多。” “你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我能帮你赢比赛。” “你则要来替我来办一件事。” “怎么样?” 默卡懵了,他以为自己是撞上什么灵异事件了,黑影口中的世俗感让他稍微降低了一点点心中的惊惧。 但又有新的疑点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正常人怎么可能找的到他的呢?他现在可是扮成维克多的样子啊。 “……” 默卡想要开口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我们之前不见过面吗,默卡先生。” “要不是有我的提示,你能那么快弄清楚这个东西的作用吗?” 黑影伸出骨瘦嶙峋的左手,那个像黑色U盘一样的小石块出现在了它的手心。 他说出了我的名字?关键是他还读懂了我在想什么! 默卡看到石块,顿时想起当初拿到石块遇见的黑影。 默卡还以为那一次的黑影是自己的幻觉。 连忙向自己藏小石块的口袋摸去,默卡发现存放在那里的小石块已经不翼而飞。 “下次这么重要的东西,记得保管好。” 黑影的手臂机械式的翻转过来,默卡赶紧毕恭毕敬的在下面接过石块。 “硬要称呼的话,你可以叫我aside。” “给我起名的人已经死了几千年。” “我的名字早已失去了它的意义了。” ……太诡异了。 默卡第一时间想到。 但随即又想起它似乎可以读心,默卡只好怀着歉意尴尬的笑了笑。 “无妨,我没有人类的荣辱观。” “关键问题是,合作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默卡抿起嘴角无奈的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好。”魔鬼似的黑影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让你多考虑考虑吧,我相信你会答应的。” “我能帮你的不多,我战斗能力不强,但却拥有可以通灵机械造物的能力。” “虽然用途不广,但你应该会想到如何使用的。” 黑影伸手进入自己的腹部,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默卡这才发现,它的腹部竟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防止你一不小心死了。” “给你一样饯别礼吧。” 一个被三根银针插着的柱状物体被递到了默卡的手里。 拿在手上仔细一看默卡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人类的手指! “它是我在实验室被毁灭之前,从武器库仅剩的一些库存里顺出来的。” “这是亚必迭的小指。” “危机关头,你可以把它上面的针拔掉,丢向对手。” “这可以帮你逃跑,保你一命。” 默卡皱着眉头仔细端详这这枚人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那么,暂时就此别过吧。” “如果回心转意,请传唤我的名字。” 黑影话音刚落,周围的黑暗好像突然像水一样流动起来。洪水一般的黑暗卷集着黑影,势要将它带走。 等一下……起码告诉我您希望我做什么吧?! 默卡在心中呐喊道。 “这件事就先不告诉你了。” “我怕太大的目标会直接把你的力气卸尽了。” 黑影优雅的做了一个贵族礼,重新消失在黑暗里。 黑暗的潮流冲在默卡身上,默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窒息感却没有随着水流一同传来。 随着默卡睁开眼睛,黑暗已经全都消失了。一个壮观的机械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泛着粉色微光的巨大的水罐;像塔楼一样粗壮的针管;暴露在机械外部,昭示着暴力的引擎,这一切在默卡眼里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在这守着就行了。” 木兰一句话落下,周围的黑衣人便纷纷找地方坐下了。 默卡却惊异的久久不能入座。 “怎么了吗?维克多。”木兰疑惑的看着呆滞的默卡,慢慢的走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早该想到的…… 看到了水灌上的文字,默卡的嘴唇颤抖了起来。 Epinephrine 肾上腺素。 别人可能看不懂这些外文,但默卡看的懂。 再结合现在的位置——后山的背面。 据玛门所说,那里并不又是一座山峦,而是卧躺着的碧玺。 这些很容易得到一个事实。 他们……这些诅咒之子,打算用现代医学的手段唤醒碧玺! 一百八十八章 ====================== 镜头回到正在和众诅咒之子对峙的萨米尔这里。 “您就是图灵小姐,我没认错人吧?” “自从被官民逼上山,我们身后这些弟兄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世人皆知,诅咒之子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们也不为难您。” “把这个您打算杀死的人交给我们吧。” “反正都是要杀,不如交给我们填饱肚子如何?” 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比喻的话,从木兰口中吐出。 他不严肃的语气非但没让人感到安心,反而让人倍感危险。 “少装了。” “克罗托没有孤儿院。” “本地的诅咒之子要么是跑到别的领地去了,要么是死了。” “你是从哪来的,天上掉下来吗?” 萨麦尔睥睨的看着眼前的木兰,又扫了一眼他周围林立着的多达数十人的队伍。 “哼……” “这么多人,现在之所以不敢明抢,是因为刚才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 “俄狄浦斯的人很快就要被狄更斯的魔力吸引过来了。” “你们这些隐秘于世,苟且偷生的鼠辈要是被奥驰亚家发现了。” “非得被碾作肉泥不能赎罪。” 尽管萨麦尔这么说,她却没有继续手上掐死狄更斯的动作。 而是选择伺机而动,小心防备着可能突然暴起一哄而上的黑衣人们。 “这么说,是没得商量了。” 木兰斗篷的帽沿立起一对猫耳。 他像是真正的猫那样轻轻的俯下身来,一只手支在地上,抖了抖耳朵。 木兰话音刚落,萨麦尔就有一阵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想不到对方究竟能拿自己怎么样。 于是萨麦尔便皱起眉头,打起注意力,全身心的提防起眼前的人。 木兰蓄势待发的姿势充满的奔跑的爆发力,细看之下甚至可以看到轻微的电弧在他的身上闪烁着。 突然,好像有一只手从身后拍了一下萨麦尔的肩膀。 “什么?” 萨麦尔急忙往身后看去,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惊诧之下,萨麦尔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赶紧转过头来,萨麦尔看到了自己三年来最震撼的一幕。 一抹苍蓝的闪电划破了寂静黑暗的森林,身着幽邃的惊骇之物带着无可匹敌的速度撕裂了所过之处的土壤。 他的那一瞬间好像暂停了整个世界,滴落的露水,飘散的落华,腾飞的夜莺都被他的极光片影给压制住了。 而他却轻松的在此静止的世界中疾驰——突破一切限制,无视一切桎梏,肆意妄为的穿梭。 萨麦尔整个视野都被突然亮起的闪光晃了一下。回过神来,自己的手上只剩一块狄更斯残破的气管组织了。 “开什么玩笑……诅咒之子里居然有这种能人?” 萨麦尔饶有兴趣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木兰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举起武器,念气咒语准备攻击萨麦尔的一众诅咒之子们。 “看什么呢,还不一起上?” 萨麦尔微微一笑,勾了勾手。 —————————————————————————— 木兰抱着狄更斯,眨眼睛就来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给你简单治了治,等俄狄浦斯的人来救你吧。”木兰嫌弃的把狄更斯放了下来。 虽然任务内容包括必要时救治戴安娜家的人,但木兰还是懒得亲自动手救贵族家的人。 “呃……啊。” 看着喉管破裂,却仍然想要说些什么的狄更斯,木兰皱了皱眉头。 “好了,不会死的。所以我说,贵族真的是……” 木兰刚想起身,但是衣角却被狄更斯抓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候,木兰也被她奇怪的举动打动了,决定治好她看看她要说什么。 但是狄更斯却突然挣扎起来,一只手抻住木兰的衣袖,一只手则勾住木兰的脖子,直接使用声乐魔法把声音往木兰脑子里灌。 “你……”木兰一惊,想要扔下狄更斯,但是声音已经传进来了。 “那个人不是图灵!” 还没等木兰回味这句话,狄更斯直接就昏倒了。 “那个人不是图灵……什么意思?” “难道说现在这个是假扮的?” 木兰看向远处萨麦尔和诅咒之子交战的地方。 “图灵真的有帮手,维克多说的是真的?” ——————————————————————————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啊。” “不……就算是魔兽体力也不该如此充沛。” 让一众诅咒之子不能接受的是,眼前的图灵还真的不用魔法,只用枪械和拳头打的他们死伤惨重。 而现在他们眼前的图灵为了省子弹,居然甚至连枪都不用了,一发弹腿,就鞭碎了长枪,一记大跳,就躲过了火球。 数十人围成的包围圈像是搞笑一样,被围在其中的萨麦尔随意戏耍。 恼羞成怒的诅咒之子们,也不管更大型的魔法会不会点燃森林了,反正一股脑的往萨麦尔头上招呼。 一位法力高强一些的诅咒之子驱动羽翼,飞上天空,抬起燃烧着的手臂,直指在地上左右腾挪的图灵。愤怒的岩浆像雨一样倾泻而下,巨大的范围叫人几乎无处可躲。 然而萨麦尔一脚踩在树上,竟然直接腾空数米。一时间在不同的树上跳跃翻飞,不仅躲过了岩浆,居然比那些诅咒之子用翅膀飞得还要快。 萨麦尔眼疾手快,抓住一个同样在天空中飞行着的,没来得及回避的诅咒之子,直接附在他的身上,牢牢的锁住他的脖子,身体则像八爪鱼一样把他的四肢捆住。 “给我往那个人那边飞,不然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萨麦尔用剩下的一只空闲的手指向那个释放岩浆的诅咒之子。 “听得懂人话的话,就快点照做!” 一百八十九章 吉光片羽 ================================ “你做梦!”萨麦尔没想到身下的人别说害怕了,居然连一点慌张的情绪都没有。 他直接反手将双手置之身后,环扣起来,锁住了萨麦尔。 “你……”萨麦尔立马想要给身下抬得人来一点教训,但余光却瞥到到一抹红的像鲜血一样的火团。 萨麦尔不可置信的向火光望去,看到了那个正在积蓄着魔力,嘴中念动咒语的黑衣人。 炽热的沃火在他的手中像是玩具一样被**的任意改变了造型,一个宛如魔方般的热核被他轻轻的推出,随后又紧紧的握在手里。 “万器伏我。” “赫菲斯托斯之王座。” 火焰组成的长斧,鞭枷,刀剑,枪戟,弩弓,棍棒等一系列武器从男人的脊背里生长出来,皮开肉绽的痛苦让他大叫了出来。 炼血几乎浸透了他的背部,脊柱的森森白骨已经突破血肉,和男人背部的衣物黏连在一起。 但即使这样,男人还是坚持着念咒,一只手指着萨麦尔,死命的锁定自己的目标。 一个庞大的火焰虚影缠上了男人的身体,豪壮惊人的王座裹住了男人,上面插着的各种各样的武器就像炮台一样对准了萨麦尔。 “这是……加莱赫家的魔法!”萨麦尔瞪大了眼睛,想要脱身。 但身下的男人牟足了魔力,拼死的捆住了她,竟导致她一时不能挣脱。 “去死!”远处的男人愤怒的咆哮好像带着火星,一刹那点燃了他身上蕴藏着的所有火药。 不同的武器化作流星,冲向萨麦尔,势必要连带着她和她身下的诅咒之子一起焚灭! 射出的由武器组成的狂岚,摧枯拉朽的淹没了两人空中飘摇的身影,直径高大十几米的巨衫像是一根小树枝一样被拦腰折断。 参天的古树轰然倒塌,被卷入那可怕的火焰漩涡中。 在火舌的巨大压力下,古树发出了仿佛求救一般的吱呀声,顷刻间便被焚作了枯瘦的木炭。 任谁见了这副场景,都不得不由衷的发出一句感叹;图灵已经确切的死亡了。 “真是恼人的一群渣滓。” 但是她的声音却仍然出现了。 惊讶之余,男人警惕的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们把我唯一的,仅有的一次复仇的机会放跑了。” 声音的来源仿若鬼魅,让人摸不清真实的方位。 男人余光看向地面,那烧的只剩下焦炭的巨木旁边,只有那个牺牲掉自己的诅咒之子的上半截人身。 至于剩下的下半身则被均匀的分布在周围,那状态,已经裂开的恐怕连包饺子都嫌馅太碎了。 很难想象在火焰倾吐到他身上之前他究竟承受了怎么样可怕的怪力。 面临如此离谱的场面,男人咽了一口唾沫,赶忙打开魔力视野,四处搜寻萨麦尔的身影。 然而周围能找到的只有和自己一样仿徨且恐慌的士卒和粗壮巨大的杉木。 咦?视野中自己的体型怎么会这么大? 男人面带惊惧的向后看去,看到了简直如超人一般,飞跃到自己身后的萨麦尔。 “你们就拿命来偿还吧。” 砰! 沉闷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男人的头颅内回荡开来,沉重的猛击几乎让空气都微微颤抖起来。 但是咬紧牙关的男人却根本没有感受到一点预料之中的疼痛。 “什…什么?” 男人眯起紧闭着的双眼,满盈的流光渗透了他狭窄的眼眶,夺走了男人眼中的一切的视野。 男人惊喜的睁大了眼,璀璨狭促的蓝色电弧擦着自己的鼻尖飞掠过去。 滋啦滋啦不停作响着的木兰仅仅留下一道飞踢的残影。 他那好像刀刃一般的足尖,奋力朝着萨麦尔的头部踢去,硬生生的踹在萨麦尔的脑壳上。 一刹那间好像要劈开天地的闪光在萨麦尔的侧脸上爆发出来,精准而苍蓝的电弧好像一杆银针,笔直且不可阻挡的刺入萨麦尔的颅腔。 这不是比喻,这是事实。 飞驰的木兰真的有一瞬间看见自己踢穿了图灵的大脑。 但是下一瞬间,在木兰眼中,被怪力轰进了巨大杉树里的图灵居然就像没事人一样,擦了擦嘴角流出的瘀血,便从坑洞里站了出来。 “你简直不是人类啊,奥驰亚。” “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使用魔法吗?” 坏了。 萨麦尔心里嘀咕。 他的疑心已经很重了。 dropback就像一个饱受饥饿的寄生虫,在萨麦尔身上疯狂的吸收魔力。 三番四次的反人类行为已经让他和他的扈从们深深的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我的魔力都快见底了! 萨麦尔开始盘算着如果自己主动解除dropback的胜率。 万一自己哪怕自己放走了一个人把消息传出去,恐怕到时候追捕我的可不止是戴安娜的人了,甚至还有俄狄浦斯的人。 那个人她不会让我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我能承受起泄露信息的这个后果吗? “你不打算逃跑吗?” “也是,你们这些人见了数十年来血债的债主,哪还有脸逃跑。” “你就尽管恐惧我,然后引颈受戮吧。” 吉光片羽在木兰的身上像花朵一般盛放出来,耀眼的蓝光从他的温热的双眸里喷薄而出。 他那双竖直的猫耳此时也紧贴着头顶,蓄势待发。 “对了,我还有默卡给的信号枪。” 萨麦尔心中一动,一只手探向别在后腰带的上的信号枪,粗鲁的将其从套锁上拔出,当即抬手就要向天空射击。 “嘶……” 但是转眼间,那只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却不听她的指挥了,无论萨麦尔怎样用力都无法扣动扳机。 萨麦尔愣了,但只是愣了一毫秒,甚至萨麦尔只感觉自己是愣了一微秒,便转头看向了自己那举着信号枪的手。 萨麦尔看到了,缠绕着盛大电弧的木兰的冰冷的侧脸——和自己那断裂的右手。 一百九十章 ==================== “想要叫援军?” “除了你,图灵还有其他帮手吗?” 木兰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萨麦尔那只攥着信号枪的断手,另一只手爆发出逼得人睁不开眼睛的耀光。 木兰操控着凶悍的光浪。 他的左手像一把锋锐的剑刃斩向信号枪。 但萨麦尔的那只断手突然像有了意识一样,自动变成了块状的触手包裹住了它。 汹涌的电弧狠狠的撞在触手上,居然发出了短兵相接的金属碰撞声。 本想直接毁掉信号枪的木兰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眼前的这团触手竟然几乎毫发无损。 “你……” 惊讶的神色在萨麦尔的眼仁中闪烁了一瞬,顷刻间就被汹涌澎湃的怒火覆盖了。 “区区一个人类!” 收回已经断了的右手,萨麦尔的左手宛如暴雨狂涛一样打向木兰。 看着即将招呼在脸上的拳头,木兰稍稍偏过头。 可他却没想到那拳头竟然瞬间分裂出数支肌肉饱胀的触手,密密麻麻的触手覆盖了所有回避的去路,将没有防备的木兰顶飞上了天空。 触手撞在木兰身上。 仿佛是玻璃碎裂一样的清脆声响彻云霄。 流光的羽翼抵御住了狂暴的力量,背后垫着杂乱的气流,木兰一直倒飞了十几米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木兰的猫耳仿佛痛苦的抖了抖。 旁人可以看到,他的两只手臂都被撞出了可怕的曲折。 旁人光是想象这样的重伤出现在自己的身上,都会让人感到痛不欲生。 “不打算装了吗?伪装者。” 见了放出触手的萨麦尔,木兰看不出表情的绷带下好像透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 伸出魔法师之手,木兰抓住了从自己的扭曲的手臂上掉落的那支信号枪。 木兰的这只魔法师之手看起来有点小,而且也更像是某种哺乳类动物的爪子。 比起刚才的愤怒,萨麦尔现在的眼神已经越发的冰冷了,深沉的杀意好像从她眼中那扇地狱之门安静的流淌出来。 “你应该感谢我这层伪装。” “你刚才之所以能活这么久,唯一的原因就是之前我还愿意和你装一装。” “现在我不会留手了。” “你就抱着与我为敌的悔意死去吧。” 萨麦尔动了,一时间呼风唤雨,大厦将倾的毁灭感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在木兰诧异的注视下,萨麦尔炸开了。 眨眼间她就失去了所有能被称为图灵的特征,甚至是人类的特征—— 萨麦尔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个没有固定形状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面临这种惊彻的巨变,即使是稳重如木兰也不经意的愣了一下。 就是靠着这么一会的功夫,造型宛如海胆的萨麦尔弹出了两条触手,击穿了高大的杉木,用力一绷,便将自己像是弹弓一样向木兰击发了出去。 夺命的怪物带着沉重的躯体和坚硬的刺甲,将所过之处的全部犁为一片狼藉。 危急关头,木兰终于重新骑上苍蓝的电马,躲过了萨麦尔的致命一击。 枯叶一般散发着黄色微光的萨麦尔和苍空一样的群青色的木兰,在无边的黑暗画布肆意的涂抹着。 可怕的,摧枯拉朽的木材断裂声不断的响起,一节节的百年古树轰然倒下,被萨麦尔尖锐的触手和巨大的惯性摧折的衫木不计其数。 黝黑的森林里,萨麦尔和木兰的你追我赶,渲染出了一卷狰狞的狩猎图。 “想要把我引离你的手下们吗?” “天真。” 跟在木兰身后的萨麦尔差点就一起飞出了包围圈,然而她停住了脚步,转身又往人多的地方弹射过去。 还没等木兰反应过来,萨麦尔那宛如蛤蟆舌头一样的触手当场就弹射出去,击穿了两个人的胸膛,像是猎捕蚊子一样把黏住的猎物拽到了自己的身上,挂在自己身上的倒刺上。 虽然速度不比木兰,但萨麦尔的攻击范围却比木兰要广泛的过。 萨麦尔那身上长出的触手仿佛索命的镰刀,一阵狂风驶过,势必要带走一片孤苦的灵魂。 若是勾来的肉体尚有活力,就让其挂在萨麦尔的皮表上受着刀山贯穿的折磨; 若是失去了活力,奇形怪状的触手就会当场撕碎尸体,给下一个捕捉来的冤魂留下空位。 枯叶黄的萨麦尔逐渐变成了一个血肉横飞的肉球,在天空中肆无忌惮的飞行着。 但凡是一个理智薄弱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瞬间都会信仰崩塌,精神崩溃。 目睹了这惨状的木兰好像第一次有了愠怒的气息,粲然的蓝色电弧有甚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在木兰结实的身板上爆发出来。 噼啪作响的声音逐渐放大,逐渐变得离谱。 霎时间,一声贯彻了深林的响雷彻底覆盖过了噼啪声。 轰隆一声巨响,木兰像是一束从雷电的蔷薇怒放之下展露出来的花蕊,他晶莹的眼瞳中蕴藏着开天辟地的仇恨和怒火。 一丝神性,从那具破裂的躯壳中逸散出来。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巍巍乎乐神……” “夯断钟鼓琴。” 丝帛断裂一般的破空声穿越了时空,木兰宛如流星一般射向萨麦尔,一脚踹出,将想要继续在人群中杀戮的萨麦尔攒进了数米深的土壤。 地裂的可怕振动沿着龟裂的土壤扩散开来。 恐怖的力量捶打在精钢顽石般的萨麦尔身上,木兰抬起自己的脚,却没想到反而是后者居然像是弹簧一样打了好几个对折。 “现在你明白了吧?” “什么是不可逾越的差距。” 木兰身体一沉,失去一只脚,同时失去平衡的他不得不用魔法师之手来为自己保持平衡。 萨麦尔沾染着鲜血和尸块的皮肤透露出一丝近乎崭新的油光。 枯黄色的微光照明了她的每一寸肌肤,那些无暇的触手告诉木兰,她的身体几乎毫发无损。 看到这样摄人心魄的场面,如此锐气逼人的木兰也不禁失了些勇气。一丝丝疲态,已经悄悄的在木兰身上体现了出来。 “你看。” 此时的萨麦尔却没有趁机逼近木兰,而是变回近似人类的形态。 她伸手指向木兰身后他那只握着自己信号枪的魔法师之手。 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凉意,木兰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浑身的长着触手,衣不蔽体的小女孩,拿着信号枪,坐在自己的魔法师之手上。 那个小女孩的长相和眼前变化出人形的萨麦尔有九分相似。 她露出恶魔一般的笑容,蔑视的看着木兰,高举起拿着信号枪的右手。 彭的一声,散发着红色光芒的信号弹宛如初升的朝阳一般,飞上了天空。 一百九十一章 ====================== “你觉得你很快吗?”萨麦尔冷笑着。 “如果我使用魔法,你连我的影子也看不见。” 狼狈的看着萨麦尔,木兰握紧了拳头,压了下去。 周围的手下即使已经死了不少,但他们的拼死一搏的决心却完全没有消减。 但看到了木兰的手势后,那些埋伏在周围的残党全都暂时停下了念咒。 信号枪已经击发出去了,炽热的红团在天空闪烁着,但木兰一时间还不打算撤退 ——带着一众手下的自己肯定是没有眼前的萨麦尔快的。 木兰正在决策,自己是应该和大家一起做最后的反扑,还是自己逃走保存实力。 其实并不是毫无胜算的,木兰想道。 自己这边也还有底牌,更何况眼前的萨麦尔不一定还有余力。 在木兰的逻辑中,萨麦尔刚才那种强大的状态不可能没有代价,要不然她为什么现在不继续使用呢? 在那种状态下,即使她杀不掉速度比较快的我,起码也可以把我的其他手下杀掉吧。 那她为什么不继续战斗,而是打出信号弹呢? —————————————————————————— “……那个萨麦尔居然真的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吗?” “直到最后了,人类依然总是能给我惊喜呢。” 察觉到了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了一瞬的红色光芒,正在看星星的玛门记下了信号弹发射的位置,拍了拍屁股,从教堂的屋顶站起。 夜晚的狂风呼啸而过,伫立在这一览众山小的顶峰之上,玛门心底奔涌出一股洒脱的狂意。 苍空下茫茫然的黑暗在这种高度下好像只不过是一缕轻纱,只要稍微用力一拉,它那外强中干的躯壳立马就会崩为碎渣。 “默卡,这一箭……” “我敬你。” 幽邃的月空突然暗淡了下来,好似一轮弯月的火焰制成的角弓,仿佛神明所赐一般,从天而降,落入了玛门的手中。 热诚的火焰像是匍匐在玛门身底的裙下之臣,随着隆隆的轰鸣声,玛门双手稳稳的抓住这只比她的整个身体还要略大一点的彪悍巨弓,并一点点的向两边拉开。 扭曲的弓弦,越过胸口,到达腋窝,弓身则被玛门的另一只手撑住,绷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凸月形状。 从玛门脚底源源不断释放出来的热浪,卷集着宛如瓢泼大雨般的火点,在玛门奋力拉开的弓弦上形成了一束火焰的漩涡。 “很好……” “在这个位置,不要说碧玺了,就算是俄狄浦斯也感觉不到我的魔力波动。” 一根尖锐的火矢像是出浴的美人一样剥开层层簇拥的烈火,搭在了空无一物的弓弦上。 银河一般的火海以玛门拉出的弓弦为中心,缓缓的旋转起来。 好像卫星一样的流火在箭尾周围疯狂的打转,巨大的配重附加在箭矢上,变得稳定而精准。 “阿耆尼之怒。” 随着冷漠的话音落下,红到发白的魔箭离弦而去,气贯长虹得仿佛要搅碎天边的星空一样,从云层深处坠落了下来。 一颗白炽的明星,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划破漆黑的长夜,落在了厄里斯堡的后山上。 以萨麦尔为中心的区域,方圆千米,全部被夷为了平地。 整个后山都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砸的沉下去了几分,仿佛被岩浆熨过的龟裂的土地哪还有一颗树木的影子,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作了通红的龟裂焦土的一部分。 用手比了比之前信号枪击发的位置,站在云端的玛门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中靶心。” “不过这点冲击应该是伤不到萨麦尔那个皮糙肉厚的家伙的吧。” “既然这样,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再不转移的话,我恐怕要被俄狄浦斯找上了” —————————————————————————— 萨麦尔用信号枪了?! 被忽然红了一片的天空晃了一下眼睛,默卡惊异不定的看向身边的“木兰”。 这些人居然有这种本事? 默卡又往那台高达十几米的巨大注射机瞥了一眼。 有十几个诅咒之子有意无意的聚集在那里,默卡想要破坏那台机器,根本就无从下手,更别提“木兰”就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旁边呢。 但是现在默卡没空担心萨麦尔,当务之急是要破坏这个机器,不然到最后即使收集到足以获得冠军的徽章也没用,还是会以犯规判输。 不,到那时候还能不能活下来都还不一定呢。 捏了捏酸疼的眉心,默卡感觉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让他喘不上气来。 其实除了严密的守备,还有一个原因让默卡不敢以身犯险。 那就是之前木兰对默卡说的怀疑的话。 默卡感觉可能是自己疑心病犯了,但又不得不提防。 硬要拼速度的话,默卡倒也不是没有信心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个大机器后面的水罐子打爆,再逃之夭夭。 但万一木兰对自己早有疑心了呢?万一这里只是个一号注射器,哪里还藏着二号注射器怎么办? 默卡得取得确切的信息才能动手。 透过高大的树林,往天空看去,此时“木兰”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点红色的光芒。 不过介于这里是后山的背面,而且与萨麦尔所在地相距甚远,所以信号弹的光芒并不是很明显。 一颗洁白的流星划过苍穹,“木兰”开口了。 “去找图灵的那一队死光了。” “她确实有帮手,而且那个帮手还有奇怪的魔法,可以把自己扮成图灵的模样,还能变成怪物。” 即使看不到木兰那绷带下深藏着的面孔,默卡也能从那冰冷的语气中感受到木兰此时阴沉到了极点的脸。 默卡膛目结舌的看着仿佛自言自语的木兰,惊愕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他的旁边盯着他才对。 他既没有使用对讲机,也没有猫头鹰来报信。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直觉告诉默卡,秘密肯定出在他仿佛分身的另一个木兰身上。 他们真的就像一个人一样,说话时用着共同的主语,拥有着着相同的身体,出口就是一致的嗓音和语言习惯,现在看来,甚至连信息和记忆也是共享的。 就好像……就好像是一个人隔空长出了另一个身体一样。 一百九十二章 默卡和巨大机器 ====================================== 天使?这和天使会不会有点像呢? 不对,这比天使分身的能力还要优良。 天使和自己的分身之间可不能共享信息。 这么说来,那也只有可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魔法了。 但世上难道真有这样方便又强力的魔法,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吗? 默卡摇摇头,思绪进一步的深入了。 不对,要是大家族的话,还有可能藏着一些神秘的魔法,但木兰只是诅咒之子。 大部分诅咒之子一没途径得到圣遗物,二没机会学习强力的魔法。 是加莱赫家给的圣遗物吗?有可能。 但是这么实用的魔法,我也从未见到加莱赫的人在比赛场上使用过。 ……没有什么别的可能性了吗。 默卡偷偷的瞥向木兰,看着他背后那把那嚣张跋扈的巨剑,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整微缩。 木兰发出的那种中性空灵的美声的嗓音显然是正常人靠嗓子发不出来的。 那绝对是经过魔法加工过的嗓音。 作为依靠圣遗物使用魔法的诅咒之子,大家大多不仅没上过学,甚至连字都不识,又谈何学习魔法呢? 所以诅咒之子一般都只能使用圣遗物里留下来的魔法。 而这就有疑点了,他们两人都会改变声音的魔法,难道他们不仅人长的这么像,连圣遗物都有两件一样的吗?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他依靠某种特殊的魔法变出一个分身,分身受自己的意识直接控制。 而他们两人唯一称得上不同的地方就是这把剑了,这把剑就很可能是那个圣遗物。 从分配的角度来看也很合理。 他肯定会把自己的本体留在安全且重要的地方镇守,让自己的分身去探听虚实,并收集情报…… “伙计们。”思忖了一会的木兰站了起来,向坐着的诅咒之子们大声说道。 这些吃过苦的诅咒之子熬这么一点夜完全不算什么,大多数人的精神还十分清醒。 “图灵确有帮手,而且靠着诡异的魔法骗过了我。” “我们另一个小队有麻烦了,我们得要派人增援。” “但我们的人手也非常珍贵,我们承受不起继续损失同伴的后果了。” “我刚才用对讲机和戴安娜商量了一下。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负责佯攻,她们来找真正的图灵。” “我决定布置陷阱来对付图灵,就像我们平日里在野外对付野兽那样。” “布置陷阱需要很多人,所以我只留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守机器。” 木兰看似随意的在人群里中点了几个人,安排了一下看守的队伍。 默卡心中一动,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但就当默卡看着木兰的手缓缓落下的时候,默卡瞬间就想到留守的队伍可能没有自己。 木兰这时候却开口了。 他从身后又拿出了一个对讲机,递给了默卡。 “维克多,你来带领留守队,别搞砸了,明白吗?”木兰说。 平淡而毫无波澜的语气之下仿佛暗藏着杀机,这让默卡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吗? 默卡咽了一口唾沫,接过了重若千钧的对讲机。 “明白。”默卡迟疑的点点头。 默卡和另外三个黑衣人来到机器旁边,按照木兰的安排,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了下来。 木兰则是在不远处稍微清点了一下人数,讲了些注意事项,即刻就出发了。 默卡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耐了好一阵子。 一直到平旦的月亮落下山头,整个天空都开始黄蒙蒙的亮了起来,默卡才开始扩大自己平日里魔法视野的范围。 魔力一扫而过,近千米的地理模型出现在默卡的大脑里,巨大的魔力消耗让默卡身体都有点不适了。 真的走了?默卡仔细的看过了视野中的每一寸土地,这里除了他们几个人,真的一个人影也找不着了。 默卡这时候才终于敢好好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巨大的机械了。 用自己的外语储备,默卡逐句逐句的翻译着机器上的文字——产地英国,援往阿卡迪亚。 英国向来是偏向阿吉奥一家的国家,也是阿卡迪亚烟草的主要出口国之一。 外国人虽然不懂阿卡迪亚内部的政治,但是他们明白阿卡迪亚这几个家族就像执政党一样,投资就相当于站队。 不站队就相当于弃权,两面倒的下场只有白费力气。想要在新的家族上台之时捞一点好处,必须要在她们上台之前就倾囊相助。 英国本来也不是站在加莱赫这边的国家,这次愿意在加莱赫这里下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加莱赫究竟给英国许下了什么样的承诺。 默卡一行一行看下来,大概明白了机器的原理。自己现在脚下的位置似乎处于碧玺手臂的地方,但它已经被常年丛生的岩石给覆盖起来了。 这枚机器将会用钻头打进地面,把肾上腺素送进碧玺的体内。 不过碧玺的体积非常大,肾上腺素的起效下限的也被抬得非常高,所以药剂量需求特别大。 果然只要把水罐打爆就行了,默卡想道。 但是来得及吗?默卡看向其余三个被留下来守机器的黑衣人。 肯定来得及! 我这里可是有四件圣遗物,其中还包括牧羊人小姐的。 牧羊人小姐是刻俄柏的人,更何况还是刻俄柏中的佼佼者。 士兵本就不是诅咒之子能够望其项背的,他们都是为了战斗特化的魔法师。 我只要五秒,不,三秒就足以把这台机械打成渣滓。 就凭他们的速度,不可能反应的过来。 默卡眼色一凝,嘴角微微牵动起来,咒语即将脱口而出。 没时间犹豫了,再拖他们说不定都快要回来了。 “好牧……”默卡突然暴起,他冒着浓烟的手散发出骇人的热量,三步并两步,直往机器上冲去。 然而一道刺眼的闪光从脑后疾驰而过,一声肋骨断裂的脆响过后,默卡被撞翻在地上。 默卡回过神来,自己的耳朵已经带着一束殷红的血线掉在了地上。 “你这烟还挺奇怪的,魔力居然扫描不透。” “害的我打偏了。” 默卡强忍着快要让自己眩晕的疼痛感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纤瘦的男生。 已经摘下了斗篷的他面带着残忍的微笑,年纪大概十八岁左右。 他项上那条金色的项链好像串着满满的黄金,虽然浮夸,但不失美感。 默卡知道,诅咒之子绝无可能有能力购买这么昂贵的首饰。 一百九十三章 ====================== 默卡忍下疼痛,定睛向男生的方向看去,发现他就是刚才其中一个和自己一起站岗的人。 而和自己站岗的另外两个人早已经站到男生身边去了。 男生只是嘲讽的站着。 他像个古典的法师那样,一只手攥着长杆烟斗,另一只手抱着一本书。 奇怪,他不是刚才割去了我的耳朵吗?拿着这么多东西是怎么做到的。 默卡的视线转向男生身边另一个手上还滴着血的扈从,心里了然。 原来不是他做的。 默卡心下了然。 一只手捂住流血的耳朵,默卡释放魔力,眨眼间就将缺失的耳朵治好了。 幸亏割的不是我另一个戴着圣遗物的耳朵。 默卡庆幸的想到。 “等等,只因为我动用了魔法就攻击我可不太好吧。” “我只是想用魔法烤点东西吃而已,毕竟都已经蹲守了这么久了。” “要是看到任务还没有进展,自己人却内斗起来,你说将军会怎么想?” “将军是不是让你留下来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想你都不好交差吧。” 默卡数罪并论,说的头头是道。 但男生反而是大笑起来,笑得咧开了嘴,笑的弓起了腰。 “你这个人还真是搞笑。” “我本来以为维克多被收买了……” “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是维克多。” 男生捂着自己狂笑不止的脸,突然停住了笑容。 “维克多怎么会不知道我到底长什么样……” “你把维克多藏哪去了?” 默卡神情不由得露出一丝惊怔,嘴角动了动,解释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就又被男生打断了。 “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男生的眼神一下子阴冷了好几分。 “话先说在前头。” “我最讨厌的,就是叛徒了。” 可恶!这个家伙根本不听人说话的。 这种对手,真是令人头疼! “远在天边的羊群啊!” “惊走吧,奔跑吧……” 默卡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又猛然的松开,一下子散发出来如云海一般烟雾缭绕的磅礴白烟。 真是倒霉,对方有三个人,要不然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这里就先逃跑…… “什么?!” 带着苍蓝极光的狂岚撞碎了云烟堆砌的尘雾,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和风有关的魔法呢。 但默卡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正是之前偷袭自己的那个黑衣人速度过快而带起来的飓风。 “太夸张了吧……这真的是诅咒之子吗?” 黑衣人没有给默卡再感叹的机会,他像一个杀戮机器一样,机械的转动头部,在烟雾里寻找了一下默卡的位置,随即就是霸道的一脚向默卡踹过来。 “好牧者!” 木兰瞬间反应过来,用自己那带着恐怖爆炸的炎拳迎上了黑衣人的踢击。 黑衣人一个趔趄,被余震冲的倒飞了出去。 “嘶……好疼。” 肋骨断裂的地方不断的发来疼痛的信号,要求默卡立马开始治疗。 但那哪是现在这种情况来得及做的? “他第一下打的太重了……我现在和他对拼没有胜算的。” “还是先走为妙。” “但是这个机器我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啊……” “万一我前脚走,后脚他就打开了机器怎么办?” 没给默卡多余的思考时间,另一个黑衣人一发龙卷风一样的踢击从默卡相反的方向踹向默卡,这次的目标是头颅。 但默卡用过千百遍的魔力视野,灵敏得就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一样,不要说是背后,就算是脚底下或者是天上,没有绝对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击中默卡。 一个闪身躲过了致命的迫袭,默卡在飞过去的黑衣人身上仔细的探测发现,他似乎身上什么也没有戴,一点类似圣遗物的影子也看不到。 反而绷带倒是有不少,大量的绷带像是默卡之前看到的木兰那样缠住了黑衣人的全身。 默卡玩命似输入魔力,加大了烟雾的浓度和广度,将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球形区域全部笼罩起来。 “这也太准了吧,刚才那两个人就像是视野共享一样。” “第一个好歹是看了看才攻击我的,第二个根本连犹豫都没有一点。” “对了,这不是和木兰那两个分身一样吗?” “记忆共享,体型相似,浑身还都缠着绷带。” “难道说……” 默卡仔细琢磨起木兰刚才的那句话;维克多哪有可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难道那个男生才是木兰?那些分身的背后操纵者?” “那我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啊……” 默卡把魔力视野放出去一点,发现烟雾外面三人正以犄角之势包围住了自己。 “极致的速度,共通的视野,还有恐怖的破坏力。” “逃跑已经很难了,更别说还要破坏那个机器。” 默卡嘴角流一丝鲜血,他知道,不管是身体还是魔力都已经迫近极限了。 “要用贞德的魔力吗?把自己治好,瞬间冲出去?” “不行,根本不够快。” “跟他那种速度相比,什么魔法都不够快。” “要是把魔力用完了还被抓到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要和他拼一拼吗?” “不太切实际…光是现在和他对上两个回合都已经够呛了,万一他还有底牌……根本没希望。” “起码也要带上萨麦尔姐过来才行……” 急躁的苦闷搅的默卡的胃一阵翻腾,默卡跪在地上一阵呕吐,大口大口的鲜血被吐了出来,一串鲜血洒在土地上的淅沥声传了出去。 站在烟雾外围的木兰抖了抖他那猫咪耳朵,扯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找到你了。” “快想啊…快想啊。”默卡无力的跪在地上,大脑飞速的运转。 “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他难道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说起来,诅咒之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弱点……” “唯一有的也就是圣遗物了。如果圣遗物丢了,就用不了魔法了。” “但是他只让分身进来找我,我根本碰不到他本人,更别提什么圣遗物了。” “对了,圣遗物很重要,他也知道这一点不是吗。” 烟雾里的默卡也笑了,一个精妙绝伦的计划,在默卡愈发清明的内心里铺陈开来。 一百九十四章 揭晓真面目吧 =================================== “又来了!”默卡瞪大了眼睛,汹涌的蓝色极光照见了他的全身。 即使是看不见东西的默卡也明白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熔炉之心。” 慌忙之中,默卡抬起右手去挡,这几天刻苦修习的岩泥下意识的从身体里迸溅出来,形成一个盾形,紧紧的护住了默卡右半身。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黑袍人再次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受了这一击的默卡只感觉自己的全身仿佛都要散架了,不仅岩泥碎的七七八八了,硬接下冲击的那只手臂已经肿得不能看了。 默卡奇怪,自己的烟雾在木兰面前就仿佛形同无物一般。 “怎么会这么准……” “他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魔力视野中,默卡注意到木兰每一次指挥进攻时,他头顶的那只猫耳都会轻微的抖动两下。 “相信他快要忍不住了吧。” 在烟雾外面的木兰说道。 “这样庞大的烟雾他支撑不了多久的。” 木兰丝毫不担心躲在雾里的默卡会不会趁机治疗自己。 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花费大量魔力来治疗,还是省下这些魔力来逃跑,默卡的胜算都微乎其微。 而且从默卡没有继续扩散烟雾就可以看出来,这种烟雾没办法影响到很大的空间。 “不过以防万一……” “我还是再做一个分身吧。” 木兰脱下自己的黑色斗篷,露出了他束身的运动服和紧身裤腰。不加隐藏的木兰飒爽而强劲,和穿着黑袍时看上去很不一样。他隐蔽在袍子底下的身体大体上还是相当健硕的,将人印象里的那种瘦弱感一扫而空。 木兰把黑袍丢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绷带丢进黑袍里面去,微微念咒,不多时黑袍就被一个逐渐膨胀的身体撑了起来。 站在雾里的默卡看到这一幕简直看呆了,这完完全全超出了他对整个魔法领域的理解和构想。 越偏向物理和火焰形式的魔法需要付出的代价越小,反之代价则越大。 像这种复杂,闻所未闻的分身法术,按理讲绝无可能只需要这么点素材,这么几句咒语。 “除非……他用什么特殊的手法,骗了我。” 默卡心中一动,咬紧了牙关,包裹他的雾潮如一团滚动的灰色浆糊,变得愈发粘稠起来。 天边的太阳刚刚冒头,微弱的阳光照出这个飞快移动起来的灰色巨兽。它凌乱的毛发表面仿佛透露出来阵阵深邃的怒吼。 暴躁的云潮裹挟着狼狈的默卡极速远去,木兰则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他摸了摸自己身旁弓着身子,仿若恶兽一般的身披黑袍之物。 “又多一个分身的话,我的计划没办法实行。” “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干掉一个。” “我能做到吗?” 默卡不自觉的伸手摸向藏在怀里的黑影给的那枚手指。 “不行……现在还不是用它的时候。” 默卡腾云驾雾,带着灰色流星一样的浓雾,在遍撒晨光的树荫中上下翻飞。他的身上自然的爆射出精光,照的周围蒙络摇翠的树影一阵飘摇。 “圣子降临。” 默卡那对好像银河一样深邃的眼瞳望穿了浓雾,他的发丝好像涤荡在漂白的浪花里,自然而悠扬的飘飞起来。 魂灵一般白色的惶火一口气在了默卡身上攀升了起来,他破碎的肋骨和肺腑仿佛剧烈的燃烧着,发出了的滋啦滋啦的声音,转眼间就恢复如初了。 “去把他撕成碎片吧。”木兰冷漠的盯着向已经那团飞了老远的浓雾,淡淡的说道。 三道苍蓝的极光瞬间就席卷而去,多远的距离在这种速度面前都显得有些可笑。如同三枚炮弹一样的黑衣人宛如一根根蓝色的银针一遍遍的刺穿烟雾。 默卡死死地咬着牙根,屏着呼吸,连魔力羽翼也尽量的放缓扇动的频率,只为降低发出的声音。 但剧烈的运动之下,哪有绝对的安静呢? 三道闪光围着默卡,一个负责跟在旁边听,两个负责不断的袭击。不多时,受到剧烈进攻的默卡,身上的白色火焰薄弱了许多。 默卡不是没有想过反击,只不过它们实在是太过谨慎。每次击中自己的时候,它们绝不多在烟雾里停留,不给一点反击的机会。 “也好……要不是你这么多疑,我决计不敢想出这种计策。” 默卡一口气加快了飞行速度,全然不避自己发出的破空声。 “想逃走?”木兰眉头一皱,立刻操控着一个分身卯足了力量,向着默卡的烟雾里冲过去。 仿佛大鹏展翅,石破天惊的狂躁风暴一层层迭起。一个黑衣人像是潜伏在深海的獒鲨,带着破釜沉舟的恐怖力量,直取黑影中暴露出声音的默卡。 然而黑衣人直面迎来的却是一颗十几人都无法环抱的巨大杉树,速度过快的它,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完全没办法停下来了。 轰隆一声,巨衫拦腰折断,上半截轰然倒塌。同时黑袍人的身体也被卡在了破碎的树木纤维组成的凹槽里。 “没想到吧,声音的幻觉也是可以用backdrop制造出来的。” “嘶……backdrop真的不能再用了。在他如此有防备心的情况下,每一秒dropback耗费的魔力量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默卡看着全身都撞扭曲了的黑衣人,高抬起一只手,狠狠的向他挥下。 “好牧者!” 夸张的烟尘爆炸开来,黑袍人瞬间就被剧烈的爆炸给碾了两半。由于魔力使用过多,此时的默卡面色也微微显得有些苍白。 看着眼前只剩上半截身体的黑袍人,默卡跪下来就想去揭开他身上那焦糊的绷带。 “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 以一个人类完全不可能反应过来的速度,两道闪光斩开了包裹着默卡的迷雾。两个剩下的黑袍人一个锁喉,一个捆住默卡的手,将默卡粗鲁的压在粗糙的杉树断层上。 迎着朝阳的微光,木兰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截断木桩子上,睥睨的看着默卡。 一百九十五章 默卡与炉心 ================================== “等等!将军大人。” “我投降,我投降……” 默卡被按倒在地上,侧脸贴着木屑,撇着头极力向木兰的方向看去。 此时默卡已经解除了dropback,显露出了原本的姿态。他好像完全丧失了战意似的,向着木兰谄笑着求饶道。 “听我说,我知道奥驰亚躲在哪里。” “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只要您能饶了我。” “那图灵给的钱又不是够我花一辈子了,我也不是非要卖这个命啊,您说对吧?” 木兰皱了皱眉头,抬手示意分身让默卡跪起来,好好说话。 “果真是诅咒之子,真是下贱得难以言喻。” “继续说吧。” “图灵我已经找到了,你这一点条件换不了你的命。” 默卡眼眶一紧,要不是他装的义眼,恐怕此时微缩的瞳孔已经要将他的惊诧给出卖了。 找到了谁?萨麦尔吗? 不,他可能在说谎,我不能自乱阵脚。 “那……那没关系,我还有另一个秘密。” “其实图灵此时根本就不在后山。” 木兰的下颚蠕动着,愤怒逐渐爬上了他的脸庞。他欺身上来,恶狠狠的揪住默卡的衣领。 “……你说什么?” “别……别激动,将军大人。” “我的意思是,图灵虽然在,但又胜似不在。” “恕我直言,现在您如果启动计划,结局肯定是以失败告终啊。” “不过,这样,如果您放我一马。我一定会帮您把图灵给引出来的。” “真正的诅咒之子应该像您这样才对,我现在已经决定弃暗投明了……您看行吗?” 木兰略加思索,突然抬起手就要向默卡脸上砸去。 默卡后怕的闭上眼,偏过头去,咬紧了牙关。 “哼,你该不会现在还在和图灵互通有无吧。” “绝无可能啊!将军。” “那你就把圣遗物交给我吧。” “唉,您……” 木兰伸手就要去摘默卡脖颈上戴着的项链,默卡拼命的挣扎起来。 但稳如泰山一般,台钳似的两个分身哪会让默卡如愿,仍是死死的控制着默卡。 木兰眨眼间就扯断了默卡的项链。看着手中那酷似圣遗物的晶莹水晶,木兰注入进去了一丝魔力,但却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什么魔法的样子。 “这个不是圣遗物吗?” “那这个耳环呢……” 木兰抬头再往默卡的脸庞看去,他早早就注意到了默卡耳边别着的整整齐齐的三粒宝石耳环。 但是木兰的视线却突然模糊了,天昏地暗的眩晕感像是什么东西的一个信号,袭击了木兰的大脑。 木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信微笑着的默卡。 终于意识到即将要降临的是什么了,木兰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碾作齑粉。 那是自己熟悉了一辈子的事物—— 痛苦,毁天灭地的痛苦。 苍茫的火海呼啸着飞来,死亡与腐败之风吹得彼岸花开遍了满山。 幻觉中,木兰仿佛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自己的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应声碎裂了。 “炉心起作用了吗?” “希望他没有注入太多魔力,不然甚至可能会死的。” 两边的分身随着蜷曲着的木兰完全失去意识,轰然倒下,默卡没费多少力,就从它们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 “要拿走他的圣遗物吗?” 默卡紧盯着木兰脖子上的金项链。 “不行,来不及了。” “我直接去把那个水罐子毁了,就万事大吉了。” 默卡想到这,张开巨大的翅膀,极速的向之前那个巨大机器的方向飞过去。 飞到一半,默卡却傻住了,他的魔力探测到机器旁边已经驻扎了几十个诅咒之子。 就木兰和自己战斗的这么短短一会功夫,队伍里的人几乎就回来齐了。 “难道全在这里了吗?” 默卡数了数,真的全都在这里了。 “这个木兰,真的是……和我打架用得着这样吗。” “不过既然所有人都在这里,说明他也没有其他机器了。” “他已经不剩什么后手了。” “谨慎到这种地步,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默卡来到机器旁边,从容的落地,用所剩不多的魔力变成了木兰的样貌。 “将军。”“这里没有异常。” 默卡向着和自己热情打招呼的众人点了点头,不敢多做什么动作。默卡深怕自己多余的举措会加大魔力的消耗。 默卡一言不发,静默的走向了那个机器旁边的的水罐。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时候,默卡暴起了,卯足了吃奶的力气,将自己全身上下的魔力倾巢驱出。 “图灵……” “给我力量。” 飘摇的白色火焰重新燃着了默卡的发梢,只是这一次带着更加狂暴而圣洁的气息。 默卡的手臂变得尖锐而骇人,默卡纵身一跃,狠狠的推出自己长矛一般的手,向水罐上的玻璃刺去。 但是水罐没有破裂,它的玻璃层比看上去的要厚实的多。尽管默卡结结实实的刺了进去,但裂纹只维持在了相当小的一个范围,没有扩散出去。 “这……这么可能?” “玻璃的硬度可以达到这种地步吗?” 默卡一回头,看见周围众人惊讶的表情,立马就想要解除dropback。 但已经来不及了,dropback瞬间就吸干了那份属于贞德的魔力。 默卡的魔法被迫解除,看到默卡真正样貌的诅咒之子们纷纷反应过来,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咒语如交响乐一般在默卡耳边响了起来。 怎么办……我要再用牧羊人剩下的魔力再试一次吗? 默卡看着眼前自己一整只手臂都刺不穿的玻璃层,悻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波我输了。 还是从长计议吧。 木兰那么多疑,他既然听到了我那句话,他是不会立刻启动机器的。 图灵都不在后山了,叫醒碧玺也没什么用。 默卡看了一眼背后闪烁着的红色光芒的火海,化作一团烟雾,迅速遁走了。 一百九十六章 萨麦尔和她的新计划 ========================================== “我说,你可别装作没看见啊。” “那颗流星……好像就坠落在我们附近诶。” 斯佳丽扯着身下马匹的缰绳,向远方烧的通红,不停冒着青烟的地方看去。 一旁的戴安娜随意的坐在地上,清算着自己缴获的战利品,一共四十九枚徽章。 五十枚子弹打出四十九枚徽章,听起来美好,但实际上这还是斯佳丽分了戴安娜一点的结果。只不过戴安娜心中有鬼,所以不敢真的凑到五十枚徽章。 戴安娜此时心情好像并不是很好,一言不发的擦拭着手里的枪械。 “这世界上根本没什么流星。” “都是骗小孩的。” 戴安娜冷漠的说道。 “可是你也看到了吧?那种可怕的威力,难道是魔法不成?” “该不是你雇的那些小喽喽搞出来的吧?” 斯佳丽一想到那种魔法落在自己身上的景象就一阵后怕。 “我觉得不可能……但是还是去看看吧。” 戴安娜抖开散弹枪的弹匣,装进了自己最后一发子弹。 这一发是用来对付图灵的,戴安娜想道。 —————————————————————————— “嘶……疼疼疼。” “这个玛门,老大不小了,下手没轻没重的。” 从熔浆蔓延之地轻描淡写的站起来,萨麦尔无瑕的身躯上几乎没有什么伤痕。 看了看周围被烧的寸草不生的红色原野,萨麦尔叹了一口气,重新化为图灵的样貌。 “最后还是让狄更斯那个家伙跑了。” “该怎么说呢,这就是我们这些捧花之人的宿命吗?” “非得要怀着遗憾死去不可。” 萨麦尔往自己的腰间的口袋一模,才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全数烧尽了。 包括自己收集的一些徽章,现在烧的影子也找不到了,甚至连默卡交给自己的猎枪都直接烧化了。 “不会吧……默卡交给我的任务我算是全搞砸了。” “这可怎么办。” “而且因为backdrop,我的魔力是真的要见底了,现在开始得要尽量避免与人见面了。” “要去与默卡汇合吗?” “还是说……等一下,我有一个好计划。” —————————————————————————— “太离谱了吧……” “就算是流星,我也没听说过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毁灭性打击的。” 戴安娜和斯佳丽停在了面前一望无际的焦土前面,一时间愣住了。 直到灰腐猩红的热浪迎面而来,斯佳丽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一种可怕的神迹。 “英雄所见略同。” 一个身披盔甲的女人潇洒的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笑吟吟的看着眼前面色紧张的两人。 “我也是被这天地异象给吸引过来了,但要我相信这是人类的魔法所致,那是怎么也办不到的。” “曼彻斯特……”面色凝重的斯佳丽轻声念出了眼前女人的名字,和戴安娜对了个眼色。 看着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幼稚举动,曼彻斯特不屑的笑了;“你放心吧,俄狄浦斯大人说了,懒得管你那些小动作。” “告诉我你和你那些小混混们都知道些什么。” “要不然得不偿失的,可是你们自己。” 曼彻斯特眉头一挑,普普通通的微笑,给了戴安娜和斯佳丽两人莫大的威慑。 —————————————————————————— “跑到这里应该没事了吧……” 默卡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一颗大树,缓缓坐了下来。 “咳咳……”自从红港之难过后,默卡还是第一次如此过度使用魔力,面色难看的同时,连咳嗽都带了点血腥气。 “这么久了,萨麦尔应该已经凑够不少勋章了吧。” “现在只要和她汇合,一起去把机器破坏掉,这场比赛就是我们的了……” 恍惚中,默卡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嗯?” 默卡趴在地上,把耳朵对准地面,仔细倾听声音的源头。 “是求救声吗?” 默卡一阵犹豫,但心地善良的他很快就决定要顺着声音过去一探究竟。 “这是……”默卡拨开草丛,越过障碍,一个偌大的坑洞出现在眼前。 两个女孩掉落在坑洞里,似乎是在呼唤着其他的同伴。看到她们的装束,默卡可以断定,她们只是来参加比赛的普通人。 虽然嗓子都喊哑了,但她们还是不希望错过这次在贵族面前表现的机会,强忍着没有使用魔力爬出坑洞。 恶毒的春寒已经在她们的发梢上结了一层霜。默卡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些此处曾经被设置过陷阱的痕迹。 “原来如此,这就是木兰他们所说的陷阱吗?” “但是这光逮到其他人了,逮不到图灵啊。” “如果要想逮到图灵,并且及时感知到的话。这附近应该有一些监视设备才对……” 默卡在附近的草丛里摸索了半天,发现了一个藏匿隐蔽的摄像头。 “原来如此,凭借着图灵强烈的胜负欲,笃定她不会使用魔法逃出陷阱,然后落井下石吗。” “确实很聪明。”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 “他们难不成已经抓到过很多人了?” 默卡看了看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际,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算了,指望萨麦尔姐不是万全之策。” “还是求助于外力吧,有什么后果我也认了。” “aside……” 鬼魅的黑影在默卡念出这一个单词之前就已经赫然出现了,它妖冶的身姿让人看不出男女。 “只要你还拿着那把钥匙,我就可以窥识你的心智。” “你想要问的,我也都已了然。” “我的回答是……可以。” 一百九十七章 ====================== 一个书评加更一章,十个评论也加更一章。 小鲲在这里衷心感谢读者大大们,评论啊,吐槽啊都是可以提高人气的。 虽然小鲲不盈利,但还是希望很多人可以看到这本书。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0/21/cd1389a9-9a70-4c79-9e84-21b1606b0756.jpg](chapter-43f74b687f2c9c354490220c9db2ae48f7544015.jpeg) 也快到变身的情节了。 这里放一张图灵今后变身的剧透照。 ps:这种程度应该不会被封吧? 一百九十八章 萨麦尔,尝点人肉怎么样? ================================================ “我心中想的你都知道了?” “你可以感受到这个摄像头信号发射的源头吗?” “还是说你可以改变徽章上的指纹印记?” 默卡拿着小小的摄像头,向黑影询问道。 “都可以。” 黑影接过摄像头,放在自己的漆黑的脸底下。 “这种东西连机械降神的百万分之一的技术含量都没有。” “同伴尽亡的如今,我可以说是科技之神也不为过。” 怯懦的藤蔓从黑影那残破的腹部中害羞似的爬出。虽然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那束藤蔓真的就像是有人的意识一样,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才从黑影的腹部钻出,缠绕着黑影手臂攀上了黑影手中摄像头的位置。 “那是什么……小齿轮?!” 默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其实也不怪默卡多想。 他早就觉得红港的事件一直没算完,曾经善良的魔女做出那种事,天使发生那种暴乱,犹大变成那个样子,这一切都还有太多疑点没有解答。 没想到这里居然看到了类似的东西。 “别误会,这只Codechecker(代码检测器)是一直是跟我的。” “不是你以前那一只。” 默卡脸色震惊到略有点扭曲,他看着黑影,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反人类的东西。 他说出这种话,难道不仅意味着他可以读取当下的记忆,他连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回忆也可以读取吗? 如果拓展一下,岂不是说他连人类过往的所有的记忆也可以读取吗? 这已经不是读心的程度了。 这简直……简直就像真正的aside一样不是吗? 藤蔓附在摄像头上面,肆意的揉搓着它金属制的外壳,不多时竟然把外壳捏的柔软了起来。 花苞似的灰色花骨朵儿形状的一团,噗的一声的在藤蔓上爆开,张开了它那像嘴巴一样的“花瓣”吞下了摄像头。 接下来更让默卡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完完全全是一只死物的摄像头长出了像蝴蝶一样的翅膀,挣扎着从黑影的手上扑飞了起来。 由倒刺和碎铁造就得纤细翅膀赋予了蝴蝶怪异的生物感,它宛如真的生物那样眨了眨眼睛,将它的摄像头对准了默卡。 “去寻找你的根源吧。” 随着黑影的手掌轻轻落下,机械蝴蝶应声起飞,向着空中飞去。 一种生物与机械相融合的反胃感刺激着默卡的胃部,险些让他直接吐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魔力波动…… 也没有听到它念咒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股陌生的艾草香钻入默卡的鼻尖,但是他此时却没机会去细细体会它是从哪里穿出来的。 “跟着它去,自然就能找的摄像头信号接收器和对应的显示屏了。” “不过你还想要带上那个徽章吧。” 黑影指了指一盘的坑洞。默卡表情古怪的看着黑影,点了点头。 “快去吧,不然要赶不上蝴蝶了。” 默卡脑袋有点晕晕的,走到坑洞边上,看着相互依偎着等待同伴救援的女孩,陷入了沉思。 他感觉自己很被动,虽然一直都被动,但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那也是当然了,面对能读心的人的话,任何谋划和计策都是没用的。 并不是说这样妨碍到了自己,相反是太顺利了。 黑影实在是太好了,好的有点过分。 默卡也知道,一旦什么事突然变得顺利起来,那么代价往往是被人放在最后面了。 赌徒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庄家操控着,最后失去了全部,夕日罗密欧每当用他的母亲为例和默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都会泪流满面。 “可是……” “我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 默卡三下五除二用魔法打晕了两个女孩,从她们身上搜过来了十几枚徽章,并顺便把她们救了上来,安置在了一个相对隐蔽安全的地方。 “就是这些吗……交给我吧。” 黑影那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宽阔手掌接住了默卡递过来的全部徽章,放入了自己的腹部。 “您……”默卡刚想说点什么,但时面色一黯,又沉默下去了。 “我会把这些徽章上标记的指纹清除的,但需要一点时间。” “剩下的……关于我的请求什么的,咱们路上说吧。” 默卡点了点头,向着黑影漂浮的背影跟着上去。 —————————————————————————— “妈妈……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逞强的”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克格图亚神明大人,伟大的神明大人……” 粗犷的鼻息在石窟的阴影处肆意的喷吐着,让人心惊胆颤的脚步声,落在静的人发慌的深幽角落里。 “你别哭了……把它引过来怎么办。” 三个女孩一个不停祈祷,一个不停的抽泣着,只有领队似的那个女孩沉得住气,狠狠地掐住止不住哭泣的女孩的下腋,不让她发出声音来。 她们三个蹲踞在灰暗的巨大岩石后面,队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查看岩石背面正在找寻她们的魔兽是否离开了。 结果一看。 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近! 那只巨大的火红狮子就背靠着她们,在岩石边盘旋着。 “可恶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克罗托的后山这里有这么强大的魔兽。” “这种级别的魔兽,即使动用魔力,我们也完全反抗不了吧。” “但是魔力波动可以把奥驰亚家的贵族大人引过来。”队长旁边的女孩停止了祈祷,对队长说道。 “不可能,那样的话死的先是我们,毕竟魔兽会更快感受到我们的魔力波动。” “那你说现在我们……”之前还在祈祷的女孩明显有些崩溃,声音也不自觉的抬高了一点…… 一阵惨戾的咀嚼声竟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声。 两人回头看去,赫然展现在眼前的是瞪大了兽瞳。 那是一只满嘴爆流出鲜血的凶恶红狮。 它的嘴下躺着的是只剩半具身体的,哭泣的那名女孩的尸体。 “真是味同嚼蜡。” “我记得人类原来可不是这么难吃的东西啊。” 沉重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石窟里回响,女孩们面色铁青,和慢吞吞咀嚼着碎肉的红狮对视着。 一百九十九章 ====================== “这里……原来有这么强的魔物吗?” 戴安娜看着周围风卷残云一般的灾景,吞了一口口水。 “不,这不是魔兽。” “这大概是我要找的那个东西。” “整个后山的魔兽和魔法师的实力上限,我有一个大概的估计。” “这显然超出了这个估计。” 曼彻斯特打开一小盒雪茄,就地抽了起来。 但她只抽了一两口,迅速就踩在地上踩灭了。 “简直是魔鬼……” 戴安娜看着被拦腰咬成两半的尸体和头颅,胃部一阵翻动,苦水直往嘴边上涌。 残暴的景象像是要昭示暴力一样,尸体上虽有巨大的牙印,但却没有被吞下去,全都是被嚼碎了陈放在地上。 “现在参赛者已经死了快有两位数了。” “许多平民参赛者都已经开始人心惶惶,这对我们两家贵族的声誉也很不好。” “还请您尽快抓住这个魔物。” 戴安娜强装镇定,对曼彻斯特说道。 “名誉?” “只有你们家的名誉会不好吧,这可是你们家提出来的比赛。” 曼彻斯特偏过头看向戴安娜,她那全副武装的黑甲在她隐隐的暴怒之下微微作响。 “我说了,现在这可不是魔物的问题。” “你仔细看看这里的尸体,一共三具。” “而我们循迹而来的魔力波动,也有不同的三种。” “三位女孩肯定都在情急之下,使用魔力反抗了。” “但我们却没有感受到其他的魔力波动。那魔物呢?魔物难道在攻击她们的时候没有用魔法吗?” “什么魔物,可以不使用魔法,杀死三位魔法师?” 曼彻斯特不屑的看着眼神中带了一丝慌乱的戴安娜。她感觉看着这样的小女孩努力装作沉着冷静,思考对策的样子,很有意思。 “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加莱赫,我要的线索已经找齐了。” “接下来我要去处理这个东西。” 曼彻斯特越过了想要阻拦自己迈步走向戴安娜,却又黯然停手的斯佳丽。 她来到了戴安娜的面前,像一堵墙似的立在那。 她那每走一步都淅沥作响铠甲像是梦魇里的摇铃,叫人心神不宁,彻夜难寐。 “至于你,就尽管挣扎吧。” “别以为首长大人在比赛前恭维你两句,你就找不着北了。” “在我看来,你永远是图灵大小姐后面的那个跟屁虫而已。” 曼彻斯特放下狠话,从呆滞的戴安娜旁边错身而过,消失在的晨雾浓浓的森林里。 —————————————————————————— “默卡先生,你愿意帮我杀死俄狄浦斯吗?” “不是打败,而是杀死就行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 “我只求结果。” 黑影和默卡奔跑在晨晖葱笼的杉树林里。黑影的话险些让默卡一跤把牙给磕掉了。 “你知道图灵是我的女朋友吧?” “你为什么拜托我这个?你觉得我会替你杀掉我女朋友的母亲吗?” 黑影好像是笑了,它的笑声轻盈的像是少女,但又不失少年的朝气蓬勃。 “您不用再用言语试探我了。” “关于读心这一方面,我的力量远在你想象的上限之上。” “只要有一瞬间思维的电射,我就能读完一整个人生。” “就比如您。” “从红港,到厄里斯堡。” “从孤儿院,到玛利亚,再到图灵。” “您所有的那些小秘密,虽然惊心动魄,但在阿卡迪亚的历史长河里也算不上特殊。” “我行医多年,即使是最智慧的贤者也不得不用最隆重的礼数尊敬我。” “和医生耍小聪明是会遭大罪的。” 默卡暗咬下唇,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从生理上在恐惧一个人,甚至在俄狄浦斯面前都没有这种苍白的感受。 “你既然这么厉害…何必需要我?” “就算你一个人解决不了俄狄浦斯,那也不一定要选我帮忙吧。” 默卡问道。 “我是选了你们两个。” “您是附带的。” 默卡一时语塞……马上张嘴想问另一个是谁,但心中又隐隐的有了些预感。 “你……” “已经到了,默卡先生。” 默卡跟在黑影的身后,却看到它猛然停在一个大树面前。 默卡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正疑惑之际,只见黑影淡漠的指了指头顶。 朝天空看去,一个硕大的树屋搭建在了数颗树之间,虽然简陋,其残损的破败结构却给了人一种有如面对顽强反抗命运的诅咒之子一般的肃然起敬之感。 阳光照进了那间树屋,透露出了些许光芒。 恍惚的人影,暗示了那里有人的事实。 “……你打算怎么做?” 黑影不慌不忙的看着默卡,语气好像人类一样带着笑吟吟的意思。 “这个树屋太隐蔽了。” “木兰不会留下很重的兵力把手的。” “我要速战速决。” 默卡看向黑影,后者赞赏的点了点头。 暗念咒语,默卡汹涌波涛的魔力波动席卷而去,一瞬间树屋及树屋里的人和事物全部映入了默卡的眼帘。 两个人坐在数十个监控屏幕前,他们背后摆放的是数不胜数的枪械,针管,手雷,烟雾弹甚至还有默卡认不出来的一些洋玩意。 他们两人可能是被默卡的魔力波动惊到了,在默卡的眼中,有一个人甚至直接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 “太好了……” “这下真是一石三鸟了。” 默卡低声说道。 两百章 你懂图灵什么? ================================ “那家伙……那家伙……”戴安娜咬牙切齿的看着曼彻斯特离去的方向说道。 “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确实啊。” “感觉奥驰亚那一派的人好像都跟俄狄浦斯一样,傲的不行。” “图灵……其实已经算还好了。” 戴安娜瞪了正蹲在地上检查女孩尸体的斯佳丽一眼,不屑的撇撇嘴。 “你又懂图灵什么?” “她是,她……” 斯佳丽挥挥手,打断了戴安娜已经挂在嘴边的长篇大论。 “戴安娜,你来看看。” “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戴安娜皱了皱眉头,走到斯佳丽身边,朝她指的地方看去。 “什么都没有啊……恶心巴拉的。” 斯佳丽翻开了尸体上和血肉揉成一团的衣衫,和戴安娜说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奇怪。” “她们这么长时间,难道一个徽章都没得到吗?” “如果是一个人这样也就算了。” “关键是三个人都这样。” 戴安娜疑惑的看向斯佳丽的侧脸,试探着说道;“你觉得这个魔兽和参赛选手有关系吗?” “嗯。” “而且很有可能是和奥驰亚家有关系。” “要不然为什么曼彻斯特那么急。” “其实究竟是不是魔兽还两说呢。” “可能只是战斗痕迹很像野兽的魔法师。” “毕竟有准备的说不定也不止是我们。” “俄狄浦斯既然答应了你比赛,心里肯定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即使图灵带个保镖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住嘴。”戴安娜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图灵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 “即使俄狄浦斯愿意,她也不会同意做这种事的。” “她绝对不会容忍……虚假的胜利。” 斯佳丽看着神情伤感,正别扭的嘟囔着什么的戴安娜,微微一愣。刚想反驳的时候,斯佳丽听到戴安娜的对讲机响了。 戴安娜长舒一口气,白了一眼已经缄了口的斯佳丽,接通了对讲机。 “加莱赫大人,我有重要的事告诉您。” 木兰雌雄莫辨的好听嗓音从对讲机那一头响起。 “图灵•奥驰亚可能根本就不在这座山里。” 戴安娜和斯佳丽对视了一眼,神情也逐渐的凝重起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证明这一点……” “但是已经有很多迹象这么表明了。” “我们设置了很多陷阱,也布置了不少监视器。” “不说覆盖了整座后山。但就以我们捕猎的经验来看,我们已经在所有必经之路上都设有埋伏了。” “但我们却连图灵的影子也没找到。” “还有一点就是我们曾经逮捕了一个和奥驰亚家有关的俘虏。” “虽然最后给他逃掉了,但是他也曾招供说,图灵不在后山。” “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扰乱我思路的胡说八道,但他也有可能恰恰是利用我这种心理,反其道而行之。” “总之,综合来看,我觉得图灵不在后山的概率大一些。” “您觉得呢?” “……”戴安娜没有说话,她颈部的青筋暴起,脸色铁青。一旁的斯佳丽吞了一口口水,她真的害怕戴安娜一时失手直接将对讲机捏碎了。 “好啊图灵,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现在又是哪一出……” “你赢我需要用这些小偷小摸的手段吗?” 斯佳丽一把夺过戴安娜手里的对讲机,对那一头木兰说道;“喂,是木兰吗?” “利用你那些监视器,你帮我找一个很强大的魔兽。” “应该是四足的,嘴缘特别宽,可以直接把人塞进去的那种。” “如果你能找到曼彻斯特的话,应该也能找到它。曼彻斯特现在正在搜捕这只魔兽。” “明白了。”木兰回应道,随即挂了电话。 “戴安娜,你冷静点听我说。”斯佳丽放下对讲机,双手抚摸着戴安娜狭窄的肩膀,轻轻的摇晃着她。 “图灵不在就不在,没关系的。” “出发前我不就跟你说了吗?要做好功亏一篑的准备。” “现在要考虑的是及时止损。” “就算真的不在,我们就要找到她不在的证据。” “到时候在比赛闭幕式上,拿她不敢参赛的事好好羞辱一顿图灵,那不是一样的吗?” “那么争强好胜的家伙,经受这种羞辱,到时候烟火祭赛马的平常心肯定也会大打折扣的。” “俄狄浦斯虽然可能计划的很好。” “但现在曼彻斯特那么急,没准就是这个魔兽出了什么岔子。” “我们可以在曼彻斯特之前下手,寻找她们的漏洞。” “但你要是现在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是正中了她们的下怀。” “明白了吗。” 看着逐渐低下头,舒展眉宇的戴安娜,斯佳丽终于松了一口气。 —————————————————————————— “一石三鸟……是哪三鸟?” 黑影向默卡问道。 默卡飞进了树屋,三下五除二就打翻了两个看守者。 这样的歪瓜裂枣,默卡甚至只要用简单的魔法随随便便就放倒了。 而且有了黑影身上那个类似小齿轮的藤蔓的辅佐,他们同样也没法靠对讲机求救。 “你不是能读心吗?” “看看呗。” 黑影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默卡越过昏迷的两人,往树屋的深处走去,他这才发现他之前在树屋下面探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里藏着的武器许多都是默卡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舶来品。 “催泪瓦斯,安眠喷雾,加特林,还有……” “还有鱼叉枪。” “这里几大箱子都是射鱼枪,贴在上面的这张纸是说明书。” 写在纸上的字默卡探测不出来,黑影代他读了一下。 默卡真的有点汗颜,这里的装备齐全都可以打仗了。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搜集徽章吧。” 默卡看着不远处闪烁的屏幕,那上面有好几个画面里都有着被陷阱困住的女孩。 “只要搜集满五十个徽章的话,那我最差的情况也是并列第一了。” 二百零一章 那骑灰马的 ================================ “多么酸涩的味道……” 炽热的狮爪踩着红色的波涛,火烧的尾巴搅动着层层叠叠的热浪,一头穆然的雄狮伫立在一大片舞动的火舌中央,静默的嚼着口中的人肉。 骇人的温度从龟裂的土地上蔓延开来,狠狠的纠缠住树木与花草的根,如狼似虎的噬咬了着。如火如荼的热气掺杂在微风中,像是一抹浓重的瘟疫,迅速催黄了绿叶和鲜花,甚至连雄狮树皮也因为过度干燥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片一片的脱落下来。 然而所有的这些,都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雄狮完全是靠着她离谱的体温,造成了眼前这片骇人听闻的景象。 舌头一阵摸索,勾出了嘴里尸块上面的徽章,雄狮把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样一来,徽章也差不多收集的差不多了吧。” 这只宛如地狱里走出来的凶兽,就是我们的萨麦尔。 可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徽章上还有指纹标记这回事。从一开始讲比赛规则的时候她就没有好好听。 这导致她还在呆呆的收集参赛者徽章。 她还以为在参赛者身上收集徽章是比在猎物身上收集徽章更高效的好办法呢。 “是萨麦尔大人吗。” “还是玛门大人?” 一个身披黑甲的女人破开令人咋舌的热浪,来到了这头高数米,长数十米的洪荒猛兽面前,淡然的开口道。 “不……玛门大人应该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所以是萨麦尔大人,没错吧?” 女人提了提腰间别着的贵族骑士剑,随着她那宛如黑豹毛发般油亮的盔甲勃发出肃杀的精光,她的铠甲接口处同时碰出一串银铃的碎响。 碎响里饱含着的峥峥杀意,是来者作为军人最好的一份名片。 “你认识我……” 巨大的凶兽裂开嘴笑了,仔细打量着来者,绕着她轻轻踱起步来。 “十年来,我夹杂在时间的长河里肆意漂流……” “潜藏于沙底,投身于浮光。” “现在居然告诉我,还有人认识我……” “还真是让人有点舍不得……” 萨麦尔全身的肌肉一丝丝的绷起,危险的竖瞳紧紧等等盯着眼前的女人。 “杀掉你呢。” 萨麦尔张开了可怖的血盆大口,殷红的牙龈微微颤抖着,仿佛吞食天地的压迫力震慑着女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萨麦尔大人。” “我的魔力波动要是引得俄狄浦斯大人前来的话,事情就不会简单收场了。” “不如现在就和我回去,为时未晚。” “尽量争取俄狄浦斯大人从轻发落。” 萨麦尔顿了顿前足,脚下的干裂的土壤瞬间被赋予了一种暴戾的活力,逐渐开始泛红,并且转化为流质。 “她根本就不会来的。” “她的魔法也会惊醒碧玺不是吗。” “倒是你。” “为什么俄狄浦斯只派了你这么一个人,瞧不起我吗?” 见女人沉默了下来,萨麦尔没有多言,撒开四足向女人奔去。怒火滔天,火海压城,疯狂迈起四足的萨麦尔好像要带起雷鸣闪电,带着无尽的势能冲向了女人。 轰隆一声,真如雷鸣一般的崩坏之音响起,一连几颗数十人才能环抱的大树轰然倒下,现场更是被点成了一片火海。 萨麦尔伸长鼻子嗅了嗅,女人身上那股令人生厌的气息已经移动到百米以外了。 “俄狄浦斯大人派我来,是因为信任我的实力,与我忠贞不二的赤诚之心。” “况且,对付怪物,我是整个军队里最擅长的。” 一串岩泥像是爆竹一样在曼彻斯特身上爆开,并将她覆盖起来。 “我乃克罗托城的破军上校,曼彻斯特。” “征伐讨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孩童闻名止啼,敌军见者丧胆。” “众将士戒曰,要小心那骑灰马,带镰刀的……” 岩泥的面具慢慢爬上女人的脸庞,将她全身上下都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一把瘦长狭窄的镰刀从她的手中逐渐蔓延开来。 她胯下一匹还未成形的灰色战马仰天发出凄厉的嘶鸣,许多魔力的导线一根根的连在曼彻斯特和她的马匹身上。狰狞如此,寻常百姓只怕是看了一眼就要吓破了胆。 不难看出,这种马匹并非生物,而是需要曼彻斯特用魔力维持的一种魔法师之手的变体,必须得要长在她自己身上。 至此,萨麦尔也不再多言,向着曼彻斯特狂奔而去,所过之处,遍地狼藉,寸草不生。 但是骑着马的女人不仅速度飞快,而且马术超群,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刚刚好躲开萨麦尔的撞击。 她那一柄巨大的镰刀使的也像是轻若无物一样,两三米的弯刃一钩,一带,立马就能轻轻松松在萨麦尔身上划出一些不深的伤口。 【奇怪,我的炎气怎么伤不到她。】 【按理说不管是谁,只要和天使搏斗时间长了,生命力自然而然就会被炎气晒干。】 【她很经常和强大的天使搏斗吗?】 萨麦尔眼色一凝,卯足了劲。 她知道我的身份,dropback耗费魔力实在太多了。 干脆放手一搏。 又是一个照面,曼彻斯特挥舞起镰刀,将萨麦尔割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但这次伤口却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迅速愈合,而是从中长出了许许多多恶心的小触手。触手飞快的弹出,作势就要把曼彻斯特撕成碎片。 这次曼彻斯特没再迂回作战,而是转头就跑。 萨麦尔也一点都没有犹豫,立马追赶过去,所过之地被岩浆烫出一片长长的焦土。 “俄狄浦斯的走狗!你……” 眼见着好像追不上了,萨麦尔刚想变化出真身,却被路边草丛里突然射出的鱼叉打断了自己的怒骂。 虽然鱼叉不能贯穿萨麦尔的身体,但却架不住数量多。数以百计的鱼叉从固定在地面上的钉枪发射出来,鱼叉后面密密麻麻的渔线将萨麦尔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二百零二章 与魔再舞 ============================= “这是……” 萨麦尔稍微用了用力,居然一时挣脱不开。 “这是戴安娜的手下们布置的小玩具。” “很惊讶吧。” “这一块到处都是。” 曼彻斯特调转马头,和被渔网裹成粽子的萨麦尔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你故意引我过来的?” 萨麦尔饶有兴趣的嗅着空气中饱满的金属气味,舔了舔嘴唇。 “是啊。” “蜉蝣撼树,螳臂当车虽不自量力。” “但不是也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话吗。” “想要以弱胜强,非智计兼施不能取胜。” “用了这么久dropback。” “您的魔力还剩几何呢?” 曼彻斯特扛起背后大的夸张的镰刀,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个来回,作势就要枭下萨麦尔的头颅。 “阿卡迪亚人真是每一代人都一样。” “始终搞不明白。” “和恶魔作对,是一件多么愚不可及的事情。” 倏忽一阵狂风从曼彻斯特的面门处炸开,剧烈的风压强迫曼彻斯特的镰刀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挥了个空。 “风……哪来的风?” “萨麦尔大人现在应该不能用魔法才对……” 曼彻斯特从岩泥面甲中狭小的缝隙朝外面窥去,包裹在萨麦尔身上的钢丝竟快速化成了红水。一个一个气泡在铁水中急迫的翻滚着,霎时间一声刺啦的沸腾声划破了宁静的晨曦。 萨麦尔黄色的皮肤狂躁的闪耀着,散发出比刚才灼烫数倍的体温。 “沸腾了!?” “这怎么可能?” 挂着铁腥气的疾风刮破了曼彻斯特的甲胄,在她的身体各处都留下了细小的划痕,嵌套在她熔岩铠甲下面的贴身湖母片也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一阵震撼的龙鸣从萨麦尔的口中压抑的爆发出来,枯黄色的触手瞬间从她身上蔓延出来,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其神圣伟岸的气势差点将曼彻斯特直接掀翻下了马。 红色的铁水像是一阵潮汐一样,在曼彻斯特眼前这个触手堆成的肉山上盘旋,收敛,最终被萨麦尔吞入口中。 此刻的萨麦尔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东西。 “龙……?” “这这这……怎么可能?!” 曼彻斯特很清楚,非常清楚,天使只要有backdrop辅助,就几乎可以变成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可龙这种怪物。 分明就是虚构的,人为杜撰的。 但是自己眼前这只雄伟壮观的巨兽却又那么生动,那么真实。 枯黄色的巨龙抬起前爪,腾空飞起。 气壮山河,不可一世。 周围的树木在巨龙的翅膀底下就像一根根小树枝一样,轻描淡写的一扇就被劈的粉碎。 在曼彻斯特惊诧的注视下,萨麦尔挥舞着遮天蔽日的翅膀,缓缓飞到了森林的上空。 “她……到底要干什么?” 曼彻斯特不亏是当军人的,这种场面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驱马向远离萨麦尔的方向极速略去。 但大如楼厦的萨麦尔,行动起来却丝毫不慢,翅尖一振,整片树林的叶片都像是身处于狂风暴雨中一样飘摇起来。只一息之间,萨麦尔就追上了曼彻斯特。 看着周围阳光都被完全遮蔽住了的林荫,曼彻斯特心里顿时一惊。 “下地狱去吧。” 仿佛从遥远出传来的龙吼,令闻者肝肠寸断。 被积蓄在萨麦尔腹腔多时了的铁浆被加热到了极限,随着萨麦尔一阵怒吼,瞬间向着曼彻斯特喷涌而出,末日一般的地狱雨铺天盖地的就从曼彻斯特的头顶上倾泻下来。 高压下的铁浆瞬间贯穿了阻隔的森林,一时间树林连着树林,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大片。 赤红的铁浆在地面上翻滚着,将一颗颗生长百余年的大树拖入地面。杉树群和红色的海洋交融着,像受刑的囚徒那样不停嘶叫,就好像那片红海底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地狱。 “她身上那股惹人厌气味怎么还在移动,难道还活着吗……”萨麦尔不耐的耸动了一下鼻子说道。 “也好,让我多玩玩吧。” “我已经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 如海潮一样的数不胜数的触手从巨龙的脚底下泛起,将萨麦尔再次包裹了起来。 不断扭曲,变形,变成一团没有固定形状触手的萨麦尔,从天空中直直的坠入了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的森林。这里焦味弥漫,火海遍布,但对于萨麦尔来说却如同可以闲庭信步的后院。 “我已经好久没过烟火祭了。” “曼彻斯特。” “我要把你当成烟火发射到天上去。” 萨麦尔变成一只黄色毛发的狐狸,狂笑着跳进了燃烧着的灌木丛中。 —————————————————————————— “这就是最后的了吧……累死我了。” 默卡最后一次爬上诅咒之子用于监视的哨站树屋,气喘吁吁的靠在椅子的旁边就坐下了,他甚至没有力气爬上椅子。 默卡把最后收集到的徽章丢给黑影,仿佛累的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滴滴——” “默卡先生,你看这个。”黑影指着屏幕说道。 “还有人被困住了吗——?我已经累的不行了,徽章不是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吗?”默卡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我是说,好像有情况。” 默卡狐疑的顺着黑影所指的屏幕看去,却看到了仿佛神话传说般的一幕。 一条全身枯黄如叶的巨龙扇动着翅膀,卷积着云烟飞上了蓝天。 “这……这是什么?”默卡真的有点疲惫了,他感觉他出来的这一趟长的见识,比自己在红港学习好几年长的都要多。 “应该是萨麦尔。” “天使变化身体形状是不需要魔力的。” 黑影像是司空见惯一样,语气仍然保持着像水一样的平静。 “滴滴——” “话说刚才一直有什么在响……” 默卡强行支起疲惫的身子,往四周看了看。 “是你打昏的那两个诅咒之子口袋里的对讲机。” “要不要接接看?” 黑影好像是在鼓励默卡做些什么一样,主动把对讲机从守备人员衣服上的口袋拿了出来,递到默卡面前。 默卡皱了皱眉头,他很不喜欢这种被黑影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但没办法,他还是接过了对讲机,现在这是最优解。 “喂?”默卡利用dropback改变了自己的嗓音。 “喂,你在哨站那里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四足且颚长的强大魔兽。” “……哦哦,不用了,好像已经可以在天上看到了。” “你要是来得及也带点武器过来,只带轻一点的武器就行了。” 还没等默卡开口,那边就已经挂了,说话的人是木兰。他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再好分辨不过。 “四足且……颚长?”默卡机械的转过头去,看着屏幕上飞舞的巨龙,半天说不出话来。 二百零三章 萨麦尔与枯叶蝶 ==================================== 枯黄的狐狸上跳下窜,循着一股人类的气味不断往火场里深入。但这屡若有若无的气息也已经在烟熏火燎中越发的变淡了。 “她要死了吗?” “不……” “这家伙,我明白为什么她敢和我碰一碰了。” 萨麦尔咧开嘴笑了,鼻翼来回扫动,发现人类的气息在空气中几乎都要消失殆尽了。 但另一种恶心,恐怖,暴戾,和萨麦尔自己本身同宗同源的气味越发的厚重了起来。 数量可怖的触手突然从萨麦尔背后熊熊燃烧着的断木里钻出来,编织成一张让人心里发毛的巨网,企图一把将框在其中的小狐狸连同断木一起拧碎。 然而萨麦尔却再次效仿前几次的变身,幻化成了一只毛发枯黄的知更鸟,唰的一下就从触手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咔嚓一声,萨麦尔背后的巨木被拧成了麻花,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躲过这计突袭萨麦尔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我说人类是半吊子。” “做什么都是半吊子。” 化作鸟儿的萨麦尔入戏的啄了啄自己的羽毛,在沐浴烈火的枝头向着触手的方向开口说道。 “你是实验室那时候的幸存者吧。” “那些外国佬除了实行了让天使变成人类宏伟计划,还实施了让你这样的人类变成天使的杜鹃计划。” “真是可怜……被植入了天使的器官以后。你不仅失了自己的天使,每天还要饱受时刻处于癫狂边缘的痛苦。” 回应萨麦尔的是如船帆般挥舞得虎虎生风的触手,漫天的碎木化作箭矢,霹雳啪啦的在火花中炸响,向萨麦尔射来。 “你看……其实某种程度上讲,我们是一样的,为什么还要这样相互折磨呢?” 萨麦尔又变成一簇枯叶蝴蝶,随意扇动了两下翅膀,就在密集的箭雨下横穿了过去。 但也不知是不是萨麦尔有一个变小的极限,反正她变得这只枯叶蝶相比起正常的枯叶蝶还是大的多了。 “我们都是人类利欲熏心的产物。”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感受。” “他们一切看似仁慈,温柔的举动,” “都是演戏,都是装出来的。” “你何必要为了俄狄浦斯这么拼命?” “她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凭什么要由她来决定你的荣辱?” “你难道不明白……” 萨麦尔一边化作各种各样的生物躲避曼彻斯特投掷过来的,附着着火焰的巨大木石,一边试图用言语来打消曼彻斯特的战意。 忽然一阵剧痛,闪过萨麦尔的头颅,变成了蜥蜴的萨麦尔一下子解除了化身,变回了她自己作为人类的形态。 黑色的血液从萨麦尔的七窍喷涌而出。 “什么?这种程度的事都危害到俄狄浦斯了吗?” “咳咳……也对,劝诱她的亲信怎么可能不触犯俄狄浦斯的禁制,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失神了一瞬的萨麦尔强撑着瞥向曼彻斯特的位置,发现她终于显露了完整的身形。 赤裸着上身,披散着一束马尾长发,她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其作为女性,乃至于人类的特征。 她的左半身完全变成了触手的丛簇,胸部则被覆盖在胶质的皮肤底下,黑色的胸甲已被火焰和暴涨的触手完全撑破。 灰红的瞳色里好像藏着无尽的死志,曼彻斯特没有错过萨麦尔愣神的这个好机会,发疯了似的用触手举着镰刀,冲阵上来,势要将萨麦尔分成两半。 萨麦尔一只手捂住不断流淌着的鼻血,抬手就是一根壮硕的触手弹出,瞬间就割断了数根互相支撑着的巨形杉木,来挡住曼彻斯特前进的道路。 曼彻斯特好像早就有所预料了似的,当即就割下了自己一大块肉,往挡道的木材丢去。剧烈的爆炸瞬间就以那块肉为中心,以万夫不敌之势朝周围扩散去,将硕大的木块化作了齑粉。 萨麦尔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爆炸炸的七荤八素的,离谱的冲击波将她带飞上了天空,以至于一时间分不清上下左右。 “可恶……” 半空中萨麦尔脑子都震的有点不清醒了。 “我早该知道的,这种半人半天使是没办法分身的。” “她们身体的碎块虽然不能分身,却会变成危险的魔法材料,我应该有所提防。” 曼彻斯特狂啸着从恢宏的浓烟里夺路而出,一把长的夸张的巨镰在触手的远程操控下,一下子将措手不及的萨麦尔从远处勾了过来。 愤怒的怒吼充斥了萨麦尔的整个耳蜗,曼彻斯特一只手狠狠的掐住萨麦尔的脖子,另一只满是触手的手则握住镰刀,死死地勾在萨麦尔的腰上。 “你根本就杀不死我……” “你又不会足以杀死我的魔法……” 萨麦尔被掐的有点喘不过来气了,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曼彻斯特,心中虽然生气,但却也有点可怜。 “……你又不是来杀我的……你好好想想俄狄浦斯让你来干什么的……” 萨麦尔惋惜的看着曼彻斯特眼眶里那灰红的,早已失去瞳仁的眼球,心中叹了一口气。 感受着镰刀上传来的渐渐加重的剪力和让自己脖颈处越发扭曲的压迫力,萨麦尔心中一凌,在自己被分成两半之前做出了决定。 “那你就去死吧,我帮你解脱。” 一瞬间,两扇凄美灵动的枯黄的蝶翼在萨麦尔的背后张开。蝶翼扑闪了两下,萨麦尔将曼彻斯特压在了身底下,将一只手狠狠的敷在了后者的脸上。 嘶啦一声残酷的脆响,一股焦糊的肉味一下子充盈在两人的鼻尖。伴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高温和曼彻斯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曼彻斯特握着的镰刀也渐渐失去了力度。 二百零四章 病毒与诅咒 ================================ 胯下的曼彻斯特悲恸的怒号着,在萨麦尔痛彻天灵的轻抚下,她右半侧的脑袋几乎已经完全融化成了血水,但却又被天使强盛的生命力硬生生的吊着一口气。 萨麦尔真的有点不忍心了,右手骇人的温度也不禁一落千丈。 “你也是被俄狄浦斯骗了的人才对……” “拼尽全力杀戮的人,不该是我们俩啊。” “我们明明都是受害者,却还要互相伤害……” “这也太便宜俄狄浦斯了不是吗。” 萨麦尔怜惜的端详着眼前已经不成人形的曼彻斯特,她脸上为数不多一块属于人类的皮肤可以看出,如果不是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她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这么年轻,这么可爱,却要牺牲这么多本来触手可及的东西。 她每次披甲上阵的时候,究竟会不会想到自己其实还是个略有姿色的女孩,会不会忘记了自己还有作为士兵以外的身份呢? 杜鹃计划和宏伟计划一样,到了最后都没有成功。 也就是说,她们这些试验品,全都是残次品。 她们即使到了人生的最后一秒都得时刻保持高强度服用镇定剂,否则就会被天使器官中蕴含的复杂信息搅疯掉。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简直就像图灵一样。 自从图灵走后,萨麦尔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图灵的事情。坚强的她总是能给自己没有希望的生活带来一点甘甜的味道。 真的很不公平—— 萨麦尔想道。 出于心中一点点怜悯,萨麦尔终于松开了自己烫的发白的手,想要从曼彻斯特的身上离开。 然而下一秒,曼彻斯特却用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萨麦尔的手腕,同时触手也猛地发力。巨大的镰刀割断了萨麦尔的脊椎,长镰的尖刃陷入了后者的腰腹。 眼角流出鲜血,萨麦尔黑色的燃泪滴在曼彻斯特昭雪般的憎恨的眼瞳里,她却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萨麦尔终于绷不住自己那副苦瓜脸,开心的笑了。 “你是有觉悟的,我放心了。” “我不该留手的……让我送你上路吧。” “也让我自己从这个生死由人的窘况里解脱。” 萨米尔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伸出,往曼彻斯特的胸口探去。 “萨麦尔姐……是萨麦尔姐吗?” 深沉而不失甜蜜的少年的声音响起,萨麦尔的动作随之一顿。 —————————————————————————— “我看到了萨麦尔姐了,但是我去不到那里。”默卡在灼热地狱一般的废墟上空焦头烂额的盘旋着,不知道该如何下去。 “你在担心萨麦尔会杀掉那个曼彻斯特吗?” “这你倒不用担心。” “杀掉她的话,萨麦尔自己也会死的。” “不过她如果想要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黑影站在默卡的旁边,双手背在身后。 “……什么意思?”默卡虽然高兴自己每次有不明白的地方,黑影都会立刻发现并解释,但他也深深忌惮着这股力量。 “病毒吗……你心中猜测的其实很接近了已经。” “这些都是实验室的前尘往事了。” 黑影转过头来,仿佛在欣赏默卡脸上的表情。 “萨麦尔和玛门被俄狄浦斯施加的,是一种编程魔法。” “只要她们一旦有三步之内威胁到俄狄浦斯安全的行为。” “她们就会死。” “就比如,萨麦尔杀掉曼彻斯特——俄狄浦斯失去左膀右臂——俄狄浦斯在接下来和玛利亚的角逐降低了胜算。” “你看,是不是三步以内?” 默卡的惊讶简直无以复加,冷汗止不住的从额头上渗出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萨麦尔姐会死?” 俄狄浦斯的诡秘总是在一遍遍的突破默卡可以承受的下限。 “我倒没这么说。” “但你如果不想这种事发生的话,你最好还是快点下去吧。” 黑影的一只手伸进它残损的肚子里,掏出了一份白色严丝无缝的大衣。 “我刚刚在那些诅咒之子的哨站里发现了这个。” “顺便就带上了。” 默卡看着黑影拿出来的宽大白衣,读出了上面的标识的字样。 “防火服……?”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 默卡对黑影苦笑着,后者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这种程度的东西真的能保护我吗?”默卡一边穿戴黑影递过来的衣服,一边带着犹豫的语气问黑影。 “你放心吧,它里面有湖母的成分。” 黑影说道。 “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啊。” “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通过读取各种各样的人的记忆来拓展自己的知识面?” 三下五除二,默卡穿上了白色的大衣,操控着翅膀降落,正式深入这片地狱火海。 “这倒不是,我跟你说了,我只能读取持有机械降神的人的记忆……” “也就是那块小石头。” 默卡一边小心翼翼的穿梭在断裂的火烧丛林里,一边撇着嘴沉默着,好像在想些什么似的。 “也就是说,俄狄浦斯的情报,你应该一无所知吧。” “那我有一个想法……你可以帮帮我吗?” 默卡透过防火服的玻璃面罩看向黑影,步步涉险的经历让默卡此时的微笑显得格外的灿烂而有魅力。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 “但你可要快点行动哦。” “你的魔力视野已经有不少的诅咒之子出现了,对吧?” 感受着周围火焰焦灼的温度,一直以来靠感知阳光方向判断时间的默卡突然一阵错愕,紧张和急迫让他的汗液如雨而下。 还没等默卡开口问,黑影就出声回答了。 “从太阳这边看起来,现在已经九点了。” “还有三个小时比赛结束。” “看来最终决战也要来了。” 黑影满意的对着默卡点点头,似乎在期待着默卡究竟能交出一份怎么样的答卷。 二百零五章 命定于此 ============================== “默卡……” 似是被发现做坏事的小孩一样,萨麦尔心虚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但没想到自己这一松手,眼前的曼彻斯特直接就仰头倒了,昏了过去。 “萨麦尔姐,你想一了百了吗?” 被说破了心思的萨麦尔脸红的发烫,眼睛不自然的看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默卡,我不是……” “她是谁?是俄狄浦斯大公的手下吗?”默卡没有理会心情复杂的萨麦尔,快步走上来,简单检查了一下一点人样都没有曼彻斯特。 “没错,不过她昏过去了,已经失去意识了。这个状态我是没有办法读取记忆的。” 黑影在旁边遗憾的和默卡说道。 “萨麦尔姐,接下来好好的听我说。”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萨麦尔被默卡的认真劲吓到了,收起了翅膀,整理整理的略带点悲伤的心情,摆正了身子,坐在地上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默卡的话。 “接下来,把这个女人带上。” “我有两个任务要求你去完成。” “首先第一个是,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这家伙暂时弄醒一次。” 默卡揪起几乎已经是全身赤裸的女人的头发,把小石块缠在后者的头发上,狠狠的打了一个死结。 “你就留你自己一个人下来面对他们,不害怕吗?” 黑影看破了默卡的想法,冷不丁的关心的话让默卡手上打结的动作为之一滞。 “害怕……当然害怕。” 萨米尔注意到,默卡甚至连指节都微微颤抖着。 “但是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 “如果我不来厄里斯堡,那就是图灵来承受这些试炼。” “如果我不来做,那受到这些事情反噬的就是图灵。”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默卡神色一正,拿出夹在衣衫里在诅咒之子的哨站里拿到的对讲机。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萨麦尔姐破坏一样东西。” 默卡转头面向黑影说道。 “黑影,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黑影点点头,接过对讲机,效仿之前的手法,把默卡手中的对讲机变成了一只机械小鸭子。 “木兰那些人等下就要来了。” “在我的视野里,他们的位置已经很近了。” “但以他谨慎的性格,他肯定会留下一些人在注射机那里。” “一旦有情况,他们大概就会通过对讲机联络山那一头的人,叫醒碧玺。” “也就是说注射机那里肯定也会有一个对讲机存在。” “那么只要知道了信号传播的方向,萨麦尔姐就能靠这只机械小鸭子找到那个注射器。” “并且毁灭它。” 默卡从黑影手中接过小鸭子,递给听得云里雾里的萨麦尔。 “你到底在说什么……?” “和我分开这段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萨麦尔看不到黑影,所以对默卡一系列操作有点云里雾里的。 略显疲态,萨麦尔语气也变得柔软温和起来。默卡心中不禁会心一笑,没想到强硬的萨麦尔还有这样的一面。 “简而言之,萨麦尔姐之前不是伪装成魔兽来着吗?” “你就继续装魔兽吧。” “装成魔兽的同时等下帮我叫醒和你战斗的这位女士,时间不要太长,只要一会就行了。” “再帮我破坏一个巨大的机械,它的方位这个小鸭子会帮你指出来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漫山遍野的火光里,默卡的玻璃面罩被晒得发红,忽隐忽灭的火烧云一样的色彩在默卡白瓷般的防火服上跳跃。 默卡那黑曜石的双眼藏在玻璃罩下,在满盈的火色里绽放出绝美的流光溢彩。 萨麦尔不由得呆住了。 萨麦尔本来是真的很绝望,真的真的很绝望。 在厄里斯堡幽禁的这十年多,她每天都只能和玛门一起相诉苦闷,整天以恨洗面,以怨沐身。当看到可爱的图灵出世的时候,她真的害怕图灵将来最终也会落得和她们同一个下场。 但是不知怎么,每当她看到这个不管面临怎么样的困难,都能咬咬牙迎难而上的男孩的时候,她都能重拾一些希望。 生活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如酪烙一般香醇的味道,好像就在自己的舌尖底下。 萨麦尔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去品尝一下。 “但我的……魔力真的一点也不剩了。” 萨麦尔的眼神又不由得暗淡下来。 “我没办法再变成魔兽了,我的真身只是个长满触手的怪物。” 默卡轻轻一笑,向坐在地上的萨麦尔伸出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过来,靠我近一点。” 默卡拉着萨麦尔站起来,嘴边开始默念咒语。 “这是……什么?” “力量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从脚底到细枝末节的发梢,白色的晶状体在萨麦尔身上开始一颗一颗的凝结起来,没过多久,萨麦尔就化作了一尊白色的雕塑。 一圈完美无瑕的光环出现在她的头顶。 “圣子降临,这是专为天使设计的魔法。” 默卡莞尔一笑,松开了和萨麦尔握着的手。 “喂!快点,这边燃烧的最剧烈,那只魔兽很有可能在这边!”杂七杂八搜寻者的声音忽远忽近,好像已经有几个离默卡这边只隔了一层断木丛了。 “那……那你快跟我走,现在这里很危险!” 萨麦尔再次给自己附上dropback,操控着枯黄色的触手故技重施,打算变作巨龙一口气飞走。 默卡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得留下来。” “什么……”萨麦尔倒吸一口凉气。 “我得留下来,消除戴安娜小姐的戒心才行。” “我现在的魔力也所剩无几了。” “如果戴安娜小姐现在一直坚持着‘图灵不在比赛中,现在的图灵是假扮的’这种的思想的话。” “在比赛闭幕式上,我肯定没法维持dropback直到比赛宣告结束。” “我也该和戴安娜小姐正式见一面才行。” 看着默卡的苦笑,萨麦尔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这也太冒险了,这也太勉强了。 为什么图灵和你,都总是想要牺牲自己呢? 都总是想要牺牲掉自己,来成全一些什么东西。 “那也太……” 察觉到人来了,变成巨龙的萨麦尔终于舍得乘着烈焰起飞了,只留下了幻化成图灵的默卡留在破灭的火海当中。 “图灵!”一声娇斥,叫住了有些发愣的默卡。 默卡回头看去,一个骄傲不羁的倩影,遥远的立着。 她同样穿着防火服,但却没有戴玻璃头罩,就仿佛这片火海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二百零六章 芳心——纵火犯 ==================================== 默卡同样也卸下了头罩,图灵如印象里精致如月的容颜展现在戴安娜的面前。 戴安娜的唇齿微动,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她眼神里闪过的刺痛扼住了她的喉咙。 气氛在杂乱的火场里凝固了好一会。 “图灵……?”戴安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不会吧……这个戴安娜很了解图灵吗? 为什么dropback消耗的魔力如此之夸张? 默卡低垂着眼眸,他想要试着说些什么来缓解戴安娜心中的疑虑,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一点也不清楚图灵和戴安娜之间有什么交情,她们是不是同学?她们是不是朋友?贵族之间的交际圈究竟是怎么样的?默卡一点也不了解。 他和图灵在一起最主要的日子还是红港那一段一起打工的岁月。 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的闺中密话,基本都是谎言。 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图灵。 默卡有点悲伤的想道。 曾经我连她喜欢吃什么样的东西都不知道。 更不要说她曾经亲自品尝过的痛苦。 默卡微微抬眼,看向戴安娜。 他多想和这个仿佛很熟悉图灵的女孩和和气气的坐下,一起简单的聊聊天,聊聊有关图灵过去的一点一滴。 但是不行。 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晚了。 如鲠在喉,默卡别过脸,抬腿打算就要走。 咔哒。 保险栓被解除的声音响起。 阴冷的枪口拦住了默卡的脚步。 “别走……图灵。” “你不怕猎枪吗?” 对着默卡举起猎枪的戴安娜语气冰冷如铁,但默卡却竟然仿佛可以从中听出一丝近乎哀求的娇态。 “喂……加莱赫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姗姗来迟的木兰顶着一对猫耳,同样穿着防火服,忌惮的看着天上携烈焰以游长空的萨麦尔。 木兰似乎拿出对讲机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他的对讲机就被不知从哪出现的藤蔓蛀穿了。焦急的按着呼叫的按钮,木兰得不到对讲机另一头一丝一毫的响应。 “好不容易找到图灵了……可恶。” 木兰暴躁的把对讲机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将军!” “你们快点回去,叫其他人马上开启机器。” “我在这里盯着图灵。” 纷纷赶来的诅咒之子马上会意,留下了木兰和戴安娜在原地与默卡对峙。 “木兰。” “你不是说图灵不在后山吗。” 戴安娜端着猎枪,言语不乏苛责之意。 “我说了,这只是个猜想而已……” “而且站在那的是不是图灵还一定呢,奥驰亚这边有可以随意变形的魔法师存在。” “你要是疑惑的话,直接去问本人如何?” 木兰死死地盯着默卡,一字一句的说道。 默卡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理会咄咄逼人的戴安娜,自顾自的往火海深处走去。 “我叫你别动!” 戴安娜好像有点急了,大声对默卡吼道。 “你已经没有子弹了吧。” “比赛都到这时候了,就算有也不多了。” 默卡不咸不淡的开口道。他如月般孤独的斜影被飘摇的火焰所遮蔽住,渐渐的在戴安娜的眼眶中淡出。 戴安娜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那追赶不及的背影,表情痛苦的好像可以拧出水来。 她颤抖的指尖压在扳机上,委屈的铁锈味填满了她的喉咙——她的眼底和她的所有容身之所。 最终戴安娜还是扣动了扳机,嚣张跋扈的枪响声没入了火焰,不出意外的,她打偏了。 “这是……最后一发子弹对吧。”木兰看着这出怪异的贵族伦理剧,忍住笑意,提醒戴安娜道。 戴安娜面色阴沉的瞪了一眼木兰,作势就要冲向默卡消失的那片火海。 “你要干什么?!你现在比赛又不能用魔法,这里多危险你不明白吗?” 木兰一把抓住戴安娜的手腕,但却又被后者一把甩开了。 “你这饭桶还好意思说!” “你要我就这么眼睁睁的放她走吗?” 听到这木兰的脸也一下子拉了下来,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不会放她走的。” “她哪都去不了。” —————————————————————————— 她们的马没有骑进来,这里的环境太危险了。 那么想必是马放在这片火海外面了吧。 现在我的魔力能省一点是一点。 既然这样,我就去骑她们的马和她们周旋吧。 思考好对策的默卡迅速调转方向,运起魔力,飞驰在不断的鼓出泡沫的岩浆丛林里。 不过……既然是放马的地方,留了人把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跑了一会,看着绿色的草坪渐渐的如拨云见日一般显露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默卡顿感身上的压力轻松了些许。 绕着火场的外围找了找,靠着广大的魔力视野,不多时,默卡就找到了戴安娜她们栓马的地方。 默卡心下一喜,冲上去翻身就要上马。 然而倏忽一声铮鸣,惊的默卡心弦一颤。本就有所防备的默卡迅速反应过来,跳下马背,伏在马群的脚底,躲过了夺命的飞矢。 “打算骑我们的马逃之夭夭吗?” “图灵可不像是这么聪明的人啊……” 女人的嗓音不远的地方响起,默卡连忙收起魔力视野,以防dropback消耗更多的魔力来自己的隐藏魔力波动。 弓弩上膛的声音响起,女人慵懒的嗓音给了躲藏起来默卡莫大的心理压力。 “我只数三秒钟哦——马上出来。” 是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大小姐吗,我在舞会上好像听到过她的声音,应该是和戴安娜一伙的。 这个人很聪明,不宜智取。 不过这种人却往往不善于应付好勇斗狠之人。 默卡抚摸着马背上的包裹,心里有了计策。 二百零七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 “怎么突然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斯佳丽提着弓弩,剑眉一挑,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低眉顺眼的沉默马儿。 它那双黝黑的眼睛不停的眨着,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感情似的。 “不好!” 一声嘹亮的嘶啼声响起,霎时间马儿们慌乱作一团。有几匹马做了带头作用,率先冲了出去,其他的则纷纷跟在后面,化作了一片乱军。 “她偷偷把栓马的缰绳全剪了吗?” 迅速反应过来的斯佳丽一个翻滚,躲过了马匹致命的扬蹄。回头瞥去,斯佳丽看到了跟在队伍后面,好几匹马的马尾都正在剧烈的燃烧着。 “可恶……趁乱逃跑吗?” 看准时机,斯佳丽愤怒的抓住一根栓马的断绳,直接飞身上马。粗略扫视了一遍所有马的马背,斯佳丽没看到一匹马上是坐了人的。 为什么?她没有骑马吗?难道还躲在原地? “喂!一群废物!别再埋伏着了!” “给我去原地找,看看图灵跑哪去了!” 斯佳丽本来还想着要在图灵突破重围的时候靠伏兵将她擒住,可没想到她却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正当斯佳丽想要跳下马时,她的余光一扫,却瞥见了栓马的原处突然多出来不少武器和物资堆在地上,她的心下顿时一凉。 什么意思?为什么装在马背上的马褡子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了? 不对……不对,她在误导我,这家伙! “你们!留一两个在原地就行了!” “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去把马群控制住!” 她肯定是把东西翻出来,自己躲在马背着的马袋子里了。 就在这群马里面! 斯佳丽的眼珠子转的飞快,一个一个袋子看过去,企图从外形的凸起,来判断里面是否像是可以装着人的样子。 颠簸之下,她驱纵着胯下的骠骑一点一点的靠近旁边飞奔的骏马,把住它飞在空中的缰绳,一口气跳了上去。 抽出怀里的刀子,手起刀落,一把将马屁股上驮着的布袋割成两半。其中蕴含着的枪支和物资一下子全部洒落在了地上。 斯佳丽用余光看了一眼远远落在身后的杂物,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不行,这样检查的效率太低了。” “我要是图灵的话……” “我会怎么做?” 微微眯起双眼,斯佳丽察觉到了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它的尾巴似乎是烧的最旺的。 “难道是它?” 斯佳丽对准了马的马颈,端起了弩,阴冷的箭簇发出了残忍夺目的光彩。 “要杀了它吗……可是我这次来,带的也都是上好的马匹。” “如果杀了它的话,这项损失对于这次烟火祭比赛来说……” 斯佳丽摇了摇头,眼神也变得毒辣了起来。 “不……” “只要杀掉图灵,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就在斯佳丽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候,一束宛若闪电一般的极电从天空中飞过来,瞬间洞穿了领头那匹马的马腿。惨烈的一声嘶啼过后,那匹马顿时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吁!” 斯佳丽的手下们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受惊马群的脚步。她们收住了马儿们缰绳,温柔的安抚着,马群的速度终于渐渐的慢了下来。 而木兰则是被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分身抱着,从身上放了下来。他们站在这匹跑的最快的马旁边,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包囊,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散乱的碎发披在木兰的脸颊旁,他阴沉着脸,一脚踩在马屁股上。 “被耍了。” “什么……难道说她还在原地?” 听了木兰的话,斯佳丽一下脸变得刷白,她仔细的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似乎并不是所有马都被剪开了缰绳,很多还被拴在了原地。 图灵完全可以利用它们逃跑。 至于自己留在那里的那些臭鱼烂虾,估计完全不是对手。 “这所谓的图灵的小聪明……” “怎么让我有一种如此熟悉的感觉呢?” 木兰冷哼一声,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炉心,稍加用力,就将其攥的粉碎。 —————————————————————————— “嘶嘶…哈。”驾着马飞驰的默卡,朝着斯佳丽她们完全相反的方向奔了出去。 马不停蹄的进行着各式各样的体力消耗的运动,让默卡打从心底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快点啊……再快点!” 默卡本来其实也想再和戴安娜稍微聊两句,周旋周旋,以便消除她的疑心。可就当他惊讶的发现戴安娜带着这么多人,而且还真的对着自己开枪的时候,他又打退堂鼓了。 “难道是我的直觉又错了吗……” “加莱赫家的大小姐,其实跟图灵的关系不是很好?” 马背上颠的难受,默卡只好站在马蹬上,弓着腰,把头抵在马脖子上。 他现在多希望萨麦尔之前在教自己马术的时候可以好好学一学,要不然也不至于每次到了紧要关头骑马,都这么狼狈。 “噗!”就在默卡正在平衡着心中的恶心感与紧张感的时候,他却突然失去脚下的平衡。 一个由树杈子搭成的硕大陷阱被马蹄子一脚踩的变了形。陷阱下五六米的高度不是吃素的,受惊的马儿和默卡一起直直的坠落到了洞底,摔了个七荤八素。 拖着疼痛的躯体勉勉强强爬了起来,一连歇了好几十秒,默卡才总算缓过气来。 看了一眼旁边摔的直不起身子来的马,默卡无奈的摇了摇头,展开翅膀飞上了洞顶。 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默卡一步三摇晃,终于支撑着早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来到了一颗巨大的杉木底下,靠着一根粗壮的树根就地坐了下来。 这下应该暂时不会有人再找到这里来了吧。 “呼……”长舒一口气,默卡闭上了眼睛。 连续不间断工作,缺少睡眠的默卡的身体差点就被他自己舒的一口气给掐断了意识。 “不行,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刚想起身,结果一支冰冷的枪口就支在了默卡的额头上,把他起身到一半的动作抵了回去。 默卡木然的抬起头,看见了一脸冷漠的戴安娜,和她手上正指着自己的格洛克手枪。 二百零八章 抱歉,戴安娜,我忘了。 ============================================ “戴安娜……” “……怎么?你现在愿意叫我戴安娜了?” “之前一直不是叫加莱赫的吗。” 戴安娜咬紧了嘴唇,狠狠的轮圆了胳膊,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手枪砸在默卡的侧脸上。迸溅的鼻血滴在了戴安娜的手上,默卡的鼻梁当场就被打断了。 “你为什么辍学了?” “是学校教授的魔法已经配不上你了吗?” 戴安娜猝不及防又是一拳,但是却被默卡急忙用手肘挡住了。 “我的同伴们,她们说你谈了男朋友,被你母亲骂了,所以离家出走了。” “可你根本不是这种人!”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哪在乎那种东西!” 一脚踢过来,默卡微微蜷起身体,挡住这一鞭腿。默卡明显感觉到,力道比之前下降了很多。 “你告诉我!这些时间你到底干了什么?” “为什么简单的绘画技术你都输给我了?你真的谈恋爱去了吗?” 戴安娜好像哭了,但她却没停下拳打脚踢。 “你是不是又像体育课的时候那样,在树荫底下偷偷的读我看不懂的那些书了?” “你是不是又像学期末颁发绩彰的时候那样,即使身为头席,还装作忘了这件事似的,把大家晾在教室里?” 语气的情感越来越强,戴安娜手头的力气反而越来越小了。到最后,戴安娜的拳头只像小女生打架一样,无力的捶着默卡的肩膀。 “你到底要去到什么地方才会满足!” “你到底要达成我怎么样遥不可及的成就才会善罢甘休!” “你说啊!” “你到底为什么总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戴安娜简直要拿不起枪了。她伏在默卡的肩头,身体轻微的抽动着,使出了吃奶的力量痛苦地哭着。 默卡被这一情况吓傻了,见情势想要双手想要环抱戴安娜,但却又不太敢,以至于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戴安娜。” 虽然想要更深一步的取得戴安娜信任,但默卡却不知道这时候到底该说什么,只好轻声的呼唤她的名字。 起效果了! 默卡心想。 证据就是dropback的消耗量减少了。 戴安娜的脸上似乎多了一抹红晕,她再次抬起头来,注视着默卡的双眼,将手枪的枪口搭在默卡的胸膛上。 擦掉了泪水,戴安娜再次恢复了往常冷漠的神态,对默卡开口说道;“我的手下和我说图灵有个可以扮作他人的帮手。” “说你甚至现在也有可能是别人扮的。” “但我不相信。” “凭我的理解,真正的图灵根本不可能有送上门的挑战不接受的道理。” “她一定会参与比赛,而且不屑于用偷偷摸摸的手段获胜。” “不过我不管你现在究竟是不是本人。” “我只问一个问题。” “如果你答得让我不满意。” “你只有一个下场。” “就是死。” 戴安娜眯起了眼,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仿佛可以洞彻心灵。 “你不要觉得我做不出来。” “我知道不用你的魔力也能唤醒碧玺的方法。” “我完全可以把你的死亡推到它身上。” 戴安娜抬起不拿枪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拉开了手中格洛克手枪的安全锁。 默卡吞了一口水,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倾听戴安娜即将说出的问题。 “我问你……我们两当初在亚历山大港的悬崖底下,溶洞里翻花绳的时候,我是用什么东西当的花绳?” 听到问题的一刹那,默卡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这一整句话里每个字他都明白,每个词都听得懂,但是放在一起默卡就不理解了。 这是什么情景下的事情? 为什么是翻花绳? 凭什么是问这个? 默卡盯着戴安娜那委屈中又带着点期待的那双眼眸,心里彻底没了主意。 最擅长识人心智,逆境脱险的默卡终于彻底没辙了。 要是平时能多了解图灵一点的话…… 要是我能早点坦白,和图灵坦诚相待的话…… 默卡的悔意像是一场瓢泼大雨,陨落九天,汇成江河,沉入大海,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沉痛的沙滩底下。 看到眼神逐渐由希望转变成失望,最后变成绝望的戴安娜,默卡意识到,不能再拖了,起码得要说出一个答案。 或者什么都不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趁着她还对我的身份有着十之六七的确信,将她打晕,也好过随便说一个不靠谱的答案。 但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默卡的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周围一切的景物都仿佛变慢了一样,微观世界的一切变得超乎所以的澄澈起来。 没有办法的事…… 贞德姐姐让我明白了有办法的事和没办法的事的区别。 但我现在真的是遇到没有办法的事吗? 我该痛快点放弃吗? 还是说……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默卡的脑海里响起,大千世界的浓缩景象被逼仄在默卡小小的脑子里,天启一般的灵光乍现在默卡的大脑深处,默卡突然想通了。 有一个很有可能的答案,是默卡值得尝试的。 “抱歉…戴安娜。” “我忘了。” 俄狄浦斯可以使用不那么精密的aside。 所以图灵的记忆肯定是被长期精心雕琢过的俄狄浦斯最满意的版本。 如此反复的修改,图灵肯定是健忘的。 虽然我这个回答不正确。 但却很有可能是最符合戴安娜记忆中对图灵印象的答案。 只要消除戴安娜的疑心,那么就是我的胜利。 “哼哼……” “哼……哈哈。” “哈…哈…” 戴安娜无力的放下了枪口,头也失落的垂了下去。一股极失落,极悲伤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中。 二百零九章 姐姐,姐姐 ================================ “姐姐……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到底愿意记住什么呢……?” “魔法知识?还是贵族礼仪?” “那个捧花的仪式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姐姐的家族明明就已经足够强大了,足够辉煌了。” “长时间的执政也就罢了,执政期间还有这样美满的政绩。这些本就是历史上罕有的。” “这么光彩夺目的成就……你就不能分一点边角料给我们家吗?” “我家已经太久没担任首长家族……” “因为失去了神的恩惠,我们领地里的烟草都得要六个月一熟了。” “这叫我们怎么支撑的起我们家族日渐增加的贸易逆差啊?” “姐姐就不能不要走吗……” “留在人间,陪陪我也好啊……” 戴安蜷缩起身体,靠在默卡的胸膛上。 她温和柔软的身体宛若一块白玉,不像图灵那样僵硬紧实,而是更偏向人,更富含有人的温度。 “其实我也不奢望比赛的时候姐姐真的可以让让我……” “起码,可以在比赛前对我说两句鼓励的话吧。” “我多希望……多希望你能回头看我两眼啊……” 很遗憾,这个被戴安娜枕着肩膀的人并不是真的图灵。 这里的只是默卡。 默卡虽然可怜戴安娜,但一点也帮不了什么。 “圣子降临。” 默卡轻念咒语,左手附着上白色的光芒。 结实的纯白臂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戴安娜头部,趁着对方眨眼的功夫,连睁开眼睛的机会都没有给,默卡就将戴安娜击晕了。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戴安娜的金发,剧烈的冲击迫使她松开了手中的枪。戴安娜当场倒下,不省人事。 “戴安娜……” “我会把你的心情传达给图灵的。” 凝聚起魔力治好了戴安娜头部的伤口,默卡拽着她的衣角,将她拖到了之前那个自己落马失足的洞口边上,丟了下去。 “这样就算醒了也不会追过来了吧。” 回身捡起了戴安娜丢下的手枪,默卡掂量了两下,发现竟轻的就像一把塑料玩具一样。 “以防万一,戴安娜偷偷带的这把枪也可以当做加莱赫家违反比赛章程的证据。”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卡转身走向森林更深的地方去了。和煦的阳光哄的默卡的脸颊热热的,一股脱离险境的宽慰感像早春涌流的潮水一样,灌溉进默卡的心房。 璀璨的叶子浸饱了阳光,散发出动人心弦的香味和葱笼的草色,即使是默卡这样看不见色彩的人,内心也有所触动的抬起了头,淡淡的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 “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去和萨麦尔姐汇合吧。” ……终于结束了…… 吗? “你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一抹突兀的身影出现在了默卡的魔力视野中,可就直到上一秒,默卡都还没有在那个位置看到任何人的轮廓。 默卡瞪大了眼睛,危机感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再度降临在他的大脑皮层上。 暧昧的,死亡的气味像一只垂涎的恶兽,隔着冥河和默卡遥遥相望。 他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他听到了我和戴安娜的话吗? 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一对翘起的猫耳回答了默卡的问题。 “你为什么在这里……” “回去打开机器不应该是个更好的计划吗?” 木兰嘲讽的摇摇头,两只造型相仿的分身从他背后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别傻了。” “那条龙是你们的人吧。” “那么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对讲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被弄坏了。” “你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木兰挑衅的翻起嘴唇,拿着他手里那本魔法书,高举手上的烟斗,指向默卡。 “但你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你本身!” “你以为你是运筹帷幄的棋手吗?” “你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罢了!” “我现在就要拿你去揭露奥驰亚家的谎言。” “昭告天下,奥驰亚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个靠作弊来赢得胜利的家族!” 木兰掩面大笑了起来,可是随即语气又迅速平静下去,神色也变得冰冷起来。 “如果不想死的话。” “你尽管思考我身上的秘密吧。”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身上dropback的魔力消耗陡然骤升,默卡不得已解除了魔法,显露出原本的姿态。 两轮苍蓝色的闪光略过了木兰的身体,袭向默卡。两名宛如两枚刀片一样恐怖的光轮飞来,眼见着就要把默卡大卸八块。 二百一十章 火焰列车 ============================= “可恶……!”默卡举起格洛克,抬手就是一枪打向木兰,危险的击发声响彻山林。 “猫爪……?”预料中的骨肉分离的声音没有出现。木兰面前,一只漂浮在空中,魔力组成的透明猫爪挡住了这一发致命的袭击。 “这是魔法师之手?可是怎么会……” 没等默卡多想,两轮苍蓝的电弧转眼间就到了,澎湃的魔力灌溉在默卡薄弱的全身上下,两发由木兰分身组成的光轮将默卡沿着四肢割成了人棍。 亘古的疲意好像和默卡擦肩而过。 甜腥的气味仿佛一把凝炼的弯钩,伴随着刻骨铭心的痛苦,硬生生把默卡的魂魄从喉咙里拽了出来。 遍洒鲜血的默卡,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就结束了?……”木兰不屑的撇了撇嘴。 “亏我对你真的有了一丝期待。” 一只全身裹的像木乃伊一样的分身抓住了默卡的脖颈,骑在默卡身上,将默卡按倒在他自己血液堆积的血泊中。 另一只则优雅的在默卡旁边稳住了身形,它伸出了长长的手臂,高举过头顶,蓄势就要砍下默卡的头颅。 这分身…… 怎么这么轻…… 仿佛一点重量也没有。 被天使压在身子底下的默卡触感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幻觉,仅存的意识像是风中残烛一样吊着。 原来如此…… 默卡突然笑了。 钻心的疼痛,造作的耳鸣,坠入深海一样朦胧的意识都不能再阻挡默卡愈发清明的内心。 为什么木兰的分身要用绷带包住? 为什么它们的速度如此之快? 为什么它们的重量如此之轻? 这其实都是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我都想偏了。 我曾经以为他这么强大是获得了加莱赫家族圣遗物的馈赠。 但他既然能被称为悍将,那肯定早有实力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加莱赫雇佣过来。 但是诅咒之子哪有什么途径获得强力的圣遗物? 他一直强调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我想就有这一层原因。 可能……他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从他使出那只猫爪一样的魔法师之手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了。 这是一个提示。 “茫茫皓月。” “何薄于我。” 深埋在默卡心底的熔炉一下子炸了开来,尽情释放出来蕴藏在其中的肾上腺素。 仿佛是电锯拉响了马达,默卡本来微弱到几乎要逝去的意识突然蓬勃暴胀了起来。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和巨龙怒吼的狂澜交织在默卡狭小的脑海里,原本让人望洋兴叹的死亡之海竟然在这狂风的簇拥之下显得如此逼仄。 不能自已的勇气和狂意狠狠的充满了默卡的心脏,骄阳一般的狂傲之气顺着反刍的呕吐感从默卡的心口处直冲脑门。 …………木兰。 人生就是充满了千刀万剐也引人坚持下去的希望。 从指缝到眉间,默卡浑身上下每一处剩余的生命力量全被丢进名为心脏的磨盘里压榨了出来。 默卡睁开了他满含繁星的眼眸,充满神性的金光慷慨的照了出来,连他身边负责行刑的木兰的分身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就是这么一震的功夫,默卡空缺的四肢被火焰组成的手脚填满。 默卡翻身挥拳朝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分身打去,力量强大如它居然也一时间没有压住奋起反抗的默卡。 挥手招来的火云卷集着默卡流溢出来的魔力,将分身的头颅搅的粉碎。 “火焰列车。” 这是怠惰警官圣遗物的魔法。 由于太容易致人于死地……我平时是不愿意用的。 木兰眉头微皱,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开口询问默卡。 “你解开谜底了?” 默卡站起身,一脚踩碎了从分身的头颅里掉出来的魔力眼睛和魔力耳朵。 那上面若有若无的魔力波动瞬间就熄灭了。 “果然的。” “你那分身之所以要藏起来不让人看,就是这个原因。” 又是一记手刀砍在掉了脑袋的分身身上,默卡刻意释放出来的魔力覆盖在了它的全身。 分身把双手护在胸口想要挡下这一击,但却被默卡像是切豆腐一样割成了两半。 缠紧的绷带断裂开来,露出了分身的真面目。 那是许许多多娇小的猫爪互相握在一起组成的肉体和皮肤。 “做成人形也是为了误导对手。” “魔法师之手的强度和力量非常高,但却很容易受到对面魔力乱流的影响。” “所以在战斗中一般只被用作佯攻。” “但你的魔法师之手很特殊,可以离开身体使用,所以一般人都想不到这上面来。” “也就意识不到你这个弱点。” “至于为什么它们可以这么快,这也很好解释。” “魔法师之手几乎没有重量,只要用一点简单的加速魔法瞬间就会变得风驰电掣。” “我说的对吧,木兰先生。” 木兰惊愕的望着默卡,半晌突然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木兰的鼓掌声一起响了起来。 “你太棒了……” “简直太完美了。” “但是光有智谋还不够。” “你也没多少魔力了吧。” “你的魔力储备,能支撑起你的智谋吗?” 木兰一招手,数不尽的猫爪从他背后伸了出来。它们通通张开了肉球,把锐利的爪子暴露在默卡的面前。 “既然被识破了,我也不装了。” “在魔力用完之前,看看我们俩到底谁先倒下吧。” 木兰仅存的那个分身摇身一变化为了一只巨大的野猫,浑身长满暴戾的刺甲的它简直比萨麦尔之前变的老虎还要骇人。 望着如海潮一般涌上来的猫爪和分身所化成的巨大的猫妖,默卡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将魔力融进了四肢的火焰中,冲向了木兰。 二百一十一章 猫系男子 ================================ “嘶……”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默卡的额头上流淌下来。 他被巨大的猫妖压在脚底下。龇牙咧嘴的猫妖力若千钧,压的默卡喘不过来气。 周围的土地和树木全都是猫爪印子,遍地都是三三并排的锐利的切口。 不过相比起遍地的狼藉,猫妖身上的伤也不遑多让,它的后半身都被默卡的火焰捅出一个大洞,腹部也被默卡的臂膀撕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它在手下留情吗? 骑在猫妖身上的木兰真的像是一名悍将。左手魔杖,右手法书的他,驾着猛虎一样的猫妖狠狠的压制着默卡。 不过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拔出他背后那把铭刻着悍将字样的大剑。 不知怎么,默卡竟然感觉自己能从他那疯狂的表情上看出一丝迷惘 ——和一丝心痛。 “木兰……” “你不是从人类那里获得的圣遗物吧。” 默卡深吸一口气,鼓起耳坠里最后一丝属于贞德的魔力,全力向自己的四肢注入过去。 白色的惶火攀附上了默卡的四肢。粉嫩的肉芽像是天使的触手那样在默卡断裂的伤口上招摇着,迅速膨胀成器官。 木兰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一挥手中的法杖,随即就招来了几只猫爪。 充盈着动人神魄的蓝辉的猫爪,闪着电弧,转瞬就来到了默卡面前。 默卡瞪了一眼飞来的利爪,爆发出了惊人的魔力漩涡。 强行将猫妖的巨臂顶回去的同时,默卡用逸散着魔力的手狠狠一挥,就将利爪全数消灭了。 “魔法师使用的魔法师之手,是她们想象中的自己的手。” “而你用出来的却是猫爪。” “我听说过……亚历山大港有一个叫巴斯苔特的音乐家。” “尽管是一只小猫。” “却能说人言语,识人心智。” “最后它却死了,我听说是因为包庇诅咒之子。” “它和你有关系,对吗。” 木兰停下了攻击,体型庞大的猫妖瞬间退后了数步,隐匿在了丛林的阴蔽中。 数不胜数的猫爪突兀的出现在木兰背后,蓝色的电弧暴起,汇成一团蓝色的海洋。 它们像一道道箭矢,全部整装待发,只等木兰一声令下就风驰电掣的向默卡飞去。 璀璨的骄阳照在木兰没有血色的脸上,仿佛要将木兰惨白如月的皮肤刺破一般。 “……为什么这么说?”木兰眉头紧锁,一只手搭在自己身后的大剑上。 默卡见木兰放松了攻势,终于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慢慢的将自己的四肢全部治好,再缓缓开口说道。 “因为你拿的是那本书,其实是音乐书吧。” “打从一开始我就看到了,我成天用探测魔法观测世界,不会错过这个细节。” “毕竟我其实也喜欢这么做。” 默卡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你把音乐书嵌套在魔法书里。” “是想要祭奠让你成为子法师的巴斯苔特吗?” “音乐书上的烫金字体出卖了你。” 默卡摆正身形,身体已达到完备状态的他,全身附着上了一层严丝合缝的炎衣。 飘摇的火焰在风中疯狂的拉出长长的焰尾,默卡此时真的像一截火焰的列车,仿佛他只要跑起来,就能无坚不摧,无可阻挡一样。 “……你错了。” “我不是想要祭奠巴斯苔特。” 两人的之间怒如狂涛的战意在冰冷的氛围里持续的攀升着,但却在木兰的一句话之下卡了壳。 “可能是被老师的圣遗物影响了也说不定。” “我只是没办法放下弹琴的梦想。” 木兰欣然拔出了他背后的巨剑。 巨剑上犬牙一样差互着的金属倒刺反射着林荫里倾泻下来的婆娑的阳光,不经意间晃了默卡的眼。 “牛毛般细碎的杂事和源源不绝的苦难早已磨灭了我实现梦想的希望。” 木兰把魔法书和上,放入怀里。 轻手举起巨剑,木兰像抚摸情人那样温柔的擦拭着它身上的每一处边边角角。 “深不见底的绝望,就是理想主义者的结局。” “你能比我做的更好吗?” “瞽者。” 冷不丁的,木兰极速的用剑尖往默卡的方向一指。 默卡周围锐利的猫爪瞬间就组成一层层陵劲淬砺的风暴,转瞬就袭向了默卡。 面色一凝,默卡看着好像蝗虫群一样飞来的魔爪,两三脚就腾升上了树杈,依靠火焰列车的速度加成,利用复杂的立体地势和那些猫爪打起了游击。 一边避其锋芒的同时,默卡也不停的释放出纯粹的魔力流,摧毁那些掉了队的猫爪。 “喵嗷!” 一丝凄厉的嚎叫从默卡背后传来,巨大的猫妖甩着那如同银勾一样的长尾,向默卡扑来。 情急之下,默卡一只手伸向猫妖的大脑袋,暴溢出来的恐怖魔力流冲散了组成猫妖的细细密密的猫爪。 猫头就像一块黄油一样被默卡手中带着魔力的火焰融化了,露出了里面早已准备多时的…… 木兰。 浑身包裹着电弧的木兰眨眼间已经来到了默卡的面前,对准着惊讶的默卡狠狠的刺入自己的巨剑。 激越的血线从破了一道大口子的默卡身上迸溅出来。 默卡再也支撑不住全身上下一同发出的不堪重负的信号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动力,从空中一落而下。 木兰拿着剑瞥了一眼跌落地面的默卡,一脚蹬向树木,踩着苍蓝色的微风就来到了地面。 “多么狼狈。” “让我不禁想起我那血红色的过去。” 默卡躺在地上,嘴角不停的抽搐着拱出血沫,胸口那一道口子表明,木兰这一击几乎斩碎了他左胸全部的肋骨。 木兰低垂下了眼眸,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 “我来告诉你这柄剑的故事怎么样?” “它虽然是力量,是告慰。” “但也是限制了我一生的痛苦之源。” 二百一十二章 日光可鉴 ================================ 日光可鉴。 木兰将自己那陈苦的过去娓娓道来。 “就这样……我抱着师傅的尸体从满是浮尸的湖面渡过去。” “黎明践踏在林荫遍撒的鲜血路上。” “死亡和幽邃之诗高歌了一路。” “那个敌阵的将军一个人守在那里,说要枭下最后一个人的头颅。” “拿回去交差。” “我只觉憎恨冲昏了头脑。” “没有细想他为什么要放走一些诅咒之子。” “也没想他为什么不多带些手下守在那。” “我靠着巴斯苔特的魔法师之手偷袭,将它斩杀。” “他临死之前,告诉我,他和我们是一伙的。” “只不过他早就明白反抗对于诅咒之子是徒劳的。” “唯一能让诅咒之子生活下去的办法只有一种。” “那就是摇尾乞怜。” “只有小打小闹才不会触犯军队。” “只有控制人口才不会迎来剿灭。” “他从上一任的悍将手中接过这把剑。” “被嘱托要以这种方式保护诅咒之子。” “在上一任悍将的请求下,他选择了和革命军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他要站在阿卡迪亚贵族阶级这一边。” “既要缩减革命军的规模。” “也要制衡警方和革命军的关系。” 木兰抬了抬眼,一只手挡住沐浴下来的阳光,扫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默卡,继续说到。 “他也请求我可以继承这个任务。” “为了让诅咒之子苟延残喘下去。” “担任那个坏人,来把这场可笑的戏演下去。” “于是我接过来他的剑,用巴斯苔特的尸体去当地的警署领了一官半职。” “他们知道我是诅咒之子,但他们正缺一个了解诅咒之子的手下。” “无所谓这个人是谁。” “最后,我坐上了和那个人同样的位置。”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次痛下杀手,手刃同胞了。” “或许是从巴斯苔特死的那一天,我就已经麻木了吧。” “你呢?年轻人。” “你为了我们同胞,付出了什么代价?” “还是说你至今为止只是为自己而战。” “奥驰亚给的那一点雇佣金,在你眼中甚至不如同族白白流失的鲜血吗?” 狂暴的电弧在木兰的身上欢呼雀跃,死志满盈在木兰的脑海,皮肤,关节,眼眸里。 “这是最后测试了,站起来,默卡。” “证明你是一个坚强的男人。” “证明你拿得起这把痛苦和磨难之剑。” 满眼的光辉在充盈着默卡的眼眸。 木兰做出冲锋的姿态,电弧像是青筋一样在他的身上隆起。 “这家伙……可真强啊。”默卡口里的鲜血止不住的流出来,他已经没有魔力给自己治疗了,顶多延缓一下伤势。 “既然这样……先暂时撤退吧。” 默卡颤颤巍巍的拿出了自己怀里黑影交给自己的亚必迭的小指,拆除了上面插着的银针,按照黑影的嘱咐,朝着木兰的方向狠狠的丢了出去。 飞出去的小拇指正好撞上了冲刺过来的木兰。 那一瞬间,天上的云彩都好像凝结了起来。 阴冷的雨气和风暴的味道在木兰的舌苔凝聚。 木兰好像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胸膛空了。 自己的心脏和肺腑接通了空气。 麻麻赖赖的感觉附着在自己的腹腔里,很快就失去了一切感知。 “这……”木兰不可置信的神情定格在脸上。 死亡和毁灭齐聚一堂。 一道晴天霹雳被亚必迭的手指引了下来。 那是一道怎么描述也不为过的,离谱的天地异象。 它是木兰身上那种电弧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宏伟景观。 突然失去了前进的力量,木兰顶着空荡荡的胸膛,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一头栽倒距离默卡不远的地上。 默卡惊呆了,颤抖的嘴角显示着他无以复加的恐惧和后悔。 木兰僵直的身体不停的抽搐着,一丝焦糊的味道从他的身上传来。 慌张之下,默卡也不管木兰是不是装的,连忙跑到木兰跟前,抱起他,企图使用魔法治疗。 但是默卡所剩无几的魔力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更别说木兰受了贯穿胸膛这么严重的伤。 “该死……该死……该死!” “黑影不是说那枚手指是用来逃跑的吗?!” “你不要死……木兰,木兰!” “你不应该死的啊…你为了诅咒之子付出了那么多!” “你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啊。” “活下来……我求求你,活下来……” 默卡真的很害怕。 一直以来,在自己周围的那些为了他人而牺牲的人,非但没有得到回报,反而全都死了。 莫名其妙的死了。 只有自己 没有付出任何牺牲的自己活下来了。 这一点对于自认为仁善的默卡来说,比面对自己的死亡还要痛苦。 “不知名的诅咒之子……” “你赢了……” 木兰的嘴唇快速的发紫,脸色也变得苍白。但可能是由于回光返照的原因,暂时还没有咽气。 “悍将的剑也交给你了,你有这个资格。” “顺便也把巴斯苔特的圣遗物也拿走吧。” “我累了。” 木兰吃力的卸下了脖颈上的金项链,推到默卡手里。 “只是可惜了老师的圣遗物……” “明明是如此珍贵,如此稀有的圣遗物。” “我却只拿它来战斗……” “我对不起老师。” “对不起亚历山大港辉煌的管风琴。” “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其他念想了……” “我的朋友……如果你可怜我的话。” “用这份圣遗物,让管风琴再响一次吧。” “让大家听听……老师它的……” 木兰没有说完,眼瞳已经失去了光彩。 手臂无力的垂下,他的体温也在慢慢的流失。 他焦黑的胸膛浸出红的发黑的鲜血。 一本被闪电劈出空洞的音乐书从那里掉了出来。 清风拂过乐章,哗啦啦的声音,好像在颂唱离别的笙歌。 卷末总结 ================== 第五卷终于结束了。 声乐狂客的故事至此也告一段落。 我本来是真心想谢谢愿意读到这里的各位读者大大们(可能有五十人,可能有十人,或者只有几个人)。 但提笔时却哑然失语了。 我想到过要联系就在上一章的木兰之死,具体说说我对理想主义者的理解。 也想到过要顺着轻松的话头,像菠萝包的其他作者一样,讲点幽默语,说点淘气话。 可是再三提笔,我却发现在这里和大家谈话的论调,深一分就腐化成不能共情的说教,浅一分又沦为了过分疏远的谄媚。 自诩满肚子有话要说的小鲲,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自开书以来两个多月,我了解了许多许多麻烦的事情,也多少明白了点逆反时代潮流有多么困难。 但我不是被现实打倒了,真的。 我和我这本小说里的很多人都一样。 玛利亚啊,默卡啊,贞德啊什么的。 她们都是为了一个纯洁的,非个人的目标苦心竭力。 我和她们差不多。 我知道理想主义者究竟会有一个怎么样的结局。 所以我不喜欢抱怨,我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我希望我努力写出来的东西能给大家的生活添点乐子。 只要有人觉得开心,我的努力,我的付出就不算亏。 但不要有人因为我耗费了金钱,不要有人因为我心情变差了。 永远不要。 理想主义者不应该是愤青式的,不应该是愁眉苦脸的,不应该是整天怀抱恶意的。 理想主义者应该是一个勇于接受的人。 不仅仅要能接受自己无意义的生活,更是要能接受自己无意义的死亡。 理想主义者的浪漫, 一如在机场等船,一如飞鹰看雪。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1/04/4d78962e-467f-46be-976e-b8de3973ec01.jpg](chapter-cec34d3f5ed7f4ed5fe1cd615d0647af6cc44038.jpeg) 生当如梦,只怕晚来风急 ================================ 坐在山巅的教堂上,看漫天飘散的烟火,沉默的玛门此时会想起当初那个冰冷的实验室吗?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1/05/5452b536-c7eb-479b-8ccc-c4472195e874.jpg](chapter-350bae3adaafbf466e2c76fb12e3834e9753e8b5.jpeg) 凡人,你需提防那红发碧眼者 ==================================== 你当永远对神魔存有敬畏之心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1/21/63eb3009-1f4f-4b80-8743-2a8d49cde56c.jpg](chapter-3c9c9f7c762e7fff5bb40e4dc69da481d4459c52.jpeg) 放火烧山的萨麦尔.jpg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301/04/ef826033-cdf2-4fe7-b70a-a6d8c14b1bfa.jpg](chapter-8846cf1dfc137f38ac9e44e8c574bd6e464823a3.jpeg) 成长中断裂的友谊就像是放归山林的鸟儿 你不当追 她也不当回头看 ==================== # 间卷 铩羽蝴蝶会梦到电子蔷薇吗? ==================== 二百一十三章 你的马呢? ================================== 默卡抱着胸膛空了一大块的木兰就这么跪着,一直到一轮艳阳高高的悬挂在天上。 红色的巨龙从天而降,扬起一阵清灰。 “默卡……默卡。” “比赛结束了。” “我按你的吩咐,把那个机器毁掉了。” “虽然有人过来阻止……” “但我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全部歼灭了。” 萨麦尔把女人从嘴里吐出来,从龙形变回了人形,慢慢的落在地上。 “他们真的是拼死的在努力的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 “只好将他们全部杀掉了。” 萨麦尔恬静的跪坐在默卡旁边,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的她,目光不自然的朝别的地方飘去,一只手抹着身上的血沫子。 “那个小石块……机械降神呢?” 默卡的嘴唇都干裂了,错综复杂的情绪宛如一条条亡魂一样附着在他的脊背上。 “还在那个女人身上。” “按照你说的,女人我也叫醒了一会,又给她打晕了。” “不过机械降神我是不能碰的,否则我会收到很严重的反噬。” 似乎受到默卡阴沉的表情的影响,萨麦尔也变得有点伤感了。 明明他们俩是胜利了才对。 但她现在只觉得面前这个刘海盖过眼睛的男生可怜。 默卡把木兰的尸体轻轻的放在地上,颤抖着起身向昏迷着的曼彻斯特走去。 从她的发梢底下摸出了被绑着的小石块。 黑色的石块接触到默卡身体的那一刻,黑影再一次出现在了图灵的身旁。 黑影拍着它那像梦魇一样细长细长的鬼手,轻轻的鼓起了掌,咧开骇人的嘴角微笑着。 “由衷祝贺您,” “你赢了……” 迎接黑影的是默卡愤怒的重拳。 “你……” “你不是说那个东西是用来逃跑用的吗?!” 一拳打翻了黑影,默卡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直接跨在黑影身上,乱拳暴揍了上去。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你早就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对吧?” “你知道不这么说我是不会用的。” “所以你才会说这是逃跑用的…” “你这毫无人性的……” “你这怪物……你这疯子!” 默卡怒骂的声音声音像海潮一样慢慢的褪去了,留下原地像枯槁的礁石一样的默卡。 豆大的泪滴打在黑影空洞的身体上,默卡痛苦得简直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都怪我……要是我再强一点的话……” 默卡哽咽着,沉默了良久,一字一句悔恨的说道。 “……发泄完了吗?” 被默卡锤了一顿的黑影反而伸出手来,默默的抚慰着默卡的后背。 她那辨别不出男女的嗓音好像流露出一丝丝女性化的温柔。 “千百年来,我已经见证过无数次这样的事了。” “你不要负担太重了。” “这和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我把你们设置成这样。” “你们也不会如此的痛苦。” 默卡惊愕的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黑影如乱麻一样的脸,开口说道。 “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默卡问出个所以然,萨麦尔已经上前来了。 她可看不到黑影,没那么多顾及。 “默卡……你在和谁说话呢?” 默卡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说道。 “没有,萨麦尔姐。我只是情绪有点激动了。” 萨麦尔虽然疑惑,但没想那么多,马上又开口道。 “我们先去参加闭幕式吧。” “好不容易赢得的胜利……” “要是因为迟到被取消参赛资格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萨麦尔向着默卡伸出了手。 默卡麻木的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放心,回到厄里斯堡,咱们再好好谈谈。” 黑影看着默卡,不冷不淡的说道。 看着黑影从它腹腔里掏出来的一颗颗徽章,默卡叹了一口气,接了过来。 “你先回厄里斯堡吧,萨麦尔姐。” “辛苦您了。” “闭幕式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默卡衣着褴褛的,一瘸一拐的向森林边缘走去。 “那……曼彻斯特怎么办呢?” 萨麦尔朝着默卡的背影问道。 “放这就行了,她醒了会自己回去的。” 默卡头也不回的说。 惨白的骄阳好像好像怕把这如水温柔的男孩晒化,羞涩的躲到深密的云层中去了。 翠碧的草色,葱笼的林壑,蔚然的苔藓,被丁达尔效应的黄辉唤醒,一起散发着诱人的,灵动的气息。 以太好像突然有了形状,踩着尘埃漫天起舞。 默卡漫步着,抬头望去。 他有一种错觉,他好像突然长了眼睛, 竟被这层层叠叠的玉帛一般的光景晃了眼。 “图灵……” “我总算是赢了。” 默卡不知道,此时渗透到森林底下的光辉好像一只善识纯洁之人的独角兽。 它默默的来到默卡身边,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 “你的马呢?”戴安娜牙都磕掉了一颗,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和灰尘,却仍然还有心情嘲讽默卡。 默卡无奈的瞟了一眼戴安娜,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闭幕式的观众席上等待最终结果的公布。 “别和她计较了。” “总算还是把她的惯用马给做掉了,这一趟来不算太亏。” 斯佳丽揪了揪戴安娜的袖口,蔑视的看了一眼默卡,拉走了戴安娜。 默卡最后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带出来的那匹马。 本来默卡是把它放在山洞里的,但是最后却找不到了。 不过无所谓了,默卡觉得只要能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默卡,你赢了。” 黑影坐在默卡的一旁,开口道。 “我刚才上去看了看,没有比你徽章更多的人。” “但是俄狄浦斯会不会刁难你就另说了。” “不会的吧。”默卡说道。 “俄狄浦斯大公再怎么不喜欢图灵。” “总不会让自己的家族蒙受诬蔑的失败吧。” “……” 黑影沉默了一会,开口了。 “趁着闭幕式开始之前。” “我再来告诉你一点东西吧。” 二百一十四章 六分之一神 ================================== “你觉得俄狄浦斯对她的孩子图灵,是抱有一种什么感情?” 黑影偏过脸,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 “她刻意纵容其他家族的孩子欺负图灵也不管。” “有意无意的在各个领域打击图灵的自信心,消磨她的意志。” “她甚至把所有可能和图灵搞好关系的人都消灭掉了,再不济,也是把她们在图灵的记忆里抹除了。” “你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吗?” “她根本不想要一个孩子。” “她只想要一个随时听命于她,永远依靠她,缺乏灵魂的工具罢了。” 默卡脸色有点难看了。 深蓝色的担心从默卡的心底翻涌着,几乎要化作痛苦的呕吐从他的口腔中流泻出来。 “……为什么?” “因为……” 黑影顿了顿。 “算了,你还是等玛门和你说吧。” “我知道的太深,不应该和你说太多的。” “……不行。” “你马上告诉我。” “不然我们约定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看着默卡坚定的眼神,好像岩浆里蒸炙千年的顽石,黑影一阵错觉闪过,好像看到了当初自己委以重任的,意气风发的禁忌乐团的成员们。 像人似的,黑影由衷的笑了笑。 “你倒不怕我骗你。” “我可是能读你的心。” “想要骗你易如反掌。” 黑影伸出了手,握在默卡的那只戴了图灵送的玻璃戒指的手上。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一切。” “那这样。” 黑影用他那细长的魔爪轻轻的剥下了默卡手上的戒指,同时两手背到身后去了。 “你来猜猜我的哪只手里有戒指。” “如果你猜对了。” “我就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并且把戒指还给你。” “如果你猜错了,戒指我就不还了。” “赌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一枚玻璃戒指而已,已经很值了。” “要来试试吗?” 默卡突然呆住了。 哪怕黑影拿的是默卡刚刚得到的金项链,甚至是贞德留给他的圣遗物,他都不会有如此抗拒。 此时,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真正生过气的默卡终于有点生气的意思了。 他的脸黑了下来,眉头皱了皱,温柔似水的黑宝石眼睛眯起来,好像带上了些攻击性。 中指上的指环印记像吻痕一样刻在默卡的指节上。 空落落的手指让他不由得焦躁,心痛。 黑影很明显是看准了默卡这一点。 在默卡心中,此时身上再也没有比这一枚戒指更珍贵的东西了。 虽然默卡他很想直接拒绝黑影,毕竟这枚戒指和其他东西的价值根本不一样。 但是他不能够。 世界的真相指不定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有预感,如果能知道这些,那么日后在与俄狄浦斯的对决中也可以更多几分胜算。 “你想好了吗?” 黑影问。 “让我再想想……” 默卡尽量在脑海里掀起杂乱的头脑风暴,他流离不定的选择宛如一叶扁舟在黑压压的脑海里航行。 黑影不仅有点嗤笑。 即使是动辄千万位指数级的计算,自己也能在毫秒之内作答。 这一点扰乱就想让我看不清你的选择,只能说异想天开。 默卡沉默的许久,终于开口了。 “开始吧。” 注视着黑影的默卡好像根本没有看黑影的手,而是望向他身后更远的远方。 “咦?” 黑影略有点惊讶。 他发现,默卡的脑海突然之间清明了。 默卡此时满脑子竟没什么杂念,想的就是单单两个字。 左手。 黑影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多想,把戒指放在右手心里,将两只握拳的手呈现在默卡的眼前。 并没有担心默卡会临时变卦,因为黑影知道,如果默卡真的要变卦,他的深层思维肯定会有这个计划。 但刚刚默卡什么都没想,就单单是想着左手。 “你觉得我会选左手是不是?” “我选择右手。” 这下黑影真的被惊到了! 在这阿卡迪亚,即使自己不算是神明,那也绝对可以说是类似的存在。 从来只有他掌控别人,他窥探别人的内心。 哪有一次被别人给说出想法的? 闻所未闻。 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黑影没有慌张。 反而是非常高兴。 他把右手打开,将完好无损的戒指递给默卡。 “你是怎么做到的?” 按照黑影的经验,自己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 默卡就必定会不自觉的透露出心声。 但他没有。 他的内心还是如清泉上石一样清澈透亮。 没有杂质。 “啊……你说这个。” 默卡回过身体,向身后的一位小朋友道谢道;“谢谢你啊,这是和你约好的糖果。” 小朋友高兴的笑了。 “谢谢大哥哥!” 孩子拆开糖纸,把糖果丢到嘴里,同时把黑色的石块还给了默卡。 “你……” 小石块回到了默卡的手里,黑影熟悉的默卡的混沌而仁慈的心理世界重新展现在了黑影的眼中。 “你简直太完美了。” 黑影摇摇头,似乎是在钦佩默卡的急智。 “你趁我不注意,用dropback制造出幻象。” “和身后的小女孩交流,顺便把机械降神也交给她。” “你和她玩了一个相同的游戏,只不过你明显是把糖果藏在左手里。” “于是我刚才读到的是小孩子的心。” “小孩子纯洁的心里是不会想那么多的。” “右手就是右手,左手就是左手。” 黑影看着走远的小朋友,将默卡的计谋娓娓道来。 “但是我姑且问一句。” “你难道不知道dropback是对所有人可见的吗?” “你不怕我刚才看到你当着我的面作弊吗?” 默卡嘴角抿了抿,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开口说。 “我想你应该看不到dropback。” “而且我还猜测aside对你也没用。” “你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类,甚至不像生物。” “dropback和aside即使对天使也有效果,更不要说其他生物了。” “可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我不是图灵。” “更关键的证据是,我之前在你面前使用dropback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耗费一丁点魔力。” “而且你还知道的这么多东西……” “你说你像个什么?” “我感觉你像一个神。” “超脱六道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黑影饶有兴趣的深深的看了默卡一眼,渐渐的却好像突然没了兴致似的,把视线转回到舞台上去。 “你说对了三分之一……不对,六分之一吧。” 默卡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记下了黑影口中这个奇怪的数字。 —————————————————————————— “不过对了。” “你糖果哪来的?” 闭幕式的舞台上欢歌载舞,那个将完美诠释到最究极的俄狄浦斯缓缓的掀开帷幕,从仆人的拥戴下来到舞台中央。 “我用dropback幻化出来的。” 默卡看着美轮美奂的表演,眼神逐渐的迷离了。 “谎言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只要应用得当。” “谁都可以获得幸福。” 黑影坐在旁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二百一十五章 魂骨肉 ==============================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你口中的……这个世界的秘密。” 默卡看着在舞台上宣读着什么的俄狄浦斯,对黑影说道。 “其实我本来没有准备告诉你什么……”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你问吧。” “你可以问三个问题。” 黑影端正的坐在默卡一旁的空位上,像个老迈的绅士。 “萨麦尔和玛门是怎么回事?” “她们俩是经济公和圣天公吗?” 黑影顿了一下,开口了。 “是,也不是。” “这算是两个问题。” “从什么地方开始谈起呢……” “对了。” “在你心目中,拉克西丝捧花仪式的那个神树算什么?” 默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但到了现在这时候,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圣经里的话了。 “那颗神树是神圣的圣灵赋予人类的……” 黑影打断了默卡。 “那神树就是一个万能的许愿机。” “你可能觉得许个愿是很简单的事儿。” “但现实是,不管什么都要量化。” “连愿望也是如此。” “比如,你要求身体变得强壮。” “但你不能光说自己变得强壮就行了。” “神灵大人怎么知道你要变得多强状呢?” “体脂率多少?肌肉净重多少?” “相对什么人变得强状?激素水平如何?” “神灵大人搞不清楚,所以需要你们每隔七年献祭一个最优秀的人。” “千百年来,神灵都是照着这个最优秀的模板改造你们所有人。” “所以阿卡迪亚的人才会长命百岁,刀枪不入,体力充沛,智力超群。” “你该不会以为外面的人也这样吧?” “……” 默卡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时间愣住了。 “听不懂最好,我继续说了。” 黑影双手抱胸,放缓了语气。 “你这里可能会有疑惑了。” “玛门和萨麦尔在历史上明明应该是人才对。” “为什么你遇到的她们却是天使。” “这其实都是路西法的计谋。” 紧紧的盯着舞台上绘声绘色的俄狄浦斯,黑影继续说道。 “路西法从实验室里带出来了两个非常强大的恶魔……” “用aside给她们注入经济公和圣天公的记忆。” “让她们取代了真正的经济公和圣天公,并从小到大生活。” “装成经济公和圣天公它们,参加了烟火祭的比赛。” “你可以预见,人类哪有可能在天使手底下获胜?” “最后虚假的经济公和圣天公自热而然的赢得了比赛,为俄狄浦斯取得了两届的首长的位置。” “但是最后捧花仪式的时候,俄狄浦斯却没有把玛门和萨麦尔献祭给神灵。” “而是把真正的经济公和圣天公送上去了。” “这样也顺带着削弱了整个阿卡迪亚人的力量,你明白吗?” “本来根本没能力捧花的人反而获得了这个资格。” “神灵大人还以为阿卡迪亚人换了胃口,不想变得强大了。” “所以照着庸才的经济公和圣天公这两个模板削弱了阿卡迪亚人。” “于是阿卡迪亚人都在俄狄浦斯的操纵比赛之下变得更弱了,包括魔法能力。” “俄狄浦斯不是天生就这么强。” “而是大家都变弱了。” “其实本来……玛利亚真的是能和俄狄浦斯碰一碰的。” “但是当时的玛利亚太软弱了……以至于最后醒悟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俄狄浦斯的一石三鸟之计。” “这一计谋的结果就是;” “削弱了阿卡迪亚人,获得玛门和萨麦尔两位强大的战力,她自己也连任了三届首长。” “只是单单一个计谋……就已经耍的玛利亚团团转了。” “要你是玛利亚,你会怎么想?”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俄浦狄斯和那么多家族有着世仇了吧。” “现在的玛门和萨麦尔,也就是当时俄狄浦斯用剩下的两位强大恶魔。” “未到战时,自然在厄里斯堡赋闲。” “由于其身份的特殊性,也见不得光。” “只好在厄里斯堡当隐形人。” 黑影说完,看着正在低头消化信息的默卡,识趣的沉默了一会。 “你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 默卡思考了良久,终于开口了。 “小石块是什么?” “算了算了……换一个。” “你是什么?” 黑影玩味的看着纠结的默卡,脸上好像带着笑意。 “你确定不问前一个吗?” “不过小石块的事说了你也听不懂。” “你只要知道那是个对付天使的杀手锏就行了。” “关于我的事嘛……” 黑影摩挲着下巴说道。 “阿卡迪亚实际上没有神。” “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可以被称为神的三个部分。” “魂,也就是作为人工智能的我,aside。” “不过我算半个魂,还有半个魂,也就是dropback,不知道哪去了。” “骨,则是作为Codechecker的那个小植物。” 黑影指了指自己的空洞洞的腹部。 “你见过的,就是你记忆中的小齿轮。” “肉,它们指的就是天使。” “天使其实都是从一块大肉球上剥下来的,你明白吗?” “那是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天使,世界上所有的天使都是它的分身。” “魂骨肉合在一起,在阿卡迪亚分担不同的职责,在阿卡迪亚像神一样存在着。” “综上所述,你可以把作为魂的我理解为阿卡迪亚神明的神识。” “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听我的话了不是吗?” “修道士小先生。” 黑影看着默卡的眼睛,它那空洞的眼眶好像可以食人心智。 默卡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 “既然你是神,你干嘛不自己解决掉俄狄浦斯?” “归根结底,你作为一个神,你为什么要杀俄狄浦斯呢?” 黑影摇了摇他的手指。 “古往今来,从我口中问点事情简直难于登天。” “我让你问三个,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二百一十六章 图灵与梦魇 ================================== “图灵•奥驰亚!” 随着比赛前几名依次宣读下去,图灵的名字终于被报到了。 没有意外的,图灵又是第一名。 向来如此,从来如此。 奥驰亚家族再一次在众人的嫉眼妒心中,维护了她们至高无上的荣誉。 默卡上台,领了奖。 看到台下黯然神伤的戴安娜,默卡其实真的很心痛。 但是没有办法,他得好好扮演图灵。 真正的图灵,是不会安慰戴安娜的。 这一点默卡自己也知道。 “你赢了。” 俄狄浦斯笑眯眯的站在拿着奖杯的默卡旁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设计的陷阱,你都没踩上呢。” “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默卡心头一颤,想要说些什么。 但很快就被俄狄浦斯打断了。 “好了,大家!” “这一次狩猎比赛也结束了。” “不过由于加莱赫家对比赛内容的疏忽,导致一些无辜的参赛者横死林场。” “虽说开赛前我就申明,这是一场有危险的比赛。” “但是出现这样可怜的牺牲者是我们所不希望的。” “所以我宣布,这次比赛的殉难者们,其家人们都将获得加莱赫家提供的爵位和勋职。” 俄狄浦斯在默卡无比震撼的目光中带头鼓起了掌。 让默卡没想到的是,台下的人们居然都欢呼起来。 就在那些惨死之人尸骨未寒的如今,她们居然还能庆幸贵族降下的隆恩。 简直是疯了!简直是疯了! 她们有的人居然还在遗憾死的不是自己。 开什么玩笑? 真的觉得就凭你们这些人, 等到死了以后,神灵会接纳你们吗? 默卡无比气愤这些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 简直和木兰一样! 再没有什么能让默卡如此生气了。 但他还是得绷住表情,不让心火蔓延出来。 而台下的戴安娜也被俄狄浦斯推卸责任的话气的不轻。 但是她也没脸发作。 谁让输的又是自己呢? 说完了致辞,俄狄浦斯把话筒推还给主持人。 扶着默卡,俄狄浦斯来到了幕后,对着默卡的耳根说了两句悄悄话。 “你先回家吧。” “我还有点事要忙。” 俄狄浦斯淡雅的笑了。 —————————————————————————— 白霭的雪地里,深藏着百折不挠的枯朽苇杆,和蜿蜒曲折的结冰河道。 看向河道对面,图灵看到她那个梦中的情人,正揉搓着一颗渐渐凝实的雪球。 “默卡……” 默卡感知到了什么。 他把视线从手中的雪球转向了图灵。 皱着眉头,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图灵。” “活下去……” “答应我。” “纵使阿卡迪亚的所有人都死去了。” “也不要放弃希望。” “虽然我劝过你不要叛逆命运。” “但我只希望你……” 图灵眨了眨被雪花迷住的双眼,霎时间,周围的景象全变了。 冰河消融,雪花蒸发,就连默卡此时手上的雪球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圆球。 一颗完好无损的金属整球。 图灵看的出来那是backdrop。 一股亘古的艾草香,不可制的钻进了图灵的鼻腔。 “快跑吧。” 默卡做出了投抛的姿势,仿佛连上天都为此而失色。 隔在两人之间的河道一瞬间被汹涌的鲜血充满了,死亡的号角声仿佛暴虎的咆哮在图灵的脑海里炸响。 默卡卯足了力量,把backdrop奋力向图灵投去。 但他却没看到一瞬间出现他身后的,天使的影子,已经露出了如獠牙般的镰刀。 正欲枭下他的头颅。 —————————————————————————— “……图灵。” “你醒啦?” “头疼吗?” 图灵从隔应的床铺上坐起来,头仿佛宿醉了似的痛。 痛的叫人想要再睡过去。 环顾四周,周围全是破败的萧墙和怪奇残损的建筑,但图灵还是可以从依稀的痕迹里看出这里是塔塔鲁斯堡。 塔塔鲁斯堡将近塌了一半,夕日的辉煌和华贵早已消失不见,整体看过去,就像是被熊孩子推倒的积木一样。 图灵此时正躺在aside机械旁边的床铺上。 尽管回忆起过往的记忆,仍然像是云烟一样看不真切,但图灵已经好歹将它们整理出了个相对整齐的顺序。 拉斐尔守在图灵的一旁,端着一碗装的满满的山竹。 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现在正婉转游刃于山竹的果皮和果肉之间。 “拉斐尔…”图灵扯着干的发疼的嗓子,叫了旁边人的名字。 “诶。” 拉斐尔心疼的看向图灵,眼神比较低落。 “约瑟夫呢……约瑟夫你们治好了吗?” 图灵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就好像现在受伤的不是她一样。 “放心吧……已经治好了。” “现在它的身体非常健康。” “只是看不到主人,它有点茶不思饭不想的。” 拉斐尔把山竹剥开上半部分,放到图灵的嘴边。 “关键是你。” “睡了两个星期了都。” “赶紧补充点能量和水分吧。” 听到马治好了的消息,图灵一下子长舒了一口气。 紧紧的闭上眼,图灵眼皮子抖动着,焦躁不安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我不想吃……等一会吧,让我缓一缓。” 拉斐尔愣住了。 看着手里剥到一半的山竹,拉斐尔收回了手,把水果放回碗里,摆在一旁不久前才设置在那里的床头柜上。 “图灵……” “对不起。” “我以前那样对你……” “三年前在赛场上还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现在想起来……到如今这个地步,或许都是我们自找的也说不定。”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以为我决计不会走上外婆在实验所里那样,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老路。” “可其实……我也差不了多少。” “你怨我吧,怨我们家族吧。” “都怪我们。” “是我们让你们母女俩这么痛苦。” “即使受到你们的憎恨。” “那也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拉斐尔的眼角好像和图灵一样,也有了点眼影似的黑眼圈。 她动人的殇情过后,是多少日日夜夜守在图灵旁边的反思和忏悔。 真的很痛苦…… 拉斐尔想道。 明明这都是俄狄浦斯的错。 我没有抽刀向更强者。 反而是欺负同样受到俄狄浦斯凌虐的图灵。 我该是多么愚昧啊。 “……” 图灵睁开了眼睛,余光扫了一眼拉斐尔。 不知怎么。 图灵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看明白了些人情世故。 拉斐尔为什么更加伤心了? 是因为自己没吃她剥的山竹吗? 没错。 她是想要补偿自己才主动剥山竹的。 要不然干嘛不让仆人来干这种活? 【她只是想要赎些罪而已。】 一些简单的人际交往的脉络,在图灵的心中愈发清明起来。 “还是给我吃点吧。” “我感觉有些渴。” 图灵把被子推到一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她说道。 “真的?” 拉斐尔大喜过望,惊讶的看着图灵。 她连忙把碗递到图灵的脸颊下面,拿出剥好的那颗山竹喂到图灵嘴边。 “你不用坐着,靠着床背就行了。” “小心呛到了。” “不要急,还有很多呢。” 温柔的抚摸着图灵的后背,拉斐尔笑了。 拉斐尔就像照顾生病卧床妹妹的姐姐一样,极尽温柔,无微不至。 “这几天就让我照顾你吧。” “你再休养几天,到时候正好去参加烟火祭的赛马比赛。” 图灵微笑着点点头,靠在床背上,闭了眼睛。 二百一十七章 羊皮卷之章 ================================== “……她睡着了吗?” 加百利问拉斐尔。 她收到仆人的通知。 得知图灵刚醒,她立马就过来了。 “刚刚闭眼。” “您让她再睡一会好吗……” “她已经很累了。” 拉斐尔双手放在膝盖上,缓缓的绞动着。 她低垂着眼眸,没有看加百利的方向。 加百利皱了皱眉头。 “她都睡了好几天了,有什么好累的。” “塔塔鲁斯堡这个封印恶魔的地方不需要我了。” “但玛利亚那里还有很多地方急需我的帮助。” “赶紧把图灵叫醒,我没时间再在这耽搁了。” 加百利没再多说,直接就走向图灵的床榻。 “外婆,等等……” 拉斐尔也知道自己象征性的阻拦没什么用, 但她还是往图灵的方向稍微靠了靠。 “没关系,拉斐尔,我还没睡呢。” 图灵重新睁开了眼,面带笑意的看了一眼拉斐尔。 “图灵,我还忙。” “你有什么想问的最好快点问。” “我马上就要走了。” 加百利对着图灵微微眯了眯眼。 “嗯……” 图灵又痛苦的闭上了眼,似乎在仔细琢磨那段的回忆里还有哪些奇怪的地方。 好像毒水一般混沌的回忆里,却到处都是莫斯提马那甜蜜的一颦一笑。 再回忆一遍实验室那痛苦,却又无比甘醇的梦境似的经历,这无异于让图灵在荆棘从中找一颗小之又小的鲜花。 疼痛,却又无比怀恋。 “实验室的那些事,都是妈妈做的对吗?” 图灵眼神婆娑的问道。 “没错。” “首先,天使是可以有自己的天使的。” “这其实都看神明自己的意志。” “它觉得谁是人类,谁就是人类。” “我们做研究发现。” “只要天使获得了记忆,拥有了自主意识。” “神明就会把她认定为人类,安排天使给她。” “而且,必须得要给她人类的记忆才行。” “甚至必须得要是女人的记忆。” “要不然天使就没办法被神明赋予天使。” “获得了记忆的天使至此就超脱了主人的限制,即使主人死亡,天使也可以自主行动了。” “不过即使这样,它们也仍然有一个限制,那就是主人死后,它们活不过三十岁。” 加百利稍微顿了顿。似乎是感觉有些口渴,她也从床头柜上的碗里拿了一片山竹放在嘴里。 “由于天使往往各方面都比人类强大。” “所以神明在给天使分配天使的时候。” “往往会分配更加强大的天使。” “这样一往一复,某些天使就会非常强大。” “其中的最有象征性的代表就是路西法。” “她的主人是天使,她主人的主人也是天使。” 加百利来的时候似乎早有准备。 她拿出了一张古旧的羊皮纸,放在图灵大腿边缘的被子上,向图灵开始解释。 “宏伟计划,杜鹃计划等等,都是我们想要掌控天使力量的一种尝试。” “其中宏伟计划,就是以七大恶魔为中心,我们实验人员通过控制天使记忆来实施掌控的一种实验。” “莫斯提马,萨麦尔,玛门,贝利亚,路西法,贝希摩斯,别西卜,它们都是我们最杰出的作品。” “而这里面,路西法本该是我们最完美的作品……” “现在看来,她当时只是装的很听我们的话。” “我们完全的失败了。她是我们实验当中最大的败笔。” “即使到现在,我们还是不太清楚她当时具体是怎么把实验室搅的一团乱的。” “她实在是太善于洞察人心了。” “在她手上的backdrop,几乎不需要什么魔力。” “她总是能完美的扮演任何人。” 加百利指着羊皮纸,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满脸疑云的图灵,微微的一挑眉。 “……” “即使到现在你还不能相信我说的话吗?” “你还对你的母亲抱有什么样的妄想?” “我们好歹还算是投资你,把你当作是战略伙伴。” “但她只把你当做是棋子。” “你还自以为是她的孩子。” 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图灵,加百利冷哼一声,继续说到。 “路西法是贝利亚的天使,我们给她植入了俄狄浦斯的记忆。” “而路西法的天使还是迄今为止在阿卡迪亚最为强大的天使,别西卜。” “这样的生物。” “你觉得她需要你什么?亲情吗?” “别搞笑了。” 图灵的脸色都被加百利的两句气的有点苍白了,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 “外婆……差不多了吧。” 拉斐尔担心的来到图灵身边,温柔的安抚着图灵的后背。 “小纸杯,你滚回家去。” “我没允许你在旁边听吧。” “这种东西你听了没好处。” “本来我就不乐意让你来的照顾图灵……” “外婆!” 拉斐尔生气的打断了加百利,但她刚升起来的气势瞬间又被加百利弄熄灭了。 加百利狠狠的瞪了拉斐尔一眼,后者瞬间就蔫了。 “好吧,外婆……我知道了。” 拉斐尔拉着图灵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两句,随即在其他仆人的安排下驾车走了。 一步三回头,拉斐尔终于告别了图灵。 “还有什么问题?” 加百利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地下封印的那个女人是莫斯提马吧。” “那个巨大的天使则是贝希摩斯对吗?” “为什么莫斯提马一开始可以控制贝希摩斯,后来又不行了呢?” 加百利摇了摇头。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1/08/a95d1257-4290-4419-9047-6c2d42ca335c.jpg](chapter-95670a1f12d8a57ad8ade06eb2230b342a7d6b83.jpeg) 羊皮卷 ————————————————————————————— “你只说对了一半。” “真正的俄狄浦斯的天使就是莫斯提马。” “它被植入了记忆A后,莫斯提马也获得了天使,它就是天使贝利亚。” “后来我们嫌贝利亚太强大了,我们怕接下来会缔造出更加强大的天使。” “于是我们把莫斯提马分成两半,分别植入了记忆B和记忆C。” “植入了记忆B的莫斯提马已经被消灭了。” “地底下那个女人,就是被植入了记忆C的那半个莫斯提马。” “而这个拥有记忆B的那半个莫斯提马之后又有了天使玛门,玛门又有了萨麦尔,萨麦尔又有了天使贝希摩斯。” “贝希摩斯之所以一开始会听女人的,是因为它被植入了女人的天使的记忆,它以为自己是女人的天使。” “但实际上贝希摩斯不是。” “等到它慢慢清醒过来,它就会想起这件事,脱离莫斯提马的掌控。 图灵一脸黑线,其实她没太听懂。 “你们为什么要搞得这么乱?” 图灵疑惑道。 “当然为了做实验。” 加百利沉着的回答道。 “多做几种可能性。” “完备的实验,需要兼顾各种可行性的实验数据。” 二百一十八章 默卡和天使的本质 ======================================== “实验各种可能性,最后才能更接近真相不是吗?” 图灵头痛欲裂,她阴沉着脸,轻轻的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动脑子了。 “接近什么真相?” “你们不是只是要拿天使当做维护权力的工具吗?” “说的冠冕堂皇。” “要不是你们贪得无厌,会遭到妈妈的报复吗?” 加百利深深的皱了眉头。 “你以为这是报复?” “开什么玩笑?” “报复早该在实验室那一天结束了。” “你她妈才是那个报复……” 加百利深深的瞥了一眼图灵,把羊皮纸收回了怀里。 “附送你一个忠告吧。” “有空的时候去检查一下脑子吧。” “你那逼仄的脑容量都快被你的母亲霍霍光了。” 加百利拿起腰间的烟斗,点着了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伤养好了就赶紧走吧。” “烟火祭的比赛也快要开始了。” “麦克纽杜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话说完,加百利就扭头离开了,没有给图灵再问话的机会。 “等等!” “麦克纽杜……” 图灵犹豫的叫住了加百利,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 加百利很给面子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图灵。 图灵微微颤抖,开口问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 “禁忌乐团是什么?” “我在研究所里的电脑上看到好几次了。” “她们也和研究所的破灭有关系。” “我说的对吗?” 图灵看着加百利的眼神里喷薄着质疑的光彩。 —————————————————————————— “玛门姐!” “玛门姐!你在哪呢?” 默卡回到厄里斯堡,在整个城堡里翻来覆去的寻找着玛门。 但是一无所获。 “别喊了。” “玛门失联了。” 萨麦尔侧着身子靠在默卡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搭在肚子上,眼神里藏着数不尽的疲惫。 “我发消息她也不回。” “估计已经死了吧。” 默卡不可置信的看着萨麦尔,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怎么可能……她和我说好还有一段时间的呢?” “死了就是死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们这些天使就是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哪里是什么高等种族……天使不过就是阿卡迪亚人的奴隶而已。” 萨麦尔用余光瞥了一眼默卡,揉了揉她杂乱的头发,起身向窗台走去。 “我心情不太好,你自己搁城堡里待一会吧,我出去散散心。” “过几天你自己去烟火祭吧,我就不送了。” 话说完,萨麦尔就跳出窗户不见了。 “寂寞了?” “……不。” “我只是在想玛门消失的原因而已。” 黑影从一旁的阴影走出来,津津有味的看着默卡那难受的苦瓜脸。 “你就骗自己吧。” 黑影靠着书桌坐定,一只手把玩着玛门在书桌上留下来的钢笔。 “对了,你是说你叫aside对吧。” 默卡问道。 黑影点点头,不置可否。 “你到底从哪来的?” “特蕾莎从哪弄到这个小石块?” 黑影转了转笔,思索了一下。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 “俄狄浦斯在玛利亚那里安插了卧底,你知道吗?” “但玛利亚也以同法回敬了俄狄浦斯。” “你可能也察觉到了,这个人就是特蕾莎。” “她曾经是禁忌乐团的人,和玛利亚有仇。” “而且没有背景,无父无母。” “可以说是俄狄浦斯这里最没有反叛嫌疑的人了。” “她正好还需要钱。” “哪来的这么好的人选?” “特蕾莎不过是当初玛利亚安排好的一根刺。” 黑影凑在默卡脸庞边上,低声耳语。 “听懂了吗?” “玛利亚在天启山洞的石板底下找到了机械降神。” “一共十二块。” “她翻译出了石板上的文字。” “得知了机械降神的秘密和用法。” “先祖留下来制约天使的十二块最终武器,已尽入玛利亚之手。” “而特蕾莎是玛利亚手中发起反抗的先锋。” “玛利亚将用她的牺牲来测试机械降神能对俄狄浦斯产生多大的影响。” “附在报纸上,玛利亚送来了两颗机械降神。” “一颗特蕾莎拿到了。” “另一颗则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被你拿到了。” 黑影看着惊讶不已的默卡,颇有兴趣的点点头。 “而我呢,有一个特殊能力,就是可以在始祖留在阿卡迪亚的所有机械里穿梭。” “当然,其中也包括机械降神。” “所以现在才能出现在你的面前。” “……” 默卡心下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答案挂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小姐!” “您在房间里面吗?”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烟铃甜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默卡的思路。 “你看,证据这不就来了吗。” 黑影伏在默卡纤细的肩膀上,发出诱惑的低语。 “烟铃其实是个被俄狄浦斯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伪人。” “一个被植入人类记忆的天使。” “想要试试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就把机械降神插在她身上。” “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默卡瞪大了眼睛,看着满面邪荫的黑影,又惊又怒,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咚咚咚。 “大小姐?” “您比赛回来累了吧,我给您送了点水果。” 敲门声渐渐的强烈了一点,仿佛在催促着默卡做出选择。 隔在门后的默卡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兴奋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烟铃是买花送的吧?” “图灵信,连你也信?” “这富足阿卡迪亚里哪有父母愿意把孩子卖出去给别人做仆人?” “即使是卖给奥驰亚家也一样不会有人愿意。” “烟铃只不过是个俄狄浦斯安插在图灵身边,用以监视图灵的天使。” “天使和人类的身体构造不一样,它们的大脑就像电脑一样清晰。” “掇取它们的记忆简单到像移动文件夹一样。” “俄狄浦斯就靠这一点无限制的用aside读取她的记忆,且没有副作用。” “你以为她对图灵种种示好是喜欢图灵。” “其实不过是路西法设计的程序罢了。” 二百一十九章 扭曲魔杖 ================================ “杀一个俄狄浦斯的狗腿,而且还是天使。” “你有什么心理负担?” 黑影仍然在默卡的耳边诱惑着。 “……” 默卡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门后,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小石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但是最后默卡也没有打开门。 “烟铃……我在换衣服,你一会再来。” 默卡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门那一头缓声说道。 “哦……好的。” 烟铃一声饱含着犹豫和担心的回应过后,敲门声停止了,同样停止的还有默卡肩膀上不断攀升的压力。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默卡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了。 “我怎么能这么做?” “要是那个小石块真的对她有用,让她受伤,甚至于死亡的话。” “俄狄浦斯肯定会发现我这里藏了小石块。” 默卡咬牙切齿的质问着黑影。 “我无所谓你怎么选,但是你确实还得要磨练磨练。” “就你这个心态,怎么和俄狄浦斯抗衡?” 黑影的语气轻松异常。 默卡心烦意乱的放下举着门把手的手,把黑影撇在一旁,自己径直走向沙发坐了下来。 “用不着你操心……” 颓废的陷在沙发的软绵里,默卡真的想就这么昏过去,什么都不想考虑了。 —————————————————————————— 是夜。 盎然的月亮攀上了浮肿的山坡。 默卡侧卧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睡。 酒酣的死神仿佛在绛星上傩舞。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割破了默卡半睡半醒的朦胧的梦。 沉重的破门声响起,玛门那娇小的身影冲破了房门,滴溜溜的滚了进来。 一时间,玛门痛苦的喘息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默卡被动静惊的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看向床头的玛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哈……哈……哈” 玛门跪倒在地上,扶着默卡的床沿,难受的几乎直不起身子。 “玛门……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这几天去哪了?” 默卡顺着月光去看玛门的脸庞,才看到她满眼都是密布的血丝。 “嘶……咳咳!” 玛门一声仿佛都要把肺给呛出来的咳嗽,顺势的一阵干呕,她的七窍都和嘴里一起喷出大量的黑色的鲜血。 刺激的汽油味一下子灌的默卡满鼻子都是。 “默卡……你冷静点听我说。” “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全都是编出来骗你们的。” “天使,机械降神什么的,不过都是神明监管你们的工具。” “虽然俄狄浦斯很坏……但更不要相信神!” “你要找到一个结局……” “一个神明和俄狄浦斯都不能获胜的结局。” “带着图灵从这个悲惨的世界中逃出去!” 玛门从自己破碎的血肉中掏出一根长的像指挥棒一样的魔杖。 “这个,给你。” “这是扭曲魔杖,也就是战争公的指挥棒……现在应该已经变成圣遗物了吧。” “俄狄浦斯把它藏着地下室里,我拼了最后一口气把它带出来了。” “做了如此忤逆俄狄浦斯的事,我已经活不了了。” “好好使用它,帮我保护好图灵……” 默卡呆呆的接过魔杖的一瞬间,玛门的脑袋就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无头的身子倒下来,边撒鲜血的脖颈像是花洒一样。 一直喷了很久很久,玛门的血才终于流干了。 默卡整个房间都被涂上的猩红的血色。 “你有什么想说的,aside。” 浑身浴血的默卡脸色阴沉的坐在床上,双眼满含疲惫的看着玛门地上的尸体。 “你因为她两句话就动摇了?” 黑影无动于衷的站在玛门尸体旁边,淡淡的说。 “毫无疑问,她在偷圣遗物的时候,被俄狄浦斯发现了。” “俄狄浦斯将计就计,篡改她的记忆,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来误导你。” “你别不信。” “那个魔杖里有脏东西。” “虽然本身是真货。” “但如果你一旦使用它的话,绝对后患无穷。” 默卡抿了抿嘴,眼皮子一阵抽动。 大脑快速运转的同时,默卡已经在考虑最坏的情况了。 “你说俄狄浦斯离间我们。” “那你的意思是说,俄狄浦斯早就知道是我扮演的图灵?” “而且俄狄浦斯早就知道小石块会被玛利亚送来?” “甚至俄狄浦斯早就知道了特蕾莎是卧底?” 默卡皱着眉头,一股破罐子破摔得绝望感涌上心头,他险些就要对着黑影破口大骂。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还打什么?” “不如投降了。” 黑影耸了耸肩。 “我只是说,很有可能。” “但是你难道这就害怕了?” 黑影来到默卡身边,拍了拍默卡的肩膀。 “有一件事,我敢打赌俄狄浦斯肯定不知道。” “你敢和我赌一赌吗?” 二百二十章 默卡和血瓶 ================================ 趁着月华正盛,一头金发的利物浦从窗户处翻进了特蕾莎的房间。 特蕾莎皱着眉,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什么梦魇。 苦的像黑巧克力一样的特蕾莎的睡脸旁,正枕着一根散发着余热的烟斗。 跨越了死一样的寂静着的房间,利物浦屏息凝神,在特蕾莎房间里的箱箱柜柜中翻找着什么。 终于,在偏僻的床头柜里,利物浦摸出了一个小腰包。 轻轻的镊出腰包里的机械降神,利物浦把包放回了原位,快速的遁走了。 然而,利物浦没有发现的是,一旁凝炼的阴影轻微的耸动了两下。 默卡从黑影中走出,解除了backdrop,放松了呼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现在你觉得怎么样?”黑影压低了声线,在默卡身边说道。 “……” 默卡看着床上熟睡着的特蕾莎,陷入了沉思。 “愿意相信我了吗?” 黑影的语气好像带着早知如此的得意。 “俄狄浦斯真的知道小石块的事……”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默卡向黑影问道。 “这整个城堡的仆人都安插着俄狄浦斯的眼线。” “特蕾莎早已有谋反之心。” “俄狄浦斯自然对她严加看管。” “不只是烟铃……” “还有许多其他的女仆,都是天使伪装的人类。” “这一点,甚至连她们本人可能都还不知道。” 默卡真的有点奇怪,他感觉黑影知道的也太过清楚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让我读了曼彻斯特的记忆,那我自然也知道了俄狄浦斯一部分秘密。” 黑影说道。 “……那我呢?我的小石块她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她不派人也把我的小石块拿走呢?” 默卡疑惑的询问道。 “这件事很简单。” “俄狄浦斯只是没想到特蕾莎没有看管好这么重要的东西。” “现在机械降神到了你手里,她自然不知道了。” 默卡一只手抚着下巴,仔细思索着黑影的话。 “aside……”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默卡试探性的问道。 “还是别套我话了吧,你那幼稚的计谋早已在我眼中一览无余了。” 黑影不屑的挥挥手。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特蕾莎反正肯定是要死的。” “要么你把机械降神给她,为她的死增加一点价值。” “要么把机械降神留下来,我以后也可以继续辅佐你。” “这两个选择都有利弊,我也看不清其中哪个是更好的选择。” “选择权在你。” 默卡汗颜的看着窗台边上,那个微微亮堂的天边仿佛须弥之间就要升起绝世独立的烈阳。 烟火祭指日可待了。 自己的选择就像一颗烫手的山芋。 不管放在左手还是右手,都会不可避免的灼伤自己。 “……等等。” “你之前说……特蕾莎是禁忌乐团的人?” “是那四个游侠倒处行侠仗义的禁忌乐团吗?” 黑影此时也看到了默卡的想法,惊异的看着默卡,露出了由衷赞叹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 “那我有一个想法,一个挽狂澜于既倒的计划。” 默卡的嘴角咧开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危机感让他的笑容充满了天地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气。 “aside……我回去拿个玻璃瓶子,顺便往里面放点血。” “你就在这里跟着特蕾莎一起吧。” “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默卡支起backdrop的伪装,放轻了手脚,悄悄的来到特蕾莎的床头,再次拿出了那个小腰包。 “明白了。” 黑影在默卡身边做了一个贵族的告别礼。 “想必下次再见到你,肯定能看到你更加令人欣喜若狂的进步吧。” 默卡点点头,用这段时间在奥驰亚家学的贵族礼回了礼,向黑影做了告别。 把小石块放进了腰包,默卡眼中黑影的轮廓瞬间消失了。 整个孤寂的房间里只剩下特蕾莎的呼吸声。 “这样……就全都结束了。” 默卡倚靠在湛蓝的窗棂边上,抬头看向璀璨的星河,心中五味杂陈。 “图灵……你并不是没有人爱着的。” “我可以自信的告诉你……这厄里斯堡的大家,都是由衷喜爱着你的。” “只可惜你都忘了……” 你不是我的花……我只是途经了你的盛放。 ================================================ 迷人的烟气飘飘然笼罩了克罗托城。 时隔一个多月,阿卡迪亚再次迎来了它繁荣的节日。 温柔的野原烧燎着,调动起人们节日的热情。 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们驾着骏马,在壮若红海的草原上倾情歌唱,肆意笙歌。 吸吮着沁人心脾的烟气,围在草原上的人们钟情的陶醉着。 此情此景,真让人们不由得感叹。 阿卡迪亚仍然和数千年前一样,美不胜收。 “图灵……” 看着眼前骑着马,整装待发的娇小美人儿,特蕾莎站在厄里斯堡的大门口,下意识的笑了,向默卡挥了挥手。 她想要说些告别的话,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心的愁绪堵在胸口。 虽然没当过母亲,但特蕾莎此时确实是感觉到了一股母亲的责任和担当正熨烫着自己的肺腑。 它们强烈的夺取着特蕾莎身体的控制权,要求她上前去给去给图灵一个更热情隆重的告别。 拥抱也好,轻吻也好,不安的心情愈发强烈了起来,催促着特蕾莎做些僭越的事情。 “特蕾莎姐姐,就送到这里吧。” 默卡看着沉默的特蕾莎,心里疼得厉害。 “呵呵……还叫姐姐呢,我已经四十多啦。” 特蕾莎分明记得自己是笑得说出这句话的。 但是下个瞬间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四十年来的窝囊经历一齐涌上心头,特蕾莎沉醉的哭了出来。 默卡连忙下马,上去扶住几乎不能自已的特蕾莎,亲切的安慰着她。 豆大的泪珠滴在默卡的臂膀上。 环抱着特蕾莎,默卡只感觉这个印象里无比健壮的女人突然变得好娇小,好脆弱。 像被轻触了的含羞草,特蕾莎沉痛的哭着,身体疼痛似的紧缩了起来。 “大小姐……我真的是混蛋……我真的是下贱。” “我什么都没做到,对不起……” “我当初……我当初就应该……” —————————————————————————— 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俄狄浦斯。 终于送走了默卡,特蕾莎像是喝醉了一样,步履蹒跚的走过了漫长的走廊,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萧索的,肃穆的死意在她的脑海里舞蹈。 她知道,自己再不能拖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哪怕再过一会,自己赴死的决意都可能在俄狄浦斯那深不见底的恐怖面前瓦解。 特蕾莎在床头柜里拿出腰包,别在身上,又来来到衣柜前,抽出里面藏着的木箱,摆在自己腿上。 打开木箱,那宛如珍馐一般晶莹剔透的黑剑和白剑仍然安静的躺在那里。 痛苦的回忆伴随着无匹的怀念感闯入了特蕾莎的心口。 象征着特蕾莎魔法师和乐师生涯的黑键白键,依旧好像如初次见面的少女般青春。 特蕾莎拾起剑,轻轻的挥了挥,她仿佛还能从中依稀听到几声琴音。 她站起身,赴往那个自己平时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地方。 俄狄浦斯的办公室。 打算给这一切做一个了断。 幽邃深长的走廊像藏贮美酒的窖室。 一朝一夕熟悉的墙皮,花草,和雕像,勾起了特蕾莎逐渐发酵的回忆。 图灵那甜蜜的一颦一笑,就好像被这回忆所焙煮的奶酪,在特蕾莎的脑海里变得越发甘香,完美起来。 那段漫长的岁月拖慢了特蕾莎的脚步。 不经意间,她笑了。 小图灵。 我为虎作伥二十多年。 是你那单纯无暇的真心,让我不至于在日复一日的愧怍里沉沦。 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 是你让我对明天有了期许。 但你将再也不会再出现在我的明天了。 特蕾莎来到俄狄浦斯的办公室门口,轻轻的耍了两个剑花。 二十年没再如此隆重的动用过武器的特蕾莎,仿佛感到昔日的战场就在眼前。 荒古的黑白剑分别被握在特蕾莎的左右手,散发着如古琴一般狰狞的油光。 “微型摄像头就摆在门口吧。” “我也不太会摆弄这些洋玩意。” “希望这样可以让玛利亚可以看到我使用机械降神的样子。” 特蕾莎卸下了身上的腰包,拿出了其中的机械降神,放到嘴里含了起来。 “俄狄浦斯……” “我要你知道。” “这世界上再有没有比我更憎恨你的人了。” “图灵那千百日的磨难和夜不能寐的痛苦。” “我要你拿命来还!” 狠狠的轮转了双剑,疯狂又协和的琴音交响着,随着两道剑气劈出,特蕾莎面前的大门被分成了四半。 特蕾莎朝着房间里看去,俄狄浦斯就淡漠的,随意的坐在办公桌上,就好像早知道了特蕾莎会来一样。 那个人坐在那,就像世间所有人的不幸及其本身一样。 她微笑着,坚如磐石。 仍然望一眼就要叫人生畏。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1/11/1eff537f-a103-4768-94c5-650938fec0da.jpg](chapter-1435d1a726c1f27e29f0d09b9a0355297ccd15ec.jpeg) 特蕾莎与黑键.jpg 二百二十二章 特蕾莎姐姐怎么没来呢? ============================================== “约瑟夫,约瑟夫。” “你也很兴奋吧?” 图灵满意的拍了拍约瑟夫的马脖子,后者高兴似的嘶鸣了一声,跑的更加飞快起来。 烟仙节的烟火漫天飞舞着,疾驰在山路上的图灵极目远眺,旷野里,比赛用的古朴典雅的巨型马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好,乖孩子,再加把劲,很快就到了……” “图灵!” 一声动情的呼唤仿佛从冥河里深处遥远的地方传来,将图灵的灵魂从里到外的彻彻底底震颤了。 欣喜若狂的图灵把紧了马绳,调转马头,回首望去。 一个披着风衣的帅气男孩仿佛无奈的微笑着,站在岩石上。 他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好像挂着晶莹的露珠,富含着宛如女孩子一般的感性和柔软。 “图灵……你成功了呢。” 默卡的微笑仍就是像几年前那样灿烂得让人头晕目眩。 但是此时的那枚弯曲的嘴角好像更添了一丝像岩石般沉稳深重的味道。 “默卡……那当然了!” “我说了我们俩一定会赢的嘛。” 图灵从约瑟夫身上跳下来,跑向默卡。 像一只小猫一样在默卡身上乱蹭,图灵抱着默卡,体会着他皮肤上真挚的温度。 “这一个多月,真的太长,太长了。” “知道吗……默卡。” “我从来没有感到有像现在这样想念你。”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默卡。” “我真的有好多事情想和你说的。” 默卡抚慰着怀里图灵,轻轻的摸了摸图灵的头。 “我也有很多想和你说。” “不过还希望你长话短说哦,小西西。”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 图灵和默卡大致交换了一下这一个月中的所见所闻。 从图灵经历的诡异恐怖的实验室,到默卡参加的步步惊心的狩猎比赛,两人知无不言。 “你那里……原来这么辛苦啊。” 默卡扶靠在岩石上。 图灵则坐在默卡的大腿上,遥望着远处斗兽场一样椭圆形的马场,和默卡说着悄悄话。 “明明是你那里更辛苦好吗。” “……我就不应该……让你替我回家的。” 默卡在给图灵顺头发。 “呵呵,还好啦。” “就当是提前见家长了。” “哦,哦。” 图灵听了默卡的话,有点脸红。 连一旁咀嚼着野草的约瑟夫好像都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头。 “你觉得……我妈妈怎么样?” 图灵小心翼翼的问道。 默卡一时间语塞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图灵。” “我很认真的问你。” “你真的还要去比赛吗?” “干脆就算了吧。” “为了那个女人才拼上性命……” “这完全不值当啊。” 图灵急了,立刻就想要反驳默卡的话,可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残忍的俄狄浦斯可能已经不再是图灵比赛的目的了。 但她给图灵在童年的记忆里下的蛊好就像一道诅咒一样,一直盘曲在她那幼小的心峦上。 不能胜利,就没有价值。 图灵永远都想不明白,怎么才能在不依靠他人的情况下实现自己的价值。 “默卡,比赛我是必须得去的。” “即使不是为了妈妈……” “为了我自己也得去。” “……” 默卡抚摸着图灵桃红的头发,声音痛苦到有些颤抖起来。 “即使你知道她是在骗你?” “即使她根本没想过要为你好?” “……嗯。” 图灵轻轻的嗯了一声,那声音微弱的好像在哼唱什么古老的曲子。 “我早就……早就有所预感了。” “但是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这样吗。” “再大义凛然也好,再浪漫甜蜜也好。” “欺骗也仍然不会减少。” “我只是希望我自己在其中所体验到的感情不是假的。” “仅此而已。” “……” 默卡沉默了好一会,又开口问道。 “那比赛结束以后呢?” “你要回奥驰亚家吗?” “俄狄浦斯大公可能又会清除你的记忆哦。” 图灵摇摇头。 “……我不知道。” “比赛结束以后我可能打算最后再和妈妈好好谈谈。” “其实,即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感觉没办法把妈妈看做坏人。” “我还是希望能给她一个机会吧……” “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我要和她说清楚我的愿望。” “等到谈话的结果出来了,我再决定要去哪也不迟。” 不迟吗?默卡心里想到。 恐怕是太迟了。 俄狄浦斯哪里是会不做万全准备的女人。 即使是要和图灵好好谈话,那也绝对是刀架在脖子上的那种谈话。 但是虽然这么想,默卡也没有开口劝图灵不要去。 他能感觉到,如果要让图灵下定决心决定到底是摆脱母亲,还是继续依靠母亲生活,必须得有这么一个阶段。 不然的话,只要俄狄浦斯支配性的母系印象仍然刻印在图灵的脑海里,她就永远没办法长大。 “我明白了。” “那就尽情去比赛吧。” 默卡在图灵的脸颊上嘬了一口。 “你是我的骄傲。” “嗯。” 图灵轻声回应。 她靠在默卡怀里,腮上飞了一抹红晕。 就像天边不明烈的早阳一样,离散,简约而有力。 “对了,关于戴安娜的事……” 临别前,默卡在图灵耳边又低声说了点什么。 —————————————————————————— 暂时告别了默卡,图灵快马加鞭来到了比赛场地。穿过了熙熙攘攘的观众席,图灵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选手专用的休息区。 “妈妈呢?” “又没来看我的比赛吗。” 接过了一个奥驰亚家仆人递过来的毛巾,图灵擦了擦长途奔波而风尘仆仆的脸。 偌大的赛场,图灵呆在休息区里。 仍旧是没一人胆敢靠近,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次和其他家族相比,图灵这次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来。 强者或许就是这样孤独的。 “连特蕾莎姐姐也没来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二百二十三章 命运的终章 阿特波罗斯 ============================================== 终于到了上赛场的时间了。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振聋发聩,图灵驾着约瑟夫,跟随着其他参赛选手,从马厩缓缓驶出,来到狭长的起跑线上。 一声发令枪后,图灵像闪电一样冲了出去。 骑在约瑟夫身上的图灵, 看着马蹄扬起的云与烟…… 失神了。 丛芒里翻飞的那是什么? 那是微微立起的鬃毛和晶莹剔透的汗珠。 它们像雨点一样飘摆摇曳。 它们像雾气一样喷薄而出。 约瑟夫挣破了音障,愤怒的引吭高歌。 它古罗马雕像一般的肌肉散发着如发动机上振奋着的白色吐息。 惊鸿过隙。 仿若要羽化翱翔一样,图灵钻过了一切狂风的破绽,空气的重围。 那双紧紧的抓着缰绳的身姿,深深的刻印在了戴安娜的眼中。 图灵越过了一切,她那无可比拟的高昂斗志远胜戴安娜阴冷的觉悟。 图灵将戴安娜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赛场上,最后一圈,戴安娜死死地咬着图灵身后两个身位的地方,死不放松。 这看似咫尺的距离对戴安娜来说好像天堑,怎么也越不过去。 终于,图灵撞破了终点的冲线。 这个完美的烟茄又一次赢得了第一的名次。 只在图灵身后一点点的戴安娜气急攻心,在疾行过程中不小心一头栽下了马。 侧翻的马匹将戴安娜一口气甩的老远,与土地剧烈的摩擦将戴安娜侧身刮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戴安娜!】 图灵自己也没想到,率先占据自己心坎里的不是获胜的喜悦,而是映入眼帘的戴安娜落马的惨状。 “你……没事吧!” 图灵感觉这一幕有点眼熟,下意识一声妹妹差点叫出了口。 连忙翻身下马,图灵魔力全开,一瞬间就飞到了戴安娜的身边。 图灵澎湃的魔力仿佛海潮一样淹没了戴安娜。 她磨损的骨肉宛如吸了水的海绵,在图灵温柔的魔力下开始变得软润饱满起来。 戴安娜躺在图灵的怀里,眯着眼睛,意识也不是很清晰了。 “姐姐……” 图灵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戴安娜会这么叫自己。 自和戴安娜分别了以后,图灵从未再启封过幼年记忆好像有了松动的迹象。 图灵空洞的记忆突然殷实了起来,虚幻的空中楼阁也变得近在眼前。 图灵的长期如死海一般的眼被一阵五彩的流影覆盖了去,一阵微妙的颤抖过后,险些掉下泪来。 在图灵的脑海深处,某种亲切的,古朴的,蜡黄照片一样让人怀念的记忆与图灵眼前的戴安娜嵌合在了一起。 “没事,我来了。” “已经全都结束了,辛苦你了。” 图灵的眉目微微的颤抖着,轻轻的抚慰着戴安娜娇矜的躯体。 在图灵温柔的哄睡中,戴安娜好像流露出了一丝微笑,安然睡去。 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图灵抱着昏迷的戴安娜,走出了赛场。 “大小姐……您果然又赢了呢。” 在狭长的隧道里,烟铃躬身迎接凯旋归来的图灵。 “你怎么在这……?”图灵有些错愕。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伴随着恐惧的感情逐渐渗透图灵干燥的心灵。 烟铃轻轻提裙行礼。 图灵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差点连怀里的戴安娜都抱不住了。 她哪里不知道,烟铃自打跟着自己,礼数就从来没有做全过。 她们说是主仆,实际上关系堪比姐妹。 现在烟铃突然这个样子,必是发什么了什么庄重严肃的事情。 “特蕾莎管家长于昨天在厄里斯堡离开了人世。” “巨大的爆炸炸毁了厄里斯堡几乎一半的地区。” “滔天的火焰湮灭了家里数十个仆人的尸首。” “伤亡甚众,可以说是阿卡迪亚近百年最严重的刑事案件也不为过。” “法医初步检查鉴定不是自杀。” “作为她的主人……或者说是家属也好。” “大小姐,请您尽快移步法庭吧。” “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 烟铃皮笑肉不笑,有气无力的撑着一张黯淡的脸皮。 和烟铃相处了这么久的图灵哪里不知道现在的烟铃究竟怎么了。 过于复杂沉重的现实已经压得她几乎要崩溃了。 “……什么?” 极度的震惊让图灵的眼睛瞬间失了焦。 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在图灵的肺腑里翻转。 但是她还是强忍住了让自己痛苦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头晕目眩的感觉,把戴安娜放到等候区的长椅上,解下了自己的披肩给后者盖上。 图灵又来到烟铃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 “好孩子……委屈你了。” 烟铃死寂的眼中不禁的闪过一道异彩。 大小姐,曾经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我跟你回克罗托去……咱们尽快启程吧。” 图灵拉起烟铃,就准备往外走,她心急的连等下要参加的颁奖仪式也不想等了。 “大小姐,不是回家。” “受理这起案件的法院不是克罗托法院的这种地方法院。” “而是位于阿特洛波斯的……” “国家法院。” 二百二十四章 吻痕 ============================ “……什么?” 图灵紧皱着着眉头。 她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可能超乎自己的想象。 “因为特蕾莎是禁忌乐团最后一个人了,对吧。”默卡从赛场出口的隧道德阴影里走了出来,开口说道。 “二十多年前,禁忌乐团行侠仗义,游行四方。” “她们已经接触到了太多各大家族的秘密。” “而龙人特蕾莎……作为禁忌乐团最后活着的一位,实在是知道太多事情了。” “她的死,哪一位家族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件事必须由国家法庭主持。” 默卡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微笑着向烟铃微微行礼。 在厄里斯堡被玛门和萨麦尔特训了一个月的默卡,在贵族礼仪这方面已经显得有模有样的了。 “请问尊驾是……?” 烟铃满脸戒备,侧着身子护在图灵前面,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是我的男朋……” 图灵刚想解释,瞬间又被默卡打断了。 默卡掀起了自己的夹克,露出了衬衫上阿吉奥家的族印。 “我是阿吉奥家的幕僚,同样受邀参加这场刑事仲裁。 ” “路途遥远,让我们结伴而行吧。” “奥驰亚家……” “完美的烟茄小姐。” 默卡微笑着。 让人窃喜的是,那抹微笑仍然让图灵深感到一见如初。 一时间图灵竟看呆了去,以至于下意识的就开口答应了。 “好的……” —————————————————————————— “到了吗?” “嗯,可以下马车了。” 图灵从马车上推门下来,一个洁白的好像覆着雪的巨大法院映入眼帘。 阿特洛波斯是蒙特克里斯托家的主城。 法制,简约,古典是它的代名词。 这座城不仅是在古典文艺方面出类拔萃,更是在法律的研究方面做到了精益求精。 白雪之城可不是说说而已。 它真的如白雪一样纯净,优雅。 “图灵……我们在这里就要兵分两路了。” “玛利亚大人那边在传唤我。” 默卡站在马车上,为图灵扶着门,一只脚搭在台阶上,温柔的看着图灵。 “哦……好吧。” 图灵点点头。 “到时候法院上再见昂。” 默卡拉着车门的把手,俯下身对已经下了车的图灵说道。 凑到耳边,默卡深深的吻了图灵一口,以一个旁人绝不能听见的语调说了一句悄悄话。 “保护好自己。” 还沉浸在特蕾莎之死中的恍恍惚惚的图灵,被这一句惊愣了神。 她想问问默卡有什么计划。 但马车载着默卡已经再次开走了。 “看看是谁来了?” “我的小公主。” 还没等图灵回味默卡那一个吻中蕴含着的深意,残暴的现实迅速就将她拉了回来。 在图灵背后响起的,是一个图灵怎么也忘不掉的,如巨鲸入潮,火海葬花的深沉嗓音。 “图灵。” “我听说你赛马的比赛又得了第一,这很不错。” “算算好孩子的积分,也攒到了两分之多了。” “本来我是想好好亲吻你,以表感谢的。” “可没想到却有人代劳了。” “这是怎么回事?” 图灵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回头望去,发现那里站着的正是俄狄浦斯。 俄狄浦斯纤细的笑容好像藏着数不尽阴毒的祸心,要将眼前的可人儿深深的撕碎。 图灵以为自己应该会很害怕。 但是没有。 自己脸上那枚灼灼的吻痕,好像是印在自己的心上一样,发挥着勇气与坚毅的辉光。 “妈妈……” “我早该和您介绍了。” “那是我的男朋友。” 图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的说道。 俄狄浦斯先是一阵错愕,看着图灵那仍然不改幼稚的脸皮,捧腹大笑了起来。 “你呀你……” 俄狄浦斯好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似的,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为自己孩子的一句话,笑得合不拢嘴,直不起腰。 她扶住图灵的肩膀,轻轻的拍打着,好像在责备图灵怎么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俄狄浦斯突然停止了温和的笑容,眼眸深处电射出一道凶光。 “我问你那种事情了吗?” “我有什么义务处理你的感情问题?”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都是我借给你的。” “你以为就凭你那愚钝的脑子!” “能在豆蔻之际就学会了别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魔法?” “要不是我遗传给你的这天使的血……” “你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哪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和我说话?” 图灵被俄狄浦斯突发的凶戾吓到了。 她的手脚又一次颤抖了起来,瞳孔也变得扁平,连已经消减下去的黑眼圈仿佛都随之深重起来。 【妈妈……已经得知我已经知道了那些秘密吗?】 【她到底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不可抗拒的,图灵又找到了童年时期每一次面对俄狄浦斯的那种感觉了。 恐怖,焦灼,而且无力。 “现在才到叛逆期,已经太晚了……图灵。” 一米七多的俄狄浦斯蹲踞下来,俯身在图灵的身前,指向天空说道。 “你看。” 图灵抬头望向天空,稀疏却排列的井井有条的魔法师举着魔杖在空中盘旋着,组成一张张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 “你还想再一次从我这逃跑吗?” “已经没有机会了。” “刻俄柏的魔法师封锁了这篇区域。” “你没有选择。” “不如现在就把一切交给我,乖乖的听我的话。” “我会给你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结局。” 俄狄浦斯站起身,拍了拍身子。 “法庭审判一结束,我就带你走。” “不管怎么说,我带你回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会有人帮你的。” “在这之前,你就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吧。” 俄狄浦斯对着图灵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沉默良久,图灵才想起来法庭快要开庭了。 她机械的身体像是终于重新通了电,僵硬的迈着迟钝的步伐往法院内部走去。 二百二十五章 巴黎大小姐呼叫转移 ========================================== 图灵进入法院,来到法庭门口,刚想开门,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喂……” “您就是奥驰亚家的大小姐吗?” 刚想拉开法庭大门的呆愣的图灵回过神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Hello。”一个长相俊俏的女人穿着一身正式的紧身法袍,性感的同时,少不了一股英姿飒爽的英雄气概。 活脱脱的一个20岁左右,年轻版的特蕾莎。 “鄙人名叫巴黎。” “贵安。” 巴黎将近一米七几的身子在图灵面前半蹲下来,亲昵的拉住了图灵小手。 “不知道您在拉克西丝作修女的时候是否听过在下的名字呢?” “在下是玛利亚大人的十二门徒之一。” “这次前来的意思您也很容易猜到。” 巴黎一只手轻轻撑在地上,顿了顿。 “此次一趟麦克纽杜家之旅,想必您对您母亲的事有所了解了吧?” “现在的情况……不瞒您说,非常严峻。” “玛利亚大人所领导的保守党和俄狄浦斯大人的维新派此刻都在外面守着自己的阵地相互制约着。” “火药味浓得就差把魔杖塞到对方嘴里了。” “…………” 图灵看着巴黎严肃却又尽量保持着温柔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为了我吗?” 图灵眼神阴沉,嘴角也微微的颤抖着。 “……您觉得呢?” 巴黎笑了。 “在这种地方撕破脸皮,谁也不想。” “但俄狄浦斯这次是铁了心要把您带回去。” “您难道就不想和我们一起做点反抗吗?” “这次您要是跟着俄狄浦斯回去了。” “您这几年来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又要毁于一旦了。” “哈……” 图灵突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疯狂的瘙痒从心底蔓延出来,痛苦的痉挛一瞬间传遍了全身。 抱着双臂颤抖着,图灵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这么的纤细,这么的脆弱。 一阵抑制不住的狂笑好像堵在喉咙里,呼之欲出。 “……就凭你们……就凭你们?” 剧烈的笑意到了嘴边上,变成了干呕。 “也敢和妈妈作对……” 图灵哭了。 豆大的泪滴溅在她的鞋尖上。 “那可是……那可是我的妈妈啊。” “我都想象不出来自己会胜利的场景……” “你让我拿什么抵抗?” 巴黎抚摸着情绪有些失控的图灵的小脑袋,轻轻的抱了图灵一下。 “……好吧。我明白了。” 顺了顺图灵的头发,巴黎开口说。 “确实,您本来就是俄狄浦斯的孩子。” “不管是情理还是实力我们都不占优。” “不过……” “你要是回心转意的话。” “就在法庭上大喊我的名字。” “我们一定拼死也要把你从俄狄浦斯那里夺回来。” 巴黎说完,起身打开法庭的大门,先图灵一步进入了敞亮的大厅。 图灵泪眼婆娑的看着离去的巴黎。 那双温柔的手好像还在自己的额头上残留了些许余温。 “拼死……又是拼死。” “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天天都把死亡挂在嘴边呢。” 【就好像自己的生命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似的。】 图灵擦了擦眼眶里蓄着的眼泪,僵硬的身体也变得活络了些,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法庭。 法庭里过于明亮的灯光一时间晃了图灵的眼。 恢复了视线,图灵定睛一看,才看到周围的净是国内政界举足轻重的大佬级人物。 凝重的气氛可以可以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几乎严肃到有些狰狞的脸庞上看出来。 仿佛这里每一个人都渴望着一场大战。 以发泄望眼欲穿的恨意,和置人于死地的恶意。 但她们此时都只是暂且按下不表。 环视许久,图灵慢慢走到了陪审团中,找到了默卡的位置,和默卡坐在了一起。 俄狄浦斯此时既没坐在陪审团里,也没坐在法官席,更没有坐在律师席上,而是一个人寂寞的站在被告席上。 看着站在被告席上,好像对紧张的现状熟视无睹微笑着的俄狄浦斯,图灵流出了一丝冷汗。 “默卡,现在是什么情况?” 默卡左右看了看,小声回复图灵道。 “案发当时,厄里斯堡里强大的魔法师只有俄狄浦斯一个。” “而能杀死特蕾莎的魔法师肯定不会弱。” “俄狄浦斯当然有犯罪嫌疑。” “但是……” 默卡无奈的摆了摆手。 “谁有资格真的给她定罪呢。” 咚咚咚! “咳咳,肃静。” “人都到齐了吧。” 高台上的法官敲了敲她的法锤,说道。 “那么开庭吧。” 默卡微微侧着身子,右手不着痕迹的指着高台上的法官小声说道;“法官是我们保守党的。” “她不怕死,哪怕只要有一丁点可能给俄狄浦斯留下一丝污点,她都会给俄狄浦斯定罪。” “可尽管俄狄浦斯是唯一有可能的凶手,但我们没有证据。” “图灵,你有什么想法吗。” 默卡睁着他那浩淼的眼瞳,静静的看着图灵。 二百二十六章 逆转裁判 ================================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 “我只是不能理解……” “真的是妈妈杀掉了特蕾莎吗?” “实在太仓促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我连特蕾莎姐姐的尸体都没有看见……” 默卡看着迷茫的图灵,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 “我和你通个气吧。” 凑近了图灵,默卡把脸颊凑到图灵的耳根说。 “特蕾莎是玛利亚教皇的卧底。” “俄狄浦斯杀了特蕾莎,千真万确。” “我们还有俄狄浦斯动手的录像。” “但这个我们不能拿出来当证据,否则我们在奥驰亚家设置了卧底的事情就会暴露。” “那就算是明面上开战了。” 图灵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什么……怎么会这样?” “西西,今天真的很危险。” “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默卡轻轻的拧着眉头,紧紧的抿着嘴说道。 “但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们就能全身而退……” “图灵。你坐在那里干嘛?” 站在被告席上的俄狄浦斯突然张开她的法袍,对和默卡窃窃私语的图灵说道。 “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母女俩在一起,才比较正常。” “你说对吧?” 坐在法官席上的冷面女人重重的敲了敲法锤,对俄狄浦斯一字一句的说道。 “俄狄浦斯,你在做什么?” “你这是蔑视法庭……” 坐在陪审团里的利物浦凶狠的目光电射过来,仿佛连空气中的温度都一下子骤降了下来。 死亡与凶暴的气息逐渐的吞没了法官颤颤巍巍喉咙里的后半句。 【怎么办,我该过去吗?】 图灵看了看默卡的脸,发现后者也是一阵紧张的样子。 【妈妈在叫我……】 【她明明之前都那种态度对我了不是吗……】 【干嘛现在还装的这么温柔的样子。】 图灵又看向了不远处的玛利亚,发现后者恰好正与自己对视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下了然,图灵起立,拉着自己的裙装做了一个提裙礼。 从默卡身边站了起来,走出了陪审团的区域,没一会,图灵就来到了被告席。 俄狄浦斯像是个真正的母亲一样,轻轻牵过图灵那娇嫩的像是花骨朵一样的小手。 要不是她那牢牢将自己手腕箍住的,力若千钧的手掌,图灵可能还真要被她给骗了。 意识到自己的胆怯,这位尊严的法官眼神一凝,又重重的敲了敲法锤,打算和俄狄浦斯将这件事掰扯到底。 “请快点开始吧。” 玛利亚坐在陪审团的第一排,翘着二郎腿,给法官使了一个温和的颜色。 这个女人即使到这个时候仍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轻松样子,这让她的手下们的保守党们都不禁充满了克敌制胜的信心。 法官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头,没有再纠结。 “好……那就开庭吧。” “首先介绍一下案情。” 法官眯着眼扫视了一圈法庭上的百来号人,心中暗自对眼前属于玛利亚党和俄狄浦斯党的人士划分了一下,开口道。 “现场因为焚烧过于剧烈,留下的痕迹并不多。” “当地警察赶到厄里斯堡的时候,大部分火焰留下的毁坏已经被修好了。” “但就按些许残存的痕迹来看,这记魔法起码也是由至尊魔法师施展的。” “而显然,厄里斯堡当时拥有这种力量的只有俄狄浦斯。” 法官瞥了一眼律师席位的女人,缓缓开口道。 “我说的对吧,律师先生。” 敦刻尔克担任保守派律师的职责,站在律师席上,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 “完全错了,年轻人。” 俄狄浦斯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丝,浅浅的瞥了敦刻尔克一眼。 “说道究极魔法师,在那厄里斯堡里除了我不还有一个吗?” 陪审团面面相窥,不知道俄狄浦斯在说什么。 “那就是特蕾莎自己。” 俄狄浦斯氐惆的眉目,轻轻的放开了手中的发丝,开口解答说道。 “研究魔法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失手放出爆炸,再正常不过。” “显而易见,她被自己的火焰所烧死了。” “再说了,我没有动机去伤害我自己的管家吧?” “你……” 原本就克制着自己的普罗旺斯坐在玛利亚后面,终于绷不住了。 看到那俄狄浦斯撩头发的那无辜的样子,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普罗旺斯简直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狠狠的拍桌子,对她破口大骂。 但理智的压制之下,普罗旺斯咬紧牙关,还是没有让自己到了失态的地步。 “怎么?” “玛利亚的小狗女士,你有什么高见吗?” 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静的可怕的法庭里,玩世不恭的话语响起。 一个胸部挂满了徽章,穿着笔挺的军装的女人把腿翘在身前的桌子上,嚣张跋扈之气尽显无余。 这人正是俄狄浦斯手下最红火的军官,战绩卓著的伦敦中将。 “你说什么?” 普罗旺斯本来就不是个隐忍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挑衅。 “上物证吧,法官大人。” “我到要看看这女人怎么辩。” 普罗旺斯对着法官席大声说道。 二百二十七章 谁是凶手? ================================== “请各位验看,这是什么?” 几枚物证被随从们一一摆放到展示台上,玛利亚方的律师——敦刻尔克拿起展示台上一个透明塑料袋封存的一颗黑色碎片,向大家展示。 “经专家检验称,这是名器,黑白剑的碎片。” “什么样的魔法研究需要特蕾莎小姐带着自己的武器?” “而又是什么样恐怖的魔法才会一举摧毁这样强力的武器?” “俄狄浦斯大人,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侦探们到了现场,啥都没找到。 这块黑色碎片完全是玛利亚栽赃用的。 但还没等俄狄浦斯说话,坐在伦敦旁边的上的爱丁堡替俄狄浦斯答了。 “很简单,研究有关武器的魔法不就行了?” 一时间,大家都被这厚脸皮的说辞尬住了,但偏偏还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反驳回去。 “是吗……你说只是研究用的武器吗。” 玛利亚稍稍倾泻了坐姿,如山海般,薄缕一样的气势就从眉目里涓涓的涌流了出来。 “那么,俄狄浦斯阁下,稍微再露出一点肌肤给现场的大家看看如何。” “你该不会因为特蕾莎研究武器,你自己却受了伤吧?” “要不然为什么要在大热天的披个这么夸张的袍子呢?” 缄默的法庭里,玛利亚突然开口了。 玛利亚翻译的石板上的古籍中,明确提到过机械降神对天使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而在特蕾莎的录像里,玛利亚确确实实看到特蕾莎用机械降神划伤了俄狄浦斯的手臂。 如果要说有什么可以证明俄狄浦斯的罪行,那么这一点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可惜了,玛利亚。” 俄狄浦斯笑吟吟的轻轻拂起袖子,露出她那浩白如月的手臂。 “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不冷不淡的声音在法庭里响彻,但是却那么掷地有声。 “可恶啊……那家伙肯定是用backdrop把伤势隐藏起来了。”普罗旺斯低吼道。 坐在巴黎旁边的普罗旺斯看着淡然自若的俄狄浦斯简直气的胸闷,要不是巴黎摁着,恐怕她早就上去要和俄狄浦斯比划比划了。 “不急……我们还有人证。”玛利亚对着焦急的手下们温柔的笑了笑。 ………… “特蕾莎绝对不可能是事故伤亡,更不可能时自杀!” “那我同样也要说,世上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但绝无可能是俄狄浦斯大人!” 看着讨论越来越激烈的法庭,图灵一阵恍惚。 【她们在做什么?】 【就算给妈妈定罪了,也根本没人能惩罚她。】 【国家首长在任期间哪有可能被关押起来?】 【更别说被处以死刑了。】 【她们即使再怎么努力,顶多也就是毁坏了妈妈的名誉。】 【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图灵偷偷的望向玛利亚的方向,却又不敢多看两眼,生怕被妈妈发现。 被妈妈牵着手的图灵,有一种自己整个身体都被握在这只手里的错觉。仿佛只消俄狄浦斯动动手指,自己瞬间就会被碾作齑粉。 【到底有什么是我忽略了的?】 【玛利亚不是这么简单的女人。】 【一定还有什么深思熟虑……】 【有什么……】 【嗯?】 图灵的目光落在默卡身上,发现默卡对自己笑了笑,转头看向了展示台。 【展示台上,有什么吗?】 偏头看向展示台,图灵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视线,在展示台上扫视着。 【果然……】 【都是一些派不上用场的证据。】 【血,焦炭,各种各样东西的碎片啊什么的。】 【血……?】 图灵定睛一看,一剂装在小玻璃瓶血液被作为证据,安安静静的放在展示台上。 【要这血做什么?】 【难道……这是妈妈留在现场的血?】 【怎么可能,妈妈血应该也和我一样是黑色的。】 【但是也不应该是特蕾莎姐姐的血啊。】 【按她们说的,都烧成那样了,哪里还收集的到那么多血呢。】 俄狄浦斯再次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众人语言上的围剿。 众人辩驳的声音熙熙攘攘,仿佛在图灵朦胧的大脑里留下了什么诡谲的阴影。 图灵费力的抬头望去,看到了坐在玛利亚身旁加百利那张如少妇般年轻的脸颊,正摆出一张嫌厌的表情,看着自己。 【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当初被我用编程魔法编制的血液伤到的气还没消吗?】 【对了……编程魔法?】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总之,特蕾莎绝无可能是自杀的。” “那你们就要诬陷俄狄浦斯大人了是吗?” 嘈杂的环境中,俄狄浦斯俯下身子,凑在图灵的耳边,语气亲昵得甚至让人有些作呕。 “宝贝。” “你有什么想说的?也来说两句吧。” 图灵迷茫的看向俄狄浦斯的眼睛。 那斑斓如枣湖的红色眼眸,虽然赤红,虽然妖冶,但却又是那么清浅,那么矜怜。 好像在邀请人进去游玩一样,它卷起了一片片涟漪的倒影,只盼人多对它倾顾两眼。 “我……我。” 图灵开口了,法庭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时间纷纷扰扰的环境安静下来,凝滞的气氛好像连风也吹不进来,就像一碗彻彻底底沉了底的茶汤,悬散的茶叶苦的直叫人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图灵也懵了,她没想到自己一开口,法庭一下子就没了声儿。 【原来是这样……】 【我明白了。】 【她们根本就不在乎俄狄浦斯的罪行。】 【她们只是在等我站队……】 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图灵那泛着蓝波的眼睛渐渐的透露出一丝坚毅。 【好吧……那我就站给你们看。】 图灵举起了她那只幼短的小手,放在了空中。 凝炼的空气在这一瞬间被压抑到了极致。 终于,图灵开口了。 “大家听我说……” “杀害特蕾莎的凶手是我。” 二百二十八章 云与土 ============================== 全场的焦点一下子全部汇集到了图灵身上。 惊讶的表情一下子几乎刻在除了玛利亚和默卡两人以外所有人的脸上,甚至连图灵身旁的俄狄浦斯都一时间愣住了。 被摆了一道。 这几句话简直就写在现在的俄狄浦斯脸上。 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俄狄浦斯蓦然抬起头,瞥向玛利亚的方向。 方才玛利亚所有的慌张与错乱,都像是装出来似的,随着她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全都云消雾散了。 【妈妈……】 【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吗?】 缓缓的放下了举起的手,图灵把另一只手从俄狄浦斯仿佛力若千钧的手掌心里抽了出来。 图灵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的母亲也不是那么的无所不能。 法官席上的法官收了收她那几乎合不上的下巴,看着周围逐渐要脱离掌控的慌乱的陪审团上的众人,再一次狠狠的敲了敲法锤。 “图灵•奥驰亚阁下。” “公众人物往往更要为她的言行负责。” “我念你年纪尚小,所以劝你重新斟酌一下语言。” 久久处在震撼的余波里的陪审团众人赶忙闭紧了嘴巴,仔细倾听图灵到底打算说些什么。 这场景,甚至连玛利亚都流下了一滴冷汗。 “图灵。” “你是好孩子对吗。” 俄狄浦斯再一次低垂下了她的额头,抚了抚图灵那冰凉的肩膀。她再一次勾起图灵的手臂,打算牵起她那只小手。 但这一次却被图灵甩开了。 “凶手是我,特蕾莎姐姐……是我杀的。” 钻心的疼痛钻进了图灵的心窝,这句谎言比图灵想象中带给自己的伤害还要大。 【为什么……】 “那只血瓶里的血,是我的血。” 【为什么偏偏是特蕾莎姐姐。】 “我把编程魔法存在我的血里,并把血瓶放在特蕾莎的房间。” “设定好时间,我用编程魔法杀掉了特蕾莎。” 【为什么偏偏是王子安,偏偏是伊丽莎白,偏偏是莫斯提马姐姐……】 “设定在比赛期间发动魔法,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法官紧锁着眉头,看着眼前神色倔强的可人儿,半天说不出话。 “那么……你又为什么突然承认了罪行呢?” “作案动机又是什么?” 图灵沉痛的闭上了眼,摇了摇头。 “这我无可奉告。” “但是你们只要检测一下血液DNA,应该就能知道那是不是我的血了吧。” “这还不够作为证据吗?” 法官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立即会意了,并敲了敲手中的法锤。 “没错……确实如此。” “但检测DNA的仪器我们法院这边可能一时还筹措不出来。” “对外交易的航班最快也得要二十个工作日才能提交诉求。” “一来一回就是一个多月了。” “这期间,就先将图灵作为嫌疑犯暂时羁押在当地警署吧,等到检测结果出来以后再开启第二次庭审。” 法官看了看时间,正好到了开庭结束的时间,于是马上高高兴兴的宣布庭审结束。 维新派这里的人却不干了,一下子吵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图灵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玛利亚这一派的人却仿佛抓到了把柄,反而口径一致的认同了维新派之前偏庇俄狄浦斯的说辞。 “要不然还能是谁。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是俄狄浦斯做的吗?” “你以为至尊魔法师是白米饭吗。还有谁有可能是凶手,你们倒是再说出一个可能性出来啊?” 一时间俄狄浦斯党落了下风。 刚才她们卖力的为俄狄浦斯开脱,现在反而因此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法庭却没有要延续的意思,法官下场了,一些工作人员也已经开始收拾刚才用以记录法场的摄像机和笔记了。 这场公开庭审终究只是止于唇齿,没有上升到物理层面的较量。 俄狄浦斯黑着脸,缄默的看着人群站了一会。 快速的扫了一眼图灵,俄狄浦斯没有多说什么,拂袖大步往法庭外走去。 【妈妈……!】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个美轮美奂的女人。 图灵心痛的无以复加。 【嘶……】 图灵不知道为什么, 图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妈妈她明明就从没把自己当作一回事。 可是图灵却那么害怕她失望,那么控制不住的顾虑起有关她的一切事情。 “图灵,你要做什么?” 直到图灵被一只温柔的手拉住,图灵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不由自主的往法庭外俄狄浦斯的离开方向走去。 如水般温柔的这只手和先前俄狄浦斯拉住自己的手相比起来,简直宛如天壤。 图灵回头看去,不出人意料的,手的主人是默卡。 这两个几乎是图灵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总是代表了关键时刻图灵的两个选择。 默卡轻飘飘,软绵绵的,好像那片一眼就能望穿的蓝天。 俄狄浦斯则苦痛,深沉,好像脚下独自坚实数万年的黑土。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的。” “我要问个清楚……” “你要问清楚什么?” 默卡那像是云朵一样温柔的脸好像是被图灵执拗的话搅混了,搅散了,呈现出焦黑的阴云的状态。 “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对那个女人来说……” “再怎么过分的结局也不为过。” “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不要去。” “你一定……一定会后悔失望的呀!” 阴云好像终于皱碎了眉头,下起了雨。 图灵只敢低着头,不敢看默卡,深怕会被他眼眶里那迷人的黑宝石调动起情绪。 “不……我要去的。” “对不起。” 轻轻放开手,图灵像没入云端的一只风筝那样,钻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二百二十九章 炽天使别西卜 ==================================== 一直跟着俄狄浦斯的脚步,图灵来到了法院里一个渺无人烟的偏僻小巷。 “妈妈。” 俄狄浦斯有所知觉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 “你还有脸叫我妈妈?” 图灵心口一痛,拧起眉,继续开口道。 “真的是妈妈做的吗?” “是妈妈……杀了特蕾莎姐姐?” 百无聊赖的俄狄浦斯仿佛突然来了兴致。 她回过头来看着图灵,单手叉着腰。 “你什么时候有对我提问的资格了?”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要质疑我的决定?” 俄狄浦斯淡然的微笑着,她从腰间抽出一根烟斗,点着了烟,静默的抽了两口。 一旁好久没抽烟的图灵则是被这浓郁的香烟味呛了喉咙,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你瞧瞧你……和你那奸佞的情人都学了些什么陋习。” “呼……” 俄狄浦斯来到图灵的面前,重重的吐出一口烟气,扑了图灵的满面。 “你想想,作为阿卡迪亚长女的你,到底有什么作长处?” “羸弱,愚蠢,目光短浅。” “被小小一个玛利亚耍的团团转。” “甚至连戴安娜的计谋都要让你喝一壶。” “而作为男人的你又能有什么价值呢?” “一个半天使,长相如此的丑陋……卖到妓院都要倒贴几个钱。” “如果不是我给你施的backdrop,我给你的力量,我给你的权利和地位,你哪有现在的一切?” 俄狄浦斯凑近了,那阴沉的眼翳就在图灵的眉目上方缓缓流转着,渗透着可怕的压制力。她把滚烫的烟锅慢慢的印在图灵侧脸上,霎时间就图灵脸上烫出一个焦糊的烙印。 “要不是backdrop,只怕是那个男孩,都恨不得离你远远的。”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记得吗。” “你却全然不懂得感激……” “还要胳膊肘往外拐。” 俄狄浦斯说着,同时抬手拉住图灵那只戴戒指的手,伸手就要夺图灵那枚玻璃戒指。 “妈妈,不要……妈妈!” 图灵抬头,泪眼朦胧的看向俄狄浦斯。 “为什么总要这样呢……” “您明明可以骗我的,骗我说特蕾莎的事儿和您没关系。。” “我是多么好骗啊……您不知道吗?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还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可是……可是……” 俄狄浦斯的眼睛微微一跳,一只手熄了烟,加大了夺戒的力度。 “把戒指交出来。” “不行!只有这个……不行!” 图灵死死地勾着中指,两只手握拳,把脆弱的戒指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手掌心中间。 “你还好意思讨价还价?” “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 “权力,魔力,金钱,这些我本来就有。” “我把它们借给你,是因为你听话。” “现在你连听话的价值都没有了。” “所以我要把它们收回来。” 俄狄浦斯看着身前像砧板上鱼虾一样的挣扎着的图灵,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突然的一声冷笑,碾碎了图灵紧绷着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妈……妈?” 图灵不敢去看俄狄浦斯的表情,只好一味地低着头,缩着脑袋,希望自己胆小的样子可以博得俄狄浦斯的一丝怜悯心。 “好吧,戒指我不要了。” 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好消息,图灵还没来得及笑呢,语气就已经完成了愉悦的转变。 “真的!?” 但还没等图灵细细的品味喜悦。 一颗划碎了时空的拳头飞来,俄狄浦斯一拳将图灵攒飞了出去。 纤细仿佛不事武斗的娇小拳头,突然暴涨出了触手一般的肌肉,宛如一根飞跃苍穹的箭矢,直愣愣的刺在图灵羸弱的身体上。 轰隆一声巨响。 钢筋水泥的墙壁,一连凹进去了四座,才堪堪的撑住了图灵那残破的躯体。 “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啊,图灵。” “我想要收回你的魔法,根本不需要拿走你的戒指。” “本来我借给你用的,就是我自己的天使。” 俄狄浦斯甩了甩手腕,似乎解气了许多。刚刚在法庭上被玛利亚摆了一道的事情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和很多人工智能一样,俄狄浦斯最讨厌的就是超出自己计算范围的事情。 “在你身上施的backdrop我也收回了。” “如果你想拖着那怪物的身体过一辈子的话。” “就尽管在玛利亚那边坐等死亡吧。” 俄狄浦斯冷漠了瞥了一眼被锤的不成人样,昏过去了的图灵,转身打算离去。 “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一只火红的小狐狸从被打的七零八落的图灵身边显形,三两步就跳上了俄狄浦斯的肩膀。 “怎么,炽天使。” “和她身边守了几年,你也心疼她了?” 别西卜摇了摇她那大尾巴,眯起了眼,蹲俯了下来。 “那倒不至于。” “算了,随你便吧。” 别西卜闭上了它温柔的嘴唇,无奈的舔了舔下巴。 “但我得要提醒你,你没拿走戒指,所以你的气味ID还在图灵身上。” “我暂时还没办法为你使用魔法。” “现在和玛利亚撕破脸,你不一定能赢。” 别西卜眨了眨眼睛,她那竖瞳静静的盯着俄狄浦斯说道。 “这我知道。” 俄狄浦斯侧脸向肩膀上看去,发现别西卜已经将自己重新用backdrop隐藏起来了。 皱了皱眉头,俄狄浦斯抬腿就打算离开这里。 “俄狄浦斯!” 一声清脆的男声叫住了俄狄浦斯。 二百三十章 无名小卒的报复方式 ======================================== 听到呼唤,本来打算就此离开的俄狄浦斯微微侧目回头。 “今天还真是惊喜不断。” “什么无名小卒都敢来直呼我的名讳了。” “玛利亚被吓得不敢来拦我了吗?” 俄狄浦斯仿佛要化成实质的魔力波动宛如一层层波澜壮阔的海潮铺陈开来,倦怠的亡语伴随着节节高升的死意在默卡的耳边倾吐着催魂的序曲。 正想要扶起图灵的默卡动作一滞,手脚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颤抖起来。 默卡知道俄狄浦斯很可怕,但真的没想到可怕到这个地步。 汗如雨下,如临大敌,此刻再紧张再危险的词都不足以描述默卡此时的状态了。 磅礴的魔力波动像一只巨人的大手,紧紧的握住默卡喉颈的部位。 连默卡的魔力视野都受到了这份魔力波动的影响,变得像电视机里的雪花屏一样模糊不清起来。 可怜的默卡已经分不出精神去判断俄狄浦斯此刻,到底是用了何种魔法散发出的魔力波动,他只能全神贯注的控制着自己的腿部肌肉,让自己不至于跪倒下去。 “你叫默卡,是吗。” 俄狄浦斯缓缓转过头来,她那桃红色的长发在空中飘佛着,散发出宛如血月一般的凶光。 “我……” 默卡咬住自己颤抖着的牙关。 他非常清楚,俄狄浦斯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营造恐怖。 简而言之就是个非常擅长骗人的女人罢了。 要是被她牵走了话头,那肯定要出大事。 “我曾数次听过你的名字……” 俄狄浦斯来到默卡身边,轻声说。 “俄狄浦斯,你对图灵出手了。” 默卡尽量保持着自己冷静的声线,极快的打断了俄狄浦多的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又怎样?” 俄狄浦斯皱着眉头问道。 默卡笑了,仿佛无奈似的摇了摇头。 “你输了。” “你玩不起。” “图灵一次想要攻击你的意思都没有。” “但你却动手了。” “你这个做母亲的,连自己的孩子都理论不过,所以就打算施以拳脚吗?” “不过是痴长了几十年。” “你……” 俄狄浦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对方用这么低级的语言挑衅。 “但你的愤怒别有原因。” “据我所知,图灵是拿普罗米修斯的精子做的对不对?” “但是普罗米修斯呢?你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也对,他死了。” “你是偷的尸体里的遗液。” “如此的卑微,所以你才会嫉妒图灵不是吗。”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是不是因为人家原本看上的是真正的俄狄浦斯,而不是你这个怪物?” 俄狄浦斯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一丝丝青筋在这个自诩滴水不漏,绝对理性的女人的额头上隆起。 她面色阴沉的看向了默卡,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拟造了默卡好几种悲惨的死状了。 只需她稍微动动手指,这些死状立马都会变成现实。 默卡看到如此的俄狄浦斯,心里咯噔一声,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打算停止对俄狄浦斯的口诛笔伐。 他摸向怀里的扭曲魔杖,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倚仗。 “你知道杜鹃计划为什么叫杜鹃计划吗?” “我猜就是因为要铭记你们这些失败品。” “杜鹃喜欢把自己的蛋和别人偷换,让别人来养自己的孩子。” “这和你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用别人的身份生活,维持生计的行为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没错,一点区别也没有。” “图灵好歹努力了。” “而你的一切都是骗来的,偷来的!” “你就是个嫉妒别人美好生活的小人,连图灵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至此,默卡的语气中的骇惧之色已然一扫而空,他生气的对俄狄浦斯大声说道。 行事仁善宽和的他真的很少有这么生气过。 但看到图灵受到攻击的那一瞬间。 他只知道自己要还击,必须要还击。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人毫无代价的离开。 “你真的是搞错了。” “默卡。” “你不该在这里逞英雄。” “你根本不是什么主角。” “你只是玛利亚无人关心的马前卒。” 俄狄浦斯再次抬起她那光洁的右手。 手指比作手枪,轻轻对默卡指出。 但这只手却被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挡住了。 “默卡说得对,这次你输了。” “夹着尾巴逃跑吧。” 玛利亚从容不迫的把她的手从教袍里抽出,慢慢的放在玛利亚的指尖上。 在俄狄浦斯惊异的眼神中,玛利亚渐渐的压下了自己的手指。 二百三十一章 不要看我 ================================ “玛利亚……” 俄狄浦斯微微颦蹙,但随即又释然的笑了。 她想过要把眼前这个女人的手拧成碎渣,但俄狄浦斯马上又想起来,玛利亚装的是个机械手。 玛利亚嚣张的语气配上现实的反差让俄狄浦斯笑得越来越大声,甚至一时间连生气的事也忘了。 “你真的是太有趣了……玛利亚。” 俄狄浦斯轻轻的在玛利亚手上点了一下,饶有意味的转身走到到玛利亚的侧面,低着眉目在她的身边轻声说道。 “你这些东西,早都是我玩剩下的罢了。” 感到奇怪的玛利亚想要做点什么,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动不了了。 一滴冷汗滴下来,玛利亚不断的向自己的机械手发出信号,却那里完全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 “俄狄浦斯大人!?” 伦敦一阵小跑,想要来到俄狄浦斯的身边,却始终被一起赶来的巴黎别开了一个身位。 “上位你没事吧?” “你们这群渣子要是让上位有了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将这法庭变成屠宰场!” 伦敦关心的在俄狄浦斯周围左看右瞧,终于放下心来。巴黎则是在她身旁姗姗来迟,她满不在乎伦敦的威胁,不屑的抱着胸杵在玛利亚旁边。 “图灵怎么说也是你们上位的女儿吧,倒没见你对图灵这么关心。” “我看奥驰亚家不过都是些有娘生没娘养的丧家之犬罢了。” 巴黎撇撇嘴,轻轻抬起眼皮,跋扈的瞄了一眼伦敦。 “你!” “不要生气了,伦敦。” 俄狄浦斯操着一口温柔的语气,拦住身边正想要大开杀戒的伦敦。 她玩味的扫了一眼默卡,图灵,还有许多陆续赶来的玛利亚派人士们,银铃一笑。 “你们很好,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心中五味杂陈,玛利亚面色凝重的盯着俄狄浦斯包括嘴唇在内全身上下的一举一动,生怕后者动手。 现在的自己可是相当于被自己的机械臂定在原地了,要是现在开战,恐怕是讨不到好的。 “是叫默卡是吧。” “你很有意思。” “比玛利亚还要有意思。” “我记住你了。” 玛利亚尴尬的保持一只手悬浮在空中的状态,随着刚刚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一看到玛利亚仿佛在积蓄魔力的犀利姿势,马上都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两拨人之间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没事了,女孩们,我们走吧。” “老东西犯病了而已。” 俄狄浦斯临走前也仍然笑出了声,跟着她的手下们都不得不对此惊奇万分,很多认识的俄狄浦斯的人都知道,她是从来不会露出真实感情的。 但她现在的微笑是和她以往的压抑,深沉不同,而是一种轻松愉快的…… 宛如少女般灵动的轻笑。 看到俄狄浦斯一行人完全走出了法院,默卡终于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直接就跪了下来,差点连怀里的图灵都掉出去了。 直面俄狄浦斯带来的精神冲击比他想的要恐怖的多,他得感谢自己光靠探测魔法看不清楚人像,要不然还不知道会被怎样骇人听闻的光景洗刷大脑。 “默卡……” 一小声微弱的低吟在默卡耳边响起,他连忙低头看去,这一看才发现俄狄浦斯这一拳有多么恐怖。 首先是图灵的左半边脸与脑骨已经完全被打碎裂了开来,恐怖的脑浆从额头一直挂到了锁骨,胸膛处则更是夸张,直接就凭空消失了一大片。 图灵裸露的肺叶等等部位不断的流淌着浓汁,新鲜的血液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汽油味,博人眼球的心脏在图灵空旷残损的肋骨里拼命的搏动着,宛如一颗艳丽的石榴。 但最引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景象还远不止这些,默卡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往图灵的下半身看去了。 因为温湿的一串串带着大肠触感的柱状物已经带着淋漓的鲜血打湿了默卡自己的裤腿,想也知道这种情况下的图灵少说也是断成了半截。 而恶心的触手正像蠕虫一样从图灵这些伤口里钻出,昭示着图灵非人的身份。 “不要看我……默卡。” 图灵拼着精神把头靠在默卡的胸上,撕扯着破碎的喉咙说出这句话后,便昏死了过去。 二百三十二章 铩羽的蝴蝶 ================================== 自阿特波罗斯的特蕾莎案暂时停审后,图灵被押送至蒙特克里斯托家贵族医院进行治疗。 阿吉奥家对外宣称,此后图灵还要接受为期一个月的监禁调查,直到线索搜集齐全。 此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玛利亚和前两天一样,再次来到了这个医院。 “玛利亚大人,您来了。” “这几天图灵•奥驰亚的状态很不好。” “谁也不让见,包括医生啊,护士啊。” “主任判断她有自杀倾向。” “但我也没胆子去开导她……” “那可是奥驰亚的大小姐,那还得了!” “保不齐一个不高兴,一个眼神就把你咔嚓了。” 跟在一旁打点图灵起居的小护士喋喋不休的汇报着图灵的状况,配合上她古灵精怪的表情,玛利亚严肃的表情也不禁的放松了些许。 “没关系,你做到这种程度就行。” “你没让其他人进去吧?” 图灵是男孩,而且还是天使这件事,当玛利亚把图灵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看出来了。 结合天启山洞里古石板上的译文和图灵真正的性别,玛利亚现在对俄狄浦斯的计划和目的有了一点大概的猜想。 但现在还有很多没想通的事情,就比如图灵既然是男生,之前是怎么能驱使那么强大的魔法什么的。 这么重大的秘密自己尚且还没想通,玛利亚自然是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些的,甚至包括自己的手下。 “那肯定!” 小护士拍着她那小胸脯说道。 “偌大的国土里,哪有人会不听教皇大人的命令呢?” 玛利亚无奈的笑了笑,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她忽然注意到前面有个熟悉的人影。 “嘿,敦刻尔克。” 人影停住了,她披着狼皮大衣,内衬一身严肃的军装——也就是最正统的阿卡迪亚贵族正装。衣装主色调为黑色,菱角分明,就和她淡漠的神情一样富有个性,易于辨别。 敦刻尔克的表情总是像是在发呆,仿佛迷失在了自己世界里的弯弯绕绕里一样。 但即使是这样的她,见了玛利亚还是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参见教皇陛下。” 玛利亚摆了摆手,免了敦刻尔克的礼,向她问道。 “叫主教就行了。” “你来这做什么?” “咦……您之前不是说了,要我亲自指导图灵阁下天使力量的使用方法吗?” “嘶。” 玛利亚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阴沉的快步走到敦刻尔克旁边,压着声音和她说道。 “用不着这么早。” “让那小妮子再急一会。” “只有当人彻底绝望的时候,你出手拯救她,她才会对你感恩戴谢,明白吗?” 敦刻尔克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解。 相对委婉的,敦刻尔克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主教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先不说我们筹备未来抗战资源需要的人力物力。” “光是安抚媒体就需要很大一比钱。” “而图灵在国内本来就可以说是焦点人物中的焦点人物。” “不仅美名远扬,而且更是以完美的德行著称。” “现在因为特蕾莎案,图灵又被推到风口浪尖,舆论都是一边倒的支持她。” “教堂里的资料部都乱成一锅粥了。” “每天都有人到市政厅闹事,要求阿吉奥家亲自出面解释案情。” “即使是现在,还有人在医院底下请愿说要释放图灵。” “主教大人。” “现在的情况真的是……”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让玛利亚不禁啧了啧嘴。敦刻尔克也再说什么了,静静的点了一支烟,她也需要缓一缓。 “没事,没事。” 玛利亚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敦刻尔克肩膀上。 “你先回去吧。” “下次合适的时候我叫你。”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敦刻尔克点了点头,对玛利亚说道。 “好吧,陛下,您自己小心。” 哒哒的皮鞋声回响在医院的走廊里,敦刻尔克行了一个贵族礼,消失在玛利亚的视野中。 二百三十三章 电子的蔷薇 ================================== “奥驰亚大人的病房就是这儿了。” “对了,玛利亚大人。” “图灵大人实在是……外形上有点奇怪。” “我们该不会是带错人了吧。” “这分明,不像奥驰亚家的大小姐啊。” “没有,放心吧。” “人是对的,只不过嘛……” 依稀的说话声仿佛从天外传来,靡迷的,仿佛断弦似的轻声细语在图灵的耳边不断回荡,盘旋。 图灵缄默的看着窗外黯淡的梨花和悠久的烟火,连自己的病房里有人推门进来也不闻不问,不睬不理。 “图灵。” 玛利亚微笑着推门进来,看到那图灵手上连着的针管和挂杆上的吊瓶,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我叫你们除了早中晚三次镇定剂以外,不要给她打其他的东西,你们听不懂吗?” 玛利亚压低了声线,凑在身后跟着自己的护士耳边严厉的说道。 “可是……我们看她很痛苦。” “就吊了一些葡萄糖,止痛剂啊啥的。”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玛利亚摆了摆手。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回去吧,一定要记得这个房间不能让除了照顾图灵起居的你以外任何人进来。” “明白了吗。” 护士满脸惶恐的鞠了一躬,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只剩下玛利亚和图灵的病房,气氛一下子变得局促逼仄了起来。 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看向床单上那隆起的数根巨大触手,和密布在图灵身上诡异的红色透明皮肤,玛利亚步伐自然的走到了图灵视线望向的窗台。 “所有人我都支走了,身体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咱们现在可以好好聊一聊吗。” 一只手撑在窗框上,玛利亚侧着脸看向窗外。 石蒜似的烟花在空中爆开。 它的每一根烟尾都顺的像是猫咪的小爪子那样,舒展开来。 幽灵一般的焦香仿佛穿越时空,从目光所及之处传来。 节庆的氛围像主妇手里的一张购物节账单一样,满打满算,洋溢在这阿卡迪亚每一个人的心中。 “我听说你比赛又赢了,图灵。” “真的很厉害。” 玛利亚没有聊母亲啊,爱情啊,魔法啊这些沉重的东西,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加低调,平易近人的话题。 “……” 玛利亚偷偷瞥了一眼仍然沉默着的图灵,知道自己的话题选错了。 于是她又转而开口道。 “俄狄浦斯在举行特蕾莎的葬礼。” “她在葬礼上致辞说相信你不是凶手。” “她当时说……她为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而感到骄傲。” 图灵没有反应。 玛利亚有点汗颜,自己即使四肢被砍,倒挂在自家门口七天七夜以后,也不至于变成像图灵现在这样。 现在的图灵自醒来以后,已经三天油盐不进,滴水不沾了。每天唯一做的就是支起她那怪物的身体,端坐在床上发呆。 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再也和她没关系了。 “默卡也很想你。” “日思夜想的那种程度。” “我要他去好好休息休息,放松放松注意力。” “但他每天只是不停的在你的医院楼底下徘徊……” “像一只被主人丢了的小狗一样。” 玛利亚再次瞄了一眼图灵,发现她干裂的嘴唇似有些颤抖了。 心下一喜,玛利亚再次开始对着这个方向下猛料。 “真的是钟情的男孩子,图灵。” “他为你摘遍了蒙特克里斯托辖区的烟铃花。” “那些鲜活的花儿,像雪一样堆在护士站。” “他以为这能像你最开始和戴安娜比赛的时的那一次一样,治疗你的伤呢。” “但其实烟铃花那只是次要的啦,要不是你天使的体质,你那一次咋可能活下来。” “是不是很……” “玛利亚主教。” 图灵飘摇的触手在她身后不断的变形,分裂。 像是尾巴的那些体外组织,好像能表达图灵的情绪似的静静舞动着。 “把默卡叫过来吧。” “我想最后再见他一面。” 图灵紧缩着脸颊,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 二百三十四章 离人无语月无声2rd ========================================= “你……什么意思?” 玛利亚支起她的教袍,拉起病床旁的椅子,沉重的坐了下去。 “够了吧,玛利亚。” “我现在魔力尽失,也脱离了母亲的掌控。” “你的目的都达到了。” “我的故事也该结束了。” 图灵干裂的嘴唇好像一道伤疤一样,仿佛在经受着什么疼痛似的颤抖着。 但她已经无所谓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似以前那样可爱美丽了。 玛利亚叹了一口气,拧着她那圣人似的高贵眉目,惋惜的和图灵轻声细语的说。 “你听过这句话吗。”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再计较人们说什么。” “而一个时刻叫嚣着想死的人,不是想死,而是在,渴望爱。” “先别急着去死,不妨再试着活一活看……”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默卡仿佛透着丁香味的少年音在门那一头响起。 “图灵,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还是不愿意见我?” ……孤寂的病房沉默了一会,伴随着玛利亚的一声叹息,苦闷的气氛尘埃落定。 “你们俩说说话吧,我下次再来。” “这栋医院底下的湖泊里的湖心岛上我给你留了一栋别墅。” “没事的话可以去散散心。” “你不要太难过了……生活总还是有出路的。” 玛利亚站起身,临行前,她本来想要好好的摸摸图灵那长着触手的小脑袋。 但是眼翳里若隐若现的幻影让她犹豫的手停了下来。 她有一种错觉,每当她看到图灵的时候,她总是还能想起自己呆在研究所的那些时光。 那些天使变作的小动物,小女孩子们,都像是仙境里的仙子似的,美好又纯洁的聚在一起。 自己也在那里,和它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每天都热爱的生活着,玛利亚感觉自己快乐的像是她们的一份子。 可那都是骗人的。 都是演戏。 咚咚。 门又响了几声。 从幻觉回到现实的玛利亚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玛利亚大人……图灵怎么样?” 玛利亚推门便看到了一脸愁容的默卡。 他的脸色不太好。他强打起精神,对刚刚推门出来的玛利亚问候道。 捧着一大束烟铃花的默卡,高领毛衣,西装打领的站在病房门口,他可爱的娃娃脸和成熟的衣装配合在一起,让人不禁眼前一亮,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惊艳感。 “怎么说呢,不太好。” “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玛利亚没多说什么,轻轻挥了挥她那宽大的袍袖,和默卡擦肩而过。 “咳哼。” 目送着玛利亚离开,默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有点紧张了。 清了清嗓子,默卡打算再敲敲门,一直等到图灵亲自回复为止。 “默卡。” “站在门外就行了,不要进来。” 起床的声音传来,一阵翻动被褥的声音过后,图灵的声音由远及近。又过了一会,默卡甚至可以感觉到,图灵那温润感性的身体和自己就隔着一层门板。 窸窣声响起,门那一头的图灵似乎是背靠着门板坐下了。 “西西。” 默卡无力的唤着图灵的假名,持花的手紧紧的握着。 “我们分手吧。” “……” 霎时间,默卡的瞳孔失了焦。 难以想象的伤痛划过默卡的头顶,刺入头皮。 白花花的烟铃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什么意思,图灵……” “你开门好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说清楚!” 默卡彻彻底底慌了,不停的敲击着不锈钢制的门板,请求图灵的回应。 但是无论默卡怎么敲,那一头都丝毫没有回应,所有满含爱意的呼唤仿佛都沉入了门那一头的悲伤之海。 “是…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和我说呀……” “为了你的话,只要你提,我什么都愿意做。” 扭了扭门把手无果后,默卡重重的推了推门,却发现门那一头仿佛堵着一块巨石,纹丝不动。 失落的叹了口气,默卡背靠着门,也坐了下来。 “还记得以前在拉克西丝的时候吗。” “你那时候说,只要能和我逃走。” “你什么都可以放弃。” “金钱,权力……即使没有这些东西了。” “我们都还可以再一次重来。” “这不也是你一直津津乐道的吗?” 二百三十五章 弹冠相庆 ================================ 【什么重新来过啊……】 【根本从一开始就,】 【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希望。】 图灵痛苦的压住了自己病号服的下半身的裤子,嘴唇都咬破了,鲜血宛如一条条蔓延的小蛇,从图灵的嘴角流下。 “分手就是分手!你听不懂吗?”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了!” 图灵感觉到自己牙齿都要咬碎了,心海都要枯竭了。 红港,拉克西丝,塔塔鲁斯堡,那几次磨难加起来的痛苦都比不上图灵亲自说出这两句话所承受的冰山一角。 绝望的滋味从图灵潺潺的心房里缓缓的流转出来。 “真的一点转机也没有吗……图灵。” “一个机会都不给吗?” 默卡靠在门边上,感受着图灵的温度。 门板被门那一侧图灵的体温烤的像一片火炉,把默卡的身体哄得暖暖的。 “……” 图灵真的很后悔。 她这一生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后悔的时刻了。 后悔和默卡在一起的一切。 后悔作为男性出生。 后悔爱上这个男人。 “除非是星星从天上掉下来了吧。” 顶着朦胧的泪眼,哽着喉咙,图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图灵蜷缩着身体,望向窗外飘摇着的梨树和隔着梨树默默发光的月轮。 不知怎么,她的脑袋好像一直有一个什么不清不楚的印象。 那时候也是射了个满弦的月亮。 黎明的像是一只寂寞的夜鸦在天边的梨树和山崖间半升不落。 图灵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她和一个女孩子向流星许愿。 最后奇迹降临,愿望实现。 【可惜我连那个女孩是谁我都忘了。】 【更别说记得那个流星是怎么掉下来的了。】 遗憾的摇摇头,图灵从门边上站了起来。 “再见吧,默卡。” “再也不见了。” 眼眸蓄满了泪水,图灵一口气扑进了病床,再也不去想过于严苛的现实。 【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女生。】 【我怎么好意思耽搁默卡到现在呢。】 【都是我的错。】 【全都是我的错。】 “图灵?” 感受到门那一头的气息消失了,默卡又开始着急了。 默卡急忙想要再敲一敲门板,手却在门板咫尺的距离停住了。 “流星吗……我明白了。” “图灵,等着我吧。” 从敲击的手势转为抚摸,默卡在这扇厚重的大门上轻轻的抹了抹,自言自语的说了些什么,转身离去了。 —————————————————————————— 远在克罗托的厄里斯堡里,特蕾莎的葬礼上,各地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悼念特蕾莎这位文武双全,举国闻名的乐师兼魔法师。 看着特蕾莎那沉重的又苦闷的黑白棺木,所有在场的贵族人士们都有点两股战战,坐立不安。 她们有的人不是想起了当年那烈焰中缉拿罪犯,劫富济贫的英姿飒爽的豪情女剑客,就是想起了音乐厅里抚动着琴键,演奏出惊世骇俗乐章的傲慢钢琴家。 她们有些人甚至还是不能相信,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禁忌乐团就这么全数逝去了。 恐怖的印象在她们的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疙瘩。它仿佛要跨越时空,纷至沓来,再次严惩那些胆敢对人民不义,对家族不忠的废人,恶人。 “呕……” 肃穆的默哀中,原本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的俄狄浦斯突然跪在地上吐起了黑血。 一旁看到的贵族们不禁汗颜,难道俄狄浦斯也竟会对特蕾莎的死亡有所忌讳吗? 当然不是了。 “上位,您没事吧?” 守候在俄狄浦斯旁边的伦敦立马上来扶住了她,关心的问道。 “特蕾莎那该死的叛徒伤您太严重了。” “您赶紧去歇歇吧。” 俄狄浦斯甩开了伦敦的手。直起了身子,她又恢复了往常那淡然的微笑,只不过嘴角仍然挂着鲜血。 “不碍事。” “我倒要问你,之前伤了我的那个机械降神你处理好了吗?” 和伦敦提前从葬礼上走了下来,俄狄浦斯向她问道。 “是的。” “按照您的吩咐,我将它铸进了子弹里。” “现在就放在我随身带着的手枪的弹夹中。” 伦敦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好……你做得好。” “到时候,我告诉你怎么用,就怎么用,明白吗?” “但不要再给我看到它了。” 二百三十六章 不灭的烟茄 ================================== 时间又过去了一周。 图灵靠在床上,还是和往常一样,日复一日的看着窗外那颗孤零零的梨树。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自杀。 只不过自从图灵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半天使以后,她的身体的恢复力一下子就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她发现,她几乎已经没有办法用任何一种自己想象的到的方法杀死自己了。 【连死也做不到。】 图灵的目光转向病床一旁的烟灰缸。 它被护士小姐擦的锃亮。 只可惜现在图灵已经戒烟了。 【现在的我……】 【比烟灰还要没用。】 图灵叹了一口气,想要卧下去,再把自己藏进那个感受不到痛苦的梦乡。 但突然一丝沁人心脾的烟火味引起了图灵的注意力。 “敦刻尔克大人……医院里禁止使用魔法。” “大人……大人?” 屋外好像有什么人在争吵。 虽然图灵已经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了,但她还是竖起耳朵听了两句。 【嗯?】 【好像有股魔力波动的味道。】 【不对啊,我都没有魔力了,怎么会感受的到魔力波动?】 “别挡道。” 突然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归于了寂静。 令人心悸的热能悄悄酝酿在死一样寂静的氛围里。 图灵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门那里,眼神里掀起了一丝惊骇。 轰隆隆…… 彭! 仿佛摄像机推动了快门,所有一切动态的事物被按下了暂停键。 匪夷所思的音暴在图灵耳边炸裂开来,震碎时空的一瞬间,整个病房有序的一切事物全部被卷入了某种怪力的洪流,冲击成了碎渣。 恶心的,蠕动着的绯红触手从病房门口钻了进来,宛如数颗脱离了转机的螺旋钻头,飞进来的一霎那,就拧碎了一切目光所及之物。 毫无防备的图灵在触手的重击之下,直接被触手从另一面墙撞飞了出去。 数不尽的石块和木头碎片在天空中飞舞着,图灵参杂在其中,狠狠的坠落到病院边上的湖泊里。 好悬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的图灵,深深的浸没到水里,黑墨一样的鲜血像一根根黑线一样从她的伤口处暴散出来。 【要死了吗……这样也好。】 平静的沉沦到湖底,图灵抬头望向波澜黯然的湖面,身体和静谧柔软的深蓝相结合,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感充斥着图灵的心。 她准备好死亡了。 【默卡,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然而现实不会这么简单随了图灵的愿。 一只宛如剑鱼的身影在水中穿行而过,仿佛视阻力如无物的它眨眼间就把图灵救到了浅岸。 “噗……咳咳。” 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跪在地上的图灵痛苦的呛出了水,把身下的石子地淋了一个透湿。 强行睁开自己迷离的双眼,图灵一只手支撑着破碎的身体,向前望去。 一个遗世而独立的冰山女人静默的站在图灵不远处,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造型简约的手枪。 淅淅沥沥的滴着水,女人身上的蓝色罗裙被湖水完全浸透了,衬托出了她火辣性感的身材。 没错,她并非是那种传统的,典雅的,不怒自威的阿卡迪亚美女。 而是身姿一个充满曲线,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的妩媚气息的外国式美女。 她正如她脚底下蜿蜒流淌着的水波一样让人侧目,让人沦陷。 ——但是这样的人偏偏配了一张仿佛积蓄着世间所有愁绪的,如霜般冷漠的面容。 “您觉得那种程度就能让您死去吗。” “图灵小姐。” 她开口了,不多着一字,仿佛语言带着温度。 图灵皱起眉头,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的煞星说道; “你好像是叫敦刻尔克……” “法庭上玛利亚那个律师吗。” “你是玛利亚派来杀我的?” 听了图灵的话,女人的酒窝好像湖水里的漩涡一样涌动起来,她的笑意就像潜游在水底若隐若现的鱼儿。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杀您?” “您是指我用手上这个小手枪吗。” “还是用那潺潺的小水流溺死您?” “别开玩笑了。” “这世上曾不可有一物……” “伤的了您。” 二百三十七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 擦了擦嘴上呕出的水,图灵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勉强对着敦刻尔克摆出了战斗架势。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大小姐。” 面向图灵,女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隆重的贵族礼,对图灵说道。 “律师只是我的副业。” “鄙名敦刻尔克,也是玛利亚大人的十二门徒之一。” “主业是…杀手。” 女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胸前自我介绍道。 “那还不是来杀我的吗?” “一个杀手和我有什么要好谈的。” 图灵眉眼深深的低垂下来,仿佛倦怠似的躲避着眼前女人的视线。 这几年图灵积累起来的自信与勇气,似乎都在俄狄浦斯那一拳之下击的粉碎,图灵的性格又回到了初见俄狄浦斯的那一天。 好像一只怯生的小兔子。 “这恰是我准备要告诉您的事情。” “您是不可被杀死的。” “可您却接受不了这一点。” 眼前媚若梨花的女人卷起衣裙,一阵淡淡的花香深深的刺入了图灵的鼻翼里。 “您看。” 她举起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将那蕴含着无穷恶意的杀器狠狠的指向了图灵。 那一根亡灵般嗜血的黑色铁块,图灵越看越会想起有关于自己和默卡在一起的过往和记忆,疼痛和巧克力一般馨毒的甜味勾引着图灵,竟让她在这万分危机的时刻发起了呆。 几支鲜红的触手从女人的淋的透湿的石榴裙下猛的钻出,飞一般的抽打着,撞向图灵。 措不及防的图灵身上像是受了炮击一样被冲凿出了几个大洞。此时图灵身上那些臃肿恶心怪物肉体似乎正想要发作,却被某种力量压抑住了下来。 几根触手像是八爪鱼那样,瞬间就牢牢的把图灵五花大绑了起来。 一股怪力从爆出青筋的触手上传来,图灵转眼间就被触手带到了女人的身前。 “您又想逃避了吗。” “通过死?” 敦刻尔克将手枪顶在图灵的下巴上,那密布着怪异皮肤的图灵的下巴被她愈发增大的力量顶穿了。 钢铁组成的枪身在敦刻尔克的数十吨级的可怕力量之下,被捅进了图灵的下颌。 钻心的疼痛从那传来,图灵甚至都能感觉到枪口已经通过自己碎裂的下巴顶到了自己脑干的位置。 但即使是这样图灵也不怕。 这种疼痛,比不上她心海里那座皓澜冰山的万分之一。 “杀了我吧……来啊。” “正合我意。” “反正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图灵的声音被血液呛的有点不清楚,但这不妨碍敦刻尔克的听清楚。 “原来如此。” “所以您才一点战意都没有。” “但如果我说……” “您根本没有失去一切。” “那都是俄狄浦斯骗你的,您会怎么做?” 图灵想再开口说话,但是枪口已经突破了血肉,死死地抵住了自己的舌头,迸溅的鲜血仿佛喷泉一样从那里四射出来。 “……你什么意思。” 紧紧的握住手枪,图灵想把它从自己的嘴里抽出来,但是敦刻尔克的另一只手却仿佛台钳一样制着自己的咽喉,让图灵没办法使出力气。 “您听好了。” “这一切都是俄狄浦斯为了控制您,给您编织的谎言罢了。” “男人确实不能用魔法。但您是天使啊,怎么会使用不了魔法呢?” “您确实生下来就是男性。但对于瞬息万变的天使来说,想变成什么性别不可以呢?” “半人半天使里,您和我这种半成品不一样,是比我更加完美的——完全体。” “您完全有资格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有的这一切,需要您做的,只不过是和我稍微学习一下如何运用这天使的力量。” “首先就是……改变自己的认知。” “天使怎可能会死。” “您要像雕刻一样,把这句话牢牢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火星四溅,蕴含着火药味的子弹一瞬间钻碎了血肉,直冲图灵的大脑。 瓢泼大雨一般的血液从图灵的天灵盖上激越起来,飞了漫天。 我将翅膀振裂,从你无香的花蕊里迎来新生 ================================================ 【男生?在说我吗……】 【对啊,妈妈已经收回backdrop了。】 【她们光从我的外表也能看出来这一点了。】 【可是,难道说……】 【玛利亚已经将这件事昭告天下了?】 【连默卡也知道了?】 【可恶啊,可恶啊……】 “该死的玛利亚……!” 图灵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可怕的变化。 数不尽的触手钻破图灵皮肤,像一根根渴望拥抱世界的花草一样疯狂的招摇着。 而之前敦刻尔克用手枪在她下颚上开的洞就像是杯水车薪一样,在图灵暴涨的身形上渐渐消散。 “没错……没错。” “做得好,大小姐。” “全神贯注面对战斗。” “抛却思维定势。” “突破一切桎梏。” “像天使一样……” 敦刻尔克看着轻车熟路的进入天使化的图灵,提起十二分精神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欣慰。 虽然敦刻尔克知道自己作为刺客,只是玛利亚暗中清扫叛逆势力的一枚棋子罢了。 但是曾经教导过贞德和阿吉奥家其他孩子的敦刻尔克,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从教育这里获得的荣誉和成就感。 需要吟唱的法师毫无疑问最为害怕的就是行动迅敏的刺客。每个尊贵的贵族都有必要进行面对刺客的专门特训。 而天使正好从来不需要吟唱来施法,非常适合当刺客。 从杜鹃计划里脱颖而出的一份子——人造半天使敦刻尔克,同样是不需要吟唱魔法的。 “突破一切桎梏。” “像天使一样……” 敦刻尔克的话如水雷一般在图灵的脑海里炸裂,其带来的冲击力丝毫不弱于刚才那枚子弹给她带来的震撼。 平地惊雷。 图灵一记速度仿佛超越了时空,破碎了距离的触手扇过来,结结实实的扇在了敦刻尔克的身上。 然而图灵扇空了。 落空的触手鞭打在平静的水面上,像流星陨落在一块巨大水平的玻璃上一样。 一刹那,充满了不真实的破碎感和叫人心生畏惧以及拜服感的海啸滔天而起。 一只被鞭打而腾空而起的水牢几乎抽干了周围所有的水域,夸张到甚至于脱离现实的一层恐怖巨浪扶摇起飞,堪堪高过一旁六七层的病院。 “开什么玩笑……” 敦刻尔克的瞳孔缩成了一颗小洞,她紧盯着擦着自己脸颊飞过去的触手,光是感受到上面挂起的风浪和音暴就让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 惊魂未定的吸气声和爆炸声湮灭在更为激烈的波涛中,在偌大的湖面上迅速驶离。 但敦刻尔克毕竟掌握了部分backdrop和aside的使用方法。 要不是敦刻尔克在来之前就打开了backdrop,否则就算她有着天使的恢复力恐怕也得在这一箍掌之下灰飞烟灭。 然而就当敦刻尔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图灵又是一拳打过来。 此时的图灵好像失去了意识,但又充满了战斗意志。 她没有使用自己多余的身体器官,而是抡着一口朴素的拳头,朝敦刻尔克揍过来。 敦刻尔克眼中,黎明的死兆星好像从一片沉寂佝偻的山坡上升起。 图灵身后尾大不掉的触手和怪异的身体结构飘摇着。 幽邃的拳影在疾风下化作了烈火。 那一瞬间,敦刻尔克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 “疼……好疼啊。玛利亚大人。” “别怕,敦刻尔克。多余的肉肉,割掉就不疼咯。” 冷寂的研究所里,玛利亚正用铁钳像修剪树枝一样,修剪敦刻尔克多余出来的肢体。 —————————————————————————— “嗯哼!” 睡在一栋巨大别墅的屋顶上的,敦刻尔克从梦中惊醒。 石制的瓦片硌的敦刻尔克腋下生疼。 “呼……呼……” 惊魂未定的她穷尽目力强撑着自己失神的眼瞳睁眼看向前方。 宁静的月夜静诉着生与死的告白。 仿佛咖啡杯里香淳的黑色饮料,断碎的长空里载着碎冰点点般的星辰,轻轻的摇晃着。 一个完美到几乎不能用人的言语来形容的女孩正坐在烟囱顶上,坐在敦刻尔克的视线边缘。 她一只腿撑在烟囱上,一直腿轻轻的垂落下来,悄无声息的摇晃着。 她全身赤裸着,浑身自然而细腻,仿佛就是这静谧丛林的仙子,离神而近仙。 她那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就好像眼前这幅月夜般深沉动人,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同样和敦刻尔克一样,抬头静静的欣赏着留银的星空。 连同为女性的敦刻尔克也不禁看呆了去。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1/24/637d3156-4c0b-4ad7-b89a-937bee172319.jpg](chapter-68dd769a553d6bcc4ec2d36298b807e64f079a44.jpeg) 图灵:【看我不一鞭子抽死你。】 二百三十九章 巧克力 ============================== “晚上好,敦刻尔克姐姐。” 图灵微微侧目,可爱的银眸流转起来,她持着一副狡黠的微笑,对敦刻尔克甜甜的笑了。 虽然是甜甜的,虽然是香香的。 但是却如巧克力一般,一口咬到底,叫人感到一股淳苦的回甘。 那丝滑的触感,让人失神,让人麻木。 “晚上好……大小姐。” “我睡了多久了?” 敦刻尔克揉着昏沉沉的头,从屋顶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玛利亚留给图灵的湖中央湖心岛上的别墅。 晓畅的晚风叮叮咚咚的在窗棂似的林叶上敲敲打打,悠远的枭鸣穿过哀而不衰的月影,轻轻拨弄起如琴弦般图灵的发丝。 图灵语气很淡雅;“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才一天?” 敦刻尔克惊呼道。 “才一天您就已经可以掌控天使的力量了?” 敦刻尔克感受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还未完全干透的衣服,她知道,图灵说的是真的。 图灵真的只用了一天就掌控了天使的力量,以及如何运用它改变自己身体的结构和外貌。 但是backdrop呢? 天使变身时不可能变得那么完美,各处身体细节还需要backdrop来弥补。 “难道短短一天,您连backdrop也学会了?” 敦刻尔克的语气虽然仍旧冷冰冰的,但却因为过于震惊不禁变得有些动容起来。 “嗯。” “之前看你用了一次,之后稍微模仿了一下。” 图灵低垂着眼睑,好像害羞似的窃笑着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真正作为一个女性活着,感觉还不是很习惯。” “身体各种地方都有点……怎么说呢,和我预料中的有些差别。” “我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敦刻尔克一只手撑在磨砂的屋顶上,无奈似的笑了笑说道;“完全不。” “非常可爱。” 轻轻松了一口气,图灵仿佛得到了某种认同似的,坐姿也变得放松起来,放下了另一只立着的腿,坐在烟囱上轻轻的摇晃起双脚。 “谢谢你。” 听到图灵的道谢,敦刻尔克瞳孔猛然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刚刚某一瞬间,竟把图灵当成了邻家小妹那样的角色。 但这怎么可能呢? 现实与印象之间强烈的反差给人一种打从心底的可怕既视感。 俄狄浦斯那如恶魔般诡谲的幻影渐渐和图灵的身影重合,让敦刻尔克不得不正视它。 咽了一口唾沫,敦刻尔克缓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稍微平和了一点。 “真的很佩服您。” “我本来还准备了一系列课程,打算重头好好教导您的。” “可没想到才一天的时间,连backdrop都学会怎么使用了。” “您还真的是……天才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图灵隔着月光的弯辄,晶莹的红发在霜雪似的蓝辉里闪烁。 “……敦刻尔克姐姐。” “真心谢谢你的教导。” “早上的时候抱歉,是我下手太重了。” 敦刻尔克挑了挑眉,霜冻的表情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怎么?你以为你会了这些就结束了吗?” “课程还是要照常上的,毕竟我可是带薪上班,不做全套怎么向玛利亚大人交代呢。” “而且,backdrop你会了,aside还差得多呢。” “虽然咱们半天使没有天使使用的那么好。” “但学总归是要学的。” “接下来,您可别想着偷懒哦。” —————————————————————————— 默卡面带愁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走在阿特波罗斯城——也就是波城的市中心的步行街上。 周围熙熙攘攘欢庆节日的人群和手牵手公诉爱语的情侣,更加衬托了此时默卡衰落的心神。 图灵的秘语已经让他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流星……流星。” 一块牌匾在默卡的余光里闪过,敏锐的默卡瞬间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字样。 定睛一看,默卡发现,原来是一家正张灯结彩的烟火店。 迷茫着的默卡下意识的念出了它的名字。 “《火流星》?” 二百四十章 火流星 ============================ “欢迎光临,晚上好~” 女店员热情的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但默卡却显然有点魂不守舍的,没有及时回应店员。 “您好,想看点什么?” 一直等到默卡逛了好一会,店员终于来得及抽身出来招待默卡。 “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呃……” 默卡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感觉自己的要求非常抽象,以至于下意识的语塞。 “对了,你们的店面为什么取名叫火流星呢?” 店员一眼瞅准了默卡西装革履,帅气又有风度的打扮,再加上那一双仿佛深度白葡萄酒一般深沉禁欲的眼眸和可爱的娃娃脸,笑得便愈发的甜了。 “火流星嘛……是我们这家店的招牌。” “噗嗤的在地上把它的引线一点。” “然后,轰隆一声。” “刷啦啦的飞上高空。” “最后,啪的一下!在云层之间碎落,之后掉下来。” “我们家的烟火,飞得比莫纳罗亚火山还要高呢。” “因为它最后会穿过云层落下来,就像流星一样,所以称为火流星。” 店员双手聚在胸前,拢成一团,轻轻的闭上眼,绘声绘色的说道。就好像那副浪漫而真情的画面此时此刻就展现在她眼前一样。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存货了,客人。” “前几天正值烟火祭,已经全被卖完了。” 默卡正在思索眼前店员对烟火的描述是否符合真正的流星呢,可没想到竟然都已经卖完了,不由得为之一愣。 “……” “一点都没有了吗?” “我可以出高价买。” 默卡说道。 看着表现得略有点焦急的默卡,店员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做烟火的师傅也懒得很,一年就愿意做那么多。” “更何况今年还是双年汇,老师傅已经很累了。恐怕再多的钱也没用哦。” 店员说完,不紧不慢的从身上掏出一张纸片,取下随身别着的一支钢笔,快速在纸上划拉了几下,递给了默卡。 “不过呢,我还是给您留个烟火师傅的地址吧。” “如果您确实急的话,可以直接去找他。万一他就同意了呢?” “记得说些好话,带点礼物哦。” 默卡接过纸片,先是一愣,马上便郑重的道了谢,迅速离开了。 “……长的那么帅,你就给放跑了?” “你喜欢这种类型吧,不是吗。” 店长倚靠在柜子后面,隔了店员三四个身位,疑惑的对她说道。 “他的衣口有阿吉奥的族徽,这种人我配不上的。” 女人表情一下子褪去了营业式的微笑,变得老练淡漠了起来。 “阿吉奥家吗……最近好像城里来了不少阿吉奥的人啊。” “是啊,毕竟蒙特克里斯托家也是保守派的。” 店员女孩缓缓点了一支烟,慢慢的吞云吐雾着。 “现在嘛……阿吉奥家,蒙特克里斯托家,麦克纽杜家都是保守派的。奥驰亚和高希霸家是维新派的。剩下没站队的就只剩加莱赫家了。” “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还会不会太平啊……总感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火药味呢。” 店长虽然言语里透露着不安的意味,可语气和神情却淡定自若。 “得了吧,随他们贵族闹去,反正别波及到我们百姓就行了。” 店员回答说道。 “也是。” —————————————————————————— “大小姐,别用魔法。” “我授课强调的是近身武术和防刺杀意识。” 敦刻尔克面如寒霜。 她平举着一把柳梢一样平顺的长刀,隔在自己和面前的图灵之间。 冷冽的湖水刚好没过两人的脚踝,对峙之下,澄澈的风云在悲寂的长空中如湍急的流水般划过。 此时的图灵已经重新换上了病号服。 自从图灵重获魔力的那一天以后,她就已经要求把疗养的病房移到了湖心岛的别墅上。 本来图灵是一天也不想再在这药味浓重的地方多待了,更何况图灵也想要尽快和默卡解释清楚误会,只可惜玛利亚要求图灵不学完课程不准离开这里。 “敦刻尔克姐姐。” “这就是你把手枪换成冷兵器的理由吗?” “而且,真要靠蛮力的话,我可占上风哦。” 图灵说着,举起小手,在敦刻尔克面前挥了挥长着触手的小粉拳,随即又将其收了回去。 “别这样,否则你怎么得到提升。” “要是对手是你母亲那种级别的时候,你就会后悔没好好学我的课。” “而且训练的时候记得叫老师。” 图灵吐了吐小嫩舌。 “好吧,老师——” 敦刻尔克点了点头,但正当她打算开始向图灵发起攻击时,她却发现,图灵已经撤去防守的架势了。 “老师。其实阿卡迪亚人根本就不会魔法吧。” “所谓的魔法都不过是藏在人背后的天使代为施展的。” 图灵随手搓出一颗燃烧的火球,轻轻一握又将其消灭了。 虽然以前图灵也做得到这种程度,但图灵打从心底知道这两者完全不一样。 以前图灵起码还需要在心里默念咒语,但现在火焰却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被驱使了出来。 二百四十一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 “而咒语就像是驱使自己天使使用相应技能的密钥一样。” “是不是?” 图灵抬手,又轻轻的放下。 感受着现在充满了奇异力量的身体,图灵现在对于魔力和魔法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理解。 “这样啊……你是这么想的。” 敦刻尔克卯足了力量,将柳剑紧紧的绷在身体的一侧。 “想知道答案的话,就自己用身体去感受吧。” 一时间,欺身上来的敦刻尔克的身体好像错了位,数道凌乱的剑势或斜劈,或顺斩的朝着图灵攻来。 其中有backdrop制造的幻象,也有真的,但图灵却丝毫不慌。 图灵快速移动的目光排除了人体无法做出的攻击角度和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攻击方向以后,精确辨认出了需要躲避的剑影。 之后就是闲庭散步般的规避攻击而已。 然而就当图灵游刃在剑刃的风暴里,想要进一步还击的时候,敦刻尔克突然改劈为刺,一剑狠狠的怼在图灵的心口上。 剑刃断裂的声音爆发出来,肃杀灿白的剑尖在触到图灵那硬的像花岗岩一样的皮肤上的时候瞬间就断成了两节。 “第二阶段就到这里吧。” “大小姐才这个年纪对武技就能有这个理解,已经实属不易。” 淡淡的称赞了两句,敦刻尔克把手中的断剑向图灵抛了过去。 图灵稳稳的接住了剑,用手轻轻挥了两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现在感觉不管什么武器,自己只要稍微用力一挥就会断成两截。 “少来,我这不是完完全全输了吗。” 言语中随不乏嗔怪和不甘,但此时图灵的神情却如此的自然轻松,好像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 敦刻尔克怪异的看向图灵,她知道,要是以前的图灵绝无可能亲口承认自己的失败,更别说是以表情如此轻松写意的形式。 “您好像完全不急啊。” “您就不怕玛利亚已经昭告天下,奥驰亚的大小姐其实是个男生了吗?” 敦刻尔克不禁疑惑的问道。 “我估计她不会说吧。” “她肯定是要拿这个威胁我的。” “比如说我要是捣乱,不按她计划来的话,她就要告诉默卡我以前是男生啊什么的。” “这我也没办法,就暂时先听她的话吧。” 图灵轻松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此时此刻真真切切的打动了敦刻尔克。 这个女人被吓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教导下是否会诞生出一个俄狄浦斯式的人物。 但不过敦刻尔克终究是敦刻尔克,她作为十二门徒之一,也是芸芸魔法师中佼佼者的顶尖人物,很快反应了过来。 摇了摇头,敦刻尔克决定不再想遥远的事情了。 “现在该是进行第三阶段的学习了。” “这把剑就给您,等下我们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时候,记得拿它来抵挡攻击。不要用肉身硬抗哦,不然就算拿肉身抵抗攻击,也不算成功。” “其实我在教其他贵族小姐的时候,也没有这个阶段。” “不过鉴于以后的敌人凶险异常,我觉得很有添上这么一门课的必要。” 敦刻尔克放松了体态,指尖缠绕着,轻柔从衣裙上的腰带里抽出了一根改锥模样滑溜溜的物体。 “你怎么武器越用越小了?” 图灵拿着断裂的柳剑,摆好架势,对敦刻尔克吐槽道。 “刺客就是武器攻击范围越小越厉害。” “而且你看。” 敦刻尔克举起这根改锥,迎着阳光像眼前的图灵展示道。 “这不是匕首,这是金枪鱼嘴。” “我今天早上刚刚抛光打磨制作的。” 略微挑了挑眉,图灵看的出来,那枚鱼嘴其实很锋利。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三课。” “使用backdrop的时候要时刻记得自己扮演的角色。” “你要去揣摩角色的性格,角色的特征,角色的习惯。” “你才能扮的尽善尽美,不露破绽。” 就当图灵还在自习思考这段话的意思的时候,敦刻尔克突然就钻入了脚下的湖水,消失不见了。 “什么!?” 图灵简直不敢相信。敦刻尔克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的,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使用backdrop得要消耗多少魔力? 【变成鱼了吗?】 视线快速扫过脚下没过膝盖的湖面,图灵一无所获。 【难道是直接变成水了?】 图灵一阵后怕,只感觉那把危险的匕首就时刻悬在自己的后脊上。 二百四十二章 玩笑话 ============================== “门户大开啊,图灵大小姐。” 敦刻尔克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锐利的寒芒一闪而过,照了图灵满眼的星彩。 呼哧一声,鱼嘴笔直的捅进了图灵的腰腹,但是虚影一晃,图灵的身形也错位了。鱼嘴擦着图灵的衣角划过了。 “backdrop用的很好,大小姐。” “但是太草率了,能避开的攻击没必要用它。” “如果敌人没有抱着必杀的决心攻击你,那么你用它的那一瞬间……” “就直接相当于少了一张底牌。” 丝毫没有对图灵的错位感到意外,就在图灵没反应过来的下一个瞬间,敦刻尔克丝没有停顿,狠狠暴起一脚踹在图灵的脊背上,一脚给图灵蹬出了浅水区。 一丝失重感席卷了全身,还没分清楚东南西北,愣神的图灵一下子一头栽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 下意识睁大了眼,图灵连忙扫视周围陌生的环境。 翠碧的湖水倒映着水草的颜色。阳光深入浅出的照射下来,给朦胧的湖光增添了一副渐变的玲珑美感。 但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鱼影给这本该美不胜收的景色附上了一丝恐怖的气息。 图灵紧握着手中的断剑,屏息凝视,仔细端详着自己周围一切可能刺出匕首的防御死角。 “图灵,想知道玛利亚大人的计划吗。” “她告诉我,如果你不够强。” “没法在即将到来的大战里派上用场。” “那么就地处理掉也行。” 水中暗流涌动,数道鱼影像是阴暗角落里不断摇摆的魑魅魍魉,吓得图灵差点松了呼吸。 湖水里没法展开魔力视野,图灵只好眼睛上下左右飞速的转动起来,尽全力观察的周遭一点一滴的变化。 要不是现在在水里,图灵只怕早就汗湿了后背。 又过了一会,眼见对方迟迟没有主动出击,图灵咬紧了牙关,疯狂摆动起双腿,向上方游去,打算摆脱这个举步维艰的处境。 看着阳光慷慨泼洒的湖面,图灵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旅人,一鼓作气往那里扑了过去。 然而一声极浅极近的耳语,却在这时候不巧的图灵的耳畔轻轻的响了起来。 “虽然摆脱了命运不假。” “但是图灵,你是那个有价值的人吗?” 图灵惊愕的偏头看去,发现那个冰山一般的女人就在自己身后,反手拿着鱼嘴,全身上下以一个最凶狠,最能爆发出足以肢解人体的力道的一个姿势,对着图灵的脖颈用尽全力的刺了下去。 而且不止如此,她那手臂竟还分出了两个幻象,显然一个是backdrop做的,一个真的。 图灵瞳孔微缩,瞬息万变的战局在她面前放慢了几万倍。 图灵知道,以敦刻尔克老师的水平,没法做到凭空把自己的身体部位隐藏起来那种程度。 这两个里面定有一个是真的,她是在逼图灵做选择。 【但是战斗可不是这么回事。】 图灵可不是战斗经验缺乏之辈。 她没去挡住匕首,而是越出水面的瞬间,举着断剑来了一个完美的回身斩。 硕大的剑身划过敦刻尔克两只手臂连着的肩膀,直接连着她的手臂和她手上的鱼嘴全部斩飞了出去。 黑色鲜血激越而起,霎时间就铺了湖面一大片水域。 图灵借着自己飞跃的势头,顺势翻身上了不远处的小岛,看着在水里半天没有上来的敦刻尔克,心中开始担心起来。 “老师……老师?” 忧心忡忡的两声呼唤以后,一个断了胳膊的女人才缓缓的从铺满石子的岸边慢吞吞的爬了上来。 虽然嘴角还带笑的,但是不难从她狼狈的身影看出,她已经有点精疲力尽的了。 “干得漂亮,大小姐。” “您确实是百年难得的天才,看来第三阶段也可以快速通过了。” “咳咳。” 图灵关心的走上前来,蹲伏在躺平了的敦刻尔克的旁边。 “你没事吧……” “真是抱歉,因为你那时候说要处理掉我什么的,所以我一时下手有点重了。” 敦刻尔克又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我开玩笑的。” “训练就是要有点压力才能激发出潜能嘛。” “没关系的。” 图灵微微颦蹙,看到敦刻尔克局促的表情和略显不自然的肢体动作,继续问道。 “可是你的伤……” 二百四十三章 半天使的代价 =================================== 敦刻尔克摇了摇头,剩下的那只手颤颤巍巍的想要解开湿答答的裙摆上的腰带,但由于只有一只手,进展比较慢。 “没事的,这点伤对半天使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大小姐,我们相比起您,想要使用天使的力量是有代价的。” “每次使用力量,我们都会受到天使器官带来的杂乱信息流。” “以至于变得疯狂,残忍。” “所以,帮我拿一下腰间的镇定剂好吗?” 敦刻尔克低垂的眉眼,脸颊微红,整个人像是一颗陈熟了的洗干净的水果一样,淋漓着点点滴滴的湖水,躺在地上。 她的断臂处延展出肉芽,挣扎着在空中挥舞着,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肌腱,骨骼,关节。 “哦…哦。” 图灵下意识的回应道,跨过敦刻尔克的躯体,从她的腰带上去拿她的药瓶。 轻轻把药瓶往外一抽,图灵竟感受不倒丝毫的重量。 仔细看才发现,药瓶已经斜着被斩成了两半,里面的药更是不知所踪了。 “老师……” “药瓶里面好像已经没有药了。” “您……” 图灵往敦刻尔克的身上一瞥,黑色如粗麻一样的青筋像一根根小蛇在她的脖颈上蔓延开来。 本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敦刻尔克的图灵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随着她的身体慢慢的恢复如初,她的眼神也不可制止渐渐变得混浊,变得疯狂。 血染的肉翼在她的身后如同襁褓的幼虫翅膀一样轻轻的挣开,泡肿的肉瘤仿佛一根根羽毛在肉翼上钟情的摇曳着。 “咳咳。” “大小姐…不好意思,看来来不及了。” “等我失去理智以后,别听我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直接狠狠揍我一顿就行。” “不用太留手,反正大概死不了……” 话没有说完,突然之间,敦刻尔克痛苦的缩起了身子,肉翼上的水泡渐渐的也越来越多。 忽然之间,哗啦一声,随着敦刻尔克凄厉的一声惨叫,她的后背连同人类全部的二十四根肋骨一齐炸开。 好像是酒吧的展柜一般,巨大的肉翼抽出了敦刻尔克胸膛里的所有器官和血肉,将它们像是一瓶瓶名酒似的展示在翅膀上的每一节肉羽之下。 其中大部分甚至还连着血管和恶心的血绒。 图灵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如同怪物的敦刻尔克。 她此时才真正的意识到, 杜鹃计划是怎么样一种非人的实验。 此时的敦刻尔克胸腔与腹腔已经完全没了血肉,全靠白森森的骨架支撑着身体——而一旁肉翼上挂着的居然满满的全是心脏,一点其他的器官也没有。 板板正正十七枚心脏,任何其他的内脏没在羽翼上出现。 这些都是实验室实验的时候强行塞到敦刻尔克体内的。 一时间,图灵不自禁的看呆住了。 “这婉瑜的浮光。” “都为你所开,为你所绽。” 敦刻尔克顶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嘴里窸窸窣窣的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仿佛疯掉了一样。 “这毫无意义的世界,也让我为你终结吧。” “喝啊!” 敦刻尔克操控着羽翼猛地朝着图灵甩去,翅膀上数不清的肿瘤就好像羽毛一样脱落,纷纷朝着图灵极速射去。 不可计数的肿瘤快如闪电,此时全都变成了某种危险的魔法材料,瞬间就来到了图灵身边,在最后爆炸之前发出了耀眼的金光。 仿佛被上百枚榴弹一齐轰击一样,一时没反应过来,图灵直接就被恐怖的火力轰飞上了天。 —————————————————————————— 迷茫的默卡在徘徊了好几个街区以后,终于走到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小巷子里。 “就是这里吧。” 默卡仔细核对了纸卷上女孩给的烟火师的地址,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心下也越来越紧张了起来。 “记住……尽量要礼貌一点。” “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 “即使他不同意,起码也得多死缠烂打一会。” “呼……没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了吧。” 深吸了一口气,默卡看着眼前那扇缄默的破木门,平复了一下心情。 “那么,来吧。” 默卡轻轻的敲了敲门。 二百四十四章 ====================== “什么啊……” “是个小鬼啊。” 默卡敲了门以后还没过去一秒,一个戴着贝雷帽,身材精壮,赤裸着上身的老头开了门。 白花花的两撇胡子挂在他的嘴巴上,一直延续到两腮,他的眼神坚毅,眉目严肃。这个老人虽然矮小,但却给人一种极为精悍的印象。 默卡依稀可以看到他其实没有耳朵,但是他那茂密的胡子挡住了这一点。 “我说是谁呢,大咧咧的门口散发出魔力波动。” 默卡眉头一抖,面色流露出一丝惊讶。 拥有魔力,才能感受他人的魔力波动,这意味着什么,默卡再清楚不过了。 “您……” 是诅咒之子吗? 喉头一动,默卡差点就把这么不礼貌的下半句脱口而出了。 “嗯?” 老人目光如炬,半推开门,皱着眉头,转溜着他那泛着狡黠幽光的黢黑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默卡一番。 “你走吧,我不喜欢你。” 他狠狠的把门一摔,但默卡却迅速的用手去垫在了门缝里面。 被狠狠的夹了一下,默卡的手瞬间就青了一大块,似乎好像马上就要变得浮肿起来了。 但死死地咬住牙关,默卡憋住了铁青的脸皮下想要大声尖叫的欲望,再次轻声细语的对老人请求道。 “您就是火流星的烟火师吧。” “让我们仔细谈谈好吗。” “……只要一会。” 重新给门开了个小缝,老人扫了一眼默卡差点被自己夹烂的手掌,冷哼了一声。 “阿吉奥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老人指了指默卡华贵衣服上阿吉奥的族徽,沉吟道。 “不……不是家族的事,是我的一些私事。” 默卡收回了手,连忙说道。 “私事?” 老人挑了挑眉,问默卡。 “什么私事?” —————————————————————————— “呼……呼。” 一把金色的火焰巨剑狠狠的插在身体宛如高楼大厦,全身好似一只血色巨大蝙蝠的敦刻尔克身上。 连整个湖畔的湖岸线都被这把火焰巨剑插变了形。 此时的敦刻尔克已经完全昏迷过去,没了声响。 而图灵则躺在敦刻尔克身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图灵也体力也逐渐的回复过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 “虽然能感觉自己魔力甚至比以前还要强些。” “但我还是不太习惯这样使用魔法,恐怕还得要适应一段时间了。” 图灵收回了火焰巨剑,轻轻拍了拍身旁敦刻尔克被自己砍变了形的翅膀。 “说起来。” “半天使可真厉害啊……” “玛利亚这里……难道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吗。” “为什么即使变成这样了,都还要追随玛利亚呢。” 温暖的吐息吹拂在图灵的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觉得呢?” 玛利亚那高大的身体骤然出现在背后,巨大的阴影让图灵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家伙不由得为之一惊。 至此,图灵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习惯使用魔法了。 有些简单的魔法本来只需要念咒,就可以一直持续到甚至睡觉的时候——就比如侦测周围是否有人的魔法。 图灵以前为了避免突然袭击啥的,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侦测的魔法。 而现在所有的魔法都需要图灵自己费心维持了。 不再有一个天使只要图灵念咒,就默默在图灵背后一直尽心尽力了。 “真的是让人怀念啊。” “二十多年前,好像也有一个女孩在实验室里,大义凛然的和我说了类似的话。” “这个女孩……也是非常可爱,非常正直,非常纯粹的一个孩子呀。” “只可惜,现在已经去了上帝的怀抱了。” 玛利亚冷不丁的开口道,就像一个普普通通垂暮的老人,感叹着过往的事情。 图灵惊疑不定的看着玛利亚,不知道她这番话究竟什么意思。 【去了上帝的怀抱如果指的是捧花的话……】 【那么二十多年前只有一个人满足条件。】 【那就是创立了高希霸家的帖木轮,也就是战争公的妹妹。】 “籁乐公……是吗?” 图灵不确定的问道。 “哎呀,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呢。” “看来你那母亲还是给你脑子里留了点基本常识。” 玛利亚喜出望外的语气好像透露着欣慰的色彩,她笑眯眯的凑着图灵身边坐了下来。 “没错,就是籁乐公。” “她那时多么英姿勃发呀……作为阿卡迪亚数千万女人中的其中一个,她却有着完完全全凌驾于所有人的魔法天赋和艺术细胞。” 看着图灵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玛利亚温柔的笑了,仿佛眼角的鱼尾纹都被她这一笑泯去了。 “介意听老太婆唠唠以前的事儿吗?” 二百四十五章 交易 ============================ “那时候,禁忌乐团有四个人。” “分别是指挥家战争公,萨克斯手籁乐公,小提琴手米迦勒,还有……剩下的你就知道了,钢琴家特蕾莎。” “为了名誉,为了梦想,为了挑战自己,为了提升自我。” “三十年前,这四个和你现在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来到了这个城市。” “她们一起在不来梅音乐厅——也就是这个城市,乃至全国最大的音乐厅这里组建了一个乐团,进行了第一次同台演出。” “当时阿卡迪亚对于某些国外的乐器接受度还没那么高。” “所以她们自诩使用国外乐器的自己为禁忌之人,乐团那自然就是禁忌乐团。” “多次一起演出后,她们慢慢的也培养出了默契,相互赏识,渐渐的成为了至交好友。”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玛利亚坐在一旁,好像有些寂寞似的,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 玛利亚纯澈的脸颊上好像画了淡淡的妆,她出神的看着图灵的娇小的双手,嘴角自言自语的蠕动着,好像陷入了某种可悲的又无比令人怀恋回忆当中。 “她们一起巡回演出,在全国各地开音乐展,据说有一段时间还出国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 “但要是她们仅仅是游历四方也就算了。” “可偏偏这些年轻小姑娘还都有着一身高强的魔力和本领,再加上她们年轻气盛的性格,她们在云游四方的时候,也时常因为热心肠而被卷入了各种各样的事件里。” “她们靠着机智和实力,将这些都摆平了。” “她们留下了数不尽可歌可泣的传说。” “这传说的最后一站,便是我们的实验所。” “她们以为这是一场冒险……她们以为来实验室大闹一通就算惩恶扬善了。” “她们错了,真的错了。” “实验所的事情和她们以往那种小打小闹根本不一样。” “她们……她们……” 玛利亚从怀里抽出一盒雪茄,缓缓的抽出了一支放在嘴边,想要吸点烟平复一下被回忆勾起的激动的心情。 但是用雪茄剪剪掉雪茄尾以后,玛利亚却发现自己居然一时间有点划不开火柴。她那颤颤巍巍的机械臂做不了这么精密的动作。 图灵正听到动情处,发现玛利亚点不着烟,于是便亲昵得坐的凑近了些,用自己的魔法给玛利亚点着了雪茄。 玛利亚看到这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欣慰的摸了摸图灵的小脑袋。 图灵也受用似的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救世主……” “只是一群小孩子罢了。” 深吸了一口烟,玛利亚语气满含着凄冷和银灰色的衰默。 “她们误打误撞闯进研究室,然后却被伪装成俄狄浦斯的路西法骗得晕头转向的。” “所有的天使都被她们释放出来了。” “路西法也靠着她们,一路过关斩将,攻无不克。” “许多针对恶魔暴乱的设施也被她们摧毁了。” “这都是路西法的错。” “这都是路西法带来的痛苦。” “故事到最后,你也知道了。” “禁忌乐团就此散伙,继承家业的人继承家业,成立家族的人成立家族。” “籁乐公当时是烟火祭最赤手可热的种子选手,最后她毫无悬念的参与了捧花的仪式,为她们家族取得了进阶的资格。” “而特蕾莎则是被路西法一路骗到底,一直骗回家当了管家。”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深入虎穴,脱不了身了。” 图灵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本来重点讲禁忌乐团的怎么最后又讲到自己妈妈身上了。 轻轻皱了皱眉,图灵问道;“你又是来拉拢我的吗。” “这次来就是跟我说说我妈妈到底有多么多么坏?” 出乎图灵预料的是,玛利亚点了点头。 她那深陷回忆的眼神中所蕴含的净是对俄狄浦斯憎恨的,不甘的,痛悔的感情。 那种眼神,图灵不是没见过。 戴安娜,拉斐尔,伊丽莎白,都曾经有过。 对自己无比自责,对命运又深感无力的人,往往会酝酿出如此复杂的眼神。 “没错。” “但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图灵。” 又深吸了一口烟,玛利亚缓缓的吐出白烟像是菜汤里新打出来的蛋花一样香甜,浓郁。 “我不强迫你,我们做个交易。” “我帮你拿回了你的魔法,也帮你重新拾起了作为女性的身份。” “过去你是男性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保密——这事现在只有敦刻尔克和我知道。” “但你要帮我打架。” “等到我和你母亲正式开战那一天,你要站在我这边。” “至于现在嘛,你暂时还可以当你的奥驰亚大小姐。” 二百四十六章 且视他人之凝目如盏盏鬼火 ================================================ “你确定这是交易,不是命令?” 图灵沉默了好一会,低下了头,透过刘海看向自己的双腿,一只手轻轻的揉搓着病号服裤腿上的毛线。 “那自然,你要是想要选择一无所有的死去,我也拦不住你。” 玛利亚真的不是个仁慈的女人。 直到和她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以后,图灵才终于对她有了一个相对全面的认识。 看着她那充满神性,却又如覆寒霜的面容,图灵一时间失神了。 图灵突然想要问问,坐在她这个位置上的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明明什么样的权利都有了。 明明什么样的生活都能选择了。 她到底在翻来覆去折腾着些什么? 她难道也有一个不算豪华,不算辉煌;甚至于有些脆弱,有些卑微的愿望不能实现吗? 难道也有一个无形的枷锁禁锢着她,或者说无形的诅咒困扰着她,直至贯穿她的一生吗? “我明白了……” 图灵其实想不明白,但眼下已经不需要自己想得多明白了。 现在的事情已经变得很简单了。 【只要战胜母亲,所有事情都会结束了。】 “我答应你。” 【无所谓了。】 【即使是妈妈……】 【我也要赢。】 “很好……谢谢你,图灵。” 玛利亚得知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轻轻的抬起头,望向如歌剧一般隽永温柔的湖畔。 刚刚在湖畔上被图灵火焰凿出的大洞,现在已经完全停止了沸腾,散发着仿佛嘈杂午后除草机驶过一般的馨香草味。 “人说女大十八变,真是不错。” 玛利亚嘴唇抿着,一只手温柔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这个一米八几,身材巨大的女人,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如孩童一样笑过了。 玛利亚不会告诉图灵,她自己曾经也是像图灵一样天真纯洁的生活着的孩子。 只不过被命运胁迫着,被命运要挟着,才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方了而已。 这真的不是自己的错。 每一个从梦中哭醒的清晨,玛利亚都会这么想到。 要是自己有一个妹妹,或者有一个姐姐,而自己当初又恰好在实验室那场劫难中香消玉殒了的话,那么她们也会被命运推着,变得像如今的自己现在一样。 变得麻木不仁,变得冷酷无情。 “图灵。” “我看着你从小长大直到现在。” “从我把默卡带到威斯敏斯特那一天开始,如今已过去四年之久。” “我眼见着你从偏执,变得柔软和甜蜜。” “从俄狄浦斯式的凶戾,变得温暖且棉韧” “排除我眼中的你身上,不可避免的被放到利与弊天平上的砝码。” “我见你如见一株明媚的烟铃花。” “我植你栽你,却没法把你从烟铃湖旁挪开一步。” “永远美丽的开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玛利亚不动声色的从图灵身边站起了身,来到了庞然大物的敦刻尔克身边,轻轻的踢了踢她。 一朵璀璨的白莲从被揍得千疮百孔的敦刻尔克上绽放出来,灿白的蜡质如流水一样缓缓滴落下来,将敦刻尔克的全身慢慢的覆盖起来。 宛如圣子一样静卧着的敦刻尔克,渐渐的缩回原来的大小,伤口也缓缓的恢复了。 “所以你说你想要死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 “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个事实的时候,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 “所以死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将临的节日。” 治好了敦刻尔克,玛利亚回过头来,用那双璀璨且淡然的眼眸盯着图灵。 她就这样看着图灵,像看一个普通的孩子。 “图灵……” “我送这样的你一句话吧。” “且视他人之凝目如盏盏鬼火,” “大胆去走你的夜路。” —————————————————————————— “我以为什么呢……原来是要火流星啊。” 老人揪着他那一缕胡子说道。 “但火流星已经没了,你回去吧。” 默卡眼见着老人又要关门,赶紧把住门把手,焦急的说道。 “不,不是火流星,我还希望您能按我的要求稍微改造一下这个烟火。” “我可以出钱。” 老人奇怪的瞟了一眼默卡,推门的力道也放松了下来。 “你能出多少?” 默卡流下了一滴冷汗,诚恳的说。 “只要您开口。” 老人笑了,混浊的笑声从他那撇稀松的胡子里,咕噜噜的挤出来。 “哼哼。” “居然说只要我开口……” “那就五十万…不,八十万吧。我可以帮你做一捆。” 二百四十七章 生不逢时 ================================ “一捆是……多少呢?” 默卡真的有点打退堂鼓了,八十万这数目往少了说可以购买百匹宝马,往大了说是安顿一整个孤儿院包括手术费在内的全部费用。 诅咒之子的性命有时往往能直接用金钱衡量。 孤儿院时期的默卡哪敢想那种程度的金钱呢? 金钱量一旦庞大到足以和诅咒之子的生命挂钩,默卡就会不由自主的患得患失起来。 尽管他现在也并不是完全支付不起——如果硬要贷款的话。 “咻。” 老人谈到这里,那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起来,他像个普通慈祥的老人那样喜笑颜开了。 他手指向天空,比了一个烟花爆炸的手势,滑稽的喔起嘴巴,又捧起双手,往天空中一丢。 嘴里配上烟火的音效,老头开心的像个孩子。 “哗啦啦。” 双臂突然张开,老人把身前所有的空气全部划进了自己的臂膀。 就仿佛他那枚绚烂的火花此时此刻就在他的面前绽放似的。 “所谓的一捆指的就是……” “漫天流星。” —————————————————————————— 图灵被说愣住了。 她感觉自己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 但疏忽之间又忘记了。 温柔的暖流划过图灵的面庞, 图灵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留下有温度的眼泪。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我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玛利亚背着一个大木箱,缓缓的走到昏迷的敦刻尔克身边,轻轻的将它放了下来。 打开箱子,温柔的抖了抖,两把锐利的剑一下子从中掉下来,插在地上。 锋利的剑锋瞬间就破开土壤,两把剑仅靠自身重力的情况下,直挺挺的陷入了大地。 一把展露着绚烂的黑芒,一把闪烁着璀璨的白光。 图灵认识它们,那是特蕾莎姐姐的黑白剑。 在幼年的蒙昧的时光里,特蕾莎曾带着怀念的表情无数次在图灵面前自豪的谈起它们。 “这是龙人特蕾莎的凶猛的爪牙。” “调查案件的时候我们把黑白剑当做案情相关物件收缴起来了。” “现在我把它们交给你吧,我相信你会更好的使用它们。” “但是得要等训练结束你才有资格拥有它们,明白了吗?” 玛利亚再一次走到敦刻尔克身边,从怀里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两瓶花花绿绿的药瓶,放在了敦刻尔克的旁边。 “等她醒了的时候记得让她吃药。” 听到玛利亚的话,图灵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也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对自己好点,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向我提。” 看到图灵会意的样子,玛利亚满意的笑了笑,背过身去,张开魔羽,佛袖而去。 失神的图灵看着携风而去的玛利亚,愣了好一会,默默的走向黑白剑的位置。 【特蕾莎姐姐的遗物吗……】 两只手交叉伸出,握住黑键白键的剑柄,图灵将两剑倒拔出黑色的土壤,在空中稍微用劲空挥了两下。 爆裂的琴音在耳畔炸响,和谐又诡异的剧烈声波被剑身的振动激起。剑身上传来的魔音入耳,简直震得人睁不开眼皮。 【好重……】 【而且很结实。】 图灵发现,就当自己拿起黑白剑的一瞬间,自己挥舞其他普通剑刃时那种一挥就断的脆弱感消失不见了。 仔细端详着剑刃,寻找声音的发源,图灵才看到,有两只特殊未知材料相互**的簧片被内嵌在剑柄深处。 稍微拨了拨就可以明白,它们被设计成挥剑越重,振幅越大,发声越强的样子。 “唔……好吵。” 图灵不远处的敦刻尔克似乎被这杂乱的琴音所惊醒,捂着头,头疼的坐了起来。 “老师。” 放下剑,图灵两三步走到敦刻尔克跟前,拾起药瓶,坐在一个距离她很近的位置。 “你醒啦,吃点药吧。” 敦刻尔克挑了挑眉,她一脸的雨雪好像有所消融,嘴角也不禁往脸颊深秘的地方轻轻的勾了起来。 这可不怪敦刻尔克。 不论谁一觉醒来就看到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孩招呼自己都会感到心情愉悦的,更何况这人是阿卡迪亚最为尊贵的图灵•奥驰亚呢? 几颗药丸在图灵摇橹般钟情的晃动下,零散的滚出瓶口,来到图灵的手上。 蹦蹦跳跳的又来到湖边,图灵两只手聚拢成碗状,接了满满一捧的湖水,再来到敦刻尔克身边帮她喂服药丸。 看着美不胜收,活力无限图灵宛如童话故事里小公主一样的身姿,敦刻尔克深刻的明白了。 这个人是值得被爱的, 值得被浮翠流丹的四季深深的呵护,并雪藏起来。 只是生不逢时。 二百四十八章 图可可 ============================== 吃了药,敦刻尔克缓了好一阵子,突然侧着身子在地上吐了。 大片大片的血污被呕出来,在敦刻尔克的肚子傍边聚成了一坛小血洼。 眼见着面前的图灵好像不知所措,慌乱起来的样子,敦刻尔克噗嗤一笑,连忙举起手停下了想要上前来查看自己身体状况的图灵。 “没事了,我没事了……” “你呀,还真是可爱。” “明明打架的时候那么残暴,比赛的时候那么好胜。” “可是现在却……呵呵。” “真是让我见识到了,可爱和强大看来是没关系的。” “我以后叫你图可可怎么样?还是灵可可?” “以前肯定也有很多人说过你可爱吧。” 图灵的脸颊唰的一下红了,脑子像脱了轴的放映机一样,飞速播放起过去的一幕幕令人怀念的画面。 【以前……】 面色上的潮红渐渐的褪去,舒展的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渐入回忆佳境的图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以前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以前?夸过我可爱的……】 【伊丽莎白死了,莫斯提马姐姐死了。还有牧羊人,她甚至都是被我间接害死的。】 【都是我的错,是我……】 图灵的呼吸急促起来,疯狂的搜寻着记忆里还有可能和自己有过联系的人。 穷极记忆,图灵的回忆终于到头了。 两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红发碧眼的女孩儿跪在那里,钟情的和图灵坐在花海里,收集着随手捡起的花儿,争相编制着花冠。 她们脸上好像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 一个活泼开朗,一个静谧温雅。 一个直率不羁,一个知性成熟。 无比温暖,无比纵容的笑着,两个女孩把花冠戴到图灵的额顶上,评介着图灵可爱的脸蛋。 【“图灵。”】 【“你真是……|€*|<^^|^¥%@”】 宛如收音机卡带了一样,回忆到这里彻底断了片,连记忆力里女孩口中的话语也变得残损,崩坏。 “也是时候进行第四课了,也就是倒数第二课。” “接下来我就教你aside的使用方法。” “虽然我学的时候花了两三年,但我相信以你那诡奇的学习能力估计也是看两眼就会了吧。” 敦刻尔克从地上站起来,做了两个热身运动,伸展了一下臂膀和腰部,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此时正好衬托出她富有女人味的身材和躯干。 走到图灵放下黑白剑的地方,她把它们提了起来,在手上掂量了掂量。 “真重啊,特蕾莎拿着这么重的东西和俄狄浦斯战斗吗?” “我看其他武器一碰到你身体都要被磕碎,就先借你的剑用一用吧。” “图可可,图可可?” 敦刻尔克托着两把剑像是燕尾服的燕尾一样垂在自己身后,来到图灵身前定睛一看,发现图灵居然还发着呆。 果然还是小姑娘啊。 即使心思那么聪颖成熟,实力那么深不可测。 还是摆脱不了是个小女孩子的事实啊。 松了一口气之余,敦刻尔克欣慰的笑了。 她觉得图灵因为自己夸了两句有点害羞了。 那肯定是可爱的表现啊! “但是训练可不能懈怠。” “大战在即,每分每秒都要珍惜呢。” 敦刻尔克的面庞快速阴冷下来,仿佛有无穷无尽刺骨的寒霜在那里迅速的凝结。 两贯一黑一白的闪光快速的在敦刻尔克手边上闪瞬即逝。 “老师……?” 图灵终于回过神来了。 她的嘴里涌出鲜血,看着面前一口气没入自己肋骨的两把长剑,图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敦刻尔克。 “aside必须要接触到人才能施展,而且施展还需要时间,实战中很不实用。” “但它带来的杀伤却是毁灭性的。” “具体的细节,让我叫你切身体会一下吧。” 狠狠的又将黑键白键往图灵那脆弱的身体里一推,敦刻尔克一只手轻轻的放上了图灵那微微隆起的胸口。 —————————————————————————— 和老人谈妥了以后,默卡记下了门牌号,默默的回到了玛利亚在波城给自己找的房子。 一路无话,但走在大街上的默卡越品老头的话不是滋味。 阿卡迪亚的福利制度很完善,纵使你不事工作,单靠领低保,顿顿吃肉的小康生活还是可以过得起的。 但诅咒之子却没有享受福利的资格,那老头显然是诅咒之子,所以老头想要钱不矛盾。 但矛盾的是要这么多钱。 二百四十九章 默卡与谈判 ================================== 有可能只是故意刁难自己,但他既然这么提了,肯定也是有金钱方面的需求。 这本身就很奇怪了。 不过还有更奇怪的一点。 他一个诅咒之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住在市区,也有正经的工作,好像房子也是他自己的,这怎么可能? 阿卡迪亚的公民居住地区,分为贵族和贵族幕僚门居住的贵族区; 从事手工业服务业的公民居住的平民区; 和从事农业和畜牧业的公民居住的平民区外围。 像诅咒之子这种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一般的人种,一般只能躲在平民区外围的深山老林里才不会被欺负。 公民福利更是不要想了。 而那个老人怎么会若无其事的住在平民区呢?按道理说,连户口都没有才对。 调整了一下斗篷的位置,默卡松了松衣领,他面色也紧紧的凝重了起来。 先帮他把钱凑齐吧,看他能不能信守承诺。 如果不能的话……就胁迫他,通知贵族把他从城镇里踢出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图灵能继续幸福的活下去,抱歉了,我只能这么做。 默卡回到了家,当天已经很晚了。 熄了灯,被寒冷的晚风锁进了被窝里,默卡寂寞的睡下了。 天云逆转,月亮落了下去,太阳又升了起来。 次日,默卡洗漱好,早早的出发了。 左思右想,他决定去找玛利亚借钱。 顺便把早就该说的东西说明白,说清楚。 “就是这儿了吧。” 现在默卡也逐渐学会打扮了,贵族的丈夫总是得稍微做的精致一些,默卡最近也在考虑这一点。 戴了一顶精致的礼帽的默卡,卸下帽子看了看四周,默卡确认了这里是蒙特克里斯托家划分给阿吉奥家的临时驻地。 玛利亚搬过来的时候很彻底,不仅拖家带口的带了许多钱财和家具,还带上来近一半的门徒,让人不知道她想干嘛。 保护图灵不被夺走吗?默卡觉得有这个可能。 但是……仅仅如此吗? 撇了撇嘴,默卡没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是专注起眼前的事。 来到一栋精致的小洋楼大门前,轻车熟路的敲了敲门,默卡在管家的一路带领下来到了正在办公的玛利亚面前。 “默卡,你来啦。最近怎么样啊?” 默卡没有立刻应答,他知道,这时候想要占据谈判的主动权就要表现的强硬一点。 阴沉着脸,默卡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玛利亚的办公桌,在玛利亚还没有说请坐的情况下,随便找了个座位就坐下了。 “您是真的关心我吗。” “还是说,只是因为只有我能够维系住图灵?” 默卡翘起二郎腿,紧皱着眉头, “您当时送我去厄里斯堡根本就没想着我能活着回来吧。” “俄狄浦斯国公分明就可以熟练使用aside读取人的记忆。” “我扮演图灵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她。” “您想利用我的死,离间她们母女吧?” 玛利亚头痛的捏了捏太阳穴,低下了头。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默卡肯定会向自己清算总账的,只是没想到是现在。 “对,没错。” “很抱歉,默卡•克利斯朵夫。” “但你的牺牲会成为我们打倒俄狄浦斯,解救天下苍生的最关键的一块基石。” “我相信贞德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感到骄傲吧。” 玛利亚停下了正在签署文件的她的手,轻轻的转了转笔,一只手抚着嘴,让人看不到她具体的表情。 “我的牺牲,我心甘情愿。” 默卡换了个坐姿,把全身的重量都尽量压在靠近玛利亚那个方向的办公桌上,仿佛是抢地盘似的,这个姿势往往能给人莫大的心理压力。 “但是您呢?您只靠运筹帷幄,就可以掌控他人命运,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代价需要付出吗?” “未免太……便宜了吧。” 啧。 玛利亚不禁心里轻轻的啧了一下嘴,用手掌心抹了抹脸,随后立马摆正了心态,端正了坐姿,准备正式和默卡开始谈判。 “好吧,默卡,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有什么要求吗?” ……默卡沉默了一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玛利亚。 “你的门徒自贞德死后还缺了一个吧。” “我要做那第十三个。” “我不仅要公民的身份,还要有门徒相应的地位和权利。” 默卡面色决绝的说道。 他黑色的眼睛仿佛凝炼着混浊的意志。 二百五十章 别对我说谎 ================================ “默卡,现实没这么简单。” “十三门徒不是论有功者行封的。” “你还得要有与之相配位的实力。” “你……” 玛利亚流下了一滴冷汗,她没想到上来默卡就说了一个不太好实现的要求。 “我有。” 默卡打断了玛利亚的话,立刻说道。 “从厄里斯堡那里,我得到了战争公的圣遗物,扭曲魔杖。” “即使这样,您还认为我没有战斗力吗?” 玛利亚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什……什么?!” 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玛利亚平复了一下心情,憋了一口气下去,平和的说道。 “扭曲魔杖……在哪?” 默卡摇摇头,淡然的说; “不行,这是我的筹码,不会让你看的。” “但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届时和俄狄浦斯开战我会为你而战。”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可能到时候说不定还是会考虑和图灵一起逃跑这个策略。” “您觉得呢?” 玛利亚紧缩了眉头,如果看不到扭曲魔杖,她不知道是否有继续投资默卡的价值。 不过随即她便释然了,玛利亚认为,既然默卡已经得知了扭曲魔杖这个名字,那么就说明默卡已经在俄狄浦斯那里起码见过或者知道了这个东西。 默卡他获得了扭曲魔杖的概率不低,更何况给他安个头衔,还可以借此更加稳固住图灵,何乐而不为呢。 门徒说到底,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行吧,这个我允许了。” “还有什么条件吗?” 玛利亚点点头说道。 “还有一点……算是对我的补偿。” 默卡突然暴起,强势的压在桌子上,眼睛直视玛利亚,表情严肃到近乎有些凶狠。 “永远,不要再对我说谎!” “你和你那些门徒,如果我开口问什么的话,必须,完整的,详细的告诉我一切!” “明白了吗?” 玛利亚嘴角微微一颤,她感觉现在默卡和当初自己刚从孤儿院里接出来的小男孩简直判若两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玛利亚头疼的想道。 自打默卡被他的亲生父母遗弃,被贞德接到孤儿院收养起来,玛利亚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这个男孩。 当初把他留在身边,继续让他使用贞德的圣遗物,完完全全是因为这个男孩长得有几分姿色,很适合自己开展引诱图灵,离间图灵和俄狄浦斯关系的计划。 要说有什么感情因素,慈悲关怀在里面。 根本没可能! 漫长的磨难和与俄狄浦斯的斗智斗勇中,已经将玛利亚所有的悲悯的情怀消磨殆尽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想。 就是毁灭俄狄浦斯这个非人的怪物,把统领阿卡迪亚的权利归还给人类。 这也是给开设研究所那些前辈的罪孽赎罪。 但她现在深刻的感受到,原本对于自己来说用完即丟的一枚棋子——默卡,竟在自己不知不觉间硬实了翅膀。 “唉……” 玛利亚叹了一口气,没有为默卡突然的无礼而生气。 都怪她平时对待手下都太温和了,才会导致于她一点威严都没有,谁都敢登鼻子上眼,这是她和俄狄浦斯不一样的地方。 但同样相对的,玛利亚的权利集团也比俄狄浦斯的更为团结。 大概吧…… “我明白了,行,关于这一点,我会告诉她们的。” 玛利亚又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反正也只是口头上答应就行了的。 “还有,我要一个属于我的自己机械降神。” “机械降神您还有不少吧?” 玛利亚心下一惊,惊叹于默卡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这个男孩好像已经真正意义上掌握了不少自己所不知道的底牌。 “没想到你连机械降神都知道了……你去厄里斯堡这一趟,羽翼真是充盈了不少啊。” “但是机械降神都被我藏在拉克西丝最隐蔽的地方了,我一时间匀不给你。” “这样吧,一个月后,我给你带一个。” “你呢,这期间就多帮我陪图灵玩玩,好吗。” 默卡应了一声。 “好,这一点不用您说我也会做的。” 玛利亚松了一口气,又转了转左手上的钢笔。 她试探性的问道。 “好了,现在没有其他要求了吧。” “不,还有一个。” 默卡脸不红心不跳,他知道,谈判这时候绝对不能脸皮薄。 “啥…还有啥?” 玛利亚不禁一丝汗颜,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要预支八十万的薪水。” 默卡说完,玛利亚沉吟了一会,上上下下打量着默卡,半晌没有说话。 在她的印象里,默卡由于悲惨的童年,一直以来都是以清心寡欲修行的。突然要钱,恐怕有什么变故。 但是无所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这个倒是容易解决……但是你为什么突然要那么多钱?” 看着默卡略有点局促,绞尽脑汁想理由的模样,玛利亚没有再追究。 “算了,随便你吧。” 随意的在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玛利亚在纸上笔走龙蛇,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金额,写出了一张简约的支票。 轻轻的在纸上施了点小魔法,玛利亚在纸上留下来属于自己的魔力波动。 “我给你签了一百万,去楼下109号房找财务部报销。” “记得省着点花。” 默卡看着递过来的纸微微一愣,木讷接了过来。年幼时就被贫穷深深的伤害了的默卡,始终不能接受如此恐怖的金额居然就在小小的一张纸片上这件事实。 阿卡迪亚贵族和诅咒之子的世界有着天壤之别。 “哦哦……” 呆呆的拿着纸,告别了玛利亚,默卡丟了魂似的走出了办公室 二百五十一章 裁金骑士 ================================ 平复了一下心情,默卡几步踱下了楼,挨着门牌号找到了财务部所在的109号房间。 默卡敲了敲门,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疑惑的推开门,默卡被满屋的金光晃了眼。 一颗四五米高大的金树默默的立在房间中央。 电灯空虚平凡的黄辉打在金树身上,瞬间就被反射到房间的各个角落,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金碧辉煌的富贵感。 巨大的金树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此恐怖的金量要是一口气涌入阿卡迪亚的市场里,说不定都能引起一次金价的中小幅度波动。 而金树旁边那个躺在摇椅里,正用一张大沿帽盖在脸庞上呼呼大睡的女人,就是号称{裁金骑士}的波尔多。 波尔多,性格坦率,为人真诚,但也粗中有细,放牧出身的她跟在玛利亚身边已有二十年,也是玛利亚最早的那一批手下。 尽管唯一的工作经历就是放羊的她,看似完全没有担任财务部部长的才能,但玛利亚还是力排众议任命了她。 事实证明,玛利亚没有错。 最克制金钱的,就是信誉和忠诚,否则其他人不管是谁来了,都有可能在如此庞大的金钱面前乱了手脚。 “默卡,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默卡走到波尔多身前,原本默卡还怕她睡着了会懈怠守卫黄金树的任务,但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 “来换点钱……诺。” 把俄狄浦斯给的支票放到了波尔多交覆在肚子上的两只纤纤细手旁,默卡没好气的说。 “别这么冷漠嘛,好久不见,上来就谈正事吗?” 波尔多一只手抓住支票,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了一点帽沿,看向默卡。 精心打扮过的默卡虽然没穿什么昂贵的服饰,但是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很紧致。朴素简约的衣服被默卡穿出了一种缄默深沉的高级感。 被盯着有点尴尬了,默卡无奈的一笑,一只手握拳放在嘴边,勾起眉头,轻轻的咳了一声。 “真是出落的越来越风流倜傥了,要是我女儿再大个五六岁,我一定要给你推荐一下。” 波尔多倒是一点不尴尬,仍然大咧咧的调笑着默卡。 终于舍得把视线放回到支票上,波尔多歪了歪头,看到默卡支票上一百万的字样,小声惊呼道。 “乖乖,什么东西能报一百万啊。” “你包养情人了?” 看到默卡快要绷不住的脸皮,波尔多哈哈一笑 ,没有再继续逗默卡了。 “好了好了,不捉弄你了。” “毕竟都勾搭上那奥驰亚的大小姐了。” “遨游过大海的鱼儿,哪愿意回到江河湖海呢。”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可难咯。” 伸了伸懒腰,波尔多打了一个惊为天人的哈切,艰难的从温暖的摇椅里站了起来,锤了锤她那发僵的腰椎。 “好啦,既然是一百万。” “给你裁五千克的黄金吧。” “这里都是九九纯金,换钱的时候记得和老板讲讲价,卖价还能再提高的。” 看着她伸出魔法师之手,默卡发现,从波尔多身上长出来的魔法师之手细的像是芦苇杆子。虽然看起来很脆弱,倒是很适合做裁剪工作。 在柔软的金树上捻下了一片黄金枝叶,波尔多连称都没称,直接丢给了默卡。 “给,一克不多,一克不少。” “下次再来玩啊。” 没再多说什么,裁金骑士波尔多重新躺回了她那好似温柔乡的摇摇椅,把帽子盖到脸上,瞬间不省人事,留下了一脸汗颜的默卡。 —————————————————————————— “嘶……哈。” 敦刻尔克满身疮痍的躺在石子地上,半只脸浸泡在浅浅的水里,整个人身上都布满了轨迹怪异的伤痕。 恐怖的伤痕里不断的流出黑色的血液,敦刻尔克周围的湖水像是被滴了墨一样浸染的黢黑。 她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现在……是你用backdrop制造的幻觉吗?还是我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 图灵学的真的太快了,才两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完全学会了敦刻尔克四五年才能学会的aside的内容,甚至还再此基础上创造了很多新的拓展。 敦刻尔克感到既欣慰又痛苦,图灵是她教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同是也是第一个让她被打的这么惨,这么没有面子的学生。 “很抱歉老师,现在是现实。” “不好意思,我下手太重了,我现在还是不能很精确的掌控天使的力气。” 图灵叹了一口气,面色也有点苍白。 但她面色苍白的原因和敦刻尔克不一样。 关于下手太重了这句话,图灵不是吹牛,而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她现在有时候晚上翻个身都会把被子撕碎,喝杯咖啡都有可能把杯子捏成粉末。 这几天她天天都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洗澡,吃东西,喝水,要不然就会在家里制造出一大堆残片碎瓦。 自从意识到自己作为天使的性质后,她好像突然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原本想也知道做不到的事情,现在伸伸手就做到了,以至于对日常生活的很多东西都产生了错误的,奇怪的认知。 难怪母亲施法从来不念咒,因为施展火焰就像是她施展她身体的一部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二百五十二章 大天使的惩戒 ==================================== “也该进入最后一课了吧,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都吃不消了。” 侧着身子栽在水里的敦刻尔克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掏出了怀里的药瓶,倒了一颗药含在嘴里。 她躺的像是一条死鱼。 “你要尝尝药丸吗?” “烟铃花做的。” 毫无防备的平躺着的敦刻尔克转动眼珠子看向图灵,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她竟然连头都懒得抬。 【原来是烟铃花,难怪可以起到镇定剂的作用。】 “那岂不很贵?我可吃不起。” 因为角度问题,敦刻尔克的脸在图灵的眼中略显得有点双下巴,这让图灵不禁感觉有点搞笑。 这样的冰山美人,平时在外面肯定是那种连追求者都要挂号才能排队见一面的大明星,更何况她还是玛利亚的十二门徒之一。 现在却这样大喇喇的,在自己面前像躺尸一样躺的笔挺的。 “少来了吧,图可可。” “这偌大的阿卡迪亚根本没有比你们母女俩更有钱有势的人。” “只可惜我啊……现在还是办公室职员,仅靠着帮人打官司获得的几个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地产。” 敦刻尔克摸遍了全身,想要摸一支烟出来,却发现自己身上唯一的那包烟早就湿成一团纸了。 无奈的把烟盒子往天上一抛,敦刻尔克翻了个身,把背部更加错综复杂的伤痕裸露了出来。 尽管敦刻尔克的鲜血仍然从像花洒一样的伤口处直往外涌,但很明显已经比刚才好太多。 敦刻尔克的恢复力在其他的人造半天使里也已经算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 虽然伤已经好了许多,但她却只是翻了个身,懒洋洋的躺在水里,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好了,图灵,接下来你自己练吧,我躺着教你。” “所谓的第五课,也就是最后一课,我要教你每个半天使都要学的一招。” “就是要把自己的残肢断臂当做暗器啊,炸弹什么的丢出去。” “我们称这种攻击方式为{惩戒}。” 【什么鬼攻击方式?】 看到图灵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表情,敦刻尔克耸了耸肩,言辞也变得稍微严肃强硬了起来。 “不学不行,这可是绝招。” “而且……怎么说呢。” “我也很好奇你这种自然生育,从而诞生出来的半天使的惩戒是怎么样的。” “本来你作为一个半天使,强度却能和七大恶魔比肩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之前研究所也不是没试过用人类的精子或卵子结合天使的细胞,但都失败了。” “但你的母亲不仅成功了,还造出了如此有天赋的你。” “我想她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说不定……我们一直探索的如何彻底控制天使的秘密就在你身上呢。” 一把冒火的螺旋长枪瞬间就出现在图灵的手上,恐怖阴邪的气旋没有任何征兆的,就突然席卷而来,将周围的湖水全部吹上了天。 “即使是老师,再这么说我也要生气了哦。” “研究所的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你还想着要彻底操控天使这件事吗?” “……啊,抱歉。” 敦刻尔克老老实实重新躺好,对图灵道了歉。 “哼,下次不准再说这个事了哦。” 图灵撅起嘴,白了敦刻尔克一眼。 手起刀落,图灵持着螺旋枪,直接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的凿过去。 霎时间洪水般凶猛的血液迸射出来,图灵面无表情,又反向握着螺旋枪,用力一撬,一拧,一只像是钻头一样被血液推动着的手掌就被图灵削飞了出去。 但它却轻飘飘的落在湖中央,直接消失了。 “割的太多了,像你魔力这么庞大的天使不要一次性割那么多肢体。” “神明疼惜自己的子民,他会把能造成巨大破坏的半天使断肢直接给你收走的。” 敦刻尔克仍旧是躺着,侧着脸看着图灵的一举一动,对图灵解释使用技能的诀窍。 “图可可的话呢……我想想,大概每次用指甲盖,头发丝那么多的程度就行了。” 转眼断掌就完全恢复了,图灵看着一动不动的敦刻尔克,轻轻的点点头。 这次图灵伸出手指,打算掰一截指甲下来…… —————————————————————————— 把波尔多给的黄金换成了银行通用的支票,默卡火急火燎的来到了老人的住处。 咚咚咚三声下去,默卡把木门敲得尘土飞扬。 “老师傅~~” 默卡拉长了声音喊到。 “干嘛呀,叫魂呢?” “差点给我老太婆叫醒了。” 老人睁着惺忪的睡眼,强撑着精神来到门前给默卡开了门,看来刚刚是在午睡。 “我给您把钱带来了。” 一卷崭新的羊皮纸被默卡在老头面前展开,白纸黑字,红泥画押,应有尽有。 二百五十三章 落魄夫妇 ================================ “这……这。” 老头一下子睡意全无,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盯着支票仔仔细细看了老半天,仿佛愣住了似的。 “是老夫之前失礼了……啊哈哈,您请进,快快请进。” 默卡收起支票,连脚步也比之前稳了几分,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小屋。 “都是些破烂,别给您绊了脚。” 老人领着默卡,一路走进小屋深处。 默卡张开魔力视野发现,似乎这小屋似乎要比看上去大的多。 走了一路,全是些破铜烂铁,默卡察觉到,这人做的似乎是铁匠生意,但又好像比铁匠落魄多了,没个正经工具。 小屋最深处,是个不断燃烧着柴火的火炉,火炉旁是一个躺在摇椅上正熟睡的女人,被火炉烤的暖洋洋的。 “不好意思啊,我们屋子没什么下脚的地方,只有客厅这里有几张椅子。” 安排默卡坐下,老人捋了捋他那白花花的胡子,想尽可能表现的比较正式。 但他失败了,没穿上衣的铁匠是正式不起来的。 “请您说说烟火具体要求吧。” 老人和之前和默卡见面时相比简直客气到有些奇怪的地步,而且他口气显然不是一个没文化的诅咒之子可以说的出来的。 ——甚至有些……贵族式了。 “这是……” 默卡看着满屋子堆放的乐器,和眉头紧簇好像随时都要被吵醒的女人,开始想到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啊……这是……呃,我的夫人。” “让您见笑了,贱内不会啥别的,教乐器有一手。” “她不是诅咒之子,呃,以前还是给贵族工作的,您知道,就是……给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女孩男孩们教授音乐。” “不瞒您说,我们虽然早已和贵族断了联系,但即使是现在还有个贵族孩子时常来她这儿学乐器呢,唉,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哈哈……您瞧我,还没自我介绍吧。” “鄙人名叫荷西•马利安•葛罗。” “叫我荷西就行。” “我的经历其实和夫人相同,以前是贵族的幕僚,和您一样在贵族帐下工作,帮忙打制一些祭祀用的仪器啊,什么的。” “不过您也明白,之后嘛,极端的崇神令一颁布,我们这些诅咒之子都丢了工作了。” “老太婆虽然不是诅咒之子,但为了我们的孩子,也和我一起离开了贵族区。” “那些诅咒之子里能和您一样还能再待在贵族那谋生活的人可不多了。” “嗨,您瞧瞧我,人老了,嘴也笨了,变得唠叨又多话,我不该和您说这些的。” “我主要的意思是,您放心,我做的烟火质量肯定可以保证。” 看着语气谄媚又有些讨好的老人,默卡心中一痛,左右环顾了一圈,没找到老人说的孩子,对此默卡已经有了些猜想。 无非就是那些破事,没钱做手术,孩子死了,没钱下葬,没钱再生孩子,欠了一屁股债什么的。 这些事情无论是哪个诅咒之子都经历过,都清楚得很。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的直入正题了,老伯。” “我希望可以您可以做出真的流星一样的烟火,可以吗。” 默卡坐在椅子上,隔着火炉的一层层辉光,和老伯轻声细语的说道。 火炉粲然的黄辉烘烤出一阵极为甜蜜的睡意朦胧的气氛,啪嗒啪嗒的声音传过来,轻轻的盖住了默卡的嗓音,也隔绝了默卡和老人的空间。 “这样啊。” “如果硬要造的和真的流星一样的话,可能要增加配重。” “那样的话火花射不上去,只能从天上往下发射了。” “而且掉下来可能砸到人,还希望您可以在偏僻一点的地方使用。” 老人捋了捋胡子,面露难色,瞥了一眼默卡,得到的却是后者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我明白了。” “我接下来要绘制一些设计图纸,如果您还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在一旁提提要求,好吗?” 老人起身,拿起火炉里插着的一根火钳,往里面捯饬了两下。 —————————————————————————— 图灵坐在湖心岛上,又撅了自己一块指甲,丢向遥远的空中。 一朵非常恐怖的蘑菇云在湖泊的半空中袅袅升起,夸张的音爆振聋发聩,疯狂的飓风席卷过境,图灵就轻松的坐在大石头上,仿佛看不见一旁被卷起来的树木。 “图可可,差不多了吧。” “惩戒你也用的很熟练了。” “我的课程结束了。” 敦刻尔克站在图灵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图灵的肩膀。 二百五十四章 你值得 ============================== “这就结束啦?” 图灵双手伸过头顶,绞着手指,肆意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周围全是爆炸砸出的坑坑洼洼的大洞,湖心岛近半数的土地都被砸沉到了湖底。一个鬼斧神工的奇妙月牙状石滩出现在了湖心岛上。 前前后后,图灵从开始第一课的训练到最后一课练成,不过一个星期。 【还不如平时魔法理论卷子难呢。】 图灵满不在乎的想到。 “对,结束了。” “按照玛利亚大人的意思,黑白剑也该交转给你了,诺。” 锃亮的散发着无情杀意的两把剑被递到图灵的手上,敦刻尔克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这样,我教出的学生又多了一名。” “还是如此优秀的图可可,我太高兴了。” 慢慢的走向图灵,敦刻尔克挺直了她纤细的腰杆,两只手轻轻的放在图灵的肩膀上,亲昵的看着图灵说道。 她那笑得像是月牙一样淳常的眼睛盯着图灵,甚至都把图灵盯得有点不自在了。 “你是我的骄傲。” 猝不及防的,敦刻尔克图灵额头上馨长的吻了一口。 图灵一下子愣住了。 曾有人说过十二门徒的敦刻尔克是个外冷内热的女人吗?图灵从没听说过。 图灵现在只感觉这个女人比春河上最后融化的一缕薄冰还要温暖,比寒潭水畔最绵密的一捧黄沙还要柔软。 图灵更没想到,自己奋斗一辈子,拼命一辈子,受苦一辈子,流血流泪流汗一辈子都没法从母亲那里听到的话,短短一个星期内竟然听到不同的人说了三次。 怎么说呢,图灵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有享受这种殊荣的权利。 害羞的两只手搓弄着衣角,一抹腮红从图灵的脸颊一直飞到了耳根子。 那像红糖一样甜蜜的图灵的耳根,好似什么天下最馋人,最让人口舌生津的糕点,让敦刻尔克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上去咬一口。 然而就当敦刻尔克快要将此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图灵用那提着黑白剑的双手推开了这个差点要耍流氓的女人。 “那……那我可以走了吧。” “我和默卡都快一个星期不见了,他会担心我的。” “玛利亚说我上完课就能走了不是吗。” 敦刻尔克听到图灵的话突然一愣,她的表情随即变得微妙玩味起来。 “哦……对了。” “说到默卡,之前医院的人和我说有个男生每天都来护士站送早餐,说要送给你。” “那应该就是默卡哦。” “啊?” 图灵像是小猫一样,一头像红葡萄酒一样醇香的红头发就像猫咪的毛发似的气炸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早不和我说啊?” 图灵气的跺脚。 敦刻尔克耸了耸肩,撇撇嘴,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 “我怕你训练效果下降啊。” “教皇陛下也让我不要说的。” 听到这句话,图灵彻底绷不住了。 “默…默,默卡不会觉得我已经死了吧!” “气死我了,你和玛利亚……你们两个!” “我现在立刻就要去医院。” 图灵转头看向眼前辽阔的湖面,那对面的皇家医院此时就像芝麻一样小。 微微半蹲下来,图灵弓起身子,纤细的腿上此时也隆起了一些肌肉,做出了立定跳远的架势。 别人可能看到图灵这样会觉得有些疑惑,但教了图灵将近一周的敦刻尔克明白,这几千米的距离,图灵只要一蹬腿就能飞过去。 “别,等一下嘛。” “两情若是长久时……” 本想再啰嗦两句的敦刻尔克,却发现图灵此时正以一脸人设崩坏的目光,鄙夷的看着自己。 敦刻尔克尴尬的笑了笑,拉着图灵的手,凑到图灵的耳边小声说道。 “除了黑白剑,我还有一样出于我个人名义为你准备的出师礼物。” 图灵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向敦刻尔克正在外套里面摸索着的手。 “锵锵!” 一件蓝的像白云一样的连衣裙像魔术一样从敦刻尔克那并不算特别宽大的狼皮外套里,被敦刻尔克轻轻的拉了出来。 崭新崭新的,连商标都还沾在上面。 “这是庆祝你变成女生的礼物……啊不,说错了。” “这是……” “庆祝你找回自己真正模样的献礼。” 图灵看着星星一样点缀在裙子里的花纹,和雪白雪白的连衣裙,接过来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老师……这。” 图灵感动不已,心像要烧起来一样开心,眼神也逐渐朦胧起来。 抬头看去,图灵没想到自己的目光却正好撞上敦刻尔克那繁星春水一样的眼眸。 “别推辞。” “因为你值得。” 她说。 二百五十五章 女大十八变 ================================== 图灵暂时先把黑白剑放进了自己泥沼一样的身体里。 匆匆的换上了白色连衣裙,图灵把沉重的病号服远远的丢到了湖底。 图灵和敦刻尔克做了告别,但她没有回话,只是静悄悄,甜蜜蜜的看着图灵,点了点头。 图灵郑重的行了一个对待师长的礼节,转身飞走了。 这一次,图灵飞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翠蓝的天空中,一片宛如被鹅毛大雪覆盖了的白云雪原,被图灵迅猛锋利的羽翼割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没过一会,图灵印象里那惨白的病房再次展现在她的眼前。 图灵精准的从自己原来所在病房的窗口飞进医院,带起一阵狂风,把窗台边上的窗帘吹得像是丢了魂一样狂叫不止。 力若千钧的跃进窗户,图灵却控制的恰到好处,在快要碰到地面时及时刹住了车,轻轻落在医院釉色的地砖上。 但一旁一名戴着粉色帽子的小护士就没这么幸运了。 恰巧端着盘子的她被来势汹汹的图灵这么一吓,盘子上盛放着的水啊,食物啊,全在慌乱中被吓的洒了一地。 “哎呦!谁…谁谁啊?真没素质,医院不准用魔法不知道吗?” 跌坐在地上的小护士吃痛的揉着屁股,刚想从地上坐起来,却一眼看到了在微曦的晨光中散发着鸣珂锵玉般光辉的图灵。 她穿着星辰的白纱裙,轻轻的撇着嘴,仿佛这个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女孩好像只要稍稍泛起心思,这世间的一切都会围着她转。 她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伟大的人。 小护士心想。 这样的她,真真正正达到了让人一丝一毫亵渎之心都升不起来的境界。 当然,比起这个,最让人升不起亵渎之心的还是图灵臂膀上戴着的那只黑色暗金王冠。 完了。 自己竟然敢对阿卡迪亚里最屈指可数尊贵的女人这么说话。 小护士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想回到过去,给刚才给口无遮拦的自己两巴掌。 得了,也不用站起来了,就地跪着吧。 小护士毕恭毕敬的跪下来,低着头,主动向图灵请示错误。 “对……对不起您,我承认我刚才说话有些大声。” 等着图灵发落的小护士微微的抬起头瞄了一眼前面,却发现图灵早就不见了。 “咦?” “咦啥呢,自己泼的水自己打扫干净呀。” 图灵从病房的角落里提着扫把和拖把走来,一脸无奈的看着小护士。 她微微的弓起腰,歪了歪头,侧着脸盯着跪在地上的小护士。 小护士一下就憋红了脸。 “啊…这,您……” 不是小护士不争气,而是图灵这张男女通杀的俏脸的杀伤力实在太离谱了。 “您真的是奥驰亚大人吗。我怎么感觉您和刚来医院的样子有点不一样呢……” 小护士扯着自己糯糯的声线,小声的说道。 “这个啊。” “女大十八变吧。” 图灵抿了抿嘴,神秘的一笑。 “哦…哦。” 小护士其实图灵的话已经啥也听不进去了,只记得图灵那张摄人心魂的侧脸,在自己的脑海里像是卡了带的留影里的影片一样疯狂的闪烁着。 她接过图灵的拖把,麻木的在地上一遍一遍的洗刷着污渍。 “等等,这是啥呢。” 图灵看着地上洒成一摊的黑色的饮料,开口问道。 “哦,这是一个很帅的小男生送到护士站,让我们交给您的。” “每天早上都来送,应该是给您带的早餐。” “送的好像是黑咖啡…和巴旦木。” “日日如此。” 图灵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看着地上的黑色的果实,和黑色的饮料。 舌尖竟自顾自的起了反应。 一丝极为苦痛,极为醇香,让图灵无比怀恋,深感告慰的通感流过味蕾,直达图灵的心房。 图灵捂着心口,仿佛那里缺了什么似的,亟待一样东西将它填满。 【默卡……关于我的事情,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吗?】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到底还做了多少努力?】 “那个男生……现在在哪?” 图灵赶忙对略显得有些怯懦的护士问道。 “最近他每天晚上都会到天台发呆似的看星星。” “我们劝他回去他也不走。” “今晚应该也是,如果您要找他的话,晚上的时候在天台应该能找到他。” 点了点头,图灵微微提裙施礼,优雅的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图灵彻彻底底走出了病房,小护士终于憋不住了。 “不不不不,不会吧!” “那个男生真是图灵•奥驰亚大人的男朋友?” “这可是大八卦呀!” 小护士听着图灵的脚步渐渐消失在走廊上,脸憋的更红了,兴奋不停踏着脚下的地板,巴不得一下子就跑遍整个医院,把这个消息传达出去。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2/07/20ec04fd-c61c-4eb2-83ed-ffafa999961c.jpg](chapter-43f74b687f2c9c354490220c9db2ae48f7544015.jpeg) 图灵;【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呀。】 二百五十六章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 离开了病房,图灵也没有再着急了。 世界一时间又静了下来,时间变得似短既长。 反反复复经过了命运漫长的考验和折磨,图灵好像忽然能从时间的缝隙中看清楚一些东西了。 烟岚云釉,坠兔收光。 静悄悄的病房里,图灵听见了许多以往听不见的声音。 病人饱含着痛苦与失落的咳嗽,家属口中朦朦胧胧叮嘱的低语,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淡淡的水滴声。 这个世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急,但也没有那么缓。 图灵不再因为任何一个选择而劳费心神了。 她真的明白了自己刚上学的时候,妈妈对自己说的话。 命运就像是咖啡,希望就像是巴旦木。 尽管有了希望,命运也不会变的就不苦了,更不会变甜了。 品茗的时候,瓜果少一点,多一点,都无所谓。 在人间这一遭,终究是喝咖啡来的。 但它不会像你想的那么苦,真的。 只要你一口瓜果,一口咖啡,你就可以勉强的将它咽下。 那末了的苦味,虽是难熬,虽是艰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慰籍,完全没有鲜馨。 茫茫然砸吧砸吧了嘴巴,图灵突然感觉,自己的五感好像糅皱在了一起。眼睛可以嗅到香味,耳朵也可以尝到甘甜了。 图灵一路走着,她意识到。 【我准备好接受命运了。】 静默的走向了天台,图灵打开了晨光微融的大门,温和的走进了和默卡相汇的那个良夜。 —————————————————————————— 绛夜,银星高悬。 “图灵……” “久等了吗?” “没有,完全没。” 深秋的夜晚,冰凉凉的天台上,飘荡着病院白色的床单。 图灵推门进来,和璀璨的星光撞了个满怀。 默卡就坐在天台的边缘,一只手撑在地上,朝着浑沌的月夜深处望去。 不知是谁先开了一句口,宕开了尘封了许久许久的爱之诗章。 【好神奇。】 【一点也感觉不到欣喜若狂的感觉。】 【只是单单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图灵快速的走了两步,突然又慢了下来,轻悄悄的来到默卡的后背,蹲下来一把从身后抱住了默卡。 【我以前以为和默卡在一起,获得的快乐是和受到妈妈表扬是一样的快乐。】 【但我错了。】 【果然是不一样的。】 【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 凑在默卡毛茸茸的领口,细细的嗅着他头发里太阳花一样的香味,图灵好像喝醉了。 从红港到拉克西丝,从拉克西丝到塔塔鲁斯堡。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大梦一场。 所有的害怕和迷茫,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图灵紧锁着眉头,深沉的朝着默卡的脖颈轻吻下去。 今朝一见,如梦初醒。 瞪大了眼睛,默卡回头看向图灵的方向,一时间近距离目光相交,脸对脸的呼吸,视线,心跳声,都在此时交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嘴角微微扯动,默卡眼眶里的黑宝石静静的闪烁起来,仿佛想要替他说些什么一般。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以图灵又一个深切的亲吻终结。 拍了拍跪在地上裸露出来的膝盖,图灵大咧咧的坐到了默卡身旁,和他一起晒起了月光。 “今天…穿裙子了啊。” “想必肯定很漂亮吧,抱歉,我却一点也看不见。” 默卡指的是看不见颜色,不是看不见图像。 探测魔法只能看到形状,这实际上就像某种声呐一样,终究还是不能取代眼睛的功效。 “真的看不见吗?” 图灵虽然脸逐渐的泛红了,但却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她已经等不及想要试试自己这副女性的身体究竟能不能叩开默卡这个木头人的心扉了。 她的手轻轻触到默卡的指尖,慢慢引导着默卡双手合十。 “这样呢?能看见吗?” 反手抓住默卡的肩膀,图灵一口气扑倒了他,一头殷红的披肩发像是红色的紫藤萝瀑泄下来,其中燃烧似的红朗姆酒一样的香气一瞬间满盈了默卡的整个鼻腔。 “那这样呢,能看见吗?” 默卡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脸皮就不厚,图灵这么一折腾过后,脸也像瓦窑里的陶瓷一样,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看见了,现在看见了。” 默卡无奈,急忙一只手挡着脸说道。 “我说…图灵,你之前不是说分手了吗。” “现在怎么…” “大傻瓜,那当然是骗你的。” “这世界上最不可能从我嘴里说出的事,就是和你分手。” 图灵压低了身子,凑在默卡耳边柔声细语的说。 “你……” 默卡的话还没说完,天边一声烟火的炸响的声音隆隆的响起。 双年汇都结束了许久了,怎么还有烟火? 还没来得及转身,满天的流光已经闯进了图灵的眼帘。 铩羽蝴蝶与电子蔷薇 ============================ “这……这是。” 天边的烟火仿若拖着长尾的流星,远远的飞来,坠落到悄无人烟的郊野。 曼若无人的星空,寂寞的好像一潭旷远的深井。点点浮萍,翠翠绿藻,寥寥倒影,黑井似的月夜,把数十颗钻石般闪耀的烟火衬的好像真正的流星一样璀璨夺目。 一个由猫爪组成的蓝色分身手持着宛如迫击炮一样的流星发射器,飞向深空,高高的把烟火从天上射了下来。 漫天的流星,浪漫至极。 监狱病院的天台上,图灵扑倒了默卡。 穿着瑰丽裙装的图灵的关节处仿佛染着腮红,散逸着砂糖般的甜蜜。 “图灵……” “你快看天上。” 图灵轻轻的伏在躺地上的默卡身上,极尽耳语,热撒娇嗔。 黏黏糊糊的情意好像天边缓缓坠落下来的流星,零零星星,斑斑点点。 像喝了酒似的。 阑珊的醉意催动着蒙昧的爱情。 图灵真的醉了。 她此时只想把眼前的人吞吃下去。 “你要的星星,我给你摘下来了。” “你的愿望也实现了……” “所以…不要再为你母亲的事情难过了好吗。” 默卡脸变得更红了,一只手摆在脸上,好像都有点坚持不住了。 【他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妈妈的事而难过吗。】 “是啊,是啊……” “我看到了,看到了。” “……托了你的福。” 图灵简直忍不住了。 爱意像潮水一样从情迷的心海里满溢出来! 图灵褪去自己连衣裙,只留内衣穿在身上…… 她那晶莹剔透的身体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里隐匿着的是堪称完美的女性身体。 宛如碧玉雕砌的,图灵那副宛若湖水一样玲珑婀娜的躯体,仿佛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泛起让人欲望泛滥的水波。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妈妈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 图灵骑跨在默卡身上,稍稍支起了身体。 “我早就……” “早就不再需要那些东西了。” “这些那些……” “我都不再需要了。” 图灵脱下自己的戒指放到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手中的玻璃戒指碾作粉末,反手一扬就将其消散于西风。 “再见了,妈妈。” “我长大了。” 优美的,像乐谱似婉约的图灵的曲线暴露在默卡的面前。 图灵脸颊红润到了极点,可能比默卡还要红。 但在图灵心底更多的是兴奋。 无可比拟的兴奋。 “图灵,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看着图灵没有一丝瑕疵的金肤玉脂——甚至似乎比以往更加靓丽,富有人性的活力了。默卡有些害羞的同时,打从心底感到由衷的高兴。 “早就好了。” “只不过心里没有办法过妈妈这一关。” 【这样就行。】 【就让我把性别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吧。】 图灵的笑靥虽然稚嫩,却有一种俄狄浦斯式的蛊惑性。 她轻轻的抚摸着遮着眼睛的默卡的手,再度伏下身来。 “从出生起……我就一直在遭受苦难。” “现在,我要求一点点赔偿。” “不过分吧?” 天朗气清,晚风晓畅,悠远噤默的西风里虽不乏凄凉的含义,但默卡怀里的图灵就像一个超大号的暖手宝,两人忘情的互相抚摸着,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不多时,默卡也变得有些衣冠不整的了。 气氛渐渐的到了那个临界点,两人悸动的心跳渐渐共鸣着,一种不得不往下做些什么的念头像一根卡在牙缝里的鱼刺叫两人疼痛难耐。 但是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两个人都是未经人事的雏儿罢了,自打出生以来,都忙这忙那的,根本没机会了解其他的东西。 而且别说那种事情了,图灵甚至连有关那种事儿的小说都没看过,所有对于它的认知仅仅止于特蕾莎,烟铃这些家仆的口头相传。 紧紧的盯着默卡,图灵的心跳的厉害,意识也逐渐的模糊了,心悸到了深处,突然心脏跳停了一拍,撑着地板的手脚一软,图灵直直的伏倒在默卡的怀里。 柔软微小的胸脯贴上了默卡的略有些肌肉的身体,脸对脸,脖子对脖子,额头对额头,近距离的吐息哄得图灵晕晕乎乎的。 霎时间,不知是哪门子天启一瞬间划过了脑海,图灵顺势朝着默卡那瓣花玉似的嘴唇深吻了上去。 一颗小小的舌头撬开了默卡还呆滞着的牙齿,默卡眼睛睁着大大的,看着自己身体下面极尽浑身解数想要取悦自己的小可爱,默卡抱得更加紧了,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信念,现在这时刻,即使是银河中整个星云都炸裂了,也分不开他们两人了。 “图灵…唔。” 图灵用劲的闭着眼睛,交缠着舌头,一会吸吮,一会吞吐,她很明显不擅长这些事情,但在默卡这里她不愿意露了怯。 她只是屏住呼吸,相比默卡更加激烈的回应他每一次求索。 “咕…哈。” 图灵深刻的吞咽声好像激起了默卡的什么本能,本来略显被动的默卡主动伸手探向了图灵盈盈一握的腰肢,他另一只手则张开虎口扣住了图灵后颈,仿佛要把图灵融进身体似的,热烈的抚慰着。 显然,默卡没有平时那么绅士。 可能也是默卡与平时不一样的一面吓到了图灵吧,接吻到了动情深处,图灵竟然呛到了。 “咳咳……” 听到图灵的咳嗽声,默卡一下子从一种超然的状态中惊醒了。 默卡心疼的温柔的抚摸着图灵的后背,轻轻的松开了怀抱,和图灵四目相对。 “抱歉…请继续吧。” 图灵嘴角还挂着散发着情*欲的晶莹唾液,脸红的像是一串让人垂涎欲滴的车厘子,光是看着就让人舌尖触电似的起了反应。 普通的男人恐怕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这要忍住了那还能是男人吗? 整个阿卡迪亚最超绝无敌的美少女此时在自己面前像是一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泫然欲泣,这简直就像是上帝亲自把控着你基因里最深处的发令枪,要你进行传宗接代的光荣使命。 聪颖,可爱,勇敢,坚强,上可成家立业上战场,下可戏转百艺下厨房。图灵这个女孩不论对于谁来说,都将会是一个过于美好,过于合适,乃至于过于高攀的配偶。 默卡有什么理由在这时候停下了呢? “图灵……你哭了?” 看着图灵游移不定的眼神,默卡注意到了她垂落到脸颊边上的点点泪花。 “不…不是的。” “我这是太开心……太开心了。” “我这一辈子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从出生起就不停的接受各式各样的考试。” “我很委屈。” “可妈妈告诉我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我一直都这么苦修着,苦修着。” “我还以为人生就应该这么苦呢,人生来就应该这么苦呢!” “但我幸好遇见你了……我感谢玛利亚,感谢贞德,感谢拜蒙教授,我无比感激,感谢把你带到我面前的所有人。” “我一定生下来就是为了遇见你的。” 图灵双手掩面哭了,哭声虽然微弱的像是清晨丛林深处百灵鸟的啼鸣,但传到默卡的心底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 让人心疼。 “实在是太短……但又太长了。” “和你相遇的这四年多以来……我像是过了一辈子。” 图灵有点语无伦次的,但默卡知道她在说什么。 看着越哭眼泪越有点止不住的图灵,默卡轻轻的拍打着图灵的肩膀,卸下自己的西服给只穿了内衣的图灵披了上去。 “没事了,都没事了喔……”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们再看看流星好不好?” 默卡嘴角抽动着,脸青了一大块,他知道,他虽然自己想要就这么算了,但自己跨下的兄弟可就不同意了,依然挺得老高。 前戏做的那么足,突然在这时候刹住,即使是作为修道士的默卡也有点吃不住。 默卡哭笑不得的想到,这恐怕是他人生中目前以来最硬的一次。 他轻轻扶着图灵,小声小声的安抚着,说着甜甜蜜蜜的悄悄话,打算把她扶到天台边缘的台阶上。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忽然一声痛彻心扉的大喊从天台的门关那里传来,几个面红耳赤的护士正推推搡搡的在那里压低着声线嬉戏打闹着,其中有一个居然大胆到直接出声呵斥了默卡和图灵两人。 回过神来默卡张开魔力视野,把门关楼梯口的人扫描了个遍,没想到那里居然聚了二十几个护士打扮的小女孩,显然已经吃瓜吃了好一阵子了。 “喂喂喂……你找死啊。” “完了完了,快溜。”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护士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连滚带爬的往楼下跑,可惜楼下也聚了不少吃瓜群众把出口给堵住了,一时间门关处人头攒动,乱作一团。 图灵也回过头,看到几个护士,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脸红的更加彻底了。 “你…你们…” 本来图灵在自己身上施展探测魔法和反监察魔法哪有停止的时候?但那终究是以前别西卜给她用的,不是她自己用的。 现在真的得要图灵自己使用魔法了,所以她只要一因为什么事情松懈了警惕,很容易就会进入没有防备的状态。 看着马上就像火山一样羞愤的要爆发出来的图灵,默卡不禁苦笑,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坏了,这下估计要晚点回去了。” 默卡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图灵愤怒的朝着护士群赶过去,身体却因为只披了一件西服不好移动。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图灵扯着娇嫩的嗓子怒吼着,一边追向落荒而逃的护士们,一边紧紧的裹着默卡给的西服。 欢闹的气氛远远的荡漾开来,好像连秋日的晚风都温润了许多。 卷末总结 ================== 苦辛参半的间卷终于结束哩,不知道大家对于这一卷观感怎么样呢? 其实不只是图灵憋了这么久,终于熬出头了,就连我也是熬了很久,终于把节奏过快的地方略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整卷都是软绵绵,甜蜜蜜的日常;我其实也是很想写这些东西的——图灵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终于得到回报了,论谁不会感到欣慰呢? 最近小鲲生活也很辛苦,压力很大,也净是做了些不喜欢做的事情。 但只要想到我还留下了这么一件作品,可以在读者们的心里留下一点印记,我的努力就有价值,就有意义。 还是感谢愿意读到这里的你们,文学作品的意义,就在读者和作者给予与接受中,得到延续。 你们的阅读的同时,把图灵放到心里的那一刻,图灵就有了生命,就获得了新生。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2/09/361d9cdc-8596-4124-9cef-4277805dc03e.jpg](chapter-5674365dd6a1bb1b768e23aeaaa7e2d2a699acb0.jpeg) 照例这里是要放插画的,但由于和画师的对接问题什么的,插画还没准备好。 还请大家敬请期待吧。 破茧开苞,何其快哉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2/24/62210277-d136-4af8-93d9-8020b671a85b.jpg](chapter-2db8a5a874a5a10be3a1f924436ea49402981a7b.jpeg) 默卡:真的要在这里脱吗?你亵衣都没穿呢。 图灵:你说呢。 ==================== # 第七卷 外传 诗意烂漫的日子里 ==================== 西江月 ================ “嗯哼…” 醉醺醺的清晨里,默卡卧在一张大床上,半睡半醒的他拽了拽丝绒的被子,但却发现被子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样,纹丝不动。 几根触手像是一颗百年老树粗大的根系,将被子和默卡牢牢的固定在了床上。 睁开朦胧的双眼,默卡吃力的将自己枕在法兰绒丝枕上的头转了半圈,映入眼帘的是同样枕在枕头上,笑得像荷花一样温柔似水的图灵。 “默卡,默卡~” “醒了吗?” “不好意思哦。” “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容易无意识的把触手放出来。” 图灵用一只绕过默卡脖颈的触手轻轻的挠了挠默卡的脸蛋,小心翼翼的把所有触手尽数收回了体内。 “唔,哈啊……” “你起的好早哦。” “明明昨晚都聊到那么晚了。” 默卡打了一个哈气。 刚起床,默卡嘴里像是含着花椒水,还有点麻麻的触感,让人不是很舒服。 “不好意思,我习惯啦。” 清晨刚刚起床的图灵像是烘干机里刚焙干的布娃娃,格外的可爱,温暖,香甜,柔软。 【是啊,以后不用起那么早了。】 【今后不再有魔法考试了。】 【也不会再有比赛了。】 “那要不你再睡一会吧?” 图灵侧着脸看着默卡,她的声音就和她本人一样娇小甜美,她乖巧的枕在和默卡同一个枕头上,可怜巴巴的看着默卡。 自昨天在病院看完流星以后,图灵和默卡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折腾了好一晚上。 最后在图灵的死缠烂打之下,默卡才答应以后和图灵一起住到这湖心岛的别墅里来。 搬运默卡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废了好一阵功夫,终于弄完了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 “那倒不用……反正醒也是醒了。” 默卡在柔软的被褥里挣扎了一会,想从床上坐起来,但却又被图灵一把拉回了柔软的床榻。 “那个,默卡,我说……” “要不要继续昨天的事情。” “因为我看你那里,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虽然图灵自己不承认,但事实上图灵也不是没当过男生。她知道晨%勃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不妨碍图灵借题发挥。 默卡嘴角抽动着,他也感觉到自己恐怕下面已经支起帐篷了,但要问现在行不行,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是图灵那迷倒万众阿卡迪亚年轻男女的脸蛋和身材不够吸引人,只是……默卡觉得不该在这么简单的时候做这种事。 应该……起码应该在更浪漫一点的时候。 他听说过,第一次对于男女来说,会改变他们今后一生对于做%爱的印象和观念。 “来日方长,好吗,下次再说吧。” 默卡在图灵额头上馨长的一吻后,图灵无奈,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怀抱。 “我去给你做点早餐吧…” “我看你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佣人啥的。” 起床了,默卡扶着床头柜来到衣柜前,翻出了自己昨晚才放进去的常服,顺便也把图灵的睡衣也给图灵丢到了床上。 默卡一边穿着自己的常服,看着跪在床上眼巴巴的,发着呆的图灵,不由得会心一笑。 “图灵会做饭吗。” 摇了摇头,图灵答道。 “不会……只会煮咖啡。” 不禁的有点得意,默卡感觉自己也终于找到一两样图灵不会的东西了。 “想来看看我做早餐吗?” 默卡看着图灵好像望眼欲穿的神情,引诱似的说道。 图灵捡起穿上的睡衣,身后弹出细长的触手,三下五除二就给自己穿上了。 “嗯嗯!” 图灵兴奋的回应着。 “啊…不过要先洗漱哦。” “哦。” 图灵点点头,下床把两只小脚套进拖鞋,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小鸟依人的图灵跟在默卡身后进入了洗手间。 “说起来……还记得吗。” “啥呀。” “在红港的时候,你连洗漱都要人帮着。” “那时候你说没有手盆和盥洗的手推车就不会洗漱了。” “而且脖子上还要喷香水,还必须得要是外国那什么牌子的,要不然就不好意思出门。” “怎……怎么啦。” “奥,好吧。那你肯定早就发现我是奥驰亚家的人了。” “那还用说,早就…” “唔噜噜噜…呸。” 图灵和默卡非常同步的一起漱了口,并把嘴里的沫子吐了出来。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对着一面好几平米的巨大镜子洗漱,场面有点滑稽,但更有点可爱。 “关于你的身份,我当然早就知道了。” “只是感觉你还要蹩脚的伪装自己的样子有点傻傻的,非常可爱。” 图灵的小脸略微一红,自言自语道。 “有点可爱吗?” 显然,图灵只听到了后半句。 蝶恋花 ================ 差不多洗漱结束了,两人打打闹闹的来到了厨房。 “这都是些啥呀。” 默卡打开冰箱,发现一眼望过去全是苦瓜啊,杏仁啊,莲子啥的,根本没有正常人吃的东西。 不要说菜了,连主食都没有。 “这几天你没有吃面包吗?米饭也没有?” 图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情里带上了一点尴尬的意味。 “那个,我这几天其实几乎什么也没吃。” “我好像已经不用吃东西了。” 默卡一时间愣住了,随即想到了些什么,又释然的笑了笑。 他可不是在和人类谈恋爱啊。 默卡这么想道。 一种荒诞的,诡奇的现实感仿佛脱离了身体许久,姗姗来迟,直到现在才降临到默卡的身体里。 确实可能有点骇人。 默卡明白。但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不可能再以普通的恋爱关系要求彼此了。这些那些,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和图灵有关的一切,默卡都得要一并接受才行。 如果正常发展的话,以后自己和图灵肯定还是要结婚的。 结婚……? 对了,图灵可以生育吗…… 默卡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暂时先抛到了脑后。 “一点不吃是不行的。” “还是吃点吧,我给你做。” 默卡清点了一点冰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抵都是图灵闲暇时刻用来解馋用的,要么就是很苦的,要么就是很辣的,反正都是些对于常人来说很痛苦的东西。 “我的口味……有点奇怪吧。” 图灵小心翼翼的问默卡。 “还好吧,也没有到奇怪的地步。” 默卡面不改色的寻找着可能排上用场的食材,心里腹诽着却把俄狄浦斯骂了千万遍。 该死的俄狄浦斯,把图灵搞成这个样子。 恍惚间,一只手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一串山竹上,默卡一走神,不小心直接摘下来了一个。 看来冰箱里还是有些水果的。 看着手里的山竹,默卡又看了看一旁踮起脚尖,翘首以盼的小图灵。 “干……干嘛。” 图灵双眼看着突然回头看自己的默卡,总觉得那双宝石眼睛里带着某种程度的同情似的。 “甜的你也喜欢吃吗?” 指着冰箱里的水果,默卡问道。 默卡歪着头,看着图灵鼓起嘴的小模样,心里一边觉得无奈,一边又倍觉可爱万分。 “当然啦,都喜欢。” “苦的舌头喜欢…甜的嘛……心里喜欢。” 默卡瞳孔微微一缩,面色一红,他不知道图灵是不是有意这么说的。 苦的代指的是俄狄浦斯的话,那甜的代指的岂不就是自己? 如果是的话,那也太能撩了吧。几天不见,情商可以涨这么多的吗? 但是看着图灵那副清纯不谙世事的脸,默卡又顿觉自己是想多了。 “好吧,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了。” “把这些比较软的水果聚一锅,我给你煮个羹吧。” 但是在厨房里摸索了许久,默卡连煮羹用的糖都没找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没有……糖吗?” 默卡打开调料柜,发现不仅是糖——盐,胡椒粉,色拉酱,迷迭香,该有的一样没有。 “真的是服了你我的小公主了。” “你都住了一周了,怎么好像刚搬进来似的。” 无奈的扶着额头,默卡嗔怪道。 “下午带你逛街去吧,顺便买点生活必需品。” “这儿没有调料,没有油,最关键的是你好像穿出去的衣服都还只有那一件连衣裙,连换洗的都没有。” “这样太寒颤了。” 默卡把大部分水果剥了皮,切成丁,打开煤气灶,煮了一锅水,把捣碎的山竹当冰糖使,最后又把莲子加了进去。 将剁碎的果皮收拾了收拾,默卡又在冰箱里拿出了巴旦木和杏仁,默默的剥了起来,打算等莲子羹煮好了以后放点坚果碎进去。 “用,用不着吧,我其实怎么样都能过的。” 图灵撅起嘴,两支手指不安分的绞在一起触来触去的。 像含羞草似的,图灵在过于明朗的幸福来临之际,可能倒还变得有些拘禁,手足无措了。 默卡眉头微微一皱,放下了手头正忙活的事儿,心疼的微微俯下身子,摩挲着图灵白的像牛奶一样雪白的肩膀。 “现在又不是在厄里斯堡了。” “以前的都过去了,好吗?” “生活就是要讲究一点的。” “要知道,阿卡迪亚人,最擅长这个了。” 浣溪沙 ================ 吃了早饭,图灵去进行了些许晨练,默卡则不知道去哪了。 没做一会晨练,图灵又觉乏味无趣,之后又看了些书,照例复习了些人文地理,本来该是稀松平常的锻炼,此刻却是贫乏至极,惹人胸闷气渐。 不过虽然是没什么意思的体能训练,此时倒是让图灵对自己女性的身体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腿太细了,两腿之间空空的。而且身体本身仿佛畏惧剧烈运动一样,一做到大幅度的动作时,躯体总是会下意识的收力。 图灵发现女孩的身体到底和男孩的有什么不同了。 肩膀太窄,脂肪又很均匀,导致肌肉显露不出来。 似乎身体结构上就给人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难怪女生天生就会魔法呢。】 【要不然这么脆弱,岂不很危险。】 但是这点身体上的特异性对于图灵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困难,图灵就是以“勉强自己”这项技能引以为傲的。 一点小小的身体结构的问题,根本对图灵来说不算什么。 图灵全身上下只穿着一副内衣,权当泳衣了。花了半小时围着湖心岛跑了几圈,绕着整个湖泊游了几遍,图灵终于感到身体有一点活络开了的意思,慢慢的从水里冒了出来。 上了岸,图灵看到默卡穿着一身泛滥深蓝色的主教服。他静静的支起一张画板,坐在湖岸上画画。 他穿的虽是主教服,但也被默卡改造了一些地方,变得没那么古板,也没那么严肃了,反倒甚至有点时尚。 穿着主教服的他,宛如贵族衣襟上一颗由最老练的艺术家雕刻出来的蓝黑的玫瑰。 噤默,摇曳,没有限期。 “辛苦了,喝点热水吗?” 默卡注意到图灵的到来,从一旁的带的小桶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给图灵递了过去。 图灵简单的擦了擦湿漉漉的,散发着果味的红头发,直接把毛巾披到肩上,喝了点热水,转到默卡后面打算看看默卡都画了些什么。 “素描啊。” “在画我吗?” 默卡尴尬的笑了笑,微微的摇了摇头。 “在画风景,厄里斯堡的时候玛门教我的。” “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只可惜那时候没好好学一学。” 图灵眉间微微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默卡专注于一笔一划的侧脸,又看看的画布上简单起了个基础的湖畔。 受到图灵的注视,此时的默卡只感觉手下的笔仿佛沉重了不少。 “轮廓线太虚了,不是越立体的东西就得取越虚的线条。” “不要老想着一笔到位,物体的轮廓是由面的转折形成的,形体是用明暗对比出来的。” “形体起的也有点歪,很明显重心不稳,默卡你看这棵树……” 图灵指着部分不好的地方细心的教导着,不多时又感觉光靠说话教学使不上劲,于是便亲昵的握住了默卡的手,悉心的往关键的地方改了几笔。 没想到只是修了几个地方,默卡手上的湖畔图就比刚才顺眼多了。 “哈哈…只用了几笔吗,真厉害呀。” 看着似乎在求表扬一般撅着嘴,把脸凑过来的图灵,默卡轻轻的在图灵脸颊上嘬了一口。 慢慢的移开脸,重新看向图灵,默卡以为图灵的表情要么是害羞的,要么是欢喜的,却没想到竟是一脸严肃。 “玛门……是谁?” “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默卡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关于这一趟厄里斯堡之旅,他本来对图灵只说了萨麦尔,忽略了玛门。 因为默卡觉得要让图灵再接受一个类似姐姐这样角色的死亡,实在是太残忍了。 “……” 看着图灵严肃的,疑惑的慢慢转向自己的脸,即使看不见颜色的默卡此时也知道,她的眼中此时肯定闪烁着质问的目光。 “呃……那个。” “图灵你觉得呢?你听了这个名字想起什么了吗?” 一滴冷汗划过额头,默卡决定再把这个问题抛回给图灵。 “这个名字给我一种…姐姐的感觉。” 图灵扶着额头,好像头又开始疼了。 默卡赶紧站起身揉了揉图灵的小脑袋。 “没事,不着急多想,回去休息休息吧。” “我们的日子还多着呢,总有一天会全都想起来的。” 鹧鸪天 ================ 图灵的晨练一直做到中午,默卡用在湖里捉的鱼做了三菜一汤,和图灵一起吃了中午饭。 没有油,默卡只好做了烤鱼和蒸鱼,烤鱼没什么好说道的,蒸鱼可以拿去跟杏仁莲子一块蒸。 剩下的鱼头熬了汤,但由于没有香料,滋味也少了许多。 坐在餐桌前的端着鱼汤抿了一口,默卡砸吧砸吧嘴,看向坐在自己肩膀旁边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小图灵,她竟却是喝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笑靥如花的图灵拿着扁平的勺子轻舀起汤碟里黄白黄白的鱼汤,好像对于没有加香料的鱼汤完全没有意见。 至于她为什么要坐默卡身旁而不是对面?那自然是图灵要求的! 默卡算是发现了,图灵就是有一种主导式的依赖型人格,虽然本人并不是没有主见,但她谈起恋爱就像牛皮糖一样,得要整天粘在你身边。 无奈又满含宠溺的侧过脸,默卡对着图灵笑了笑,后者却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 虽然有点不满意自己锅铲底下捣鼓出的菜肴,但默卡转念一想,其他很多诅咒之子可能甚至还根本没有吃的东西呢! 默卡不禁为自己脱离阶级而感到有点惭愧。 刚才不久前谈论的玛门的事情,则似乎已经在图灵的小脑袋里云消雾散了,图灵坐在木制的大靠背椅上,翘着脚丫子,拉着默卡的袖口,示意还要再添一碗汤。 “好好,我再给你盛。” 默卡看着软软糯糯的图灵,心中真的感觉既可爱,又好玩。 图灵山珍海味肯定是吃了不老少的,喜欢这种鱼汤的可能性不太大,顶多是装出来想要哄自己开心。 这个女孩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情商已经长了很不少了。 默卡一路见证了图灵的成长。 就像看到女儿长大了似的。 默卡这么想着,又揉了揉图灵的脑袋,搓了搓她眼袋上极浅极淡的,仿佛永远不能消解的黑眼圈——那是她疼痛的过去留下的勋章。 要不然就凭以前的图灵,哪会有此等情商呢? 欣慰的给图灵又盛了一碗,又配上点瓜果,默卡和图灵这一顿吃得的心满意足。 吃完饭,默卡向图灵提议出去走走,顺便买点近期做饭的食材。 “好啊。” “但是我不太清楚玛利亚给不给我随便走。” “我现在……大概是比较严重的话题人物了。” “认识我的脸的人太多了。” “按理说明面上我现在还得要被关在监狱里。” “要不然我没有理由不被送回克罗托。” 图灵踮起脚,百无聊赖的坐在木椅上,旋转着脚踝。 “我究竟能不能抛头露面呢?” 图灵问道。 默卡沉默了一会,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但他觉得不应该问玛利亚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都问玛利亚,那多半她是不会同意图灵出去玩了。 “要不……带个帽子装一装?” 默卡试探性的问。 “那怎么行。” 图灵笑了。 “算啦算啦,我肩膀上还戴着王冠呢,躲不掉的。” “我开着backdrop去吧。” “不过这样虽然可以蒙混过去。” “但你就看不到我的样子了。” 微微一愣,默卡看到自己魔力视野中的图灵脸的形状稍微变了些。 这应该也是backdrop的作用吧。 “……怎么会?” “图灵的样子,我一直都知道。” 静默的牵起了图灵,默卡的眼中泛起了无限的爱意。 他没有说过,自己根本从来没见过图灵究竟长什么样。在自己的魔力视野中,不管多美的女孩或是多丑的诅咒之子,差别都不大。 默卡心中的图灵之所以那么可爱美丽,有一部分靠的是想象,但更重要的是靠的灵魂的呼唤。 —————————————————————————— “好热闹啊,默卡。” “真的很好玩,比红港还好玩呢!” 白茫茫的大街上,白色的建筑到处都是。 哥特式的,苍白的楼栋,参差不齐的汇成了一条长长的步行街。 街上林林总总的商品五彩缤纷的陈列着,眼花缭乱的同时,诱惑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掏出腰包,买点什么。 每家店的吆喝声虽然不大,但是熙熙攘攘的聊天声和商议声无疑已经是每家门店最好最好的一份招牌了。 波城的人似乎少了一分阿卡迪亚人的悠闲,多了一分德国人式的严谨。 你可能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出阿卡迪亚人普遍的对于生活的热枕,但是稍微与他们一交谈就会发现。 这里的人的性格就像花蜜一样,多一份太甜,少一分失味; 他们不喜欢大笑,喜欢微笑。 不喜欢饕餮盛宴,喜欢玉盘珍馐。 一切都刚刚好,什么都是刚刚好的。 这是所有崇尚公平公正的波城人最普适的特征。 临江仙 ================ “西芹,八块一斤。” 一个壮汉把用纤细的白绳在散乱的西芹上面捆了几道,交给了一只手拎着棕灰色布袋的默卡。 默卡摇摇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这是不是太贵了有点……” 大汉双手抱胸,不厌其烦的对默卡解释道。 “这都是南方的蔬菜,魔法师日夜兼程运过来的。” “您嫌贵的话,看看西红柿,黄瓜啥的,那些比较便宜。” 默卡瞟了一眼那些红红绿绿的一大片蔬菜水果,叹了一口气,还是接过了西芹。 他想要给图灵做点拿手的菜肴露一手,但他擅长的某一道菜肴里非得有西芹不可。 虽然是有了点钱,但是贫穷在默卡的灵魂里已经刻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并且留下了恒久的节俭习惯。 “那么……图灵?” “图灵?” 默卡一回头,发现刚才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图灵不见了,周围都是些形形色色正在挑选商品的人。 “小哥,你说是刚才跟在你身后的小妹妹吗。” 壮汉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和默卡攀谈起来。 “呃,不好意思,那不是我妹妹,那是……” 默卡本来想说是女朋友,但心下感觉自己和图灵的关系远不止如此。可转念一想,默卡又感觉说图灵是自己的未婚妻什么的还不够格。 想要作为图灵的丈夫,自己还远远配不上呢。 “难道不是妹妹?” 壮汉摊主看到默卡为难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连面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善了起来。 默卡一看摊主的反应,瞬间明白过来,图灵和自己的关系可不是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 “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不会对这么小的女孩……” 摊主好像眼神一下子充满了戒备,浑身的肌肉也渐渐的绷紧,仿佛随时要打算报警叫人缉拿默卡似的。 见状,默卡无奈的摇摇头,只好再和摊主另作解释。 “不好意思,确实是我妹妹。” “您刚才看到她跑去哪里了吗?” 真的不是我恋童啊,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好比较小而已。 不禁苦笑,默卡心里想道。 听了默卡的话,虽然摊主眼中还是闪烁着疑惑的目光,但总算没有刚才看起来那么危险了。 “刚才往你身后的珠宝店走过去了。” “如果是妹妹的话,就好好看住啊,别让她在这人群中走丢了。” 她哪里会走丢…… 默卡觉得摊主的话有点好笑,但转念间,默卡心巢又被一种极寂寞,极斑驳的思绪吞没了。 这十三四岁的年纪,对于阿卡迪亚人来说,还只不过是很不懂事,很不善言辞的年龄阶段。 但是图灵远超年龄成熟的态度的坚韧不拔的性格,一直以来都让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她太坚强,坚强到让人没办法把她和孩童联系起来的地步。 大家都不得不都下意识的把她当做成年人来看待。 饱经了刀山火海考验的图灵已经像是一把刀身剑骨的铁兽,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不论什么样的考验的折不挠,摧不残她。 可她才十三四岁而已。 无意识间,默卡也犯了这个错误。 尽管她是奥驰亚家的大小姐,也是烟仙节上的最美的烟仙,更是完美的烟茄。 但是在此之前,她首先是个小女孩而已。 “请别担心……” “我不会让她走丢的。” “永远。” 默卡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发言让面前的摊主不由得为之一愣,但是随即摊主又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认同的回应了默卡,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哦,这才像话嘛!” 默卡点点头,告别了摊主。 提着布袋子,默卡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珠宝店。 —————————————————————————— 【不好呀,我现在身上一块钱都没有。】 【要在平时,我身上少说得带价值七位数财富的金币才敢往出走。】 图灵被路边金光闪闪的珠宝店吸引进到了店里,但就当她满怀欣喜的挑选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时,她却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其实一分钱也没有。 【我的戒指在看流星那一天,我一时激动给碾碎了,相当于我和默卡的定情信物没有了。】 【真的气死。】 【虽然想买一对戒指再和默卡配个一对的。】 【但既然没有钱的话。】 【只好下次再说了。】 稍稍抬起头,图灵看到柜台里戴着金银珠宝的店员小哥正和自己不厌其烦的介绍着这里珠宝的价值,和他们店里的珠宝相对其他珠宝店珠宝存在的竞争力。 图灵突然又心生一计。 【要不刷脸?】 【如果现在解除backdrop的话,这里应该没有人不认识我。】 “您好,我想赎回我的戒指。” 一个慈祥年迈的声音从图灵的身旁传来。 老旧温柔的嗓音宛如火炉里烧的黑黑的木炭,燃情而古旧。 菩萨蛮 ================ “可以的,不过要多交10%的保管费,这样也可以吗?” 店员看到眼前的老妇人,仿佛对老妇人的到来早有预期一般,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块精致的小礼盒,放在老妇人身前的柜台上。 老女人穿着一身破旧的大皮袄,上面好像很多地方都被魔鬼似的寒风刺破了皮。 这皮袄就像一匹和女人一样老迈的野狼,虽然老旧不堪,但却仍然高贵非凡。 “嗯。” 老妇人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接过礼盒,打开礼盒检查起其中内容物的状况。 仔仔细细的拿出礼盒里的戒指检查了一番,老妇人安心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因为自己过于焦急,有失礼仪而有点脸红。 “您请放心,这么贵重的东西,即使您不说,我们也会妥善保管的。” 没有介意老妇人的慌张和匆忙,店员对着她会心一笑,颇有职业素养的说道。 “连本带利…十一万,对吧。” 老妇人小心翼翼的从她那破袄中摸出一袋小小的金币。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一般她把袋子垒在柜台上,一枚一枚的将袋子里的金币排出来。 一连排出了十一枚,老妇人止住了动作。 “其实还有手续费……不过给您免了吧。” 店员亲切的笑了笑,收下金币,并在一旁的天秤上将其稍微过了一下。 “经济公时期的金币,收您十一枚。” “好了,现在戒指的所属权再次归于您了。” 【好漂亮的戒指。】 图灵眼巴巴的看着老妇人拿回了她的戒指,心里百般苦闷。 【当初出来的时候多带点钱就好了。】 就当图灵砸吧砸吧嘴,还在考虑要不要显露真面目的时候,默卡提着菜袋子走进来了。 “马利安夫人?” 默卡的声音打断了图灵的思考,他那包含着三分惊讶,七分试探的悬问句,不禁引的图灵狐疑的朝着老妇人的方向看过去。 但相比起此时摸不着头脑的图灵,老妇人眯着眼睛,看着默卡,她此时显然对现况更加感到迷惑。 “抱歉,请问您是……?” 老妇人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手交覆在小腹,像个贵族似的迈着优雅的步伐,越过一旁的图灵,径直走向默卡的身边。 她对着默卡左右攀顾,仔细查看,随即认定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黑头发,薄嘴唇……钢琴键似的可爱耳环。” “最关键的是,宛如星空一般浩瀚浑沌的眼睛。” 老妇人的眉眼一下子闪烁起兴奋的光,她轻轻提起长裙,宛如温弱的棠花般微微旋转起身体,在默卡身边前倾的做了一个提裙礼。 “哦天呐,上帝保佑。” “衷心谢谢您,您就是我内人提到过的默卡先生吧。” “原谅上次我对恩人如此无礼,竟耽溺于虚幻的梦境,错过了交流的契机。” “不嫌弃的话,还请这次一定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女人仍旧宽逊的低着头,提着裙摆,似乎只要默卡不开口答应,就不会抬起头一样,这让默卡不由得犯了难。 向不远处的图灵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默卡看到,图灵此时只是无聊的玩弄起自己额角的几缕发丝,好像对老妇人没什么兴趣。 注意到默卡的视线,图灵撇撇嘴,走向前来,叉着纤细的腰肢好奇的看着老妇人对默卡问道。 “默卡,这是谁?” “这个,说来话长。” 老妇人看着自己面前把默卡护在身后的图灵,眼前一亮。 “啊呀,这位是您的……?” “真是冰雪可爱。” 看着默卡有些为难的样子,老妇人没再多说什么。 “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请两位先到寒舍一聚如何?我和丈夫今天也恰巧准备了姑且还算的上丰盛的晚餐。” “届时餐桌上我再好好向您告叙您我的感激之情。” 老妇人不知道,此时眼前看似温驯的默卡,心里已经开始在抱怨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也正巧要回去准备晚饭了。” “您看。” 默卡提起手臂上盛的满满的袋子在老妇人面前晃了晃,咧着嘴扯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去呗,默卡。” “我想看看普通百姓平常都吃些什么。” 图灵她那头绯红色的秀发,就像风中的飘絮一样轻轻的摇动起来,仿佛在昭示主人像小松鼠般好奇的心情。 她两只手背在身后,随兴的说道。 念奴娇 ================ “诶……?” 默卡的声音满含着不情愿的色彩。 “走嘛,走嘛。” 图灵拉起默卡的手说道。 “我们俩又不急,我可以明天再吃你做的菜呀。” 眼见着图灵拆穿了自己的心思,默卡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老妇人也会意的一笑,来到两人的前面走着,算是带路。 走出了珠宝店,图灵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她总是对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似乎是要弥补这十几年来缺失掉的常识。 “所以说,你们俩的关系是?” 图灵一边牵着默卡的略显宽大的手掌,一边大咧咧的跟在老妇人身后。 “普通的卖家和买家的关系而已。我在她们那买了些东西,算是……优质顾客吧。” 老妇人本来想开口向图灵解释,但看到默卡先自己开了口,马上又闭了嘴。 默卡不想让图灵知道自己为了流星花了那么多钱。以默卡对图灵的理解,这样会让她感觉到自己仿佛亏欠了别人什么似的,从而感到内疚的。 “哦哦,这样啊。” “对了,说起来,你刚才在店里做什么呢?” 图灵转向老妇人问道。 “啊……那个啊,让您见笑了。” “之前因为一些琐事,手头有些周转不开,所以临时拿自己和老伴的婚戒垫了些现钱出来。” “而和默卡阁下的交易正好解了我们这个燃眉之急。” “托了默卡阁下的福,我们夫妇熬过了这个困难时期,我就又去把婚戒赎回来了。” 图灵轻轻挑起眉梢,将渐渐凝炼,疑惑的眼神投向默卡,甚至把默卡盯得都流下了一丝冷汗。 为了扯开话题,默卡赶紧又问了一个别的问题。 “啊,那个,对了,你们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呢?” “而且诅咒之子的话……” “是了,您也看到了,我的老伴他是诅咒之子。” “崇神令颁布以后,他没了工作,只好搬到这里来,做些不需要见人的活计。” “做烟火的工作也是我给他谋的,他明明之前只是个打铁的,想要适应这个转变还真的有点不容易呢。” 老妇人捂着嘴咯咯的笑了,但默卡听得出来她那幽默的语言里藏着多少艰辛。 “我们之前第一个孩子因为是皮肤类的恶魔病早夭了,那得要动辄几百万的手术费才能治好,我们实在是负担不起。” “您可能会问,为什么不申请医疗保险,社会救济金什么的。” “其实是因为我们没办法申请。” “一旦申请,相关部门将不可避免的查询我和老伴的政治成分。” “我虽然不是诅咒之子,但只要我丈夫被查出来,就光这一层,不要说救急金了,我们甚至连平民区都住不了了。” “我们本想好好攒钱,起码生育一个后代的。” “但多重压力下来,疲于应付各式各样社会苦难的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老了。” “钱也没攒够,人也没精力了,真的很遗憾。” 老妇人在前面一边走着,一边语调也变得低迷起来。她那断悲凄的经历恍惚间牵动起默卡脑神经里对诅咒之子相似经历的共鸣,让默卡不由得为之揪心起来。 “但是呢。” 女人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欢快昂扬起来。 “多亏了您,我们攒的钱终于达到了预期。” “我们再一次向孕育机构购买了一次孕育孩子的机会。” “虽然我们俩夫妇年纪也不小了,精子卵子的活力也不高了。但是……万一呢?” “所以说,是您带给了我们这个机会,由衷的感谢您。” 何等忠志不渝的爱情。 默卡皱起眉头,心里也对这个女人佩服起来。 即使诅咒之子的处境已经变得这么岌岌可危起来,她也丝毫没有放弃自己丈夫的想法。 她明明自己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但却选择了和丈夫在一起…… 就在默卡心潮涌动的时候,图灵关爱的眼神瞟过来。那目光好像就在说,如果默卡有一天陷入到这种境地,她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默卡心中一暖,用力的捏了捏图灵的小手。 “那么,您之前说的准备的大餐,就是为了用来庆祝的吗?” 轻轻一笑,默卡问道。 “不全是。” “…实际上,我们家里还有一位贵客,所以准备的稍微隆重了些。” “您介意和这位客人一块用餐吗?” 声声慢 ================ “谁呀?” 图灵问的比较直接。 “是我的一位学习管弦乐器的学生…虽然贵为蒙特克里斯托家的三公主,但是放心吧,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孩子。” 老妇人回答道。 不多时,默卡和图灵已经跟着老妇人拐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街道,道路两边建筑也逐渐逐渐的变得没有刚才那么豪华立派了。 而且随着图灵脚步的深入,周围的房屋也变得杂乱,道路结构也变得有所起伏,路线也错综复杂起来。 特属于平民的粗糙市井的杂乱感觉,降临在左邻右舍的街道里。 “……你说三公主。” “是约克郡•蒙特克里斯托吗?” “没想到那个怯生生的家伙还有这个爱好。” 图灵在贵族宴会上见过好几面约克郡,但留给图灵最深的印象的是——那个女孩红着脸屡次拒绝上台发言的怯懦模样。 直截了当的道出了三公主的名号,图灵让老妇人心中几乎停跳了一拍,连顺着步伐前进的身体都不由得为之一顿。 但她马上镇定下来,面色不改的继续走在前面和图灵默卡说道。 “真是抱歉,当时谈生意的时候,老头子还没介绍过我吧。” “老身名叫陈平•马利安。” “不介意的话,叫咱一声马利安夫人即可。” “不知道两位是……” 眼见着快要到家了,老妇人特地放缓了脚步,她似乎开始对默卡和图灵的身份有了些预感,心中的暗井开始冒出不妙的诨水。 默卡挑起一只眉头,商议似的看了一眼图灵。 图灵则是撇了撇嘴,耸了一下肩膀。 “无所谓。” “反正也有贵族去她那里不是吗。” “那我去应该也没啥,只要她们帮我保守秘密的话。” 图灵解除了backdrop,那一头抹极淡红,极雅致的绚烂发丝瞬间像解了绑的稻草一样,一下子悬散在了马利安妇人的眼前。 “我是图灵,奥驰亚家的。” “他叫默卡,是我的男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未婚夫吧。” “图灵!” 小声儿的呼唤了一声图灵,默卡的嘴角抽了抽。 默卡脸有点红,他真的有点受不起图灵每次都当着大家的面表明爱意,却还好像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满脸惊讶的马利安夫人可没注意到图灵的后半句,她还沉浸在图灵毫无波动的,仿佛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说出的前半句的震撼中,回不过神了。 好像被乱花迷了眼睛,马利安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紧紧的抿起嘴唇,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可爱人儿,目光停留图灵臂膀上暗金的王冠上重重的顿了一下。 她一瞬间好像年轻了二十岁,笔直的站起身,抚胸,脚踝并拢,双脚微微叉开,一只手插在腰部,最后整个身体虔诚的弓下来。 行云流水的礼节瞬间就完成了,这是臣民对于她最伟大的贵族主人才会施展的礼节,和刚才她对默卡做的那种完全不同。 “诚惶诚恐,您的子民欣喜若狂的朝见您的尊容。” “敬您爱您,我完美的烟茄陛下。” 图灵平淡的点点头,现在她相信这个老妇人之前确实是贵族的幕僚了。 她熟练的礼仪的确证明了,这个女人绝对和贵族有点关系。 【更何况她看到我居然还能表现的不慌不忙的。】 【所以说她要么自己本身就是贵族,要么就是贵族的爪牙。】 潇洒的还以一个谦逊对下的礼仪,图灵的礼虽然不似玛利亚夫人那么标准精湛,但却处处透露着宛然天成的洒脱。 这是一个天生尊贵的人的基本素养。 “现在仍然欢迎我进屋吗?” 图灵放缓的语调问道。 “当然,荣幸万分。” “您的到来让寒舍蓬荜生辉。” 老妇人点点头,又往前走两步,来到街道尽头,领着两人来到一块破门门前。 “多余的礼节就不要做了,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还请你不要和别人说。” 图灵双手抱胸,百无聊赖的站在默卡身旁,深深的大了一个哈切。 尝到和默卡在一起过日子的甜蜜快乐,图灵已经脱离了贵族生活很久了。每当她想起从前觥筹交错,逢场作戏的名利场,她都会无聊到犯困的地步。 看着两人做完了表面礼仪,一旁眼巴巴的默卡走上前小声凑到马利安夫人面前悄悄说道。 “可是你们家招待的那个贵族女孩怎么办…?” “阿吉奥现在对外宣称图灵还在拘禁中。” “那个女孩要是看到图灵在这,并把消息说出去了……那贵族岂不颜面扫地。” “如果您说这件事的话。不会的,您放心。” 马利安夫人来到木门前,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对默卡和图灵说道。 “图灵大小姐可是所有贵族孩子的偶像。” “那孩子更是其中最憧憬您的人之一。” “她肯定很乐意见到您,而且也会愿意好好保密您的行踪的。” 玉楼春 ================ 一阵阵悠扬动听的旋律,宛如醉春早绿树木茂密的枝丫从房屋深处生长出来。 沁人心脾的小提琴曲滥情的从弦与弓的交织下缓缓走出,闯入在场的每个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图灵饶有兴趣的竖起耳朵,享受着乐曲的同时,心下认定这个正在拉小提琴的家伙音乐造诣恐怕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妮子!吃饭了!” “来啦!伯伯。” 曲声断了,两声呼唤在分别在不远处的大厅和厨房里分别响起,给这空旷的房屋陡然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老头子!多削点面包和火腿,多做的菜也别留着了,全都端上桌吧。家里来客人了。” 马利安夫人朝着厨房喊道。 “哦!” 荷西表示收到了呼唤,简单的回应了一下。 “什么客人呀?” 一阵收拾乐器的声响过后,一个满头白发的小女孩来到玄关转角处,对着图灵一行人怯生生的探出脑袋,好奇的观察着。 “这次的客人可特殊了。” “你见了绝对会很开心的。” 马利安夫人身体稍微往一旁站了站,露出了身后可可爱爱的图灵。 “锵锵!你的偶像哦。” 图灵那残红仿若夕阳一样的身影和她近乎俄狄浦斯的气质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深深的刻印在了约克郡的眼底。 所有面见图灵的贵族都有这样一种印象,直视图灵仿佛直视太阳,她源源不断向外释放出来的焦灼的能量几乎要在每个人的眼底刻下一抹不可消解的红印。 “又见面了,约克郡小姐。上次见面是在学院举办的联谊会的时候了吧。” “您比那时候出落的更加美丽动人了。” 图灵随口说了两句贵族都会说的话,这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但站在对面的约克郡就没有图灵那么轻松了。 她本来说话就结巴,被图灵这么一刺激,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哇,啊啊,哇……” “哎呀,这也太,不是吧…” “居然真的是您!” “怎,怎么这么突然呢!我一点准备也…也没有。” “您身后那个难…难道就是传闻中您的男票么。” “看到这些我不会要被灭口吧…” “啊不…不,这不重要。” 约克郡显然是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的。 但从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看来,她是因为太喜欢图灵,才会这么不知所措的。 “重要,重要的是……” “公主陛下!您怎么在这里哇!” “这种穷阎漏屋怎么承受的起您的光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一旁眼皮子抽了抽的马利安夫人,约克郡瞬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委屈的低下了小脑袋。 “约克郡,去帮老头子端菜吧,一会你们在餐桌上慢慢聊。” “哦哦……” 听到马利安夫人的指示,约克郡失落的走向了厨房的位置。 “还真是一点架子没有呢。” 默卡挠了挠脸颊,虽然他见过的贵族也不少了,但是能被平民使唤起来的贵族还是第一次见。 “我是她的老师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马利安夫人得意的笑了笑。 “来吧,我领你们上座。” 图灵点点头,和默卡一起被马利安夫人引介到一张很长很方的红木桌子旁。她优雅推开长椅,引导两人坐下去。 本来马利安夫人想让图灵和默卡坐长桌两头的主人位置,但他们还是推辞了好意,因为图灵说是想和默卡坐一起。 “喝点酒吗?还是给您倒点牛奶?” “我记得官方公开说奥驰亚大人才十三岁吧。” 马利安夫人拿了个杯子到两人面前,温柔的问道。 “不能喝,一点都不能沾。” “她酒量很差的。” 图灵刚想说话,但默卡却抢先帮她回答了。 想到红港时候自己喝了点别人给的酒就醉了的情形,图灵脸色一红,撇了撇嘴。 随即,图灵和马利安夫人说道。 “您以后叫图灵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公众场合。” 马利安夫人微笑致意,走向后厨去拿牛奶了。 “默默,想什么呢?” 图灵看默卡好像从一进屋就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事情的样子,关心的问道。 “在想木兰的事情。” 默卡沉吟着回答到,显然还未从自己的思潮中完全走出来。 “还在为木兰的事感到难过吗?” 图灵语气温和的安慰的问道,但得到的却是默卡轻轻的摇了摇头。 “还是说你…要继承悍将的遗志?” 关于当时比赛的详细情况,默卡这几天基本上都和图灵说完了,木兰惨死的事情,默卡当然也一并告诉图灵了。 “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 默卡笑着勾起手指,刮了一下图灵的小鼻子。图灵则是不高兴似的嘟起了嘴。 “我不可能继承悍将。他们是因为无力反抗俄狄浦斯,才不得不加入贵族的阵营。” “但我会战胜俄狄浦斯,还所有诅咒之子一个清白。” 端着几盘炸鱼的荷西来到餐桌前,把餐盘放到两人面前。 他似乎听到了默卡和图灵的话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止于了沉默,他踌躇了两步,返回了厨房。 “那你在想木兰的什么事呢?” 图灵问。 醉乡春 ================ “……” 默卡沉默了一会,压低了声线,上半身伏在木桌上,小声在图灵耳边说道。 “我在想的是木兰的遗愿。” “他临死前希望我能再在大众视野里奏一次管风琴。” “我打算完成他这个愿望。” “虽然我不会演奏乐器……” “但我试了,木兰的圣遗物里一直都寄宿着像幽灵一样的音乐记忆。我可以依靠着它演奏管风琴。” 【圣遗物里寄宿着记忆……】 【那其实应该指的是巴斯苔特的天使里寄宿的记忆吧。】 【因为常年帮助巴斯苔特演奏,所以它的天使记得一些弹奏管风琴的的乐谱。】 【唉,真可怜。】 图灵一只手撑着下巴,低垂着眼帘,悉心的听着默卡的叙述,她小小的心底不禁泛滥着动情的涟漪。 “我本来想的是雇一个乐团在波城本地的不来梅音乐大厅演奏的。” “但是了解了具体情况以后,我又感觉临时的加入一个音乐团不太好对接工作,而且临时雇佣乐团的价格也很高。” “后来我听说当年禁忌乐团是只用了四个人就完成了演出。” “所以我就也不想着雇很多人的乐团了。我打算就找熟悉的人创建一个四人乐团来着……” 默卡又从桌子上笔直的坐了起来,两只手仿佛没有什么自信的互相绞合在一起,大拇指旋转交接着,玩起了追逐游戏。 不确定的瞥了眼图灵,默卡小心翼翼的确定着图灵的态度。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呢?” “重要吗?不……可是,呃。”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呢。” 默卡有点吃惊,以前的图灵从来按理说从来不会过问这种精神层面的诉求,更何况是别人的。 默卡知道,图灵不在乎这种精神方面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因为她自己本身是坚强的,而且几乎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所以这种类似于受伤者互相舔伤口的行为,她不屑于。 “怎么会呢……” “巴斯苔特那么可怜。” “木兰又是那么忍辱负重,舍己为人。” “他们的遗愿肯定要好好实现才行。” 看着加油打气似的握起小拳头的图灵,默卡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是图灵吗? 图灵不应该是一个古罗马斗兽场角斗士式的,只会对鲜血与战败者的哀嚎感兴趣的硬汉类的人物吗? 默卡不禁微微一笑,他被自己脑子里的比喻整乐了。 稍微收敛了些笑容,默卡又故作严肃的向图灵问道。 “图灵,你要帮我一起实现木兰的遗愿吗?” 图灵轻轻的点点头,一只眼眉低,一只眼眉高,撇着嘴盯着默卡。那表情好像在问默卡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想清楚了吗?” “这件事可能很麻烦不说,而且完全吃力不讨好哦。” “没有报酬,没有鲜花与欢呼,当然甚至也无人感激。”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可没有胜负,对错之分哦。” “你做成了,也不算赢,没做成,也不算输。” “这样也可以吗?” 默卡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他知道,他刚才说的这几个词都是图灵曾经最在乎的词语。 “当然啦。” 出乎默卡意料,图灵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不是为了我吧?” 默卡奇怪的问。 “想啥呢!别往你那脸上贴金啦!” 图灵好像受了气,一只手握成拳头轻轻在默卡身上捶了一下。 “我是真心觉得木兰很可怜。” “所以让我也加入你的乐团吧。” “要论音乐技能的话,呵呵,不是我吹。”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 笑眯起了眼,图灵翘起她那小鼻子,嘴角也像含了蜜一样咧了起来。 她双手抱胸,一头披肩发高兴似的微微颤抖起来,那模样好像就差在脸上直接标一句——快来表扬我吧! 默卡简直怀疑,要是此时的图灵有一对兔子耳朵,恐怕都要高高的翘到天上去了。 面对着这样惹人怜爱的小女孩,默卡不禁温柔的笑了笑了,摸了摸图灵她那小脑袋。 “哦对了。” 图灵开口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时候在想这事了。” “你是想要把约克郡拉到你的乐队里吧?” “那可不太行哦。” “你别看她演奏技能好……” “她啊……” “什,什么什么?在谈论我的事吗?” 终于上完了最后一盘菜,马上就要开始就餐了,约克郡兴奋的笑着,大咧咧的坐到图灵与默卡相对的另一边,手舞足蹈的,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样子。 虽然她有点结巴。 雨霖铃 ================ 继波城小巧玲珑的三公主落座之后,马利安夫妇也相继在桌上坐了下来。 几个人相视一笑,开动起刀叉了的同时,也打开了话匣子,互相了解了起来。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默卡小先生居然和奥驰亚家族还有关系呢。” “要是知道这一层,当初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向您收费啊,更别说还那个态度对您了。” 用最懊悔的语气开口说着,荷西尴尬的挠了挠贝雷帽底下的脑袋,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默卡发现,荷西即使在餐桌上也戴着帽子。 默卡见过很多这种类型的,他们被病痛撅掉了头皮,而且听人说话只能靠读唇语。 “别这样,荷西叔叔,咱们不是说好了价钱吗,现在谁也不欠谁的。” 这一声叔叔叫的荷西心花怒放,五十多岁的荷西这辈子自认不求天,不求人,但却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敬畏之心,还是小自己好几十岁的默卡。 “不,怎么不欠,欠的太多了!” “遇上您这样的仁慈的主,我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气氛也到这了,就允许叔在这场合,忘年敬你一杯好吗?” 荷西浑身打铁练出的肌肉此时被紧紧的包裹在他那身西服之下,整个人的身体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充实而富有韧性。 这个精悍老人发自肺腑的尊敬比血还浓稠,比酒还香醇。 “哦哦,谢谢您。” 默卡站起身,端起自己装满了奶水的杯子,和身前的荷西老人双手端举的酒杯碰了杯。 不像默卡只抿了一口,荷西直接把手中一大杯的朗姆酒灌下了肚子。 “你,少喝点呀。” 马利安妇人轻轻拍了拍荷西的臂膀,示意荷西不要再喝了。荷西这才好像意犹未尽的坐回位子上。 见到这种场景,默卡也只好尴尬一笑,同样坐了回去。 “对了,刚才默卡说到要组建乐团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让我也出一份力吧。” “你们俩位小可爱呢,近期就多来我这边玩玩。” “我有不少学生,到时候要是她们愿意的话,可以供你挑选。” “而且我听说默卡先生其实也不是特别熟悉乐器,没有基础的话,要操纵号称乐器之王的管风琴恐怕有点难度。” “但我可以在这里教你。” “当然,教学是完全免费的。” 马利安妇人温柔的看着两名金童玉女,提出了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提案。 默卡对着老女人点了点头,其实他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什,什么?默卡要学的是管风琴吗?” “好厉害啊,我已,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有人敢再学这种乐器了。” 一旁的约克郡表现的十分的惊讶,嘴张的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样子。 “……对了,约克郡。” “你想要跟图灵和默卡他们一起同台演出吗?” 看到约克郡兴奋的样子,马利安夫人玩味的向她发出邀请。 “我当然想啦,只不过……” 犹豫了好一会,约克郡好像自卑似的低下了头,埋头喝起了汤。 约克郡没有再回话了,但马利安夫人好像对此也早有预料。 “试一次怎么样呢?” “趁着这个机会,克服舞台恐惧症吧。” 刀叉放在盘子上的叮当声微微响起,马利安夫人拿餐巾擦了擦嘴,向约克郡问道。 听到这里,默卡有点一头雾水,但他身旁的图灵却只是一只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瞟视着约克郡那宛如小女孩般害羞的行为举止。 图灵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上不了台。稍微一紧张就会口吃。】 【虽然演奏乐器倒不会口吃,但她对舞台活动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 【学院联谊,家族聚会的时候,每次轮到她上台,她都会把机会推脱给别人。】 【没有天赋的孩子,或许本来就不该勉强的。】 想到这里图灵突然皱起了眉头,她感觉到一种极强烈,极强烈的即视感。 【没有天赋…确实是没有天赋呢。】 【但即使是伊丽莎白最终也学会了魔法。】 【我当时……要是能再尽心教她一点。】 【她会不会就能在妈妈的分身手下撑过去?】 【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看着好像不想再谈论这件事的约克郡,马利安夫人点点头会意了。 “也是,要是勉强你的话,那我倒是对默卡先生不负责了。” “那就当个保底吧,如果默卡先生在我这的其他学生里实在挑不出来满意的话,那到时候再讲。” “不过您可以放心。” “约克郡在我这里绝对是音乐天赋最出众的那一批学生。” 马利安夫人诚恳的对默卡和图灵两人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然而,就当图灵又和马利安夫人打算商议具体的教学内容的时候,约克郡这时候冒出来,拽着图灵身体一侧的衣角说道。 “那个,图灵姐姐下次也还来好不好?” 【姐姐?又是姐姐?】 看着可怜巴巴的,紧紧握着自己双手,压抑着自己,仿佛想要和自己更亲近一步的约克郡,图灵的心脏一阵悸动。强烈的即视感随着铁马冰河的回忆闯入图灵的脑海,把那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约克郡明明就比图灵自己还要大。 但这一声图灵姐姐却把图灵的心都要叫碎了。 青玉案 ================ “好吧,好吧。” “默卡要来的话,我也会跟着一起来的。” 拗不过楚楚可怜的约克郡,图灵撑着扮笑的脸皮子,暂且答应下来。 “耶,太好了。” 约克郡两只手拿着刀叉在图灵面前比了两个V字手的姿势,笑得像花儿似的。 “餐桌上动作幅度不要那么大,约克郡。” “知道了——” 图灵奇怪的看了一眼马利安夫人一眼,这一句话显然对于她这样的平民来说有点僭越了,但是约克郡却显得很稀松平常的接应了下来。 切下一片牛扒送入嘴中,图灵越看越觉得约克郡和马利安的关系有点奇奇怪怪的。 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 【母女?】 图灵摇摇头,感觉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不过也不怪自己那么想。 蒙特克里斯托家的人根本没有白发的基因。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约克郡的时候,图灵就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家人其他人有金发有棕发,偏偏她是白发呢? 相比起其他贵族父母——巴不得把自己的孩子往外面送,在其他位高权重的大贵族面前多刷些存在感的那些人;约克郡的父母对约克郡的教育策略更像是要金屋藏娇一般,别说在公众场合露面了,连各种各样的比赛也很少让她参加。 【明明她的音乐水平还不错不是吗?】 【但我好像也没在演奏比赛里看见过她。】 【为什么呢。】 图灵陷入沉思,目光也不自觉的在约克郡的身上多加停留的些许。 仔细端详着,图灵发现约克郡的模样真是很有特色的那种,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 梅花钗,烛光耳钉,弱水流苏,冰雕似的玉佩,还有死死地系着两对披肩的蒙特克里斯托的族徽,这个雪白的小精灵仿佛全身上下都毫不相干,但又紧密契合在一起。 不同服饰间怪异的链接加强了她一头雪一样白发的冰冷属性,将约克郡衬托的好像一片飘在天上掉不下来的霜雾,让人看了一眼就要心生寒冷。 没有察觉到图灵凝结的视线,约克郡仍旧埋头干饭。 【但她本身好像不似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冰冷。】 【评价她是一只小雪枭倒是合适。】 杯盘狼藉,满桌的果皮和骨架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餐盘内,餐桌上几乎没有一点汤汁洒在外面——在坐的除了默卡基本上都是某种程度的地位显赫之人,对于这种程度的礼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大家吃完了饭,事情也聊的差不多了。 “既然约克郡也希望见见图灵,那默卡就每个月的双号日来上课怎么样?每次三小时。” “就从下午三点钟开始。” “这也正好和约克郡的日程安排重合上了。” 默卡点点头,当然没理由拒绝。图灵也接受了这个安排。 吃完晚饭以后,图灵和默卡意兴阑珊的回了家,路上又到服装店和超市里买了些日常的衣服和吃住用品。 看着商店里的基督山雪茄,图灵推着购物的手推车,一时间睹物思人,没忍住想念的心情,还是买了一盒。 图灵还依稀的记得,这是伊丽莎白最喜欢的牌子,也是高希霸家主营的雪茄。 天气有点冷的过分,最近入冬了。换季带来的冷空气有时候比真刀实枪的冰雪还要来的寒冷。 回到家里,图灵坐在别墅屋顶上,遥望着被林涧割破的残月,一种久久脱离了身体的孤独的灵魂回到了图灵的身体里。 图灵手指一挥,在指尖上升着了一簇小火苗。用另一只手拧碎了雪茄的尾端,图灵点着了雪茄。 看着烟尾缕缕升起的薄薄的青烟,图灵缄默的对着烟嘴吸了上去。久违的失落好像发烧带来的阵阵头痛般深入骨髓,图灵找回了自己过去那种熟悉的,寂寥的感觉。 图灵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对过去做出了某种切割,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抛弃了。 她切割的不只是有关自己的记忆,更是有关故人的记忆。 伊丽莎白也是,莫斯提马姐姐也是,特蕾莎姐姐也是,甚至是牧羊人。 她们共同促成了图灵的人格,和图灵如今过于幸福的生活。 但图灵为了不让自己内疚,下意识的把她们遗忘了—— 就像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做的那样。 人都会有目的性的遗忘,记得吗? 图灵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忘掉她们,因为她的改变是建立在对童年切割的基础上的。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童年,一如她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男性的身份。 如果接受了的话……如果接受了的话…… 她就要日夜沉积在患得患失的惘然之中,以至于没法尽心享受和默卡如胶似漆的幸福生活。 图灵叹了一口气,拿开雪茄,轻轻吹出一股奶白色的云雾。 清浅的烟气好像伊丽莎白的体香。 深入肺腑,痛贯天灵。 卜算子 ================ “图灵……好些了吗?” “晚餐回来看你气色就不太好。” 默卡从阳台一侧的门廊处攀上了屋顶,他一连踉踉跄跄走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在倾斜的屋顶上保持住了平衡。 关心的神色洋溢在默卡的脸颊上,他俯下身子,扶着哥特式的石墙皮,踩着瓦片,坐到了图灵身边。 “不是说你不要上来的吗。” “你会吸到二手烟的。” 一时没办法把落寞的表情转变回来,图灵用一只手微微的当着面部。她掐了烟,把燃着的雪茄摁灭了,丢到了丛林深处。 “呃…呵呵,吸一点应该没事吧。” 默卡笑得清澈,像吃草的棉羊,看就知道是个食草动物。 “图灵,你在想伊丽莎白的事情吗。” “……”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是疑问句,但图灵的语气却很陈述。 “因为你已经戒烟了吧。” “为了我。” “可是现在又抽了。” “而且你抽的还是基督山的雪茄。” “这不是加莱赫家的牌子吗。” ………… 【还是瞒不过他。】 【在他的眼里,我或许……】 图灵其实不想让默卡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是他是在太聪明,太温柔了。 以至于让人来不及架设起心里的防线,就已经臣服在他真心诚意的攻势下。 图灵吐出了肺里最后残留的一点烟气,她知道这时候自己肯定得要把自己的事情都和默卡说清楚,要不然她会惹得默卡担心的。 “天气开始变得更冷了,亲爱的。” “凛冬将至。” “伊丽莎白的忌日也快要到了。” “刚才的宴席上,约克郡总给我一种伊丽莎白的感觉。” “那份悸动,简直像是把我的脑子丢到磨盘里狠狠的碾。” 图灵双手抱着膝盖,委屈的把脸枕在立起来的腿上。 “虽然说也不是不能忍受吧。” “毕竟这和以前所受的那些苦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我的心突然好像有些打不着火了。” “就像沾了水的木材。” “即使烧起来,也会弄得乌烟瘴气的。” 图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只手埋到默卡的怀里,轻轻的摇晃着。 “因为我实在是没体验过幸福。” “以至于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的。” “我害怕有一天又因为我的缘故……害的你像伊丽莎白她们一样。” “因为……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嘛。” “我像是一颗灾星。” 图灵把小脸蛋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偷偷的露出一只眼睛从里往外看,用两条雪白的大腿挡住自己的表情。 “不好意思哈。” “我是不是有点矫情?” 图灵踌躇的问道。 默卡思索了好一会,他对这么图灵如此感性的一面有点陌生,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简单的来说。” “图灵就是不希望忘记她们,又不愿意总是想起她们,从而让自己的内心受到伤害,对吧?” 图灵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把头从两腿之间慢慢的抬了起来。 她第一时间想要反驳默卡说的话,可是思索一会又深感说的有道理。 默卡其实总结的很到位。 “这是成年人才会得的心病。” “陷入回忆,走不出来了。” 【陷入回忆,走不出来了?】 【好熟悉……怎么会这么的熟悉。】 体味到深处,图灵的嘴里弥漫出一种口嚼莲子的苦味。 “那么……成年人是怎么治疗这种病的呢?” 图灵下意识的求助于默卡,在她的心中,默卡几乎拥有一切谜题的答案。 尽管默卡自己其实都还没成年呢。 “靠纪念。” 默卡在举起一只手指,在图灵面前绕了绕,煞有其事的说道。 图灵被他那故作严肃的表情有点逗乐了。 “纪念是一种接受。” “陷入回忆的人,就像是误吞了兽骨的食客。” “兽骨很难咀嚼,如果将它囫囵吞下,它就会割伤你的食道,磨损你的胃,可你却没办法将它消化。” “而对于回忆来说,纪念则像是一片消食的药丸。” “它能助你消化掉痛苦的回忆,让它彻底成为你的营养,成为你的一部分。” “成年人的秘密就是悦纳自己——将痛苦的自己,开心的自己,全盘接受。” “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默卡很擅长煞有介事的提一些心里建议,其实这种类似心理咨询的事情,在他以前在克罗托的教堂工作的时候,他已经在不同的人面前干了太多次了。 所以这次在图灵面前他也丝毫不慌。 “具体说来……要怎么做呢?” 图灵被默卡说的有些动容,她疑惑的问道。 “我们来给伊丽莎白修个墓吧,衣冠冢什么的。” “可是……伊丽莎白有墓啊,就在高希霸本家那边。” 图灵疑惑的向默卡问道。 “但是你没机会去吧。” 默卡轻抬眼眉,把图灵拦到怀里,让她轻轻的靠在自己但我肩膀上。 “所以这才是纪念的含义。” “你做个可以代表思念的东西,把它留在自己身边,当作纪念。”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 “它就会不再能刺激到你,成为你人格的一部分。” 天净沙 ================ “墓……?” “就建在我们的别墅这里吗,会不会有点瘆人。” 图灵别扭的玩弄着睡裙上的蕾丝,不安的神情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默卡太了解图灵了,她不怕死亡,不怕困苦,她的生死观早已超脱一众凡人的领域了——这样的她哪里会感到瘆人呢? 她只是害怕纪念的威力。 对于图灵来说,留下过去有关的事物就像是在流光溢彩的时光中捅破了一扇窗棂。 这会让她不可避免的窥见自己曾经错过的人; 就例如当初她眼看着在车站门口喋血的牧羊人 当初她敷衍着和自己学魔法的伊丽莎白, 当初她亲手杀死的莫斯提马, 还有没来得及告别的特蕾莎。 【还有特蕾莎姐姐。】 【我甚至都没来的及说一句我爱她……】 【她知道这件事吗?】 【还是说,她最终寂寞的死去了?】 “没关系,不会瘆人的。” “只要建的可爱一点就行了。” “跟我来,我手把手的教你。” 【手把手……?】 图灵好像听过很多次同样的话。 夕日的林荫间,黄昏的花丛里,岁岁年年滴灌着汗水的泥土地中——她该不会忘记,那个过早消失在记忆里的花海中的每一朵花,都满含着她欢声笑语的花蜜。 默卡从屋顶上,跃了下去,稳稳的站到了别墅后面的草坪上,开始左顾右盼的找起什么东西。 图灵一阵恍惚,连忙也也跟着默卡跳下去。 看着默卡弓起身子,钻进一脸严肃的东找找,西找找的样子,图灵也不禁揪心起来,疑惑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默,默卡,你在做什么呢。” “要是麻烦的话就算了吧……我也并不是一定要怎么样。” 图灵其实不是担心默卡,而是担心她自己。 随着她和默卡的感情越来越亲密,两人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贴的越来越紧。 她那心脏的隔膜里悄悄鼓动着的小秘密,只要默卡把耳朵凑近了就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那里不只有几千几万遍的我爱你,还有几十万遍的对不起。 图灵卑贱的男性灵魂就是一道刀疤似的吻痕,她会在牵手的时候想起,亲吻的时候想起,相信将来也会在做*爱的时候想起。 这份记忆将永远刺入在图灵的心底,以愧怍的形式沉积到图灵灵魂中含沙的沃水潜底。 “没有,也不麻烦……” “你看,找到了。” 草丛里摸索了许久,默卡终于找到了什么。 默卡举起图灵扔掉在草丛里的雪茄,微笑的对图灵说,他那笑吟吟的面庞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是找到了什么宝贝呢。 结果图灵凝神朝他手上一看,却发现只是自己刚刚抽过的雪茄。 图灵面色一红,随即不禁哑然失笑。 “这算啥呀?哈哈……” 默卡却没有跟着图灵笑,而是把雪茄栽进土里,耐心的和图灵解释道。 “这就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啊。” “你看,你抽过的烟,而且这烟还是伊丽莎白喜欢的。” “这时,伊丽莎白虽然死了,但你们两人的联系仍然建立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人类的勇气之源,奋斗之源。” 默卡半蹲在地上,又把栽进土里的雪茄一整片泥土用魔法师之手挖了出来。 “图灵,伊丽莎白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 “呃……” 图灵以为自己能说出很多。 可是真的到了这时候,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大概,喜欢魔法吧。” 【其实应该是喜欢得到别人的认同。】 【但她,唉……】 “那到时候再插一根烟斗吧。” “我等下把土接下来,用花盆安置在家里。” 召唤出两只蓝色悬浮大猫爪,默卡捧着土壤,小心翼翼的往家里走。 “真的要放在家里吗?” 图灵不放心的说。 “那当然,做出来就是用来让你看的呀。” 默卡满眼慈爱,摸了摸图灵的脑袋。 “那,那烟斗就用我的烟斗吧。” 图灵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忍痛割爱的味道。 “…可以吗?你那烟斗是木镶金的制式吧。” “那是最尊贵的贵族才能使用的不是吗?” “价值应该很高吧。” 往家里慢慢的走着,默卡和图灵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没关系……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也不会再吸烟了。” 如梦令 ================ 昨晚图灵和默卡做了一晚上的“墓”,等到好不容易上床睡觉的时候,两人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斗转星移,很快又到了早上。 “早上好……默卡。” 刚刚睡醒的图灵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早上好图可可。” “你们床头这个东西还做的挺精致的嘛。” “不过好像还没有完成的样子。” 【图可可……什么图可可。】 【默卡会这么叫我吗?】 缓缓侧过脑袋,图灵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墙角张着大嘴巴的座钟上,指针正指在凌晨五点钟的位置。 【还是起了这么早啊。】 “哈……”图灵大了一个大大的哈切,从枕边人温暖的怀抱中不舍的抽身出来。 【咦?默卡还在睡着吗。】 【那刚才叫我的是谁?】 图灵看着自己身边默卡眼眉微微颤抖着的可爱睡脸,原本模糊的头脑一下子吓得有些清醒了。 “今天睡觉的时候没有伸出触手呢。” “是因为男朋友在身边,所以要好好表现吗?” 敦刻尔克笑吟吟的坐在图灵巨大双人床对面的电视柜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的端详着图灵。 “老师啊。” “怎么大早上的来,吓死我了。” 把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用手指在大腿上敲击着,敦刻尔克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图可可。” “我真的累了,没想那么多。” 敦刻尔克耷拉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昨天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了,倒处做法律咨询,还坐飞机去了国外一趟。” “连觉都没睡,今天凌晨刚刚下飞机。” “在飞机上觉也睡不着,那个飞机的轰鸣声真的吵得人不行。” “现在头还疼的不得了。” 使劲摁了摁脑袋,图灵看得出来,敦刻尔克现在正处于一种很难受的状态。 “你不知道啊,飞机上太难受了,我就靠想着你那软乎乎的小脸蛋转移注意力咯。” “哎呀,想的紧。” “所以一下子就赶到你身边了。” “我还给你带了土特产呢。” 敦刻尔克从她那狼皮大衣的内层夹缝里掏出一根裹在透明包装袋里的,极富外国色彩的黑色发箍,并将它轻轻的放在电视柜上。 金属质感,立体设计,简约美感,极具个人特色,形状有点像是公主戴的那种小王冠一样,图灵几乎是第一眼就有点喜欢上了。 “哦哦,谢谢老师!” “不过为什么要去国外呢……” “还有,怎么突然这么忙?” 图灵重点听了敦刻尔克的前半句,关心的问道。 “还不就是那点事。” “阿卡迪亚国内动荡,政局不稳,所有境外势力都想来分一杯羹。” “有些国家自以为发达,手伸的越来越长,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联合国也是。” “居然成立了专门处理阿卡迪亚国内问题的组织。” “看着那些满嘴流油,贪得无厌的家伙我就觉得烦扰。” “所以就和玛利亚大人去稍微威吓了一下他们。” 敦刻尔克抬起疲惫的双眼,一只手轻轻的罩着微微肿胀的眼袋。虽然此时她的眼神已经略显疲态,但仿佛只要她稍微凶狠起来就可以吓退群狼。 “无限制的希望就会招致死亡。” “那些外国的国家会毁灭的。” “但阿卡迪亚不会。” “无论几千年,几万年。” 图灵有点恍惚,不禁有些犯怵。图灵感觉自己还是更加喜欢那个平时对自己非常温柔的敦刻尔克姐姐。 “图可可,不讲这些了。” 稍微撩拨了拨自己那头淡雅的金发,敦刻尔克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雷打不动的冰霜模样。 “我这次来是给默卡送东西的。” 敦刻尔克打了个响指,数根粗壮的触手从敦刻尔克身后蔓延出来,从窗台处把一个大行李箱抬了进来。 优雅的站起身,敦刻尔克来到行李箱旁边,拍了拍它白色的表皮,缓缓坐了上去。 “默卡成为玛利亚大人的门徒了,以后就是我的同事了。” “我来给他送来玛利亚大人直系门徒的骑士服。” “而且既然正式当了骑士。” “默卡的受勋仪式很快也将如期举行。” “到时候他要穿着这个参加。” “不过由于特殊时期,估计受勋仪式只能在波城举行了。” “暂定为下周一,记得要他好好想想到时候当众发言的时候说什么啊。” “哦哦……” 看着图灵好像理解了的样子,敦刻尔克满意的点了点头。 “箱子里应该还有不少附赠的东西,你们小两口看看有什么用得上就用吧。” “我先走了,一整天都没睡了,困的不行。” “那……老师再见。” 图灵其实直到现在头脑都还不太清醒,对于敦刻尔克说的话还没有完全消化。 “那,下午见吧。” “我小睡一会” “一会把家具搬到你们家来。” 楚天遥 ================ “家具?” “是玛利亚送给默卡的家具吗?” 【玛利亚还挺贴心的。】 “小傻瓜,是我自己的家具。” “玛利亚大人想派个人来监视你们俩的日常行程。” “你也知道,人老了,总是会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 “图可可不要怪玛利亚大人哦。” 敦刻尔克从电视柜上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裙摆,优雅的走到落地窗旁边,打开窗户走到阳台上去。 她两只手支在栏杆上,若有所思的望着蓝天。 “虽然派人监视这件事没法让步。” “但起码人选可以商量。” “于是呢,怀着一颗想念图可可的心。” “我就自告奋勇的申请住过来咯。” 敦刻尔克笑了,和图灵温柔的挥了挥手。 “那么我先走啦,晚上再聊。” 弹出触手,敦刻尔克像蜘蛛似的扒着窗户就飞了出去。 看着女人窗外渐渐远去的身影,图灵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惊醒的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来了,那岂不是说我和默卡的两人世界没有了吗?】 【这,这不能……】 “那个女人走了吗……” 默卡先是翘起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左右扫视了一下,确认没人后才安心的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你早就醒了啊。” 图灵感觉到自己的被子一阵搅动,甜蜜的热气一点点的往自己这边流溢着,图灵心中一暖,感到一起床就有人睡在旁边幸福的同时,又深感这份幸福的来之不易。 “敦刻尔克姐姐怎么了吗?” 图灵看到默卡好像有点害怕慌张的样子,疑惑的问道。 “那个铁血的教官……” “唉,不说了,往事不堪回首。” 默卡一脸苦瓜相,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些什么。 “不会吧…?敦刻尔克姐姐很好的。” “好啥呢,她只对优秀的学生比较宽容而已……” 默卡撇着嘴,显然对敦刻尔克没什么好印象。 “哦对了,说起来,敦刻尔克作为半天使是没有天使的。” “图灵居然有呢。” “难道说这是天生的半天使的优势吗?” 默卡好像突然想到什么问题,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垫起枕头,轻轻的靠在床背上,向图灵问道。 “不是……呃。” 【难道不是因为身为男生我才没有天使的吗?】 【但是半天使好像也没有天使。】 “不,我确实是没有天使的。” “之前好像都是妈妈借给我天使用的。” 图灵筹措了一下语言,不确定的说。 “你是说……别西卜吗?” “俄狄浦斯把她自己的天使借给你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了图灵的话,默卡面色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要说怎么做到的话……那就是因为这个。” 图灵把默卡藏在被窝里的手翻出来,轻轻的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 “当时我给你的玻璃戒指,就是妈妈给我的。” “好像自从获得了那个戒指,我就可以使用魔法了。” “后来我又把戒指弄坏了。” “妈妈就又给我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默卡仔细端详着手上的戒指,看出来,这枚戒指好像有一个存着什么液体的囊,但是现在这个囊破了。 【说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我当时还在想这个戒指都这么厉害了,妈妈居然还能生产出来两个。】 【现在看来,其实给我提供魔力的主要还是别西卜罢了。】 【戒指可能只是起了一个引子的作用。】 图灵感觉还是有点奇怪,虽然知道母亲应该是把别西卜借给自己用了没错,但自己却还是不清楚别西卜和那枚戒指有什么关系。 “等等,我感觉你对这枚戒指的描述有点像圣遗物啊。” “寄存着魔力的物品……” “不就像圣遗物一样吗。” 默卡把另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把自己左手上戴着的玻璃戒指卸了下来,放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 “不,不对。” 图灵摇摇头。 “你这个说法其实是不对的。” “阿卡迪亚人实际上不会魔法。” “一切魔法都是守护在阿卡迪亚人附近的天使代为使用的,相应的咒语相当于对天使下达的指令。” “虽然不知道诅咒之子使用魔法的具体机制是怎么样的。” “但应该也是用法师遗物,通过某种联系,驱使了过世法师的天使。” 默卡皱了皱眉头,对图灵说的一席话陷入了沉思,低着头想了好一会。 许久,默卡才开口说道;“你确定吗?” 图灵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话我问了敦刻尔克姐姐,她没有正面回答。” “但我有十有八九是确定的。” “我现在使用魔法和我以前使用魔法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我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我不会漏判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圣遗物的保质期正好和失去主人的天使的死亡时间一致,你不觉得很巧合吗?” 定风波 ================ “……难道说,图灵是诅咒之子?” 默卡得出来一个惊人的结论。 “开啥玩笑,我首先连人类都不是了,我还咋做诅咒之子啊?” “而且我的妈妈还活的好好的吧?” “那我就没法用她的天使,也没办法用她的圣遗物。” “倒不如说,既然她没死,这个玻璃戒指就不可能成为圣遗物。” 图灵白了默卡一眼,她觉得默卡说出了一个最离谱的推论。 “不,我有一个想法……” “图灵,你听我说。” “之前萨麦尔和我说过,天使只有嗅觉优于人类。” “在厄里斯堡的时候,我也不经意间测试过萨麦尔很多次,发现在不特殊变身的情况下,天使几乎只有嗅觉可以使用。” “对于天使来说,嗅觉可能就是识别主人的主要手段。”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诅咒之子可以依靠圣遗物来驱使天使。” “因为天使只认气味,不认人。” “你知道吗,图灵,这其实是很有根据的。” “国外有研究表明,每个人分泌出来的体味都是独一无二的,也就是说,气味中含有人类的生物指纹。” “只要通过闻气味,天使就可以确定自己的主人。” 嘴张的大大的,图灵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她突然也发现,自己过去其实找到过很多足以证明默卡说法的论据。 “确实!红港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天使好像是通过气味来追捕猎物的。” “后来妈妈在法院揍我的时候,我好像也依稀听到了什么气味ID的话。” “那肯定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但是想到深处,图灵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但是不对啊……光靠气味认人的话,那岂不是不止诅咒之子,所有人都可以使用圣遗物了?” 默卡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确实,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诅咒之子可能确实是有点特殊的地方,关于这件事我还不知道。” 听到这里,图灵又稍微想了想,刚刚才理清楚的思路开始又变得有些杂乱了。 “对了,这个论断还有一个漏洞。” “如果两个诅咒之子都有同一种气味的话,天使怎么办?” 没有犹豫,关于这个问题,默卡立刻就答上来了。 “这个好解答。” “根据我的推测。” “天使应该会选取气味更浓重的一边。” “圣遗物一个法师只能做出来一份,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只有气味最浓的遗物可以生效。” 默卡重新戴上了图灵给的破玻璃戒指,自信满满的对图灵解释道。 “现在我明白俄狄浦斯到底是通过什么把戏,才把别西卜放到你身边的了。” “她肯定是把汗液之类的体液放在这枚玻璃戒指里,然后再消除自己身上的气味。” “这样别西卜就会跟着气味最浓厚的戒指持有者。” 轻轻的举起一支手指,默卡在图灵惊讶的眼光中,缓缓晃动着他那好像燃着能点燃智慧火炬的火苗的手指。 一丝丝钦佩在图灵的眼眶里闪烁着,图灵就差拍小手鼓掌了。 “根据这个推测,俄狄浦斯肯定得经常清除自身的气味。” “图灵,你想想看,你妈妈是不是经常洗澡呢?” 图灵稍微搜索了一下童年时的记忆,随即恍然大悟。 “确实!” “但是……这样虽然说的通。” “可我根本不是诅咒之子啊!” 虽然图灵对默卡的推断已经信服的七七八八了,但直到这座逻辑殿堂拼上最后一片拼图为止,她都还仍然不能相信这么天马行空的事情。 最关键的东西还没用解释,那就是图灵不是诅咒之子为什么可以使用和圣遗物本质差不多的玻璃戒指。 “图灵或许不是诅咒之子,但肯定也是有类似的性质的。” “想要论证这一点很简单。” 默卡没有多说什么,他的手攀上图灵的腰肢,两人的身体也逐渐的贴近,脸颊也凑的几乎要相互贴在一起。 睁大了眼睛,默卡黑色的眼眸缓缓流转着,仿佛要吸尽这世间所有的磨难和苦痛。 “碰一下我的眼睛,看看你能不能使用贞德的圣遗物。” 卷珠帘 ================ 听了默卡的话,图灵稍微犹豫了一小下。 “我明白了。” 图灵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氛围逐渐逐渐的膨胀起来,将图灵本就不宽阔的胸口胀的生疼。 不知道怎么了,图灵有一种预感,默卡说的是对的。 自己作为天然的半天使,是特殊的,是奇怪的。 只要自己胆敢把碰一下默卡那漆黑的眼瞳。 自己整个人都会被辽阔的海面里潮信一般归来的回忆淹没,摧毁。 “我……” 图灵伸出了颤抖的手,慢慢的靠近默卡那黑夜般澄澈的眼眸。然而就当轻轻扰动的之间即将碰到默卡的时候,默卡握住了图灵的手腕。 “还是算了吧,图灵。” 就在图灵踌躇不定的这么一会,默卡又改变了口吻。 默卡对着疑惑的图灵微微一笑。 “图灵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 “当初咱们没有选择。” “现在不一样了。” “再怎么说,好歹这点事不用勉强自己。” “反正这些秘密其实都无所谓了,对吧。只要我们打败俄狄浦斯就结束了。” 默卡用力搓了搓图灵的脑袋,他现在感觉图灵的脑袋有时候像铁一样硬,不知道他每次摸头的时候,图灵到底能不能感觉的到。 “哦……好吧。” 听到默卡这么说,图灵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图灵现在一点也不想管那些里里外外的家国秘密啊,阴谋诡计什么的,只想和默卡普普通通过日子。 “还是先不说这些了吧。” “对了,你看我们昨天做的“墓”。” 默卡拿起在放在床头边上载着一盆土壤的瓦盆,在图灵面前展示着。 上面插着五彩缤纷的鹅卵石和图灵昨晚抽的那半根断裂的雪茄,还搭载了一些图灵说不出来的,但很可爱的小零件。 “你说过的,伊丽莎白是个很纯洁的孩子。” “所以我打算在墓上载一朵花,就种波斯菊。” “花语是纯洁无暇的女孩。” “等花长成了再用琥珀封起来,做成景瓶。” “图灵的生日在夏天对吧,等到那时候,我把图灵这几年遇到的那些值得纪念的逝去的朋友,都用相关的花朵做纪念,并保留起来。” “一齐送给你。” “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忘记谁了。” 图灵看着手中像是某种生态模型的盆栽,一时间呆住了。轻轻的拱起手心,缓缓的接过盆栽,放在手窝窝里,图灵小心的擦了擦。 她以为回忆总是代表着受伤与痛苦。 但现在看来…… 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实在是太幸福了,图灵捧着捧着盆栽,手指轻轻的敲打着瓦制的,感受着那磨砂的质感,过往那些深埋在心底愧疚的坚冰悄然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感激的朔雪。 正如默卡曾经所说的,那些为了自己而牺牲的人最想收到的不是愧疚,也不是痛苦。 而是感激。 【我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愧疚。】 【要不然,整天惶惶不可终日,那才是辜负了伊丽莎白。】 “图灵起床吧,我今天去处理一点事情,晚上回来给你做饭。” “你今天就自己在家里玩玩吧。” 和昨天一样,默卡站在梳妆镜前稍微打扮了一下,将一件薄冬款式棉衫从衣架上拿下来,在手上捋了两下。 他骨感的,略隆着青筋的性感手背反向交叉着,从下端捻住自己身上的睡衣的下摆,直接将睡衣从自己的身体上掀起,从身上脱了下来。 默卡没什么好害羞的,但图灵倒有些脸红了,尽管她在床上已经看到默卡的身体很多次了。 拿出自己和图灵昨天上街买的黑色裹体连衣裙,默卡用同样的手法在上面捋了一遍,光滑的触感和柔和的丝织感一看就是不便宜的料子,上面立体的花纹很契合图灵现在并不算多有线条的身材。 据店员推荐,图灵这种小客人的气质就适合穿那些低调贵气的服饰——这一点倒是没错,除去图灵天生高贵的气质,图灵就喜欢穿低调一点的服装,因为只有这样,小时候图灵才不容易被欺负。 “自己在家吗……也行吧。” 图灵接过了衣裙,略微思索了些什么。 “对了,刚才敦刻尔克姐姐说下周有你的受勋仪式。” “箱子里有你到时候要穿的东西。” 默卡对图灵的提醒微微一笑,回应说;“我刚才听到了。” “反正她晚上还要来,受勋仪式的事情我晚上再和她具体的聊聊。” “哦哦。” 图灵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南歌子 ================ 目送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默卡离去的身影,图灵在床头懒散的又窝了一会。 微厚的被褥拱起婀娜的褶皱,将图灵像众星捧月那样笼罩着,冬日刚刚来临,天气也变得凉了,但这种程度的凉气根本刺不破图灵的皮肤。 百无聊赖的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图灵起床,穿好衣服,去刷牙洗漱了。 看看报纸,读了读古书,自己煮起咖啡喝了一杯,图灵无聊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没有默卡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 图灵其实有点疑惑,那些平民平时都是拿什么解乏的。 他们又不需要准备比赛,又不需要参与党争,他们多出来的时间都拿去做什么了呢? 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喝着咖啡,吃着小坚果,图灵把两只纤纤细腿翘的老高。图灵裸露在外面的两条白皙裸露的双腿,像是白狐身后勾人心魂的狐尾,银铃似的在空中摆荡着,仿佛在挑拨谁的心弦。 “无聊死了。” “要不还是去锻炼锻炼。” “可是锻炼好像对我已经没用了诶。” “天使究竟能不能靠锻炼变强呢?” 【不过归根结底,其实对于我来说,能起到的锻炼效果的锻炼形式已经很少了。】 【我总不能找一个大楼一样重的哑铃吧。】 图灵从沙发坐了起来,把那本厚厚的史书放在了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图灵目光微微一扫,之前敦刻尔克送给自己的那圈发箍映入了图灵的眼帘。 心中一动,图灵拿起发箍,回到卧室,端坐到梳妆台前,轻轻的给自己戴了起来。 黑色的发箍典雅至极,仿佛一对黑色的小角一样,浑然天成的长在图灵的头上,图灵微眯起双眼,看着和自己的气质非常契合的头冠,满意的点了点头。 【唉,要是默卡看得到就好了。】 【如果默卡看得到我真实的样貌的话,会不会更喜欢我呢?】 【可惜啊。】 图灵忧心的看着头顶的发箍,顿时又觉得打扮啥的毫无意义,于是有些不悦的把头箍放在一边。 目光不经意间一抹头,图灵又瞥见了靠在角落里的敦刻尔克送过来的大行李箱。 【说起来。】 【玛利亚都会送些什么东西过来呢?】 想到这里,图灵又来了些兴趣,来到箱子面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装的满满的箱子,里面堆积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全都倾倒了出来。 “这都是啥呀……” 图灵随手捡起一张看起来包装很精致的信函阅读起来。 “究极魔法师聚会的请帖?” 皱了皱眉头,图灵读出了这份信函上写着的字。 “开啥玩笑呢,诅咒之子也能被邀请吗?” “不会是鸿门宴吧……” 图灵不禁顿时为默卡担心起来,她甚至感觉自己都能想象的出来默卡去到聚会上被冷嘲热讽的场景了。 不是图灵思想太消极,而是图灵小时候就是经常这么被其他家族的人欺负的,这都是曾经确确实实发生在图灵自己身上的事情。 图灵把信函翻到了背面,发现这封信发起人的署名几乎包括了所有的十二门徒,敦刻尔克姐姐当然也赫然在列。 “十二门徒也在这场魔法师聚会上的话,那应该还好吧……都是默卡比较熟悉的人。” “咦?” 图灵发现这封信还粘着一张已经被拟好了题目的回函。图灵知道,这是给默卡用来当邀请函凭证使用的一张卡片。 这种东西就是一种入场券,到时候默卡写好了就可以将它交给聚会工作人员,凭此入场。 “尊敬的。” “……默卡先生。” 图灵稍微读了一下这封回函,发现“默卡先生”这几个字的前面被人用红线在下方画了一道横杠,很显然,这是用来填称号的。 “连称号也要起吗,这么真诚?” 普通魔法师一旦进阶究极魔法师,就跻身于阿卡迪亚最强大的一批至尊魔法师的行列里了,称号什么的,自然而然肯定也是要有。 “那这样看来的话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吧。” 没打算拆开信封,图灵还是把信封和邀请函一起放了回去,图灵认为这个东西还是让默卡自己看比较好。 又在一地的行李中翻了翻,图灵翻出了两把武器,一把折叠刀,一把手枪。 两者的制式都华丽到有些夸张的地步,镶龙雕凤的,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中看不中用的感觉。 相比起武器,造型怪异的两者更像是工艺品。 “裁决……和审判?” 图灵发现这两把武器的不同地方都刻印着文字。 ———————————————————————— “跑的挺快呀,萨麦尔阁下。” “俄狄浦斯大人给你下的魔咒你忘了吗?” “你再跑远一点说不定都要把自己跑死了。” 漆黑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孤独桌子上的烛台。 萨麦尔被伦敦用麻绳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嘴角和脸上都有一定程度的血迹,显然她这时候已经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2/24/b56fdb63-6180-472a-8fd3-008048f7a2be.jpg](chapter-17a24df367c7d4df2d6454993030feb17ab3a512.jpeg) 醉花间 ================ “伦敦……” “你以为这绳子是用来捆我的…” “其实是用来栓你这条哈巴狗的狗链子。” “好好想一想,要不是没有你主人站在那,你哪里敢在这狺狺狂吠?” 萨麦尔表现的高风亮节——即使她已经这么惨了,口头上应该有的气势她仍然不愿意输。 她瞟了一眼远处端了一张长椅,孤零零的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俄狄浦斯;又戒备的,忌惮似的瞄了一眼旁边躺卧在桌子上的别西卜——萨麦尔仰起头,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 “你……” 伦敦听到萨麦尔的辱骂一惊,随即星火般的怒意席卷上了她的喉咙,呼之欲出。怒骂蔓延到了口腔,但却被她强压了下来。 她以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折磨犯人的工作,在她的手上,不管曾经是多么弑杀残忍的狂徒,最终都会变成一心求死的,毫无意志的狗彘。 当然,至于为什么没法让萨麦尔屈服,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对于萨麦尔来说,哪怕想要刺破她一点皮,都只能使用魔法,用不了刑具。 如果要让伦敦使用以前那种专门折磨人的刑具的话,那些废铜烂铁几乎不可能在萨麦尔身上留下伤口。 “哼,看来刚才那点开胃菜让你误会了。” “让我看看接下来的刑罚,能不能在你那硬的跟城墙一样的嘴皮子上蹭下来一点血沫。” 伦敦蹲了下来,打开了地上放置的一个箱子,拿出来里面无比狰狞的一双拳刺。 一身戎装的伦敦噤默的拿起拳刺,戴在手上,一抹很深重很深重的军人气息瞬间充盈在她的眉宇之间。那股阳刚的血性,让任何胆敢直视她的人都下意识的撇开双眼,避免与她对视。 伦敦低语念咒,几乎是同一瞬间,一双拳刺燃起熊熊的烈火,两簇缠绕着拳刺的烈焰好像一对虎视眈眈的兽瞳,愤怒的注视着萨麦尔。 “想不想求饶了?” 伦敦居高临下问萨麦尔,得到的回应却是对方啐的一口唾沫。 不屑的拍拍衣服拂去了唾沫,伦敦握紧了拳刺,一下接一下的狠狠招呼在萨麦尔的脸部。 黑色的血花四溅。 一旁的别西卜一下子弹跳起来,为了不被血花溅到,它稍微坐的远了一些。 又是一连长达半个小时的拳打脚踢,伦敦几乎是把萨麦尔从头到脚可以造成伤痛的地方全部照顾了一遍。 可即使是这样,萨麦尔仍然低着头轻蔑的笑着,就好像这些伤害不是打在她身上一样。 “俄狄浦斯大人也不想让你招供什么——她想知道什么用aside就行了。” “她就是想让你表个态。” “这点形势你也看不懂吗?” “呕。” 呛出了口中残留的鲜血,萨麦尔留流下的黑血已经染红了整片地板,浑身浴血的她更是成了一个血人。 萨麦尔好像已经有些没力气了,她之前一直和俄狄浦斯在后山上躲猫猫,但是日益东躲西藏消耗的精力和玛门的死给她带来的打击太大了。 她也想过要不要自杀…… 但是她不希望临死前还让俄狄浦斯这么好过。 她其实是故意被抓住的。 “……哈。” “别西卜,你就这样一直帮着俄狄浦斯,你的内心不会有愧吗?” “你跟图灵三年了。” “到底是俄狄浦斯值得拥戴,还是图灵更值得,你看不出来吗?” “等到俄狄浦斯彻底利用完了你。” “俄狄浦斯会怎么对待其他的天使,将来也会怎么对待你。” “你甘心让这种人一直坐在王座上吗?” 强行支起一口气,萨麦尔对着一旁不远处的小狐狸说道。 听到这些话,小狐狸只是舔了舔毛,就好像它真的只是一只小狐狸一样,没听懂萨麦尔在说什么。 “其实你说的不无道理……萨麦尔。” “不管你把狼喂的多么好,它还是会往林子里跑。” 俄狄浦斯这时候从椅子上起身了,她迈着悄怆的步伐静静的走向困兽一般的萨麦尔。 她那诡秘的气质就好像从空气中远远的飘弥过来似的,即使萨麦尔光是只靠嗅觉一闻,她都能明白,某种不可一世,举世无双的人物降临了。 “你是来杀我的,对吧。” 凑近了萨麦尔,俄狄浦斯蹲下来,低顺着眸子,她亲切的看向萨麦尔那刚刚恢复,却仍然粘着淋漓血迹的脸颊。 “你根本没想活下来。” “因为你怕自己成为我的力量。” 萨麦尔瞪大了瞳孔,咬紧了牙关,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随即她又笑了,一股狂躁的魔力波动在她身上像是江面上飘摇的笙旗,专属于萨麦尔的烂漫洒脱的魔力运转起来,直接将一旁的伦敦震飞了老远。 看着狼狈的伦敦,萨麦尔笑得更大声了,直接狂笑了出来。 锦园春 ================ “俄狄浦斯。” “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 “你根本就是怕我!” “要不然你哪至于带别西卜过来?” “你被那禁忌乐团的小辈伤的太深了。” “你自以为运筹帷幄,可是没想到她还藏着机械降神吧!”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阴暗的房间里,一时间即使是这样诡谲恐怖的环境也受到了萨麦尔的笑声影响,变得荡气回肠起来。 伦敦被这突然发疯的萨麦尔吓得脸色一边青一边红的;俄狄浦斯却好像丝毫不在意萨麦尔的狂言狂语,仍然自信的微笑着,蹲踞在萨麦尔的面前,一动不动。 “也好!” “既然你猜中了。” “就让本姑奶奶送你一程!” 运起磅礴的魔力,萨麦尔挣脱了脆弱的禁锢,漫天的断绳和残脆的木屑像棠花一样在半空中绽开。 快速向俄狄浦斯冲刺过来的萨麦尔整个人像一只出海的蛟龙,扬起了一片止不住的血浪。 “性火真空,性空真火——” “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 “谨遵牺牲教义……” 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萨麦尔好像马上就要用出什么这个世间上最强横的魔法了。 她其实不用念咒,但她自以为的人类身份阻挠了她这一点,她的认知中,人类施法是必须得念咒的。但使用强力魔法时,即使魔法师就耽搁这么一点时间也是很危险的。 ——就算这几乎只是一秒钟之内的事情。 远处被振飞了的伦敦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即使是见识过这么多杀戮的她,此时浑身也如筛糠一样颤抖了起来。 俄狄浦斯也不禁有些动容,光速攀升起来的魔力波动一瞬间震颤到方圆数十公里的范围,而且还在不断的提高。仿佛照这个趋势下去,整个克罗托城都会被这暴虐的魔力波动吞噬进去。 “去死吧……” 萨麦尔怒吼道。 然而几只触手从一旁人畜无害的小狐狸身上弹出来,在萨麦尔身上贯穿了几个大洞,将萨麦尔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瞬间,地面好像是被什么坚硬的钢筋刺穿的了一样,一大块地表都伴随着剧烈的声响深深的沉了下去,狰狞的龟裂好像一朵蔷薇,凶戾的绽放出如花瓣一样的地裂。 紧张恐怖的决战氛围瞬间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萨麦尔身上大海般潮涌的魔力波动。 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萨麦尔身上咕嘟咕嘟作响的血泉。 萨麦尔躺在潺潺的血泊里,弥漫的血气衬的她那张定格的不可置信的脸像是死了一样,直到过了好一会,萨麦尔才像是大梦初醒一样回过了神来。 “咳咳……” 萨麦尔翻白的眼瞳渐渐回正,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呛出来。 别西卜微微睁开一只狐狸竖瞳,好像不屑一顾的瞥了一眼嵌在地里,有气无力的萨麦尔。 一股腥甜涌上心头,萨麦尔想要发力挣脱,但为时已晚——一根根触手已经深深的如根瘤一样蛀在了萨麦尔纤细的四肢和五脏六腑里,但凡她想要牵动一丁点肌肉都会引起大量的出血。 “俄狄浦斯大人……趁现在用aside吧。” 伦敦缓缓的来到俄狄浦斯身边说道。 沉吟了一会,看着仿佛日薄西山的萨麦尔,俄狄浦斯来到萨麦尔身前,单膝跪了下来。 她看着在触手下支离破碎萨麦尔,轻轻阖上了她的满含着杀意和惊讶的双眼。 “我也想搜搜她的记忆……” “默卡是怎么赢得比赛的,我无所谓。” “但是我很好奇玛门临死前到底有什么计划。” “玛门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死了,她绝对和萨麦尔商量了些什么,或者留下了些什么东西。” “可能是阴谋诡计,也有可能致命的陷阱。” “不过,以玛门的谨慎,她应该不会给萨麦尔留下记忆让我搜查的。” 俄狄浦斯揪住萨麦尔的衣领,将一动不动的她轻轻提了起来。红色的触手从俄狄浦斯的裙底默默的伸出来,蘸了蘸萨麦尔满地的血迹,在周边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但是我姑且还是搜一下吧。” 诡异的魔力通过法阵渗透了大脑,俄狄浦斯深入了萨麦尔的记忆。 鹊桥仙 ================ 狂暴的奔雷覆盖了萨麦尔满身,风雨欲来的寂灭感杂糅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数不清的水珠子漂浮在空中,被烤成浮尘与野火。 破损的烟气横叉一气,刀片般的在屋子里乱窜,数道锋利的气息横冲直撞,把大理石墙壁的地下室割的千疮百孔。 “我以克格图亚之名。” “降罪灾妄于你。” “亿万万终章咒。” “火神开道!” 萨麦尔的双眼彻底变得无神并且射出极光,恐怖的纹路宛若一根根黑夜里透着极光的电线,把黑暗的地下室照的雪白。 死亡的线条几乎覆盖了萨麦尔的全身,把她的肌肤染的像蚕桑身上的丝纹一样满满当当。 别西卜从俄狄浦斯身上跳下来,挡在俄狄浦斯身边,数根像攻城锤一样粗的触手仿佛蛟龙一样从她的身体上爆发出来,挡住了面前不断爆射出蒸汽的萨麦尔。 “俄狄浦斯大人,小心!” 慌乱中,伦敦向着萨麦尔冲了出去。 “躲我后面,你想死吗?!” 看到还不要命的想要去打断萨麦尔念咒的伦敦,别西卜幻化为人形,飞速弹出一支触手,把差点在这末日魔法的前奏里就化为灰烬的伦敦拉了回来。 穿着火焰衣诀的性感狐女郎伫立在俄狄浦斯和伦敦的前面,她像是一颗狂生的植物,不断的长出触手似的枝丫,正面结结实实的接下了萨麦尔恐怖魔法的余波。 别西卜咬紧牙关,激烈的风暴直接捅破了地下室的天花板,原本一百多平方米的地下室被恐怖的狂风火雨碾出了一个操场大小的地窖。 接触到外界的一瞬间,头顶的冷空气倒灌进来将原本就四分五裂的地牢彻底大卸八块。 然而就到这里,萨麦尔的魔法都还没彻底开始呢。 她的身体不断发光,不断膨胀。 好像有什么伟大无敌的生灵就要屈尊降临在这个狭小地方了。 “她要自爆!别管我,把她拦下来!” 俄狄浦斯愤怒的对着别西卜大喊道。 “啧。” “蜮丫头……你还说你永远不会失算呢。” “这么急是干什么。” 微微回头看向俄狄浦斯惊慌的面庞,别西卜轻蔑的笑了笑。 一瞬间收回了自己所有已然破碎的触手,别西卜宛若一条穿梭在湍急瀑布上的飞鱼。 她夹在风暴之间,惊鸿过隙一般闪现到萨麦尔的身旁。 那一刹那,她对着萨麦尔高高的举起了拳头。 —————————————————————————— 在别墅外面油棕树林里的图灵翻飞起舞,她举起那把名为“裁决”的剑,一剑砍在棕灰的油棕树上,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大树轰然倒下。 “啾啾!” 口中发出可爱的奇怪叫声,图灵抬手高举“审判”,扣动扳机,迅猛的子弹瞬间出膛朝一块大石飞去,直接把大石捅出一个光滑整齐的大口子。 “威力还不如我的拳头呢。”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肯定是够用了。” 图灵又扣动了几下扳机,但已经枪里没有子弹了,手枪只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 “没子弹了吗” 图灵已经在这树林里用这奇怪的武器玩了好一会,周围的树木和土地都被破坏光了,开拓出了一大片惨不忍睹的废墟。 这个小岛先后经历了图灵各种各样高强度的训练,真的很难不让人担心它会不会被图灵一下子弄沉了。 夕阳渐晚,天边明媚的鸭蛋黄在图灵的心里敞亮了起来。 图灵有预感的抬头望去。 一个挥舞着黑鸦羽翼似的女人煽动着翅膀,飘飘然朝着图灵这边落了下来。 身上的触手裹着好几个行李箱,这个女人体外狰狞的魔鬼一样的器官飘摇着,但它们一点也不减她火辣身材和冰霜气质的魅力。 “图灵,你做啥呢。” 她把行李箱放下来,对着图灵开口问道。 “敦刻尔克姐姐,你来啦。” “试试你们给的武器……怎么了?” 图灵一只手自然的搭在身体的一侧,轻轻的杵着剑;另一只手的手臂举在半空中,手腕柔弱的悬垂着,温柔的持着枪,就好像那把枪很重似的。 “呃……” “那两把武器都是一次性的诶。” “手枪的子弹用完了就用完了,剑的爆炸性伤害也是有次数限制的。” “我们本意是留给默卡危险的时候用的。” 敦刻尔克看着图灵手上冒着烟的两把武器,无奈的笑了笑。 “啊?这样啊。” 图灵听到这里,一种做错了事的愧疚感从心底卯然升起,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这武器不会很贵吧。” “很贵……倒不至于,但是也挺重要的就是了。” “幸亏我们现在制造的多,到时候我再给你带一对。” “哦哦!太好了。” “姐姐你最好了!” 图灵一个猛子扎到敦刻尔克温暖的怀抱里,脸埋在这个女人温暖的胸脯里,上上下下的尽情翻滚起来。 摸鱼子 ================ “不过……姐姐。” “现在造的多是什么意思呀?” “以前造的不多吗。” 抚摸着怀里像小动物一样拱动着的小图灵,敦刻尔克听到了图灵如此一针见血的话,不由得心下一惊。 喉咙为之一滞,敦刻尔克稍微想了想,随即答道;“现在属于是战备期间嘛,这种魔导器肯定要多做一点。” “这是魔导器?” “可我怎么感觉它丝毫没有消耗我的魔力呢。” 图灵看着自己手中发烫的枪管,轻轻的抚了抚枪的外壳和把柄,语气略显疑惑的说。 “说起来。” “我怎么感觉扣动扳机时,手枪释放的魔力波动和惩戒那么像呢。” “你们该不会是把别的半天使做成武器了吧?” “……” 敦刻尔克一时语塞了,她松开怀抱,看着眼前可可爱爱的小女孩,猛地瞳孔一阵收缩。 她突然发现这个女孩所散发出来的恐怖威慑力,完全不会因为她的香甜可口的气质而减弱,就像俄狄浦斯一样,即使本人的外貌如春水那么温柔,那么和煦,站在旁边的人却如置身于喜马拉雅的雪顶上一样寒冷。 这个女孩,真的继承了某些和俄狄浦斯一样的性质。 让人不禁对遗传的伟力产生了憎恨的同时,也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啊……这,” 敦刻尔克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她皱着眉头,思考着怎么才能编出一个图灵可以接受的理由。 否则如果要说事实的话,敦刻尔克真的害怕残忍的现实对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的冲击力太多了。 “哼~~” 图灵把玩着手上的手枪,手指对着看起来有缝隙的地方稍微扣了扣,但还是没办法将它拆解。 深怕自己一不小心给它弄坏了,图灵还是将手枪收了起来。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无言以对的敦刻尔克,图灵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走到敦刻尔克身旁的行李箱旁边,帮敦刻尔克拉起了两箱。 “如果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吧。” “但不要对我说谎,敦刻尔克姐姐。” “你要知道如果默卡现在在这里的话,你根本不能唬弄他的。” “在这一点上,你们和玛利亚跟默卡商量好了的,对吧?” 图灵拖着行李箱,开始往前走着。 看着图灵不打算再追问了,敦刻尔克则识趣的跟在图灵身后,也领着大包小包的,由图灵带领着进入了别墅。 “嗯……嗯,对。” 敦刻尔克仿佛泄了气,点了点头。 “啊哈哈……” “真好啊,还好图灵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如果贞德的话,肯定不刨根问底是不会罢休的——那样的话,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敦刻尔克姐姐也教过贞德吗?” 图灵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敦刻尔克看到图灵主动岔开了别的话题,也不禁的松了一口气。 “是啊,我们这些门徒都教过贞德的。” “她的魔法天赋不低,就是不愿意勤加锻炼。” “当然,这不是说她不是个好孩子。” “相反,她是个太好的孩子了。” “她和玛利亚大人那种宏观大智慧大善良的人不一样。” “贞德大小姐是和自然浑然一体的纯良之人。” “她的善良浑然天成,无经斧雕。” “她很细心,而且善于在小细节中照顾到他人的感受。” “她喜欢帮助些身边的人,即使是诅咒之子她也愿意伸出援手。” “对了,当时要不是因为贞德大小姐及时在街头发现了默卡,默卡恐怕都要在大街上冻死了。” “我们当时还不赞同她总是自费资助那些孤儿院,但是现在看来……啧啧。” “可能这都是最好的安排了吧。” 敦刻尔克稍微侧着脸看了一眼图灵的侧颜,发现后者正吃醋似的嘟着嘴,只不过这点小表情很快就被她藏了起来。 嘿嘿,虽然心智和气质上有了俄狄浦斯的雏形,但终究还是小孩子呢。 敦刻尔克满心欢喜的看着可爱的图灵,心中不禁充满了对住进别墅以后未来甜美生活的畅想。 这可是带薪养宠物啊!而且还是两个小宠物,甚至还能住大豪斯! 两个可爱的小孩子,那不是宠物是什么呢? 只可惜另一只小宠物虽然长的也很可爱,但是却没那么好逗弄了就是了。 “哎呀,好像已经有人先回来了。” 图灵和敦刻尔克走进了别墅前的大铁门,来到了玄关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打开了。 照碧桃 ================ “啊,图灵。” 默卡站在玄关里,刚要换鞋。 “你回来啦。” 图灵举起双臂,向着默卡张开了怀抱。 无奈的看着撒娇的图灵,默卡宠溺的迎了上来,把图灵拥入怀里,深深的在图灵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也才刚回来。” “难道你想我了?” 默卡好像是想要扮帅似的邪魅一笑,但这和他的气质实在是不太相符,以至于显得不伦不类的。 “有一点。” 图灵也笑了,对于这副模样的默卡倍感新奇。 “怎么了?今天是霸道总裁模式吗?” 亲昵的拍打着默卡的胸脯,图灵靠在默卡的怀里,一种心意相通的幸福感像是晚澜的潮水一样蔓延在图灵的心畔。 “咦。” “这是啥?” 图灵摸了摸默卡的胸口,发现除了默卡戴的巴斯苔特的圣遗物以外,还有一个玉器项链。 “哦。” “今天玛利亚大人带我去了一趟魔法师协会” “帮我注册了究极魔法师证。” “事情好多,麻烦死了。” 图灵抬头,看到默卡落寞的眼神,她知道,默卡肯定不是怕麻烦。只是此去一趟肯定少不了魔法师协会里那些工作人员的震惊与非议。 八九岁的时候就图灵就去过那里办了究极魔法师的证件,那时候,她同样也没少经历过异样的眼光和旁人的质疑。 “这块翡翠石器是魔法师协会送我的信物。” “好像是一把锁。” “按照国外的叫法……应该是叫长命锁吧。” “魔法师协会那些人应该是按照玛利亚大人给我取的称号提前订制的这枚玉器。” 图灵嘴角一弯,咧嘴甜蜜的笑了,她由衷为默卡的每一点进步感到高兴。 “你有称号啦……叫啥啊?” 沉默了一会,默卡尴尬的看着图灵。 “他们叫我……玉锁。” “啊?啥意思?” “暗指我是用来锁住你的工具吧……也没办法,都已经对她们提了那么多要求了,他们对我冷嘲热讽我一两句也无可厚非。” “这怎么行!” “气死我了,这个玛利亚,我去找她理论……” “诶,别嘛,我注册的时候申请表都提交了,就不要再麻烦人家了吧。”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 图灵转身拂袖想从正门再走出去,却忘了敦刻尔克此时还在门口呢。 敦刻尔克相对图灵来说略显高大的身影拦在了图灵面前,把整个夕阳泼洒下来的残红挡在门外。 “喂喂喂。”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前脚刚踏进房门,后脚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还有你,默卡。” “刚才一口一个图灵,叫的很亲热嘛。” “嘶……敦刻尔克…教官?” 此时默卡也反应过来,刚才光顾着和图灵亲热,默卡没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默卡尴尬的撑着脸皮,摆出一个笑脸。 “您真的要在这儿住下吗。” “那当然。” “你总不希望波尔多那个大老粗住进来吧,她睡觉还打呼呢!” “马赛也不行,整天板着个脸,你看着高兴吗?” “其他人都有事儿,就我比较闲了。” “你就放宽心吧,既然总要派人来的,我已经是其中很好的选择了。” 看着默卡还有点犹豫的小表情,敦刻尔克有点不耐烦了,她向着默卡的方向送出了自己的箱子。 “去,帮我把箱子收拾一下。” “动作快一点,别像以前训练时那样拖拖拉拉的。” “从小你体能就不行,让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您……您别使唤他啦,我来给您拿吧。” 图灵伸手来拿箱子。 看着眼前耿直的图灵,敦刻尔克嘴角抽抽了,又收回了自己的箱子,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图灵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了一眼挠了挠头委屈的默卡,图灵吐了吐舌头,对他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默卡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两个小情侣通过小表情彼此交换了一下感情,擦身而过。 “老师~” “以后都一起住了,您不能再刁难他了!” 图灵撒娇似的挽着敦刻尔克的手臂带着她上楼,一些行李则由身后的几根触手代为拎取。 玉蝴蝶 ================ 敦刻尔克咧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唇齿几经蠕动,敦刻尔克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她下意识的从怀里掏烟,想要抽上那么一根。 “而且姐姐,敞开来说。” “既然住在我们家了,一些小的安排以后得听我的。” 图灵分出一支触手,夺过了敦刻尔克刚从口袋里拿出的烟盒。 “就比如香烟。” “默卡是诅咒之子,不能吸烟的。” “以后还是请您去外面吸吧。” 图灵撅着小嘴,好像在这事情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啊?外面这么冷的大冷天你忍心让我去外面抽吗?” 敦刻尔克绷不住了,她微微歪了歪头,无可奈何的抱怨道。 “我说啊,我打压打压他也是为你好。” “你真是不晓得,你现在都这么惯着他了,以后结了婚以后怎么办?” “跟何况他还是一个独立自主,有自己经济来源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可难管教了。” 图灵鼓起嘴,傲娇似的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根本不听敦刻尔克说的乱七八糟的。 “哼,抱歉,我不需要。” 叹了一口气,敦刻尔克低头表示妥协,默默的伸出手,她向图灵要回了自己的香烟。 “你呀,吃了亏以后就晓得了。” 没再多说什么,图灵带着敦刻尔克来到了别墅二楼的客房。 图灵简单放置了一下行李,和敦刻尔克做了告别。 “那就这样,敦刻尔克姐姐。” “今晚默卡要去参加魔法师的晚宴。” “虽然没邀请我,但我也想去陪陪他。” “我先去稍微拾掇一下啦。” 敦刻尔克看着即将要走的图灵,温柔的拉住了图灵的手,叫住了她。 “别急啊,我也要去的。” “哦对。” 图灵稍微一回忆,突然想起来,十二门徒好像都在晚宴的名单里。 那么这么说来,敦刻尔克肯定也是要去的。 “你有参加晚宴用的礼服吗。” “总不能晚宴的时候还穿着军服吧。” 敦刻尔克看着图灵摇了摇头,略显窘迫的模样,自信一笑。 “敦刻尔克姐姐要送我衣服吗?!” 图灵两眼放光,听出了敦刻尔克的言下之意。 “礼服啊……姐姐倒是送不起哈。” “但是我有一个代替的办法。” 神秘兮兮的跪下来,敦刻尔克打开了自己的其中一个行李箱,拿出了里面深藏着的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非常精致,开口处还镶嵌着可爱到有些浮夸的小锁,要让图灵说实话的话,这种小女孩喜欢的精致小玩意和敦刻尔克的气质实在是不相符。 敦刻尔克用身上的钥匙开了锁,小盒子里各式各样的漂亮洋服的照片展现在图灵的眼前,各种角度拍的都有。 “姐姐嘛,以前也是女孩子,喜欢可爱的衣服很正常。” “不过这些衣服都不太适合我,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和它们擦肩而过了。” “现在我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更不好穿那种风格的衣服。” “所以我就把它们拍下来,留作纪念。” 【纪念……?】 【纪念真的是成年人的疗伤药吗。】 【默卡他……说的是对的。】 图灵翻动着敦刻尔克的相片集,里面不止有各种各样华丽美妙的晚礼服,还有全国各地,甚至是国外的自然风光。 “哇,姐姐好厉害。” “不过你哪有机会拍这么多照片啊。” 【对阿卡迪亚人来说,相机也不是很常见的东西。】 “现在知道姐姐钱都花哪了吧。” “姐姐闲暇时间呢,喜欢玩玩摄影。” “这对阿卡迪亚人可能是个比较奇怪的爱好。” “不过我反倒觉得很享受。” “你看,单反。” 敦刻尔克又打开了另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造型复杂,金属感十足的机械。 就当图灵还在一脸疑惑的看着敦刻尔克手里这个奇怪的机械小精灵的时候,咔嚓一声响起,一阵闪光晃了图灵的眼,吓了她一跳。 “你看,可爱吧。” 敦刻尔克把相机转到图灵面前,调出刚刚她偷拍下来的图灵惊讶的侧颜,给图灵看了一下。 看到自己惊讶的模样,图灵表情怪异的向敦刻尔克问道;“但这和我没有礼服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游 ================ “这就是半天使的好处了。” 敦刻尔克收拾着盒子里七七八八的相片,抽出里面一张拍摄的非常可爱晚礼服的照片,摆到了图灵的面前。 “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 “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成为什么样的人。” 敦刻尔克稍微顿了顿,把散乱的照片一垛垛的排序放好,并拿起其中一垛,似乎开始找起了其中某一张照片来。 图灵疑惑又好奇的坐在敦刻尔克的旁边,看着敦刻尔克手中一张一张翻过去的照片的内容。 里面有孤寂瘆人的研究所,骇人听闻的收容室,但更多的还是可爱的女孩子,漫山遍野盛放的花田,香气弥漫的烟草园子和云巅之上的翡翠湖。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面不改色的面对自己的过去。】 侧着脸,微微偷瞄着敦刻尔克微微笑着的脸,图灵看不到敦刻尔克任何跌宕起伏的表情。 就好像……就好像她不是在翻阅自己的回忆一样。 “或许你的故事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图可可。” “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也一样。” “但是这不妨碍你追逐你想要的。” 渐渐的,敦刻尔克找到了她想要找的照片——那是同一张裙子不同角度的视图。 将它们依次陈列开来,敦刻尔克把其他的图片收了起来。 “重要的是,你要选择什么。图可可。” “如果你要凝视你那痛苦恐怖的过去,那你就会变成怪物。” 敦刻尔克似是偶然的拿出怀里一张拍摄了天使暴乱的照片,给图灵观看——照片里狂乱的天使触手通天飘摇着,但最终也还是被实验室的魔法师们联合镇压了。 “但如果你凝视你生活中甜美靓丽的部分,那你自己最终也会变得可爱。” 指尖轻轻的点在地上的可爱裙子的照片,敦刻尔克说道。 随即,敦刻尔克又把它们收了起来,只留下有关裙子的照片。 “现在,我来教你有关晚礼服的事吧。” “你越了解某物,将它幻化出来的成功率就越高。” “否则如果太缺乏细节,backdrop很容易就被人识破。” “你的想象力不够强,图可可,这恰是你的缺点。” “先从简单的开始吧。” “你盯着照片里这张裙子的三视图,尽量延伸自己的身体……” “想象它丝滑的材质就在自己的手边上,仿佛只要轻轻一握就能将它碾碎。” —————————————————————————— “所以说,你现在其实裸的是吗?” “你的衣服其实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默卡坐在马车上,表情有些好笑的望着身旁的图灵。 “是啊……可以这么说吧。” “哎呀,空气吹拂到衣服上,感觉自己像**似的,怪怪的。” “气死我了,这次属于是被敦刻尔克姐姐耍了,下次我绝不可能再自己变衣服出来穿了。” “不是挺可爱的吗,我觉得挺好呀。” 默卡虽然看不清楚真实情况,但是他所知,图灵穿露背晚礼服倒是第一次。 “不好——一点也不好。” “到时候晚宴那么多人,难免要有肢体接触的。” “要是有衣服隔着一层还好,可我现在都相当于没穿衣服。” “那我得多尬啊。” 默卡微妙的笑了笑,表示理解。 “没关系,到时候我牵着你,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对了,图灵,晚宴没有邀请你,你可以进的去吗。” 默卡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直接开backdrop混进去。” “要是有人意识到我是混进来的,问我从哪来的,我就直接报玛利亚的名字。” “实在不行,我就用aside给他记忆消除掉。” 图灵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自己的方法,她的方法一直这么简单直接。 “那照这么说,今天的晚宴你还要用backdrop易容吗?” 颠簸的马车摇晃着默卡不安的内心,他总感觉今晚的晚会可能要有什么意外发生。 瑞云浓 ================ “用啊,肯定要用。” “玛利亚让我低调行事。” “参加这种聚会也是不允许的。” 图灵顿了顿,她一只手肘支在马车的窗框上,看向窗外的缓缓略过的夜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朗气清,晚风和畅,冥糜的霜降悄悄然落在白色建筑们的肩头。冬日前奏的序曲至此已经拉足了弦音,只等冰魄般的第一片雪花飘至,就要带着铩尽百花的气势席卷全城。 看向远处越来越迫近的蒙特克里斯托家,图灵淡淡的笑了。 “……不过嘛,也不一定。” “如果碰到周围只有认识的人的场合,也许我也可以解开backdrop透透气。” “你是说玛利亚的门徒们吗?” 默卡不解的问道。 图灵看着窗外,默卡看着图灵——究竟谁眼里的景色更美,在两人心里都暗自有个定数。 “不啊,我是说约克郡,你瞧。” 图灵指向窗外蒙特克里斯托家的方向,默卡循声看去,看到了约克郡正站在一辆豪华的马车前,迎接走下来的宾客们。 约克郡只是笑不露齿的像个花瓶似的站在那,看着宾客们,一句话也不说,深怕自己的口吃引得宾客们的笑话。 而斯佳丽作为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嫡长子,此时站在约克郡的身旁游刃有余的引导着每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大家族的大女儿亲自出来迎接,让每一位受邀而来的究极魔法师长足了面子——这时她们往往会放下平日里高高的架子,面带笑容的还礼,然后乐乐呵呵的走进会场去了。 “那孩子……这种场合干嘛还要出来呢。” “她根本就不习惯这种氛围吧。” 看着默卡疑惑的样子,图灵略带深意的微微一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约克郡是来充门面的。” “鲛人约克郡。” “她是蒙特克里斯托家年轻一代唯一的究极法师。” 默卡惊到了,转头看向图灵。 “这么厉害啊?她明明才这么年轻呢。” “而且她是究极法师我都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她啊。” 图灵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她这么厉害却这么低调。” “蒙特克里斯托的家主仿佛是非要把她藏起来似的。” 默卡和图灵的谈话渐渐的淡了,马车行驶的也越来越靠近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大城堡了,速度也渐渐的慢了下来,周围洋溢着马夫和服务人员交谈的声音。 “对了,图灵,你的称号是什么啊。” “我好像从来没听过。” 默卡挑了挑眉毛,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顺嘴就问了。 “我就叫完美的烟茄啊,你不是叫过我好几遍了吗……” 图灵脸颊微红,压低了声音说道。 “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了,马上要到接待处了,对贵族基本的礼仪你应该都会吧?” “嗯嗯。” 默卡不确定似的点了点头。 “嘶……” “算了,我要隐身了,暂时别和我说话哦。” 图灵屏气呼吸,瞬间消失在车厢里。 解春风 ================ “不会吧,你的backdrop这么厉害吗?” 默卡看着空无一物的车厢顿时一惊。 向着图灵原来的方向摸去,手掌却扑了个空。默卡哑然,他突然想起来,backdrop的隐藏能力是概念性的,怎么可能被简单的物理手段所探测。 但是直接消失也太震撼了,这得消耗多少魔力啊? 他也用过不知道多少次backdrop,所以他深刻的知道,backdrop不是这么方便的东西。 前一秒他才看见图灵在这里,现在她就不见了,想要做到这一点,backdrop肯定要消耗自己难以想象的魔力。 “向您请安,尊敬的长公主阁下。” “免礼。这间车厢里的是……?” “哦哦,是两位玛利亚邀请来的尊敬的究极法师,请允许我来向您展示……” 听到车厢外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默卡拿出梳妆镜,整理整理了仪容仪表,平复了一下略有些紧张的心情。 冷静,冷静。 又不是没参加过那种大型宴会,我没必要慌的。 看着梳妆镜里清秀帅气的男孩,默卡却没有自信的咽了一口口水,收起镜子,有些不自然的挺直了腰背,默卡正襟危坐了起来。 他不希望给图灵丢人,更不希望让贵族的人觉得自己配不上图灵,所以他必须得比其他贵族的男伴更加优雅得体才行。 “咦?另外一位法师大人呢……” 年轻的车夫放下台阶,打开车门,却发现车厢里只有一个帅气可爱的小男生,另外一个衣着华贵,容貌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原来是默卡阁下啊,我从玛利亚大人那儿听说了您的事迹。” “作为诅咒之子,能达到如今这般成就属实不易。” “保守派能有你的帮助是莫大的幸事。” 斯佳丽站在马车门外,一只脚踏上台阶,绅士的向默卡伸出了一只手,弯腰鞠躬,并微微低下了头,温柔的向默卡发出邀请。 “嘶…是你。” 默卡现在才看清楚斯佳丽的真容才发现,这人不是在厄里斯堡的比赛上三番四次和戴安娜一起搞自己的女人吗? 尴尬的默卡提心吊胆的钻出了马车,踏上了台阶,僵硬的回了一个礼。他尽量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轻轻的把手放在斯佳丽的的手上,由后者牵引着走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斯佳丽向默卡指向了白色大气的晚宴门口,对默卡说道;“登记的入口在那里,接下来请您移步会场吧。” “今晚的晚宴没有什么特地要说的,只是感谢各位究极法师一直以来对家族的支持,聚在一起玩玩罢了。” “晚宴一切费用由蒙特克里斯托家承担,但也请您不要做得太过火。” “如果做出什么不符合礼法的事,是会被请出会场的。” “如果不习惯会场里的烟气,我们也为您准备了休息区,您可以自行拿些食物去那儿就餐。” 听到这里,默卡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听得出来斯佳丽言辞中字里行间对诅咒之子那一种浅淡的不屑。 从幼时起,除了诅咒之子以外,默卡不论和谁交谈,对方都多多少少有点这种倾向——即使是斯佳丽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非得有千秋万载的努力才能撼动分毫。 “那么我先去迎接别人了。” “有什么事可以向工作人员报我的名字。” 默卡点点头,告别了斯佳丽,走进了晚宴会场。 雪梅香 ================ “总算进来了。” 好不容易进到晚宴会场,默卡和接待员万般解释,说自己不是哪位参会者的家属,但那一群穿的比自己还要光鲜亮丽的工作人员们,硬是没一个人相信。 等到出示了邀请函以后,经过百般复杂的确认程序,接待员总算是为默卡放了行。 来到晚宴会场,默卡倚着披着白色桌布的巨大餐桌,心中止不住的疲惫。 “又是意大利菜,又是意大利菜。” “哼,我最讨厌意大利菜了。” 图灵此时已经通过隐身潜了进来,乱糟糟的人群之中,没人发现突然有一个女孩出现在了角落里。 她鼓起小嘴,站在默卡旁边,手里端了一个装着慕斯蛋糕的小盘子,一勺一勺的抿食着。 桌上大圆盘子里裹着地中海风味渔料的蚕豆泥和土豆泥;细腻丝滑的堆成小山一样卷着鸡肉和培根的芝士玉米糊;奶酪焙煮的意大利面;炝饱了黄油和孜然的牛膝骨;口感复杂,略带着点夹生米的海鲜烩饭,此时都不能吸引到图灵一点目光。 这些图灵小时候吃的太多了,早已经厌倦了。 “默卡,那里好像在玩游戏唉。” 此时的图灵稍微用backdrop隐藏了一些自己易于辩识的特征,总体上看起来和原来差不多,但细看的话,又会发现这个女孩和那个真正的完美的烟茄有些区别。 默卡的视线越过图灵的身位,看向不远处的舞台——那里似乎熙熙攘攘等等正举行着什么有趣的活动。 “女士们!” “……这款最新式的……哈雷……就在……我们的台上。” “只需几位……志愿者请……到台上来。” “优胜者……获得……这辆哈雷摩托。” 【好像是在玩知识竞赛。】 【奖品是台子上那个摩托车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参杂在嘈杂的会场中,远远的飘荡过来。 图灵皱了皱眉,又舀了一勺蛋糕放到嘴里。 视线稍微一扫,图灵就看见了好几个守在台子上的保镖,他们跨立的站在那个防止在舞台中央的钢筋铁骨的摩托车旁边,就好像那个摩托车是什么昂贵的宝物一样。 “是哦,国外还有这种两个轮子的车呢。” 【也不知道怎么骑。】 “不过最高速度好像也才一百多码。” “对于阿卡迪亚的魔法师们没什么意义呢。” 自幼便饱浸阿卡迪亚精英教育的图灵当然对这种国外古里八怪不实用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即使那辆长相狰狞骨感摩托车上标着一张一百五十万的价格牌,即使摩托车旁站了一位穿着开胸襟搔首弄姿的男性车模,这对图灵来说仍然没有什么吸引力。 贵族教育主导的价值观向来对于这种靠外力的事儿是不屑一顾的,阿卡迪亚的核心理念主张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充实自己的知识,其他一切外力都在其次。 但站在图灵一旁的默卡可谓是看直了眼。 他似是望穿了舞池中央的轻轻摇晃的人群,餐桌一旁推杯换盏的交谈的贵族,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舞台中央的哈雷摩托。 在默卡眼里,那辆摩托哪里是什么普通载具,那分明是一只脱了筋血,散了皮肉的洪水猛兽!彻底死亡了它被制成标本,只留一根根散发着黝黑金属光泽的钢铁骨架,叙述着亡者生前的残暴与凶戾。 很快,游戏的人数报满了,参赛选手依次上台,来到舞台中央准备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像是某种综艺节目似的,周围围了不少人观看比赛,要是有人回答了错误的答案,还有人在下面嬉皮笑脸的起哄玩闹。 “默卡,怎么不去呢。” 图灵看的出来,默卡是想去的参赛的,只是没有付诸行动而已。 “算了吧,这儿全是女生。” 默卡释怀的微微一笑,端起一旁餐桌上的香槟微微抿了一口。 他不舍的偏转了视线,转眼看向不远处光影婆娑的舞池。 那里飘荡的寥寥烟雾像是晚德圣母院里回荡着的靡靡钟声,仿佛轻纱曼舞,温柔似水。 “倒是图灵你,其实是想和我进去跳舞的吧。” “但是又不想让我吸烟,所以没跟我说。” 图灵瞪大了眼睛,看着默卡浑沌的墨瞳,说不出话来。 晚盏琉璃般的窗台吹进了晚风,轻轻拨弄起图灵动情的发丝。 秋夜月 ================ 【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图灵突然明白,两情相悦的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盯着千百遍都看不厌,并且日久弥新的默卡的双眸,心下某种开关被打开了。 图灵有一种错觉,她好像又回到了烟仙节的那个苍胧的雨夜。 默卡似乎有些羞怯,图灵又有些过于急躁了。 他们好像是分分合合了好久的夫妻,又好像是昨日相识的初恋。 一种由衷的感动从图灵的心底升起,它告诉图灵,天下再也找不出像他们这样如阴阳两极一般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原来在我想默卡的时候。】 【默卡也在想我啊。】 默卡手中香槟里的冰块像是一串晚歌中的风铃一般耸动着,发出叮铃的一声脆响。 仿佛是受到什么感召,情迷的一声过后,默卡放下香槟,一改往常的柔弱小男生形象,一步踏上来,紧紧的将图灵拥入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 默卡轻轻的抚摸像是母亲假寐时亲昵的拍打。 “即使跳不了舞蹈,吸不了烟斗也没关系。” “我的心里……你比舞蹈更美妙。” “比烟火更醉人。” 奇了怪了。 往日刀枪不能崩毁,火焰不能熔炼的图灵的肌肤,竟在这默卡这简简单单的一双臂膀下微微陷没了下去。 图灵脸颊通红。 她知道,今天这一夜过后,自己这是彻彻底底的沦陷了。 是坠入爱河,是full in love了!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替代他了,自己离不开他了。 自己非这个人不嫁,非这个人不能得到幸福! 非…… “奥驰亚姐姐原来来晚宴了呀!” “咦?又,又好像不是姐姐……” 就在图灵浮想联翩之际,一个打扮得冰雪精灵一般的小女孩突然走了过来。 血一样通红的流苏吊在她的胸脯下边,颇有异国情调的服装彰显着她与众不同的个性。 “不会吧!喂,你这家,家伙。” “竟敢背着姐姐偷,偷腥。” “而且对象还长的这,这么像姐姐。小心我要,要到姐姐那去揭发你!” 傲娇的撇个小脸,像是雪枭一样昂着脑袋的女孩,正是小约克郡。 她作为东道主的家族的孩子,穿着一身类似军服的裙装,胸口挂满了象征着各式头衔的勋章,腰间别着一些新奇武器——图灵发现,那两把奇怪制式的武器正是裁决和审判。 “你干嘛呢?是我。” “你声音太大了,跟我来。” 差点引起了周围人一些不必要的注意,图灵赶紧捂住约克郡的嘴,拉起她的小手,带着默卡一起来到城堡边上的窗台上。 “约克郡……你看。” 三个人聚在窗台边的扶手旁,正当约克郡疑惑这个长的神似姐姐的人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她发现图灵已经解除了backdrop。 石蒜一般的发丝在空中悬散开来,一切的误会都在那一抹绯红里中得到了解除。 “嘿!是,是姐姐呀。” “不愧是姐姐……好厉害!” “连易容魔法都,都施展的这么完美,让人丝毫看不出来呢。” 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图灵姐姐,约克郡一下子就变了脸,咧嘴笑得合不拢。 “唉,你呀,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你不用去主持晚宴吗。” “我,我这么结巴,父母不让我在,在公众场合发言露面的。” “反正,反正也是丢人现眼。” 约克郡委屈似的摇了摇头。 “你们,你们又为啥不在里面玩呢。” 约克郡问。 “不想吸烟。” “也不想吃无聊的意大利菜。” 图灵回答,默卡又马上补充道,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一下子洋溢着浓郁的欢乐的气氛。 又玩闹了一会,三个人看着璀璨夺目的星空,小声的聊了会天。八卦,新闻,爱情观,这么一会时间里,这三个人无话不谈。 “真好啊,我要是也,也能有那么浪漫的爱情就好了。” 听了图灵和默卡相识到相恋的故事,约克郡像是怀春的小姑娘似的,两只手护着胸,背靠着栏杆祈祷起来。 “唉,我们这三言两语听起来简单,其实……” 默卡叹了一口气,不愿再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算了,不说了吧。” 图灵接着默卡的话说。 “对了,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的父母不让你哪怕试着在公众场合露露面呢?” “这和你的白头发有关系吗?” 照红梅 ================ “图灵。” 默卡微微皱眉,张了张嘴。他觉得这个问题当面对着人问稍微有点失礼了。 “白头发…这一头白头发吗?” 约克郡举起一只手,顺了一把自己一头柔顺的白发,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轻轻半阖上那双微红的眸子,约克郡的神情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眼睛瞥向身体的左侧,约克郡开始回忆起自己陨星般过往的童年。 陷入回忆的约克郡就好像一只正在尽力剔除着毛发里荆球果的小雀,只要它稍一用力,就会弄疼自己,弄伤自己。 “没事…没事的。” “如果是,是图灵姐姐想知道的话,我愿意说。” “啊不,倒也不是非得要听。” 图灵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但是约克郡似乎没有听到。 【其实我就是好奇而已。】 虽然图灵心里想的是知不知道无所谓。但不管怎么说,气氛到这里了,那就听听吧。 约克郡扶着石头栅栏,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向两人娓娓道来那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家族秘辛。 似乎是对这段日子感触颇深,约克郡的口吃都暂时被治好了。 “我的妈妈乔治,是一个标准的大家族族长式人物。” “她风度翩翩,” “充满铁腕力量和主张,” “演讲富有正义和号召力……” “但她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致命缺点。” —————————————————————————— “那就是她的滥情。” 乔治女士是个经历颇丰的女人。 因为她不是家里的嫡子,家族中的诸多压力也没有压在她身上。 乔治女士留过洋。童年时期,她意气风发的带着满满一箱的烟草出了国,发誓要一直等到抽完烟的一天再回来。 只可惜回来的时候,烟是抽完了,她那箱空空的行李箱里却没装什么知识——反倒是摆满对阴险狡诈的外国人的偏见和蔑视。 乔治女士学贯中西,做过教授,当过军人,禁忌乐团时兴的时候,也学着她们做过游侠。 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看不上,文章啥的摇笔即来,写下来却白话连篇,少有才气,这就是乔治女士真实的水平。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自视甚高的乔治女士虽然到了成年仍然一事无成,但她却不愿意再在求学上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她忽然明白,比起云游,她其实喜欢的是云游时和萍水相逢的人产生友情或爱情的刺激感受。 她,乔治公爵,终究是一位女人。 而且她自诩,她是一位浪漫的女人。 她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她对待丈夫,对待情人身上——还很不合适的体现在对待她的大儿子身上。 她把多余的爱意放在了这位大儿子上,以至于变得有些畸形。 有些畸形?不好意思,我说的有些轻了。 我的意思是“非常畸形”! 这位大儿子是她和一位不知道哪旮瘩里的野小子做*爱的时候怀的,是她自然分娩得来的。 自然分娩产生的安胎素和催产素扰乱了她的心神,让她情迷意乱,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毕竟几千年来通过自然分娩产下的孩子少之又少,这位愚蠢的母亲根本从没周围的人那里听说过什么,“生孩子还能有幸福感”这么一回事。 错觉下,她爱上了自己的孩子,并与他又诞下一女。 当然,这次生孩子她没再走自然分娩的流程了,因为阿卡迪亚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自然分娩是某种招致毁灭的禁忌。 这个被生下来的女孩就是我,约克郡。 正因为我是如此不洁的爱情的结晶。 所以我才从小杂病缠身。 白化病,口吃,小儿麻痹,痛经……呃,痛经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 总而言之,要不是我那逆天的母亲,我现在也不会过得如此小心翼翼。 是的。 等到我被生下来了以后,他们才终于知道担心受怕了。 于是他们赶紧派人把我的生育资料藏起来,各种贵族场合也尽量让我少去,以免有些人发现贵族家有我这样如此巨大的丑闻。 现如今,我也不恨她的不负责任了。 但这个女人也不值得我爱。 唯一值得我感谢的,也就只有她留给我的魔法天赋吧。 可能是我身上贵族的血液因为乱伦,从变得更加精纯的原因,我的魔力远超同龄人的强大。 当然,乔治女士本来的魔力就不俗。 这一点从她能在嫡长子“意外死亡”后,顺位继承了蒙特克里斯托家就能看出来。 什么?你觉得我说错了?有失偏颇? 她会不会有什么苦衷?会不会是搞错了? 完全没有这回事。 她甚至因为不想见我,随意的就把我的抚养权归到她的一位情夫名下。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见那个男人时,他那敢怒不敢言的幽怨的小眼神。 明明对那个女人来说,他就是个打桩机而已,神气什么呀? 不过没办法,寄人篱下。 也因为此,我从小就不愿意回家,而且和众多同龄孩子关系不太好。 不过她们也打不过我。 向来是打不过我的。 而如今我作为鲛人,她们就更打不过我了。 我也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工作。 即使不依靠那个女人,不依靠我三公主的身份。 我起码也可以当个保…… —————————————————————————— “当个保,保,保……” 看着约克郡口吃的样子,默卡简直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尽管他迅敏的思维多次逼得他忍不住想要提醒约克郡,接下来该说什么话,但他还是都忍下来了。 毕竟约克郡再怎么没有架子,也是个大贵族,打断大贵族说话的罪,视情节严重的话,都可以在警察局关上一两个星期了。 但图灵就没有默卡这么细腻的心思了,她两手一拍,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惊呼道。 “哦~~所以你腰间才挂剑带枪的,原来你是想要当保安啊!” 嘶。 默卡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是保,保家卫国的战,战士!” “姐,姐姐真讨厌!” “哼!” 约克郡嗔怒的抱住比自己小一圈的娇小图灵,粉拳乱锤的同时,也不忘往图灵身上揩点油。 解语花 ================ “说起来,这剑和枪的造制还真夸张啊。” 默卡看着约克郡身上带着的裁决和审判,感叹道。 “……默,默卡难道没有吗?” 约克郡有些疑惑的问默卡。 “现在处于特殊时期,阿吉奥家会给每个家族的重要人物都送这样一套武器。” “虽然有的魔法师用不上,至少聊胜于无。” 抢在默卡前面,图灵开口回答了。 “确实送来了,原本是放在敦刻尔克姐姐带来的箱子里的。” “诶嘿嘿……但我给用掉了。” “它们好像是有使用次数的,用几次就不能用了。” 约克郡像是揉搓小动物那样,肆意的在图灵的的身上又搂又抱,动作及其夸张,就差直接上嘴舔了。 “真,真是冒冒失失的啊,图灵姐姐!” 一脸幸福的蹂躏着图灵的小脸,约克郡的表情像是在吸食什么罪恶的药物一样。 “但是,我也,使用次数什么的,我也没听说过啊。” 好痛……好痛啊…… 约克郡恋恋不舍的松开图灵,摸向自己腰间的利器。 “怎么才,才能看出来这把武器的使用次数呢……” “要不用,用一下试试看?” 拿下了腰间的裁决,约克郡打算简单挥动一下看看效果。 阻止她……阻止她…… 【我的脑海里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是……艾草香?】 图灵惊骇的表情无以复加的显露了出来,一种阔别已久的危机感在图灵的心中出现,并慢慢揭露出它真实的面纱。 它宛若大海里深藏已久的潜龙,随着图灵飘摇不定的心正值倾覆之际,迅速攀飞上来,要将图灵掀入万劫不复的**大海。 “等下……” 图灵下意识的想去阻止约克郡,但随着约克郡手中刀剑上的璀璨的迅速闪过一瞬,危险的斩击已然随着凶光飘然划过。 约克郡的斩击过后,艾草香顿时减弱了几分,图灵脑海中不断喧嚣着的陌生话语也像是失了真一样缓缓退出了脑海。 “怎,怎么了?” 不过脑内奇怪的回响虽然停止了,感受到了魔剑上的魔力波动的图灵却更加吃惊了。 约克郡看到图灵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的表情,担心的问道。 默卡的眉头也皱起来了,他也感到了约克郡手上那把剑凭空散发出了一股强横的魔力波动。 而且默卡很清楚的感觉到,这股魔力波动和黑影给自己的那枚“亚必迭的小指”所散发出的魔力波动非常相似。 “……这魔力波动和默卡那把…居然一模一样。” “难道说……” “它们是用同一只半天使的身体做出来的?” 图灵睁大了眼睛,她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有一种直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疑惑的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离自己只差一墙之隔了。 玛利亚为什么胆敢再次挑战妈妈? 二十年前她就带着几乎全部她能集结的力量在炉灰山向俄狄浦斯发起了斩首行动。 那时候她还年轻,而且身位禁忌乐团成员的战争公和米迦勒还健在。 更何况那时候她还带上了那么多死士,还请动了潘多拉出山一起对敌。 连她唯一的女儿也被当做筹码,只为杀掉俄狄浦斯。 即使这样,俄狄浦斯也谁也没带,光靠她自己和她的天使别西卜,就打倒了准备万全的玛利亚。 然而现在玛利亚不仅老了,手下的战力也大不如以前。 她怎么还敢明面上表现出一副想和俄狄浦斯分庭抗礼的态度呢? 没错,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就在…… 轰隆!!!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图灵的思路,响彻云霄的钝器碰撞声宛如一只垂死的巨魔发出的最后怒吼。 随着雷雨般的巨响轰隆隆的迫近,和刚才裁决如出一辙的魔力波动震彻了整个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城堡。 一只幽碧的鬼影突然仿佛银镜表面的浮光掠影一样,突然出现。她轻巧的蹲踞在窗台旁的栅栏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图灵三人。 不多时,她解除了backdrop,显出了她的真面目。 “图可可,默卡,还有三公主,你们怎么还在这?” “工作人员已经在大厅疏散会场了。” “有恐怖分子袭击。” “你们也快去避难吧。” 一个冰雪般面无表情的女人一只手伸下来扶着栏杆,两只美腿蜷在一起,黑色的肉翼在空中轻轻挥舞着保持平衡,整个人像一只座山雕一样立着。 “雨幕敦刻尔克!” 震惊于女人的突然出现,约克郡诧异的呼唤出了她的名号。 “逃跑……?你说我们吗?” 听到敦刻尔克的话,默卡不由得愣了。 按理说,在这里站着的图灵几乎已经是玛利亚派这边的最强战力了,如果连图灵都要逃跑,那出现的究竟是怎么样的敌人? “当然说的就是你们。” 敦刻尔克垂下眼睑,语气也变得稍微有些语重心长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图可可你了。” “你是俄狄浦斯的主要目标。” “虽然我还没搞清楚这次恐怖袭击和俄狄浦斯有没有关系。” “但谁能保证她们不是向着你来的呢。” 图灵看着敦刻尔克认真的神情,心中越发的疑惑不解了。 【可恶……】 【怎么又是这种事情。】 【难道又要有人因为我……】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会场里那么多究极法师,怎么会有人敢这样胡作非为呢?” 图灵不甘心的问。 她珍惜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默卡,暗自咬紧了牙关。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战斗法师呢?” “她们大部分人可不都像你一样,是一路战斗上来的,战斗经验十足。” “阿卡迪亚都多少年没打过仗了。” “真要论起战斗水平来,刻俄柏只要派两三个人过来,就能把这会场里的人屠个干干净净。” 星宇悠悠当心看 ======================== 敦刻尔克一番话下来,在场的图灵三人一下子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全身都白花花的约克郡,此时面庞仿佛更加白皙了。她缺乏安全感的双手抱住肩膀,害怕的摩挲起来。 “那……那我们要逃跑吗?” 约克郡问。 “……” 图灵没有说话,她的脑子有点乱乱的。默卡也缄口不言,面色凝重的样子好像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刚才的那个魔力波动。” “是你们的那种特殊武器的魔力波动吧?” “是裁决或者审判专属的魔力波动,不是吗?” 过了一小会,默卡开口了。 听到默卡的话,敦刻尔克神情相对的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是的,怎么了?” 默卡一只手轻抚着自己腮部,继续向敦刻尔克发起提问。 “可是刚才约克郡和我说,这种特殊武器,现在阿吉奥家只给了少数对家族来说重要的人才对。” “你难道没感觉到,刚才随着强烈震感从地下传来魔力波动吗?那和你们制造的武器差不多。” 敦刻尔克紧缩着眉头,思考着默卡说的话。 “我不知道裁决和审判的魔力波动。” “这武器虽然投入生产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近期才投入使用,我也是才得知这武器的消息。” “恐怖分子呢?” 默卡点点头,又向敦刻尔克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会场里的恐怖分子已经被制服了……但她们有点太弱小了,我还不确定她们是不是佯攻,所以危险尚未解除。” “你到底想说什么?” 默卡说着,自顾自的打开了窗台的落地窗,走回了会场。 会场里此时唏嘘声此起彼伏,人也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破碎的餐具和脏兮兮的食物杂乱的堆砌在地上形成了满地的狼藉,偷偷的向来人倾诉着不久前才发生在这里的暴行。 “显然,他们目标不是图灵。” “这是声东击西。” 默卡来到餐桌旁捻起一丝破碎的木屑,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敦刻尔克面容严肃的问。 “拥有那个武器的,按理说应该都是阿吉奥家精挑细选出来的重要人物才对。” “她们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关系?” 敦刻尔克跟着默卡的步伐也同样走了进来,跟在默卡的身后,等待着他开口解答自己的疑惑。 “我们的人里面有内鬼。” 瞳孔一阵微缩,敦刻尔克嘴唇不自然的微微颤动了起来。 她怕了。 她怕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过于擅长手刃同伴了——以至于她对内鬼,卧底这些词,变得有些过于敏感了。 敦刻尔克残杀了太多夕日的亲朋好友了。 作为玛利亚多年潜伏于阿吉奥家族的统治网之下的隐形人,敦刻尔克已经经历了太多不忠和背叛了。 不详的死兆和阴云长久的笼罩着她,导致她平时连家族里都没什么朋友 在这个如晴空般温暖的阿吉奥家,敦刻尔克像是晴空中最拐角落里的一片阴云,一片雨幕,默默滋润着阿吉奥家见不得人的土壤。 甚至直至今日,拉克西丝的地牢里,那被抽取了记忆,几乎变成傻子的栋雷米的那副痴像,仍然在敦刻尔克的眼前挥之不去。 在折磨卧底的时候,其实敦刻尔克自己,也在被深深的折磨着。 “你太自以为是了默卡!” “阿吉奥家里面根本没有卧底!” “自打栋雷米被捕的那一天起,阿吉奥家的内部所有的卧底都被清除了!” 这个冰雪美人似乎有了些脾气,稍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想拿夕日教官的身份压一压默卡。 “那就是蒙特克里斯托家有卧底。” “你可以自己想一想,为什么裁决传来的魔力波动的地方,没有属于其他人的魔力波动传来?” “因为她怕自己卧底的身份暴露,她自己本身的魔力是为你们所熟知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动用裁决,不是卧底是什么?” “要不然这里这么微弱的恐怖袭击也没有意义。” “她就是要你们提高对图灵的保护,以疏散兵力。” 默卡笃定的说道。 “…………” “……就没有其他可能吗?” “我实在不敢相信,卧底什么的……” 听到默卡斩钉截铁的语气,敦刻尔克似乎也有些认命了,但她还是对此抱有一线希望。 “确实也有其他可能。” “那就是我们的人持有裁决或审判,一剑把敌人斩杀了。连让对方施法的机会都没给。” “但不管是什么,那声巨响都是和魔力波动都是有敌人来了的信号。” “至于究竟是什么情况,这取决于你的回答,敦刻尔克姐。” “这座城堡的地下,到底有什么?” 默卡向敦刻尔克迫近的走来,他那一米七左右的小身板竟然给了敦刻尔克一种玛利亚似的仁慈且不失无情冷血的魄力。 “……” 敦刻尔克一时哑然。 她紧锁着眉目,联系默卡说的声东击西和魔力波动传来的方向,她突然也想通了什么。 看着默卡浑沌无光的眼眸,支支吾吾半天了的敦刻尔克,终于像挤牙膏似的,挤出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来。 “那里什么都没有,这件事你不要管,你在图灵身边保护好图灵就行了。” “我等下回去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可敦刻尔克却没想到,听到自己这两句却引的默卡一下子暴起,紧紧的朝她逼了过来。 “我说过!别对我说谎!” “玛利亚教皇没有跟你们说吗?” “你们现在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小孩子?还是说和以前一样,是个用来勾引女人的男公关?” “我踏马现在是门徒骑士!” “……你。” 敦刻尔克被默卡拍着胸脯的怒吼喷薄而出的气势,略有些震慑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白脸吗? 确实,直到几个月前,敦刻尔克对默卡还持有这种印象。 明明从小时候起就是一个做不了劳力,干不了重活,跟不上训练,只会耍点小聪明偷懒的家伙。 现在却已经成为如此出类拔萃的男人了。 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是图灵吗? “默卡……” 图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默卡身后,轻轻的挽着默卡因为愤怒握成拳头的小手。 看着默卡生气的样子,图灵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的呼唤他的名字,小心翼翼的表达着自己的关心。 “行……我明白了。” “你跟我来吧,这事我没法直接说。” “图灵就不要跟过来了,你和约克郡听蒙特克里斯托家安排。” 敦刻尔克妥协了,决定带着默卡去见识些其他门徒骑士都知道的秘密。 “不,我要去,我要保护默卡。” “只不过……算了,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图灵淡淡的说道。她遥望着一旁舞台上,正围在一辆钢铁摩托车旁训斥着几位保镖的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心里似乎有了某些打算。 怕将离殇藏红妆 ======================== “姐姐,你,你就别去了呗。” 约克郡不安的说道。 “多危险啊。” 自幼养尊处优的小约克郡不会想到,图灵和她的生长路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她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惨烈战斗,从未体验过的魔鬼训练,图灵都体验过,而且完成很出色。 “没事,你去和你的家人们汇合。” “我马上回来。” 看着跟着敦刻尔克渐渐远去的默卡,图灵没有慌忙的跟上去。 她对默卡的魔力波动烂熟于心,而且她本身强大的魔力也给了她敏锐的感应力,即使相隔千米,她也有信心一口气找到默卡。 图灵向着舞台走了过去。 “养你们何用?遇到事就知道跑,要是我这摩托给刮坏了一点漆,你们拿什么赔?” 随着图灵走近了,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来人,数落手下的声音也稍微压下去了一些。 “你好,你是这儿的负责人吗?” 图灵踏上舞台,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抚摸着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车肤,绕着摩托车走了一圈。 “呃,您说我吗?” “咳哼,鄙人是举办这场知识竞赛的商人……诶嘿嘿,做的一点小本生意,受主办方的邀请,在这筹备了一点小活动,来给究极法师大人们宴会上助助兴。” “请问大人您是?” 虽然看图灵年纪尚小,但女人也知道,能在这里出现的不该是普通小孩,于是她卯足了官场上溜须拍马的话术,谦卑的向图灵说道。 但图灵没有说话,仍旧是检查货物似的,在摩托车上左瞧瞧右看看。 “老板,你看她肩膀上……肩膀上。” 女人一旁的下属凑过来,悄**的对女人说。 “什么肩膀,肩膀挺干净白嫩的呀。” 女人不解的看向图灵的肩膀说道。 “哎呀,是右肩,右肩!” 下属极力压低了声线,冷汗直冒,仿佛对面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嘶……” 看到了那枚图灵肩膀上像是日全食一样黝黑耀眼的暗金王冠,女人险些脚下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是蒙,蒙,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大小姐吗?” 女人看着上下打量着摩托车的图灵,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压低了声音闭着嘴和下属问道。 “不是,斯佳丽不长这样…您没看比赛吗?” “这是图灵——!” 图灵察觉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皱着眉头往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噫~~!” 女人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那个奥驰亚家的图灵现在不是应该在拘役所静养嘛?” 硬着头皮,女人双手交覆着,尽量保持着一种优雅从容的态势,迎着图灵移动的步伐缓缓的跟了上去。 “请问,请,请问这位美女有什么吩咐吗?” 不清楚图灵的用意,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图灵,只好捡好听的先叫着。 【默卡刚才看这架摩托看了好久了。】 【应该是想要它吧。】 【但它对于现在的我们俩来说,实在是有点贵了。】 图灵瞥了一眼摩托车上那一百五十万的标签牌,心潮涌动。 【要是能把它当做受勋仪式上给默卡的礼物就好了。】 【默卡肯定会很高兴。】 【可我又买不起。】 【现在看来……只好耍赖了。】 “我要这个,帮我打包好,下个星期前送到家族医院旁边的湖心岛别墅上。” “呃……可是您,呃,这是刚才知识竞赛获奖者的奖品诶。” “这冠军都选出来,东西已经归人家了,只是暂时还没送过去。本着契约精神,我们也不能违约啊。” “您看您可不可以换个要求……” 女人摩挲着双手,摆着一副谄媚的微笑,在小自己整整一个头的图灵身旁,低声下气的说道。 “这我不管,要是没有,你就送个一模一样的。” “如果到了时间没有送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清楚。” 说着说着,图灵晃了晃右臂。她臂膀上挂着的王冠那幽鬼一般的死亡光泽,闪的女人满眼都是翳影。 “大小姐啊,这是哈雷限量版的款号啊,根本没有一样的。” “您如果喜欢哈雷的话……或者说喜欢摩托车,我回头送您一个更符合您身价的一款。” “……” 看着图灵不说话了,女人还以为图灵是答应了,可没想到图灵随即却开口却说。 “不行,我只要一模一样的。” —————————————————————————— “跑的太快了……” 敦刻尔克看着面前的散发出灼灼火光的钢铁之门,眉头紧皱着说道。 和敦刻尔克来到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地下室,默卡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类似什么军械库的地方。 军械库?阿卡迪亚哪有军械库? 默卡这么想着,跟着敦刻尔克凑近了一看,发现整个军械库的大铁门被烈焰斩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跑的太快了是什么意思?” 默卡问敦刻尔克。 “里面已经没有人息了,这是我作为职业杀手的判断。” “你说的没错,如果不算我的话。” 波尔多甩了甩发麻的双手,从军械库的大门内侧走了出来。 “亚必迭没事吗?” “嗯,在里面呢。” 虽然看到同僚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此刻的三人之间的气氛却好像有些紧张。 “敌人呢?她把武器制造局的门打开,却什么都没动就走了?” “今天轮到我值班,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得脱层皮。她能逃跑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带走啥?” “那你看到敌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敦刻尔克的语气开始有些火药味了。 “没有,她戴着一只狐狸面具呢。” “……所以说,你在这守着,可某个歹徒却堂而皇之的破坏了大门,而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开什么玩笑?” “平时你不总吹嘘着自己玛利亚大人手下第一高手吗?” “你现在却连看大门的工作也做不好?” “而且我连你的魔力波动都没感受到。” “我说,你该不会……” “诶,不是我说,敦刻尔克,你什么意思!?” “我刚掏出佩剑,我的佩剑就被那个女人的裁决砍崩了!” “我拿出审判想着给她几枪,可是她却已经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你让我能怎么办!?” 幽邃的战意在两个久经沙场的战士之间攀升着。他们就像两颗打火石,现在只要再稍加碰撞,就会擦出死亡的火花。 “……默卡,你退下。” 敦刻尔克的语气突然变得比一往更加冷淡了一个层级。 “敦刻尔克,你干什么?” “我要拘捕你,等玛利亚大人发落。” 波尔多被敦刻尔克冰冷的语气吓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她用大拇指擦了一下鼻尖,两只如弹簧刀一般的臂展抗举起来,对着敦刻尔克摆出来进攻架势。 “嘁,来就来,你个整天夜夜笙歌的旁系贵族, 怕是早就被大鱼大肉的油脂裹了脑!” “看我们俩到时候打起来,玛利亚大人会向着谁!” “等等,波尔多,敦刻尔克姐姐,别这样。” “我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来找出凶手!” 眼见着要大打出手的两人,默卡焦急的大喊道。 “审判和裁决现在暂时只给了重要的人不是吗?” “我们回去紧急召回这两把武器,看谁的武器中弹药数量被使用过了,谁就有卧底的嫌疑。” “这样可以很大程度上缩小卧底的范围。” “我们要是在这里对着自己人举戈弄枪的,那才是中了敌人的下怀!” ……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默卡的三言两语下稍微缓和了些,两人收起了渐渐外放魔力波动,精神也冷静了些许。 “庆幸吧,要不是默卡,你现在已经是被打的满地找牙了。” “哼,嘴比城墙硬的家伙。” 看着眼前波尔多小孩子似的朝着自己龇牙咧嘴,敦刻尔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默卡,你跟着图灵先回去吧。” “这件事就先交给我们了。” “恐怕到时候甚至要动用aside……那事情就大条了。” “…哼。” 波尔多冷哼了一声。 “唉。” “这个冬天,不好过了。” 敦刻尔克吐出一口浊气,天气渐凉了,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点冰霜。 默卡也看出现在的气氛不适合自己再说什么了,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顺着原来的路走回了蒙特克里斯托家的晚宴。 但杂乱的信息和诡异的局势却让默卡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武器制造局?亚必迭?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雨飘摇的形式让默卡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次,要由他来保护图灵。 默卡拽了拽自己的衣领,心里想道。 所有的真相仿佛都和自己隔了一层纱。 等到机械降神回到了我的手里,我一定要好好问问那个黑影! 登月计划其一 ====================== 波城晚宴的恐怖袭击风波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这天是伊丽莎白的忌日,也是默卡和图灵交往为期刚满一年。 屋外霜雪绵绵,两个人一起舒舒服服的窝在玛利亚安排的别墅里。 窗外的冰雪好像刨冰机里绞出的降霜,细密的在别墅的后院里铺了一地。 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后院那里有一座图灵和默卡一起搭的雪人——它那淡红淡红的胡萝卜鼻子,透露出搭建它时两个小主人的用心,和一丝瑞雪兆丰年的喜庆。 别墅里,壁炉里的木炭不断的散发着暧昧的热气,把室内古色古香的家具烘培得松软、香甜。 图灵披着浴巾,一只手端着果盘,另一只手提着一瓶透着凉气的酸奶,来到了默卡旁边坐下。 图灵轻轻的把酸奶推向默卡,温柔道。 “还摆弄你那……光谱仪呢?” 默卡窝在摆满了仪器的桌子上已经一下午了,连午饭也没吃,光是在摆弄他那稀奇古怪的仪器。 “得出什么结论了没有?” 默卡好像有点烦躁的样子,卸下了它的单片眼镜,拿起图灵给的酸奶小嘬了一口。 “这不是光谱仪……” “这是质谱仪。” “用来测算物质构成的。” “它是我收拾潮汐魔女的遗物时找到的。” 默卡拿出质谱仪中的物品,将其重新收回了收容用的玻璃箱里。 图灵透过那晶莹的玻璃箱看过去,发现了默卡刚才正测量着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齿轮的碎块。 自红港的小齿轮变成小树以后,实在是难以毁坏。 默卡将它连根拔起培植到了湖心岛别墅的庭院里,希望可以通过研究得知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结果是…… “结果是什么?” 图灵指着小齿轮问默卡。 “没有结果。” 默卡头疼的扶额。 “每次测出来的物质构成都不一样。” “它好像会读我的心一样。” “当我猜测它有金属性的时候,它就有金属性,我猜测它有非金属的时候,它又没有了。” “它好像介于一个主观和客观的状态……根本不像是现实世界会出现的物质。” “我试了几乎现实中所有的东西,没有哪个和它性质相近的。” 图灵不高兴的撅起嘴,站起来走到默卡的身后,揪着默卡的脖子左右摇摆。 “我才不想听这些听不懂的东西~” “这几天你天天就在家搞研究,要么就是去马利安夫人那儿学琴。”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想做的吗?” 默卡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沉默了。 图灵看着他严肃的侧脸,高兴的挑了挑眉。 【开窍了?】 “确实,今天忘记烧水了。” “再不烧水晚饭就来不及做了。” 默卡无动于衷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手也没有闲着,把连着手头机械的电闸都关了个干净。 “图灵,你要是不忙的话就帮我去劈点柴吧。” “烧水要用。” 图灵满脸黑线的看着收拾仪器的默卡,心里一股酸楚之感涌上来。 【怎么有这样的人呀?】 【气死我也。】 “哼,你马上就要后悔了。” 默卡看着放了狠话扬长而去的图灵,心里一阵叹息。 “这孩子……” “终究还是大小姐呀。” “总是想着远走高飞,破镜重圆这些桥段。”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的话,肯定免不了柴米油盐的啊。” 默卡一边收拾仪器,一边想着这么想道。 然而就当默卡想要把实验材料放进保险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摆在桌子上的小齿轮碎片不见了。 “不会吧,图灵。” “来这一手?” 默卡好笑的摇了摇头,心下无奈的同时,慢慢悠悠的向着图灵的方向追了出去。 —————————————————————————— 屋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图灵坐在一个大木桩子前,满不在乎的披着一层红色的雪袄。 红彤彤的细绳系在她的胸口。 全身上下紧紧的被雪袄裹着的她,被衬的像一只冬日的精灵。 “……” 图灵百无聊赖的一只手把玩着斧子,一只手摩挲着默卡那里顺过来的玻璃盒子。 而图灵面前的木桩子上,一个崭新的,透露着木香的小木盒被图灵放了下来。 这个木盒是图灵刚刚用斧子削出来的。 盒子里翻涌着一种黑色的古怪流质。 “生气了?” 默卡一只手搭在图灵的腰部,轻轻的把图灵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和她一起缩在狭小的木椅里。 “没有……” 图灵撅着嘴,低着头没看默卡。 “……小西西。” 默卡亲昵的呼唤着图灵过去的名字。 这份只有两人知道的记忆,将图灵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看看天上。” 图灵应声望去。 一轮残碧的雪月挂在天上。 它散发着鎏金一般的日光的倒影。 静诉着无妄的孤独。 一抹震撼的感情在图灵心中绽放开来。 她感到如此的庆幸…… 要不是遇到了默卡,要不是有了那么多相濡以沫的日子,和同甘共苦的经历。 她该怎么面对这片孤独的月? 如果坐在这里的,还是当初那孤苦无依的图灵。 她定要被这一天的雪澜与白夜冻成冰雕。 “月色真美。” “对吧。” 默卡轻轻的抚摸着图灵的肩膀,告慰着图灵受惊的,不安的灵魂。 图灵感觉好点了,之前本来生默卡的气也不生了。 “你喜欢月亮吗?” 图灵微笑着问默卡。 登月计划其二 ====================== “喜欢吗……算是吧。” “怎么了?” 默卡笑眯眯着看着图灵说道。 “我能送你上去看看。” “你想试试吗?” …… 默卡沉默了。 要不是说这话的是眼前的图灵,他一定会觉得这人疯了。 可是当默卡想起图灵那近乎无限的魔力和强大的力量。 又感觉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 “默卡。”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呃……什么赌。” 默卡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没有当着图灵的面说出来。 “就赌我能不能飞上这月亮。” “如果我输了,我不仅把小齿轮的碎片还给你。” “还附送你一样珍贵的研究材料。” 图灵将自己削出来的小木盒向默卡的方向推了推。 “你放心,这份材料绝对是你对你研究有帮助的。” “小齿轮不本来就是我的吗……” 默卡无奈的碎碎念道。 “我不管!” 图灵气鼓鼓的和默卡说。 “谁叫你天天搞那破研究,都不带理我的。” 嘟嘟囔囔了一会,图灵接着说道。 “反之,要是我可以飞上月球呢。” “你就得一个月之内,每次喊我名字的时候都加一个我的公主陛下。” “怎么样?要不要来。” 默卡一阵汗颜。 图灵和自己虽然确实差了三四岁。 但这份差距每次都因为图灵那过于早熟的心智,被默卡忽略了。 其实图灵也不过是个孩子呢。 默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好笑。 “好啊。” “但是,你就这么自信能登上月球吗?” “想要登上月球,不仅要克服第一宇宙速度速度,经过一段很长的无氧空间。” “而且太空中本身的低气压和辐射就很容易就能杀死一个人。” “更别说月球上连大气都没有了。” “这些因素你都想到了吗?” 图灵皱了皱那可爱的,幼短的眉头,一时语塞了。 “我……” “我才不管那么多。” “我只是感觉我小时候好像上去过。” 图灵抬头望着月亮。 寂寞的月光把她的倩影拉的悠长,寂寞。 “那究竟是多久以前的记忆了呢……” “反正我确定我是能上去的。” “你就说你赌不赌吧!” “……” 默卡沉默的看着星空。 那淡妆的雪月仍然在空中漂浮着。 那颗颗坚实的雪花,好像月亮口中吹出的烟粒,翩翩起舞着,落了下来。 “好啊,为什么不呢。” 默卡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朝着图灵伸了出来。 好像在邀请图灵跳一只舞一样,他静默着用他那深邃的黑宝石眼花深情的盯着图灵。 “我的公主陛下。” 图灵眼瞳一颤。 她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和当初何其相似。 ……或许。 图灵自己也没想到,在克罗托城,相约飞上安魂湖的那一瞬间。 自己早已将全心系于此人一身了。 咽了一口唾沫,图灵把自己白葱似的小手覆在了默卡的大手上面。 无数的小冰晶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旋卷集着,陷没入了一层能量的网罩里。 图灵猛地一拉,将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默卡拉入了自己的面前。 贪婪着吸取着默卡锁骨上好闻的气味,图灵此时的心里却空明的好像一锃白镜,映照着天边的明月。 默卡红了脸,开口说道; “还……还没好吗?” 图灵捏了捏默卡的手掌,噤声道。 “让我酝酿一会。” 以图灵为中心,澎湃的魔力席卷上了天际,捅破了云层。 图灵眯起了眼,张开了大的好像船帆的两瓣翅膀。 黑色的羽翼好像经受了数不尽的风吹雨打,在墨染的长夜里肆意咆哮。 “呵。” 轻声的娇喝后,图灵卷积着风暴,腾空而起。 紧紧的抱着默卡,图灵起飞了。 凶暴的岩泥像是洪水猛兽在图灵的身上喷涌而出,在图灵身前形成了一个火箭头似的挡风板。 将近乎暴戾的狂风挡在了自己和默卡的外面。 “……默卡,你看呀。” 图灵对像孩子似的拥在自己怀里的默卡说道。 默卡向下看去。 昔日的波城在千里的高空之上的图灵眼中,已经变得像是芝麻一样渺小了。 阿卡迪亚则就像是波城这粒芝麻下面承载着的一块糕饼,同样大不了多少。 默卡此时清楚的看见了。 阿卡迪亚作为世界尽头的一个国家,究竟有多么微不足道。 西接大海,东临沙漠的阿卡迪亚好像沧海里的一粟,没有凭借,没有依靠。 它仿佛不知怎么挣脱了大自然的束缚,竟在这奇奇怪怪的世界边境处生了根,发了芽。 极目远眺,默卡则可以看见最东方那充满科技感的金属质地的光亮和塔楼。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即使相隔千里也不曾被云雾所阻挡,扭曲的机械丛林静默的林立着。 那简直和阿卡迪亚不是一个世界。 “阿嚏!” 不自觉的,默卡打了一个喷嚏。 空气开始稀薄了。 温度也骤降了下来。 但图灵还仍然在不管不顾的加速着。 这点距离和那遥不可及的月亮还差的远呢。 收拢起岩泥铠甲,图灵和默卡此时像是一梭菱形的导弹,笔直的飞向深空。 不断的撕裂一层又一层的云朵,图灵和默卡终于来到了云端之上。 一眼望不到头的云野锁住了默卡的视野。 也锁住了默卡的心。 “好漂亮……” 默卡惊呆了。 他第一次站在如此之高的地方。 早已被苦闷的生活浸透了的默卡的心再次活络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拥有力量究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图灵她…… 图灵她难道无时不刻都怀着这份驱使长空的力量吗?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 默卡不禁有些愧疚。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 “图灵……” 默卡感觉气氛到了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了。 他转头看向同样被包裹在狭小空间里的图灵,想要和后者倾诉些情话。 但在默卡惊恐的眼中看到的却是 ——七窍流血,已经失去意识的图灵。 登月计划其三 ====================== “图灵……图灵!” 默卡慌了。 真的慌了。 他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心脏跳的这么快过。 周身的狂风像是勾魂的恶鬼,不断发出凄厉的尖叫。 白色的精灵仿佛一会近,一会远。 透明的它化作风暴迫近过来,举起那万里迢长的镰鼬,在默卡的身后狠狠的扇动着。 风掣如雷。 但是图灵却似乎一点清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 无助的两人仍旧像是沧海的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被惯性裹挟着继续飞向太空。 默卡喉咙一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知道,他这是已经到达平流层了。 干燥的空气变得稀薄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在默卡的胸膛里酝酿着。 默卡难受的眯起了眼。 “发现阿卡迪亚未登记的外出者。” “开始鉴定。” “鉴定为克格图亚的分身携带者,立刻采集样本返回。” 空旷的云端里,一丝若有若无,仿佛幻觉般的机械警告声响起。 默卡赶忙环顾四周,发现云层深处勃发出一道殷红的闪光。 一个两层楼那么高的飞机,顶着那颗红的透紫的信号灯从隐蔽的云层中窜了出来。 默卡通过探测魔法往飞机内部望去,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显然飞机里没有人在驾驶。 默卡从来没见过造型这么诡异的飞机。 “喂,请问你……” “目标速度过快,难以采集样本。” “本机将优先采取歼灭策略。” 被图灵和默卡的速度远远的甩在后面的飞机从机仓内举出了两架机枪。 一阵引擎的旋转声轰鸣过后,两架机枪朝着远处的图灵和默卡倾吐出金灿灿的火舌。 失去了图灵魔力维持的岩泥铠甲哪里挡得住这毁灭性的打击?一番轮射过后,黑紫色的铠甲瞬间就拇指大的弹头被射的七零八落。 铠甲碎片混杂着默卡的血肉,在空中肆意飘散。 “天边的羊群啊……” 钻心的疼痛占据了大脑,默卡急忙开始念咒。 磅礴的烟气从默卡背后像是花骨朵一样绽放出来,数道浓烈的烟道像是巨龙的爪牙,将广阔的蓝天分成好几片。 “这……?!” 但是这却丝毫没有挡住飞机前进的势头。 冲进烟雾包围的飞机锁定了默卡,笔直的冲了过来。 “热成像吗!?” 看到飞机底座上一个长得酷似摄像头的红色探头,默卡心中了然。 默卡此时明白,自己此时再怎么逃都是没用的。 唯一的生路,就是拼死一搏。 面对着快速向自己袭来的飞机,默卡张开了一双巨大的翅膀,叫停了周围推动着自己的风暴。 紧紧的护住了怀里昏迷的图灵,他不退反进,向飞机俯冲过去。 剧烈的风压仿佛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胸膛,默卡的脸憋的通红,浑身都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嘎叽嘎叽的声响。 数不尽的蓝色猫爪汇集起来,在默卡的身上形成了两把如螳螂钩爪一般的巨大杀器,一边保护着默卡,一边狠狠的朝着眼前的飞机碾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 白色的冠冕在剧烈的碰撞中闪过了一瞬。 蓬松的蘑菇云在蔚蓝的苍空中热烈的绽放开来。 两个被炸成焦炭的人影相拥着,从万里的长空一落而下。 —————————————————————————— 【我这是怎么了……】 【头好晕……】 【对了*@&#*@&$( #g&@*#*我刚刚和默卡打算去月球来着】 【今天……今天是几号来着?】 【公元2000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不对……不对,今天已经一月了吗。】 【也不对,到底错在哪?】 【对了,是年份错了。】 【公元20000年……才对吧?】 【克格图亚……克格图亚他和我说……】 “伟大又可悲的圣父啊~克格图亚大人~” 梦魇袭来,图灵的冷汗渍湿了后背。 迷茫中,图灵一把攥住了默卡的手,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不禁让人心生怜爱。 当然,如果不看图灵那半边身子几乎都长满了触手的身体的话——还是很可爱的。 “怎么了?我的公主殿下。” 停下了歌唱圣歌的嘴,默卡坐在一块石头上,让图灵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默卡温柔的抚摸着图灵长出触手的脸颊,轻声安抚道。 “做噩梦了?” “默卡……不是,我……” 图灵头疼的从默卡身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苍凉,寂寥,渺无人烟。 仿若凝固的沙土沉默着,好像已经历经了几千万年的静修。 “你看。” “我们已经到月球咯。” 默卡一摊手,指着四周苍茫的土地对图灵说。 “……” 图灵扫了一眼全身上下都破破烂烂的默卡,又看了看天空,撇了撇嘴。 “你骗谁呢?月亮不还挂在天上吗。” 凄美的月色朦胧而撩人,依依诉着亘古的苦难和离别的故事。 “真聪明。” 默卡淡淡的笑了笑,好像有什么言下之意。 “这里是阿卡迪亚的最边界了。” “魔力好像不怎么能发挥的出来。” “图灵你呢?” 没有对眼前长出奇形怪状肢体的图灵感到奇怪,默卡的语气还保持像往常一样。 “我还以为这次就能飞上去了呢。” “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图灵看向天空的蓝月,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当然还可以了。” “再怎么样限制我,要支付回去的魔力对我来还是轻轻松松。” 图灵站起身,背对着月光朝默卡伸出了手。 “走吧,我们回家去。” 默卡点点头,拉住了图灵的手。 一阵狂风过后,默卡和图灵再次起飞了,图背着默卡纵身飞像了蓝天。 这一次,被图灵背在身后的默卡将图灵一点点变化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直到完全深入阿卡迪亚,图灵才逐渐的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默卡没有对这件事多说什么,只是把这件事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八千里路云和月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302/21/599da4c2-be90-4f26-9b9f-ec8622788ba3.jpg](chapter-6bfe7fe430190dada047dbcaa38dbaa6f3ee30b4.jpeg) 月光实际上并没有图灵想象中的那么美。 使它在图灵的回忆里显得如此完美的,是朔雪,幽影,默卡长情的黑眼瞳,和图灵砰砰直跳的春心。 ==================== # 第八卷 四叶草传奇 ==================== 二百五十八章 一等爱情 ================================ “好帅呀…” “是啊是啊。” “男生究竟是怎么当上门徒骑士的呢?” “可能是学识比较渊博吧,我也不懂。” “管他呢,都已经是门徒骑士了,手下肯定魔法师众多。应该也遇不上需要自己动用魔法的情况了。” “而且都已经这么帅了,诶嘿嘿……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到时候我一定要在俱乐部整个长相差不多的,好好快活一下。” 鲜衣怒马少年郎,惊才绝艳谢景行。 在街边巷口两个女孩的话题中越聊越偏的,正是现在骑在高头大马上,接受受勋仪式的默卡。 浓烈的冬日里,鲜香的朔雪和不日的花雨漫天飞舞,默卡骑着马缓缓的踱在护送队伍的最前端,他一边向站在出行队伍两侧艳羡的少男少女们挥手,一边笑着高声回应他们——不知不觉,他的肩膀两侧的披肩上,已经落满了白雪与椿萱。 一条长长的队伍奏着管弦乐跟在默卡的身后,擂鼓吹笙,好不痛快。 五花马,千金裘,迎送默卡披金戴银的队伍规格隆重,仿佛连冬日里冰河般冷硬的氛围也微微敲碎了开来;街头巷尾玩卡片的小孩子,前脚还在招呼生意的店家老板,在私塾里朗读魔法书的豆蔻女孩子们此时都被悠扬的音乐所吸引,在楼房之间和层叠的窗台上探出脑袋确认情况。 出行队伍的尾部甚至还牵了一个长了脚的巨大舞台,它被镶嵌上轮子,由前面好几十匹马儿缓慢的拉着走。 舞台上约克郡自告奋勇的独坐着,她窝在一架比她本人大了十几倍的大钢琴里,一言不发的静静的弹着。 雪绒花似的纯洁美丽的她,穿着一身帅气凌人的燕尾服,小脸憋的通红。从她那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可以看出,一人担任钢琴手的她有点紧张,不过鉴于周围嘈杂的环境,暂时还没人听的出来她有没有弹错什么。 今天是月曜日。 月曜日的天地生气是最为广袤无垠的。 图灵居高临下,坐在街边房屋的屋顶,眼见着穿着光鲜亮丽的默卡领着一字长龙的队伍,缓缓的行驶着,进入了波城本地的大教堂,欣慰的笑了笑。 一片沧澜的阴影突然出现在图灵的背后,那片阴影立在屋头,渐渐显露出她那袭瀚海的袍泽。 那是宛如江枫渔火上一抹隐秘的碎月,折戟帐下一帘清翠的雨幕。 “情之最上者,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 “与其人交识有素,而未尝共衾枕者次之。” “又次之,则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纪念不忘。” “又次之,则为夫妇终身而无外遇者。” “最下者,随处接合,惟欲是图,而无所谓情矣。” “世间共有这五等情事,但与你和默卡这波澜壮阔的经历相比起来,却是不够看了。” “像你和默卡的爱情,说是一等情事,不过分吧。” 敦刻尔克从backdrop的静谧虚空中破碎而出,透明的琉璃炸裂开来,倒映出她真实的身影。 “哈……别调笑我了。” “敦刻尔克姐姐。” “蒙特克里斯托家晚宴的案子你忙完了吗?” 图灵微微仰头,看向自己头顶侧着脸颊,垂下晶莹发丝的美艳女人,平静的说道。 “忙是忙完了。” “但啥都没查出来。” 敦刻尔克像个真正的姐姐似的,拍拍屁股坐到图灵身边,轻轻的抚摸着图灵的额头,将图灵温柔的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图灵。” “劝劝默卡不要深究家族的秘密了好吗。” “他最近很热衷于解密探索什么的。” “但是和家族有关的事情,根本就和报纸上的数独或者是文字游戏不是一码事。” “偌大的阿吉奥家蕴含着你们想不到的能量。” “让默卡他不要想太多。” “否则会引火烧身的。” 二百五十九章 幸福的代价 ================================== “……这我没法保证您” “默卡的脑子长在他自己身上。” 微微侧转眉目,将目光落在图灵瓷娃娃一样的脸颊上,敦刻尔克察觉到图灵的语气似乎因为自己的语言变得略微有些生气。 “我倒想反问一下。” “为什么即使默卡成为了门徒骑士,你们还是要把他当做一个外人呢?” “既然授予了这项荣誉,你们就应该把他当做一个伙伴,一个同袍吧。” “你们怎么能口口声声说着同伴该说的话,又逃避这项荣誉所附带的义务呢?” 敦刻尔克没有再说话了。 她没再看图灵的娇俏的脸,而是从怀里拿出烟盒,噤默的挑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悠长宁静的寂寞随着烟气弥漫开来——望穿那痴梦般胶凝的烟幕,敦刻尔克好像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图灵。” “有些事情你永远不会愿意知道的。” 敦刻尔克指向遥远处,教堂前正在和玛利亚主教攀谈的默卡。 即使搁着这么远,他那微笑也能向守望他的人透露出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的气质。 玛利亚主教拔出腰间的佩剑,在默卡的两肩上轻点——随后他在人群的簇拥下站起来,站在高台的旌旗下,脱了额头顶上华丽的礼帽,肆意高举着礼帽欢呼着,不知迷倒了多少纯情少女。 “你看默卡。” “台下的那些人,有人会愿意在这时候知道他是个诅咒之子吗?” 敦刻尔克稍微顿了一下,掀起自己的袖口,把自己裸露的手臂根部展示在图灵眼前。 “你再看这里。” “你有什么感想?” 展现在图灵眼前的是敦刻尔克身上极为恶心的触手的一部分。 通红,肿胀,皲裂,而且没有生物的气息。 “我不像你,我的半天使是上不去,下不来的半吊子。” “我根本无法把自己天使的特征完全隐蔽起来。” “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相亲也老是失败。” “这一点我没有和你说吧。” 敦刻尔克一只手轻轻的捻着烟嘴,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吐出了一片淡淡的烟雾。 烟雾融入空气中,好像是舞台上渐渐步入帷幕之后的舞娘,轻轻的跳着舞,把她那鲜活的美丽深藏进无人问津的幕后。 “而且,即使是被誉为完美烟茄的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如果不靠着欺骗,原本作为男生的你,要拿什么在烟仙节上迷倒万千男孩。” “谎言确实是很不堪的东西,图可可。” “但是,我们也没办法。” “不是我们想要对你们隐瞒……” “只是我们太狼狈了,我们不希望把我们如此罪恶,如此不洁的一面展示给你们看。” “你们会因此失望的。” “这对于教徒,尤其是对于默卡这样虔诚的信教徒来说,那得是多大的打击。” “他一直以来所信奉的教会,居然是靠着这么肮脏的手段,这么无能,这么残忍的方法赖以为生。” 又吸了一口烟,看着怀里没了动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图灵,敦刻尔克心里明白,自己的开导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 她搂紧了这娇小的可人儿,把自己脸颊熟络的贴在图灵幼短的额头上,像是抱一个小宠物那样拥抱着她。 香甜柔软的气息从图灵披过肩膀的发梢处传来,一缕极浅极淡的艾草香仿佛勾魂的利器,从敦刻尔克所触及的柔软的体肤,薄纱似的衣裳,碧波般的眼线中,狠狠的钻入敦刻尔克身体,深入她的大脑,要在那儿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敦刻尔克一阵恍惚,随即稳定了心神,开口说。 “你不要见外,图可可。” “谎言并非是没有价值的。” “只要能运用得当。” “我们都可以获得幸福。” 二百六十章 烽火戏诸侯,为博蓝颜笑 ============================================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放开我。” 图灵没好气的在敦刻尔克的怀抱中挣了一下。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你和默卡别再调查来调查去的了。” “而且你也不能闹脾气啊。” 图灵叹了一口气,白了一眼这个不正经的女人。 都快三十岁了,像个小姑娘似的,图灵越认识敦刻尔克,越觉得这个人和自己一开始对她留下的印象有些出入。 “我们最近在调查的不是这个……” “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图灵和默卡最近确实在调查些什么,只不过不是在调查阿吉奥家的事情,而是在调查成立乐团合适的人选。 但是事与愿违,约克郡可能有点指望不上了。 她的口吃虽然不影响演奏,但是一系列的和口吃有关的事情已经严重挫伤了她上台的自信心。 她现在一上台就会紧张。 “你觉得今天约克郡演奏的怎么样?” 图灵突然转移了话题。 “哦,今天三公主参与演奏的吗。” “我觉得挺好的啊。” “只是没想到大贵族还愿意亲自出台演奏呢。” 【算了,听外行人的意见也没什么用。】 【但是,我们本来不就是给普通人演奏的吗。】 图灵用手指卷起自己的侧发,拇指按着,食指捻着,通过这个动作,她陷入了某种深度的思考。 【既然没有差评……那应该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自信什么的,这段时间可以再练练。】 【只是马利安夫人的其他学生实在是不太够格。】 【我可以拉小提琴,默卡弹管风琴,约克郡演奏钢琴。】 【为了让音乐更有层次感,我们可以再邀请一位萨克斯手。】 【当然,我也能吹萨克斯,让新来的人去拉小提琴。可是……】 【不管怎么说,四个人还是太少了啊。】 【如果只是班级的文艺汇演啥的,四个人的乐团倒是绰绰有余。】 【但我们开始要在举国瞩目的不来梅音乐大厅演奏音乐啊,怎么可能只靠四个人的乐团就够了呢。】 【禁忌乐团当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图可可?” 看着图灵皱着眉头发呆的样子,敦刻尔克人轻轻呼唤了一声。 “默卡和玛利亚大人已经进入教堂了哦。” “唔诶,那是什么啊?” 似乎远处有什么东西引起了敦刻尔克的惊呼。 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图灵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个小山包大小的车辆运输车,从遥远处的街角姗姗来迟,缓缓的对接上了出行队伍的尾部。 它那夸张的大躯体和对于阿卡迪亚人来说相对怪异的造型,引得无数凑热闹的行人驻足观看。 这架车辆运输车张灯结彩,横幅挂的满车都是,其中句句不离对默卡这位新任门徒骑士的褒扬和赞美。 而这辆车辆运输车里载的内容则更是华丽到离谱的程度——里面清一色的是各种各样的哈雷摩托车; 运动者车系,探险旅行车系,软尾车系,戴维森车系,反叛者车系,三箱的,两箱的,高油耗的,低油耗的,亮黑色的,白沙珍珠色的,礁石蓝的,只要是能摆得上面的车型,全都在此。 图灵朝车队看去,看到了自己上次在宴会上碰到的那个商人,她此时坐在车头,正和受勋仪式的主持人员商量着什么的样子。 不用仔细想也知道,这么隆重又夸张的场面,只有可能是图灵之前拜托的那位商人弄的。 可以说,这一大辆子卡车拉的摩托车已经远远超出了当时图灵对那位老板的要求了,即使是不熟悉摩托车的外行人一眼看过去,心里也得泛起嘀咕——这些货品,没有好几大千万的金钱,恐怕是根本拿不下来的,而且这些车在阿卡迪亚还偏偏处于一种有市无价的地位。 “那家伙……这么大张旗鼓的。” “我明明没有跟他说过我要摩托车是送给谁的……他以为这样做我会很有面子吗?” 敦刻尔克看着图灵的别扭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她看向图灵目光的方向,心下了然。 “所谓烽火戏诸侯,为博蓝颜笑。” “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如今的奥驰亚大小姐是个多么专情的痴情种。” “如今这么做,她也是为了讨得你的欢心。” 掐灭了烟,敦刻尔克把残损的烟头轻轻的按在屋顶的瓦片上,熄灭了它。 “这就是小人物的智慧了。” 二百六十一章 所谓伊人 ================================ “等等,默卡好像在叫我了。” 图灵突然说。 她极目远眺,看到默卡从市中心那巨大的教堂,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一袭白衣,白色的军装衬托的他仿佛在水一方的仙鹤一样出尘而不染,游侠样式的礼帽被他轻轻的提在手里,象征着他究极法师身份的玉锁则别在了他的披风两侧。 这个男人今天可谓是帅出了诅咒之子本该永远达到不的层次。 他的眼里没有专属于男人的阳刚之气,与如火的侵略性,但从那双眼眸里流淌出来的,却是潺潺如东泉般明朗的气息和温和的枣香。 和图灵初次见面默卡的那一天不同。 这个男孩的眼里不再是吸人的浑沌和多情的感伤了。 他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骐骥。 向着这边的图灵挥了挥手,默卡温柔的笑着。 “那你去吧。” “今天可是这个男孩这辈子屈指可数的重要日子。” “说不定有什么事情想要向你坦白的呢。” 敦刻尔克这个女人难得的卖了卖关子,就像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她微微的咧着嘴角,慈祥的在图灵的头顶上揉了两把。 图灵挑了挑眉,有些不知所谓的瞟了一眼敦刻尔克。 “那我先走咯。” “今天是我准备晚饭。” “虽然可能没有默卡做的那么好吃……” “但是敦刻尔克姐姐还是把工作上的事情放一放,回来吃晚饭吧。” “默卡的庆功宴我会准备的隆重点的。” 看到敦刻尔克会意的笑了笑,图灵点了点头。 她张开两片如黑鸦般幽邃的羽翼,腾空而起,飞向远处的教堂。 千米的距离在图灵割碎风云的羽翼下转瞬即逝,两三息之后,图灵稳稳当当的落在教堂的石顶上,悄无声息的从窗户处潜了进来。 图灵落在地上,发现偌大的教堂里除了静坐在祷告台旁边笑眯眯的玛利亚,只有默卡一个人站在里面。 看到了图灵的到来,默卡关上了教堂的大门,把熙熙攘攘的人群隔在门外面。 “图灵。” “你看这一身,漂亮吗?” 默卡双手卷着披风,在图灵的面前象征性的挥舞了两下子新衣服。 小孩子似的动作和求表扬一样的话语逗的图灵不由得会心一笑,她欣喜的扑倒默卡怀里,拽着默卡摇曳的衣襟,拼命的嗅着上面少年气的体香。 “漂亮……当然漂亮!” “你当然穿什么都漂亮啊。” “你是我的骄傲!” “……嘿嘿。” 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默卡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主动了搂住了娇小的图灵,双手环抱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把她以自己为中心,曳在空中,甩了一圈。 “别闹…” “玛利亚看着呢。” 图灵瞥了一眼角落里好像有些绷不住笑容的玛利亚,没好气的揪了一下默卡腰间的皮肉。 “好了——好了。” “不闹了。” “你看这个。” 默卡像是变魔术一般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束花,洁白无瑕的花儿含苞待放,钟情的端举在图灵的面前。 “石蒜……?居然是白石蒜。” “不过这还没完全盛开呢。” “这花怎么了吗?” 图灵不解的向默卡问道。 “花是什么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花刚刚是别在玛利亚大人身上的。” “还记得吗,王子安的事儿。” “她生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要在阿吉奥家讨一份工作。” “我们用这束花做纪念她的墓吧。” “王子安甚至都还没有墓呢,要是至此以后连纪念她的地方都没有,未免也太可怜了。” 听完默卡的话,图灵出神的看着那束没有完全盛开的石蒜,她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这花好像和坚强质朴的王子安,出奇的相似。 还没有盛开就已被截断了根茎,即使万般馨香,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时隔数年,对王子安之死的沉痛的惋惜与哀伤终于姗姗来迟,来到这图灵狭小的心房。 图灵接过默卡手里的石蒜,举到鼻尖底下轻轻嗅了嗅。昔日混杂着红港地方口音的王子安的歉疚与释怀的惋惜,好像就携夹在这石蒜的香味里,铁马冰河般的闯入图灵的梦乡。 二百六十二章 直到死亡将我们俩分开 ============================================ 深深的细嗅之下。 香远益清。 把石蒜花收进了自己的体内,图灵转头又对默卡甜蜜的笑了笑。 “不止这一件事吧。” “应该还有一件事。” “敦刻尔克姐姐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求了她什么呀?” 微微张了张嘴,默卡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又忍俊不禁的笑了。 “……”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确实,我向她借了点钱。” “借钱买了点东西。” “图灵,想知道我买了什么吗?” 默卡的语气好像变得略微郑重严肃了起来。 他那沉痛的黑宝石眼眸,闪烁着不可言说的浓浓情谊,就好像极夜中冰河底下静静流淌着的碧波,滋润哺育着冻忍时期一代又一代苟且偷生的小鱼儿。 不远处的玛利亚翘着二郎腿,似是吃瓜看好戏般的玩味的笑着看着这边。她轻轻的闭着嘴,一言不发。 “……我,呃。” 急智如图灵,此时也不禁哑了火。 图灵扭捏起来,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抹嫣红有预感似的飞上她的了脸颊。 就连图灵藏在白芷裙下的两只小脚丫,也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焦悸不安的心情,不由自主的相互磨蹭起来。 “默卡……” 茫茫然的害羞的低下了头,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图灵以为自己没有准备好。 但当她再睁开眼睛,朝着默卡看去的时候,图灵发现自己错了。 她早就准备好了。 原以为自己本该塞满迷惘与焦躁的小心脏 ——那里有的,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激动。 “图灵,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托了你的福。” “虽说男人靠女人这种情况,可能在阿卡迪亚人眼里没什么不对的……” “但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我在你无微不至的温柔底下,感到一股近乎平等的爱情,图灵,我由衷的眷恋这种感觉。” 默卡轻轻举起手臂,一只手环抱起图灵的香肩。他轻轻的将身体贴上来,把他那薄红的嘴唇,缓缓的印在图灵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今天我要做的事情,我本来是打算留着让你做的……” “因为你是那么要强嘛。” “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默卡的脸颊贴在图灵的额头上。 他那昏沉沉的语气,在图灵的心底静悄悄的循环着,给人的感觉无比的绵软低沉,且性感。 “实话实说……爱情对我来说曾经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东西。” “但我还是在克罗托的安魂湖那一天,不可避免的对你一见钟情了。” “龙溺风云,你藏我心。” “可由于心怀使命,直到拉克西丝城的冬雪降临,我才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纵使那些日子对我们来说是如何的困顿难行。” “可不知何时,我却开始感谢起了这漫长困苦的旅行。” “它让我可以与你靡足的相伴。” “我突然意识到,上天不是剥夺了我吸烟的权利。” “而是给了我更好的。” “你像是我天赐的烟茄一样,让人深深的成瘾。” “轻轻的吸吮一口,便满世界都是你的影子。” 默卡在图灵的额头上深情的嘬了一口。 “或许我曾经骗了你很多……” “但我无比的爱你。” “只有这一句,比金子还真诚,比沙漠更广袤。” 说罢,突然,默卡松开了怀抱,在图灵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白皙的手腕照拂着,默卡轻轻面对着图灵,挽起一只小小的暗色盒子。 单看一眼盒子的雕饰,图灵就知道,里面装着的东西是即使是阅尽珠光宝饰的自己,也要多看一眼的贵重物品。 心提到了嗓子眼,图灵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简直要逼得她惊叫出来。 图灵心中最后一点点理性,被昔日仅存的微量的贵族矜持,轻轻的吊在心口。 她真的忍不住要将眼前这个男人立马就地正法了。 “图灵,嫁给我吧。” “我会让你幸福的。” 默卡打开了手中小小的盒子,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两枚散发着流光溢彩的钻戒。 “当然…诶嘿嘿,在这里结婚实在是太简陋啦。” “我们暂且算订婚,等到解决了俄狄浦斯的事情以后,我们再正式举行一次婚礼。” “好吗?” “到时候叫上马利安夫人,约克郡,玛利亚教皇,还有十二门徒的大家。” “办一场轰轰烈烈,风风光光的大派对。” 默卡拿出了盒子里的其中一枚戒指,戴到自己的中指上。 又拿出了盒子里另一枚钻戒,默卡一边收起了盒子,一边轻轻的抓起图灵悬垂着的小手。 “但关键是……图灵。” “图灵……你愿意吗。” “一旦开了口…可就回不了头了哦。” 牵起图灵白葱似的手,默卡捻住那枚小小的戒指,缓缓将戒指对准了图灵中指的位置。 这时候,默卡停下了。 感受到了图灵轻轻颤抖着的娇躯,默卡自己也有点紧张起来了。 吞了一口唾沫,默卡艰难的抬起头,有些心惊胆颤的抬起眸子,去确定图灵脸上的表情。 “默卡…默卡。” “我愿意。” “我一直都愿意。” 满脸的泪花滴落下来,图灵的一张俏脸好像出水的荷花。 那一滴滴灼热的珠子从荷花上燃烧着滑下,比最璀璨的珠宝还要光彩夺目。 不知不觉,玛利亚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 她安慰似的抱了抱两人,低声对图灵和默卡说了些什么。 不久,图灵止住了哭泣。 在玛利亚的见证下,默卡为图灵戴上了戒指。 “直到死亡将我们俩分开。” 默卡说。 “嗯,直到死亡将我们俩分开。” 图灵擦了擦眼泪,笑着回答道。 二百六十三章 惨痛玩笑其一 ==================================== “没出什么岔子吗?” “奇了怪了……这时候不该是最好作案的时间吗?” 敦刻尔克自言自语的说道。 图灵走后,敦刻尔克也没急着走,而是仍然坐在街道两旁的屋顶上,远远的观望着默卡出行的队伍慢慢的收拢,归位。 她的眼神闪烁着些许的疑惑和思考。 “大部分阿吉奥家势力的人,都来这儿为默卡的受勋仪式庆祝了。” “现在亚必迭那儿防守十分薄弱。” “如果敌人真的是想要切断我们的军备来源的话,为什么不现在就出手呢?” 敦刻尔克拿出怀里的监视器,看着屏幕里安然无恙的军械库大门,心中满是不解。 “难道说这个敌人真的是卧底。” “之所以不现在下手。” “是害怕自己无故缺席被发觉吗?” “说起来还真是,今天好像没看到波尔多来参加仪式。” “这家伙应该和默卡应该关系不错才对。”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 “但还是去找找她吧。” “那一天她毫无征兆的放跑了敌人,这一点实在是太可疑了。” 敦刻尔克站起身来,又从怀里把烟盒拿了出来。她打开烟盒,对着嘴,叼起一根烟,并用魔法点了火。 “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吃上图灵做的晚饭……” 敦刻尔克从屋顶上潇洒的一跃而下,心里稍微预判了一下,张开翅膀,迅速飞往了波尔多在波城别墅的方向。 宛如一架火热的炮筒里打出的榴弹,眨眼间,敦刻尔克就来到了贵族区一栋品相相对朴素的别墅屋顶之上。她展开了背上的乌鸦肉翼,立在烟囱上,浑身重量压在一直腿上,像鸟儿一样,用翅膀保持着平衡。 仿佛在等什么人似的,敦刻尔克吐掉了嘴里被狂风熄灭的残烟,又掏出一根烟来,默默的抽着。 极浅极缓的烟云慢慢的在空中飘散,就好像敦刻尔克焦躁不安的内心一样灼灼发烫——不论任谁看到此时的敦刻尔克,肯定都会认为,她的心理正在经受着某种巨大矛盾的考验。 “就从烟囱进去吧。” 又过了一会,直到抽完一整根香烟,敦刻尔克终于吐出了嘴里最后一股烟气,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从烟囱上站了起来。 没有多说什么,咔叽咔叽诡异的两声在敦刻尔克的身上响起,随后敦刻尔克整个人身上许多的身体器官立刻变成了比原来更加柔软,更加狭小的触手形态,慢慢的从烟囱的顶部探了进去。 吧唧一下子,黏黏糊糊的触手怪敦刻尔克从烟囱顶端,掉进了烟囱低端的火炉里。 没有管沾在身上的草木灰和烧成碳的木屑,敦刻尔克迅速从火炉里爬了出来,套上自己掉落的衣服,恢复成了原来的身体形状。 “这家伙……也不在家里吗?” 掏出别在腰间袋子里的药瓶子,敦刻尔克囫囵吞枣般的往嘴里塞了好几颗药丸。 简单巡视了一下四周客厅,敦刻尔克没感觉到有人的气息。 整个别墅静悄悄的,客厅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人气。 “难道波尔多真的有什么秘密不成?” 敦刻尔克挨个打开房间开始检查起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些卧底的蛛丝马迹。 “作为裁金骑士,家中摆设倒不算奢侈。” 敦刻尔克打开了一间类似波尔多主卧室的房间的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敦刻尔克眼帘的是十分简朴,甚至于有些简陋的卧室三件套,床榻,衣柜,和书桌。 来到书桌前,敦刻尔克拿起了摆在书桌正前方的一张相框,里面装的是波尔多和她爱人与孩子的合照。 “……她好像没把女儿带来呢。” “明明丈夫都死了很久了,也不愿意把女儿从拉克西丝城带过来照顾。” “是怕被抓到把柄吗?” “……” “如果她真的是卧底的话,这一点倒也说的通。” 皱了皱眉头,敦刻尔克放下了相框,转身来到了衣柜旁边,伸手打开了衣柜。 狐疑的朝着衣柜里扫了两眼,敦刻尔克发现波尔多的骑士工作服还在衣柜里,并没有穿出去。 “奇了怪了,教士服也没穿,她今天没去教会工作吗?” “也不在家里,也不在默卡那儿。” “她现在到底在哪?” 二百六十四章 惨痛玩笑其二 ==================================== “既然这样……” “稍微再搜索一下房间吧。” “不知道波尔多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最好快点。” 微微的张开了魔力视野,整个卧室的所有物体的细致景象,一下子展现在了敦刻尔克的脑海中。 床下一个棱角分明的箱子吸引了敦刻尔克的注意力。 没有多想,敦刻尔克赶紧在敦刻尔克的床边上趴下去,把床底下那个被金属表皮包裹着的长方形箱子拖了出来。 一把造型彪悍的锁卡在了箱子的上下接口上,抵御着除了主人以外陌生人的觊觎。 “把秘密藏在床底下吗……?未免有些太老套了吧。” 面对着钢铁的箱匣,敦刻尔克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抬起自己触手聚集的右臂,对着箱子的锁头卯足了力气砸了下去。 恐怖的怪力直接扭曲了箱子的结构,锤断了铁锁,一瞬间迸发出的摩擦力产生了巨大的内能,甚至把箱子剩余碎裂的部分都烧的通红通红的。 “日记……?” 看到了箱子里躺着的一本小册子,敦刻尔克抑制不住震惊的读出了上面写的单词。 “写日记也就算了,居然还藏这么深。” “难道波尔多真的……” 然而正当敦刻尔克刚准备拿起册子翻看的时候,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打断了敦刻尔克的动作。 “谁在那!?” 一发虐绿色火球,风驰电掣的从敦刻尔克背后射来,宛若青色的毒虫展开了它那诡异美艳的翅膀,这发绿色火球肆意的扩散着它的斑斓的炎尾,擦着敦刻尔克的身子飞了过去,直直的撞向了房间的一侧。 噗嗤一声,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房间的一面墙都被这恐怖的火球腐蚀殆尽。 火球燃尽,毒浆爆射开来,打通了屋内和屋外的空间。绿色的毒漆甚至似乎还远远不满足于只造成了这样级别的伤害,它沾染在房屋破损的断口上,噗嗤噗嗤的持续扩大着受害面积。 屋外的阳光顺着房间扩大的镂空照射进来,照射在敦刻尔克好像有点略显惊慌的脸上。 “双手举过头顶,慢慢的转过身子来。” 感受到身后被烟斗指着的敦刻尔克一时不敢多说什么。她顺从的双手抱头,站立起来的同时,慢慢的对着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了身子。 “敦刻尔克!?” 来人惊呼。 就当来人看清了敦刻尔克的面容时,敦刻尔克也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湿答答的毛巾在她头上围成一圈,束着她的红琉璃般的发丝;一袭宽大的浴袍裹在她身上,衬托出她呼之欲出的婀娜身材,刚洗完澡似的飘弥的水汽缠绕住了她的眼睫毛,在她那脆弱美丽的眉眼上增添了零星的钻石点点。 手上举着一只临时不知道从哪操来的一杆烟斗法杖,这位女人稍微有些慌乱的胁迫着眼前的敦刻尔克。 但是即使这样一副居家公务员女士的柔弱形象,也丝毫没能削弱一丁点她眸子里那股骁勇善战的纯粹魄力。 她就是裁金骑士,波尔多。 “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不打招呼……我刚才在泡澡啊,一不小心睡着了。” 波尔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她却没有把魔杖放下来。 “等等……你看到我的日记了?” 瞥了一眼敦刻尔克脚下自己那已经碎成渣子的铁箱,波尔多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魔力波动如狂风般大作,波尔多的气势一下暴涨上来,她那一米七几的身材站在敦刻尔克面前,顿时好像有两三米那么高。 “你要干什么?波尔多。” “别动歪心思。” “你知道,你不可能打中我。” “而你要是胆敢现在对我动手。” “用不着玛利亚大人发话。” “我会切切实实的杀了你。” 敦刻尔克虽然嘴上怎么说这,但身体却仍旧是忌惮波尔多那炮筒似的烟斗一样,暂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谁说要打中你了?”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敦刻尔克。” “不过是暗夜里匍匐的一条毒蛇,摆上台面来,还想赢了我不成?” 狠话说完,青梅煮酒一般的浓浓醉香从波尔多那烟斗里飘逸出来。 看着那飘向自己的那一团绿烟,敦刻尔克凝重的皱起了眉头。 二百六十五章 惨痛玩笑其三 ==================================== “身体……动不了了?” “治疗魔法没用……” “你用的是基因毒素?” 原本站在原地的敦刻尔克就像水中寒月一样,渐渐的在涟漪的水波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她握着一把畸形的匕首,突然出现在离波尔多咫尺距离的身影。 无力的跪倒在波尔多的脚下,敦刻尔克的眼眶迅速的变黑。她的小嘴微张,露出舌苔,同时口水也止不住的沿着舌根迅速滴落到地板上。 “你……还有这……一手吗,呃……” 敦刻尔克的语气越来越平缓,语速越来越迟钝,似乎麻痹的毒素已经几乎要蔓延到全身了。 “念与你同僚一场,我没用致命的毒药。” “我先走了。” “不要追上来。” 连衣服也都来不及穿,波尔多说完,赶忙张开羽翼,从刚刚房间里的大洞迅速遁走了。 望着乘着风,渐行渐远的波尔多,敦刻尔克实在是架不住身体各处传来的麻痹信号,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 “跑了?” 过了好一会,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不慌不忙的从房间洞口飞进了房间。 “我以为起码会斗个两败俱伤的……” “没想到敦刻尔克居然这么弱吗。” 缓缓的迈着小碎步,女人慢慢的跨过地上各式各样的断裂的木屑和家具的残骸,轻轻摇动着她那柳叶般的腰肢,走到敦刻尔克身边,被她锤成碎片的箱子旁边,俯下了身子。 “本以为只是挑起了贵族间怀疑的种子。” “没想到却引出了大鱼。” “不过也是,作为掌管着阿吉奥家上下万余人财政收支的裁金骑士波尔多,怎么可能没点黑账呢。”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吧。” 然而就当女人伸出手,想要捡起地上散落着的日记的时候,女人顿住了。 她看向不远处悄无声息的敦刻尔克,突然感觉心里有些毛毛的。 “……” 唰唰唰…… 凌虐的冬风从漏风房间的空洞中呼啸穿过,把早已没了动静的敦刻尔克身上的裘衣,吹得猎猎作响。 原本庄严肃立的别墅,现在却像一只伫立在滩涂上的破庐,孤立无援。 “还是先送你上路吧。” “要是你能死在这里,波尔多到了玛利亚那里肯定更加百口莫辩。” 女人说着,随即将伸向日记的手,转而对准了在地上蜷缩着的敦刻尔克。 一整耀眼的白光闪过,女人伸出纤纤细手,狠狠的将手指指向弥留之际的敦刻尔克。 “MI6军式,终极闪光指刺。” 浓郁的烟尘裹挟在女人指尖滚滚流泻的光影中,一声重弩似的嗡鸣声响起,女人手中的极光仿佛对半绽开的黄莲花,在渺茫的疾风中精准的刺中了敦刻尔克。 仿佛被长着狰狞倒刺的宽斧一下子劈中了,敦刻尔克的四肢轰的炸开,血腥的肢体飞了漫天。 然而敦刻尔克四散炸裂开的肢体断口中,渗出却不是血,而是阴郁了好像万年之久愁云。 淅淅沥沥的潮默的雨幕,夹杂在不知何时遍布了整个房间的阴云中降了下来。 雨点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像是幻境里的小兔子一样遁入地面,消失不见。 “什……什么?”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 意识到现状的女人开始慌了。 她的身体突然像是雨巷里的丁香花一样,身上的四肢和五感不受控制的飘摆摇曳了起来,四周的景物变得似大似小,又近又远。 四肢传来的黏黏糊糊的恐怖触感,像是发烧时病人十不存一的镇痛意识所散发的幻觉,叫人如面见梦魇一样恐惧的不能自已。 “可恶,可恶啊!” “敦刻尔克,你这最阴险的毒虫,最狡诈的委蛇!” 敦刻尔克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空气中越发凝炼恐怖的气氛。 “MI6军式,终极圆盾……” 哗啦啦! 像是打翻了大海的酒壶,肆意飞溅的血液从女人的侧脸上泉涌而下。 一只从阴影中潜没的,强而有力的手臂握着匕首,残暴的插入了女人的腮帮,连着她的左脸顺势而下。一串磨牙残忍的切骨割肉声响起。 匕首一口气割到脖颈,连带着一股巨力,当场划穿了女人的胸口。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巴已经漏风了,女人那半句没念完的咒语,随着她脆弱的战意一起跪倒在地。 二百六十六章 惨痛玩笑其四 ==================================== “真是无愧于我和波尔多演了这么一出。” “总算揪出你这个孤魂野鬼。”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知道军械所的秘密……” “原来只是打草惊蛇。” 敦刻尔克狠狠的揪着女人的衣领,将她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来。 她的身体像筛糠一样疯狂的痉挛着,上半身被敦刻尔克肢解了以后,连带着脸颊的部分彻底分成两半,常人很难再从外形来判断,她是否还是一个活着的人了。 但是敦刻尔克硬是用魔力吊着她一口气。 “我不会让你轻松死掉的。” “竟敢让我再回想起以前干活的场景……” “我要你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 轻轻的凑在女人的碎裂的耳蜗旁,敦刻尔克的语气温柔的好像清澈的溪水,但在女人的心中却仿佛地狱里涌动的恶魔的吐息。 在女人颤抖的眼仁中,那扇邪异的地狱之门,好像就在敦刻尔克的身后缓缓敞开,满天的荧光亮起,缓缓的对女人伸出了勾魂的獠牙。 等等。 荧光?哪来的荧光? “哈……原来是这样,伟大的天之女,您来救我了吗?” 敦刻尔克也发现了自己身后突然暴起的某种异象,她猛然回头,却正好撞上身后那璀璨如炬的魔力洪流。 带着无穷彪悍的气势,比刚才女人射出的闪光指刺猛烈几万倍的粗大光柱,盖着敦刻尔克头顶倾泻下来,宛如猛犸象牙一样坚硬澎湃的光刃,狠狠的刺入波尔多的别墅,将别墅的整个第二层洋楼全部掀飞了出去。 在这样的洪荒伟力之下,敦刻尔克手中女人的皮血,肉骨,转眼间就化作了蒸汽与粉尘。 相比起女人,敦刻尔克也好不了多少,她破损的血肉在光柱中全部被燃尽了。现在敦刻尔克的皮肤正被骇人的触手缓缓覆盖,慢慢的长出粉色的肉芽,并修复如初。 “喂!我的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波尔多终于回来了,她张开魔力羽翼,轻轻的落在几乎被烧成焦炭的房屋二楼楼顶。 “你去干嘛了。” 说罢,敦刻尔克把腰间被激光烧的破破烂烂的药瓶直接往嘴里一丢。她的嘴里立刻射出好几条,宛如蟾蜍舌头一般的触手,把药瓶拧碎,拽进喉咙里。 “我啊,我呃,换了身衣服。” “刚才发现一个在我家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人。” “我还没来得及捉拿她呢。” “她已经跑过来了。” “我紧赶慢赶都撵不上。” 双手抱胸,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波尔多一脸懊恼。 和很多其他阿吉奥的幕僚魔法师一样,波尔多已经很久没进行过魔法实战了,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聚会和应酬上。 即使研习魔法,也是浅尝辄止,流于表面。 如果光论战斗能力,不论魔力强度和魔法水平的话,波尔多恐怕还远远比不上半路出家学魔法的杀手敦刻尔克。 “你看到刚才那个释放闪光魔法的人了吗?” 敦刻尔克缓缓的抹了一把满脸沾染着的血迹,露出了她那如豺狼般凶狠的眼眸,和杀气弥天的寒霜面庞,冷冷的说道。 “我……我没看清楚,会不会……就是我刚才追的那个人?” 波尔多缩了缩脖子,她不是没见过敦刻尔克工作的样子——那场面,简直比群狼逐鹿还要可怕,比野虎噬食还要血腥。 “她用的是军人用的魔法。” “这人肯定和刻俄柏有关系。” “……” 看着似怒非怒的敦刻尔克的模样,即使是平时大大咧咧的波尔多液不敢多说什么了,她闭口噤声,默默的干站着眼瞅着敦刻尔克。 “在这波城,不管你逃到哪里。” “我掘地三尺都要把你挖出来。” “就是搅他个天翻地覆,我也在所不惜。” “我一定要让你尝尝。” “什么叫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二百六十七章 私密的话题 ================================== 滚滚的木炭咧开粗糙的边角,在烧的明晃晃的火炉子里,噼里啪啦的和火焰手拉着手,跳着煽情的舞蹈。 “嗯哼哼~诶嘿嘿。” 图灵笑弯了嘴角,窝在摇椅里,抱着一把小提琴,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马利安夫人的音乐课上,图灵一向是不需要练习的,不像一旁窝在钢琴里苦修的约克郡,她只要在默卡和约克郡两人练习的时候,拉小提琴伴奏伴奏就行了。 按照马利安夫人的说法,图灵的水平完全可以出师收徒,所以她不需要练习,光陪读就可以。 “姐姐,什么…什么事这么乐啊。” 约克郡停下了抚动钢琴的动作,对一旁的图灵出生询问。 黑暗的穹顶上漂浮下来的夜阑,在摇晃的灯光下,默默化作一圈又一圈的湖畔波光似的倒影,荡漾在有点粗糙黯淡的房间里。 幽邃的夜曲像是一只悄悄探进窗户边缘的小黑猫,它缓缓的伸长了躯体,张开了肉爪,颤抖着弓着身子,挥舞着小尾巴——那柔情的身姿催人睡眠。 “你看我今天就没什么变化吗?” 图灵笑嘻嘻的反问约克郡道。 头顶老旧的电灯泡一闪一闪的,本就练习管风琴没什么进展的默卡,被这略有些晃眼的灯光弄得有些心烦,起身去储物间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门外传来荷西劈柴的声音,金属制品与大自然中低级生物碰撞声,远远的传来,给这静谧的夜色增添了一丝不可告人的暗香。 “呃…呃,没看出来啊。” “是裙子吗?姐姐今,今天穿了黑裙子吗。” “不对,昨,昨天也穿的是黑裙子。” 见约克郡为难的样子,图灵摇了摇头。 “哎呀,不是。” “你再猜猜。” 图灵小脸仰着,不经意似的把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上可以很明显看到见的地方。 “呃,妆容上有,有什么变化吗。” “可姐姐天生丽质,一般也,也不化妆呢。” 约克郡显然没有领会图灵的意思,视线还是停留在图灵的身体和脸颊上扫视着。 然而约克郡硬是把眼睛看直了,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没过多久,默卡拿着修灯的工具,带着马利安夫人回来了。 这里只有默卡懂一点现代机器,所以修灯的任务还是得落到默卡头上。 “女孩子们,我要修灯哦,待会要关一会电源。” 默卡对着图灵和约克郡说道。 说话间,马利安夫人已经用魔法提着梯子,不慌不忙的在摇晃的灯泡底下,将铁质梯子支了起来。 图灵和约克郡纷纷点头,示意收到,随即她们又回到了猜谜游戏中。 “真的猜,猜不出来。” “马上要熄灯了,那,那样我就看不到姐姐了。” “到时候我就,就猜不了了。” “姐姐趁现在给个,个提示呗。” 看着约克郡冥思苦想的样子,图灵眉头微微一挑,无奈的笑了笑,举起了自己右手,摆在约克郡的面前说道。 “你看我这新买的指甲油怎么……” “哦!” 还没等图灵说完,约克郡迅速就心领神会了。 “姐姐你这枚新戒指哪来的啊?” “你们,你们俩订婚啦?” 约克郡心直口快,看到那枚光鲜亮丽的戒指的一刹那,直接就把想到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虽然这枚戒指可能在约克郡的自己的小收藏里还排不上号,但这可是戴在图灵•奥驰亚手上的戒指! 光凭这一点,这枚戒指就足以在约克郡心中被称为无价之宝了。 “可是姐姐。订婚,订婚戒指是戴在中指上的,不是无名,无名指哦。” 耐心的听约克郡把话说完,图灵撇了撇嘴,还是乖乖的把把钻戒戴到了中指上去。 “我知道嘛,我就是…先习惯一下。” 嘟着小嘴,图灵好像对于约克郡的忠箴之言不太高兴。 “我要关灯了哦,房间会黑一阵子。” “哦哦。” “嗯。” 看着一旁在一阵忙活的默卡,房间一下子彻底暗了下来,约克郡思索了了一会,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兴奋的问向图灵。 “姐姐,我,我们趁着灯黑……聊点私密的话题吧。” 二百六十八章 夜来风雨声 ================================== “私密的话题?” “要聊私密的话题的话……” 静静的夜月底下,满屋子的乐器和家具,以及沉默温暖的漆墙,好像都融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图灵躺在摇椅上。 她感觉自己和对面扶琴斜坐着的约克郡,突然产生了某种联系。 她们好像一起透过屋顶,暴露在了无垠的夜空下。 一种想要吐露什么的欲望,化作硬块,哽在喉头,催促着图灵说些什么。 “那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来着。” 一只纤细的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的点着,图灵好似在想着什么深邃的事情。 “你上次说的痛经是什么意思啊。” 【好险,差点就直接问出“女生的构造是什么的”这样奇怪的问题了。】 图灵变化成女孩实际上还是有形无实的。 她不知道女孩具体的身体构造,所以她变化成女孩以后,她既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内部设置成一团浆糊,也可以设为一堆章鱼一样的触手。 但唯独没法变出子宫来,因为她没有实际见过子宫。 “诶?” 约克郡愣住了。 随即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扭曲了起来。 “不,不会吧?” “难道,难道说姐姐直到现在都,都。” 约克郡结巴的更严重了,竟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痛经就是说…呃。” “嘶。” 约克郡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打算把自己幼儿园就被传授的生理知识,整理成完整的对话,告诉图灵。 滋滋,噔。 “修好了。” 整个房间敞亮了起来,隐秘的安全感从两人的心中宛如潮水般褪去了。 约克郡被这么一打断,那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又涌上了心头。 深感性知识教育的困难,约克郡抿了抿嘴,心中改了想法,还是打算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 “啊哈哈,其实就是我自己的一种病啦。” “因为我运动不积极,总是依靠魔法,所以身体素质越来越差,让病魔趁虚而入了。” 对不起了!图灵大小姐! 不是我不想和你详细说,但这个东西不亲身经历是不会明白的! 希望等到以后大小姐您到了那个年纪的时候,您身边有人能帮您仔细科普一下吧! 约克郡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的和图灵道了个歉。 “蒙特克里斯托,这个亮度可以吗?” 站在梯子上的默卡旋了旋屋顶的电灯泡,对约克郡说道。 他知道约克郡有白化病,而他也知道,白化病人就像吸血鬼一样,对强光是非常敏感的。 太阳光那样的强光,几乎是要了他们的命。 “没事的,正常,正常亮度就行。” “我会隔,隔绝紫外线的魔法。” 约克郡笑了笑,对默卡比了个OK的手势。 看到约克郡肯定的眼神,默卡没再说什么,扶着梯子的慢慢的往下爬。 “辛苦你了,默卡。” “总是让你干这干那的,明明我们都受了你那么大的恩惠了。” 马利安夫人笑眯眯的伸手将默卡从梯子上扶了下来,对默卡说道。 “哪里,我应该做的。” “更何况我练琴也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默卡笑着回应道。 看着如此善良懂事的默卡,马利安夫人由衷的笑了,但随即她的眼神又充满了担忧。 微微的凑近了,她小声问默卡。 “你们真的要选约克郡吗?” “上次你受勋仪式时我去看了,她其实台上表现不怎么好。” “而且……这孩子,她自己好像也不太愿意上台表演,更何况是去不来梅音乐大厅表演。” 默卡轻轻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不愿意是一码事,不敢是另一码事。” “和图灵一起演出,她是很愿意的。” “这要本人愿意,什么都好说。” “您放心,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帮她克服舞台恐惧症了。” 马利安夫人叹了一口气,对默卡点点头,表示同意。 就这样,四个人各怀属于自己的小心思,分别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开始了今天的音乐教学。 二百六十九章 当幸福来敲门 ==================================== 风雪满天。 白茫茫的街道上,殇情的回忆和冰雪相互紧抱着,凝结成了马路牙子两旁,深深的冰痕。 图灵一只手为拎着大包小包的默卡撑着伞,给身边的男孩挡住翩翩如雨的霜雪。 “木炭价格好像涨了。” “肉类的价格也是。” 默卡和图灵从便利店的屋檐下走出来,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在脚踝一般深度的雪地里缓慢的踱着。 “嗯。” “毕竟封城了嘛。” 图灵抬头望向仿若飘满了蒲公英的霜天,轻轻伸出手去触摸空中那水晶似的六角雪花。 叮铃的脆响好像若隐若现一般,在图灵的心中乍响。 “敦刻尔克姐姐说城里有坏人,所以要封城。” “你觉得呢。” 看着一旁图灵游移的眼神,默卡神情微微一愣,低下头,思考起什么来。 “我觉得吧……” 其实做的也没错。 固守城池未尝不是一项明智之举。 现在各大家族宛如一盘散沙。 她们看似站了队。 但实际上,她们都在等玛利亚和俄狄浦斯之间决出一个胜者。 她们不想冒风险,只想跟随胜利者。 但如果我们现在在波城守着图灵。 若是俄狄浦斯攻过来,蒙特克里斯托家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她必须得给我们搭把手。 再怎么说,虽然比不过正式的军队,但那些贵族养的幕僚和家仆不是吃素的。 只是…… 那位豪放的蒙特克里斯托家主,乔治•蒙特克里斯托,真的会卖阿吉奥家面子,让阿吉奥家一直住到俄狄浦斯来袭吗? 或者说。 玛利亚教皇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让人心悦诚服吗? “不好说,心怀鬼胎的人太多了。” “我们内部可能也有,但她们不一定和俄狄浦斯有联系……” “嗯?” 就在默卡还在认真思考的时候,他一抬头,看见了一对新郎新娘,站在不远处一扇高大石门底下,你侬我侬的偷偷摸摸说些什么。 石门的角落底下,陈放置着许多摄影设备,也站着的许多操控设备的摄影人员。 那些摄影人员中,有的人一只手卷着时尚杂志,头头是道的对着属下说些什么;有的蹲在地上铺设地毯;还有的则正提着化妆盒,似乎打算给新娘子上去补点妆。 默卡回头一看,发现图灵早就从自己身后一溜烟跑到了工作人员那边,和工作人员攀谈起来。 叹了一口气,默卡一边向图灵那边走去,一边扩散出魔力视野,将图灵那一块的所有景色收入脑海中。 到了跟前,默卡才完全的看清楚,眼前的巨石门,是一栋多么宏伟,多么巨大的哥特式建筑。 硬要说的话,这扇门制式有点像默卡曾在书上看见过的那种凯旋门。只不过眼前这扇巨大的奇观造物显然比凯旋门更大,更辉煌。 而且更白。 默卡知道,这是象征着波城最浪漫传说的司法门。 一丝不苟的门扉沿用了最古老的矩阵魔法堆砌而成。 方中有圆,圆中有方,其形制经得起任何一种审美标准的推敲,而且坚如磐石,当初他的建造者称它风吹雨打数千年也不会衰败。 它不仅象征了波城人对于正义与严谨司法的追求,也寄托了很多年轻一代人的情思与想念。 在桥下约定终身,成了当地的一项风俗。 “这孩子……真的是。” 看着开心的和摄像师们攀谈的图灵,默卡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 “默卡!你过来过来。” “新郎新娘在拍婚纱照,她们答应也给我们拍一张!” “来了!” 高高的举起手摆了摆,默卡向图灵回应道。 二百七十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 “真的谢谢你们,不仅愿意给我们拍婚纱照,连婚纱和西服也一并借给我们了……” 默卡笑着和眼前的新娘子说道。 “没事没事,婚纱和西服本来也是我们向摄影组租的,更何况。” “正好,也给你们这对准新人沾沾喜气嘛。” 新娘摆摆手,靠在新郎胸口,甜蜜的一笑。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我还想再拍一会呢……” 图灵无奈的提着白色的婚纱,恋恋不舍的在红毯上走来走去,似乎是想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脚印似的。 “哦,照片已经冲出来了。” 新郎接过一旁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照片,将其放入到信封里,塞到默卡的手上。 “新娘很漂亮哦,你小子很有福嘛。” “一定要好好珍惜彼此呢!” 新娘笑着插嘴道。 默卡轻轻的点点头。 “嗯,我一定会的。” 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照片,告别了新娘新郎,默卡和图灵换回原来的衣服,再次提上大包小包,继续走向了回家的路。 “那么。” “接下来要顺道去马利安夫人家吗?” “我在那停了一辆摩托车,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呃……骑它回家。” 看出了默卡心里痒痒想要兜风的想法,图灵咧嘴笑了。 图灵鲜馨的微笑好像满天飘零的雪花,她单薄脆弱白皙的皮肤底下好像蕴藏着淡淡的梅香。 “你呀,哼哼。” “自从我给你送了那几辆破车,整天爱不释手的。” “连管风琴都要荒废了。” “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是坏。” 图灵话锋一转,一边用手指卷着头发,一边开口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 “果然,还是我的礼物送的最好吧?” 其实也有不少其他的人在受勋仪式的时候,送了默卡一些或轻或重的礼物,但那些终究是象征性的,礼节性的。 即使把它们全部加起来,价值可能也没有图灵送的十分之一。 经济价值尚且如此,心意上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了,当然了。” “我的公主殿下送的,当然是最好的礼物。” 一只手扶住了图灵的腰肢,默卡凑了过来,在星光点点的大街上,大胆的对着图灵的樱唇,吻了上来。 感受着默卡灼热的嘴唇,图灵惊喜的同时,心中也暗自窃喜。 默卡变得主动了。 这同时也说明,默卡心中对身份的芥蒂也在一日日减轻。 那层隐藏在默卡梦魂深处,名为自卑的不可逾越的沟壑,已经在图灵小太阳一般的温柔和活力之下,日渐消散了下去。 默卡眼眶中死寂的黑宝石逐渐活了。 他那取自苦痛深渊的双眸,不知何时,已不再只能映射孤儿院时期,贞德小姐白茫茫的诀别,和奥瑟罗黑黢黢的血泊了。 他不再害怕雪天与长夜。 默卡昔日专属于盲人的痛苦,已经在枕边人无时无刻的安抚下变得微薄,削减。 清晨睡梦中惊醒时的慌乱与迷茫也被绵密的爱情所催化。 她会亲昵的叫他,抚他。 待他像一个一个未睁眼的婴儿一样温柔。 “别闹……哈哈,痒。” 图灵被默卡亲的春心涌动,一抹少女气的燥意,驱动着图灵在当街的冰雪里跳起了舞。 在冰雪上游刃有余的舞蹈的图灵,好似踏霜而至的仙女,翩翩婀娜,步生涟漪。她踮起莲花般的小脚,轻盈的踩在薄如蝉翼的雪花上——那脚宛如勾人心魂的镰刀,轻轻一抿,一抹,任何围观人的心气,都要被这罪恶的暧昧气息刮破了魂,碰碎了胆。 空气中散发着酒糟似的香气,舞蹈的图灵轻轻的接起默卡的手,邀请他共赴巴山夜雨。 “等一下,图灵。” “你看那是谁。” 不知不觉,图灵和默卡唱着跳着,已经走到湖心岛湖边的皇家医院门口了。 医院门口的喷泉已经停了,白雪压城,一副万物凋寂的景象。 但就在这了无生机的喷泉前面,一座绿肥红瘦的禅景石坛上,坐了一位美丽如画的少女。 她低垂的眼眸似是自卑,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又像是高傲。 这个气质矛盾的女孩攥紧了大腿上覆着的厚厚冬裙,好像在等谁一样。 她略有些焦急的皱紧了眉头。 二百七十一章 云雨终止之夜 ==================================== “戴安娜……是她啊。” 图灵好像很熟悉眼前这个人,但又好像对她很陌生似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是你的熟人,不是吗。” “她应该是来看望你的吧。” 看着远处坐在花坛边上孤独的小女孩,默卡压低了声音,对图灵柔声细语的说道。 望着那桃红色的身影,图灵微微颔首,皱起了眉。 在图灵的记忆中,她和戴安娜的关系其实没到熟人的地步,倒不如说有点小仇。 【如果她此次前来是为了自己……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我和她没多少故事,唯一值得一提的竞争关系也是家族属性赋予的。】 【但我只有一件事情还不明白。】 【只有一件小事。】 “……” 【马术比赛那天,为什么那孩子要叫我姐姐呢。】 图灵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个和现在的自己几乎毫无关系的人。 “不用管她。” “反正估计也没什么好事儿吧。” “我们回家吧。” 用backdrop稍微修改了自己的容颜,图灵压低了雨伞的伞檐,大摇大摆的往皇家医院旁边的湖泊走去。 “可是,也许她不是在等你呢。” 默卡拽住了图灵的衣角,恳求似的挽着图灵似乎有些着急离开的身形。 “你看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手里还抱着一束花卉。” “这大冬天的,她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你真的不去瞧一瞧吗?” 压低眼眸,默卡挽着图灵,轻轻的把嘴凑到图灵的耳边说道。 默卡的要求,图灵向来都是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戴安娜,图灵却开始控制不住的烦躁起来,身体也根本不愿意多做停留。 就好像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与图灵眼里戴安娜的身影起了反应,在隐隐作痛一样。 “……” “默卡你不懂,你……” 图灵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她不敢再看默卡那担忧的眼神,微微的低下了头。 “你已经错过很多人了,图灵。” “我或许不懂你。” “但我胸膛里,这颗全然爱你的心告诉我,你每天都在许多无法言说的,灵魂的疼痛,和精神的隐疾中,受苦受难。” “为了赢过俄狄浦斯,你已经失去太多了。” “戴安娜以前或许是给了你许多许多的苦难。” “但连同这些苦难在内,她与你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联系。” “如果有一天连戴安娜你也错过了。” “等到你真的回忆起从前的一切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默卡一口气说了许多,但图灵只是阴沉着脸,叹了一口气。 “算了。” “你愿意去了?” 默卡问道。 “不,不愿意。” 图灵自嘲的冷笑一声,轻轻的挣开了默卡的怀抱。 “虽然以前总是你是对的。” “但这次你真的错了,默卡。” “我们俩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节了。” “这跟我和戴安娜没关系,这是家族之间的事儿。” “即使我跟她说我再也不会比赛了,那也无济于事。” “人终究是社会动物。” “她处在那个家族中,耳濡目染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把我视为前进道路上,最大的敌人。” 图灵撇过满脸愁绪的脸,神情寂寞的看向了戴安娜的方向。 “其实我和她都是这样。” “被当做工具去洗脑,被当成工具来支配。” “只不过我挣脱了,她还没有。” “只要她还有一天没有挣脱这桎梏的枷锁,我们就一天没法握手言和。” “甚至于说挣脱也不行。” “毕竟幼年受到的伤害,可是要用一生去治愈的。” “唉。” 图灵用一声长叹结束了自己冗长的论断。 “你去和她说两句吧,我就不去了。” “反正她不认识你。” “如果到时她真的是在等我的话。” “那你就帮我告诉她。” “我们不会再见了。” 听图灵说完,默卡无奈看向戴安娜的方向。 他总觉得事情不该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 难道说从今以后,图灵所留下了的同龄人朋友,真的只剩下自己不成? 但他知道图灵这孩子倔的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已经几乎不太可能再干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于是答应图灵,默卡独自一人走向了坐在石坛上的戴安娜。 “姐姐……姐姐来了吗?” 戴安娜似乎都被冻睡着了,感应到默卡哒哒的脚步声,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两只手紧抱着手中的一大束花,抬头望向默卡。 假花? 凑近了看默卡才发现,这捧花居然都是假花。 二百七十二章 你是谁的月亮 ==================================== “孩子,你找谁呢。” 默卡纯情温柔的笑脸一向对花季少女有着莫大的杀伤力,但这次却在戴安娜这里吃了瘪。 “孩子?请注意你的措辞。” 戴安娜轻轻哼了一声,马上收起自己因为寒冬,而有些失去控制的懈怠表情,重新摆出一副高傲对默卡说道。 不经意间,仿佛是宣誓地位一般,戴安娜微微昂起了一点头部,显露出她额顶部那象征着无上权利与荣誉的暗金王冠。 但她高傲的神情,却似是止不住的有些遗憾,她把这点表情变化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呵呵。” “抱歉,恕在下有眼无珠。” 默卡无奈的讪笑,站在戴安娜面前,对着她行了一个尊敬的贵族礼。 戴安娜看见这么标准的贵族礼微微一愣,赶忙压下慌张的心情,立马行了回礼。 默卡又向前走了一步,在戴安娜面前示弱似的半蹲了下来,像对小孩子一般,语气温和的向她发出了提问。 “可以问问您一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吗?” “大雪天的,天寒地冻。” “像您这么尊贵的贵族,不该受这个罪。” “而且连一个护卫都没带……” “也不知是谁怎么狠心,竟愿意让您这么美丽动人的小女士,独自来到这个病痛纠缠之地。” 默卡很习惯于说些讨女性欢心的话,这和他小时候举步维艰的生活处境有关系。 “只是……散步而已,对,散步。” 戴安娜眼睛不自然的瞟向右侧,微微撇嘴说道。 虽然和图灵一样经历了许多磨难,但戴安娜实际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她显然不知道自己自己的那点心理活动,在默卡面前几乎无处遁形。 无非是想见图灵没见着嘛。 现在图灵不住在医院了,但外界还以为图灵当初在法院里的时候,被卷入两党争端,受了伤,现在还在静养中。 所以戴安娜才会找到这来。 “那我想您散步时的步伐一定稳健吧。” “连身上积了这么厚的雪都没发现。” 默卡拨开雪堆,在戴安娜身旁划出一片区域,紧挨着戴安娜,轻轻的坐了下来。 他很没有阶级意识的直接伸手拂去了戴安娜肩头的白雪,但由于他过于清秀帅气的脸蛋和温柔的动作,导致于戴安娜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僭越的成分在里面。 “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坐在病院的大门前面吗。” “我在皇家病院里也算有些朋友,如果您有什么需求的话,或许可以帮到您的忙。” 默卡的语气很真诚。 “……我想见图灵,凭你也能帮得上忙?” 戴安娜不耐烦的说。 “连我都见不了……” “医院里的前台护士和我说,现在想见图灵的太多了,排队都排不上。” “而且图灵现在心理也有些问题,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每天也要限制客人人数。” “也不知道姐……啊不,那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状态,下次的比赛还能不能比了。” 戴安娜深深的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的看着身后的医院,好像对这个阻挠她与图灵相见的建筑深恶痛绝。 她的眼眸盯着医院白色沉默的墙壁,慢慢的失神了。 望穿那巨人一样林立着的柱子与萧墙,戴安娜感觉自己好像能想象到图灵与自己相见的场景。 她一定会和自己好好解释清楚误会,解释为什么她总是在上学的时候忽视她的存在,总是否认自己曾经和她在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回忆。 她会不会只是被家族的杂事蒙了心…… “我明白了,小姐。” “因为医院每天限制访客。” “……所以您才在这里医院门口呆着,争取做明天清晨的第一位客人?” “还有买假花也是,应该是原来买真花被这大冷天的冻坏了吧。” 默卡一时间有些好好笑,差点绷不住笑意,当场嗤笑了出来。 图灵根本就没在医院里,医护人员对戴安娜这么说,显然是在打马虎眼。 戴安娜她被一个虚假的谎言给骗了。 “怎,怎么?这种事也是你个庶民配打听的?” “赶紧该上哪去上哪去,别在这碍眼。” 戴安娜好像有些生气了,她竖起一对剑眉,对默卡娇声厉喝道。 稍微稳定了一下身体里波涛滚滚的笑意,默卡把表情绷的严肃了一些。 如今看到这样可怜巴巴的戴安娜,默卡才意识到当初在厄里斯堡后山上,那位举着枪指着自己脑门的女孩,居然还有这样脆弱真实的心理。 想到自己等下要对她说的话,默卡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深吸了一口气,默卡终于准备好了。 “戴安娜。” “你的姐姐不会再回来了。” 眼睛瞪的大大的,戴安娜不可置信的看着默卡。 微微张了张嘴,她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她疑惑的表情像是久经干旱的皲裂土地,褶皱而锐利。 而她那被惊讶的斧凿雕刻的眉,好像一把匕首,深深的戴安娜捅入了柔软脆弱的地方。 这比流血牺牲还要痛苦。 “……?” 戴安娜突然失语了。 她好像化作了满天茫茫大雪的一部分。 不会说话。 不会言语。 浑身都满载着极深极深的悲伤。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带到了。” “你的花,我暂且替她拿一支。” “加莱赫的长公主。” “你自己多保重。” 默卡摇摇头,趁着戴安娜还没反应过来,从戴安娜手中的花束中抽了一支假的向日葵,急忙起身离开了。 呆呆的望着默卡离去的方向,戴安娜看到一个撑着大伞的女孩,接走了他。 缄默的风雪里,一张告白心意的卡片夹在戴安娜花束中,失去了意义。 卡片上的文字,迎风招展。 我很遗憾。 你不是我的月亮…… 但我庆幸, 这月光也曾有一日照到过我的身上。 红粉佳人其一 ====================== “今天上课学管风琴的时候你表现的很不错呢。” “独奏键盘和回声键盘分的很清楚了。” “音栓也用的很到位。” “回家奖励你一下。” 图灵侧过她那张俊俏的脸,对默卡说道。 被一张保暖围巾包裹着的娇小图灵,走在街上好像是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她一席冬衣穿的严严实实的——但也仅限是上身,她的下装仍然穿了一件长裙配白丝袜。 自从变成女生以后,图灵一天不穿裙子都难受。为了和腐败的贵族生活划清界限,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那种贵族制服的军装了。 图灵微笑着,甜蜜的眯起眼看着默卡,仿佛就连哈出的白气都是奶香奶香的。 此时正值隆冬,深空中泼洒下来的月光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雪意。 默卡和图灵走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璨璨新月的微弱月光洒在滥情道路的两侧,给黯淡的石板路打磨上了一层幽邃的冷光。 图灵在马利安夫人家等默卡上完乐器课以后,拗不过马利安夫人的盛情邀请,还在马利安夫人家吃了个晚饭,再加上冬天天黑的早,他们一直在外面耗到夜幕降临才急匆匆的往家赶。 “唉,真是受老罪了。” “我感觉手指都弹的没知觉了。” “怎么我遇到的老师都这么严厉啊。” 除了贞德。 默卡的思绪飘向深空,他低垂的眉目,把手指放在嘴边用温热的口气烘烤着。切骨的寒冷让他不经意间想起了童年里那个分别的季节。 仿佛是想到了前女友似的,默卡的心中闪过了一位故人的倩影。他心虚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图灵,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以后,才放心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姑且问一下,你要奖励我啥呢?” “奖励一个亲亲~~” 图灵扭捏着身体,两只手挽着默卡的一只胳膊,使劲左右摇摆起来。 “啊哈哈……” 默卡微笑的有点僵硬。 看着默卡好像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下来的样子,图灵不满的鼓起了小嘴巴。 “干嘛,不满意吗?” 不是不满意,只是你奖励这种每天都会做的事情,也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致啊。 默卡挠了挠脸颊,满脸写着无奈。 “话说。” “今天要不要再下个馆子,走个夜场?” “我其实感觉在马利安老师家还没吃饱。” 感受着图灵冰凉的皮肤,默卡把图灵冻的像冰块一样的小手揣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暖暖的敷起来。 “好啊好啊。” 虽然按道理图灵的食量也不大,在马利安夫人家吃的那一点应该够了。但对于现在的图灵来说,食量已经没有意义了。 倒不如说,图灵的大脑其实已经失去了饥饿和饱腹感知的边界了,不管是吃多少都不会有一个尽头的。 吃不吃反正是无所谓了。 但如果你要问排泄? 排泄其实也不用了。 这很奇怪,所有的东西,包括食物进到图灵的身体里去了以后,仿佛被收到了一个无底洞里去。 这其实和图灵每次都把大于自己身体好几倍的触手收回自己体内的这件事,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不要再吃意大利餐厅了吧。通心粉和意大利面我真的是吃够了~~” “啊?那你之前买回家里的速食意面全都不要了吗。” “不要就不要呗,一点点小钱而已嘛——”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关键是不能浪费。” 图灵像一只树懒一样,与其说挽着默卡,倒不如说是挂在默卡身上,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的,歪歪扭扭的走在大街上,给黯然失色的平民区街道增添了一些人气。 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图灵开口道; “默卡,你看那里。” 图灵指向了一个街道一边小巷里偏僻的角落。角落的深处那里有一处被纸盒子和稻草搭出来的草棚子。里面躺了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可怜巴巴的女孩子。 从她那深深凹下去的眼部可以看出,她是个无家可归的诅咒之子。 “我们去帮帮她好吗。” 图灵抬起脑袋,商量着问默卡。 “别去,你帮不了她的。” 犹豫了一会,默卡抿起了嘴,摇了摇头。 “能在这种大城市里站住脚的诅咒之子,十有八九是有人庇护的。” “她没有选择和其他诅咒之子抱团住在偏僻的郊区,就说明她在城里是有能力谋生的。” “可能只是现在晚上她没有地方住而已,说不定天一亮还要去帮人做一些工作呢。” 图灵还以为默卡很乐意救助诅咒之子呢,没有想到默卡居然拒绝了。 “十有八九……你也说是十有八九吧。” “那如果万一不是这十有八九,而是那十之一二的话,一般是什么情况?” 图灵皱着眉头,担心的问默卡。 红粉佳人其二 ====================== “……可能是被其他诅咒之子排挤了。” “没有地方住了。” “不得已才来城里谋生。” “怎,怎么会?” 图灵一惊,她看着默卡紧绷着的腮帮,她明白,默卡现在这种表情,是没得商量的表情。 “我们走吧。” 默卡拉起图灵的小手,穿梭在婆娑月影的间隙中,逃跑似的,走的匆忙。 “但是,但是……” “图灵,我们救不了所有人的。” 默卡面朝着斜照的月光,群青色刺青似的剪影刻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少女般柔和却不失阳刚之气的娃娃脸照的雪白。 “即使我们给了她钱也不一定是好事。” “倒不如说如果我们给她钱被别的诅咒之子看到了,她更容易被排挤。” “而且你救了一个,其他怎么办。” “甚至说,如果你救下的这个女孩,她还想生个孩子什么的,那又怎么办?” “那岂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代代苦痛无穷已了?” “我是诅咒之子,所以我更清楚,我……” 看着神色有些焦急,近乎有些自言自语的默卡,图灵担心的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默卡的手大大的,手指像女孩子一样纤细,但却很厚重,很有安全感。斑驳的青筋立在他的手背上,给人一种脆弱,却很可靠的美感。 “默卡,你流血了。” “别难过了……我刚才随便说说的而已。” 听到图灵的提醒,默卡一愣,才注意到自己走的有点太快了。 舔了舔湿润的嘴角,默卡发现,自己一时紧张,嘴都咬破了皮。 默卡停下了迈个不停的脚步,站住了脚,回头朝图灵望去。 可爱的图灵仍然像红港火车站里默卡惊鸿一瞥那时候一样,动人心弦——图灵的纯洁与美丽恰是碧玉钻石那样恒久的,不变的。 刚刚宛如感冒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烦躁和刺痛感一下子消失了。那些不安的无名心火,都被眼前冰水袋一样图灵温柔的敷灭。 嘈杂的心神平定下来,默卡不由得有所感触,恋爱真如做梦一样神奇。 两人在水波一样朦胧的回荡着的月光里站定了,双手紧紧的牵着,一种旷古理性的柏拉图式爱意从两人窗棂般的眼眸里满溢出来,混杂在暧昧的气氛里。 气氛逐渐到了高潮,似乎这时候非得有个煽情的深吻才能收场。 但是这良好的气氛却被一声忽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了。 “您好,默卡先生。今天天气不错啊。” 迎面走来了一个提着吊灯,披着冬衣的女孩。 看她穿着警服的样子,就可以得知她是这一带巡逻的片警。有幸在不久前的法师聚会上见过默卡,所以现在碰巧遇见,她过来打个招呼。 “哦,嗯,你好。这么晚还在工作吗?” 关键时刻被打断了的默卡有点恍惚,随便寒暄了两句。 “是啊,最近大家族之间关系比较紧张,我们巡逻的也比较勤了。” “警局里全都乱套了,偏偏这时候还要我们加强巡逻。” “唉,像我这种在警局里的安排的刻俄柏特警,现在都被其他警察排挤的不成样子。” “大家都说我是俄狄浦斯大人的卧底,要把我赶出去呢。” 警员自己拿起头上的军帽,掂了掂,调整了一下位置,不满的抱怨道。 “上头也不帮我表个态,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 “算了,工作时刻可不能闲聊。我还有不少区域要巡逻呢。” 女孩提着吊灯,把萤火般微弱的灯光往上打了打,看清了默卡和图灵的脸。 不过介于backdrop,女孩没认出图灵。 “这位是女朋友吧,真可爱。” “那我先走啦,你俩好好过。” 警员挥挥手,提着小小的光源,扬长而去。 “这又是谁啊。” “你现在交际圈子是越来越广了嘛。” 目送着女孩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图灵幽幽的说道。 听出来图灵的语气里带了点醋意,默卡只好苦笑的舔了舔嘴唇,翻了翻舌头。 “魔法师聚会上认识的,年纪轻轻就加入刻俄柏了。” “现在是刻俄柏军情安排在波城警局的特警。” “名字叫柳德米拉(Людмила),大家都管她叫米拉。” 图灵撅着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魔法师聚会上,你认识了很多女孩吧。” 真是送命题啊,我的天。 魔法师聚会上可能会有男生吗? 诅咒之子哪给上这种大雅之堂。 要不是玛利亚教皇引荐,就是我自己也不可能参加呀。 默卡真心无奈,他感觉自己开始不能理解图灵了,明明刚才气氛还很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都是些同事,基本上都没说超过三句话的。” 红粉佳人其三 ====================== “那个米拉呢?我感觉和你很熟啊。” 虽然图灵略有微词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可能很可爱,但在默卡眼里就很危险了。 “我和米拉只是萍水之交,真的。” “我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对除你以外的人产生好感啊。” 挑了挑眉头,图灵好像对这个回答不够满意。 “没那么容易,那也就是说还有可能咯?” 图灵的追问让心平如水的默卡也不禁流下来一滴冷汗。 “嘶。” 图灵有时候是这样的,爱钻牛角尖。 但是她的的心思其实是很纯洁的,哄一哄就很容易好,或者说,有时候都不用哄,她自己就会在脑海子里给你的行为找点合适的理由。 想到这里,默卡不多解释了,直接抱了上去。 默卡温暖的怀抱把娇小的图灵的小脸蛋焙的红红的。 “没事,没事,别担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红港那时候我们就说好了吧。” 抱了好一会,感觉差不多了,默卡松开了怀抱,看着怀中图灵的脸蛋,发现她还是很严肃的样子。 咦?怎么没哄好呢? 默卡心里咯噔一下。 “图灵?” 轻轻的呼唤了一声,默卡发现,图灵的视线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在静静的望向两人来时的路。 “怎么了吗?” 默卡也回头望去。 “我说……刚才那个巡警走过去的方向。” “有个诅咒之子在那里的不是吗。” “警察会为难诅咒之子吗?” 听到图灵疑惑的话语,默卡瞬间脸色一青,拔腿就拉着图灵往回跑去,径直跑向刚才看到的那个诅咒之子的方向。 “诅咒之子住在都市虽然不违法,但都市人要是真的欺负他们也是没处说理去的……堂而皇之生活在都市里的诅咒之子,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 “有的州对诅咒之子的政策比较宽松,有的州就不太行。” “比较凑巧的是,波城就在那些不太行的州的里面。” 可恶,我早该想到的。 现在封城了,警局也加大了巡逻的力度,都市对于诅咒之子来说,原本蝇营狗苟的生活在角落里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默卡无不自责的想到,他多么希望刚才听从了图灵的建议——起码把女孩接回家住两天也是好的,现在波城对诅咒之子有点太危险了。 “默卡……默卡。” “那个女孩如果被警察发现了,她会怎么样?” 图灵也慌了,她虽比不上眼前的默卡焦心,但也非常担心那个女孩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我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 可怕如噩梦的一幕幕闪过默卡的眼底。 阿卡迪亚都市人如百鬼夜行一般在年幼的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景象仿佛还历历在目。 丧友的阵痛和失去同胞的灼灼愧怍寄居在默卡狭小的心脏里。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自己那些曾经被卖去妓院给人做娈*童,甚至是做性*奴的同伴们,离别时丧失希望,却又解脱的眼神。 那里起码还能吃个饱饭,睡个好觉。 可是……可是。 那意味着什么? 默卡憋红了脸,悔意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连跑了一千多米,默卡没用魔法,危险的冷空气像是银针一样直往他的喉咙里灌,把他的喉咙刺的全是窟窿。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了他们之前路过的那个孤独的小巷,默卡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看的。 仿佛是钝器打出的血迹溅满了那堵萧墙,原本被纸盒和草棚搭建起来的小屋,现在被殴打的满地残骸——就像一只折了翅的野鸡,被持棒路过的熊孩子揍得满地鸡毛。 默卡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快。 “为什么………为什么?” 图灵的脸颊上染上了一丝怒意。 焦急的追将上去,图灵四处翻找,再也找不到一丝可以代表着这里曾经存在过生命的证明。 人之死亡,就像雨水溶于江海。 悄无声息,没有归期。 静默的走上前去,默卡发现残骸里有一块小小的石子。 “这是圣遗物……我试用了一下,里面只有保暖和简单的治疗魔法。” “要是被攻击的话,她逃不掉的。” 默卡捡起废墟里那枚被打磨的很光滑的小石头,放在手上盘了盘,说道。 “她被……带走了吗?” “那个警察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图灵四下搜寻,没有发现尸体。 缓缓吐出一团苍凉的浊气,默卡一只大拇指紧紧按压的他的眉心,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很痛苦的记忆。 “……” 沉默堆在这个太过狭小的小巷,几乎要满溢出来。 红粉佳人其四 ====================== “我不知道,可能是拘捕起来了。” 默卡摇摇头说。 “为什么?不是说诅咒之子住在城里不算犯罪吗?” “可能是影响市容了,谁知道呢。” “不过不管安个什么罪名都无所谓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默卡发泄似的踹了一脚一旁的草篮,语气怅然若失。 “……我要去警局。” “我要和她们讨个说法。” 看着图灵坚定的眼神,默卡久经枯竭的内心中也闪过一丝参杂着惘然的异彩。 童年时期浸饱了对都市人的恐惧和胆怯的默卡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对于这个悲惨环境的迫害除了退让以外,还有这反抗一茬。 “现在去吗?” “可是时间都已经很晚了。” 图灵抬头望向天边的月亮,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悬垂的弦月漂浮在云端,沉落在星海,半掉不掉的挂在那儿——八九点的月夜确实销魂,只可惜这个时候,大多数阿卡迪亚已经早早的回家休息了,无福消受这么美轮美奂的景色。 朱唇轻启,图灵说道。 “现在就去。” “要不然等到了明天,那个刻俄柏的特警都不知道跑去哪了,更别说那个诅咒之子的女孩。” “……” 图灵看出来默卡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她不说话了。她在等待默卡的决断。 “好吧,我跟你去。但你答应我,不到最后,不要显露你的身份。” “现在是特殊时期,阿吉奥家这边已经是草木皆兵了,要是你还随随便便抛头露面,绝对会引起骚乱的。” “嗯,我知道。” 图灵向默卡伸出小小的,嫩嫩的,白葱似的玉手,牵起默卡,张开魔力羽翼,和默卡一起消失沧澜的月色里。 —————————————————————————— 几分钟后,警察局的大门被人叩响。 “局长,有人要见你。” 一个警服包裹全身的年轻女人推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来到一个正在把玩着一个古董的中年女人桌前。 女人脸上皱纹不少,身体也有些发福,她微微抬着两只眼皮子,悉心的研究着手上的老物件,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慵懒无聊的气质。 “咦,难道又逮到诅咒之子了?今晚收获颇丰啊。” 听到女人的传唤,局长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致。 “没,来的是两个小孩子。” “您要见吗?” “不见不见,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儿啊。” “其他值班的警察不能处理吗?小事别找我。” 局长一边满脸不耐烦的说着,一边挥手赶人。 “那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是默卡。” 女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默卡?那个新升任的门徒骑士?”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连盲人都能当司令了——我到要看看他能瞎指挥些什么。” 局长和女人轻蔑的相视一笑,爽朗的笑声顿时回荡在宽阔的办公室里。 “让他进来吧,记得客气一点啊。” 局长调笑似的指着门口,手指抖了抖。 女人会意似的来到门口,优雅从容的推开门,带着在门口等了许久的默卡和图灵进到屋里来,随即进来还有一大批警员。 默卡作为第十三门徒,可是正厅级的领导干部。这究竟是什么概念,不谙政事的阿卡迪亚百姓可能不懂,但作为贵族幕僚的警察局局长绝不可能不懂。 一个正处级的局长,坐着像没事人一样,大喇喇的等着正厅级的领导敲门,靠的是怎么样一种气魄? 她可没什么气魄,她的勇气之源是她与默卡有所区别的空无一物的胯下,她的勇气之源是她自己眼眶里两颗完好无损的眼珠子。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默卡的诅咒之子的身份,但身居高位的局长女士,却很清楚这种不光彩的事实。 图灵黑着脸,跟在默卡身后走进来,短促的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摆置。 摆在桌上珠光宝气的书灯,挂在白墙中央纸落云烟的中国书法,缀的满窗星奔川骛的欧洲吊饰——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办案的卷宗。 这哪像个办公室?根本就是博物馆。 【她以为我听不见刚才她们在门内说的什么吗?】 【还是说故意说给我听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图灵把心中焚烧的怒火压了下去,自从和默卡在一起以后,图灵已经许久会出现控制不住情绪的状况了。 轻轻摇摇头,图灵把暴戾的思绪甩出脑海,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失踪的女孩和这些警察没关系呢? 但是局长女士让图灵失望了。 “哟!这不是教皇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吗。”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红粉佳人其五 ======================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的警员们立马有些人绷不住笑了。 嘴角微微扬起,别说站起身来招待默卡了,局长女士甚至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支雪茄,有模有样的抽了起来。 她好像一点也没把这位新晋门徒当成一回事。 “出行办事,还带了个美娇娘呢。” “您这才十来岁,年轻火气旺。” “只怕那一个是满足不了您。” “要是欲求不满的话。” “我们在坐的几位警官倒是可以教您些……大人的快乐。” 说道这里,四下的警员终于放声大笑了出来,各种针对男人和诅咒之子的污言秽语和荤笑话一下子在洋溢在几位警员的欢声笑语里。 “好了好了,对默卡大人严肃点,他还是小孩子呢。” 局长拍了拍手这么说道,语气虽然带着劝导的意味,但她本人却好像完全没有要控制场面的意思。 “就是就是,哈哈哈。” “可不是嘛。不过现在的小孩子啊,人小鬼大。你可不知道,我那时候在俱乐部里临幸过一个诅咒之子。啧啧啧,做事的时候,那腰扭的,简直像泥鳅一样生动,仿佛想要钻进来似的。” “嘿嘿,也是,诅咒之子嘛,可以理解!” 充满着戏谑和恶意的轻浮言语,好像烤炉里撩人的火舌,把默卡的脸挠的通红。 她们从没有真正的说看不起默卡,但是她们的一颦一笑里都带着货真价实的轻蔑。 默卡叹了一口气,眼神略有些躲闪,怯怯的看着眼前几位警长警督。 这才是诅咒之子真实的境遇……唉。 默卡从小就被阿卡迪亚人灌植的卑屈的概念,在这时候起了反应。它好像一颗登山用的钢钉,狠狠的扎进默卡心中的岩壁,弹出倒刺,牢牢的镶嵌在陡峭的山体里。 而默卡身旁,图灵的脸色已经极为不好看了。 要不是默卡此时死死地攥着图灵,默卡真的很难想象,此时出现在办公室的是怎么样一种恐怖的场景。 “唉,抱歉抱歉,默卡先生,都忘了正事了。” “原谅我们的失态吧,我们这不是为了您的升迁而感到太高兴了嘛。” 几个女人扶着桌子,笑得花枝乱颤,完全不知道此刻酝酿在现实之下恐怖的预兆。 “那么说回正题,您这么晚来做什么的?” 过了好一会,局长女士终于示意周围的警官们不要再吵了。她拍了拍手,周围的女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在路边看到一个诅咒之子。” 默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像完全没听到女人们的调笑与非议。他走到桌子旁边,放下一片沾染了血迹的草篮子。 “她被无缘故的施以暴力,还被带走了。” “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是你们的人做的。” “我要你们给个说法……” 女人突然好像觉得玩笑开的无聊了,对默卡的态度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不会吧。” “就这事?” “是不是我给你脸了。” “还是以为自己成仙了怎么回事,就想着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自己一个诅咒之子得了便宜不成,还得要所有诅咒之子跟着你收益?” “我不知道教皇许诺了你了什么,也不管你是靠着什么肮脏下流的办法爬到这个位置的。” “你的权利,在这波城……不管用。” 咔咔 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 默卡感到手心一空,突然慌了。 他慌的不是自己,慌的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下场。 果然,他放出魔力视野朝前面探去,图灵早已不在自己的身后了。她一只手死死的扼住局长的脖子,另一只手狠狠的握在她的手腕上,直接将手腕上的所有骨头尽数捏碎。 红粉佳人其六 ====================== 图灵一只手把局长女士捏断的手背到她的身后,一只手从她的身后死死地卡着她的脖子,将她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你干什么?!把局长大人放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疯子!” “你别以为做了这种事还能全身而退!” 瞬间围在周围的几位警长全部抽出身上藏着的烟斗,一齐指向中央孤零零的图灵,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这番恐怖的场景,就像是打铁时,铁匠一口气把烧红的铁块,放到冷萃的水一样,凶戾的红光透过飘弥的水汽,吓得人直打哆嗦。 “滚。” 图灵冷眼扫了周围一圈。 磅礴的像是山峦一样的魔力波动刹那间,从九天之上狠狠的压迫下来,击碎时空,颠倒黑白,离得图灵最近的一位魔法师当场被一阵夸张的眩晕感击溃了心中的心理防线,直接肝胆俱破,跪倒了下来。 其他人的状况也不遑多让,她们有的人举烟斗的手都使不上劲,抬不起来;有的人连用眼睛直视图灵,都会感到眼根子那里像是刀割火灼一样,疼的人不断的眨眼;甚至还有的人,干脆站着站着就晕了过去。 看着地上口吐白沫的同僚,在场东倒西歪的各位警察已经全然失了之前嬉戏打闹的情态,全都一脸凝重,冷汗直冒的死死盯着宛如杀神降凡的图灵。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毕竟还是警察,除去无能为力的因素,心理素质还是过关的——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们也没有说要逃之夭夭,而是继续举着魔杖,和魔鬼般的图灵对峙着。 有的机灵一点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启用电话之类的通讯器来请求支援了。 “等等……你们别动。” 局长女士一下子改了口气,身体已经近乎支离破碎,她还是强忍着疼痛谄笑着说道。 “万分抱歉,我不知道是您这样的至尊大驾光临。” “那边那个,放机灵点……快把电话掐了。” 女人被图灵钢闸一般的手掐的满脸通红,奄奄一息,但却还是没有放弃谈判的力气。 “听我说,我真不知道那位诅咒之子是您看上的,要知道是您看上的,我敢随随便便的就对她下手吗?” “这样,您告诉我您的住址,我改天必定给您府上送十倍的诅咒之子登门赔礼道歉!” “……诅咒之子?” 图灵的眼瞳中喷薄出摄人心魂的幽魂,它仿佛提着勾人的镰刀,披着铁血的锁链,要赐予所有胆敢靠近的罪者以平等的死亡。 “我想要的诅咒之子我已经得到了,不需要麻烦你。”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那个女孩跑哪去了,不然就拧断你的头颅。” “等等!我说,我说!” 局长那满面油光的脸开始慌了。 “我们单位的特警米拉,把诅咒之子带来以后和我打了个招呼,直接就把她送到会所里去了!” “哪里的会所?什么会所收诅咒之子?” 图灵反问道。 “这个我实在不能说啊……” “如果您好奇的话,可以自己向那些王公贵族打听一下嘛……” “我只能说这是乔治大人牵头举办的,这其中牵扯到许多数贵族的利益……” “总之真的不干小人的事啊!” “我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奉命办事,很好。” “你也逢我的命办一件事怎么样。” “我请你,不要在我的折磨中轻易死掉了。” 在局长惊恐万分目光中,图灵没有一丝犹豫的,双手抚上了她的颅顶。 “aside!” 红粉佳人其七 ====================== “这是你的那一份。” 漆黑的夜幕底下,荧光点点的街头,米拉站在一位外面套着棕色皮夹克,里面配着白村衫的女人面前,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袋钱币。 “我说沃尔夫。” “这次给的是不是比上次的少了一点啊?” 提着夜灯,米拉撅起嘴,她那张俏皮的脸上写满了对女人的意见。 “差不多得了,异教徒还挑三拣四的。” “而且你还要拿你钱充实你的异教教团吧?” “那我就更不可能给你更多的钱了。” 被米拉称作沃尔夫的女人双手抱胸,无所谓的说道。 “这和那个是两码事吧!” “我们是正经的交易关系。” “我带了来了诅咒之子,你就得付我应得的金钱,不应该是这样吗?” 沃尔夫冷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们可不是正经的交易关系。” “这种灰色产业,你除了能卖给我以外,你还能怎么样。” “可是……” 米拉不满的掂量掂量了手里的钱币袋子,刚想说些什么,脸上不满的神色却突然被惊恐与害怕所取代。 她严肃的望向不远处的天际,震惊的微微张开了嘴。 米拉其中一只脚似是胆怯般的挪动了一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如墨似漆的云端,瞪大了眼眸。 “怎么了?你用你那招摇撞骗的预言术感知到什么了吗?” 沃尔夫满不在乎的调侃米拉道。 “你……” “你看看你,死兆星都高高挂在你头顶了。” “肯定你是常年吃我回扣遭的报应。” 米拉轻轻的咳了一声,收回了些许之前的失态。 “算了,我跟将死之人没什么可说的。” “我走了,你就和这俱乐部共存亡吧。” 听完米拉的话,沃尔夫大笑了起来。 “危言耸听。” “我们梅莎酒吧在波城根源深厚,许多达官贵人都在这消费过。” “仆人保安林林散散加起来近千人。” “光是守卫级的魔法师都有三位数。” “更别说我们的经理也是一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你说什么死兆星……” “你倒是说说,那星星在哪?” 没有多看沃尔夫那一张嚣张的臭脸,米拉仍旧是面带严肃的盯着帷幕一般的天空,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你看,就是那个。” 米拉突然伸出手指了天空中的一个方向。 “什么?” 沃尔夫没想到米拉真的接过话茬,于是顺势往天空中看去。 但结果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 沃尔夫回头看向米拉原来的位置,竟发现米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嘁…装神弄鬼。” 不屑的怒了努嘴,沃尔夫走回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顺着往下的阶梯走进了一个底下通道。 向下的台阶尚且不会引人注目,至于通道尽头的那扇暗门,就更加无人问津了。 但路过的人们不会想到,那扇暗门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隐秘黑暗的世界。 —————————————————————————— “默卡,我感觉刚才有人在盯着我们看。” “错觉吧,我们都飞这么高了。” 图灵和默卡在天空中飞翔着,火速赶往局长记忆中那家俱乐部的位置。 之前图灵还以为是简单的人口贩卖,但根据图灵搜索到的俱乐部的信息,恐怕这家俱乐部做的事情,比起人口贩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们那些有钱人,根本不是拿诅咒之子当佣人,当农奴——如果真的是那样,反倒还好。 她们是把诅咒之子当性*奴,当宠物! 甚至是当马戏团猴子那样一般的小丑! 据局长的记忆图灵得知,这家俱乐部在波城早已根深蒂固。许多贵族,包括蒙特克里斯托的家主——乔治,都是它的常客。 想要拔除它,几乎不可能。 但图灵还是决定要去那里一探究竟。 “图灵,我有个疑问……” “等到你去了那个梅莎酒吧,你打算做些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把那个小女孩救出来了。” 图灵直截了当的回答默卡道。 “那里面的其他诅咒之子呢?” “你要视而不见吗?还是说一起救出来?” “我……” 图灵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迷茫,但默卡没有停止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道。 “说实话,我其实不赞成用这么暴力直接的手段……” “现在正值紧张时期,弄出这么大的乱子,会过分消耗阿吉奥家人力物力的。” “而且你听我说……” “虽然你很可能会讨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其实那个女孩,她自己可能都不一定想要被拯救呢。” 红粉佳人其八 ====================== “……什么意思?” 图灵不明白。 她那尚不丰富的人生经历不足以让她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不是说明她傻,恰恰相反…… 她只是有点钻牛角尖了。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即使是受尽羞辱的跳梁小丑,那也比横死路边的孤魂野鬼要好。” “那时候我们在孤儿院。” “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被贵族收养了。” “不管是以什么形式。” 默卡的眼神里卷积着复杂的神情,温火的情意在他那眼眶里不详的飘摇着,就好像他曾经对贞德小姐也有过这样的非分之想一样。 “知道吗,图灵。” “有血性的家伙都死了。” “都早早的死了。” “聪明的人早已经支撑不住在这疯狂的世界里的理性与神智了。” “更聪明的人,则根本就不会选择出生。” “我也是……” “我曾也是那些可怜虫的其中一员。” “因此我明白,明白他们究竟受着怎么样的煎熬。” “所以,图灵。” “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乎正义的抉择,是格外复杂且困难的。” 图灵默默的听完了默卡的话,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回应。 她只是心有不甘而已……默卡说的这些,她从来没想到过。 “……” “到了。” 图灵找到了那个局长记忆中的地方,从高空中降了下去。 “是这里吗?” 默卡看着眼前街角狭小的楼梯与地门,他心中感觉到,体量颇大的梅莎酒吧可能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只是外面小而已,里面就大了。” 图灵摇摇头,径直走下了楼梯,通过了一个不长的地下通道,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打算去开门。 “等等,你要直接进去吗?” “你想直接动手吗?” 图灵眉头微微一皱,瞄了默卡一眼。 “……好吧,我给这个污秽之地最后一个机会。” “默卡,辛苦你进去帮我瞧瞧情况吧。” “我想看看这个地方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原谅的地方。”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想必对面也更容易掉以轻心吧。” 图灵说着,径直走向默卡。 “那你呢?” 默卡问道。 “我要藏在你身上,保护好你的。” 图灵的身体逐渐变成像芦荟凝胶一样的流质,全身变得红彤彤的同时,也分出了数个畸形的触手,它们纷纷贴到默卡的身体上,从七窍中钻入了默卡的身体。 只过了一小会,图灵的全部身体就全部转变为涓涓的细流,钻入了默卡的身体,只留下了一堆衣服留在原地。 默卡错愕的伸出手,看着自己和刚才别无二致的身体,微微一愣。他以为图灵钻进自己身体的时候自己会很疼,但却没想到非但不疼,还有一股淡淡的暖意。 “虽然我的身体变小也有个极限,但藏在你身体里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对男人的提防心应该不高,放心吧,应该会放你进去的。” 图灵在默卡的身体里发出了声音。 “可是,你为什么不用backdrop跟我一起进去呢?” 默卡脸颊一红,有点尴尬,他觉得这个交谈方式太奇怪了。 “因为太耗费魔力了呀,别多问了,快点走吧。” 图灵催促道。 “哦,好吧。” 不多时,默卡来到大门前,轻轻的推开了地下室门口迟钝的门,想要进入这个地方,但开到一半却卡住了。 “哪位?会员号是多少?” 默卡朝着门缝看去,原来是有一个服务员打扮的人,在自己开到一半的时候,抵住了门。 他压着沙哑的声音,向默卡发出提问。 “我新来的。” “有同事介绍我来这里玩玩。至于会员的话,现在办不行吗?” 默卡不慌不乱,面朝着门缝,和门里面那位服务员对视着,向着他敞开了自己刻着阿吉奥族徽的衣襟。 里面纸醉金迷的香水味几乎是从门缝中夺隙而出,把默卡熏的几乎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告诉我您的朋友是哪位,等我们确定无误了,下次会通知您会员号的。” 服务员淡淡的扫了一眼默卡的族徽,淡淡的说道。 默卡眉头一皱,眼见着男人就要关门,他迅速的又用一只手扒在门框上,把门又死死的撑住了。 “把你的领导叫来。” “想必会有人认识我的。” 红粉佳人其九 ====================== “是您认识的人吗……好的,我明白了。” “您可以过去了。” 守门的男人开着对讲机,和那一头的某个人不确定的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便打开门邀请默卡进去了。 “很抱歉刚才多有冒犯。” “经理会亲自来接待您的,您径直往里面走就是。” 默卡将信将疑推开门跟着守门人进入了地下室。 与默卡料想中的阴冷潮湿的地牢不同,映入眼帘的是鲜花美酒到处陈列着的,古堡哥特式的浪漫地方。 刚到地下,默卡就看到了一个装饰瑰丽的双岔路,岔路中央设置了一个美轮美奂的酒馆吧台,上面摆放着的尽是让人挪不开脚步的金烟玉酒。 岔路右侧写着贵宾止步,左侧则写着服务专区。 两侧的通道都通往蜿蜒曲折的秘境,默卡探出魔力视野看去,却一时间也没法穷尽到通道的尽头。 天花板上幽暗的夜烛散发着魅人的椒香,默卡神情一凝,如临大敌的恐惧的望向四周。 他太熟悉这味道了。 这是红粉燃烧的味道。 “月咏潮起尘落。” “千门万扉度关来。” “能迎来您这样颓山倒海的天姿美人儿,蔽店真是蓬荜生辉。” 一位中年女人像是某些玄幻电影中拍摄的那样,在蝙蝠一样的碎影中缓缓走出来。她面含春风,朝着默卡不紧不慢的踱了过来。 她从岔路的左侧走来,吟诵着定场诗一样的台词。她仿佛认识默卡一样,亲昵的走到了默卡面前。 默卡心中一悸,他自己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笑面猛虎的角色了,这女人居然能在这个地方出现,那就更不可能是正常人。 就在默卡这慌乱的一阵子,他的心口传来了一阵暖意,连口中吸入的红粉刺激性的气味也削减了不少,他知道,这是图灵在为他保驾护航。 心脏处好像受到了些无比温柔的抚摸,默卡精神一振,强打起精神来,面对着女人向后退去。 “默卡司教,你走错了。” 极细腻的魔力波动闪电般刺向默卡,到了默卡身边却化作夏季柔和的樱雨,将默卡温柔的裹挟了起来。 樱雨中伸出来一只柔若无骨的细手,轻轻的握住了默卡的手腕。 “那里是改造诅咒之子的地方,您也不希望见到还没有包装好的商品吧?” 默卡回头用魔力视野探过去,自己身后那岔路右侧的甬道里,穷其尽头,其中延伸出了数十个造型不同的大厅,每一个大厅里都藏着各种可怕血腥的机械。 从每个大厅门口刻着的名字上看去,这里可谓是各种服务,应有尽有。 为诅咒之子整容的,为诅咒之子进行手术的,为诅咒之子装配圣遗物的。 这里好像宠物医院一般,稀奇古怪的手术室简直数不胜数——而且除了这些姑且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手术以外,里面还有为诅咒之子接产的,甚至是结扎的房室,各种丧心病狂的手术室应有尽有。 默卡一阵恶寒,连忙收回了视野,险些直接吐了出来。 “鄙人名叫米兰昆德拉,叫我米兰就可以。” “我是这里的经理,受到某位伟大人物的任命,管理这家给波城人民带来快乐的梅沙酒吧。” “接下来由我带您参观参观这里的服务吧。” “您放心,第一次来的一切服务,我算您免费。” “届时等到游玩结束时,我就会把您需要会员卡的会员卡送给您。此外我还会送您一名诅咒之子做仆人,权当我个人的一点小心意。” “而且我既然夸下海口说要送您礼物,那您大可以放一万个心,我们的礼物,绝对是被调教的服服帖帖,乖巧听话的那种。” “您也大可不必害怕她出逃,我们所有的礼品都已经沾染上了名为红粉的枷锁,只要您身上带一点那玩意,她保准对您言听计从。” “当然,除了可以看家护院,洗衣做饭,她的身材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您完全可以对接下来我将带您参观的景象和送给您的礼物,稍作期待。相信我,您不会失望的。” 说罢,女人很有礼貌的轻轻挽起默卡的手,慢慢的往酒吧服务区深邃的地方走去。 女人显然在贵族中的消息不太灵通,不知道默卡是诅咒之子,更没发现默卡已经变得铁青的脸颊。 “您不知道,我一直想和神学专家聊一聊呢。” “我对神学一直很感兴趣,只可惜实在没什么时间去学习。” “不知道我这样管理着造福了这么多人的梅莎酒吧的人,能不能上天堂呢。” 看出默卡尴尬脸上窘迫,中年女人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拉着默卡走进了左侧通道服务区中的其中一个房间。 红粉佳人其十 ====================== “这是纪念品区。” 米兰似是骄傲的指着四周白骨成群的一块块玻璃展柜,对默卡说道。 可在默卡的眼里,这里哪里是什么纪念品区?分明就是乱葬岗! 这里到处都是白骨和肢体被福尔马林与凝胶真空保存起来的肢块,无数的展柜林立着,装着那些所谓的艺术品。 悄无声息的棺中枯骨们,在死亡与幽寂的氛围里静诉着无端的恐怖与残暴之美。 最讽刺的是,每个展柜底下竟然还装模作样的写着作品名。 “那些因故去逝的诅咒之子们,本着昭示美学的原则,将会被在这里被做成各种各样的艺术品。”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归葬此处的。” “只有那些最能给顾客留下深刻印象的诅咒之子,才能在这里留下来,变成一种美的象征,这对她们来说是莫大的殊荣。” 米兰带着默卡来到了大厅中央,松开了手,微笑的看着默卡的反应。 “这……” 默卡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知道面对这种丧心病狂的景象该说些什么。 震惊与躁动的愤怒积蓄在默卡小小的心房里,不断的沉积,发酵。 米兰满不在乎的笑了,她只当是默卡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有些不习惯。 她开始走到一个展柜面前,引着默卡,为默卡开始介绍起这宛如噩梦一般恐怖的景象。 “首先为您介绍我最喜欢的。” “白藤萝瀑布。” “这是七七四十九个正值花样年华的诅咒之子的脊骨做成的花瀑。” “先后经过暴晒,修剪,粘合,浸泡防腐剂四个步骤。” “每个步骤都经由最老练的雕刻家和艺术家操持。” “你瞧瞧,这美丽动人的花骨朵……” “我简直能闻到上面飘散过来的花香呢。” 米兰陶醉的倚着展柜,指着人骨瀑布末端绽开的三角骨,意趣盎然的对默卡说道。 “还有这个……” 没有多做停留,米拉迅速又带着默卡来到另一个展柜,向默卡倾情介绍起来。 她声容并茂的讲解让默卡有一种脱离现实的错觉。 就好像贵族就是这样的,真正的享受就是这样的,真正的时尚也本该是这样似的。 但,这他*妈*的——怎么可能呢!? “沉默的尸山。” 没有察觉到暗流涌动的米兰,指着另一个展柜介绍道。 “这是去年我们店的解构艺术大师,在国外学成归来之作。” “你可以看到眼前这个巨大的尸块,它仿佛一个源源不断的吸收着挣扎的诅咒之子的泥沼。” “无数血迹斑斑的断臂插在上面,象征着诅咒之子在它们苦难的历史长河中不断求救,不断呼喊,最后被命运无情的砭碎的人生经历。” 听到这里,默卡一时间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米兰,他那终年温暖的眼神至此终于开始染上了点毁坏的怒意。 默卡不敢相信,这些阿卡迪亚上层人居然明白诅咒之子所经受的苦难。 她们什么都明白! 她们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罢了! “不过艺术就是艺术,这件展览品,就连混迹这个圈子多年的我也不太能理解了。” 没有看到默卡逐渐变化的脸色,米拉仍然自顾自的在给默卡讲解艺术品。 “我本来不想把这么赤裸裸的血腥产物,留在大厅中央的。” “但上个月有人出价两千四百万,把它买了下来,让我把它继续留在这里展览。” “啊哈哈,你也知道,有些贵族就喜欢这样的黑色幽默。于是我便把它留下来啦,倒也没什么不好。” “贵族姥爷们过的太安逸了,生活中见点血,有助于她们珍惜起现在安稳的生活。” “适当的品尝刺激,也是很好的生活方式。” 米兰顿了顿,领着默卡,前往下一个展柜。 “接下来的展品您就更不能错过了。” “它的名字叫做……” “哭泣的羔羊。” 说到这里,米兰满含深意的笑了笑。她明眸低转,看向默卡的脸颊,观察他的反应。 “这,这是……” “……奇…奇美拉” 默卡看着展柜中的庞然大物,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这件巨大的展品其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远远看去就有勾人心魄的神力。令人胆寒的同时,默卡不知不觉的,连上下的牙床也轻轻的打起架来。 “哦?好见识呀,默卡先生。” 米兰赞善的看了默卡一眼,慵懒的一只手撑在展柜的大理石柜台上,向默卡介绍了起来。 “就是奇美拉。” “这是用诅咒之子的人皮,内脏,骨血,毛发,硬生生缝起来的杰作。” “全身上下完全使用人体制成,绝无一丁点其他材质滥竽充数,甚至连粘合剂都没用。” “你看,这是羊头,狮头,牛身,鸟翅,狮爪,蛇尾……怎么样?是不是很栩栩如生?” “尤其是这羊头,啧啧啧,完全是用人脸缝制而成。仔细看的话,还可以依稀看到上面,那些诅咒之子美人生前的神韵与风采。” “业内人士称它为旷世奇观……啊哈哈,我倒觉得是她们谬赞了。” “不过说实话,诅咒之子的血泪史,前前后后不过三十多年。” “在这段短短的历史中,这件产品被夸赞一句圭臬,绝不过分。” 看着默卡震惊到有些恶心想吐的表情,米兰温柔的来到默卡的身后,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 “有些不能理解吧,默卡先生。” “不过你别担心。” “很多第一次来这儿的人也不能理解。”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接下来让我将带您去做做按摩,观看一场杂技表演,甚至是体验一下性*服务行业。” “相信您马上就能明白,这梅莎酒吧,究竟有多么美妙的娱乐了。” 红粉佳人其十一 ======================== 就在米兰和默卡介绍的正起劲的时候,一位侍从打扮得男人已经从展览区的大门口悄然走了过来。 “头儿,今天收到了新货品。” “人事部总管看那个新货品会用圣遗物,就把她丢到猩红尖塔那里去了。” “马上猩红尖塔的决斗表演就要开始了,平时也挺难得的一见的,要不请贵宾先去那儿看看?” 走到米兰面前行了个礼,侍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向米兰娓娓道来。 “……你说的不错,那好。” “我们就先去那里看看表演吧,默卡先生。” 一只手轻轻的抚着下巴,女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转身一只手搭在默卡的肩膀上,缓缓的推着默卡,将他往展览区的出口引了过去。 新来的货品,是那个女孩吗? 默卡怒火攻心,但他还是将心中烧的像篝火一样盛大的怒意,强压了下来。 富有图灵触感的暖流,在他的身体中不断的经过身体的各种关口,冲洗着其中沉重的怒火。 他知道,虽然他心里想要就此把眼前这个女人,狠狠的揍一顿泄愤。 但那样拯救不了任何人。 经理没了可以再换,酒店没了可以再造。 但这悲剧的循环当中,他起码要救下那个目光可及之处的小女孩,他才能心甘情愿的善罢甘休。 于是默卡没有抵抗,沉默跟在米兰身后,走出展览区,来到主干道,在弯弯绕绕的甬道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她们口中所谓的猩红尖塔。 这里俨然是一个类似于中心城那个魔法斗技场一样的决斗场。 四周高耸着的观众席静静的矗立着,上面所摆放着的,尽是各种各样极其富丽堂皇的达官贵人的席位。 她们大多三五成群,而且无一人不是众多媚女美男环绕着服侍着的。数不胜数的玉盘珍馐,摆放在她们身边低矮广阔的紫红色桌子上,让人光是看了就不自觉的食指大动。 观众席整体的色调偏向粉红和魅紫,极其催情,且勾人欲望,引得默卡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默卡从甬道中走出来,走到观众席的边上,倚靠着护栏,居高临下的向下看去。 发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孩,被人从决斗场的边缘,一步步赶了出来。她正被人用一根粗大的铁索拷着双手,一刻不停的往决斗场中央走去。 她的目光呆滞,嘴角留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牵引她的那名侍从手里托着的一捧红粉,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一步无意识的往前走着。 默卡认了出来,那个女孩就是自己此番前来要找的对象。 “刚刚开始吗,我还以为迟到了呢。” “你看那个诅咒之子,她就是今天刚到的新品。” “本来作为诅咒之子的她应该是没有眼睛的,不过她刚刚送来的时候,我们给她植入一双新的眼睛。” “你看这样,是不是比那些没有做手术的诅咒之子们,顺眼多了?” 没有仔细听米兰的话,默卡光顾着忧心于那名决斗场中六神无主的小女孩的状态了。 那个女孩出来了!图灵! 现在我们动手把她接走吧! 【不行……还没到时候。】 默卡在心中怒吼,而图灵则通过aside,对默卡无声发出冷静的劝告。 “先生们,女士们!” “今晚猩红尖塔迎来了新节目!” “你们可以看到,史无前例的人兽大战!” “和以往的规矩一样,双方将战斗直至有一方完全丧失生命体征,才算结束!” “城西侯爵府的少爵爷将贡献出他的珍藏已久战宠——鏖战狮虎兽,来为我们的新品接风洗尘!” “赔率则和往常的其他新人初战一样,2比1.1。” “狮虎兽2,新品1.1!” 一个主持人打扮的女人,花枝招展的飞到决斗场上空,拿着麦克风对着观众席上的众人说道。 她随即拿出信号枪,对着天空中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枪响,一枪过后,一只长相怪异的猛兽从决斗场的一角的栅栏里猛然冲了出来,对着女孩狂啸着。只可惜它的身后还被数根铁链锁住了,尽管它愤怒的眼瞳像火烧一样圆睁着,却一时间朝着猎物无法扑上去。 “三声枪响后,就无法下注啦!还请大家尽快报出您的筹码。” 主持人耐心的解说着,默卡却愈发的心烦意乱了。 “魔兽吗?……可是,我怎么感觉到,它身上有着许多缝合的痕迹。” 默卡汗颜的看着决斗场中央虎啸山林的猛兽,暗自心惊,不禁开始为女孩接下来的命运担心起来。 砰!又是一发枪响。 “好了!第二声枪响,让我们来为两人分配圣遗物吧!” “按照猩红尖塔的规矩,我们随机抽取库存中的圣遗物,为两人奉上!” “现在趁着最后的时间,大家还可以再买一次筹码。否则一经开盘,概不退换哦!” 野兽也能使用圣遗物吗……? 默卡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精神处于激烈的紧张状态的他,已经无法发现主持人口中的细枝末节。 “卟卟!遗憾了各位。” “我们的新品似乎抽到了很不错的圣遗物呢!” “刚才筹码买早了的人可能要吃亏了呢!” 决斗场上空的一个大屏幕上,闪烁着两人即将获得的圣遗物,一个侍从从主持人身后的储物箱里拿出了相应的圣遗物,跳将下去,一边把一串紫红的项链挂在狮虎兽的脖颈上,一边把一圈荆棘王冠戴在女孩头顶的位置。 红粉佳人其十二 ======================== “……” “……默卡先生?” “默卡先生?” “怎么愣住了。” “下注的时间都过了。” 米兰轻笑着,一边拍着默卡僵硬的肩膀,一边调侃着默卡,全然没看到默卡放在在观众席边缘的护栏上,已经捏的青筋暴起的双手。 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大家买定离手了吗!” “那么接下来——比赛开始!” 砰! 最后一声枪响,台下的侍从解开了狮虎兽身上的铁索,并迅速飞离了决斗场,只留下了原地神志不清的女孩面对这只洪水猛兽。 狮虎兽双爪拍在地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它狠狠的越到空中,扑向了女孩。 眼看着女孩即将成为爪下亡魂,默卡按耐不住,想要冲下台去解救的时候,异变突生了。 红磷粉? 默卡不可思议的看向台下一人一兽的战斗。 女孩痛苦的拱起腰,被凶狠的冲击力直接带到了地上,狮虎兽狮头怒吼着凑了上来,它的牙齿没有任何阻力的,直接陷入了女孩的左肩。 但女孩非但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而是表现的无比解脱似的,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疲惫的看向狮虎兽背后。 魔力波动乍现,那里竟突然出现了一只上半身燃烧着红色粉末的巨大变色龙。 变色龙的四肢锋利的像是倒勾,结结实实刺入狮虎兽的背部。 一时间,变色龙身上的红色粉末滚的满地都是,把狮虎兽团团的包裹了起来。 狮虎兽吃痛的松开牙齿,放开女孩,惊吼着想要跳开,但不管它怎么甩动着身体,却仍然没办法将变色龙从它身上摔下去。 反而是狮虎兽自己被变色龙用它蜿蜒细长的舌头,狠狠的绑了好几道,缠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随后不久,整个变色龙更加剧烈的燃烧了起来,整条狮虎兽的身体仿佛一块放在铁锅上的油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烧烤声。 首先伴随着一阵阵惨痛的兽吼,随后是人类的叫喊声,狮虎兽在凶凶的烈火中身消命陨。 原地那个锁骨处被尖牙撩开一个大口子的女孩,呆呆的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而更明显的是,观众席上的王公贵族和主持人,也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是怎么一瞬间做到这种程度的,整个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酸寂的沉默。 至此,默卡为女孩揪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他松了一口气,找到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用力的抚摸着脸颊,稍微稳定了些心神。 “开什么玩笑,主办方!” “这么失衡的圣遗物以后就不要放进来啊!” “就是就是!” 原本在高台上安然看戏的爵爷顿时心生不满,直接把手中的香槟杯摔倒地上,此后玻璃的破碎声响成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间被一众嚣张跋扈的贵族炒的火热。 “不好意思!” “这是我们的工作人员的失职,鄙人在这给你们赔罪了。” 米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对默卡使了个抱歉的眼神,她走到观众席的高台上,对在坐所有的王公贵族们施了一个贵族礼。 “不过我想到一个更好看的节目,各位想看吗?” 米兰神秘的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红色小袋子。所有的观众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她所说的节目所吸引,将目光一齐集中到米兰手中的袋子上。 满不在乎的把袋子丢到了场地里,她竖起一双剑眉,把她那如霜般冷酷的目光电射到决斗场中央女孩的身上,冷冷的说道。 “把衣服脱了。” 女孩看到米兰丢下来的那枚红色的小袋子,脸色一下子涨的彤红彤红的。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子,无神眼眸中添了一丝光彩。 她急不可耐把身上残破的衣服褪了下来,露出了她那骨瘦如柴的瘦弱躯体。 “去跟它做。” 米兰翻手,不知从哪又变出了一包红袋子,不屑的将其像赏赐乞丐那样一般,丢进了决斗场。 女孩听到这里,赤*裸的娇嫩躯体微微一颤,犹豫了一阵子,随后竟鬼使神差般的走向了,已经躺倒在地,没了生息的狮虎兽。 她翻开狮虎兽残破的身体,露出了里面的内容物。 遥望着决斗场中央的默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无比惊讶的发现,那所谓的狮虎兽根本不是什么野兽,只是一个披着野兽皮,做出野兽行径的男性诅咒之子。 它……或者说他,几乎已经被红磷组成的变色龙烧成焦炭了——他的全身焦黑,肢体蜷曲,仿佛脆的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变成粉末。 但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对象,女孩仍然颤抖着嘴唇,没有丝毫怨言的,一点一点把嵌套在狮虎兽体内的诅咒之子拖拽了出来。 “……” 默卡看到这幅场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单膝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等等。” “谁说让你直接做了?” “用这个。” 米兰淡淡的瞥了一眼身旁的侍从,后者很快会意,下去从摆杂货的大箱子里取出一个女性戴的假阳*具出来,向决斗场中央的女孩丢了过去。 女孩侧着脑袋,呆愣看着那根在地上躺着的,歪歪扭扭的软体,她突然吓得一个机灵,终于才想起来自己在干的是什么事。 她原本就红彤彤的脸颊,此时已经因为身体严重的营养不良,和羞怯导致的过度充血,变成了更加红不红紫不紫的病态模样。 女孩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笨拙的戴上了假阳*具。她肩膀上皲裂的豁口不断流淌着的鲜血,致使她有些贫血,以至于一旦她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她都会陷入一阵子短暂的眩晕。 她一瘸一拐走向狮虎兽的身影,仿佛电影里的僵尸,既可怜,又可笑。 终于爬上了那堆焦炭,女孩憋着彤红的脸颊,痛苦的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将假阳*具对准了那块焦炭身上对应的位置,勉强的刺了下去。 听到台上唏嘘的声音,女孩知道自己演的不够像,她只好按照自己想象中做*爱的场景,别扭的叫喊出来。 看着女孩那副一边对着一块焦炭纵情浪*叫着,一边机械的抽*插着的模样,周围的宾客终于纷纷大笑了起来,连刚刚一开始这场仓促结束的比赛惹得不愉快的心情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图灵…杀了她。” “图灵,我要杀了她!” 吐干了苦水,默卡半跪在地上,擦了擦嘴角。他凶戾的低吼着,眼神仿佛能杀人一般。他不知道,他这是第一次指名道姓的说要杀死一个人。 “浪*叫声太小了。” “派人去给她一个教训,要不然她以后都不知道,在这伺候人的规矩。” 米兰睥睨的看着决斗场里一边叫喊着,一边手舞足蹈的,像是在泥沼里不断挣扎一般性*爱着的女孩,她无奈的冷笑了一声,走下了高台。 “默卡先生,今晚的表演不够尽兴吧。” “没事,我再带你再去其他地方玩玩。” “保准你满意。” 米兰来到默卡面前,会意似的笑了笑。她没有多询问什么,而是温柔的对默卡发出了邀请。 尽管她现在已经看出来,此时的默卡的状态已经很明显的变得不太对劲了,但她还是没有管这件事。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可以不沦陷在纸醉金迷,仆人簇拥,众人艳羡的生活环境里。 “…………” 面对米兰的招手,默卡报以恒长的沉默。 直到好一会,默卡才开口回道。 “米兰女士。”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那个女孩。” “如今你却这么对待她……” 默卡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且坚硬。 “啊……哦哦,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抱歉。” 米兰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满不在乎的,在默卡面前搓了搓手掌心。 “但是她其实也没怎样啊。” “相反,我给她做了手术,给了她圣遗物,完成了表演,这可不是任何诅咒之子,都可以得到的殊荣啊。” “作为奴隶,我这可不是害她。” “而是成就了她。” “如果您有需要,我当然也很高兴。” “我可以把这位我已经成就了的诅咒之子,堂堂正正的送给您……” 噗嗤一声,在米兰惊愕的目光中,她的下半身突然出现的剧痛,让她硬生生的把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哗啦哗啦两下子,米兰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 “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成就她……不如你来成就成就我吧。” “我正巧,还不知道子*宫是什么样子的呢。” 图灵宛如一团浓厚凶暴的黑雾,从默卡的体内瞬间钻出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那把从身体里取出来的邪异黑键,仍然保持着挥剑姿势。但米兰的身体,却慢慢的在图灵面前,从中间断成了两节,轰然倒地。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图灵的身体在默卡的身边重新凝实了起来,她用黑键嫌弃的在满地的鲜血中,翻捡着米兰流落了一地的人体脏器,不以为然的自言自语道。 “什,什么!?” “来人,快来人救驾啊!” “她是谁,从哪进来的!?” 周围的王公贵族乱做一团,拼了命的往四周跑去,有的人求救,有的人喊仆人护驾,有的人在逃跑,但就是没人敢靠近图灵。更不要说有谁敢靠近米兰,给没死透的她,释放一些治疗魔法了。 可她们不知道,这些行为非但没办法使自己获救,反而只能徒增图灵心中的暴戾罢了。 随着暴戾在图灵的脑海里像是狂风暴雨一样鼓动起来,她脑中那片记忆之海里,永不松动的一块礁石也终于出现了裂痕。 昔日电子丛林里里那片黯淡的幽梦,终于凑到了图灵的耳根子旁边,摇唇鼓舌。 你是雷雨 你是黄泉 你是黑云压城的最后一片黑云 你是雪虐风饕的最后一点虐雪 你是闪电 你是雷霆 你是蛇蝎心肠的诅咒者口中,咬牙切齿的字尾 你是末日宣告的天启者手里,庄严隆重的剑刃 你是武器 你是亿万年来人类最惧怕,最自豪的智慧结晶 你是@#'-@_~*'# 你是…… 不含任何修饰的死亡本身 二百八十五章 月亮与毛姆 ================================== “两万年了。”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没有进步,没有提升。” “该犯的错还是一样会犯。” “该受的罪……也一样要受。” 海泊般广阔的痛苦寄宿在神秘的往昔回忆里,在图灵的脑壳上狠狠的凿出一个大洞,从她的头皮上钻了进去。 她那弱小的意识一下子犹如风中的残烛,几欲消灭殆尽。 “图……图灵?” 默卡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的图灵,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图灵冷冷的望了一眼默卡,就好像不认识一般。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手持着黑键,将其奋力插进了自己的脖颈。 恐怖如泉涌的黑血,此时宛如被砸碎了的消防栓一样,从图灵的脖颈出肆意喷溅出来,骇人的亡意瞬间争相从碗口大的伤口里涌出,撒了周围一地的。 源源不断的恶心触手从洒在地上的黑血里狂暴的长出来,它们快如闪电般的刺出,瞬间就把欲图逃跑的那几位贵族刺了个通透。 这下,整个决斗场才算真的乱了。 众贵族失神的尖叫和痛苦的哀嚎,像是告死的乌鸦一样盘旋在决斗场的上空,数不胜数的魔法师连咒语还没来得及念就成了触手上的一串尸体。 霎时间,整个决斗会场都变成了人间炼狱。 台下刚刚侥幸胜利的女孩见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场景,全身吓得直打哆嗦,哪还敢多做停留,连衣服也来不及穿,甚至地上的红粉袋子都没多看一眼,撒腿就直奔决斗场入口的甬道跑去。 但图灵只是微微抬眼,一发触手就从图灵的脊背上长出,精准的将女孩贯穿。其恐怖的力量直接将决斗场原本的平滑的地面搅了个粉碎,并砸出了复杂繁密的龟裂地纹。 “图灵!” 默卡还以为图灵刚刚在自己身体里一直不回应自己,是因为想叫自己不要管这件事,可没想她一出手却立刻就杀了这么多人。 自己本来也只是想杀掉那个米兰,让她杀人偿命罢了,那样的话在玛利亚教皇那边多半也能说得过去……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显然没办法依正常手续解决了。 而且,关键的是……最起码那个诅咒之子女孩应该是无辜的不是吗。 她只是失足被带进来的。 现在闹成这样,完全不应该呀! “无辜?哪门子无辜。” 面相邪煞的图灵朱唇轻启,对默卡说道。 默卡微微一愣,立刻意识到图灵用了aside读取了他的即时记忆。 而且……图灵现在可没有碰他,她使用的可是没有进行身体接触的aside。 这感觉……这种对旁人思维无孔不入的感觉,简直就像是默卡之前在厄里斯堡遇到的那个黑影一样。 “但凡杀戮,就没有错误。” “所谓人类,生来就有该杀的劣根。” 随着她孜孜的讲述,图灵开始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喉咙变得像十月怀胎孕妇的肚子,四肢变得像龙虾又红又肿的螯钳,连肚子里的肠管和内脏都从肚脐上捅破一个口,里三层外三层的翻了出来。 默卡完全呆了,他从没见过这等惊恐的场景。 图灵虽号称天使,默卡却从来没把她和那些丑陋诡奇的家伙放在一起联想过。 不过到了现在,他终于开始逐渐有些明白,图灵身上天使的这份名号的分量,究竟是怎么样一种超乎理解的大恐怖了。 “他们真诚地错把自己的**当作浪漫的恋情。” “错把自己的优柔寡断视为艺术家的气质。” “还错把自己的无所事事看成哲人的超然物外。” 图灵身上开始长出子宫形状的鳞片,数不胜数的触手包裹住图灵,将她捏造成了一个十几米高的巨物。 默卡瞳孔猛缩,他看了出来,这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只人造奇美拉。 “他们撒谎,却从不知道自己在撒谎。” “当别人点破时,他们却说谎言是美的。” “他们总是互道爱称……说是理想主义者。” 奇美拉口吐人言,仍旧是在说些默卡不理解的,仿佛是咒语一般的台词。 “你不是图灵……你,你是……” “克…克……克,克格图亚” 二百八十六章 红花赤树话柴桑 ====================================== 默卡无比惊骇的睁大了双眼,站在这只庞然大物面前,双腿一软,险些就跪拜了下去。 奇美拉图灵身上一侧黑黢黢的山羊头微微低了下来,用它那衡直的诡异眼瞳看向了默卡。 它微微的开口了。 “念祷你神的名字吧……” “恭行天罚。” 破碎的尾句过后,默卡仿佛失聪了。 宁静的月光和温燥的暖阳温柔的闯进了这个良善的夜晚。 那一瞬间,默卡亲眼看到了永恒。 在这庞然大物的宇宙真理面前,一切都失去意义。 回过神来,默卡已经出现在梅莎酒吧的外面了,失去意识的图灵,早已经变回了原样,乖巧的躺在默卡身边,缩成了一团。 疑惑的看向毫无动静的梅莎酒吧,就当默卡以为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的时候,最后的恐怖降临了。 眼前的梅莎酒吧——这个占地面积12万平方米,建筑总面积9.1万平方米,地点位处于波城市郊边区,常年提供涉及了医学,土木,服务,烟酒行业等三千工作岗位,创下无数收益不等,居住娱乐一体化的庞然大物。 被瞬间突然出现的一只通天黑手,捻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弹丸小球,随后便立刻消失不见了。 —————————————————————————— 曾经,我是一名Firewatcher。 主要的职责是……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说英文? 讨厌啦!这还用问吗? 吾主俄狄浦斯大人推行的维新变法,我辈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执行啦! 唔姆!学习英语,自然也是浩浩荡荡维新任务中,我辈义不容辞的使命! 咳咳,扯远了。 想要听我介绍吾主,等下次我再传教的时候,你会仔细讲的。 那么,说会正题。 所谓的Firewatcher,就是看护山林的人。 你可能听不懂这个概念。 看家护院有看家护院的人,看护山林也有看护山林的人。 有钱的主子出钱,让有能力的人帮她守护庭院,不让里面名贵的花花草草被别人盗取。 而国家也同样会出钱,让有能力的人去守护山林,不让上天从我们这把靓丽的丛林偷走。 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时,和我一样的人,还有两百零六个。 包括究极法师护林员队长在内,我们全员都是魔法师。 我们负责炉灰山这一片工作,平时处理小打小闹,狙击那些偷盗木材,卖到国外的歹人。偶然间起了山火,我们也要及时用魔法将它扑灭。 啊,忘了和你说了吧,炉灰山当时还不是一片焦土呢,你们这些新生代的年轻人不知道吧。 那可是一片蔚然深邃的广袤山林。 我们在这个地方建了塔寨,紧守着消防员的准则,每天晨练,吃锻炼餐,喝露水酿的酒,起早贪黑,加班加点的巡逻,查看周围是否有火情。 但这偌大的塔寨连个男人都没有。 于是我们有的队员控制不住自己,去山区里的农村偷人家汉子。被逮到了那就是一顿赔礼道歉,可下次仍旧会犯。 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抽烟打牌。 不过摆上台桌的砝码,却也只有我们自己在山里种的烟草。 这里一切都是那么无聊。 却又透露着勃勃生机。 我和她们很多人一样,拥有着普通人的期待。 希望十年的劳役结束,可以去刻俄柏混个编制。 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天卸下这身消防服,寻到到自己的真爱,拥有自己的家庭。 直到……那一天的降临。 二百八十七章 向我念祷你神的名字吧 ============================================ 那是天朗气清的一天。 在这惠风和畅的午后,我和队长在瞭望塔里喝茶。 风儿跳舞,鸟儿唱歌。 看着塔下那些新来的防火员,被罚蹲姿的可笑模样…… 我们笑着打赌,说看她们坚持到多久。 她说一时,我说两钟。 然后她深深的打了一个哈切,看着我,吧唧吧唧嘴。 随后她又看向窗外,微微眯着眼,欣赏远方一成不变的绿色海洋。 受她的感染,我也打了个哈切。 我们欣慰的笑了。 心里赞叹这美好的一切的同时…… 同时,也深深的憎恨着它的无聊。 突然,大地疯狂的摇晃起来。 瞭望塔里椅子倒了,书架砸碎了,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我们俩也没反应过来,被剧烈摇晃着的地板甩到了地上。 我们俩吓坏了,以为是地震! 正当我们打算飞出瞭望塔,躲避地震的时候。 剧烈的火灾警铃却在这被人拉响了。 我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向窗户外看去。 映入眼帘的不是山火。 而是连绵不绝的,铺天盖地的,毁天灭地的,状若红海的岩浆。 我们颤抖着拿出望远镜,看向远处。 数百万顷的树林在爆裂的业火中摇曳。 肉眼无法估量的林产损失,不断的在死亡的红莲中绽放。 远处承载了我们无数畅想与欢声笑语的炉灰山村,在破灭的火光中,被瞬间碾成了齑粉。 在我们不可置信的看到,那些岩浆引起的山火,如一颗颗扑闪着的巨大红色团子,怒浪滔天的疯狂驶过来。 瞭望塔底下的新兵蛋子,看到此情形,瞬间乱作一团。 我们喇叭都喊坏了,哨子都吹烂了,此时都没法再将他们集结起来。 甚至有些新人护林员,直接就罢工不干了,她们丢下护林服,直接张开翅膀飞走了。 队长只好叫住那些老护林员,把大家集结起来。 我们发誓,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阻挡这次火灾的蔓延。 我们裁剪树木,围住火情,使用魔法,将森林粘湿,甚至连求雨的魔法也用了。 可是在这自然的恐怖伟力下,毫无作用。 最后,队长想要带着我们逃走。 可是已经晚了。 山火已经近在眼前了。 那近在咫尺的狂躁火焰所引起的热风,搅乱了我们的背部用魔法伸展出的羽翼。 我们插翅也难逃了。 队长一脸肃穆,他无奈的告诉我们说,让我们用魔法刨开地下的土壤,躲进底下,也许还能活着等到救援。 但我们都知道,这种方法顶多只能留个全尸。 不过面对已经到面前了的滔天火焰,我们还是照做了。 被埋在土壤下的我,感觉自己活像是火窑里的烤鸭子。 甚至于说,如果被人从土里拎出来,都直接可以吃了。 但即使这样,我都没有放弃。 你知道吗。 那时我拼命的窝在几乎要烧成瓦砾的土壤里,疯狂的祈祷着,祈祷着神灵能够来救我。 但神灵没有来。 来的是一个人。 单单只是一个人。 她高高的立在天空中。 仁慈的翻翻手。 她说,要让这红海退去。 于是红海便退去了。 我从烧成黑炭的土地里钻了出来,胆怯的看向四周。 护林员全数208号人,已经全部牺牲了。 我也被烧成了没有皮肤的样子,四肢也几乎成了焦炭。 我勉强的睁着破碎的眼眶,抬起萎缩的眼球,朝天空中看去。 我微微张嘴,念祷了她的名号。 于是我便就此获救了。 你说说看…… —————————————————————————— “俄狄浦斯大人不是神明,还能是什么呢!?” 一个身上穿着镶嵌着金丝鲤鱼的红色大袍子的人,兴高采烈的对着绑在椅子上的人大吼大叫道。 “啊!?对吧!” “我说对吧!!??” 连续几次大嗓门的怒吼,这人的语气渐渐的从高兴,转变为了愤怒。 也不知是谁招惹了她,她好像怒气冲天一般,顺势抽了被绑着的人好几个响亮的大嘴巴。 这人好像有点精神不正常。 砰! 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红鲤服的人手轻轻一指,这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脑子就炸掉了。 “你抢了我的台词。” 刚才一直在讲述故事的米拉,微微开口了。 二百八十八章 兵妹米拉 ================================ 无头的尸体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它脖颈里喷射出来的血液撒了一地。 女人被血溅了满脸,害怕的闭上了眼。 米拉狠狠的踢了一脚在地上痉挛着的无头尸体,不屑的啐了一口唾沫,言行举止也开始逐渐疯癫了起来。 “就你也配提吾主俄狄浦斯的名字!?” “她救的是我!器重的人是我!委以重任的人是我!” “那位大人心中所爱之人,理所当然!也是我!!!” “只有我才配念诵她伟大的名字,只有我!” “其他杂碎,连提她姓氏的权利都没有!” 又是狠狠的一脚踢下去,这次米拉的腿部附上了巨大的魔力,竟直接把无头尸体给踢在空中爆了开来。 “所以……你们应该要尊称她为天之女,你们说是不是呀?” 稍微收敛了一下癫狂的表情,米拉狰狞的表情渐渐的平复了一些,对着周围温和说道。 四周黑暗的环境里,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低声回复着米拉的话,这让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有些不寒而栗。 她来到了一盏蜡烛面前,对着女人笑了笑。 轻轻点亮了白色的夜烛,米拉煞有其事的用拨片挑弄挑弄蜡烛上的灯芯,往上轻轻的吹了口气。 周围诡异恐怖的祭坛,一下子被蜡烛微微的照亮了起来。周围零零散散的台阶上,密密麻麻的站了百来号穿着红鲤服的人,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不禁恐惧的留下一滴冷汗,她知道,自己这是深入虎穴了。 异教徒教团频繁活动这件事,她一直在追查,而调查刻俄柏中的卧底这件事,受敦刻尔克女士所托,她最近也在迫切追查当中。 可她万万是没想到,这两件事其实居然是一件事。 “阿吉奥家的侦探女生……” “这下你明白了吗?” “现在皈依到俄狄浦斯大人的石榴裙下,还为时未晚。” “若非等到末日到来的那一天,还要后悔……” “那可彻底来不及了呀。” 米拉死死的揪着被称为侦探的女人的衣领,富有感染力的咬牙切齿对她低吼道。 “世人口中的神根本不存在。” “而能救你的……只有伟大又仁慈的俄狄浦斯大人!” “呸!” 侦探女士怒火中烧,她咬紧了牙关,狠狠的迎头向米拉的额头上撞去。 她也是阿吉奥家的幕僚,整天生活在这样虔诚的宗教环境里,即使不是教士,那起码也是一个信教徒了,哪允许有人这样诋毁自己的信仰? “哦豁,小菜鸟,没打到哦。” 但米拉仿佛提前知道侦探女士的攻击一样,直接偏头躲过了这次撞击。 侦探女士狠狠的盯着眼前嬉皮笑脸,疯疯癫癫的米拉,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她明白此次调查的任务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但这不代表她的任务失败了。 像她这种经常执行危险任务的侦探,会修习一种死后才会施展出来的神秘魔法。 只要她被杀死的时候不是全身粉碎,她的尸体就会变作无数个苍白的猫头鹰,飞到提前设定好的人那里,为她传递重要的任务讯息。 所以此刻的她,丝毫不畏惧死亡。 “既然如此顽冥不化……” “那我也不强求你。” 米拉温柔的拍了拍侦探女士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到地狱里去好好祈求俄狄浦斯大人的原谅吧。” 米拉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立刻上来一帮人,拿着油桶,将她身上倒满了汽油。 “点了她!” “什……什么?不!” 侦探女士惊恐的大叫起来,因为她知道,彻彻底底的将她的尸体燃烧殆尽,恰巧是唯一几个破解这门法术的方法之一。 侦探女士话音未落,豪壮的火焰就升腾了起来。 “你为什么……呃啊!” 随着匍匐的火焰愤怒的从地上站起,整个侦探女士的身体也变作了无数燃烧的白色飞鸟。它们飞在天上还没煽动几下翅膀,就已经落在地上,化作魔力,消失不见了。 “多亏了俄狄浦斯大人的庇佑,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一定程度上预知未来的力量……” “你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二百八十九章 吵起来,吵起来! ======================================== “敦刻尔克大人。” “去调查刻俄柏的侦探,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应了。” “应该是死了。” 一个穿着锦衣,头戴兜帽的女人蹲在护栏上,对正站在钟塔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整座波城的敦刻尔克说道。 看着敦刻尔克没有回应,女人流下一滴冷汗,继续开口说道。 “……向您报告之前,属下也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警察局里,只有米拉最近天天出勤迟到。杀害侦探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她。” “要逮捕她吗?” 敦刻尔克吹着萧索飘过的西风,看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波城,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逮捕她一个?” “当然不只是逮捕她一个。” “而是全部刻俄柏的特警。” “我部下所有的杀手任你调遣。” “一定要刻俄柏的人全部抓起来,格杀勿论。” 说了这些残忍的话,敦刻尔克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啊这……大人,师出无名,虽然我和她们党派不同,但这恐怕不符合法律章程吧。” 女人跳下护栏,恭谨的行了一礼,对敦刻尔克低声说道。 “我允许你反问我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法律的事情。” “马上给我办好,我要在我的办公室看到所有刻俄柏特警的人头。” “米拉如果抓到了,可以留下来审讯。” “但没法抓住的话,立刻杀掉就好了。” “我不希望在波城再看见俄狄浦斯的人。” 女人一只手扶着栏杆,犹豫了一下,对着敦刻尔克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了……” 女人说完,随后张开了翅膀,打算要走,却被敦刻尔克拦了下来。 “等等,之前梅莎酒吧那件事你查出来了吗?” “是不是图灵和默卡所为?” “大人说的没错,城郊警署的二十三名证人已经招供,这件事确是图灵和默卡所为。” “我就知道……真是气死我了,这两个家伙,这个关键时刻不让人省心。” 敦刻尔克阴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尽量压下来,说是火灾,地震啥的,什么都行。” “你去吧。” “是。” 伴君如伴虎,终于汇报完毕,女人迫不及待的张开了魔力羽翼,逃离了这个冷面长官。 —————————————————————————— “这两个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了……吵架了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荷西看着眼前已经三十多分没讲话的两个人,两只手揉了揉他那满脸皱纹的脸颊,无奈的笑了笑。 一旁的马利安夫人坐在温暖的烤炉旁,静静的织着毛衣,没有正面回答荷西的问题。 “奥驰亚姐姐,还,还有,默,默卡先生。” “不要,不要吵架了吧。” “以前,以前明明是那么要好不是吗?” 看着冷战的两人,坐在黑色钢琴椅上练琴的约克郡也没了练琴的心思,劝导着两人,希望他们可以重归于好。 在约克郡的印象里,这两人以前可谓是天天腻在一起,整天黏黏糊糊不带害臊的那种,恋爱依存型情侣。 现在一下子居然可以变成这样子,那得是出现了多大的矛盾啊? “哼,那不可能。” 图灵冷哼一声,撇了撇嘴。 “除非默卡主动和我认错……不然,呃,不然我起码一个星期内之是不可能搭理他的。” 刚说完,图灵犹豫似的皱了皱眉头,偷偷看了好像满不在乎的默卡一眼,心中一阵绞痛,随即改口道。 “一个星期…呃,一个星期可能有点太长了,还是三天吧。” 图灵嘟着小嘴说。 “我不会道歉的。” “因为我根本没错。” 图灵原以为此话一出默卡会屈服,可却没想到默卡居然更加执拗了。 “你!” 图灵感觉自己都快被气死了。 “我说了!那天梅莎酒吧里动用魔法的人根本不是我!” “但是就算是我,我估计当时也会那么做的。” “你想想看,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哪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二百九十章 烟草与黑宝石 ================================== “你……” “你是想说除了那些恶心的王公贵族以外,诅咒之子也是死有余辜的吗?” “那些在酒吧里工作,只求一份职位的侍卫,保安,也是该死的吗?” “她们都只是普通人,是无可奈何的人!” “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好意思这么说?” 默卡放下了手中的纸板——那是马利安夫人画给他,用来模拟管风琴琴键的练习用琴盘。他隔着一张桌子,对图灵生气的说道。 “你说她们无可奈何……哼。” “诅咒之子明明可以团结起来反抗的不是吗?” “她们又不是没被给过圣遗物!” “如果每个被给予了圣遗物的诅咒之子,都有勇气和那些贵族拼个鱼死网破。” “梅莎酒吧怎么还敢再举行猩红尖塔这么残忍的节目?” 图灵的眼角中闪过一丝阴冷,不屑的说道。 “你不记得了吗?那个诅咒之子的女孩!” “就她当时那个行为,她明显知道自己在和诅咒之子对战!” “尽管如此,她还是为了那一两包毒*品,残杀同族,侮辱尸体。想必那个时候的她,只要能取悦贵族,什么都做的出来!” 图灵一想起当时那个场景,都会感觉自己嘴角有些微微抽搐,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仿佛要逼她把肺吐出来一样。 “这种人已经完全坏了!毁了!” “她就该死,该死在破碎的流石之下。” “图灵……你……” 默卡盯着图灵散发着灼灼憎恶的眼神,气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默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此时的他,显然是动了真火。 他皱起双眉,丝毫不退让的紧紧的盯着图灵。 “你根本就没体会过真正的苦难!” “你这什么都不懂的贵族深闺,你懂什么叫真正的贫穷吗?” “还说什么鱼死网破……” “还说什么坏了?毁了?” “就算我们诅咒之子如真的坏了,毁了……” “那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贵族导致的!”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放贷的贵族紧紧相逼,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这些残忍的贵族草菅人命……” “奥瑟罗会死吗?!朱丽叶会死吗?!” “你的手沾过面粉发酵的酵母水吗?你的舌头尝过树皮干涩的滋味吗?” “难道那名为贫穷的大刀,也曾有一日落在你的身上吗?” “难道那称为饥饿的种子,也曾有一天寄宿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吗?” “你连最小面额的铜币都没见过……” “你有什么资格为她人的苦难定性?!” “你怎么敢一句话就否定了受害者为了生存下去所受的煎熬?!”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随随便便就决定别人的性命的?!” “就因为力量在你手上吗?!就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地位,最有权利的人吗?!” “……默…” 图灵愣住了。 看着眼前脸被气的憋的通红的默卡,图灵的眼眶一下子蓄满了晶莹的泪珠。 图灵拼命的眨着眼,不想让眼泪滴出来。 “你居然说我没经历过苦难……” “你……” 图灵噎住了,她像个同龄的十三岁小女孩一样,稀里哗啦的哭了出来。 “……呜呜。” 看到这里,默卡可能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过了,他把头轻轻撇了过去,不再看图灵。 但是只要你细看就会发现,他侧过去的那半张脸上,他的眉毛正疼痛的不断打着抽。 “嘶,老婆子,这情况不太对吧。” “这好像和以前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呃。” 一旁的荷西也愣住了,他有些慌乱的对自己身旁同样一脸懵的马利安夫人,低声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这是怎么了呀突然?” 马利安夫人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担心的看着争吵的两人,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二百九十一章 呜呜呜,吵不起来了 ========================================== “默卡先生,你,你说的有些过分了吧……” 约克郡走上来想要当个和事佬,可是很显然,她拉的是偏架。 “……” 默卡仍旧保持沉默,骗过头,不敢看啜泣的图灵,深怕自己破功。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 “你们俩,以前不是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艰难困苦吗?” “想想那时候的心情……” “不要再哭了,好吗?” 从摇椅上站了起来,马利安夫人赶忙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她一只手撑着桌子,凑到图灵和默卡身边,温柔的用另一只手轻轻的安抚着图灵。 只能说,马利安夫人不愧是活了五十多年的女人,只不过用了三言两语,图灵很快就不哭了。 “这样……这样,孩子们,你们听我说。” 马利安夫人缓慢的,顺着图灵淡红淡红的发梢往下抚摸,先是纤细的脖颈,然后是娇嫩的双肩,最后狭窄的脊背。 马利安夫人反反复复的安抚,好像顺走了图灵心中忿忿的燥气,把她那肺腑之间游离的那股,专属于天使的戾气,深深的压了下去。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乏让人心动的新鲜感。” “因此长久的陪伴才弥足珍贵。” “你们俩,也在一起四年之久了吧。” “所以不要因为一时的矛盾而动了真火。” “这在漫长的相恋,相知,相爱,相守的岁月里,这点矛盾,不过是很微不足道,很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而已。” 马利安夫人左右看了一眼默卡和图灵,发现他们俩的表情,都因为自己的一席话略微有些缓和,于是她便满意的笑了。 在她的心里,不论这两个小孩多么喜欢装大人,呈英雄,但终究还只是小孩子呢,需要引导,也需要呵护。 “不过既然要在一起,吵架总是在所难免的。” “我教你们一招吧。” “以后每到这时候,你们就可以举行一场友谊比赛。” “到时候,谁输了的话,谁就给谁道歉。” “你们觉得怎么样?” 马利安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沉默的两人说道,她的语气里洋溢着温暖的太阳一样的气息。 但此话一出,得到的却是图灵的一阵白眼。 “您……把我们俩当小孩哄呢?” 默卡也有点不认同这个做法,紧抿着嘴,摇了摇头。 “比赛的话……我哪有可能比得过图灵。不管比什么,大概率都是输。” 马利安夫人没有因为两人的反对而感到气馁。她已经看出来,他们俩的关系比起刚才,已经缓和很多了。 马利安夫人心里明白。 其实这场比赛实际上无论谁赢都没关系。 因为到时候赢的那一方,肯定会不好意思真的看到输的那一方,向自己不甘心的道歉。 所以只要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就是两人重归于好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仍旧笑眯眯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两听我说完嘛。” “比赛也可以是多种多样的。” 马利安夫人故作玄虚的摇头晃脑的说道,她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像在逗小孩。 “就比如说……” “你们的队伍里还缺一个人不是吗?” “你们俩就可以比谁能先找到下一个乐团成员。” “先找到的人,就算赢。” “当然,肯定不能乱找,肯定是能力足够的人。” 马利安夫人顿了顿,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却被默卡打断了。 “这也还是没什么可比性。” “以图灵的那种性格,肯定又会连绑带骗的把人带过来,丝毫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的吧。” 默卡没好气的瞥了图灵一眼。 “你说什么?我才不是这样呢!” 图灵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娇叱道。 “气死我了!默卡你这个臭瞎子!” “你这个触手怪!你明明就是这样的!” 听到图灵口中仿佛小学生吵架一般的口吻,默卡都气笑了,同样以相同的口气骂了回去。 “好哇,默卡,你等着吧!” “看我一个星期内必定能找到,比你水平还要高的乐器手!” 话刚说完,图灵直接就走向房间门口,摔门出去了。 二百九十二章 行路难其一 ================================== “你不去追她吗?” 马利安夫人笑吟吟的看着默卡,眼中似乎流露出某种期待。 她在这两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和丈夫花前月下时,那真挚的,出淤泥而不染的赤诚爱情。 那时的男孩,也是个笨拙的诅咒之子,女孩也是个倔强的贵族闺女。 只不过诅咒之子的情况,还没变成现在这样人人喊打的局面。 “唉。” “算了吧……” “是我说的太过了。” 默卡低头,用胸脯撑着桌子,两只手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让她去找吧。” “我到时候认输就行了。” 疲惫的低垂着双眼,默卡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很累,也很后悔。 但是如果让默卡再来一次,默卡估计还是会对图灵说出那些话。 这些话都是和图灵憋了许久许久的话……他必须要找个机会和图灵说出来,要不然,他们俩心中的隔阂只会变得更深。 这都是因为他太爱图灵了。每次当他看到图灵粗枝大叶的不礼貌对待那些平民与劳动者,他都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视而不见。 而看着图灵满不在意的做着这些事情,对于默卡来说,这就像一块块铅锤,默默的挂在他胸口,日积月累的增加重量,却取不下来。 默卡面带愁容,他轻轻的摩挲着中指上的订婚戒指,不安的嘟哝着什么。 他感觉那中指上戒指留下来的痕迹,好像牵了一根透明的绳子,系在自己的心头上,只要微微摩擦,自己的心就会痛,就会疼。 “你是我的宝贝……你是我的心头肉。” 轻轻的亲吻指环,默卡没有哭。 他深沉的爱意,向来和他的理性与智慧紧紧绑定在了一起。 以至于终年清醒,以至于无处发泄。 “默卡,你果然在这。” “呃……”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默卡酝酿已久的感情被打断了,这下就更哭不出来了。 他苦笑着朝前门看去,想看看到底是谁来的这么巧。 来人黑衣傍身,碧袍缠腰,略紧身的魔法袍衬托出了她呼之欲出的姣好身材。 如果说她这勾人心魂的身段是灼灼的火,那么她那双结实且富有活性肌肉的臂膀,和那张生人勿近,终日寒冰的脸蛋,就是苦寒的冰了。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足以给任何觊觎她美貌的男人当头泼下一盆劝退的冷水,抵消他们的不轨之心。 还能是谁?自然是雨幕之称的敦刻尔克。 “干嘛,不欢迎我?” 看到默卡拉着一张老脸,敦刻尔克有些疑惑的问。 随即敦刻尔克眼睛一眯,极快的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四周的环境和马利安夫人她们三人。但她只是把目光放在约克郡身上稍做了停留,并上去和她殷勤的打了招呼,至于其他马利安夫妇二人,则是理都没理。 敦刻尔克回到默卡身边,双手抱胸,没好气的说。 “我大老远的为了你跑一趟,好不容易才把那个东西弄到手。” “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东西就自己留着了 。” 听完敦刻尔克的话,默卡左思右想,始终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是拜托了敦刻尔克去弄的。 “呃……什么东西?” 默卡无奈的问。 “诺。” 眼疾手快的,敦刻尔克一瞬间把一个黑色的小石块塞到了默卡怀里,好像深怕别人看见似的。 “就是你上次请求玛利亚大人要的东西。” “这玩意可精贵了,藏好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二百九十三章 行路难其二 ================================== 【默卡那个家伙……默卡那个家伙……】 【哼,哼!】 【区区一个默卡……区区一个默卡而已……】 【只不过是即将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而已,居然这么容易就登鼻子上眼了……】 【真的觉得我离了你过不了吗?】 【真的觉得……】 【……】 图灵盲目的在大街上胡乱的走着。她漫无目的的发泄式快步走路,激发了她胡思乱想的能力。 胡思乱想虽然危险,但是远离了默卡,这也给了图灵一些喘息时间,来仔仔细细思考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我会不会是对自己未来的丈夫有点太严苛了呢……】 【是啊……】 【他明明原来可是个诅咒之子。】 【我以前好歹可以依靠妈妈……】 【可他呢?】 【他从小被父亲抛弃,被孤儿院收养,后来又在不同的贵族手下颠沛流离,辗转反侧。】 【和我初次见面那年,他才十二岁。】 【那时他就要住在空无一人的威斯敏斯特教堂里,整夜整夜的倾听他人的罪孽。】 【他应该也会寂寞,他应该也会害怕才对。】 【那么小的年纪……他难道就不会也相应的有一些心理问题吗?】 【可我每次都下意识的忽视了这一点……】 【我根本没尽到女朋友的义务……】 【我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随意提供情感的需求的人了……】 【难道说,是因为我缺爱吗?】 【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所以把他当成了父亲一样的角色吗?】 想到这里,图灵痛苦的捂住了心脏,那里产生的疼痛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 图灵一想到自己其实和一开始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自以为是主宰他人,仍旧是毫不自知的伤害了身边的朋友,仍旧是没能好好珍惜眼前人,只是自顾自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甚至是像她妈妈一样,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把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都当做工具使唤,她就会疼痛的不能自已。 【难道我不配拥有默卡吗?】 【难道其实我一直都不配吗?】 图灵一边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边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她那枚戴在中指上,仿佛散发着数百度高温的戒指。 她多么希望她能通过这几下摩挲,可以擦出一个什么戒灵。然后它会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她配,她一直都配,好让她的烧的滚烫的心脏能降低一些温度。 【我连他产生的这一点点过剩的同理心,我都不能容忍。】 【我是多么的刻薄啊……】 图灵真的太痛了,真的太痛了,嘴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又酸,又苦,又辣,又咸,唯独没有甜。 过分的疼痛在图灵的脑海里肆虐,以至于她一时间甚至解开了身上一直施展着的backdrop,不经意间露出了她真正的面容。 “图灵,你在这啊。” “让我一顿好找。” 图灵被突如其来的话语一惊,连忙从自己的思维宫殿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看向眼前的人。 一个比自己大个五六岁的青春女孩,带着四个魔法侍卫,站在自己面前。她们五个一米七几的人儿,站在一米五出头的图灵面前,像是五颗直挺挺的白杨树,把图灵前进的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而正中间这个女孩她认识。 正是阿卡迪亚新生代中,叱咤风云的女杰,斯佳丽•蒙特克里斯托。 “我们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图灵。” “除去我们小时候参加的家族举办的聚会,和上次在厄里斯堡比赛时的匆匆一瞥,我们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很遗憾,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得已要做出点有伤和气的事了。” 斯佳丽面色微冷,她大手一挥,对周围的魔法侍卫大声道。 “把她带走!” 二百九十四章 行路难其三 ================================== “等等……干什么?” 图灵还没完全从伤感的情绪走出来,四个侍卫就走出来,趁图灵没反应过来,迅速给她上了镣铐。 “血液化验结果出来了。” “法庭上那瓶血。” “确实是你的血液。” 斯佳丽一只手牵着图灵的镣铐,一只手背在身后,自顾自的往前走。 “特蕾莎是国宝级的魔法师。” “而你却残忍的杀害了她……” “犯下了如此重罪的你。” “马上就要承受牢狱之灾了!” 【我的血液?开什么玩笑啊……】 【我的血液可是黑色的……当时法庭上对峙的时候,那明显是红色的人类血液啊。】 【虽然我顺着玛利亚她们的话茬,承认了罪行。但这只是缓兵之计才对,怎么可能真的检测出我的血液呢?】 【难道说,玛利亚这边故意错报了化验结果吗。】 【也是……反正我在她们手里,不管说什么,还不都是随便她们说。】 【但是这样的话,妈妈就应该不会再坐视不管了吧。】 图灵的双眼有些黯淡。 她还完全没享受好和默卡在一起的生活呢。 可没想到却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我不该和默卡吵架的……】 距离和默卡吵架以后还没过去一个小时,图灵就已经开始想念这个小男生了。 想念他那个女孩一样柔软,却又非常宽阔的肩膀;想念他那个笑起来好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嘴角;尤其想念那个那双会说话的,温柔潮湿的黑宝石眼眸。 图灵太后悔了。 她当时就应该直接一言不发的亲他,哄他。 如果当时那么做了的话,默卡肯定不会生气的。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我不过是用个没什么实际作用的铁链锁了你一下,你怎么萎靡成这个样子?” 斯佳丽似乎对于图灵淡漠的反应有些疑惑,她不知道,眼前没有活力的图灵不是无力反抗,只是心不在焉而已。 毕竟在她的眼里,想要让图灵这个要强的角色乖乖束手就擒,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 “怎么……你期待我大闹一场吗?” 图灵不屑的白了斯佳丽一眼。 “那倒没有。” “只是觉得不像你。” 听到这里,图灵突然开始奇怪的盯着斯佳丽。 她突然感觉斯佳丽的拘捕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事发太突然,这么重要的事情,玛利亚和默卡那边都还没有通知呢,怎么这个斯佳丽好像仿佛是擅自行动一样到我这里来了。 而且她只带了这么点人来抓自己,显然也不是瞧不起自己…… 该不会是根本没法大张旗鼓的带很多人吧? “哎呦。” 走着走着,图灵突然摔倒了。 同时也把拉着她走路的斯佳丽带了一个踉跄。 “路都不会走了?” “等到监狱里去,让狱*警好好教教你怎么走路。” 故意摔倒的图灵,看着眼前恶狠狠的斯佳丽,眉头微微一皱。没多说什么,图灵拉着斯佳丽垂落下来的胳膊,站了起来。 在图灵接触斯佳丽的那一瞬间,图灵发问了。 “为什么是你来逮捕我?” “你管呢,本小姐闲的没事,亲自来为民除害。” 最小幅度的aside火力全开,图灵脑子里的计算机风驰电掣的运作着,将斯佳丽那一瞬间的闪过的思想逐步剖析解读了出来。 【原来如此……】 只过了一毫秒都不到的时间,图灵已经解读出来了大致的现状。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子,继续若无其事的跟着斯佳丽的队伍往监狱走去。 【原来斯佳丽是个愤青啊……】 【她正义感极强,而且一直不屑于和周围没有上进心的腐败贵族同流合污。】 【没参加过特蕾莎案法庭现场的判决,不清楚内幕的她,一直以为我是杀害特蕾莎的真正凶手。】 【所以现在一得知血液化验结果出来了,马上就要来逮捕我。】 【这是她自己自发的行动,并非官方发布的指令。】 【而且她好像和戴安娜关系挺好的,甚至有一些友情以上的感情。】 【既为了心中的正义感,也为了实现戴安娜捧花的梦想,所以她才想要把我关起来,不让我明年参见烟火祭的比赛。】 斯佳丽眼皮子微微一跳,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一样,心悸了一瞬。 她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随随便便扶了图灵一下,她的所有秘密,甚至包括有关戴安娜的感情,已经被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二百九十五章 行路难其四 ================================== 视角重新回到仍然呆在马利安夫妇家中的默卡这里。 “不要着急啊,慢慢来。” 敦刻尔克看着雷厉风行的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默卡,无奈的耸了耸肩。 “那个,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敦刻尔克阁下。” 约克郡淑女的从钢琴椅上站了起来,迈着轻柔的步伐,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坐在桌子上的敦刻尔克。 “没什么事儿,只是默卡的一点私事而已。” “哦,对了,约克郡,我正好也有一些事想要和你说的。” 敦刻尔克大咧咧的一只手撑着桌面,坐在桌子上,她一只脚搭在默卡刚刚坐着的椅子上,一只脚的脚尖落在地上,远远看去,潇洒非凡。 “呃,是,是梅莎酒吧的事情吗?” 约克郡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凝重,额头微微低了下来,让刘海给脸上增添了些阴影。 梅莎酒吧她也去消费过,虽然也不算很常去,但终究还是有所接触的。 而最近梅莎酒吧却整家店都消失了,甚至连许多当时前去消费的许多贵族,也一并失踪不见了,这在贵族圈子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再加上最近为了备战,蒙特克里斯托家的贵族们本来就人心惶惶,压力山大。一时间,波城的所有贵族,不论大小,都开始人人自危了起来。 “啊…你说那个。” 敦刻尔克嘴角抽了抽,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我对您在梅莎酒吧失踪的叔叔和表弟深感同情。” “但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个。” 约克郡眉头微微一皱,但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波动。她虽是名誉上的三公主,可她实际上却对这个蒙特克里斯托家没什么归属感。 “啊,哦。这,这样啊……” “那您,您想和我说的是什么事?” 约克郡疑惑的问道。 “我想说的是图灵的事。” “最近备战也进入白热化状态了。” “图灵现在也是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那个……怎么说呢。” 敦刻尔克挠了挠头,犹豫的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她那一脸无奈的样子,搞得约克郡都不好意思继续往下问了。 “我看你们搞得那些个什么乐团,要不就算了吧?” “图灵的血检也出来了,藏在特蕾莎死亡现场的那管血,确实是图灵的血。” “再过一段时间,玛利亚大人应该就要对外宣布,对犯下罪行的图灵进行居家监视。” “届时,听到这个消息,俄狄浦斯见来软的不行,很有可能就要来硬的了。” “我们得把图灵好好保护起来。” “你也不希望你的图灵姐姐,最后被坏女人抓住吧?” 敦刻尔克用手指摸了摸嘴巴,侧着头,目光扫下来,平静的看着一旁矮自己半个头的约克郡说道。 “您……您怎么知道我们在建立乐团的?” 约克郡瞳孔猛缩,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敦刻尔克。 敦刻尔克不禁嗤笑,她被约克郡的天真逗笑了。 图灵这种级别的焦点人物,玛利亚怎么可能真的散养。她们早就派了许多擅长监视的魔法师,一天分四十八个时间段轮班暗中观察图灵了。 别说建立乐团这件事,就是图灵一天上了多少次厕所,她们都能搜的出来。 虽说图灵作为天使,也不上厕所就是了。 “也,也不至于这么严格吧…” “再怎么说,我们只是,是想进行一场演出而已,也不占什么时间。应该,应该用不着保护到那种程度吧?” 约克郡不安的捏着裙角,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她终于有理由不上台表演了。这本来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事情。 可她却没想到自己的心竟如此的不安,以至于砰砰直跳。 “反正我言尽于此。” “默卡和图灵那边我没法说,毕竟他们俩那种人,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能管的住的。” “但我希望你可以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适当玩一玩就差不多了,昂,明白不。” “其他贵族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敦刻尔克又笑了,安慰似的拍了拍约克郡的肩膀,转身出门离开了。 没过多久,拿到了小石块的默卡,也跟着敦刻尔克的脚步相继离开了。 连当天管风琴的训练也顾不上了,默卡赶忙匆匆和约克郡与马利安夫妇道了别,骑上停放在门外的摩托车,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家门口的湖泊旁边。 “黑影……你在吗?” 看着平静的湖面,默卡对着小石块问道。 二百九十六章 行路难其五 ================================== “……” “你跟我说好的吧,等再见面的时候,要把一切都告诉我的。” 默卡沉默了一会,看着平静的湖面,他将自己已经逐渐僵硬的目光,慢慢的转向自己手中沉默的小石块,眉头不禁皱了皱。 “如果你再这样一声不吭,我就不帮你讨伐俄狄浦斯了。” “我看俄狄浦斯那么强,我和图灵还不如直接逃到国外去,那样还来的比较安全。” 话音刚落,一只黑漆漆的,仿佛全身缠着木乃伊一样绷带的黑影,从沉默的敦湖里爬了出来。 “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啊,默卡先生。” 黑影抖了抖身上似有似无的水,操着沙哑磁性的中性嗓音开口说道。 “前几天……图灵失控了。” “她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那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看见黑影终于出来了,默卡阴沉着脸,直入主题。 “……哼哼。” “真是心急,默卡先生。” “你的人格和智谋,在我心中要比禁忌乐团的所有人加起来,甚至是和玛利亚比起来,都更加耀眼。” “但缺点就是太心急了。你和图灵都是。” “你们俩缺少长久以往的大局观。” “对于俄狄浦斯来说,十年权计,一朝设伏,都绝对值得” “你的智谋……称得上胜天半子。” “但这和与神灵对弈屡战屡胜的俄狄浦斯比起来,还差上不少。” 阴冷的晚风略过湖面,穿过默卡的肺腑。黑影仿佛像是在水中游动一般,轻轻的漂浮着,从默卡的身边缓缓踱步走过。 “关于你的疑惑……我已知晓了。” “图灵的暴戾和其他天使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 “但只是那样的情况,还不足以让图灵疯狂。” “真正让她疯狂的,是她连着克格图亚之中除我以外的另外半个魂身上的一根线。” “这根线,我们通常称作管理者后门,或者换一种正常阿卡迪亚人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诅咒。” “这种形似魔法而并非魔法的魔法,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权限。每当子服务器遇到了问题,主服务器将通过这种权限,远程操控,并连接子程序,强行控制子程序解决这个问题。” “图灵就是那个子服务器,而克格图亚的另外半个魂——backdrop,就是那个主服务器。” 黑影摇了摇头,没有理会面色越来越差,已经厌倦了复杂解释的默卡,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听不懂没关系。” “接下来,我将遵守承诺,把这份两万年前伟大的智慧传授给你。” “届时,你会理解一切的。” —————————————————————————— “图灵,醒着吗?” “干嘛……” 迷迷糊糊的图灵从睡梦中醒来,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缓慢的挪动着身体,企图从狭小坚硬的座位上蛰伏起来,眯起眼睛,对着身旁钢板铁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 此时的图灵,正坐在监狱押运罪犯的囚车里。她戴着镣铐,扭曲着身体,偷偷摸摸的望向窗外。 “抱歉,图灵,让你受惊了吧。” 囚车已经停了有一会了,一位窈窕的中年女士站在囚车下面,对着图灵微微一笑。她那谦逊的笑韵味十足,也不知暗地里让多少信徒心驰神往。 “什么啊……玛利亚啊,我还以为默卡来救我了呢。” 图灵瞥见了门外的人,不屑一顾的摇了摇头,靠回了座位上。在阿卡迪亚恐怕也只有图灵,敢真的对玛利亚这个态度。 “呃呵呵呵,真的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周,任由让斯佳丽那小妮子胡闹,把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 玛利亚满脸歉意的双手合十,透过门板上的小窗,对图灵说道。 “那你来干嘛,难道是来赎我出去的?” 图灵萎靡的靠在座椅上,慵懒的开口问道。 “不,虽然我可以这么做……但这样不太好。” “我本来也想暗中把你保释出来,起码给你的居住环境弄好一点,当然,如果能居家监禁是最好的……” “但是最近住在波城的长老团要来看你,甚至还要拍摄你的生活现况,在全国播放。” “这一点大家都很关注……全国上下的人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为了平息不安的人民们,我也不得已只好这么做。” “所以为了体现波城民主法制的思想……你还是在监狱里待一会吧。” “等特殊时期一过,我就弄你出来,好吗?” 二百九十七章 行路难其六 ================================== “唉,说了跟没说一样……” 图灵没好气的耸了耸肩,对玛利亚的话语嗤之以鼻。 “呵呵。” 玛利亚尴尬的笑了笑。 “你放心,这座皇家监狱……我帮你看了,条件很好。” “每间牢房都至少是双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卧室,除此以外还配备有三室一厅,私人厨房和独立卫浴。” “这里虽然没有电子设备,但是足球场,篮球场,图书馆,这些基本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每日的劳役也只有象征性的一小时,剩下的时间你可以随意安排。” “犯人总计八百余个,生活空间充足。而且监狱里设有各种各样的商店,支持现金消费,里面也有教育机构,可以供囚犯学习技能,打发时间。” “如果入狱表现好的话,监狱每月还会发放助你改过自新的津贴……” “哼……” 然而面对玛利亚滔滔不绝的介绍,图灵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看到这幅模样的图灵,玛利亚心中好笑的同时,顿时来了兴致。 “呵呵,话说。” “……含冤入狱,你不生气吗?” 透过铁板门上的猫眼,看着老老实实,像个乖孩子一样坐在椅子上,翘着双脚的图灵,玛利亚似是惊讶,又似欣慰的微微笑了笑。 “你看我像没生气的样子嘛?” 玛利亚看着图灵那张纯洁如雪的侧脸,轻轻的摇了摇头。 “嗯哼。” “你有些变了。反正至少,以前你是不会这样的。” “如果放在红港那时候,你要是受了这等委屈,你不抓个人出来,将她剥皮抽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现在嘛……哼哼,不知不觉倒是变得有些小媳妇模样了。” “呵呵,开玩笑的。” “简而言之,你的凶煞之气确是减少了,人也开始灵活变通一些了。” “从前我还担心,你要是变成那种人际交往都弄得一团乱的社会废人,那该怎么办呢……” “现在看来,完全是我多心了呀。” 玛利亚一只手攀着囚车,单腿立着,站在车轴上,笑眯眯的透过猫眼,慈爱的看着图灵。 言谈之际,囚车外面也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 几位狱警赶过来,她们的武装精备到了牙齿,每个人几乎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 她们手持剑盾,紧张兮兮的打开囚车,齐聚在图灵身前,一个人挨着一个人打开车门,登上了囚车。 她们三五成群,通过手势和眼神略作交流,将图灵包围在中心,从车上带了下来。 “呃,那个,教皇陛下?” 她们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停驻在淡笑着的玛利亚身前,尊敬的行礼问候道。 看到玛利亚的突然到来,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权利上的至尊者到底是否让她们继续押送图灵。 “看我干嘛?” “该干什么继续干啊。” “哦,哦……” 听到玛利亚的话,狱警松了一口气,加入到押送图灵的队伍中。 “喂,玛利亚!” 已经走了好一段路,快要进入那巨大监狱的图灵,突然回头对着玛利亚大喊道。 “记得叫默卡来看我!” “我有话想对他说!” 看着远处簇拥在众多狱警里,图灵那张好像和的小脸,玛利亚会心一笑。 “好——!” 玛利亚回应道。 终于正式进入了皇家监狱的地界,图灵目视着消失在视野里的玛利亚,逐渐收回自己的目光,开始环顾四周,好好端详起这个皇家监狱的环境。 白色的大理石是这里的建筑风格的基调,湖母和熔母等一系列珍贵的城防材料,在这里像是不要钱一样铺的到处都是。 在这里,它们构成了几乎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监狱四周高大的白色墙壁粗糙而辽阔,它们像是佛陀大手中的五指,将这个小小的监狱狠狠的牢箍在掌握之中。 “别让我们为难啊,奥驰亚小姐。” 看到图灵仿佛在审视一堆脆纸壳一样审视着自家的监狱墙壁,狱警的额头上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 那个带头的狱警走上前来,尊敬的行了一个贵族礼,并为图灵卸下了镣铐,重新戴上了一个奇怪的手环。 “这块手环叫戒律,是魔法与科技的共同产物。” “监狱里不准使用魔法,只要您有一丝细微的魔力波动,它都能察觉到,并向我们实时汇报您的位置。” “我知道这点防备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您也不要太过小看了我们的警备力量。” “只要您不要坏了规矩,我们也会尽量优待您。” “体面是相互的,对吧。” 二百九十八章 行路难其七 =================================== 被狱警带进了监狱内部,图灵来到了登记所,做了简单的检查和登记,同时也被狱警换上了橙色的狱服。 当然,她们不管怎么检查,也是查不出来黑白剑的存在的。不管什么东西一旦被图灵吞到身体里去了,如果图灵不拿出来,那就跟消失了没什么两样。 “大小姐,请见谅。” 带头的那个狱警走上前来,戴上了一只柔软的橡胶手套,近了图灵的身,轻轻的隔着衣服,在图灵的身体各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抚了抚。 “咱家的长辈是蒙特克里斯托家的女婿。” “深受祖父辈的阴蔽,本地贵族赐了我蒙特克里斯托的姓氏。” “如果不嫌弃的话,您可以称我的姓氏,当然,您如果愿意直呼我的名字,叫我露露也可以。” 露露摸完了图灵娇小的身体,轻轻的在她的肩膀上温柔的拍了拍,示意检查已经结束。 过分暧昧的动作和距离弄得图灵有点尴尬脸红,但露露却只是默默的卸下了手套,似乎对这点身体接触毫不在意。 “咱家就是这座皇家监狱的典狱长。” “现在让我来带您熟悉熟悉新环境吧?” 露露对着图灵浅浅一笑。 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的普普通通,脸蛋并不算好看,身材也不像敦刻尔克那般魔鬼火辣,但是她那股气质就莫名的让图灵倍感亲和,让人不经意间想要亲近她。 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给所有靠近她的人一种特别可爱,特别少女的感觉。 【这种平和的人也能当典狱长吗?】 图灵看着露露卸下头盔后,露出的那副邻家小妹似的娃娃脸,心中不免得怀疑。 “我们这家监狱一般不关押魔兽,诅咒之子,以及任何罪及死刑的阿卡迪亚公民。” “由于一系列地产资源紧缺等问题,我们这里男女囚犯混住。” “可能要委屈您和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了。” 露露将图灵带出了登记所,往居住区那边走去。 她们两个人都不算很高,站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看她们两狱警和囚犯的服装,他们俩看起来像是同龄人两个姐妹在一起逛街一样。 走了不少时间,两人终于进入了居民区。 两边林立的住宅富有人气,光鲜亮丽。插在上面的烟囱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富足的印记刻印在连绵不绝的屋檐,房廊,绿化带上。不知道的人可能根本认不出来这里上什么监狱,而是某个富庶国家的上层街区。 “典狱长女士,这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啊。” “那是您的序号。” “管理囚犯的时候,我们都是按照序号来通报的。” 看着图灵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露露抱歉的笑了笑。 “可能有点不太尊敬人是吗……呵呵,没办法。” “不过都已经是囚犯了,你们可没那么多选择咯。” “序号和房间号相同,奥驰亚阁下。” “以后监狱呼叫您时,会叫您666号。” 图灵看着眼前房间号,它们分别是666号和667号。 “您的室友有些怪癖,先和您打声招呼。”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比起其他囚犯要好的” “我们也很久没有新囚犯了,不好意思,在我们整理出新的房间之前,您先和他住一段时间吧。” 二百九十九章 两万年来,一切的伊始 ============================================ 虽然图灵这边,才刚要邂逅一段奇怪的缘分,但默卡这里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了。 “站好别动,我用aside要全神贯注。” 黑影魔鬼的唇齿一般的爪牙,轻轻的抚上了默卡的头顶,漆黑的帷幕仿佛波澜的水波一样,将默卡包裹住。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上默卡的心头,默卡只感觉到自己的头像是被插入了一个巨大的气泵,海量的记忆被压进来,把他头都要撑炸了。 “正常人承受不了这么多的记忆……” “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一把的。” 黑影的低语在默卡的耳边若隐若现,仿佛一只流荡的鱼钩,将他勾入深邃的渊狱。 —————————————————————————— 一年又一年。 时间像是阳台上破碎的布条一样飘过。 公历终于来到了两万年。 不像祖先们所畅想的那样, 公历两万年的人们既没有飞出太阳系 ——也没有被环境所毁灭。 但他们却陷入了另一个悲惨的结局: 此时; 人类寿命达到五百岁。 地球只剩下了五千万人口。 这里大部分的人类失去了包括艺术劳动,脑力劳动,体力劳动等劳动在内一切价值。 机械几乎取代了所有工作岗位。 底层人剩余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了衬托上层人完美的一切。 财富高度集中,资本主义究极化。 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汇聚到了两个人的手上。 距离终产者的出现,只差一步之遥了。 他俩之间,相互战斗,相互吸收,相互蚕食。 两个准终产者以他们代表的大国,和大国所带领的无数小国为舞台,进行最后的资本决战。 但为了不让过于强大武器毁灭地球。 他们约定,只组成为数十人的军队互相角逐。 这两个军队里面,每个人都配备有一台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超级人工智能。 这些人工智能每一个战斗起来都堪比神明。 点石成金,填山移海,改朽土为良田,化废墟为都市,更是不在话下。 而这两个军队就是号称神之军队的汉尼拔和蚩尤。 这些人工智能,则被称为神格。 —————————————————————————— 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穿着睡衣站在一栋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房顶,倾靠在房顶边缘透明的玻璃扶栏边上,举着一支干涸了的高脚杯,静静的看着乌云密布的漫天。 “克格图亚。” “我在。” 巨大的红色触手从女孩娇小的身体上蔓延出来,汇集到女孩一旁,形成一个朦胧的人影。 磅礴的人影身上镶嵌着巨大喷火嘴,背上挂着数个狰狞的火囊,宛如火焰的光粒在他的皮表上摇曳着。 它接过女孩的高脚杯,将其收进了自己的身体。 “Eve,怎么了?” “还要玩过家家吗。” 人影开口问道。 虽然它言语之间没有语调,也没有轻重缓急,但你却能体会到它那独有的一份温柔的情感。 “不……不是。” 女孩一愣,一阵脸红,但这点娇柔很快就被她脸上涌流的愁绪冲散了。 “我只是在担心,前线似乎已经开战了。” 被叫做Eve女孩一只手拧着自己的侧发,一只手紧握着扶手,轻轻的皱着眉,眼神阴郁的看着云海深处。 “Adam他……不知道怎么样呢。” “我也想上前线和他们一起战斗啊。” “……” 克格图亚沉默了一会,看着女孩脸上的阴影开口了。 “我知道你担心Adam。” “但我们作为后勤部队,和主力部队同样重要。” 克格图亚挥手指向大厦下面无数的工厂和连绵不绝的堡垒和城墙,继续道。 “我们在国界上建立城池,修建堡垒。” “虽然这偌大的都市只有我们两人。” “但他们就算派过来再多的军队也攻不进来。” “只有我们维系好了后方的安全,主力部队才能随意攻伐,没有后顾之忧。” “而我们在这里收集的能源与物资,也能更好的辅助他们战斗。” “Eve,需要我再和你强调一遍后勤部队的重要性吗?” 听着自己人工智能滔滔不绝,Eve更加郁闷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呆在这半年见不到一个人的边境。 神格是一种碳基机械。 拥有神格的女人负责防御,作为国家的盾。 拥有神格的男人负责攻击,作为国家的剑。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 获得了神格的自己就像一粒种子,扎根在这荒无人烟的边境,立刻就长成了一篇苍天树林,建起自己的辖区,为国家抵御风吹雨打。 不过说是为了国家,其实只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罢了。 可是Eve作为汉尼拔的军人,却非常不应该的喜欢上了同是汉尼拔军人的一个战士。 这为Eve的守候更加添了几分无奈和冰冷。 “真是婆婆妈妈的。一个机器人,别得寸进……” Eve没好气的回头向克格图亚的地方看去,打算数落它几句。 但她却看到了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Eve惊讶的睁大了眼。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玩过家家吧。” 克格图亚高大的躯干逐渐浓缩,脸也慢慢扭曲变形,变成了Adam的模样。 “Adam”温柔的向Eve伸出了手。 “不论多少次我都陪你。” Eve看见此情此景,也不禁的有点动容了。 “谢谢你……克格图亚。”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喷火器。” 三百章 循环史观其一 ============================== 抬手便是核爆,翻手便是陨星。 拥有神格的军人之间的战斗比神话里真正的神明还要夸张。 “Adam,我看你也差不多了耗尽力气了。” Adam面前,一个隶属于蚩尤的战士对他这么说道。 他们两飞行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正进行着生死对决,此时两人不同程度上都挂了彩。 “不用你来担心。” “我们再来!” Adam举起手中缠绕着狂风的剑,正打算对着面前的敌人挥下,却被对方的一声咆哮喝止了。 “等等!” “你听我说,我有一个重要的秘密告诉你。” “是关于你自己的,你不想听吗?” Adam的剑顿了一下,他保持着姿势,疑惑的望着眼前的人。 眼见有戏,男人立刻趁虚而入,继续说道。 “Adam,你就快要死了。” “你们汉尼拔的军人两年就一换一届,众人皆知。” “你以为他们都是战死的吗?” 男人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你什么意思……?” Adam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军队收集了汉尼拔的军人的尸体,发现他们体内被编入了罹难者症的基因。” “所以你们军队每次都只收未成年人,而且他们每到成年的年纪左右就得死。” Adam深深的皱着眉头,把剑握的嘎吉作响。 “为什么?” “你以为你随便说点不着边际的话就能策反我吗?” 看着愤怒的Adam,男人不屑的耸耸肩。 “你问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们小孩子听话,好控制。”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能不能用你的神格做出一个机械肾脏出来。” “神格几乎万能,但却被你们国家高层设置了一道限制,唯独不能治疗肾脏。” “这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没法治好自己的罹难者症,好让你们来不及长大,就死在罹难者的病痛之下吗?” Adam沉默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对自己手中的剑开口了。 “星之彩,帮我做一个肾脏。” “星之彩?” 本来能席卷天地,搅动潮汐,呼唤飓风的彪悍阔剑突然像一只犯错了的小狗一样,气息弱了下去,连它身上缠绕着的狂岚也变得虚弱了许多。 看自己的神格没有说话,萎靡的样子,Adam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说的是对的?” Adam气愤的质问道。 “抱歉,Adam。” “我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任主人了。” “他们都是死在21岁以前,无一例外。” 星之彩的语气低迷,几乎是承认了这件事。 Adam面前的男人则非常得意,他飞到一脸茫然的Adam身边,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挂在Adam的肩膀上,笑着说道。 “不过现在你很幸运。” “如果你愿意做我们的卧底的话,我就帮你摆脱这个悲惨的命运,怎么样?” 迷茫的Adam看向男人的脸,疑惑的眼神中渐渐的有了光彩。 第三百零一章 循环史观其二 ==================================== 在广阔的房间里,Eve坐在沙发上,对着全息投影看着几万年前的复古老电影,看的津津有味。 突然,她对着自己身后叫道。 “克格图亚。” “嗯?” Eve从沙发上爬起来,拿出了沙发旁箱子里的两副玩偶手套。它们相对于当代,已经古老的不能再古老了。 “光过家家没啥意思,我们以后玩有情景剧的过家家好不好?” “反正你啥都能变不是吗。甚至连Adam都可以扮演。” Eve趴在沙发背部,饶有兴趣的看着克格图亚说道。 “你是说演戏?” 变成Adam的克格图亚端着一杯香浓的可可来到了Eve身边,轻轻的放在了Eve面前的桌子上。 “对,就是演戏。” “你瞧瞧,就是那样的。” Eve指了指边上的全息投影里放的电影说道。 她戴上了手套玩偶,煞有其事的玩起了角色扮演。 “呜呜呜!大灰狼要吃掉我咯。” “哈哈哈!小红帽,今天你哪也别想去!” 操控着两只玩偶,Eve用她那不长的臂展展示一出精彩纷呈的追逐戏。 Eve那奇怪的台词和夸张的表情,相信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都会忍俊不禁。 “演戏要很多人在一起的。” “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了……” 前一秒还兴高采烈的Eve,突然变得深沉,且语重心长。 “克格图亚,你不是有两个算核吗?” “就像我们人类的两瓣大脑一样。” “到时候演戏的时候,你就一个脑子帮我念旁白(aside)。” “一个脑子帮我创造舞台背景(backdrop)。” “好吗?” “……” 克格图亚看着缩在沙发里的Eve,只感觉身为神格的自己是那么的局促又无能。 不安的抚了抚茶几上缓缓的冒着热气的杯子,克格图亚的表情简直像人类那样复杂。 “那谁和你演对手戏呢?” 沉默了许久,克格图亚终于发问了。 “……会有的。” “在那之前,我先一个人练练。” 叮铃铃,叮铃铃! 突兀的铃声响起,吓得正在酝酿感情的Eve惊叫了一声。 一阵慌乱过后,克格图亚赶忙呼叫房间里的AI管家接通了电话。 “是军用热线。” 和电话那头说了两句后,克格图亚将电话的权限转交给Eve,并在她旁边焦虑的等待着军队上层的通知。 Eve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通话,但随着那一头不断的在说些什么,原本忧郁的Eve竟渐渐的喜上眉梢了。 “克格图亚!好消息!” “战线推进了,我们攻入敌方的大本营了!” “说不定战争很快就结束了。” “我们也一口气冲过去吧!” “顺便让我去见一见Adam……” “你开啥玩笑?” 一向宠着Eve的克格图亚此时竟有了些愠怒的意思。 “你以为战场是你家呢?想前进就前进?想后退就后退?” “我们神格被女性驾驶,就只会呈现出辅助性。” “辅助性的我只有在自己的辖区里才能发挥出力量,我去那战场上干什么?送死吗?” “还是给敌人送资源?” “我每一次出动都得消耗巨大的能源。” “世界上的燃料资源本来就已经见底了,我们这里好不容易保存的这一些,必须全部用在重要的战役上。” “你怎么能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 “我早就说了,你……” Eve此时突然不说话了,一丝凝重的气氛,在周遭的空气里,逐渐开始不可控制的生根发芽。 克格图亚一噎,那些更严重的教育的话,被堵在嗓子里,出不来了。 “克格图亚,我命令你,休眠。” “为期一周。” Eve冷着脸,对克格图亚发出指令。 克格图亚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陪伴了数年的Eve那张俊俏脸蛋,被闪电般袭来的睡意击昏了过去。 三百零二章 循环史观其三 ================================== Eve想到了 自己见Adam的那一天的场景该有多浪漫。 那天那地, 肯定有苍云,蓝海,碧岛。 甚至是斑斓的珊瑚,可爱的鱼蟹,和金灿的沙滩。 但她却没想到 还有咆哮的巨兽,如山的触手,状如死海的黑血。 “真是没想到啊,Adam。” “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我的谎言。” “不过没办法,毕竟还是一群小屁孩。” “简简单单一个胜利的信号,可以吸引来这么多汉尼拔的人到陷阱里来。” “这下他们全都为我所擒啦!” 男人结实的臂膀紧紧的勾着着汉尼拔的脖子,绘声绘色的说道。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面还有个女孩啊!” 此时,男人和Adam正站在一座小岛的广场上,前者的刚猛的手臂宛如铁钳一样勾在Adam的脖颈上,就仿佛只要他一做出什么超乎自己计划的事情,立刻就会被拧断脖子。 Eve则站在两人面前,她那苍白的脸颊上全是黑色的,如同血污的石油。 她提着一个宛如擎天巨柱的喷火器,狠狠的对准了面前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的一切动向。 “小姑娘,这不对吧。” “你一个后勤部队的,来这做什么?” Eve仿佛是没听到男人的话一样,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滑落,表情凶狠面对着男人,就好像面前站着的就是杀父仇人一样。 刚刚捕获许多其他汉尼拔军人的男人,此时经历了好几场大战,也是精疲力尽了。 他的脸上,已经渐渐的挂不住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了。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Eve发出了宛如野兽般癫狂的怒吼,连云霞都仿佛要被这怒吼震落了下来。 “嘿!嘿!” “等等,你听我说。” 看着Eve手中不断加热,不断旋转,不断发出可怕轰鸣声的喷火器,男人怕了。 “好了,好了。” “我可以放你们俩离开,可以吧,你们俩当个自由自在的逃兵。” “我不管你们了。” “你们身患罹难者症,反正都是要死的,无所谓。” 男人紧紧的挟持着Adam,生怕眼前的女人一个发疯把整个岛都轰飞上了天。 “真……真的吗?” Even听到这里,一下子泄了气,本来同归于尽的勇气都衰减了不少。 “当然……当然,我给你们还准备了船只呢。” “来,过来一点,我这有钥匙。” Even傻傻的看着男人一只手递出来的钥匙,连手中的喷火器也不自觉的放松了。 “……唔,呜呜!” 男人怀里的Adam听到这里疯狂的挣扎起来,他手中的星之彩仿佛听到什么号令,疯狂的运作着。一阵风暴好像在慢慢荫蔽下来的天空中席卷而来。 “喂……你。”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所震撼,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钥匙,任由其卷入通天的龙卷风里。 Adam眼中闪过一丝赴死的狠色,翠碧的光芒填满了他身上的一切皮肤。 “Eve!” 身体缠绕着数道狂风的Adam终于挣脱了男人的束缚,他对着Eve大吼道。 Eve简直要感动的落泪了,她第一次听到Adam这么富有感情的呼唤自己。 “Adam…” “Adam……” “Adam!” Eve同样用尽全力的,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情感榨干一般,怒吼出来,来回应Adam。 但Adam却仿佛要变成一只风的精灵,随风飘走。 怒号的狂风直通天际,到了Eve身边竟变成了柔软的襁褓,轻轻的托起了Eve。 台风眼里,Eve终于接住了Adam伸过来的手 “我们走。” Adam脸憋的铁青,说出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昏死了过去。 两人在男人惊讶的注视下,乘着连接天地的东风,化作极光飞向了西边。 两万年前,一切幸福美满的代价 ====================================== 【距离一切的开始还剩六十天】 两个人乘着风,来到了一个山洞暂避。 此时Adam已经失去了意识。 “Adam……Adam……” 山洞里,Eve流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做着没有任何意义的心肺复苏。 此时的Eve不能相信Adam已经死了。 她感觉现在的Adam像是鱼缸里的金鱼。 仍然好看,仍然美丽。 但它却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话了。 “Eve,我们需要谈谈……” 克格图亚看着痛苦的Eve,在一旁柔声说道。 “滚!你滚啊!” Eve捡起一旁的石头,砸向克格图亚。 “我再也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战争也好,资本也好……” “到头来都是死!” “都是死!” 克格图亚呆呆的站在山洞口,看了看洞内侧靠在石壁上,双腿断裂的Eve;又看了看洞外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心中就像眼前这荒原一样茫然。 这里是世界的极西部。 人迹罕至,资源匮乏。 早已被现代人类所遗弃了。 当时克格图亚和Eve乘着Adam的狂风飞来这里,降落的时候,Eve摔断了腿。 克格图亚本来是想要给Eve迅速医治腿伤的。 但当它看到Eve许多诸如,掐脖子,咬舌等自杀行为后,克格图亚决定还是暂时不给Eve那么多精力闹腾了。 “你……你先冷静一会吧。” 克格图亚支着它那巨大的累赘的身体,走出了山洞。 —————————————————————————— 【距离一切的开始还剩五十天】 “Eve,我回来了。” “今天没抓到兔子,这里实在是太偏了。” “而且我的能源也快用完了,如果不节省一点的话,很快就会关机……” “Eve?你……” 回到洞穴的克格图亚看到把头靠在石壁上的Eve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查看。 一看果然,大量的鲜血都顺着Eve的额头流了一地。 一块巨大的凹陷落在她的头上,如此猛烈的撞击足以看出主人生前的死志。 克格图亚心痛的拿出仪器检查Eve大脑的损伤,确定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急忙分出能量为她治疗。 生怕治好了又做出这样的事,克格图亚还是给Eve留下了一点伤势让身体自然恢复。 “活下去……” “求求你了。” 克格图亚在Eve耳边轻轻的说道。 —————————————————————————— 【距离一切的开始还剩三十天】 过去许多天,在克格图亚无所不至的悉心照料下,Eve总算不再提死的事了。 但她却总是会不自觉的发呆,在墙上刻下以前给Adam写过,却没有寄出去的情书。 Eve还执意要求和死去的Adam共枕而眠,克格图亚拗不过,只好顺着Eve的意思,给Adam使用了防腐的技术。 今天,生怕打扰了正在休息的Eve,克格图亚早早的起了,出门寻找猎物。 “克格图亚……” 听到Eve微弱的呼唤,已经出门的克格图亚连忙折返回来,单膝跪伏在Eve的床前。 “对不起……” “那天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 Eve温柔的抚摸着克格图亚长满触手的脸,轻声说道。 “……那都是小事。” 克格图亚低声回道,小心到仿佛在对待一个世界上最易碎的瓷娃娃。 “我们人工智能是不会感到伤心或生气的。” “你骗人。” Eve笑了,摇摇头。 她转过头去,睡了。————————————————————————— 【距离一切的开始还剩二十天】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克格图亚又回到这熟悉的山洞里,如今这座山洞已经被打造成了一个舒适的家。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Eve那间卧室还睡着一具尸体而已。 但Eve可不在乎这一点。 她仍旧是笑着靠在床上,靠在Adam的身边,静静的等待克格图亚会拿出什么东西。 在Eve惊讶的眼中,克格图亚拿出了一个小海龟。 “这是我在一直跑到最西边的海滩上捡到的。” “你想要养吗?” “它可以替我在白天我不在的时候陪你。” “虽然它可能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但我应该只要在它身上附着一些我的分身就可以帮它克服这一点。” 克格图亚把小海龟放在Eve的床上。 “哇……好可爱。” 自Adam死后,Eve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这个形状有点像我看的古中国那种碧玺。” “据说他们就是拿海龟做碧玺的原型呢。” 海龟缩进了壳,没有理Eve。 “哈哈……它是不是怕我了。” Eve低垂着眼睑,轻轻的抚摸着龟壳说道。 “没有,怎么会呢。” “要不,以后就叫它碧玺吧。” 看到Eve笑了,克格图亚不禁也笑了。 —————————————————————————— 【距离一切的开始还剩十天】 “听我说,Eve,有好消息。” 克格图亚急吼吼的闯进Eve的卧室,大声说道。 Eve此时正在墙上继续刻着写给Adam的情书,已经写满了整个卧室。 “这个地方不是没有燃料资源,相反,这里燃料简直数不胜数。” “这块地之所以寸草不生,是因为有许多矿石密布在地表下。” “这些矿石不仅隔绝了土壤的养分,还可以隔绝卫星信号,让别人探测不到这里的燃料。” “这里是个大油田啊!Eve!” “简单的勘测了一下,甚至够我这种级别的人工智使用数千年。” “我们立大功了!” “只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组织肯定会对你当逃兵的事既往不咎的。” 正在刻壁画的Eve,给克格图亚的一顿连珠炮吓了一跳。 但她也仅仅是吓了一跳。 Eve的视线绕过克格图亚,看向洞外的蓝天白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克格图亚。” 她歪了歪头,拍了拍床榻边上的空位——此刻的Adam终于在克格图亚的帮助下安然下葬了,所以Eve的身边那一块就显得格外的空。 “你过来,到这儿来。” 克格图亚不解Eve这突然的行为,但它还是坐了过来。 “帮我再做一幅玩偶手套好不好?” “我想再演一次戏。” Eve把手卷成喇叭的形状,对在嘴边,凑在克格图亚的耳边倾尽耳语。 “……可你没有人演对手戏啊。” 克格图亚说。 “没关系,我们俩就行。” “我们俩?” “对,就我们俩。” Eve的笑靥宛若午夜里的海棠。 —————————————————————————— 【距离一切的开始还剩零天】 今天,克格图亚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这一天好像是Eve的十八岁的成年礼。 看着眼前脸色唰白的Eve,克格图亚简直不知所措。 它不知道任何处理肾脏疾病的办法,这一片的知识领域被创造它的技术人员完全封锁了。 “Eve,现在马上和我回家。” “现在飞回去,绝对来得及。” “只要把这片油田的消息传达回去。” “他们没有理由不让你活下来的。” 克格图亚抓起Eve的手,就要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但后者却像牛皮糖一样粘在床上。 “我不要……” “听话……只听我这一次的好吗……” “我说了我不要!!” “所以我才说你是机器,你根本就不明白!” “他们不会让我好过的……” “他们一定会过河拆桥,等知道我的情报,再对我行刑示众,来杀鸡儆猴。” “即使是举手而为的善意,他们都不愿意施舍。” “人类生来就是要伤害别人的……” “你根本就不理解。” “那样的世界,那样的领导者,让他们去死好了!” “我绝不妥协……我绝不接受。” Eve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紧紧的握着克格图亚的手,语气近乎咆哮起来。 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突然贴在了Eve的手上,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Eve……你看。” “即使看了这个,你也不反悔吗。” 克格图亚举着一块小冰块,放在Eve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 “是Adam的冷冻精子。” “………” Eve彻底沉默了。 握着克格图亚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整张脸隐藏在刘海后面,仿佛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在Adam去逝的时候我就做了这个。” “只是没有告诉你。” “你难道不想要这爱情的结晶吗。” “只要有……” Eve一掌拍飞了克格图亚手中的冰块。 闪烁的蓝芒在空中摇曳了几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爱情都没有……还谈什么结晶……” Eve苦笑着,重新躺回了床上。 “……” Eve不说话了,好像死了一样。 克格图亚赶忙把碎了一地的冰块拾掇起来,收到自己体内。 他慌慌张张的来到Eve的床前,扶起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臂膀底下,继续温柔的劝告着Eve。 “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只要活下去……” “就一定还有希望。” Eve这时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召,态度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她没有再和克格图亚发脾气。 她知道,这是要到分别的时候了。 “不会再有希望了。” Eve眨了眨眼,痛苦的清泪滴到了克格图亚丑陋的皮肤上。 “我没什么好埋怨的。” “我只是对这世界有点失望。” “这么大的世界居然容不下一点点小小的爱意。” “要是有那么一个世界,能人人安居乐业,无忧无虑就好了……” “对了……最好到那时,不要再有女孩体会我这种痛苦了。” “我答应你,我……” 克格图亚话还没说完,却发现自己的怀里的Eve已经咽过气去了。 “Eve…Eve……” 呼唤了两声无果以后,克格图亚毅然决然的拿出身体里收着的冰块,呐呐自语道。 “我一定会创造这么一个世界的……Eve” —————————————————————————— 不久后,人类因为终产者两国展开终极较量,世界生灵涂炭,文明倒退几万年。 但,这和世界最西边刚刚诞生的阿卡迪亚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百零三章 千年血肉,万年尸骸 ======================================== “……” Eve和Adam故事告一段落。 但阿卡迪亚的故事却在继续行驶向远方。 默卡坐在类似放映室的黑影的心象世界里。 他想要继续将阿卡迪亚的故事往下看下去,但环顾了四周,他却突然发现,头顶的投影仪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像是故障了一样。 不远处的大屏幕也随之渐渐变得模糊,卡壳。 在这里,默卡重新拥有了真正的眼睛。 但他却看到了他最为后悔直视的场面。 簇拥的触手宛如一条条吞天的巨蟒,盘旋在山峦之上,妖魔一般的鸟居模样的鬼门在山下的旷野之中林立着。 数不尽的人发状若针毡的铺在地上;骇人的人肉烂作肉泥,埋入土中;肝肠破碎在触手林涧;筋皮扯成布条的样子,挂在触手顶端。 默卡深深的吸气,以为可以嗅到那浑然腐朽的腥臭味。 却没想到真正到了鼻尖的,却是耸人听闻的,让人汗毛直立的艾草香。 被这恐怖的景象刺痛了眼球,默卡不禁闭眼错目。 睁开眼时,熟悉的魔力视野再次展现,他又回到了家门口那沉寂的湖泊。 黑影就默默的伫立在默卡的身旁,语气含笑的看着默卡。 “万年来,这浑颓的土壤之下,埋藏的尽是因战争而冷去的尸首。” “现在你也是得知真相的一员了。” “我很乐意听听你的感想。” “……” 海量的记忆钻的默卡额头生疼,他咬紧牙关,强撑起精神抬头向黑影看去。 克格图亚全身长满了喷火器的可怖模样,再一次呈现在默卡的眼前,但转眼间又消失了。 它仿佛伫立在山峦之巅,又仿佛距离默卡咫尺远近,浑身散发着鬼魅的邪光,塞满肉瘤的恶心躯体缓缓的起伏着,喷火器也散发着微弱的火光,仿佛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将发出灼灼的热焰。 “我的感想……” 默卡深深的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为曾经一个虔诚的教徒,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脑子仿佛一团浆糊,每每掀起一点点思潮,都会被那黏黏糊糊的液体覆灭了去。 “所谓的魂骨肉……全都是克格图亚的身体的一部分吗。” “我们都是Eve的子孙?” “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啊……” “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 默卡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眼神也变得暗淡了些许。 “你之所以做这些…” “都是为了实现Eve的愿望吗?” “我们都是她愿望的牺牲品……?” 眼前的湖泊无风自动,在冻结的夜晚中尽情挥洒光辉。 黑影微微颔首,摇了摇头。 “牺牲品……说的太难听了吧。” “你有好好对比一下国外的生存环境吗?” “人们征伐相攻,同族共弑。” “破灭的文明一个接一个,凋零的国家一群又一群。” “人类就有这么残忍。” “即使再来千百年,再来亿万年,他们都不会明白,有些事情只要稍微让步,就能实现共赢。” “但他们却一定要把另外一方毁灭殆尽,才愿意欣然停手。” “人类天生就有互相残杀的劣根,你懂吗?” 黑影顿了顿,他凑到默卡身边,用极为悉心的话语对默卡说道。 “难道你都不会觉得阿卡迪亚,其实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吗。” “为什么阿卡迪亚人过着如此安居乐业的生活,这么多年来,人民数量却没有过分增长。” “为什么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么多年来,阿卡迪亚人却没有对外扩张,引发外祸?” “这都是我干的好事。” “全都多亏于Eve的愿望。” “和你们自己的努力,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么现在,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是牺牲品吗?” 三百零四章 三相之力 ============================== “等等……等等,你让我捋一捋……” “信息量太大了。” 默卡咬紧牙关,眉眼痛苦的泛起褶皱。 他捂着脑袋,努力整理着大脑中不久前接受到的信息。 他下意识的察觉到,黑影给的记忆虽然看似无懈可击,但仍然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没有解释清楚。 就比如…… “就算再怎么高科技,你们只是武器……对吗?” “喷火魔法对应喷火器,这倒还解释的清楚……” “但是魔法师之手呢?妊娠的魔法呢?” “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魔法……比如backdrop和aside,还有圣子降临什么的。” “……外面世界的科技,可完全做不到这个份上啊。” 默卡对于黑影给的记忆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 从出生以来就根深蒂固在默卡的脑海里女尊男卑的观念,促使他要对黑影给出的这些记忆鸡蛋里挑骨头。 “有一点你搞错了,默卡。” “我们那个时代的科技,和你们现如今的科技水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是下了山的人,他们才刚刚上山。” “即使现在处于同一时代,但我们之间的科技层次却是处于完完全全两个世界。” “如果你也有稍微了解一下国际的科学发展形式,你就会知道了。” “科学发展的前景有多么好。” “人类未来可以制造出多么可怕,多么强大,乃至于控制寰宇,规划宇宙的人工造物。” “至于圣子降临,只是计算机给天使设置的超频模式。” “这样看似巧合的必然还有许许多多。” “就比如,为什么贵族们的贵族礼服是军服?——那是因为她们的老祖宗Eve就是军人。” “为什么天使总是暴躁不安,喜好杀人为乐?——那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武器,是为了杀人才制造出来的。” “更别说backdrop和aside了,这只是我们神格作为宿主的武器,用于调整寄主心情的小玩具。” “我们甚至还会你想都不敢想象的技能。” “就比如……反backdrop和反aside。” “backdrop和aside一般只有女性驾驶员的神格才能使用,它们被用来宏观调控神格统御下的独立防御都市。” “毕竟只要可以控制记忆,制造幻觉,不管怎么样的都市都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 “这两项技能在驾驶员手上一般起辅助作用。” “而反backdrop和反aside,它们又被称为Portal(传送门)和Window(预言窗)。” “前者可以瞬间移动,后者则能预知未来。” “它们则通常被搭载在男性驾驶员的神格身上,一般起正面进攻作用。” 黑影站在湖泊边上,潇潇的月影穿过他的身体,照的他的身体有些透明。 默卡明白黑影想要说服他,让他相信自己交给他的记忆,可是他说的这些默卡真的有些听不懂。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还藏了如此厉害的技能没有使用吗?”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能自己讨伐俄狄浦斯?非要拜托我们?” 默卡对黑影疑惑的问道。 “我说了,那是男性驾驶员神格的技能。” “男性驾驶员的神格根本就没法创造城市。要是当时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星之彩,那么阿卡迪亚也根本不会存在。” “而且我现在和我的骨断了联系,而肉的掌控权在我的另外半个魂身上。我的力量非常有限。” “简而言之,我现在连给天使编程——也就是诅咒,都用不出来。” “不过硬要用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用。” “如果你还是不能相信我说的话的话,我可以让你试试简易版的portal和window。” “只要魂骨肉三项凑齐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我就可以做一个小型的编程发生器。” “届时,我可以利用编程发生器,随意将我的某个肉——也就是某个天使,重新编程。” “甚至是将其转换成男性驾驶员神格性质的肉,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它就可以使用portal或window了。” “恰巧,你正好有这三样东西。” 听到黑影的话,默卡愣住了。 “啊?什么东西,我怎么会有?” 黑影摇摇头,对默卡的话表示否定。 “你忘了你和图灵登月的时候,图灵给你的小盒子了?” 黑伸手指向湖中默卡和图灵别墅的位置。 “那是图灵的肉片,那就是魂骨肉中的肉。” “而你们住的那座岛的后院里,你不是种了Codechecker吗?就是你称作小齿轮的那个东西。那就是骨。” “还有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机械降神。那玩意勉强可以算作魂。” “只要它们合在一起,我就能使用诅咒了。” “你不想试试吗,如果能使用诅咒了的话,你的实力也会上升一大截。” “相信到时候,即使是俄狄浦斯的那些人,也不在话下……” 黑影双手抱胸,仿佛很神气的样子。让人不禁畅享如果他是人类的话,究竟可以再他脸上看到怎么样的表情。 “等等……说到俄狄浦斯,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俄狄浦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时候在厄里斯堡听你的语气,你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三百零五章 希望的代价 ================================ “……” 黑影罕见的沉默了。 默卡的疑问掷地有声的抛了出来,但传到黑影的耳中,却仿佛泥牛入海。 疑惑的默卡看着似乎是愣住的黑影,表情也渐渐的凝重了起来。 他并不觉得这个问题会有多么难回答。 如果黑影真的是克格图亚的分魂,真的是活了几千年的既得真相者,真的是阿卡迪亚的唯一神——那么它就没可能不知道俄狄浦斯要干什么,要不然,他也就不会请求图灵和自己的帮助。 俄狄浦斯肯定是要做些什么足以威胁到黑影的事情…… “你猜的没错……” 黑影好像读了默卡的心,它知道默卡在想什么。 “但是俄狄浦斯她威胁的不是我,而是我所管辖的整个阿卡迪亚。” “……你知道阿卡迪亚是什么意思吗。” “它在古英语里,是天堂的意思。” “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它也可以写在诗歌里,被用作讽刺。” “讽刺那些坐拥沃土,不求上进乡村居民们。” 黑影有些答非所问,他的声音极其富有磁性,让听者总是容易不自觉的失神。他的话锋变转自如,可以轻易的引领者听者思考的方向。 默卡经常会不知不觉的,在黑影的语言迷宫里迷失方向。 稍微顿了一下,黑影继续说道。 “我是个不称职的保姆。” “强行把你们留在阿卡迪亚这座摇篮里,不允许你们去探索新的世界……” “但在我的心里,你们早已经远远不只是Eve和Adam和孩子了……” “也是我和Eve的孩子。” “我不能让俄狄浦斯毁了这一切。” “现在,潘多拉的魔盒就在俄狄浦斯手上,她已经拿到了末日的通行证了。” “你可别觉得我口中的末日,说的是比喻,是夸张,或是任何带有修辞色彩的危言耸听。” “她是真的有能力杀光阿卡迪亚的所有人。” “只不过现在这个潘多拉魔盒还上了锁。” “锁的钥匙,就是图灵。” 黑影月下的倒影婆娑隐约,默卡深深的颦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和黑影说了这么多,他好像得到了某些解答。 但疑问却没有减少。 为什么是图灵?为什么偏偏是图灵?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恋人,他的未婚妻的那个图灵? 他和她,想要的一点也不多,不是吗? 但人情冷漠的就像是一片月光。 他们两个人被月光搅动下的尔虞我诈的水波裹挟着,以至于无依无靠,随波漂流。 默卡其实很想继续问下去。 继续问问图灵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俄狄浦斯的潘多拉魔盒具体指的是什么。 但是黑影已经没有说话的意思了。 它看着宁静的湖面,好像一尊斑驳的木雕。 “…………” 黑影其实当然知道俄狄浦斯要做什么。 只是他不能和默卡说。 Codechecker的核心,也就是拉克西丝那颗神树。 驾驶员通常会在那里登机驾驶神格。 但是现在克格图亚自我更新迭代了几千年,Codechecker已经变成庞然大物了。 想要把驾驶员生物信息输送到天使密布的整个阿卡迪亚,Codechecker必须把驾驶员碾成碎渣,榨出驾驶员身上的激素和体液,把所有可以表示驾驶员身体情况的信息素利用起来。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 捧花的每一任“嫁给神灵的女人”,都是克格图亚的驾驶者。 也因此,捧花的人选必须是女生。 如果捧花的人变成男生的话…… 克格图亚就会转防御性为攻击性,整个阿卡迪亚也就会轰然倒塌,所有的天使都会被强制召回,阿卡迪亚的土壤和畜牧也会迅速凋萎,失去活力。 届时,俄狄浦斯身为独立的服务器,可以趁机和克格图亚的主机切割联系。 到时候限制俄狄浦斯寿命的诅咒也将不复存在。 克格图亚将不再能回收失去主人的天使了。 这也就是俄狄浦斯的终极目的。 图灵虽然现在是女生了。 但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只要她曾经是男人,Codechecker有一万种方法将她的真实性别识别出来。 所以黑影才不能告诉默卡俄狄浦斯的真实目的。 这就相当于直接把图灵曾经是男人的事情告诉默卡了。 左右为难,黑影只好陷入沉默。 而沉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谎言。 希望的代价,就是谎言。 或是自己对自己撒谎,或是别人对你撒谎,或是上帝对你撒谎。 人如果不骗自己,就连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一切都会好的。”“苦难终会过去。” 虽然幸福可能永远不会来临,人却只能这么骗自己。 即使是在寸草不生的旱季,希望也会在谎言的沃土里,悄然生根发芽。 黑影欺骗阿卡迪亚人,已经骗了几千年了。 今后也要继续骗下去。 “解密游戏就到这里了,默卡。”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 “如果还想知道更多阿卡迪亚的秘辛的话……” “我分配你几个任务,如果你完成的好,我就告诉你。” 三百零六章 分魂 ========================== “实话实说,虽然玛利亚那小妮子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了。” “但根据我的判断,你们对战俄狄浦斯的胜率现在还是0成。” 黑影的手握成一个圆形,对默卡开口说道。 “不过我接下来安排的你三个任务,你若是可以完成,胜算想必也会稍稍提升一些。” “首先,你先帮我把魂骨肉各收集到一点。” “我可以做出编程发生器,帮你把扭曲魔杖上面的俄狄浦斯留下的诅咒稍微改一改。” “免得你还没用出来魔法,直接就死了。” “完成这个的话,胜率就算得上是有了一成。” “其次……” 默卡面露震悚,连连摆手,急忙止住黑影的话。 “等等,等等,等等!” “什么叫扭曲魔杖上的诅咒?” “你当初说扭曲魔杖被俄狄浦斯动了手脚。” “这难道指的就是她在魔杖上下了诅咒吗?”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魔杖上的诅咒和你之前说的那种诅咒是同一种东西吗?” “难道说这和萨麦尔和玛门身上被下的那种诅咒,也是同一种东西吗?” 黑影淡淡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又一次回想起Eve托孤时那惨淡的表情,这让黑影平静了数千年的心情再次起了点波澜。 “……你的问题真多。” “你的心思我难道自己看不到吗?既然我没提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暂时用不着和你说。” 黑影稍稍顿了一下,把它那光有棱角,没有五官和表情的那张黑漆漆的脸转向默卡。 虽然嘴上说着用不着担心,但他还是和默卡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俄狄浦斯确实可以使用诅咒,玛门她们身上的三步噬魂咒就是她编写的。不过那不是她自己的力量,只是因为她在实验室里得到了些旁门左道而已。” “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默卡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向黑影,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第二个任务,我要你帮我找到伦敦。” “而且要抓活的。” “她亲眼看到了萨麦尔使用至尊魔法的样子。” “如果可以抓到她,并让图灵读取她的记忆,相信以图灵的天才,图灵肯定可以立即学会那项至尊魔法。” “当然,即使是直接将她杀死了,也有好处。” “伦敦的手上握有特蕾莎当初杀俄狄浦斯时,用剩下的机械降神。” “俄狄浦斯将这么可怕的东西交给她,肯定是要下极其阴险难防的一步棋。” “图灵会在伦敦手上吃大亏。” “所以伦敦很重要。不管是活捉,还是杀死她,我认为都起码可以增加一成的胜率。” 听到这里,默卡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黑影了解俄狄浦斯那边就像是亲眼看过一样。 “呃……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默卡问道。 “都已经说了,伦敦手上有机械降神,那我肯定可以看她的记忆了。” “所以俄狄浦斯那里的情报我当然知道一些。” “还有。” “长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打岔。” 黑影浅淡的说道。 “最后,我还有一个任务。” “帮我找到backdrop。” “我是说,是克格图亚的另外半个分魂的那个backdrop。” “它具有掌控天使的权能,可以一定程度上调配天使的力量。”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克格图亚作为神格年久失修,我也已经和它失联了。” “如果你真的能找到她的话,胜率少说可以再增加一成。” “它会帮我们彻底打倒俄狄浦斯。” 三百零七章 谜底其一 ============================== “backdrop……它和你一样,是某种像幽灵一样的东西吗?” 默卡向黑影问道。 “如果它和你一样,可以随便出没在任意地方的话,那我怎么能找得到它呢?” 黑影摆摆手,再次否定了默卡的疑问。 “我说过,我并不是可以出没在任意地方。” “我司掌(骨)的力量,可以在上古留存的机械造物中任意移动。这其中就包括机械降神。” “它司掌(肉)的力量,相应的,它也可以在任意天使的附近出现。” “但据我分析,它现在应该已经陷入了某种昏迷状态,至于具体为什么,我想是和实验室有某些关系。” “不过你用不着管那些,你只要负责找到它就行了,我自有方法唤醒它。”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玛利亚对战俄狄浦斯的胜率,应该可以再加一成。” 默卡沉默着看着面容黢黑的黑影,胸口莫名的生疼。 他的心突然坎坷不安了起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默卡直到这时候才开始有一种紧迫感。 焦虑的感觉如同一只尾巴着了火的大公鸡,在默卡的心房里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 他现在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卷入一种怎么样可怕的风波当中。 这是内战,这是内战,这是踏马的内战! 这是阿卡迪亚几千年不曾有过的恐怖的战争! 玛利亚过于风轻云淡的态度,和与图灵在一起的恬憩生活,给了默卡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就好像战争是永远不会到来的一样。 “也就是说……不管我怎么努力,胜算顶多也只有三成吗?” 默卡的喉咙有些颤抖,质问的话语也逐渐变得低迷。 他脸沉着,无神的义眼不安的瞥向地面,两只手仿佛不知所措一般轻轻的悬在腰间,不知道该抓些什么。 不过与其说默卡突然变得胆小了,倒不如说,现在他这个样子,才真的有了十六七岁男孩的气质,之前的成熟稳重都像是装出来似的。 “三成已经很多了。” “你知道俄狄浦斯现在来说对我算是什么吗?” “她作为一个失控的服务器,智械觉醒,获得了自己的思想。” “用你们人类的说法,俄狄浦斯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我的手指有了自己的思想一样恐怖。” “有一个很恰当的比喻。” “俄狄浦斯现在在我身体里,就是癌细胞,就是肿瘤,而且是癌症晚期的那种。” “而你们则是住在我身体里的细菌。” “如果我不及时制止,那么我们全都没得活。” “很多癌症晚期,即使是用了化疗,患者生存下来的几率也十不存一。” “有三成已经是谢天谢地的结果了,明白吗?” “……” 默卡沉默了。 他不是说不出话,只是已经没话说了。 情况似乎比默卡想象中的还要险峻百倍……但他就在不久之前,居然还有心情和图灵吵架。 他真的不应该和图灵吵架的…… 明明他自己都还不一定能活的过这一关。 默卡想的有点多了,阴怨的愁绪也趁虚而入,占据了默卡心中的高地。 然而异变徒生。 就当默卡面露消沉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表情从弱水般的消沉渐渐转换为震惊,默卡突然察觉到了某些,就潜藏在谎言表面的现实。 碎片化的线索汇集起来,组成了默卡脑海里的真相。 “等等,aside。” “你说过……所有魔法都只是天使的力量对吧。” “嗯。” 黑影被默卡突如其来的振奋起来的神情弄得一愣,随即肯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默卡奇怪的反应,它疑惑的调出aside,打算查查默卡的思想。 “而且你也说过,所有天使,在失去主人以后,会在三十年内被克格图亚的肉召回,对不对。” “这也是诅咒之子可以靠圣遗物使用肉的原因,因为天使的主人死了以后,她的天使还能存活将近三十年。” “呃,没错。” 黑影惊疑不定的查询着默卡的思绪,但很快,他就被默卡天马行空的想法震惊到了。 “aside……我想我知道backdrop在哪藏着了。” 默卡的表情显露出一丝危险的自信。 很显然,迫近决战的剧烈紧张感可以扭曲他的心情,但绝对扭曲不了他的智慧和勇气。 三百零八章 中心城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backdrop就藏在中心城,魔法斗技场旁边的纳骨堂里吧。” “图灵在那儿和戴安娜狠狠的揍过一架。” “因为那里终年有某种魔法保护,所以比赛的主办方在让她们在那儿对决。” “现在想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可以直到魔法师死亡以后还能持续的吧。” “按理说,纳骨堂那里肯定有某个一直在维护和修缮保护纳骨堂魔法的天使。” “可是哪有天使能超脱三十年的限制,保护纳骨堂直到千千万万代?” “对于这种怪异现象的解释,我只能想到一个。” “那就是——纳骨堂其实是backdrop的藏身之所。” “它控制天使,使用魔法保护纳骨堂,其实也是在保护自己。” “只有backdrop自己的天使,才有可能永远不死,不是吗?” 默卡语出惊人,连黑影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愣愣的看了一会默卡,黑影突然笑了。 “哈……我可真是押到宝了。默卡。” “我承认,这几千年来,你确实是有点特殊的那个。”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纳骨堂吧。” 和黑影认识了这么久,默卡感觉这是自己第一次在它的身上看到了些仿佛人类一般的情绪波动。 但不像黑影,默卡可没有过于兴奋。战争不是儿戏,和俄狄浦斯对弈,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算俄狄浦斯最后赢了,这对于克格图亚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但对于阿卡迪亚的千万子民来说,却是即将要失去神灵的庇佑。 默卡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而且即使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等一下,去中心城的事情先放一放。你不是说好要帮我做编程发生器的吗?” “材料这里我都有,我带你去取。” 默卡和黑影说完,把机械降神揣到怀里,张开魔力的翅膀,飞向了湖心岛的别墅去了。 和黑影将近一连聊了一个多小时,默卡的身体都有些站麻了。 在空中翻飞着,默卡活络起透露着丝丝麻意的身体,穿越在幽邃的夜空中。 黑蒙蒙的月夜哀而不伤,迷离中洋溢着阵阵孤独的香甜,默卡甚至能在其中读出一丝明朗的意味。 在默卡的心中,它好像昭示了某种希望的预言。 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里……未来也不是全然绝望的。 默卡远远的看到了自家别墅门前的一簇灯光,心中宽慰,飞将过去,轻轻的落了下来。 —————————————————————————— “aside,这样就行了吗?” 鬼魅的黑夜咧开嘴,张开了它恶毒的獠牙,狠狠的撕咬着图灵和默卡林间小墅上透出来的薄薄的黄辉。 默卡飞进别墅,在别墅中左翻右找,拿出了一截小齿轮和图灵的肉片,以及机械降神,并将它们一起给了aside。 “可以了……这样就行。” “不过这也太少了,这样的话,我做出来的编程发生器也大不了多少。” 黑影接过默卡递来的三种象征着阿卡迪亚至高力量的东西,它们马上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聚合在一起,它们紧紧的交*合起来。眨眼之间,它们就变成一束长得像是喷火枪的小模型。 那闪着黝黑光泽的小物件,默卡只一瞥,就知道那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产物。 “近千年了……我已经好久没再接触凡间世界了。” “自我安排好国家里的一切以后,编程也没再做过。” “真是让人不禁有些怀念……” “失去了几千年的身体,再次得到会是什么感觉呢。” 黑影一只手轻轻的搓着手里的武器模型,嘴里喃喃自语,怀念似的呢哝着什么。 这些人性化的动作简直差点将默卡骗了过去,让默卡误以为它曾经是什么类似人类的东西。 “可惜我的那些朋友们,我还没来得及缅怀,都已尽数破灭在了时光里。” “唉……” “也不知道机器人有没有资格上天堂。” 又随便嘟囔了几句,黑影向默卡伸出了手。 “把扭曲魔杖交给我吧,我帮你把上面的诅咒消除掉。” 三百零九章 拾人牙慧 ============================== “不行……看来我改不了。” 从默卡手上接过扭曲魔杖还没一会,黑影就忐忑的说道。 “俄狄浦斯的权限现在比我还要高,只靠这么一点肉体的话……我改不了她的诅咒。” 蓝色的光辉从战争公那根指挥棒上涌现出来,它们跨越了眼睛的限制,直接映射在默卡的脑海里,组成一行清晰的字体。 “施法时,执杖者即死……?” 默卡读出了那行字体。 “没错,这就是诅咒的具体内容……” “也可以说是程序。但反正不管怎么称呼,大致意思就是,这是一种专门用于天使的魔法。” “如果你听不懂的话,我给你适当解读一下。”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陷阱。” “这里的条件是施法,对象是执杖者,输出结果是死亡。” “也就是说,如果你一旦用扭曲魔杖使用了魔法,你就会触发陷阱,立即死亡。” “至于这个死亡的命令具体怎么执行嘛……我也不知道。” “有可能战争公的天使会突然跳出来,把你大卸八块也说不定。” 黑影指向空中的那行蓝色小字,语气平和的悉心为默卡解释道。 “这样看来,俄狄浦斯确实是故意让玛门把这玩意送给你的啊……她就是想让你死。” “……” 无奈的看着黑影手中的扭曲魔杖,默卡嘴角不自然的抿着。 默卡本以为得到了如此强大的圣遗物,终于也轮到自己来保护图灵了。 可没想到代价却如此之大。 “一点都不能改吗?” 默卡不甘心向黑影的问道。 “呃……我看看。” 黑影端详着手中的扭曲魔杖,空中的蓝色字体不断调换着,显露出更底层的逻辑结构。 “我好像可以在这句话里改一个字。” 踌躇了一会,黑影犹豫的对默卡说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改一个字?” “我能直接将原句改成(施法时,执杖者不死)吗?” 默卡眉头一皱,立马提出了疑问。 “那不行,这与原句意思改的太多了。” “这需要的权限权限也太多了。” “而且,你不能把诅咒改成天使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就比如,你要写下诅咒,让天使杀死你,这不难。” “但如果你要把诅咒改成;一旦你释放魔法,你就不会死。这就几乎不可能。” “否则你不是长生不老了?” 默卡点点头,明白了黑影的意思。 他稍微想了一会,开口又对黑影说道。 “我明白了,那你帮我这样改吧。” “(施法时,执杖者缓死)。” “这样改可以吗?” 黑影如黑色水涡一样的身体泛起波澜,似乎在显示他的疑惑的心情。 “可是这样你虽然能使出魔法,但你还是免不了一死。” “怎么,你难道想和俄狄浦斯同归于尽吗?” 默卡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没这么说吧。” “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你帮我改吧,算是给我留个后手。” 黑影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按照默卡的要求,把扭曲魔杖上的诅咒给改了改。 “现在,我们可以去中心城了吗?” 黑丝好像有些焦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远在中心城的backdrop汇合,哪怕默卡口中说的有关backdrop信息还不一定准确呢。 “嗯……你放心,我们会去的。” “但现在玛利亚主教大人已经封城了。” “要想去外面,我们还得去向她请示一下。” 默卡疲惫的来到一旁沙发上坐了下去,连续不断接受新信息所产生的压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吧。” 默卡说。 “行……那就明天一早再见。” 黑影说罢,消失在了黑夜里。 三百一十章 蜉蝣撼树 ============================== “默卡,太阳都快升到半山腰了,我们该走了。” “你在整个波城到处都停了属于你的摩托车对吧。” “最近的一台在皇家医院的一号停车库,我们赶快去吧。” 在衣架前穿衣服的默卡,有点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这个黑影自打闹钟一响就一直在催他上路。 平时一般都要一觉睡到十点钟的阿卡迪亚人,哪受得了这个气? “不要催,我已经上路了” “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读取我的记忆,而且你读了也就算了,起码不要说出来吧?” “我都有点后悔把你带在身上了,这样看来,我不如自己去找backdrop。” 默卡被黑影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弄的有点不开心。 什么叫做“到处都停了我的摩托车?”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默卡自己挥霍享受,纵欲无度一样。 作为清心寡欲修行的修道士,默卡很忌讳这一点。 人工智能果真是人工智能,它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内存来放置情商,以至于它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过让默卡感到有意思的是,黑影现在这样子,倒有点像默卡一开始遇见的图灵的样子了。 一想到图灵,默卡心里一甜,压抑了一晚上的心绪也稍微得到了缓解。 “aside……其实关于玛丽亚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玛丽亚教皇大人她应该碰过机械降神对吧。” “那你肯定不会放弃读取她记忆的机会……” “如此想来,你应该也知道,那天恐怖袭击案的时候,蒙特克里斯托家地下究竟有什么。对吗?” “那时候她们说是那里是军械库……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对吧?” “你错了,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黑影淡淡的说。 “只不过是制作武器过程有些见不得人的军械库罢了。” 黑影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站在默卡身边双手抱胸,做了一个稍微放松点的站姿,似乎打算对默卡从长说起。 “半天使是一种模仿神格寄生驾驶员的生命形态。” “这种生命形态可以最大程度的激发天使的力量。” “但很可惜,由于她们的身体中一没有codechecker作调节,她们没有办法处理脑内大量的信息,以至于陷入疯狂。” “二没有人工智能的魂作为稳定剂,她们的肉片也很不稳定,很容易就会直接爆炸。” “实验室最大的研究成果之一,就是半天使。” “而半天使中最为成功的作品,就是亚必迭” “只可惜亚必迭已经被实验室折磨疯了。这个家伙,已经不能再被玛利亚她们,当作像敦克尔卡那样的战士培养了” “玛丽亚她们嫌弃她累赘,在路西法发动叛乱的时候,把她留在了实验室。” “路西法看她可怜,砍下了她的头颅,想借此杀死她,结束她的痛苦。” “可等到俄狄浦斯离去,玛丽亚她们回到实验室,收拾实验成果的时候,却发现亚必迭并没有死掉。” “她傲绝常人的恢复力成了她最残忍的诅咒。” “但这个诅咒对于玛利亚她们来说却是十足的优点,她们利用她这一点,不断的肢解,裁剪,粉碎她,用她的身体碎片做出各种各样的军火和武器。” “现如今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了,折磨亚必迭已经变成了一条产业链。” “玛丽亚靠着这条血腥军火产业,贮存了足以装配万余精兵的审判和裁决。” “这也是玛丽亚对战俄狄浦斯的底气。” “数万把审判和裁决,哪怕是装在不会魔法的男人身上,也足以和正规的刻俄柏军队扳扳手腕。” “而如今俄狄浦斯本人也被特蕾莎重创。” “玛丽亚产生自己会赢的错觉,也情有可原。” 此时的默卡也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别墅,飞到湖外自己停摩托车的地方,驶向玛利亚的方位。 听了自己摩托车后排座黑影的话,默卡有些疑惑。 “你贞德觉得玛利亚光靠自己一点赢得机会也没有吗?” 默卡问道。 “当然没有……即使是现在,玛利亚也仍然没有做出任何超出俄狄浦斯计划的事情。” “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差距太大了。” “这就像是把蜉蝣与巨鲸相比——她们俩就有这么离谱的差距。” 黑影没有感情波动,淡淡的回答道。 三百一十一章 四叶草齐结 ================================== 很快,默卡找到了玛利亚,并说明了情况,启程去往中心城。 但图灵即将面临的考验就不像默卡这样轻松了。 ———————————————————————— 站在666号房门口,图灵吞了一口口水。 随意推开小平房的房门的她,没有想到面前映入眼帘的是这么一种景象。 这里到处张灯结彩,挂红戴绿。 庆祝用的彩色气球团簇而紧连,它们不仅挂在墙壁顶端与天花板上,同时也堆满了屋子里的一角,显得非常温馨。 具有同样效果的还有一圈一圈漂浮着贴在墙沿上的彩纸,被剪成灯笼,宝塔,十字架的它们,摇曳着数不尽的节庆气息。 更别说还有摆在桌子上静默着的白蛋糕和铺平在桌子上的两张黑盘子。图灵简直眼花缭乱,她从没见过如此派对风格的场面。 各种各样的像是花一样的装饰,点缀的到处都是,这些连同那些,它们都像是某种沉甸甸的,吸饱了欢喜气氛的派对蜜蜂,辛勤的停在各处,倾吐的鲜花的芬芳与馨香。 远远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轻轻的坐靠在与图灵相对面的窗栏上。 绵密的冬末阳光,透过他的背照下来,他像是一尊带点透明的琉璃人像。暖阳勾勒出了他的轮廓,散发出他晶莹的香气。 他面薄如粉,嘴唇浅淡得仿佛在时时刻刻抿着一样,这样的人通常看起来刻薄,性格也会不可避免的沾染些凶厉,可偏偏他的脸型极为柔润,鼻梁高挺,皮肤细嫩,就连眼睛也颇大,而且多情似水。 他的某种深层的,与性格相关的面相,被他极为阳光俏皮的神态表情完完全全覆盖了去。瞧见他脸庞的人往往像是雾里看花一样,看不深,看不透,只能朦朦胧胧的知道这可能是个幽默多情的男郎。 他微微睁开眼睛,由于背着光的缘故,他的左眼像瞎了一样,反射着朦胧不透明的黯辉,而右眼的眼仁则极其奇异,极其诡秘,极其不常见的承载着一对重瞳。 你很难形容这样的一个人,你究竟该说他是美丽还是帅气,高雅还是潇洒。 很显然,他是与默卡完全相反的两种人,默卡若是深沉伤感,他就是开朗大方;默卡若是温柔和煦,他就是热情似火;默卡若是心系苍生,怜贫惜苦;他就是独爱佳人,至死靡它。 “所以,我说了吧,是个奇怪的人。” “他以前是个男公关。但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推销出去呢,他就已经犯了事,被送到这来了。” 露露仍然没有走,她睁着一双平静的眸子,站在图灵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好像对这种事早有预料了。 “我们的医生诊断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病情似乎有些严重,已经到有些影响生活的地步了。” “他……怎么了?” 图灵开始感觉自己有点听不懂露露说的话了。 “就是说,他有些轻微的神经病,你不管他就行了。” “你悠着点过哈,666号~” 露露凑在图灵的耳窝窝旁,小声的说了两句,随后便背过身去,背朝着图灵摆了摆手。 “……那么,咱家还有事,我先走了。” “啥呀这都是……” 图灵看着远走的露露,碎碎念了一阵,还是挪步走进了房间。 察觉到图灵的到来,重瞳的男子微微抬了抬脸,对着图灵粲然一笑。 【可恶啊,现在明明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和默卡还有矛盾亟待解决,乐团也还缺一个位置,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我明明夸下海口,说要马上找到第四个乐器手的……】 【啊,对了。】 【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找到了乐器手,岂不象征着默卡要想我道歉吗。】 【那样真的好吗……?】 “可爱的小女士。” “是什么烦恼困扰着你呢?” 就在图灵还在门口咬手指思来想去的时候,先前那名男子已经走到图灵面前了。 他的声音极富有成年男人的磁性,但语气却俏皮性感,仿佛一只鼓瑟吹笙,搔首弄姿的小精灵,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逗眼前的女孩开心。 三百一十二章 至死靡它 ================================ “……这和你没关系吧。” 正在心烦意乱的兴头上,图灵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完全没有兴趣。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等到默卡来监狱探监,然后好好解释清楚误会。 【还不如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那一天,我究竟是怎么变成奇美拉的,我到现在还没怎么搞清楚的呢……】 想到这里,图灵心中就百般劳累。没再多看一眼男人,图灵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了去。 “你一定很疲惫吧。” “最近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了,时局动荡不安,卧底叛党,诅咒之子暗中作祟。” “您这样的身居高位者,肯定承受了我们这样的凡人难以承受的压力。” “许多事想做却没做成,好心却办了坏事,对于您来说,类似这样的事情,肯定还有很多很多……” “可即使是那么努力了,忙到最后,竟什么也没能改变。” “那种痛苦,我懂,我懂……” 【好心却办了坏事……什么意思。】 【指的是我因为在杀人太多,和默卡吵架的事情吗?】 【他怎么知道的……只是巧合吗。】 “你知道我是谁?” 图灵稍稍偏了偏头,被男人的话稍微勾起了点兴趣,本来已经半只脚迈进卧室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开口向男人询问着,图灵想要听听这个男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那是当然了,举国闻名的大小姐传闻中要来皇家监狱。而我正好多了一名如此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舍友。” “来人除了是完美的烟笳以外,还能有谁呢?” 一时间,图灵被男人的话噎住了。 “……你好油腻,我不喜欢。” “啊。” 听到图灵的话,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自嘲似的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被我说破防了?” 图灵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眉头微微一挑。她刚才还没觉得他有神经病,不过现在看来,倒真的有点那个意思了。 “不是,不是……” “我只是没想到,即使是尊及人主的大人物,竟然也有这样幽默风趣的细胞。” “可叹我半吊子的职业生涯,惨淡收场。” “居然在失业的时候又被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男人对图灵的话没有丝毫的生气,相反像是得到了某种殊荣一般,对着图灵行了一个礼,并慢慢的靠近图灵走了过来。 直到凑的很近了,图灵才发现,这个男人实在是比想象的要健壮,而且高大。 男人美型的身材彻底暴露在图灵的眼底下,他那微微隆起的肌肉,轻轻的撑起了深V的开襟衫,手臂部的肌肉审美形状也完全在线,对于一个男公关来说,可以说完全是够用了。 而且虽然看得出他锻炼的痕迹,他的斜方肌却没怎么增长,以至于他圆润的锁骨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图灵不经意间多看了两眼。 【呃呃呃,这不算花心吧。】 不过虽然图灵确实是锁骨控,但那也得分人。 情况如此复杂迷乱的当下,图灵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关心除了默卡以外的事物了。 “只可惜,这些都已经不再有意义了。” 男人在图灵的身前意味深长的开口说道,并将自己的手中的气球向图灵递转了过去。 “你干什么?” 图灵不想接陌生人的东西,但当男人把气球放在了图灵面前,并松开了手时,图灵为了不让气球跑掉,还是下意识的接住了气球的绳子。 “您想睡而难以入眠吧。” “您是个爱幻想的女孩,而且是个爱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的孩子,对吗?” 男子的语气甜腻的像是恶魔的低语。 身高近乎一米八的男人轻轻半蹲了下来,稍微用力戳了一下气球。 图灵见到贴着自己脸被戳的变了形的气球,不禁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气球爆炸的巨响和气浪。 可是耳边除了男人的喃喃低语,却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了。 “梦魇缠身,死眠如寂。” “对于睡眠,想必您是既爱又恨吧。” 图灵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手中的气球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只已经伸到自己的脸颊底下的手——他似乎是想要借机抚摸一下图灵眼眶周围那淡淡的黑眼圈。 这下子,图灵是真的生气了。 “这是什么鬼把戏?你用魔法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图灵一把抓住男人的粗糙如枯柴的大手,恐怖的力量从这个小萝莉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任凭这个一米八的大汉再怎么使劲,都无法移动自己的手臂分毫。 三百一十三章 男公关的职业素养 ======================================== “冷静……甜心。” “男人怎么可能会魔法呢。” “这只是……一些讨女孩子欢心的小魔术而已。” 就在图灵关注男人这一只伸过来的手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却伸到了图灵的耳侧,神奇般的拉出了一条连着许多铁环的线来。 “嘿嘿,您没见识过吧。” “这是捕梦网。” “以前我在俱乐部工作的时候,我的许多顾客都喜欢让我给她们做这个东西。” “女孩子实在是太辛苦啦……” “又要赚钱养家,还有诸多应酬。” “回家以后,保不齐还要受丈夫的数落。” “所以,为了让她们可以睡好,我做了这种散发着安神香的装饰。” “挂在您床头就好了,相信它吧,会给您带来美梦的吧。” 【他怎么能说中我这么多烦恼?】 【失眠,梦魇,压力,还有和默卡吵架……】 【这家伙……不是神经病吗。】 【难道我错怪他了?】 图灵皱着眉头,狐疑的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捕梦网。 “你就是要给我送这个东西,所以弄了那么大的排场?” 看了看四周乱七八糟的排队摆设,图灵问道。 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图灵真的不希望自己对其他男性表露出太多的善意。因为这样会让她感觉自己在出轨一样,从而感到内疚。 哪怕眼前的是个女生都好,图灵都愿意尽量温柔的对待她。 因为图灵已经变好了,图灵自认为,自己已经从一个半天使的生物,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好人了。 而且既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好人,那么起码的衷心专一是要做到的。 “啊,你说这些啊,这些当然是为了庆祝我的新室友的到来啦。” “人生苦短,难得庆祝。” “所以我做什么都喜欢带点仪式感。” 男人反手又变出了一只黄色的梅花刀,伸手就要把刀往图灵手中递。 “想要吃点蛋糕吗?我请你。” “用不着。” 图灵把送到手中的梅花刀又推了回去,丝毫没给男人脸面。 “我衷心的,不带一丝恶意的劝你,还是不要和我关系搞太近了比较好。” “我很危险,比这座监狱所有囚犯加起来都危险,比这座城市所有的魔法师加起来都危险,甚至比整个西部,乃至于整个玛利亚党派的巫师,全部加起来都危险。” “我所说的危险,不单单指我本身。当然还是指那些意图靠近我的人,很有可能即将会遭受什么威胁的危险。” 图灵抿着嘴,轻轻抬了抬手中捏着的捕梦网,对男人说道。 “这个我就收下了,但除此以外,你不要再为我费心其他东西了。” “反正我来监狱,估计也只是走个过场,顶多一两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图灵在抬手的时候还晃了晃她那价值不菲的,戴在中指上的钻石戒指。 言尽于此,图灵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前脚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卧室,后脚便轻轻的带上了门。 “等等!起码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男人不甘的揠住门,想要阻止即将合在门框上的木门,可是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图灵那钢铁巨兽的恐怖怪力。 “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667号。” 回应男人的,是一声沉重的门响。 “呵呵……真是让人为难啊……奥驰亚大人。” “该说是我功夫不到家呢,还是您的心墙太厚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图灵的卧室门口,径直走向了沙发。 “哦,等等。” “原来是这样呀。”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一口没动的白色蛋糕,男人哂笑了笑。 他突然想起来图灵一只手的中指上好像带了什么。 那是一枚看上去的价值不菲的钻戒。 那枚戒指对于图灵的含义显然不仅仅是一枚戒指。 想到这里,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颓废了躺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唉……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从这该死的牢笼里逃出去呢。” 三百一十四章 潜水者心得 ================================== “所以我说,你不要管这些事。明明按照我说的来就行了。” “你偏不听,偏不听,你非要过来做那么多多余的事情……” “明明你就赢不了图灵,你为什么……” 斯佳丽喋喋不休的在戴安娜的身旁侃个不停。 两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她好像对于戴安娜没和她商量,就要来见图灵这件事非常不满。 “有传闻说她和母亲决裂了……她说不定已经不会再比赛了不是吗?”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 “我去找她当面问清楚,如果是的话,那最好。” “只要姐姐,不……图灵不参加比赛了。冠军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们根本不需要再对她做什么了。” 说着说着,戴安娜停下了脚步,在一家音乐馆门口停下了脚步。 “等等。” “你听,是不是有琴音?” 悠扬的琴声从寂寞的音乐馆穿出来,虽然戴安娜可以感觉到里面琴手那蹩脚的琴技,但同时不禁也被琴手那狂澜般蕴含感情的悠扬琴音提起了兴趣。 斯佳丽皱了皱眉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令人不悦的事情。 “这是……这大概是我家的三妹在练琴。” “也不知图灵给她惯了什么迷魂汤,她现在对登台表演特别痴迷。” “明明她之前对这些事情都不屑一顾的。” 戴安娜对斯佳丽的话稍稍有些疑惑。 “什么意思……?图灵和她什么关系?” 戴安娜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她们组了一个什么乐队吧。” 斯佳丽答道。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听了斯佳丽的话,戴安娜若有所思的望着身边那家音乐馆,不动声色的思考着些什么。 “我们进去看看。” 没过一会,戴安娜立马说道。 她迈着小碎步,径直走进了音乐馆。 “喂,你……唉。” 斯佳丽无奈,也只好跟在戴安娜后面走了进去。 —————————————————————————— “……” 约克郡紧紧的咬着下唇,眉头深深的皱着,眼睛盯着那副黑白的琴键,几乎要将它望穿。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集中精力,将自己一切的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乐谱和黑白键盘上。 咬紧牙关,她绷紧肌肉,盯住琴键,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同时也喝了些水,甚至还有赛前的心里建设,自我暗示。但凡是有利于克服紧张的事,只要能做的,她都做了。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她太害怕了。 只要一想到台下坐着无数期待听到美妙旋律的观众们,她就害怕紧张的不能自已。 昔日在广场上,她在数千人面前,在那般波澜壮阔的节庆祝词时,自己哑口无言的经历,仍然让她历历在目。 她被噎住了。 无言的气氛好像提着刀的侩子手,在她身上千刀万剐。 “手指尽量伸长,不要胆怯。” “把心思放在指法上,心里千万别气馁……” 突然,一只手突破了私人领域的限制,轻轻的,温柔的放在了约克郡的手背上。 “胸口憋着一口气,不要急忙将它呼出来。” “……憋的越久越好。” 约克郡没来的及回头看说话的是谁,放在她手背上那朵牡丹一样娇俏的纤纤细手就紧紧的压着约克郡,风似的拨弄起琴键来。 “……好……好厉害。” 此起彼伏的的琴音徐徐的从钢琴上纷至沓来,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水波一样的音浪鼓躁起来,把约克郡干枯的小心脏灌透了蔚蓝的碧泉。 渐渐的,戴安娜也放开了手,约克郡的手却没有停。她不停的,不断的,舞蹈似的,玩命似的敲打着琴键。 一口气都没呼,她连脸都憋的通红。 “谢,谢谢你……这个技巧真的管用!” 一曲弹毕,约克郡感激的说道。 缺氧状态确实是能强迫人集中精力的……不过对于琴技本就卓越的约克郡来说,这方法还是心理作用偏大。 “这点事倒不必谢……不过,真要谢我的话,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约克郡回头一看,心下一惊,看到了那个和自己一样,身为至尊贵族的戴安娜的脸庞。 “我想去监狱里见见图灵,但只有我去探监的话,她肯定不愿意见我。” “你可以顺带着我去看看吗?” ==================== # 求点赞,评论,书评 ==================== 星宇悠悠当心看,怕将离殇藏红妆。 ========================================== 十个评论加更一章,一个书评加更两章。 群号716665323,群里有番外和最新的插图,不嫌弃的话一起来玩玩吧。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301/17/1b26e71c-14a0-4311-9847-802cc5c4b1b5.jpg](chapter-7cdd086b388707fb63464340688264605104b359.jpeg) 这里扔一个看板娘图灵。(会随时间更新哦) 时尚小猫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212/05/01b70f21-be69-471a-b0be-16f6b1af822a.jpg](chapter-03cc759a4f2b1d385ef46de2b67624d427761547.jpeg) 错账 ============== ![http://r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301/11/0a3a065e-d278-4752-905c-31504ccb91da.jpg](chapter-9fc66ad93d9df10dfa3d064926176501f7c303c3.jpeg) 这里啥也没有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