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有异装癖的美少女你也喜欢吗？ 作者：活动人偶 Tag列表：恋爱、日常、妹控、伪娘 原始网址：https://www.linovel.net/book/103427.html 封面图片地址：https://rin.linovel.net/cover/20200424/103427_0_51db554f3c26b7d0fcd1b73b7acc9860.jpg!min1200jpg 简介：薛世衍的父亲再婚，带回了个小他一岁的“弟弟”，他以长男的身份想要和“弟弟”打好关系，却总是被无视或冷眼相待。 一次意外，“弟弟”发现了薛世衍多年以前的女装黑历史，并以此为胁迫让他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必须穿女装！ 怎么办？薛世衍遭遇了人生首次大危机！ 下载时间：2022-12-28T05:35:53.917Z 本文件由小说下载器生成，软件地址：https://github.com/404-novel-project/novel-downloader ==================== # 居然是女装吗？ ==================== 卷首彩插 ================== 插图暂时下架中，请欣赏后续内容。 序·颠倒的人生 ======================== 序颠倒的人生 阳光漫过窗帘，洒落在天蓝色的被褥上。“叮铃铃——”柜台上的卡通闹钟拼命敲打自己胖嘟嘟的身子，吵杂的喧闹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房间。 又是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一架木制的双层床摆在房门右手边，睡在上铺的人迷迷糊糊呜咽一声，曲起腿把被子拱起一座小山包。片刻后，上铺的人揉着眼睛坐起身，一缕柔顺的发丝从她耳边坠下，落在裸露的大腿上。 “哈欠——” 伸了个懒腰，这位样貌清秀的少女眨了眨略显困乏的眼眸，柳眉微蹙。 叮铃铃—— 不知疲倦的卡通闹钟仍贯彻着自己的职责，坚持不懈地折磨自己主人的耳膜。少女动作粗野地搓了搓睡乱的长发，正准备下床关掉闹钟，那烦人的聒噪声就适时的戛然而止。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下铺响起： “早上好，姐姐！” 姐姐…… 姐姐。 少女脸色一僵，随即黑了下去。 不等她多说什么，一个俊俏的小少年从下边冒出头来，趴在床边笑吟吟地念叨：“刚起床的姐姐也很漂亮呢。”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上下，唇红齿白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他双手捧着脸，痴迷地盯着床上的少女，眼神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刚睡醒的少女打了个寒颤，脸色黑中泛青。 这个变态…… 冷着脸掀开被子，她忍受着一旁灼热的目光爬下床，径直走进了卧室的卫生间。啪的一声关上门，将那黏人的目光挡在外面，少女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只觉得浑身鸡婆疙瘩掉了一地。 拧开水龙头，她鞠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抬起头，镜子中的少女如出水芙蓉，娇艳中带着一丝柔弱。她下意识骂了一句“Fuck！”，抬手揪起头发，狠狠扔到了洗漱池中。 哗啦啦—— 水龙头的水肆意涌出，池子中的假发像是海藻一样飘了起来。 “去特么的姐姐！死变态！” 镜中人顶着一头短发，恶狠狠地呲牙咧嘴。 他发泄一通，抓起挂在墙上的男式校服穿上。转眼间，原本清秀可人的少女就变成了样貌端正的少年。 没错，“她”其实是男人。 薛世衍着装完毕，满意地对镜子中的自己点了点头，转身拧开门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卧室里，他的弟弟仍穿着睡衣站在床边。 刚一走出卫生间，一双骤然凌厉的目光就刺破了他雄赳赳的气势，让他心头一跳。弟弟沉着脸看向他，之前还笑靥如花的笑容如春雪般消失的无影无终。 啧。 弟弟别过头，不爽地啐了一口：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我还要换衣服！” 态度判若两人。 薛世衍脸上一抽，心里默念“心若冰清、心若冰清……”迈步走到书桌旁。弟弟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绕了一大圈跑进卫生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唉……” 听着卫生间里响起的水声，薛世衍提着书包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切，还要从那件事开始说起…… 第1章 由黑历史引发的血案（一） ======================================== 一、逃避的心理 古圣人曾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意思是说一个人若没有对生活的长久打算，就一定会被眼前的问题困扰。 当两年前的薛世衍在书中读到这句话时，绝想不到冥冥中往圣先儒已给了他提醒与警告，也绝想不到彼时让他悔之莫及的事物会在两年后的某一天，以灾难般的后果呈现在他面前。 或许，也仅仅只是个开始。 今年八月，薛世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高中生。当然，“光荣”这个词只是个书面用语，典型的场面话，如果要问薛同学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只想以笔挺的中指充分表达他对往后母校的“感激”之情。 褪下初中生的外衣，他曾怀着无比向往的心情憧憬着所谓的高中生活——准确的说，是海蓝中学的高中生活。长久以来，我朝校服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是一水的运动服，常以蓝白、红白为基本配色，被学生们自嘲地戏称为“麻布袋”。 不过随着人们的思想发生变化，宽松的运动服虽仍是国内千万所中学的主流，但也总有那么几个学校走在“时尚”前沿，特立独行地推出了让学生们喜闻乐见的新时代校服。 江城的海蓝中学就是其中之一。 男式校服姑且不论，重点是女生们的校服。 短裙！长袜！大白腿！光凭这三点，就足以让薛世衍卯足了力气，以超乎身边所有人想象的好成绩考上了海蓝中学。那些被惊掉一地的眼镜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当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止不住地双肩颤抖。 一幅美好的画卷仿佛在眼前展开： 温暖的阳光，婆娑的树叶，短裙飘飘的少女从他身边走过，带着淡淡洗发水的清香；调皮的风拨弄着两人的发梢，好似福至心灵，他与少女同时转过头…… 抱歉，不存在的。 先是地狱式的军训，接着是一场又一场的考试，即使海蓝的校服很漂亮，但学习强度一点儿也不比其他重点中学逊色，诸如日本动画里什么社团啊、下午放学约会啊之类的梦幻场景，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童话故事。 “学校宣传手册果然是骗人的。” 时间是十月的一个周六，地点是家附近的一间健身馆，穿着一套普通休闲服的薛世衍双臂趴在跑步机上，轻声抱怨。 一对丰满的木瓜在他眼前跳跃。 木瓜的主人是一位高挑靓丽的少女，她扎着一个利落的单马尾，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小背心，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平滑的小腹，下身是黑色运动短裤，一双大白腿泛着健康的光泽，在跑步机上前后摆动。 她擦了擦汗从跑步机上下来，从薛世衍手里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又走到一台健身车上坐下。 “所以呢？”她问。 薛世衍拿着矿泉水又趴到健身车上。 “动画里这时候不都会安排一个美少女来到主角身边，然后展开一场酸酸甜甜的爱情故事么？”他叹气，“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你是主角？” “难道不可以么？” “呵，”少女轻笑一声，一边踩着脚踏板一边调侃，“你明天去把头发染成黄色，说不定就能成为主角了呢？嗯……另一种意义上。” “居然说我是黄毛……你到底是不是我的青梅竹马啊！” “有我这种美少女肯当你的青梅竹马，你就知足吧。” “……我发现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因为这是事实。” 少女俏皮一笑。 她的名字叫夏果，正如对话中所说的那样，两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夏果双手握着车把手，前胸下压，被短裤包裹的圆润臀部微微翘起，像是正在冲刺的自行车竞速选手一样。 薛世衍仔细端详她。 不得不承认，夏果确实很漂亮，以各种苛刻的条件来看也是十足的大美人。她的皮肤很白，却不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而是白中透红，一看就很健康；弯弯的柳眉，挺翘的瑶鼻，运动后的脸腮泛着桃红，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总是闪烁着自信与乐观的光彩。 如果不是太过于熟悉，他说不定真的会心动。 夏果骑了一会儿，放慢速度说：“要不这样吧，我在学校的姐们儿挺多的，给你介绍一个？” “……算了。”他又叹了口气。 “她们可都是大美女哦？” 夏果虚眯着眼睛说。 “我想要的是一场美妙的邂逅好不好？如果刻意安排的话，和相亲有什么区别？太没劲了。” “……哼，你这人要求还挺多的。” 夏果微微一笑，也停下来趴在健身车上，“对了，你家里那位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就是你那个继弟咯，还躲着你呢？” “一言难尽。”薛世衍摇头。 “说说？” “你这么感兴趣干嘛？” 薛世衍看着她。 夏果转了转眼睛，贼兮兮的笑着：“那当然是因为我关心你呀~” “少来，你就想看我的笑话吧？” “哇！”夏果捂着嘴，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滚蛋。” 薛世衍盯着这个小魔女，磨了磨牙齿。 “哼哼——居然对我这个美少女用这么粗俗的词语，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 “切，大不了我单身！” “嗯——”夏果上下打量他几眼，煞有介事地说，“仔细瞧瞧，你这家伙还挺细皮嫩肉的，难道……” “干嘛？” “你不会……是GAY吧？”她两眼放光。 薛世衍差点摔到地上。 他伸出双手在夏果脸上狠狠掐了一下，瞪着眼睛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诶诶诶——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喊非礼了啊！” “我就非礼了！你不是说我是GAY么？那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可恶！那我也要摸你！” 一双手探进了薛世衍的衣领。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冰冰冰——快拿出来！” “嘿嘿嘿……” 两人越闹越过火，最后被看不下去的路人呵止了。薛世衍双颊微红，不服输地盯着对方，似乎还打算扳回一城。 “你你你……你眼睛放哪里呢！”夏果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捂住胸。 我要摸回来！ 他冷静想了想，这么变态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由于刚才的打闹，周围人看他们的视线都怪怪的，于是两人转移到了其他区域。夏果找了张绿色的瑜伽垫坐下舒展身子，抬头说： “你说要跟我来健身，怎么一个都不试？” “看了看都没什么兴趣。” “啧啧啧，”夏果撇了撇嘴，“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对健身积极起来了呢，是躲着你那个继弟吧？” “……呵呵，我堂堂男子汉，需要躲着谁么？” “哼，胆小鬼！” 夏果无趣地说。 时间慢慢流逝，中午两人在外面吃了顿饭，薛世衍本想再让她陪自己逛街，可夏果临时接了个电话，被她的小姐妹们叫去玩了，于是他只好一个人将手揣在兜里压马路。 磨磨蹭蹭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他看了看天色，决定回家。 坐在出租车上，他看着外面的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入小区，拐进自家所在的公寓楼，薛世衍一边思考一边爬着楼梯，最后在家门前停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 把脸部表情调整到最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幅度。 钥匙入孔，向右旋转90°，他推开厚重的防盗门，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步跨入屋内：“嗯——好香啊！在做什么呢？” “世衍回来了？” 围着围裙的秋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半边身子，年轻漂亮的脸上粘着汗水：“你最爱吃的青椒肉丝！先去把书包放下，然后洗手准备开饭喽？” “嗯嗯！” 薛世衍笑眯了眼睛，从厨房经过，走进了客厅。 他走到茶几旁正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沙发另一头轻飘飘传来一句：“真恶心。” 拿水壶的动作顿时一僵。 扭过头，他对坐在沙发另一端正在玩手机的小少年说：“小弟，在玩什么呀？” “谁是你小弟？” 那人抬起头，脸上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别和我说话，虚伪的家伙。” 虚伪的家伙……么。 薛世衍讪讪一笑，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了。 夏果说的对，他的确是在躲着继弟，躲着这个让他无所适从的人。 二、虚伪的家伙 薛世衍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在他童年时就过世了。从小到大，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同时还要忙于工作以供薛世衍读书与生活的一切所需，未到中年就白了头发。 对于这样操劳的父亲，薛世衍心有歉疚，所以当得知父亲要再婚的消息时，他没有表现出诸如震惊与反感之类的情绪。 那是在中考结束后的某一天。 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是外出约会谈心的大好时间。在父亲的安排下，薛世衍在家附近的荷花公园里见到了秋阿姨。 秋阿姨原名秋瑾，人如其名，是一个婉约温柔的美丽女性。 她化着淡妆，身着一件白底碎花的连衣裙，两手放在腹前提着一个黄褐色的手提包，柔美的眼睛像是一汪池水，倒映着薛世衍惊慌的神色。 对于这样的人能当自己的继母，他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好苛责的，甚至他心里都觉得自己父亲多少有些配不上秋阿姨——两人外表年龄至少差了二十岁。 儿子自然是不能这样腹诽自己父亲的，于是薛世衍直接说了出来： “秋阿姨看上去真年轻！说是高中生都没人怀疑吧？” 这句话把大家都说的一愣，随即咯咯笑乐了。 “老爸说秋阿姨还有个儿子，今天没来么？” “那孩子怕生，哪天找个时间你来阿姨家做客，阿姨给你们俩介绍认识认识。” “还是初中生吧，在哪里读书呢？” “海蓝初中，名字叫秋瑜，”秋瑾笑说，“我听你爸爸说，你也考了那个学校的高中？” “嗯，那里据说升学率不错。” 这时薛爸爸插话：“以后你可要对弟弟好点。” 把秋瑾闹了个大红脸。 吃午饭的时候，薛世衍找了个借口从餐馆出来，看着一池的荷花发呆。他深吸一口气，鼻尖嗅到淡淡的荷花清香，连僵化的脸部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这时他察觉到了一旁的视线。 扭头看去，只见一位神情阴鸷的少年正站在一株郁郁葱葱的榕树下，冷冷地盯着自己。 这人看上去十四岁左右，稚嫩的外表却掩盖不住其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漠和厌恶。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下巴微微上抬；黑色连帽衫罩在他身上，兜帽下是一簇整齐的刘海，而刘海下，是一双冰冷睥睨的眼睛。 薛世衍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而少年一直死死盯着他。 “那、那个……” 困惑中，他不禁上前一步。 少年眉头一皱，抗拒地说：“别靠近我！” 薛世衍更迷糊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这个奇怪的少年几眼，发现他眉目清秀，与外表展现出来的气质截然相反，一对细细的眉毛，鼻子小巧精致，纵使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连帽衫，依然能瞧出他纤细匀称的身材。 “呃……有什么事么？” 薛世衍挠了挠头，不明白这个少年干嘛一直看着自己。 而且眼神还那么不爽。 自己认识他么？不认识吧……反正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印象，既然不认识，就更别说招惹了，那为什么他对自己表现出这么大的反感？ 少年别过头，冷冷地说：“不关你事。” 但他针对的人明显就是薛世衍。 薛世衍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对方都否认了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就当他要转身回到餐馆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了少年头上的树枝。 “喂，你头上……” “别跟我说话！”少年态度恶劣。 “不是，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趴在树枝上伺机而动的黑影嗖的一下飞扑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少年的头上。 喵—— “啊——！” 少年冷酷漠然的形象瞬间崩塌，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原地蹦跳，想要把头上的东西甩下来。在薛世衍的视线中，一只圆滚滚的橘猫四肢趴在这个少年脑袋上，尾巴一晃一晃的。 嗯…… 好半天，少年才意识到头上的东西是一只猫。他把橘猫抱下来，看了看这个蹭着自己胸口的小家伙，又看了看憋着笑的薛世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很好笑是吧？”他眼神阴沉。 “咳咳……其实……这个……我没笑，真的！” “你其实很讨厌吧？” “什么？”薛世衍一怔。 少年阻止了怀中橘猫亲昵的举动，皱着眉把它放到地上，意义不明地对他说：“明明讨厌，为什么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虚伪的家伙。” “什么讨厌开心，你在说什……” “世衍！” 薛世衍正要询问，他老爸过来喊他了。 原来他们点的菜已经上齐了，老爸叫他过去吃饭。薛世衍答应一声，转头看向那个少年，却发现树下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一只慵懒的橘猫在打着哈欠。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一头雾水的薛世衍在几周之后再一次见到了那名少年，而地点就在秋瑾的家里。 也是在那时，他才恍然醒悟：原来那个奇怪的少年就是他未来的继弟—— 秋瑜。 “盯着我看什么？” 时间回到现在，秋瑜盘腿坐在沙发上，脸色阴郁地抬起头。 这家伙还挺敏锐的。 薛世衍腹诽一句，站起身和善地说：“秋阿姨叫吃饭了，洗手准备一下吧。” “呵。” 继弟秋瑜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小瑜，怎么还在玩游戏呢！”秋阿姨端着一盘菜出来，语气不愉地说，“哥哥不是让你去洗手么？快去！薛叔叔回来就开饭了。” “哦。” 秋瑜答应一声，在秋阿姨没注意的时候狠狠刮了薛世衍一眼。 【你给我等着！】 薛世衍从他眼神中清楚读到了这样的信息。 怪我咯？ 耸耸肩，他并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 等秋瑜从卫生间出来，薛父也下班回家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吃饭，期间薛父问了一下薛世衍给同学补课是怎么回事，又教育他要把家人放在首位，有时间给外人补课，不如回家多做些家务。 “你秋阿姨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能方方面面照顾到你们。小瑜年纪小，你作为哥哥的，要学会主动帮家里分担工作，知道么？” “今天上午你秋阿姨和小瑜把家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把你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了，待会儿你去看看，没用的就扔了吧。” “还有……” 薛父唠唠叨叨地说着，一旁的秋阿姨给他夹了一块排骨：“行了行了，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还把自己当个领导啊？吃你的饭去！” 接着又给薛世衍夹了一块： “世衍你尝尝阿姨的手艺，别听你爸胡说八道。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是做好事，阿姨支持你！” “谢谢阿姨。” 薛世衍笑眯眯地说。 一个细不可闻的轻嗤声从他旁边响起。 不用想，肯定是他的继弟秋瑜。 “妈，薛叔叔，我吃饱了。”秋瑜似乎很不愿意坐在薛世衍旁边，三两口扒光碗里的饭就放下筷子，起身要离席。 “你是喂猫么！”秋阿姨很不满地说，“才吃这么点？” 听到“猫”字，秋瑜身子一僵，随即不着痕迹地瞥了薛世衍一眼，嘴里却说：“饱了，吃不下了。” “你这孩子……” 秋阿姨还要说什么，这次换薛父打断她：“吃不下就别硬让他吃了，现在不都讲究七分饱么？” “还七分饱，你就惯着他吧！一天正餐不吃，抱着零食倒是吃的起劲。” 秋阿姨嗔怪的白了一眼薛父，有些抱怨。 薛父傻呵呵地扒了一大口饭。 这狗粮撒的…… 薛世衍受到一万点伤害，把脑袋埋进了碗里。 “饭桶。” 秋瑜冲他撇了撇嘴，低声嘀咕。 第1章 由黑历史引发的血案（二） ======================================== 三、黑历史 薛父由于工作原因，一个月难得回来几次，饭后薛世衍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让两人出去逛逛街，好好约会一下。 秋阿姨羞红了脸，薛父则偷偷给自己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夫妇俩出去后，薛世衍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好，端着碗碟进到厨房里。好一阵忙活，等他出来时，沙发上的秋瑜已经不见了。 【大概又躲到卧室里去了吧。】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对自己这个继弟多少也有了些了解——性格孤僻，不爱出门，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薛世衍看了一眼紧闭的、曾属于自己的卧室门，把这些都归咎于少年人都有的叛逆期。 ——老气横秋的评价。 他显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少年人。 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里面正好在播放幼儿向的卡通动画。由于青梅竹马夏果的耳濡目染，他也挺喜欢看动画的，不过他这种“喜欢”明显与青梅竹马不同，用夏果的话来说，就是“你不二次元”。 他对此倒是无所谓，只要有趣的，不管是电视剧、电影还是动画片，他都喜欢。 薛世衍被电视里喧闹的猫和狗逗得乐不可支，没一会儿，卧室那边响起了开门声。 “我吵到你了？” 薛世衍调低了音量问。 秋瑜双手背在后面走了出来。 “呃……有什么事么？” 薛世衍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继弟的表情有些怪。 在他的注视下，秋瑜虚眯着眼睛，露出一丝渗人的笑容：“嗯，该说是有什么事呢——” 听到这诡异的腔调，薛世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寻常。 很不寻常。 就在薛世衍脑子急转，以为这内心阴暗的叛逆继弟又要耍什么花招的时候，秋瑜脸上突然一冷，把手中的东西扔向沙发这边。 手榴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薛世衍假意慌乱的将东西接住，怀着年长者的优越心态低下头，好整以暇准备配合叛逆继弟的演出，于是乎—— 一串冷汗从他额角流了下来。 这绝不是演技。 以母亲的名义发誓，薛世衍可是那种说谎都会脸红的人。 “你、这个……你……” 他语无伦次了。 乱糟糟的脑袋中，一些被他忽略的线索浮现出来—— “……和小瑜把家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用的就扔掉吧……” 【你给我等着！】 最后，秋瑜那充满了警告与威胁的眼神出现在他脑海中。 “哼哼——” 秋瑜瞧见了薛世衍慌乱的样子，眼中是说不出的得意与畅快。他站得远远的，扬起下巴语气讽刺地说：“您的兴趣可真是广泛呢，哥~哥~” 这是秋瑜第一次叫他“哥哥”，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这句话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与友善。 这是调侃。 也是挖苦。 冷汗打湿了薛世衍的背脊，脸色如白纸般苍白。他咽了口唾沫，手中轻柔丝滑的布料犹如千斤重，压得他抬不起手。 那是一件白色为底的连衣裙，点缀着漂亮的蕾丝与荷叶边。 毋庸置疑，这是一件女人的衣服。 并且，这件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裙子也绝对不属于秋阿姨。 那么问题来了—— “哈哈哈——”薛世衍干笑着，脸部僵硬地说，“居然被你发现了，其实这是……”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秋瑜就冷笑着打断： “这是你送给我妈妈的礼物，对么？” “对对对！” 薛世衍忙不迭地点头。 “那这个呢？”秋瑜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遥遥地对薛世衍晃了晃，“你不会又准备说，你这是帮我妈妈试穿吧？哥~哥~” 照片中，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穿着薛世衍手中的白色连衣裙，站在天桥上；照片下方，一只属于女孩子的手从镜头外伸出来，试图去掀少女的裙子，被少女用双手挡住，红润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娇羞。 薛世衍汗如雨下。 早已被他丢弃在记忆深处的过去随着这件衣服，又浮现出来—— “没有妹妹你不会自己扮呀！” 那是在两年前的某个早上，唯恐天下不乱的青梅竹马从床上扑到他背上，笑得像个狐狸。 是因为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天他陪夏果刷了通宵的动画，名字好像叫做……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变态？ 鬼使神差的，他被夏果的花言巧语蒙骗，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大概，也和他刚通宵完脑子不清楚有关系。 如今想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魔女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坑，就等着他往里跳呢，不然怎么会刚好有一件和女主角同款的连衣裙，还刚好和他的尺寸相符？ 但现在想通一切的薛世衍，已无力提醒两年前那个傻乎乎的自己。 充满羞耻与紧张的一日巡游归来后，夏果笑嘻嘻地表示这条裙子就送给他了，但薛世衍当然不可能再穿，于是就把裙子和夏果拍摄的照片塞进了衣柜深处，连同那段让人恶寒的记忆一同封印。 他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可如今，这段往事又被他现在的继弟翻了出来。 “我、我可以解释……” 薛世衍喉咙干涩，做垂死挣扎。 “妈妈和薛叔叔还不知道这件事。”秋瑜说。 薛世衍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 “但是……” 秋瑜眯着眼睛，仿佛恶鬼般轻笑，“之后知不知道，我可就不能保证了哦？” 赤裸裸的威胁。 根本不用再做他想，薛世衍蹭的一下站起来，仿佛面对大魔王的小喽啰一般作山呼万岁状，深深地跪拜在沙发上：“小瑜大人，我错了！” 秋瑜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一步，这才定了定神：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这种事……就不用劳烦警察叔叔了吧？”薛世衍尴尬地笑，“他们很忙的。” “也对，要是恶心到警察叔叔就不好了，而且……你是变态这件事传出去，我和妈妈也跟着丢人。” “那……” 薛世衍满是希冀地看着秋瑜。 秋瑜捏着下巴，故作思考状，一对漂亮的眼睛一会儿看向薛世衍，一会儿又看向沙发上那套白色的连衣裙。 他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幅度。 跪倒在沙发上的薛世衍犹如等待审判的犯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限的煎熬。 终于，当薛世衍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秋瑜慢悠悠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嗯，要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是小瑜大人需要，不管是跑腿、买零食、还是端茶送水，我都在所不辞！” “我要你做那些干什么？哼哼……我的要求很简单，现在把那件裙子穿上给我看。” “没有问题！” 薛世衍松了口气，兴奋地说。 只要秋瑜不把这么羞耻的事情告诉秋阿姨和老爸，薛世衍发誓愿意做任何…… 嗯？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呃……我大概没听清楚，你是说……” “不，你听的很清楚，”秋瑜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现在，穿、上、裙、子、给、我、看。” “诶？” 薛世衍傻眼了，心里犹如上千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什么情况？ 穿女装？ 开什么玩笑！ 不等薛世衍表达抗议，秋瑜就以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轻声说：“你不同意也没关系，等妈妈和薛叔叔回来……呵，我想他们肯定会很高兴自己多了一个‘女儿’的。” 秋瑜把“女儿”两个字咬的很重。 薛世衍听到这话，刚升起的反抗顿时烟消云散。 这家伙吃定自己了。 他很快就认清了现实，而且，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四、女装 胳膊从袖口伸出，宽大的圆领挂在裸露的肩上，露出精致的锁骨；修长葱白的十指捏着堆叠起来的裙摆，沿着平滑紧致的小腹下拉，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掩盖在蓬松漂亮的丝裙下。 坐在小圆凳上，微微抬起白玉般的小腿，白色丝袜紧贴着光滑的皮肤向上延伸；套上一截小腿，另一只脚也战栗着探了进去。红润的嘴唇轻抿，飞扬的睫毛扑闪扑闪，她深吸一口气，双足站在地上向上一提，一股紧绷的束缚感就罩住了下身。 窒息得快要死掉了…… 一双白底金边的鱼嘴高跟鞋穿在脚上。 胸口像是战鼓一样咚咚作响，她轻咬粉唇，拿起放在一旁的假发戴在头上。 一个近乎完美的少女就这样诞生了。 高挑匀称的身材，白皙水润的皮肤；一对凤目似羞带俏，顾盼生辉，两撇柳眉婉约秀美，楚楚可怜。挺翘的鼻翼微微颤抖，随着紊乱的心律波动，小巧可爱的耳坠烫的发热，像是盛开在四月的红樱。 这仿佛是从敦煌画卷中走出来的飞天。 要说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她贫瘠的胸脯了，不过这也是不可抗力——男人怎么可能长出饱满的丰胸呢？ 是的，这是个男人，“她”的名字叫薛世衍。 “Fuck！” 镜中的美人秀眉微蹙，磨着牙齿说：“老娘怎么可以这么漂亮！” 咳咳…… 你的是不是用错了什么人称代词？ 好吧，且不管这精神混乱的胡言乱语，薛世衍吸了口气，下定决心，仿佛走上刑场的战士一般昂着头，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这样的装束让他气势一泄，浑身不自在。 “这、这样总行了吧！” 他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姿态，闭着眼睛嚷嚷。 为了不让自己的黑历史被老爸和秋阿姨知道，他已经彻彻底底舍弃掉自己的尊严了。薛世衍发誓，要是秋瑜这时候又提什么得寸进尺的要求，他就打爆这无耻继弟的狗头！ 可等了半天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管是惊讶、亦或是嘲笑，薛世衍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他心中泪流满面，催眠似地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女装算个什么！然而让他疑惑的是，预想中的各种情况都没有发生，那小子不知道怎么了，一句话都没说。 难道……他走了？ 紧闭双眼的薛世衍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皱了皱眉，耳朵仔细地倾听外界的动静，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被他捕捉到了。 秋瑜还在！ 那为什么他什么话都不说？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薛世衍莫名有些气恼，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他对秋瑜可能的反应都预想了对策，可唯独没想到秋瑜竟然会对他冷处理。 他一定在欣赏自己的窘迫，偷偷发笑吧！ 薛世衍咬牙切齿，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继弟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难缠和阴险。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玻璃柜里展示的商品，任由身为尊贵客人的秋瑜肆意打量。更糟糕的是，由于他闭着眼睛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这种任人摆布的无力感愈发强烈，像是坠入黑暗深海中的猎物，被挥舞着触手的猎食者渐渐逼近…… 薛世衍猛地睁开双眼，他不能坐以待毙！ 窃笑吧！挖苦我吧！我堂堂男子汉，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冲破了羞耻感的束缚，以莫大的勇气直面秋瑜。薛世衍要让继弟知道，即使身着女装，他也不是待宰的羔羊！ 以为可以羞辱到我，那你就错了！ 薛世衍正要用这种帅气的台词进行示威，可秋瑜的表情却让他再次陷入困惑中。 “嗯？” 他眉毛一扬，发出了一个诧异的音节。 与想象中的不同，秋瑜既没有阴险地窃笑，也没有面露恶心地嘲讽，在薛世衍的视线中，继弟抱着肩膀看着他，下唇在牙齿的压迫下泛白。 他的眼中笼罩着水雾，里面闪烁着薛世衍看不懂的情愫。 “果然……” 秋瑜呢喃。 “什么？”薛世衍没有听清。 没有多言，秋瑜向前一扑，激动地奔向身着女装的薛世衍。 诶？ 见继弟扑过来，薛世衍心中一跳。他本能地想要躲开，可脚下的高跟一崴，就整个人向后倾倒下去。 后脑勺撞在木地板上，眼前仿佛花屏的电视般不断闪烁，随后肚子上猛地遭到重击，让他双眼一凸，差点把午饭都吐了出来。 好半晌薛世衍才缓过神，发现继弟就趴在他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唇与唇的距离只有0.5公分。 两人的气息相互胶着，双方都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呆滞的倒影。薛世衍屏住呼吸，视野被秋瑜的五官填满，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到。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秋瑜接触，恍然发现继弟的皮肤很白、很光滑，鼻尖还有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很漂亮。 就像一尊瓷娃娃一样精致。 他们两人倒在地上，秋瑜压在薛世衍身上，眼神迷离、困惑、惶恐。他脸颊嘭的一下升腾起霞红之色，长长的睫毛由于紧张而扑簌簌的上下颤抖。 片刻的犹豫后，秋瑜嘴唇轻启，作势就要吻下去。 薛世衍猛地清醒过来，一股恶寒瞬间从他尾椎骨窜上来，赶紧一把将身上的秋瑜推开。 “你想干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像是被流氓非礼的小姑娘似的。 刚才…… 一想到秋瑜刚才的动作，他心中就充满了警惕与慌张——他可对男人没有兴趣！就算长得可爱也不行！ 秋瑜跌坐在地上，看到薛世衍惊怒交加的样子，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瞧把你吓的！我演的像不像呀？” 演的？ 薛世衍见秋瑜一幅乐不可支的模样，心中既是疑惑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中秋瑜还从没有这样开朗的笑过，平时都板着个脸，好像每个人都欠他钱似的。 这个家伙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么？ “有什么好笑的！” 但不管怎样，薛世衍可不会跟他一样没心没肺，要知道他们两个刚才几乎就要亲到一块儿了啊！即使他现在是女装，模样看上去也不差，可他毕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无论是真的还是演戏，他都绝对无法忍受自己和另一个男人嘴碰嘴。 “哼，你紧张什么？”秋瑜白了他一眼，嘟着嘴说，“我不过是逗你一下，你以为我真会亲你啊？别开玩笑了，我可是男人！” “废话，我也是男人！” 薛世衍没好气地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秋瑜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 如果是平时，秋瑜肯定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而是会说出“拜托你照照镜子”之类尖酸刻薄的话。 难道他是被我女装的魅力吸引了？ 薛世衍捏着下巴认真地思考。 随即又被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恶心到了。 他甩了甩脑袋，防止这恐怖的念头进一步扩散，对抱着手的秋瑜说：“现在女装也穿了，你该信守承诺了吧？” “嗯……还不够。” “哈？” “这只是我的第一个要求，”秋瑜说，“由于你表现的很好，所以我暂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和薛叔叔。”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薛世衍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是你自己说会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吧？”秋瑜反问，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当然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反悔，我也是不介意的。” “你——我之前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薛世衍气极。 态度改变什么的果然是自己的错觉，这混蛋还是这么阴险狡诈！ “但是在我听来就是这个意思啊？”秋瑜故作无辜地说，“那你要如何选择呢？是让妈妈跟薛叔叔知道你内心里住着一个‘小公举’，还是满足我一些小——小——的要求？” “……算你狠。” “谢谢夸奖。” 秋瑜双手一拍，甜甜地笑了。 傍晚的时候薛父和秋阿姨回来了，这时薛世衍已脱下女装换上了他平时的衣服。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不顾秋瑜“在妈妈和薛叔叔回来之前一直穿着女装”的要求，坚持换上男装后，秋瑜又板起了脸，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忐忑不安地吃过晚饭，秋瑜的沉默让他松了口气，可当他收拾碗碟的时候，秋瑜突然狠狠瞪了他一下，拉着秋阿姨躲进了父母的主卧里。 薛世衍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 这小子…… 不会真打算把我的黑历史捅出去吧！ 心里牵挂着秋瑜的举动，他洗碗也有些心不在焉，没过一会儿，他听到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于是立刻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 “善文，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这是秋阿姨的声音。 “善文”是他老爸的名字，全名叫薛善文。 完蛋了。 薛世衍面如死灰。 先是找秋阿姨，接着秋阿姨又叫去了他老爸，不用想，肯定是秋瑜那家伙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了。 他几乎已经想象到了秋阿姨震惊与厌恶的表情，而他老爸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打断他的腿…… “世衍！过来！” 老爸的声音如雷霆在他耳边炸响。 他犹如行尸走肉般走出厨房，准备面对来自老爸的怒火。沙发上，秋瑜冷眼看着他，嘴角挂着得意的轻笑。 “从今晚起，你不要睡沙发了，和小瑜睡在一屋吧。” 薛世衍垂头丧气地说：“爸，我知道错了，我……” 嗯？ 他抬起头，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你‘错了’？”薛父皱眉问，“你干什么了？” “呃……” 薛世衍一时语塞，撇头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玩手机的秋瑜，立马回答：“不，没有！”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父一脸怀疑。 “咳咳……其实我是说，我睡沙发就行了。” “这几天天气转凉了，睡沙发容易感冒，”薛父摇了摇头，“你们……兄弟俩就暂时挤一挤吧，等年后新房子弄好了，我们就搬进去。” “哦。” 薛世衍低头应声。 坐在沙发上的秋瑜收回视线，埋头划着手机。 屏幕上是一位穿着蓬松丝裙的美丽“少女”，他的指尖在“少女”脸上轻轻抚摸。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第1章 由黑历史引发的血案（三） ======================================== 五、“教学”现场 “是你搞的鬼吧？” 卧室里，薛世衍质问趴在床上玩手机的秋瑜。 虽然他没有把自己的黑历史抖出去，让薛世衍松了口气，但共处一室什么的……一定有阴谋。 自从秋阿姨和秋瑜搬进这个家以后，老爸就以“作为哥哥要让着弟弟”为由把他赶出了自己的房间，每晚都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若是往日，老爸的“良心发现”他一定会欣然接受，毕竟有温暖的被窝，谁愿意去睡空荡荡的客厅呢？ 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同了。 继弟秋瑜发现了他女装的黑历史，还以此为把柄要挟他。 之前他违抗过一次秋瑜的要求，本以为秋瑜会满怀恶意的去告状，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老爸一句“从今晚起，你和小瑜睡一屋”。 他把秋阿姨拉进屋子里就是说的这件事？ 他会有这么好心？ 一定有鬼！ 之前被胁迫着穿上女装的薛世衍绝不相信这个继弟会良心发现，因为他就是这么个狡猾阴险的人！ “我在问你话呢，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薛世衍见继弟根本没搭理自己，生气地上前走了一步。 继弟蓦地转过头，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再过来一步，我就把你的事抖出去！” 薛世衍停下脚步，既气愤又无奈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秋瑜就像是川剧的变脸一样，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捉摸不定。在这样下去，薛世衍怀疑自己会精神分裂。 “我看到你这样子就烦，”秋瑜眉头皱的高高的，好像和薛世衍多说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舒服，“把那件衣服穿上。” 所谓“那件衣服”，自然是那件白色的丝质连衣裙。 “又来？” 薛世衍很不乐意。 “不换我现在就出去。”秋瑜冷着脸说。 没办法，自己的小辫子攥在别人手里，纵使有万般无奈也只能屈服。 薛世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入卧室的卫生间，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再出来时又变成了那个倩丽动人的“美少女”。 “你今晚睡这里。” 秋瑜指了指地上的地铺——他趁着薛世衍换衣服的时候铺好的。 薛世衍叹了口气，走到地铺上盘腿坐下：“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谈……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坐回到床边的秋瑜，只见秋瑜脸色陡然黑了下去，虚眯的眼睛中隐隐蕴含着一丝怒意。 怎么又不高兴了？ 秋瑜压抑着声线，低沉地说：“你就这样坐？” “不然呢？” 薛世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粗俗！你这样和臭男人有什么区别！”秋瑜厉声呵斥。 “那个……”薛世衍抚了抚额，表情别扭地说，“可我就是你口中的‘臭男人’啊。” “你不是！” 秋瑜板着脸，一对细眉高高竖起。 “虽然你说我不是‘臭男人’我很高兴，但我冒昧地问一句……这大概是我的错觉，为什么我感觉你这句话还有其他意思……” “并不是错觉，这是我第三个要求，”秋瑜竖起三根手指说，“只要穿上女装，你必须忘记自己是男人这件事，言行举止都要符合一个淑女的……” “等等！” 薛世衍一个头两个大，急忙打断秋瑜的话，“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还要继续穿女装？” 秋瑜点了点头，竖起第四根手指： “这就是我的第四个要求，从今天开始，只要你进入这个房间就必须穿女装。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敢穿着男人衣服在我眼前晃悠超过五分钟，我就把你的事抖出去。” “喂喂喂，这太过分了吧！” 一次性就提出两个要求，还一个比一个过分，这样就算是自认好脾气的薛世衍也受不了啊！ 可他的抗议显然不在秋瑜的考虑之中。 “今天的第二个要求你没有满足我，所以这就是惩罚。”秋瑜抱着胳膊说，“我根本没义务帮你保守秘密，如果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当然，我可以给你三次机会，第一个机会你已经用了，剩下的两个要用么？” 摆事实讲道理，打一棒再给一个甜枣，不得不说，这一手秋瑜玩得炉火纯青，让薛世衍不至于产生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薛世衍闻言陷入沉思，秋瑜坐在床边耐心的等待。权衡利弊之后，薛世衍举起一只手，像是学生向老师提问一样说：“第四个要求就算了，第三个要求也太苛刻了吧？我又不是真正的女人！” “嗯……那心理方面的问题先搁置，我们首先来纠正你的言行举止。” “别说的我好像女装变态一样啊！别搁置了，直接消灭吧！我是绝对不会和网上那些变态一样的！” “呵呵，人的下限总是不断被突破的……”秋瑜眯着眼睛嘀咕一句，又板着脸不置可否地说，“总之，我要纠正你过于男性化的动作。” “不用这么认真吧……” 薛世衍喉咙发干，从秋瑜严肃的表情中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压力。 “你是在小看女装么？” 秋瑜大声说：“你知不知道，女装是多么可怕又可贵的存在？它们漂亮光鲜，种类繁多，可爱的、成熟的、妖娆的、典雅的……明明只是用来御寒的衣服，女装却演化出森罗万象，仿佛包含了一个宇宙……” “古今中外，人们都追求着最能体现出身体之美的女装，从襦裙到旗袍、从肚兜到胸罩、从绣花鞋到高跟……” “丝袜最初诞生是男人的所有物，现在却成为了女性衣橱里必不可少的物品之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女装代表了人类对【美】的渴望，当古人们第一次将衣服划分为男装与女装，就预示了他们心中已经产生了【美】的萌芽。” “可相对的，女装固然美丽多彩，却也象征着脆弱，因为它们已经将【美】发挥到极致……任何人只要穿上它们，就等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秋瑜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堆，随后一脸肃穆地看着目光渐渐呆滞的薛世衍： “所以不要泄气，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胜过了大多数人。” “你……说完了？” 薛世衍喃喃问。 见他这样子，秋瑜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激动，脸颊发烫起来。他咳嗽两声，语气有些不忿地说：“你现在理解这件事的严肃性了么？” “我感觉你就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薛世衍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愚钝！” “对，我这个凡人理解不了那么高深的境界。”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是穿个女装而已，这也能扯上人类起源、宇宙洪荒？听了秋瑜那一大堆话，薛世衍的唯一感悟只有一个—— 他这个继弟很有招摇撞骗当神棍的潜质。 “啧。”秋瑜很不爽。 他从床上站起来，对薛世衍说：“别管那么多了，你先把这个难看的坐姿改一下！” “你想怎么样？” 看到秋瑜走过来，薛世衍警惕地举起双臂，摆出“X”防御姿势。 “不准盘着腿！你看你，哪儿有一点儿淑女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是淑女。” “所以我现在就来教你！”秋瑜说着，走到薛世衍旁边跪坐下来，“看着，漂亮的好女孩都是这样坐的。” “……不学可不可以？” “你说呢？”秋瑜眼睛虚眯，语带威胁。 薛世衍无奈地站起来，学着秋瑜的样子曲腿跪下去，屁股压在小腿肚上。 “我感觉怪怪的……” 臀部与小腿肉之间只隔着两层薄丝，这种从未有过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六、迷离之夜 秋瑜起身过来，手把手指导坐立不安的薛世衍。 “你这样不行，坐下去之前要把后面的裙摆捋一捋……” “停停停！我、我自己来！” 薛世衍忙不迭地闪向一边，左手向后把裙子顺到屁股下。 “嚯嚯——” 看到他这个反应秋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眯发出嘲笑的声音，“这反应不是挺好的么？嗯，把少女的娇羞表现得淋漓尽致呢。” “娇羞个屁啊！” 薛世衍老脸一红，想掐死这个混蛋。 “那你躲什么？”秋瑜说，“都是男人，还碰不得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基佬……” 薛世衍嘀咕。 秋瑜明显听到了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蹲下来，一手搭在薛世衍肩上，一手抚在背上：“把背挺直！” 感觉到秋瑜的手在自己背上的热量，薛世衍别扭地扭了扭身子。 “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对，保持这个姿势。”秋瑜抬起薛世衍的下巴，贴在他耳边说，“双手平放在腿上，慢慢吸一口气，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耳边温热的呼吸让他浑身发痒。 “保持平稳的呼吸，慢慢的……你的呼吸怎么乱了？” 耳边的空气震动，让他感觉对方的嘴唇几乎就要吻上来了。 薛世衍心跳的很快。 “你、你的嘴可不可以离远点，”他喉咙蠕动，干涩地说，“我……我感觉有点痒。” 耳朵赤红一片。 秋瑜闻言一愣，扭头看向薛世衍，嘴唇与对方的耳坠一擦而过。 呼—— 晚风吹动窗帘，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闪电般各自向后退开。薛世衍不敢置信地瞪着秋瑜，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指着对方；秋瑜紧抿着唇，眼珠慌乱地转动，一丝不易察觉的红霞悄悄爬上脖子。 “你果然是个基佬！” “这是失误！” 两人同时开口。 然后又安静下来。 半晌，秋瑜兴致索然地说：“不玩了不玩了，睡觉吧。” “……你果然在耍我！” 薛世衍有些气愤。 秋瑜从他的衣橱里拿出一件棉睡衣，走进了卫生间。再次盘起腿的薛世衍坐在地铺上，目光死死盯着卫生间的门。 这样下去不行…… 他觉得不能再任由这个继弟摆布，必须想个办法打破现在的困局。 卫生间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大约半个小时后，洗完澡换上棉睡衣的秋瑜走了出来。 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脸色水润绯红。 “其实吧，我觉得你更适合女装。” 薛世衍对他说。 这不是讽刺，而是真心话。刚洗完澡的秋瑜身上莫名有种柔美的气质，特别是擦头发的动作，让薛世衍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这个继弟其实是女生。 太像了。 听到这句话，刚走到床边的秋瑜脸色一冷。他眯着眼睛俯视仰着头的薛世衍，直到对方尴尬地笑了笑，才把手中的毛巾用力扔到他脸上。 “去洗澡吧。” 秋瑜声音冷淡地说。 【好吧，又惹他生气了。】 薛世衍拿着毛巾耸了耸肩，起身准备去洗澡。不过走到卫生间门口时，他突然想到什么，扭过头略带兴奋地说：“洗完澡要换睡衣的吧？我睡相不好，这件衣服很容易睡皱的！” 对啊！就算是这个变态继弟，也不可能让他穿着裙子睡觉吧？ 薛世衍为自己能片刻摆脱女装而庆幸。 “嗯……”秋瑜坐在床上点了点头，在薛世衍期待的目光中说，“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今晚你只戴着假发睡就行了，明天去买件女式睡衣。” 薛世衍的脸顿时黑了。 要不要这么执着？ 还未等他拾起碎成粉末的希望，秋瑜又补了一句：“还有，裤袜必须穿上。” “你狠。”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薛世衍转身走进卫生间，啪的一下重重关上门。 床上的秋瑜捂着肚子，眼睛弯成了月牙。 晚上十点，卧室里漆黑一片。薛世衍躺在地铺上，双手垫在脑后，仰望着窗外的星空。 他在数星星。 耳边能听到床上秋瑜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头顶柜子上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备战中考时和夏果一起买的卡通闹钟，外形是一只蓝耳朵的老鼠，和夏果的红耳朵老鼠是一对。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归根究底，此刻他所面临的窘境都是因夏果而起，当初要不是她怂恿自己穿女装扮什么“妹妹”，也不至于被可恶的秋瑜抓到把柄。 想到这里，薛世衍对那个小魔女气得咬牙切齿。 【果然，和那家伙有关的就没一件好事！】 从小到大，夏果不知道惹出了多少麻烦，还每一次都牵连到自己，让他不得不帮这个小祖宗擦屁股。 真是让人不省心。 薛世衍翻了个身，双腿间丝袜摩擦的触感让他脸红。 他现在全身只有一件毛衣和一双裤袜，本来他是要穿毛裤的，可秋瑜说“丝袜不露出来有什么意义？”直接给他否决了。 蛇精病啊！ 你那么喜欢女装自己穿不就好了！ 薛世衍满腹牢骚，但碍于对方掌握着自己的黑历史，有苦不能言。 他吸了口气，凉凉的空气顺着气管流入肺中。 嗯…… 他忽然眼珠子一转，抬起头悄悄看了看床上的秋瑜。“睡着了么……”呢喃一句，他目光游离地打量周围，像是要做坏事的小贼一样。 反正没人知道……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不如…… 试试？ 大脑还在思考中，身体却率先有了反应。厚厚的被褥下，薛世衍曲起腿，右手颤巍巍地伸了过去，在大腿上轻轻一碰。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 仿佛食髓知味的上瘾人士，薛世衍咽了口唾沫，在内心羞耻的挣扎下，再一次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大腿。 这次不仅仅是一触即退，而是将直接整个手掌都贴在了大腿的丝袜上。 这个触感…… 薛世衍自认不是痴迷丝袜的人，以往也只是觉得秀出丝袜长腿的女生很有魅力，可现在，当他抚摸着腿上的丝袜，那种异样的弹性和细腻感几乎让他欲罢不能。 不止如此，裹着丝袜的大腿被细细抚摸的感觉也很奇妙。 他的脸很快就通红一片，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太……太变态了！ 想到这里，薛世衍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 不知廉耻！ 薛世衍！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身为男人的尊严！ 在心里狠狠自我批判一番，精疲力竭的薛世衍将脑袋埋入厚厚的被子下，脸烫的不敢见人。 夜风在窗外卷动，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 渐渐的，阵阵困意席卷了薛世衍的意识，让他带着惭愧与内疚进入梦乡。 滴答、滴答、滴答…… 薛世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行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所有人都惊艳于自己的美丽，浑然不知他们眼中艳丽动人的白裙少女其实是一个男人。 意识到这点，白裙少女踩着滴答滴答的水晶鞋，嘴角浮出浅笑。 这并不羞耻，也没什么不对，他得意于自己完美的伪装，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俯视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这很蠢，不是么？ 白裙少女在百花齐放的街道上翩翩起舞，像是一只游戏花丛的白色蝴蝶。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街道消失了，争奇斗艳的花卉们瞬间枯萎凋零。 她看不见那人是谁，她想要尖叫，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捂住了她的嘴。 泪水在眼眶中翻滚。 下一瞬间，他蓦地睁开双眼，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 是……梦？ 他的额角渗出汗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 还好。 只是个梦而已。 他庆幸着，不由露出松懈的笑容。 “唔——” 一股热风吹在他脖子上。 薛世衍目光一滞，浑身僵硬。 他颤巍巍的向右低头一看，只见一簇浓密的头发赫然出现在眼前。——是秋瑜。 第1章 由黑历史引发的血案（四） ======================================== 七、不幸的人 ……什么情况？ 秋瑜不是睡在床上么，为什么会出现到自己的被窝里？ 一时之间，薛世衍感觉自己的CPU不够用了。 “吧唧……吧唧……” 你还有脸吧唧嘴！ 薛世衍真想一巴掌呼在这个混蛋脸上，可转念一想，要是把这家伙惹毛了，他一气之下把自己穿女装的事捅出去可怎么办？ 必须慎重！ 薛世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相信自己能够妥善解决眼前的问…… ……题。 咯嘣。 黑暗的卧室中，突然响起了磨牙声。 被子里，秋瑜的手从他的毛衣下钻了进去。 大惊之下，他差点把牙咬碎了。 这混蛋在干什么！ 他两眼一瞪，只觉毛骨悚然。 那只作乱的手在他肚子上停留了片刻，就厚颜无耻的继续向上，越过寒毛耸立的胸膛，摆在了他的咯吱窝里。 “嘻嘻……” 睡梦中的秋瑜仿佛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好位置，浅浅一笑。 ……你特么还很得意是吧？ 薛世衍怒了。 这家伙难道是把他当做人肉抱枕了么！ 堂堂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住不说，还被对方动手手动脚，这能忍？就算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啊！ 薛世衍右手臂被压着，便抬起左手把秋瑜往外推。 “喂，快醒醒！” 他低声说。 睡梦中的秋瑜动了动嘴巴，抱得更紧了。 还得寸进尺了是吧！ 薛世衍肺都快气炸了，心里又急又怕。他伸手捏住秋瑜的脸，可对方只是拌了拌嘴，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手上慢慢使力，秋瑜的侧脸被他拉得高高耸起，却依旧什么用都没有。 “你小子别装蒜啊！” 薛世衍低吼。 这什么人啊！ 都这样了还不醒？ 他忽然怀疑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由于薛世衍的左臂离开了被窝，失去温暖咯吱窝的秋瑜皱起了眉。他梦呓一声，手胡乱扒拉几下，便朝着薛世衍的下面探去。 这一下可把薛世衍吓得不轻。 他赶紧抓住身上那只肆无忌惮的手，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恐怖事件湮灭于摇篮中。 【这家伙的手还真小。】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薛世衍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这个作妖的继弟又叽叽咕咕说了句梦话，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还好，我穿的是毛衣。】 就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阵剧痛忽然从右手臂上传来，让他的脸瞬间扭曲。 这混蛋是真咬啊！ “鸡翅膀……不好吃……”秋瑜舔了舔嘴巴，不开心的憋着嘴，“毛都没拔，我要……投诉。” 投诉你妹！ 你啃的是我的胳膊！ 薛世衍欲哭无泪，要是早知道这混蛋睡觉都这么让人生气，他宁愿放弃一次机会都不会进屋里睡。 他有些怀念客厅的沙发了。 那里虽然冷了些，狭窄了些，但至少不用面对这个疑似基佬的继弟，更不用像现在这样动弹不得，任人“欺辱”。 他都不知道秋瑜这么有劲！ 这小混蛋就像是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趴到了他身上，除了一只左臂，薛世衍现在整个人都被禁锢住了。 “嘿嘿……”梦中的秋瑜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窘迫，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臭不要脸还在笑！ 薛世衍牙齿咬的咯嘣响，几乎要忍不住一拳锤在这个家伙的脸上。 但是不行…… 他深吸几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 如果得罪了秋瑜，以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天……天使……” 秋瑜突然梦呓一句，鼻翼一抽。 天使？ 一想到自己现在进退不得，而这个罪魁祸首却舒舒服服做着什么天使的梦，薛世衍就心生不快。他再次抬起左手，带着丝丝恶意伸向了正在做梦的秋瑜。 【你让我睡不踏实，那你也别想做美梦！】 这仿佛是小孩子之间的报复。 捏住秋瑜的脸，薛世衍正要使劲，却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湿漉漉的。 ……哭了？ 薛世衍迟疑地摸了摸秋瑜的脸，确实有水迹。 这种家伙也会哭么？ “天使……” 秋瑜吸了吸鼻子，泪水从眼眶滚落，流淌到了薛世衍的手指上。 “……” 算了。 他喟然一叹，收回了手。 【谁让我是哥哥呢。】 就这样，放弃抵抗的薛世衍在秋瑜的束缚下，观察了一晚上的天花板。当窗外渐渐放亮，提心吊胆的他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叮铃铃—— 床头柜上的卡通闹钟准时响起，戒备了一整晚的薛世衍没有醒来的迹象。趴在他怀里的秋瑜皱了皱眉，狭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慢慢睁开了双眼。 眼中还带着些许迷糊。 他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坐在地铺上愣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 身体骤然僵住，一片红霞攀上了脸颊。 为什么我会在这家伙的被窝里！ 他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睡的正香的薛世衍，心中犹如被一百把百吨巨锤连敲了数百下，连脑子都糊了。 “唔哈——” 睡梦中的薛世衍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打了个寒颤，一脚把身上的被子踹飞。 双臂还紧紧抱着胸口，一副防御架势。 秋瑜僵硬地转动脑袋，将目光放在了一个帐篷上。 【这……是什么？】 绯红的脸颊迅速化为铁青，接着又变得通红，好似川剧变脸。 从上帝视角来看，只见一位千娇百媚的贫乳少女睡在地铺上，她上身穿着一件掀到肚皮的宽领毛衣，下身是一件薄如蝉丝的白色裤袜，玉体横陈在一位少年身前。这位睡美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由于冷空气的影响，泛起鸡皮疙瘩，裤袜下面一柱擎天，仿佛在恫吓来犯之敌。 秋瑜咽了口唾沫。 他哆哆嗦嗦地爬到自己床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然后又跑回来，咔咔咔连拍几张照片。 薛世衍猛地睁开双眼。 “你……” “呃！”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都凝固了。 薛世衍看了看趴着的继弟，又看了看自己的下身，脸上犹如打翻的调色盘，青的、紫色、红色、黑色、白的堆砌在一起。 好半晌，他才抱着被子连连后退，发出神似小姑娘的惊声尖叫： “啊啊啊——！” “你你你你……你想对我做什么！”他又恐惧又愤怒的大喊。 秋瑜脸色一白，随即强笑一声，抱着手哼哼说：“我还想问你呢，和继弟睡觉居然……你这个变态痴女！” “我是男人！而且是你自己爬到我被窝里的吧！” “哼……哼！”秋瑜心虚地移开视线，“谁知道呢……再、再说了，你一个男人竟然对男……我……更加变态！” 倒打一耙！ 在内心强大的惊惧之下，薛世衍不愿再与这个疑似基佬的继弟多说什么，逃进卫生间里飞快地换上自己的衣服，再推开门，目不斜视地直冲出去。 在这过程中，秋瑜都抱着手看着他，生硬的态度难掩他眼角的慌乱和羞涩。 薛世衍没有发现这点，他出了门之后首先跑到楼下青梅竹马的家门口，拼命敲门希望能躲进去避难。五分钟后门从里面被粗鲁地拉开，穿着睡衣的夏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他怒吼： “给你一秒钟，滚蛋！” 嘭——！ 薛世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吃了一嘴灰。 【……这家伙昨晚肯定又通宵看动画了。】 知道这时的青梅竹马不能招惹，他只好另觅去处。 下楼走出公寓，用手机叫了辆车，薛世衍打了个哈欠窝在车后座上，给严立文打电话。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六点，空气像冰一样寒冷。 嘟——嘟—— “谁啊？” 只响了两下，手机那端就传来严立文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薛世衍。” 他倦意浓浓地说。 熬到早上好不容易睡着，又被继弟丑恶的罪行弄醒，他现在迫切需要找一个能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睡觉的地方。 “哦哦！世衍啊……干嘛？” “准备开门。” “了解！” 薛世衍没多解释，严立文也不多问。十几分钟后，他就来到了严立文的家门口，直接拧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除了那只精力旺盛的猴子，严家的其他人估计还在睡觉，于是他在玄关换了拖鞋后就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 “哟，哥们什么事啊？” 进到严立文的卧室，那披着人皮的猿猴正在一拳一拳地打沙袋。 “借你的床用用。” 薛世衍也不客气，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急不可耐地扑到床上。 掀开被子、躺下，入睡，一气呵成。 这一觉直接从日出睡到日落。 一阵浓郁的饭菜香气将他从充满压迫感的梦中唤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看着窗外霞红的天色呢喃一声： “师傅，菩萨叫我保你去那西天取经……” “如此甚好，只是不知徒儿你唤作何名？” 坐在书桌前的严立文转过身，嬉皮笑脸的双手合十。 “……滚。” 薛世衍彻底清醒过来，刮了他一眼。 从床上起来，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菩萨不是叫你保我去取经么，为何又让贫僧滚？”严立文放下手中的笔，挤眉弄眼地说，“你这徒儿好没道理。” “……信不信我揍你。” 薛世衍板起脸。 被秋瑜欺负就算了，他身为人类的尊严绝不允许被一只蠢笨的猴子挑衅！ “好啊！” 严立文开心地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 嗯…… 薛世衍用审视的目光扫了扫严立文壮硕的身材，又瞧了瞧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决定不与这只肌肉动物一般见识。 “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类先生站在床边，以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向气焰嚣张的猿猴行礼。 “诶？” 猿猴失望地挠了挠头，“做了一天的作业，头都疼了，咱们玩玩呗？” “不要，你这肌肉怪物是不可能战胜的。” 薛世衍摇头。 “我让你一只手？” “不干。” “双手！” “呵！呵！” “双手双脚总行了吧！” 这句话刚落下，伺机而动的薛世衍就一个箭步冲上来，使出全身力气，朝着严立文的脑袋狠狠捶下。 这一击犹如奔雷，蕴含了薛世衍0.25个甲子的雄厚内力，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冲天的拳劲刺破苍穹，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血色！ 【神威——】 薛世衍在心中呐喊，拳头所经之处，连空间都被撕碎。 【太湖之光！！！】 气势蓬勃的惊世神拳内力一敛，将劲汇于一处，势如破竹的强行击碎严立文额前所施下的三百层防御结界，带着灭世之气，重重击打在了这个邪恶怪物的头骨之上！ 胜负已分。 薛世衍收回内劲，双手负于身后，仰头长叹： “你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激怒了我。” “你手没事吧？” 严立文摸了摸头，关心地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咔擦’的声音。” “呵……呵……” 薛世衍冷笑两声，淡漠的脸上渐渐产生一丝波澜。 肌肉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 一滴汗从额角冒出。 他抿着嘴慢慢蹲下去，把拳头抱在胸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丝丝压抑的吸气声。 “哥们你没事吧？” 严立文瞧他这样子，急忙过来安慰。 “我……恨你。”薛世衍抬起头，眼角因为疼痛而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果然—— 作为智力生物的人类，绝不能用自己的短处去挑战肌肉怪物的长处。 这是薛世衍用血换来的教训。 八、繁杂 严立文以为薛世衍受了很重的伤，大喊大叫的声音引来了严母。 “没事，只是破了点皮。” 严母查看了一下薛世衍的伤势说。 她让守在一旁的严立文去拿医药箱，自己则扶着薛世衍到床上坐下。 “不必麻烦了，徐阿姨。”薛世衍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就是，就破了点皮而已，贴个创口贴就好了！” 严立文也松了口气，无所谓地说。 “让你去就快去，废什么话？”严母不高兴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人家小卫能和你比么？整天就知道打打闹闹的，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妈——” 严立文委屈的喊了一声。 “还不快去！” 在严母的呵斥下，严立文孩子气的瘪了瘪嘴嘴，转身去拿医药箱——由于他经常在卧室锻炼身体，所以常备有一些应急的药物。 “呃……徐阿姨，真的不用麻烦您……” “虽然这只是小伤，但处理不好可是会留下疤痕的，”严母握着薛世衍的手，心疼地说，“你的手这么漂亮，连阿姨看了都羡慕呢，更得好好保养了。” 严母名叫徐婉蓉，是一个很会呵护自己的女人，即使现已年过三十，皮肤依然如二八少女一般白皙细腻。 见她这么认真的样子，薛世衍也不好吐槽自己一个大男人，干嘛要像个女孩子似的保养。 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医药箱，徐婉蓉取出碘酒用棉签沾了沾涂抹在薛世衍受伤的地方，又拿出一个创口贴，动作轻柔地贴上去，仿佛是怕弄疼薛世衍似的。 太过小心谨慎了吧…… 让同学的母亲这样细致入微地服侍自己，薛世衍很是坐立不安。 处理好伤口后，徐婉蓉很是不满地责备了儿子，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这么没轻没重。对此，薛世衍听在耳中，内心很是羞惭——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人家严立文动都没动呢。 粗线条的严立文倒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向母亲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哥们受伤。 薛世衍愈发羞愧。 就这会儿的功夫，严家的保姆已经做好饭了。徐婉蓉邀请薛世衍留下来吃饭，不过他现在心里有些别扭，便借口家里有事委婉地回绝了。 “难得小妹今天答应回家，阿姨还想介绍你们认识呢。” 徐婉蓉脸色惋惜地说。 严立文送薛世衍出门，乘电梯下去的时候，薛世衍好奇地问：“‘小妹’是谁？” “就是我妹咯。” 严立文说。 “我怎么没见过？”薛世衍来过严家很多次，还从不知道这大猩猩居然有一个妹妹。 “那丫头一年前就离家出走了。” “哦。” 薛世衍点了点头，半晌猛地才反应过来：“什么！离家出走？” “也就那么一说，”电梯开了，严立文率先走出去，“其实就住在对面那个小公寓里，过两个街就到了。” “……你家情况也挺复杂的啊。” 薛世衍吐槽。 “嘿嘿，” 严立文憨厚的笑了，竖起大拇指说，“你是我哥们才告诉你，其实我最近也打算离家出走！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能给我妈打小报告哦！” “别闹，小心被抓到动物园去。”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回到家，秋阿姨和继弟坐在餐桌旁，正在等他一起吃饭。 “去哪儿了？中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秋阿姨问。 “去严立文家了，手机在客厅充电，没听见。”薛世衍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坐到自己座位上，“嗯——好香啊！老爸呢？” “临时被公司的人叫回去了，真是的，难得请个假也不让人休息。” 秋阿姨给薛世衍盛了一碗饭，抱怨起薛父的公司。 秋瑜坐在秋阿姨旁边，从薛世衍一进门就别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三两下吃完饭，心神不宁的秋瑜一言不发站起来，转身躲进了卧室。 薛世衍见他这样，也心绪杂乱。 帮秋阿姨收拾好碗碟，两人便在客厅一起看电视。转眼到了十点，由于明天要上班，秋阿姨叮嘱了薛世衍一句，就回房间睡觉了。 墙上时钟的分针又转了两圈。 薛世衍眼神游离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演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心跳的很快，胸口有些闷。又到了这个时候，一想到卧室里的秋瑜，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进去，还是不进去？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秋阿姨半夜起来上厕所，见他还在客厅，惊讶地问为什么还不睡。“早点去睡吧，明天要上课呢。”秋阿姨略带责备地说。 “哦……” 薛世衍答应一声，关了电视。 “对了，忘了告诉你，”秋阿姨正要回房，忽然想起什么说，“善文走之前给你们买了架双层床，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双层床？ 抱着疑问，薛世衍进了卧室，果然之前那个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木制的双层床。 灯已经熄了，秋瑜睡在下铺，他走过去瞧了瞧，不确定继弟睡了没有。 “你还有四分钟。” 秋瑜冷淡的声音响起。 ——果然没睡。 他按开灯，走进卫生间。在洗手台右边的洗衣机上，一件粉红色女士睡衣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上面。 “薛叔叔买的。”卧室里秋瑜的声音传来。 “啥？” 他一愣。 “我告诉薛叔叔，我想穿大一点的睡衣。” “……” 这小子又在故意戏耍自己。 薛世衍忍不住叹气。 换好衣服和假发，他转身开门，可老旧的门把有些锈了，卡着动不了。他动作娴熟地对着门踹了一脚，又托着门把向上一提一拧，这才成功把门打开。 走出卫生间，他对床上的秋瑜说：“今晚不准再爬进我被窝，听到没有？” “稀罕！” 秋瑜撇了撇嘴，转身背对着他。 关灯上床，软乎乎的床垫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被褥，除了下面那个疑似基佬的继弟，一切都这么美好。 可他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别翻身，吵到我了！” 下面的继弟向上踢了一脚。 我忍！ 薛世衍想了想，下去找了个大开本的书，横着插入床垫下，挡在了双层床的木梯上——这样一来，就算继弟梦游也会被挡着上不来。 有了这道保障，终于安下心的薛世衍闭上眼睛，开始数羊催眠。 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窗外银白的月亮身影一转，隐入云后。 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陷入梦乡中。 第2章 倒霉事接二连三（一） ==================================== 一、叛变的青梅竹马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一二。 薛世衍被继弟秋瑜发现了穿女装的黑历史，还被迫做出了一系列羞耻Play，这种憋屈的事让他怎么好意思对别人说？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你要对我负责！” 周一来到学校，他气势汹汹的找到青梅竹马，作出了上述宣言。 四面八方的视线刺了过来。 “……诶？”座位上的夏果闻言一愣，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羞红了脸，“你、你、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你想不负责任么！”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所以说了……” 同学们的视线就像是一束束激光将夏果射得千疮百孔。她深吸一口气，两眼一瞪扑上来就是一记上勾拳，把薛世衍KO在地：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呆瓜！” 课间时候，仍觉忿忿不平的夏果跑到1-6班的教室，把薛世衍从里面拖了出来。 “有、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薛世衍单手捂着脸，心有余悸地说。 两人刚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夏果就一把将薛世衍推到墙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扎在头发两侧的小辫子左摇右摆，明亮的大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咳咳……形象，形象！” 薛世衍提醒说，四处游走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瞟。 夏果上衣校服的扣子只扣了下面两颗，一对远超同龄人的丰硕果实把衬衫绷得紧紧的，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顶在他胸口上。 “你还知道形象么！” 夏果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的衣领，身体更进一步贴了上去，“一大早就说什么让我负责，我……我打死你！” “女侠饶命！我可以解释！” 在夏果抬起手准备呼下去之前，薛世衍赶紧大喊。见他这样，夏果冷哼一声放开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其实是这样的……” 薛世衍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把黑历史被继弟发现，以及他被胁迫下做的那些事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除了晚上被继弟夜袭那段。 “所以，我让你负责有错么！” 讲到最后，薛世衍气愤的指责。 两人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本以为夏果听了他的解释会表示理解，即使不为他感到委屈也应该替他打抱不平，共同声讨继弟的丑恶罪行。但让薛世衍没想到的是，当他一说到自己穿女装的黑历史被继弟发现，夏果的表情就开始不对了。 后来当说到他在继弟的胁迫下，不得不屈辱的再次穿上女装，还被继弟强迫睡觉也必须戴上丝袜和假发的时候，夏果的表情更是变得让人难以形容。 怎么说呢…… 那绝对不是谴责或是同仇敌忾，反而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激动和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愉悦。 “你那是什么表情！” 薛世衍同样发现了这点。 夏果一副满足的样子，双手合十对他道谢：“多谢款待。” “款待你个头！” 薛世衍莫名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当然是正义的一边！” 夏果理直气壮地叉着腰。 “可你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BL既是正义！” 夏果捏着拳头，眼睛闪闪发亮。 完蛋了。 薛世衍扶额叹息。 他忘了夏果其实是一个“腐女”，也就是所谓“从根上就已经腐烂”的无可救药之人。 “对于我现在的困扰，你难道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么！” “为什么愧疚？倒不如说，我更加兴奋了！”夏果完全进入了“腐化”模式，“之前说的就是全部了么，还有没有什么隐藏剧情？啊！告诉我，你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嘿嘿嘿……被抓住把柄无法反抗的女装哥哥，和个性阴暗、盛气凌人的强势继弟，这种梦幻般的CP……我吃了！” “你给我冷静一点啊！” 薛世衍抓住夏果的肩膀，使劲摇。 他必须阻止这个腐女继续妄想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上课铃响了，已自顾自脑补出多套剧本的夏果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一蹦一跳地回到自己教室，独留薛世衍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样下去不行。 原本想拉一个盟友替自己出谋划策，却没想到夏果会这么容易就“叛变”。薛世衍认为自己要想出对策来扭转这种局面，让夏果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 毕竟就目前而言，自己这件事只能和夏果商量。 为此，他必须打破这个已经腐烂的青梅竹马的妄想！ 上课的时候，薛世衍从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刷刷几笔写下“有事求教，在线等，急！”接着揉成一团扔给坐在前面的黑猩猩严立文，让他往前递。 严立文转过头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没过一会儿，纸条传了回来，上面多了一行娟秀的文字： “请认真上课，薛同学。” 啧。 咂了咂嘴，他提笔在下面写上：“急事，只有你能帮我，拜托了！”并且在这行字后面画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圆脸。 纸条传递了一圈，再次回到他手中。 上面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有事下课说。” 【看来只能这样了！】 薛世衍虚眯着眼睛，在纸上写下：“好吧，我们下课说，是关于‘腐女’的事情。” 纸条又传了出去，这一次等了很久才回来。 已皱的不成样子的纸页上只多了一个字，但意义与之前的内容完全不同： “讲。” 嘿嘿。 薛世衍趴在课桌上，悄悄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乐了一会儿，重新撕下一张作业纸写：“你觉得要怎么才能说服一个腐女？” “什么意思？” “就是……” 刚写下两个字，薛世衍又把它们涂黑。 是啊…… 要怎么和她解释呢？ 自己不能透露出女装的事情，还必须让对方了解到现在的状况，这的确是个难题。薛世衍咬着笔帽想了想，提笔写下： “怎么才能让一个腐女放弃她的妄想？” 纸团递出去后，不到五秒就传了回来：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让她放弃BL，而是说要怎样才能打消她对现实中人的妄想。” “你被妄想了？” 一针见血的回复。 薛世衍差点被口水呛到。 “这你别管，反正你说说怎么办吧？” “别害羞，你确实很有潜质。” 噗—— 薛世衍一口气喘不上来，颤抖的笔尖把纸页都划破了：“……说！正！事！” “哈哈，”后面跟着一个笑脸，“如果你讨厌这样，可以和她讲道理，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意见，一般都没问题的。” “可她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嗯……自求多福？” “别啊！只有你能帮我了！” “可只有这点信息，我有什么办法？至少你要说她是谁吧，以及她把你和谁配对了？” 看到纸页上最新写上的文字，薛世衍皱着眉头思考一番，提笔写： “总之事情很复杂，她的妄想倒是其次，与我配对那个……姑且称之为‘猫人X’好了，我和‘猫人X’现在处于敌对状态，本来想找她帮忙，但她却擅自进入了妄想，对我的痛苦无动于衷！你觉得有什么办法解决？” 纸团传出去后很久没有动静。 临近下课的时候，那个纸团才再次回到他手上：“我的建议只有一个——投其所好。好了，马上下课了，这个话题终止，以后上课请认真一点，薛同学。” 投其所好？ 薛世衍看着对方最后写下的一行字，摩挲着下巴思考其中的深意。 二、所谓主角 薛世衍的青梅竹马是一个过于活跃的人。 虽然喜欢ACG文化，且对角色之间错综复杂的配对关系乐此不疲，但与常规意义上的“御宅族”不同，夏果不仅热衷于在网络上讨论宅腐话题，即使在现实世界中她也是周围人瞩目的焦点。 成绩优秀，性格活泼，每个和她接触的人都会被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阳光与乐观感染，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她都能很快和对方打成一片。 ——特别是她样貌还不差，身材更是火辣至极，堪称完美的S曲线。 用现在网络上的话来说，这个人就是标准的应该被爆炸掉的“现充”。 作为夏果青梅竹马的薛世衍，相比之下就逊色得多。头脑一般，身体也远远算不上魁梧，唯一的优点就是样貌清秀，在这个性别混淆的时代还可以被打上“小鲜肉”的标签博博彩头。 当然，这也是薛世衍最讨厌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才对。 从小到大，夏果都是邻居们口中念兹在兹的“别人家的孩子”，不知成为了多少小孩永远的心理阴影，而薛世衍则作为其陪衬的存在，也能偶尔刷刷存在感： “哦，那个常和夏果一起玩的孩子？” “那孩子我知道，常和3单元的夏果玩呢。” “和夏果一起玩的那个女娃娃？咦——是男孩子？” 最后那种他尤其不能忍。 这些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每次夏果闯了祸，出来背锅的永远都是他——这也不难理解，在大人们的心目中夏果是完美无缺的，不可能干坏事，而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薛世衍自然躺着也中枪。 为此，薛世衍没少挨打。 长大后，夏果身上的光环丝毫没有褪色，反而愈发耀眼，家里光是奖状和奖杯就堆放了整整一个橱柜。 别人都感叹这女孩将来一定前途光明，只有薛世衍一人知道她的恶劣本性。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捉弄完人之后欣赏对方苦恼的样子。 “要是在中世纪的欧洲，你这样的人肯定会被抓起来当做女巫烧死的！” 薛世衍曾这样吓唬她。 但夏果却自信满满地回答：“如果是我，他们会称呼我为‘圣女’，而不是‘女巫’！” 夏果总是这样自信和乐观，她也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不仅是学习成绩，她的体育也十分亮眼，仅仅入学不到两个月，还是高一新生的她就被选召进了学校的女子篮球队，成为了绝对核心的主力队员之一，并且拥有了大批的迷弟迷妹。 就比如现在—— “夏果夏果你最强！夏果夏果你最棒！” “姐姐大人我爱你！” “扣篮！我的女神太帅！” 这节是两个班一起上的体育课，薛世衍所在的班级派出两支队伍，一支男子篮球队，一支女子篮球队，与夏果所在的班级对抗。 薛世衍这种小胳膊小腿的人自然没有出场机会，代表他们班男生出战的是以大猩猩严立文为首的一帮人形泰坦。 对此，常以“男子汉”自居的薛世衍没有丝毫羡慕之情，反而生出一丝丝同情。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反应。 男子队这边，十个大男孩在场上孤独地运着球，周围连一个观众都没有，而女子队那边，两个班所有学生把整个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齐声为场上的某一个人呐喊助威。 如此鲜明的对比，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鞠一把泪。 太凄惨了。 运球过人，抬手后仰，一个标准的三分球落袋入网。 扎了个单马尾的夏果擦擦汗，与身边的队友拍手庆祝，反观另一边，薛世衍他们班级的女队员们则一个个脸色阴沉，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第一节结束，比分定格在29-0。 【这家伙……】 人群中的薛世衍摇了摇头。 夏果这家伙明显打嗨了，一点面子都没留。 趁着休息的时候，薛世衍拿着一瓶水走上去。见他过来，簇拥在夏果身边的小女生们窃笑着不知说了什么，便哄哄闹闹地跑开了。 “她们干嘛？” 薛世衍把水递过去。 “……你说呢？”夏果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脸上由于刚运动完还带着美艳的潮红。 呃…… 薛世衍想到了自己早上那句不经大脑的话。 不过他也就那么一想，很快就抛在脑后：“我说你，打的时候也让对方进一点球啊。” “一瓶水就想贿赂我？” “哪儿跟哪儿啊，”薛世衍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什么正式比赛，让别人挂个零蛋什么的太伤情面了。” “我和她们很熟么？” 夏果有些不高兴，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那随你。” “怎么，那里面有你喜欢的女孩？”夏果忽然又变了脸，笑嘻嘻地问。 “没有。” “真的？” 她眯着眼睛凑上来，胸前两颗大木瓜都快压到薛世衍身上了。 “比珍珠还真。” 薛世衍撇了撇嘴。 “哼——”夏果转了转眼睛，脸上挂起得意的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啊，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哦？” 薛世衍挑了挑眉。 夏果看了他一眼，神气地说：“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么？就是优柔寡断、心口不一！喜欢的事情就开开心心的去做，想那么多干什么？” 说罢她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般，抬手向薛世衍班级的一个女队员打招呼。 那个女队员见到夏果向自己招手，刚还阴雨连连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别样的神采，喜不自胜的对这边连连点头，完全是一副见到偶像的迷妹表情。 “你看。” 夏果收回手，冲薛世衍眨了眨眼睛。 【这也就是你了。】 薛世衍在心里吐槽。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夏果绝对是独得作者宠爱的天选之女。若是换作旁人，她这样的表现纵使会让一部分人喜欢，背后被人非议也肯定是难免的，然而夏果却总是这样我行我素，薛世衍也从没见过什么人在暗地里讽刺和抹黑她。 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主角”吧。 一声哨响，第二节比赛开始了。 “你不上场么？”薛世衍问。 双方队员都进入了比赛场地，可夏果依然老神在在的和他坐在花坛边上，一点儿要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实力相差太悬殊，再上去还让人怎么玩？”夏果笑着说。 “看来你还是有点儿情商的。” “NONONO，”夏果摇了摇食指，一脸嫌弃地说，“我只是单纯对虐菜没有兴致罢了。” “你还真敢讲。” “不然你以为呢？” 夏果侧头看着薛世衍，长长的马尾垂到膝盖上。 阳光在她脸上反射出健康的光泽。 “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 “我和秋瑜的事……你先别激动，”薛世衍一把按住两眼放光的夏果，冷静地说，“我们来做个剧情推演吧。” “……剧情推演？” 夏果歪了歪头。 “你做同人志的时候也会遇到这个情况吧？明明想好了开头，也设定好了人物，可对于剧情接下来的走势该如何发展毫无头绪。” “是啊，上次就是想不出有趣的脚本，让负责画画的【瑶池】埋怨好久。” 一想到上次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伙伴连夜赶工，夏果就丧气不已。 “我认为这是你阅历不够的原因！” 薛世衍说。 “阅历不够？” “没错！虽然你涉猎广泛，对很多东西都很拿手，比如篮球、长跑之类的体育项目，还获得过很多次中学生作文大奖……”说着说着，薛世衍意识到不对，连忙话锋一转，“总之，即使是你，还有很多经历没有体验过，尤其是……” “尤其是？” 夏果睁大了眼睛，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你是女的！” “哈？” “你创作的是男性之间的……特殊关系吧？身为女性的你，即使阅读了大量关于那类东西的作品，又怎么可能真正了解男人的心理呢？” 薛世衍侃侃而谈。 “你不了解男人的心理变化，自然也就无法想出合理的剧情，连合理性都没有，一个故事又怎么会有趣呢？” “嗯……好像有点道理。” “所以，你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见夏果被带入自己的节奏，薛世衍嘴角一翘，“一个可以了解男人之间关系的机会。” 活脱脱像是一只觊觎小红帽的狼外婆。 第2章 倒霉事接二连三（二） ==================================== 三、两位创作者的讨论 篮球场上，一群活力四射的少女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花坛这边，打着自己小算盘的薛世衍对夏果灌迷魂汤： “你看我和秋瑜……这有点别扭，我们用代号，我呢就叫‘猛汉A’……啧，别笑，严肃点儿！” “噗咳咳——嗯嗯！我、我不笑，你接着说。” “我的代号叫‘猛汉A’，我那个继弟就用‘猫人X’来替代。” “‘猫人X’？为什么叫这个？” 夏果好奇地问。 “这你别管，明白意思就行。总之呢，‘猛汉A’和‘猫人X’就是我和秋瑜的代号，我们来根据这两个代号进行创作。” “创作？” “我问你，以‘猛汉A’和‘猫人X’的人物设定，你对接下来的剧情有什么看法？” “要问我的看法……嘿嘿、嘿嘿……当然是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然后这样那样……嘿嘿嘿嘿……” “肤浅，太肤浅了！”薛世衍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剧情不过是单纯的肉欲本子罢了，根本无法触及到灵魂！” “咦！肉欲有什么不好！” 夏果瞪大了眼睛。 “……这是少女该说的话么？” “我这叫坦然面对自己的欲望！”抬头挺胸，夏果很是自满地哼了一口气。 薛世衍汗颜地看着她，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肉欲只能一时吸引读者的注意，如果要真正打动他们，还必须要有有趣的剧情才行。” “比如说？” “一个好的剧本，剧情绝不能是一潭死水，首先要做到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让读者永远好奇主角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样才能保持作品的新鲜感！” “嗯，的确是这样呢。”夏果点头。 “所以你之前的想法是不行的！” 薛世衍双眉凝重，义正言辞地说，“想想看，一个是被发现女装黑历史的直男，一个是阴险狡诈、疑似基佬的继弟，这么有趣的设定，直接上本垒不是可惜了么？说实话，如果我是读者，肯定会抱怨作者糟蹋了他们两个人的人设！” “唔……” 夏果捏着下巴，皱眉思索。 薛世衍乘胜追击，继续说： “需要注意的是，即便‘猫人X’是一个基佬，但‘猛汉A’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直男，你难道不会对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产生兴趣么？” “再者按照一开始的设定，‘猫人X’掌握了‘猛汉A’的黑历史，并以此为要挟，所以理所当然‘猫人A’占据优势吧？可剧情要是顺着这个发展，就太无趣了，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因此我们得另辟蹊径。” “你的意思是，让双方的优势逆转？” 夏果已经完全沉浸于构思剧情中了。 薛世衍一副大鱼上钩的表情，笑着点头说：“不错，我们得帮助‘猛汉A’找到克制‘猫人X’的办法，让他们两人至少处在力量均衡的立场上。” “你让我想想……” 夏果的表情有些动摇。 在薛世衍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夏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望着男子队那边的比赛微微出神。她手指卷着腿上的马尾，眉毛一会儿扬起，一会儿垂下。 良久，当第三节比赛开始的时候，她才终于扭头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搞定。】 他微微一笑。 夏果深吸一口气：“嗯，‘猛汉A’要是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确实少了份乐趣呢。”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她脸上再次浮现出自信的神采，“只要‘猛汉A’趁‘猫人X’睡觉的时候，扑到他身上一通啪啪啪，再用手机的录像功能把这有趣的一幕记录……” 噗—— 薛世衍差点从花坛边上摔下去。 他连忙打断夏果的痴想，面带愠怒地大喊：“停停停！” “怎么了？”夏果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了…… 她还好意思说怎么了？ 这个腐烂到骨髓的家伙脑子里除了肉欲，就没一点其他东西了么！ 薛世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不要生气个毛啊！ “你想了这么久，就只是单纯把被压的那个人换了么！”薛世衍起身抓住夏果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说……单纯？” 夏果眼睛一眯，气势瞬间变得凶恶起来。 “怎、怎么了？”薛世衍心头一颤，不禁后退一步。 “CP的攻受位是不可撼动的！”夏果猛地站起来，一把将薛世衍按回花坛边上坐下，“攻受逆位这种事……这种事……你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心理牺牲么！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只在乎你自己而已！” 她激动地大喊大叫。 这家伙疯了！ 薛世衍的脸被一对巨大的胸脯压着，根本喘不过气来，可夏果还抓着他不停摇晃着： “你到底懂不懂啊！” “懂懂懂……你、你先放下“凶”器！” 薛世衍把罩住他脑袋的两团软肉往外推，迫切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你不懂！” “要、要死了……”薛世衍头晕眼花，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狠狠一捏。 夏果猛地造此重击，发出“呀”的一声挥拳把薛世衍锤翻在地。 得救了。 薛世衍贪婪地深吸几口气，总算从那窒息的深渊回过神来。 一分钟后，两人重新在花坛边上坐好。 “冷静下来了？”薛世衍揉着脸问。 夏果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的音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你这个毛病得改改了，每次一说到基腐话题就跟个疯婆子似的。” “谁、谁让你说我坏话了……” 目光游离的夏果轻哼一声。 “……那就算坏话了么？”薛世衍无奈的吐槽。 “BL就是我的信仰！” 夏果眼神很认真。 “好吧好吧，我认错，我不该随便否定你努力做下的决定。”薛世衍摊了摊手，“但是！你这个方案是不行的！” “咕……” “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们需要的是一波三折的剧情，仅仅只是肉欲的话，谁是攻谁是受有区别么？”说到这里只见夏果眉头一皱，似乎又有复发的迹象，薛世衍连忙改口，“当然！我这是从整体剧情上做的判断，与CP立场无关！” 夏果这才松懈下来。 “刚才我们讨论的时候也说了，对‘猛男A’而言，‘猫人X’掌握着他无法反抗的把柄，这就会导致双方的地位失衡，以至于优势彻底滑向‘猫人X’那边。按照这样的节奏进行下去，就算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剧情，所以……不合格！” “唔——”夏果抿着嘴，像是受到很大打击一样。她低头又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说： “我又有一个新主意了！” “肉欲禁止！”薛世衍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 夏果皱了皱鼻子，很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接着又说，“这次的办法肯定管用！” 【我为什么这么想，你就没点儿自知之明么，大小姐！】 薛世衍心里这样腹诽，但姑且还是听她说下去。 “既然‘猫人X’掌握了‘猛男A’的把柄，那么反过来想，‘猛男A’也可以去找‘猫人X’的把柄啊！你知道‘恐怖平衡’么？简单来说，当一个人拥有能轻易毁灭另一个人的力量时，那么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但同样的，当另一个人也掌握了能轻易毁灭这个人的力量，他们就处在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双方任何一人都能轻易毁灭对方，也能轻易被对方毁灭。那么为了各自的安全，唯一的选择只有和平共处。” “嗯……有点意思。”薛世衍点了点头，“可是，如果‘猫人X’没有把柄怎么办？” “不可能！” 夏果自信地说，“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两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区别只是有些人藏的很好，一生都没让人发现，而有些人……” 说到这里，她瞥了薛世衍一眼。 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啧。 薛世衍不爽的咂了咂嘴。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所遭遇的困扰就是她一手造成的！ “所以，如果要扭转目前的局势，那‘猛男A’就必须找到足以威胁到‘猫人X’的把柄，至于那到底是什么……” 夏果无视了薛世衍充满怨气的眼神，笑着说：“那就要靠他自己去发掘咯。” 四、寻找线索 下课铃响，三节比赛结束，女子队的比分最终定格在42-15，3班获胜。 得到这样的成绩，惨败的6班女生们欢呼雀跃，个个像打了胜仗似的拍手庆祝，而真正赢得胜利的3班女生们却愁眉不展，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看，都是你给闹的。” 薛世衍假意指责。 夏果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伸出葱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是反智主义！是要被严厉批判的！” 相比起女子队这边的热闹，男子队那边就冷清多了，只有大猩猩严立文一个人捶着胸膛大吼大叫，其他人都眼巴巴望向这边。 夏果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 这些身材魁梧的大男孩顿时像是得到偶像恩宠的粉丝一样，激动的上蹿下跳。 “看了感觉真可怜。” “哼，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管是福还是祸，总之在薛世衍的花言巧语下，夏果与他达成了统一战线，共同对抗“猫人X”。 【找到秋瑜的把柄么……】 薛世衍沉思。 他与秋瑜相处的时间不长，再加上两人之间僵硬的关系，基本谈不上了解。如果要找到继弟可能隐藏的把柄，就得从他最熟悉的地方下手。 比如—— 卧室。 就像大部分男孩都会在自己卧室偷偷藏几本小黄书一样，作为日常生活中活动最频繁的地方，卧室一般都是“藏污纳垢”的理想场所。因为在这里不仅“使用”方便，还具有高度私密性，只要不引起家长的猜疑，通常情况下家长不会进屋彻底搜查。 ——当然，大扫除除外，薛世衍就是栽在了这里。 但这样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在秋瑜眼皮子底下搜查卧室。之前也提到过，在薛世衍的印象中秋瑜是一个十足的家里蹲，除了上学之外几乎不出门，也就是说，除非特殊情况，那么只要薛世衍在家，秋瑜肯定也在家，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卧室里找到秋瑜的把柄，根本不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 薛世衍双手抵着下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们学校上午11:30放学，直到下午14:00上第一节课，中间的时间留给学生吃午饭和午休，也就是说，薛世衍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是两个半小时。 如果是乘坐公交车，从学校到家里的路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再加上回程的话，足足要一个小时。但如果是打车，从学校到家里的时间就只要十分钟，缩短了三分之二。 “所以，实际上可以使用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左右么。” 哼。 绰绰有余。 薛世衍在同学们惊疑的注视下，发出了一阵阵压抑的诡笑。 【走着瞧吧，等我找到你的把柄，嘿嘿嘿——】 他以支付软件里还有三位数的余额表示，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他胸前挂着走读生的蓝色校牌，正大光明走出校门，徒留门内的住校生们向他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在软件上标注好路线，没一会儿就来了辆车。 十分钟后，他到达目的地。 这个时候秋阿姨在医院上班，秋瑜也在学校里，至于他那个老爸……还在不在这个省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段，薛世衍在家里有绝对的支配权！ 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蹿上六楼。 打开房门，换上拖鞋，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卧室里，兴奋的脸红耳赤——多半还是累的。 【先从什么地方开始找呢？】 在卧室里扫了一圈，他目光放在了床上。 这架双层床是新买的，当时安置的时候秋阿姨也肯定在场，如果秋瑜真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床下，也早该被转移走了。话虽如此，但薛世衍还是过去简单地搜查了一下，的确什么都没找到。 接下来他把注意力放在了秋瑜的书架上。 这个书架是薛父在他上初中的时候买的，说是什么多看点书充实他的精神世界，结果几年下来除了漫画什么都没放——教科书直接塞箱子里。不过自从秋瑜来了之后，这个书架就成了他的东西。 按照一般故事里的设定，最容易藏东西的地方要么是床下，要么就是在书架上。薛世衍走到书架前扫了一眼，顿时羞惭的低下头。 现在这个书架上除了他的漫画外，又多了很多专业类的书籍，其中有医护方面的书、有地理大全、还有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籍。 薛世衍抽出一本，书名叫做《让奇迹在生命中发生》。 翻开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蹊跷，便随手塞了回去。他把秋瑜的书一本本拿下来查看，动作小心谨慎，要是再戴个口罩和手套，就像足了正在研究古物的考古学家——在没有找到把柄之前，他可不想让秋瑜察觉到他的打算。 但可惜的是，直到把书架翻了个遍，他还是没有找到所谓的“把柄”。 【在哪里呢？】 他跺着脚，视线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巡弋，试图找出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衣橱。 很快，他的注意力放在了秋瑜的衣橱上。 虽然现在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可衣服之类的贴身物品却是各放各的。秋瑜的衣橱是他自己带来的，桃木质地很有年代感，和薛世衍那个便宜的布衣橱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床下没有，书架也没有，如果说这间屋子里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搜查的话，就只剩衣橱了吧…… 薛世衍心里有些紧张。 要是这还找不到，那他今天的行动就算是失败了。 【不，一定有！】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 深吸一口气，薛世衍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态走到秋瑜的衣橱边，抓住把手向外一拉—— 衣橱纹丝不动。 “……诶？” 他不服气的又拉了拉，这个衣橱依然不为所动，完全没有向他敞开的意思。 这时，衣橱最下面的一把锁吸引了他的目光。 锁？ 他蹲下来看了看，还是一把密码锁！ “什么人啊！一个衣橱而已，居然还需要密码锁？”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还有这种操作？ 但反过来想，不过是一个存放衣物的衣橱，秋瑜却这么重视的在上面加了一把锁，这说明什么？有秘密啊！而且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否则为什么要搞的这么离谱？ 薛世衍想到这里，瞬间斗志昂扬。 可下一秒，他又沮丧地垂下了头。 就算知道秋瑜的确藏着秘密又能怎样？除非强行把锁或衣橱破坏，否则他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密码么。】 密码锁上是一个四位密码，随机组合有一万种之多，如果一个个试，就算试到秋瑜放学回家都试不完。 四位数。 日期？ 以日期作为密码的话…… 好在父亲再婚之初，他就把对方的家庭成员、兴趣爱好以及生日之类的东西都打听过一遍，这难不倒他。 想到就做，薛世衍立刻用秋阿姨的生日试了试，结果失败了。 【如果不是秋阿姨的话，那他自己的呢？】 他又用继弟秋瑜的生日试了试，还是失败了。 啧。 最有可能的两个人都不是正确密码，薛世衍只能抱着侥幸心理试了一下老爸的生日，不出所料依旧错误。 【结婚纪念日！】 失败。 【第一次到这个家的日期！】 又失败。 【发现我黑历史的时候！】 还是失败。 尝试了能想到的所有可能之后，那边密码锁依然牢牢地挂在衣橱上，像是忠诚守护着公主的骑士，冷冰冰的嘲笑着束手无策的薛世衍。 可恶！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曙光，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么？ 【总不可能……是我的生日吧？】 薛世衍自嘲的笑了。 这摆明了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敢打赌，如果秋瑜用自己的生日当做密码，他就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所以……你给我识相点啊！】 怀着复杂的心态，薛世衍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密码锁，一边将上面的四位数字调成了自己的生日日期。 嗯。 果然失败了。 薛世衍舒了口气，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丧气，但总之，他的脑袋暂时保住了，不用担心被当做球踢。 他站起身，想再找找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线索，然而就在这时—— 客厅外响起了开门声。 第2章 倒霉事接二连三（三） ==================================== 五、浴室逃脱 是谁？ 薛世衍一个激灵，冷汗瞬间爬满了背脊。 秋阿姨是市医院的护士长，由于工作繁忙，即便是午休时候也要留守在医院里；他老爸刚出差，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回来。 那么剩下来的可能性就只有…… 秋瑜！ 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做贼心虚的薛世衍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了下来。 门把被拧动。 咔—— 穿着校服的秋瑜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扫了一圈，随手把书包扔到床上，走到窗户边把敞开的玻璃窗关上。 薛世衍屏住呼吸，躲在卫生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秋瑜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右手撑着下巴眉头轻皱。过了一会儿，他翻开书包拿出课本和笔盒，但随即又用力地扔到一边。 笔盒撞在墙上打开，一只黑色钢笔磕到床架，弹落在地上。 这猛地一声响吓到了躲在卫生间里的薛世衍。 他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嘴里嘀咕：“谁惹这位小祖宗生气了？” 秋瑜抿着嘴，看着地上骨碌碌滚动的钢笔发愣。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弯下腰，把那只停止转动的钢笔捡了起来。 收拾好笔盒跟课本，他站起身往卫生间这边走。 【遭了！】 薛世衍从门缝见到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心头狂跳。 要是这时候被发现…… 来不及多想，秋瑜已经把手放在了门把上。当门被推开时，薛世衍赶紧站起来缩在角落里，凭借自己纤细的身材逃过一劫。 进了卫生间，秋瑜向左一转，径直走向里面的浴室。 而薛世衍则被困在门板与墙角所形成的直角三角形内。 【趁现在出去，还是再等等？】 他面临到艰难的选择。 浴室与洗手台之间隔着一扇推拉门，但现在秋瑜并没有把门拉上。如果现在出去，或许可以成功脱险，不过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被听到动静的秋瑜发现，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还是再等等好了。】 谨慎起见，薛世衍克制住了冒险的冲动。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浴室里，秋瑜打开蓬头试了试水温，接着又返回卧室把他的衣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看样子，他是打算洗澡。 依旧缩在角落里的薛世衍苦思冥想，试图找到能安全脱险的办法。 现在秋瑜在卧室里，那么肯定不能主动出去曝光，但他现在这个临时安全区也并不是真正的安全，只要秋瑜拿好衣服过来，一定会随手把这扇门关上，到时候这个地方就不能藏人了。 洗衣机！ 他想到了洗衣机。 自从上了初中后，他都是自己洗衣服，为此薛父专门给他买了一台洗衣机，就放在洗手台旁边。他瞄了瞄自己与那台洗衣机的位置，刚升起的心瞬间又冷却下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与洗衣机的距离太远，事实上，几乎一伸手他就能碰到洗衣机。 但糟糕的是，洗衣机正对着卫生间的门，只要他试图打开洗衣机钻进去，这么大的动作正在卧室里的秋瑜不可能察觉不到。 还有什么地方…… 快想啊！ 就在薛世衍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急火燎，大开脑洞的时候，秋瑜锁好衣橱，捧着衣服往这边走了过来。 完蛋了。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下惨然的薛世衍双眼一闭，引颈就戮。 “嗯——” 刚走到门口，秋瑜忽然想起自己忘了拿内裤，又折返回去。 薛世衍松了口气。 随即又拼命思考可以藏身的地方。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墙角、地缝、天花板……薛世衍此时恨不得自己拥有美国超人电影里的那些超能力，不管是飞天遁地还是隐形缩小，都能易如反掌的化解眼前这场危机。 然而现实世界中没有这么方便的超能力，薛世衍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只能拼一把了！ 趁着秋瑜开锁的机会，薛世衍悄悄把门往外推了推，留出个可以过人的缺口。从“直角三角形”里钻出来后，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秋瑜拉开衣橱的身影，于是不敢停留，径直奔向了浴室。 【第一阶段成功！】 紧张的喘了几口气，他立马贴在里侧的推拉门边上，等待秋瑜过来。 没错，他打算等秋瑜过来后，和对方同时拉开推拉门，但不同的是，秋瑜拉开的是右边的门，而他拉开的是左边的门，一个进，一个出——就和推拉窗的原理一样。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非常考验操作者的注意力和判断力。 他必须保持和秋瑜步调一致，如果快了一步，秋瑜就会注意到推拉门的异常，而若是慢了一步，他就会整个人暴露在秋瑜的眼皮子底下。 不止如此，他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因为即使操作完美，秋瑜还是可能察觉到另一扇门的动静，从而发现薛世衍。 可以说，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很低。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是成功还是失败就在此一举了！】 汗珠从额角流下，薛世衍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等待着此生最艰巨也是最危险的考验。 不成功，便成仁。 很快，秋瑜的脚步声进入了卫生间，往浴室这边走来。薛世衍屏息凝神，手指紧紧扣在门把上，根据脚步声在脑中模拟两人间的距离。 “嗯？”秋瑜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紧闭的浴室门，自言自语地说：“我刚才关门了？” 并没有。 这其实是薛世衍刚才关的。 【不要发现不要发现不要发现——】 薛世衍在心里祈祷。 也不知是不是诸天神佛听到了他的祈求，总之秋瑜并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之前随手关上了。 就是这个时候！ 当秋瑜把手扣在门把上的瞬间，薛世衍也在心中给自己身体下达了命令。 他双眼一沉，手中的动作却出奇的平稳。从上帝视角往下看，他与秋瑜同时拉开门，一个前脚刚刚迈入浴室，另一个后脚便从浴室窜了出去。 最后的考验来了！ 在秋瑜还未转身关门之前，薛世衍就又快又稳地将身后那扇门给拉上，当秋瑜视线随身体转动扫了一圈浴室，再回到推拉门上关门时，薛世衍已瘫坐在一门之隔的外面，压抑的喘息。 太、太特么刺激了！ 劫后余生的薛世衍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暗骂：“薛世衍，你真特么是个天才！” 的确，这样的操作一般人学不来。 要是再让他试一次，他都未必有这么好的操作跟运气。 但不管怎么说，危机解除了，现在他只需要打开卫生间的门，就可以成功逃出去。 浴室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薛世衍平复下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起身往卫生间的门口走。 当然，他不会学电影里某些愚蠢的主角或反派，明明前期一通神操作，却总是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掉链子。所以即使已经度过了最危险以及最困难的考验，他依然小心谨慎，走路的时候踮起脚尖尽量不发出声音。 推拉门内的秋瑜打开了蓬头，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入薛世衍耳内。 他抓住门把，轻轻一拧—— 诶？ 诶诶额？ 薛世衍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不死心的又拧了拧门把—— 纹丝不动。 这老旧的破门又卡住了！ 【这种时候？】 开什么玩笑啊！ 他僵硬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憋屈和绝望。 到头来，居然是栽在了你手里么。 薛世衍发誓，不管今天之后会发生什么，自己一定要换个能轻松开拉的门，把这个坑害自己的破门扔到垃圾场碎尸万段！ 六、场外求援 由于年久失修，卫生间这个门的门把和门轴都有些生锈，这倒不是说不能开，事实上只要薛世衍想出去，他三四秒就能搞定。 那为什么他现在又束手无策呢？ ——因为动静实在太大了。 要处理这个门很简单，只需要对着门下面踹一脚，同时双手托着门把向上一提一拧，一般情况下就可以打开了，如果还不行，可以再来一次，直到打开为止。 以薛世衍多年积累的经验来说，最坏的状况也只需要重复三次。 可是正如操作上所描述的那样，无论是踹门的动作还是提拉门把的动作，都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只要秋瑜不是聋子肯定会察觉到。 也就是说…… 好不容易度过了重重考验的薛世衍，结果却不得不因为一扇本可以打开的门而功败垂成。 关键点就在于这个门是可以打开的。 如果这个门彻底坏了，或者从外面被堵死了，他也许还不会觉得这么憋屈、这么怨恼，可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个门是可以打开的！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不能打开。 这就好比是在绝望中给你一丝希望，可获得希望的代价却又是被更大的绝望笼罩，让人进退两难。 薛世衍现在就处于这种难堪的境地。 距离他不到两米的浴室内，他那个疑似基佬的继弟正在洗澡，而与他只有一门之隔的卧室，却仿佛是那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梦幻天堂。 世衍·西西弗斯·卫颓然的双手撑着门，对外面的世界无限遐想。 就这样认输了么？ 不！ 还有一个机会！ 他猛地想到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开启聊天软件，薛世衍无视了一堆99+的红色气泡，直接点开了一个充满哲♂学气息的头像。 一串文字泡飞快打了出去： “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对方没有立即回应，薛世衍在焦急的等待过程中又连“戳”了好几下。 终于，一个“怒火燃烧”的表情伴随着一串文字蹦了出来： “戳戳戳，戳你个大头鬼！” “求助！”薛世衍转移到洗衣机边上蹲下，打出两个字，又附上一个“哇哇大哭”的表情。 “本小姐正在学习。” “别闹！还没到上课时间！” “你真是个呆瓜！” “我要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对方回了个“冷漠”的表情。 薛世衍抓耳挠腮，恨不得透过手机屏幕过去掐住对方的脖子，但为了获得帮助，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讲述自己现在的糟糕状况： “我现在在家，被困在卫生间里！” “所以呢？” “秋瑜也在！而且就在浴室里洗澡！”薛世衍打出很多惊叹号，“我们之间就隔着一扇门，而我现在出不去了！” 这句话发出去后，对面又没了反应。 薛世衍盯着聊天框等了好一会儿，以为夏果没看手机，便又接连“戳”了几十下。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夏果那边才再次蹦出一个表情。 ——两眼冒红心，口水流了一地。 【这个腐女！】 薛世衍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他磨了磨牙齿，手指颤抖着打出文字：“停止你的妄想！说正经的！” “哼！”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下一段文字也紧跟着跳出来：“你怎么跑回家了？” “搜查‘猫人X’的把柄啊，这不是你说的么？” “进展如何？” “一无所获。”薛世衍叹了口气，又打出，“半途秋瑜回来了，我现在被困在卫生间，这门你也知道，又卡住了！如果太用力的话，会被秋瑜发现的。” “你这呆瓜真没用。”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薛世衍两个大拇指飞快操作，“等秋瑜洗完澡出来，我就完蛋了！” 对面又安静了一会儿，随后问： “你卫生间里不是有个洗衣机么？钻进去不就行了。” 洗衣机？ 这个名词在薛世衍脑子里猛地亮了起来。 对啊！我可以钻到洗衣机里啊！ 之前他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当时秋瑜就在卧室里，所以才作罢。可现在秋瑜正在浴室里洗澡，他完全可以钻到洗衣机里藏起来，等秋瑜洗完澡出来后，他就可以…… 等等。 薛世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每次秋瑜洗完澡以后都会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等有时间再一起洗，也就是说，就算他能避免一开始被撞见，可当秋瑜打开洗衣机的时候，他依然无所遁形。 “不行！秋瑜每次洗完澡都会用洗衣机的，他肯定会发现我！” “嚯嚯——”夏果发了个“奸笑”的表情，用文字调侃，“嘴上说什么讨厌继弟，但实际上观察的很细致嘛！” “这是两回事！” “傲娇了~傲娇了~” “正经点啊！别又岔开话题！”薛世衍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个腐女了。 事实上，他之所以知道秋瑜的这个习惯仅仅是因为这个洗衣机是两人共用的，在一个人使用的时候，另一个人要么不用，要么用手洗，所以秋瑜的这个习惯也有一点“占地盘”的意思。 不过这些他懒得对夏果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脱离险境。 “哼——呆瓜！”夏果发了个不满的表情，接着说，“那你要我做什么？” “现在过来，帮我把秋瑜引走！” “嗯……OK，不过你要请我吃冰淇淋。” 看到夏果发来的这句话，薛世衍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季节了，你还吃冰淇淋？” “不行么！”呲牙咧嘴的表情。 “行行行！大小姐想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帮我这次，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哦！” 阴笑的表情。 “……仅限冰淇淋！”薛世衍心中一惊，连忙提醒。 “嘁。” 夏果又发了个不满的表情，安静了一会儿跳出一段文字：“已经出校了，在正义担当的本小姐到来之前，你可不要被发现了哦，‘猛汉’先生！” 呼—— 薛世衍总算暂时松了口气。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前期基本上与夏果一开始的建议相同，在秋瑜从浴室出来之前藏在洗衣机里。但不同的是，秋瑜不能是洗完澡出来，而是要被夏果的敲门声吸引出来——至少，在秋瑜打开洗衣机之前，夏果必须赶到薛世衍的家门口。 只要这一步完成，那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当秋瑜被夏果拖住的时候，藏在洗衣机里的他就可以趁机溜出来，之后直接躲进老爸的卧室，就大功告成！ 到时候，当秋瑜返回卧室，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啧，当时太心急了。” 薛世衍暗自埋怨自己。 其实他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秋瑜之前回来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气定神闲的留在卧室，只要用“回来睡午觉”这个借口就可以蒙混过关。只不过他当时被突然回家的秋瑜吓懵了，再加上做贼心虚的心理因素，才导致了现在这么复杂的局面。 【终究是还不够成熟稳重。】 一边等待着夏果的消息，薛世衍一边检讨自己的行为。 眼前这场危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算安然度过了，可他还没有找到足以威胁到秋瑜的把柄，为了下一次的行动，薛世衍认为自己必须汲取这次的经验教训，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薛世衍暗暗捏住拳头。 可就在这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来了。 而距离夏果最后一个信息，才刚刚过了三分钟。 第2章 倒霉事接二连三（四） ==================================== 第3章 歪？上帝么？我好像被你诅咒了！（一） ==================================================== 一、班长大人1 薛世衍发现自己今天真的很不走运。 想找秋瑜的把柄，结果不仅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还被困在卫生间出不来；在青梅竹马的协助下，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可由于那个小魔女的恶作剧，自己又被环卫工大娘一通鄙视。 还不止如此。 就说现在吧，明明是自习课，而且班主任也罕见的没有占课，他本以为可以顺利蒙混过关，却不想在后门口被班长当场逮到，想狡辩都没办法。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么？” 教室外，班长把薛世衍拉到一边，板着脸数落。 她的名字叫黎冬瑶，是一个不输给夏果的大美女，而且品学兼优，是老师跟前的红人。与夏果不同的是，黎冬瑶个性比较低调，对体育也不拿手，除此之外，近乎完美。 高一新生中，她与夏果都是人气很旺的校花。 也因此，两人常被好事者拿来比较，争论到底谁更优秀。 以薛世衍的角度来说，如果排除掉青梅竹马这个要素，他其实比较倾向于黎冬瑶。因为黎冬瑶性格娴静，不像夏果那样过于闹腾，很有东方美人的古韵。 这很符合薛世衍的审美观，几乎是他理想中的女性。 ——理想到想要把她装进神龛里供奉起来。 对于薛世衍这种病态的想法，当时的黎冬瑶只是眉头一皱，掏出手机轻声说：“我要报警了，薛同学。” 于是乎，他人生的第一次告白以失败收场。 “你在听么，薛同学。” “在听在听！”薛世衍挠了挠头发，“但我真的有苦衷啊……” “这是借口，学校给了你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处理自己的问题，可你还是迟到了。” 黎冬瑶一板一眼地说，丝毫不留情面，“你已经是个高中生了，难道还没有一点时间观念么？我对你很失望。” 呃—— 一句“我对你很失望”胜过千言万语，直接击穿了薛世衍的心脏。 他羞惭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很好，”见薛世衍有悔改之意，黎冬瑶的语气也柔软下来，“其实你的头脑很不错，只是不够用功。” 这种话薛世衍听过去无数老师说过，但只有从黎冬瑶嘴里说出的这句最让他动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尽管薛世衍的爱慕之心刚表达出来就被对方亲手掐灭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黎冬瑶说，“我看过你初三时的成绩，很糟，可临近中考之前的三个月却提升很快，这说明你不是学不好。” “咦，你查过我初三的成绩？” 相比起黎冬瑶的劝诫，他更在意这一点。 “……”黎冬瑶一愣，随即说，“身为一班之长，我有责任和义务了解你们的学习情况。” 原来不是特殊照顾么。 薛世衍有些失望。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建议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黎冬瑶继续说，“中考你的成绩在班里排23，第一次月考排进了前10，可最近这段时间你的排名一下掉到35……如果你再不加把劲，期末成绩掉到末尾的话，第二学期班主任很可能把你调到慢班去。” “慢班啊……也不错，至少轻松点。” 薛世衍耸了耸肩，“班长你下学期就会到重点班去吧？” “为什么这么说？” 黎冬瑶眉头微蹙。 “你这几次月考好像都是年级第一吧？” “这和我去重点班有什么关系？” “诶……”薛世衍诧异地问，“以你的成绩进重点班很容易吧，不想去么？” “在哪都是学习，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不愧是班长大人。”他顺势拍了个马匹。 但黎冬瑶不吃这套。 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看着薛世衍说：“与其去新的班级浪费时间适应环境，我认为现在的班级就很适合我，另外，别想岔开话题，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 “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见自己的小把戏被识破，薛世衍只好苦苦哀求。 这时下课铃也拉响了。 黎冬瑶扫了眼跑出来围观凑热闹的同学们，对薛世衍说：“给你一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班长大人你太好了！” 薛世衍连忙千恩万谢。 “但是，”黎冬瑶抬手止住了他的兴奋劲儿，轻声说，“我有两个条件。” “别说是两个，就算两百个也没问题！” “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薛同学，你是认真的么？”黎冬瑶平静地看着他。 “呃——” 薛世衍顿时语塞。 黎冬瑶当然知道他只是在讲俏皮话，于是劝告：“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说出来。” “哦。” 薛世衍又低下头。 他发现自己就像是孙猴子一样，永远翻不出黎冬瑶的五指山。 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又和夏果那种对他知根知底的情况有所不同。 大猩猩严立文和几个好友趴在后门起哄，大声喊：“被班长大人单独教导的滋味怎么样啊？”说完又哈哈哈的大笑。 黎冬瑶扭头瞪了他们一下，这群家伙就哗啦一下嬉笑着躲进教室了。 “这帮没良心的。”薛世衍嘀咕。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那我来说说我的两个条件吧。”黎冬瑶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今天下午给我当苦力，随叫随到。” “没问题！”薛世衍满口答应。 黎冬瑶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你在期末考试的成绩必须升到班级20名以内。” “这……有点难度啊。” “觉得自己不行？”黎冬瑶眉毛一挑。 【不……行？】 这两个字像山峰一样，重重压在薛世衍胸口。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女人说不行，更何况是自诩为“男子汉”的薛世衍？而且别人也就算了，他绝不能被黎冬瑶瞧不起。 哪怕已经没了那个心思，但她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表白的人，薛世衍就算单纯为了面子也要搏一搏了。 “我答应你！”他挺起胸膛，毅然决然地说。 “很好。” 黎冬瑶嘴角一扬，笑得很漂亮。 回到教室，早就守在一旁的严立文立刻将胳膊搭在他肩上：“瞧不出你也会逃课啊，不愧是我的哥们！说说，你出去干嘛了？” “M78星云的巨人入侵地球，我刚收拾了他们。” 薛世衍坐到座位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哈哈哈，哥们你太逗了！” 笑点很低的严立文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把周围同学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太丢人了——】 薛世衍很后悔，他没事讲什么冷笑话，尤其令他绝望的是，这种无聊的老梗居然也有人捧场。 果然是披着人皮的猿猴。 二、班长大人2 高中班长这个职务其实没有太多具体的事务，一般也就考考勤，偶尔主持一下班级会，要是同学学习生活中遇到什么难处或是纠纷，也会出面调解一下，再不行就报告给老师。 除非是遇到运动会之类的大型活动，通常情况下班长都比较清闲。 薛世衍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班长大人，我感觉你在玩我。”他抱着一箱子化学器材，跟在黎冬瑶后面。 “要认输了？” 黎冬瑶转过身，捧着教案平静地说。 又是这种眼神—— 薛世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和认不认输没关系吧？话说，这不是化学课代表该干的事么？” “李强生病，请假回家了。” “真的假的？”薛世衍眨了眨眼睛。 “你对同班同学一点都不关心呢，薛同学。”黎冬瑶说，“我明明早上就说过这件事。” 这么一提醒，薛世衍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哈哈……”他尴尬的笑，“今天事儿太多，忘了。” 但这不是特例。 化学课后，黎冬瑶又拉着薛世衍去给数学老师抱卷子和圆规尺子。 “……数学课代表也生病了？”他眯着眼睛，盯着黎冬瑶翩然倩丽的背影。 “为什么这么说？”班长大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语带困惑，“她上午不是还跟你说话了的么？” “所以……诶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她上午找我说话了？” “身为一班之长，我有责任和义务了解同学之间的关系和谐。”黎冬瑶一板一眼地说。 ——这已经不仅仅是“了解”的程度了吧！ 莫名的，薛世衍有一种被窥视的惊悚感。 “……算了，这个问题暂且放过，”想了想，他下意识觉得不要深究为好，于是问，“既然程然没生病，你干嘛帮她？” “这次卷子很多，程然个子小抱不动。” “她有这么娇弱么……”薛世衍脑中浮现出程然的身影——尽管是瘦小的身材，但她可一点儿都不弱，每次去食堂都是冲的最猛的。 黎冬瑶反问：“你觉得帮助同学是一件坏事么？” 在她清澈的目光下，薛世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三节的数学课下课后，不用黎冬瑶召唤，他就主动走到对方面前说： “走吧。” “……啊？”黎冬瑶愣了愣。 她抬起脸看着薛世衍，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 薛世衍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吧。” 黎冬瑶站起身，瞥了他一眼。两人走出教室，薛世衍双手抱在脑后，笑着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折腾我。” “薛同学，说话要讲证据的。”班长大人提醒他。 “那我们回去？” “不行。” “还说不是折腾我？”薛世衍调侃。 然而班长大人却语气平淡地解释：“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薛同学。之前两次是特殊情况，这次是你自己要求的。” “好吧好吧。” 薛世衍耸耸肩，并不拆穿她。 两人穿过花坛，走进教职员办公楼。今天已经来过两次的薛世衍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就爬了两楼，跟在他后面的黎冬瑶也加快脚步，气喘吁吁的到了二楼。 薛世衍靠在楼梯扶手上，好整以暇得等着她。 “呼——呼——”黎冬瑶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好几口气，才脸色潮红地抬起头。 “好玩么？” 她说。 微微颤抖的声线中蕴含着不服输的气势。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急……”薛世衍挠了挠头。 不知为何，明明是想稍稍报复一下她的，可一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样子，薛世衍就心虚了。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自责的想。 即使黎冬瑶之前的确是故意折腾他，但那也是他本来就答应的，而且对方还帮他隐瞒了逃课的事，不管怎么说自己也不该这么小气吧？ 真不像个男子汉！ 薛世衍忽然对如此小肚鸡肠的自己产生了厌恶感。 “没关系，多活动一下对身体好。”休息了一会儿，黎冬瑶脸色恢复如常。 她呼出一口气，淡笑着说： “看不出你跑的还挺快。” “还、还好吧。” 薛世衍见黎冬瑶不仅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夸赞自己，顿时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 但他显然松懈的太早了。 “正好，”黎冬瑶抚了抚黏在额前的刘海，声音柔和地说，“再过段时间就是运动会了，这可是我们高中时代的第一场运动会，薛同学既然这么擅长跑步，那就随便参加几个项目吧。” “……诶？” 薛世衍傻了。 “我想想……一个人最多可以报三项，那么咱们班的800米、1500米和3000米就交给你了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分明是肯定句。 薛世衍身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我……”他的声音结巴起来，“这么严峻的任务，我恐怕无法胜任……” “嗯——也对。” 黎冬瑶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还不等薛世衍松口气就说，“光是跑步太单调了，薛同学虽然个子矮了点，但刚才跨楼梯的时候很矫健呢，那就把800米换成100米跨栏吧。” 噗—— 薛世衍差点咳出一口老血。 不容他发出抗议的声音，已经到教师办公室门口的黎冬瑶径直走了进去。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后，薛世衍精神萎靡地走在操场上，怀疑自己今天莫非是撞了什么邪，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 “总不能喝凉水都塞牙吧？” 他盯着手中的矿泉水瓶。 还好，这种近乎玄幻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仿佛是为了安抚自己脆弱受伤的小心脏，薛世衍拧开盖子，对嘴喝了一口—— “打球啊！哥们！” 严立文忽然从他身后蹦了出来。 “咳咳咳——”薛世衍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水全洒在了胸口上。 还真特么“塞牙”了啊！ 他脸色一青，恨不得把整瓶矿泉水都塞进这只大猩猩的喉咙里。 “怎么了？打球啊！” “我……”薛世衍忍住骂人的话，气呼呼地说，“要去你自己去！” 严立文低头看到他身上的水渍，立刻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故作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拍着篮球就跑开了。 【这家伙！】 薛世衍捏了捏拳头，随即作罢。 他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败两次的。 下课之后夏果在老地方没见到薛世衍，于是发了个信息问：“还没下课？” “下了，在食堂。” 等她在食堂里找到薛世衍时，他正从打饭窗口出来，手里端着一份最便宜的素菜套餐。 “怎么不出去吃？”夏果吮着奶茶，坐到他旁边。 薛世衍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没好气地说：“这周还要请大小姐你去凯迪士乐园潇洒，哪还敢出去吃？” “哦——你还挺自觉的嘛。” 夏果转了转眼睛，笑眯眯地说。 “呵！呵！” 薛世衍不再理她，专心消灭盘子里的土豆丝和烧茄子。 虽然是吃饭的地方，但由于食堂门口摆放了两个倒剩菜剩饭的大塑料桶，因此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味。 当然，不仔细闻的话几乎闻不到。 夏果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小手在鼻子前用力扇：“真佩服那些住校生，就这也能吃下去饭？” “难受就出去吧，等我吃完就去找你。” 薛世衍说着又喝了口汤——说是汤，其实也就是加了点盐和碎菜叶的白开水。 不过毕竟是免费的，他也不挑剔。 “……你讽刺我！”夏果忽然不高兴了。 “啊？” 薛世衍一头雾水地扭过头。 “你说我不够吃苦耐劳！”夏果嘟着嘴。 “哪有啊？” “明明就有！”她把奶茶用力放在桌上，委屈地说，“你叫我出去，不就是说我矫情么？哼，你都能在这吃饭，我为什么坐一下都不行？” “我没说你不可以坐啊。” 薛世衍也满腹委屈，哭笑不得地说，“你愿意的话，坐到上课都没人能管你。” “你、你……你又骂我！” 夏果鼓起嘴。 “大小姐，你杀了我吧！”薛世衍真想把脸埋进米饭里，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个逻辑清奇的小魔女了。 第3章 歪？上帝么？我好像被你诅咒了！（二） ==================================================== 三、心思 海蓝与全国其他高中一样，晚上也要上晚自习，其中高三上四节，从18：30到22：30，这是硬性规定。除此之外，重点班的学生通常会自主性的再多留一个小时，一直上到晚上十一点半才回寝室。 薛世衍他们是高一新生，当然不用像高三备考生那么拼命，但晚自习也是必须的。 高一住校生晚上要上两节自习课，每节课一个小时。第一节从18：30开始，到19：30结束，中间休息半个小时——有些班主任会组织学生去操场跑操或做操——第二节课从20：00到21：00，然后下课回寝室睡觉。 与住校生不同，走读生由于要搭公交回家，所以只需要上了第一节课，就可以直接出校回家了。 这一点让住校生们羡慕不已。 还有三分钟下课，6班的班主任就提前到了教室，让班长黎冬瑶组织同学们下楼，去操场集合跑操。本想下课就开溜的住校生们哀鸿片野，在心里对班主任画圈圈叉叉，而像薛世衍这样的走读生则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好羡慕你们哦——”化学课代表程然转过身，趴在薛世衍的桌子上嘟嘴。 “加油哟！” 薛世衍给她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去死！” 下课铃响，住校生们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像是行尸走肉般慢慢往教室外挪。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一边拍手催促，一边怒斥： “一个个大姑娘大小伙子，得骨质疏松啦？瞧瞧你们这副快死的样子！怎么，上刑场啊？乌龟都比你们爬得快！五分钟没到操场的，操行扣三分！” 在惩罚的大棒下，住校生们纷纷哀叹一声，加快了速度。 薛世衍挎上书包，跟着体格壮硕的严立文分开人潮，很快就下了楼。他们在中央花坛的老位置等了好一会儿，夏果和她的一群姐妹才姗姗来迟。 “呀嚯，又在等咱们的大校花啊？” 一个叫符玲的大嗓门凑上来，对薛世衍他们调侃。 “当然也是等各位美女啦！”大猩猩严立文口花花的接了一句，又对夏果说，“嫂子，我哥们现在安全送到你手上了啊！” “呸，谁是你嫂子！” 夏果嗤了他一声，走到薛世衍身边。 “拿着。” 她把书包递过去，薛世衍很自然地接在手上。 “哟哟哟，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那个大嗓门的符玲又说，“真叫人羡慕，我也想有个每天放学都能帮我提书包的人呢。” “我可以帮你提啊！”严立文笑嘻嘻的献殷勤。 符玲瞥了他一眼，嘴巴一咧：“抱歉，本姑娘喜欢的是小鲜肉。” “我的肉也很鲜啊，出厂期十五年，不添加任何防腐剂！” 严立文说着便撩起校服，露出八块结实的腹肌。 【这个白痴！】 薛世衍尴尬地捂住脸。 姑娘们尖叫一声，一时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好在这里离门卫室比较远，正在校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们虽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但也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否则严立文今晚怕是要很晚才能回家了。 剪短截说，一伙人呼呼喳喳的出了校门，搭出租的搭出租，自家有车的也向大家告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薛世衍、夏果和严立文三人了。 “唉，本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就没人看上呢？” 等姑娘们都走后，严立文蹲在地上，很是郁闷的抱怨。 “放弃吧，人类是不会喜欢上猿猴的。”薛世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 “去去去，本少这么帅，哪是猴子能比的！” 严立文臭美地拨了一下头发。 “可惜脑子不行。” “那只是我不想用而已，我测试过的，本少的智商可是高达100！” “嗯，再加150就完美了。” 薛世衍十分不给面子的嘲讽。 “嘁，读书好有什么用……”严立文嘀咕一句，站起身说，“你们小俩口还不走？” “再胡说八道我翻脸了啊！” 薛世衍瞪了他一眼。 严立文撇了撇嘴，双手插在裤兜里：“有个校花级的青梅竹马，你还有什么不满？不是我说你啊哥们，学校里可是有很多牲口惦记着嫂子呢，你可得留点儿神。”说着又看向夏果，“我这哥们有点儿钝，你多担待。” 夏果看了看薛世衍，对严立文微微一笑：“再多嘴，把你脸撕烂。” 严立文立刻闭嘴了。 “你家不是有车么，还不快滚。”薛世衍拧着两个书包手有点儿酸，便把自己的放在地上。 “还不是我那表妹，刚回来住了一晚，今早又离家出走了。”严立文掏出手机看了看，随口说，“这次连学校都没去，下午我妈在外省把她逮到了，这不刚送回家，待会儿再叫个师傅来接我。” “表妹？我还以为是亲妹。” 这事儿严立文昨天说过，他还有印象。 “那丫头从小跟我们住，跟亲的也差不多。具体情况很复杂，你是我哥们我也不能告诉你。” 严立文说话很直。 不过薛世衍也没打算深究，所以只是耸了耸肩。 “对了，你和嫂……夏果不是每晚都搭出租么？”安静了一会儿，严立文又说，“这车来车往的，你们——不会是陪我吧？” 说到最后，他居然有些小感动。 但这份感动很快就被薛世衍打消了：“想多了，我们只是在等公交而已。” “我想也是。”严立文故作可怜地吸了吸鼻子。 “三大五粗的，卖什么萌？真恶心！” “嘁，人家的心灵也是很脆弱的……”严立文嘀咕一句，见两人脸色不善，于是话锋一转，“公交车站在前面啊，你们待这儿干嘛？” 他说着指了指前方人头涌动的地方。 “那么多人怎么挤？等一会儿再说。” 薛世衍回答。 三人站在校门外的街口，一边等车一边聊天。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薛世衍和严立文两人互损，夏果偶尔才插一句话。 她对着手心呵一口气，鼻尖红红的。 每次学校放学，都是这段路最拥挤的时候。各种汽笛嘟嘟嘟的响个不停，三俩个好友结伴从校门里出来，笑笑闹闹地朝着街对面的小吃街走去。 食物的香气和汽车的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这是独属于学生时代的味道。 月亮高挂在夜空，像是一只俯瞰众生的眼睛，冷风从高楼车流间穿梭而过，扫落枯黄的树叶，卷起夏果头发两侧的辫子。 束发的黑色丝带在风中摇摆。 她从裙兜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擤了擤鼻涕，揉成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你感冒了？”她的青梅竹马扭过头，声音关切。 “没，只是有点着凉。” 她心里温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这附近好像没有药店……” “行了，我哪有那么娇气？”她瞪了青梅竹马一眼，语气却很柔软，“待会儿回家洗个热水澡，吃点药就好了。” “嗯……那好吧。” 青梅竹马点了点头，又转头跟他那个死党说话去了。 大呆瓜。 夏果在心里浅笑。 她看了看街道上拥挤的车辆，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一样。叮咚一声，裙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夏果把手机拿出来扫了一眼，是符玲给她发的信息： “进展如何啊，大校花？” “什么？” “当然是你那个小青梅竹马咯，怎么样！牵手没啊？” “没有的事，别乱说。” “哼，还在跟我装傻！明眼人都能看出你们之间肯定有奸情！” “那我建议你这个‘明眼人’去看看眼科。” “呸呸呸！大家姐妹一场，你居然咒我！” “你可以理解为好心。”夏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去你的！”一把滴血的刀子，“老实交代，你们真没什么？” “信不信由你。” “嗯……” 符玲发了个沉思的表情，随即又跳出一段字：“那姐们儿我可就下手了啊？” 夏果愣住了。 她看着聊天框里不断蹦出来的文字泡，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样？” “怎么不说话了？” “嘿！给个准话啊，你不要就让给我呗？” 【不行。】 “不行。”夏果打出两个字。 “为什么？” 符玲打了一长串问号。 “你们不适合。” “怎么会？本姑娘最喜欢这种白白嫩嫩的小鲜肉了！说真的，要不是以为你们是一对儿，我早就下手了呢！你知道他多帅么？简直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特别是那眉毛、那鼻子，还有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啊！好想把他抱在怀里！” “所以你们不合适。” 夏果看到符玲发出来的一大段话，有些厌烦。 “为什么啊！” “第一，你花心，第二，你有男朋友。”夏果在虚拟键盘上连续打字，“你想玩恋爱游戏，和我无关，但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对我来说就像亲弟弟一样。” 夏果吸了口气，打字的手指重重按在屏幕上： “我警告你，不许对他出手。” “我可以改啊！” 符玲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了解我的性格，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符玲。” “好、好吧……” “那就这样，我要上车了。” 夏果按灭屏幕，把手机揣回裙兜里。 好冷啊。 她想。 就在这时，一条围巾披在了她的脖子上。 “怎么了？臭着一个脸？”薛世衍看着她，哆嗦着缩着脑袋。 “……没什么。” 夏果指尖抓着脖子上的围巾，冷若冰霜的脸上绽放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四、压抑的气氛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薛世衍和夏果终于登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至于严立文，则在几分钟前被他妈妈派来的人接走了。 两人并排坐在公交车的后面，夏果脖子上还挂着薛世衍之前给她的围巾。她把围巾取下来，递给身旁的薛世衍： “喏，还你。” 薛世衍没说什么，依旧很自然地接了过来。 ——公交车上有制热的空调，也不需要围巾了。 车辆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行驶，夏果手撑着脑袋，看着薛世衍：“对了，你今天下午搜查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薛世衍很泄气，“什么都没找到。” “但是你没告诉我细节啊。” “也没什么细节好讲，就是搜查了床下、书架、衣橱……”说到这里薛世衍想到什么，对夏果说，“哦还有，他那个衣橱我没打开，有密码锁。” “密码锁？”夏果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人会在衣橱上加密码锁？ 这太匪夷所思了。 “很奇怪吧？我也这么觉得，”薛世衍点头，“我认为那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我不知道密码。” “机械密码锁，还是电子密码锁？几位数的？” “四位数的机械密码锁。” “机械的么……这我不懂，看来破解是不行了。四位数的密码，会不会是生日之类的日期？” “我都试过了，所有可能的日期都不对。” 薛世衍愁容满面。 “那……大概不是日期，也或许是你不知道的日期，”夏果想了想说，“我想到两个办法，一个需要时间和耐心，另一个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还需要点运气。” “什么？” “第一个是笨办法，四位数密码一共有10000种排列组合，你每天试一百种，最倒霉也就三个月多一点就能搞定，运气好说不定几天就OK了，至于另一种，你可以试试你那个秋阿姨，从她身上问出什么线索。” 夏果说出了两个办法，又说：“第一种最保险，但需要磨时间，第二种……如果你能问出什么，当然很好，可万一你那个秋阿姨也不知道呢？” “嗯……其实这我也想过，但都有一个问题。” “什么？” “没时间，”薛世衍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我那继弟待在家里的时间比我还长，只要他在，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个笨蛋。” “啊？”薛世衍无缘无故被骂，表示很委屈。 夏果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你那继弟还能时时刻刻守着你不成？他不用睡觉？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呃……” 薛世衍无法反驳，尴尬地挠了挠头。 “每天试一百个密码也不是什么太费时间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趁继弟睡着的时候弄，至于你那个秋阿姨……午休去找她太过于刻意了，你以前有没有约她周末逛街买东西？” “怎么可能。”薛世衍摇了摇头。 “嗯，那这条就Pass，我想想……”夏果摩挲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眼前一亮，“周五吧！周五我们不用上晚自习，你可以用接她下班做借口，趁机从她嘴里套点什么出来。” “这个可以有。” 薛世衍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那就这样办吧！你双线并行，周五去找你秋阿姨套情报，另外从今晚起，你每晚都试一百个密码，嗯……我建议最好从1231开始往前试，如果真的是日期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试出来。” “好！” 两人商量好作战计划，等公交车到站后就下了车。 两人都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同一栋单元楼，只不过夏果家在3楼，薛世衍家在6楼。在3楼分别后，薛世衍独自一人踩着楼梯到了6楼，从兜里掏出钥匙。 打开门，秋阿姨正在客厅看电视。 “今天怎么这么晚？肚子饿了么？” 秋阿姨扭头看向他，说着就要起身。 他连忙说自己不饿不用麻烦之类的话，换了鞋走到客厅，把书包放到沙发上。 秋瑜卧室的门敞开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继弟正趴在桌上写作业。 秋阿姨躺在沙发上，由于天气凉了，便在身上披了件毛毯。她抬起头看着薛世衍，笑着问：“作业做完了么？要不，先去洗个澡吧？” “嗯，我等会儿就去洗。” 薛世衍扫了一眼沙发前的方形茶几，发现上面有很多揉皱的卫生纸。 他微微一愣，又看向秋阿姨，只见这位年轻母亲憔悴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泪痕。 【怎么了？】 秋瑾注意到了薛世衍的视线，慌忙起身把茶几上的纸团都聚拢起来，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哎呀，之前看了部韩剧，眼泪流个不停。” 她仿佛在掩饰着什么似的解释说。 薛世衍只能附和地点头。 ——肯定发生了什么。 他走进卧室，趴在书桌前的秋瑜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 “五分钟。” 声音像冰块一样，寒冷又坚硬。 薛世衍嘴巴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他看到了秋瑜红肿的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白。 洗完澡换上那件粉红色的女士睡衣，薛世衍走出了卫生间。 秋瑜还在写作业。 家里凝重的空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好像一座大山压在胸口。走过去关上卧室门，他看了看秋瑜，便搬出一个小圆凳坐在上面尴尬地玩着手机。 “过来。” “什么？” 薛世衍抬起头。 “我叫你过来！”秋瑜声音低沉，凶狠地瞪着他。 【这小子又在发什么疯？】 纵使再不情愿，但把柄在别人手里的薛世衍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机装进睡衣口袋，起身走到秋瑜身边。 “你有什么……” 薛世衍话还没说完，坐在椅子上的秋瑜便转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腰。 “你、你……你干什么！” “别说话。” 秋瑜的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我警告你，别、别乱来啊！”薛世衍咽了口唾沫，浑身僵硬，“秋阿姨可就在外面！” 难道这变态继弟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感受到小腹上的气息，薛世衍只觉菊花一凉。 但秋瑜并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不要吵，我想静一静。”生硬的声音渐渐变得软弱，“只有这一次……求你了。” ——求你了。 薛世衍一愣，迟疑地低下头，看着埋首在自己身上的继弟。 他……在求我？ 那个嚣张、阴险、狡诈的秋瑜，居然在求我？ 薛世衍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但抱着他的这个人此时却分明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与彷徨。 不，并不是“从未有过”。 他想到了前天晚上，秋瑜在睡梦中流泪的样子。 之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秋阿姨会哭，为什么秋瑜会变成这样？ 无数问号在脑子里转动，他发现自己其实对这两个新的家人一无所知。 哪怕他清楚知道他们每个人的生日、喜欢的东西与颜色。 “……”他默默地将手放在秋瑜的背上，轻轻抚摸。 继弟单薄的肩膀颤抖起来。 隐隐的，有一丝压抑的哭声。 床头柜上，卡通闹钟滴答滴答的忠守于自己的工作，窗外，一轮明月被乌云遮掩。 夜风呼啸。 第3章 歪？上帝么？我好像被你诅咒了！（三） ==================================================== 五、秋瑾 这天晚上，薛世衍没有试密码。 说他心软也好，说他伪善也罢，即使这个继弟有诸多不是，即使他是多么渴望摆脱那令人羞耻的黑历史，但只有今晚，他什么都不想做。 对，只有今晚。 一夜过去，好像秋瑜逃课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继弟还是那副样子，对女装的他稍有善意，可一旦换上男装便恶语相向，仿佛两人之间有一块不可触碰的禁区。秋阿姨起来后脸色也焕发红润，早上惯例给他们做了早餐。 吃过早餐，秋瑜已经先一步出门，秋瑾收拾好餐具后和薛世衍一起下楼。 夏果在楼下等他。 “果果又在等我们家世衍啊？” “嗯，”夏果笑着点头，“秋阿姨好。” 对外人的时候，她总是这么礼貌。 三人结伴走出小区，到路边的公交站台等车。不一会儿，到市医院的16路公交先到了，秋瑾和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便提着挎包上了车。 看着公交车远去的身影，夏果问： “昨晚怎么样？” “还好吧。” 薛世衍回答。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他不是很想告诉夏果。 就这样过了三天。 周四晚上，薛世衍一回家就看到秋阿姨正在拖地。 “世衍回来了啊？先别进屋，我去把你的拖鞋洗一下。”秋瑾将拖把放到一边，走过来弯腰拾起门口的一双拖鞋，转身走入与客厅相连的卫生间。 薛世衍拧着书包，在门口等着。 卫生间里响起唰唰声，没多久秋瑾就提着洗干净鞋底的拖鞋回来，蹲下身放在薛世衍脚边。 “好了，可以了。” 她仰起头，脸上带着笑意。 薛世衍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把书包放下后就主动拿起了桌上的抹布：“今天大扫除啊？” “这几天忙，家里都积了一层灰了，”秋瑾挽着袖子，长发盘在脑后，“今天先简单弄一下，等周末有时间再好好打扫。” “哦。” 薛世衍点了点头，走到推拉窗前。 “小弟呢？”他一边擦拭窗户，一边随口问。 一般这个时候秋瑜已经到家很久了，可今天却不见他的人影。 秋瑾用手臂抹了抹额头的汗，柔声说：“苏老师留他在家吃饭，顺便给他补习功课。” “哦……” 毕竟只是简单打扫，秋瑾和薛世衍把一些显眼的地方处理了一下，就收工了。别说，这一番弄下来房间里看上去的确清爽了许多，仿佛连空气都不一样了。 秋瑾为了犒劳薛世衍，去厨房洗了几个苹果，还贴心的切成瓣摆在盘子里。 薛世衍连忙道谢。 “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秋瑾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嗔笑说，“我都不跟你客气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薛世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另一只手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最近都没什么有意思的电视剧啊……秋阿姨你想看什么？” “你自己选吧，我这还有些事要做。”秋瑾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摆在大腿上。 “护士长也这么忙啊？” “哪有不忙的工作？有时候我都想只当个小护士就好了，不用劳神。”秋阿姨揉了揉鼻梁，叹了口气。 薛世衍想起了他父亲，记得很久之前，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爸爸也想有时间陪你啊，可不忙点，爸爸哪来的钱供你读书？】 遥控器随意的调换着频道，电视上狗血的言情剧和喧闹的综艺节目都勾不起他的兴趣。秋瑾坐在一旁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时不时活动活动酸涩的肩膀。 “我帮你揉揉吧？”薛世衍提议。 “诶？”秋瑾扭头看向他，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吧，让阿姨来试试你的技术。” 她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侧身将后背转向薛世衍，一双裹着丝袜的长腿随之摆上沙发，接着再把茶几上的笔记本拿起来。 薛世衍脱掉拖鞋，起身跪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秋瑾的后背。 他十指交叉活动一下，然后轻轻捏住秋瑾的肩膀。 “怎么样？” “嗯……再用点力？” “现在呢？” “嘶——太重了。” 由于是第一次给秋阿姨揉肩，他一时掌握不好力度，不过随着两人的协调，薛世衍渐渐适应了秋阿姨的承受点，便很快得心应手起来。 “你很拿手嘛，以前做过？” “常给夏果做，那家伙可会享受了。” “哦，那个每天都和你一起上学的小女朋友？”秋瑾侧过脸，笑着调侃他。 薛世衍的脸一下就红了。 “哪、哪有，”他有些结巴地说，“我和她只是……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而已。” “真的？我看你们的关系挺好的呀。” “真不是……” 薛世衍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秋瑾说，“那就好，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时候……别怪阿姨啰嗦，早恋不是好事，等你们再成熟些了，对彼此都有了深刻的理解，再谈恋爱也不迟。” “你就和我爸说的一样……” “阿姨是过来人，不想看你走弯路。” 秋瑾转过脸去，神色有些感叹，“你们还小，这样的感情是没有理智的，与其这样不如让彼此沉淀一下，等到年纪再大一点回头看，看这段感情是不是值得自己付出。” “那你和我爸呢？” 薛世衍问。 秋瑾一愣，随即转过身敲了敲他的头，笑说：“你个小家伙，我们在说你的事呢。” “但我也对你们的爱情故事很感兴趣啊。” “都老头老太婆了，还什么爱情故事啊，”秋瑾伸出葱指点点他的鼻子，又转身坐好，“不过——喜欢哦，你爸爸很可靠很有安全感。” 听到这句话，薛世衍安心地松了口气。 “秋阿姨可不老！”他揉着秋瑾的肩膀，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于是笑说，“上次我在小区里遇到张大爷，他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问说我爸是不是把人家女儿拐跑了，我解释他还不信，说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咋会看上我爸那个糟老头呢？一口认定肯定是我爸把你拐了。” 秋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大爷，每天清晨都在小区里打太极那个？”她止住笑意，好奇地问，“然后呢，你怎么说？” “我还能咋说啊？怎么说他都不信，还说我不实诚，帮我爸撒谎。最后没办法，我只好带着他去小区的居委会，在李大婶的解释下他才勉勉强强相信。” 秋瑾闻言又咯咯直笑。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侧过脸问：“你不会是编胡话逗阿姨吧？” “怎么会呢？”薛世衍摇头，“这件事居委会的都知道。” “哼，难怪那个老张头这几天都躲着我。” 秋瑾忿忿地说，“居然说善文是糟老头，以后不给他馒头了！” 前段时间秋瑾说在外面吃早餐不卫生，就学着做了馒头包子。一开始不好掌握用量，总是做了很多，为了不浪费，所以她就把多余的馒头包子拿去送给街坊邻居，也算是做个人情。 后来熟练了，她也会习惯性多做一点，在上班的时候顺便拿去给在小区晨练的老人。 原本秋瑾在薛世衍的心目中都是温柔贤惠的慈母形象，没想到因为张大爷的一句“糟老头”，她居然会说出这种像是赌气的话，让薛世衍很是诧异。 但同时，也让他觉得这样的秋阿姨很可爱。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关系拉进了。 8点半的时候秋瑜回来了，他进门看到沙发上的母亲和薛世衍，下意识皱起眉头：“你在干嘛？”语气非常不善。 说话的对象当然是薛世衍。 “世衍在给我按摩呢，”秋瑾朝秋瑜招了招手，“挺舒服的，你也来试试？” “……无聊。” 秋瑜嘀咕一句，不敢顶撞母亲，只好恶狠狠地瞪着薛世衍。 【你给我小心点！】 大概是这个意思。 六、老爸的恋爱史 “你别给我打什么歪主意！” 回到卧室，秋瑜对薛世衍发出了警告。 薛世衍正准备进卫生间换衣服，听他这么一说，回头问：“啥？” 秋瑜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他说，“但是我警告你——不要把我妈牵扯进来。” 说完他亮了亮拳头，绕过薛世衍走进卫生间，啪的一下关上门。 嗯…… 什么意思？ 薛世衍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发傻。 难道。 他察觉到我在找他的把柄？ 薛世衍心生疑窦。 的确，今晚他本想趁秋瑜不在的时候试探试探秋阿姨，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于是作罢。 可秋瑜是怎么发现的呢？ 这一点薛世衍想不明白，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或许秋瑜的意思不是如此。 【大概是间歇性发疯吧。】 他安慰自己。 秋瑜洗完澡出来后，他也进去换上了女式睡衣。 “你好，薛小姐。” 他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不得不说，人类的适应力确实很惊人。原本对穿女装感到很羞耻的他，如今都能面不改色地盯着镜子里那个长发飘飘的自己了——不过这可能也和这件女式睡衣没有太大女性化特征有关。 除了颜色。 秋瑜早早地睡下了，薛世衍出来关了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时间流逝。 小区里的灯光一个个熄灭，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影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月光静悄悄的下了床，走到衣橱前蹲下。 齿轮滑动的声音。 十几分钟后，他又蹑手蹑脚地返回床上，轻轻躺下。 一双眼睛在他下方睁开。 里面充斥着抗拒与愤怒，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第二天下午放学，薛世衍和夏果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他首先搭公交去了明谷路，在那里的翠翠甜品店买了份秋阿姨最喜欢吃的草莓布丁，接着又坐9路公交车到了永和大街中段的市人民医院。 下车后，他给秋阿姨打了个电话。 “世衍？” “秋阿姨，是我，”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医院大门，“下班了么？我到你医院了，一起回家吧？” “哦、哦，等一下……” 秋瑾那边似乎正在忙，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门诊部等一下，我马上就下来。” “好的。” 薛世衍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换回便装的秋瑾从电梯里出来，远远就朝他招手：“世衍，这边！” 她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衫，下身是一件到膝盖的嫩黄色纱裙，露出的小腿上裹着肉色丝袜，一眼看去既时尚又靓丽。 秋瑾挎着手提包走到薛世衍身边，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 “今天怎么想到来接阿姨下班啊？”她说。 薛世衍闻到了一缕茉莉花香，和秋瑜身上的一样。 “秋阿姨平时那么照顾我，我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他说着把装着草莓布丁的袋子提了提。 秋瑾一看到那个包装，顿时眼睛一亮。 “翠翠的草莓布丁！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嘿嘿，我爸说的。” “善文那家伙，真是……”或许是想到了薛父，秋瑾眼睛有些湿润，“世衍真懂事，今晚想吃什么？阿姨做给你吃！” “嗯——麻婆豆腐？” “那好，咱们先去趟菜市场吧。”秋瑾笑着说。 永和大街附近就有一个菜市场，出了医院的两人没有坐车，而是朝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薛世衍一边想着怎样才能巧妙地将话题引到秋瑜身上。 可以看出，秋瑾现在真的很高兴，她白净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连步伐都像少女似的轻快。 “你学校那边怎么样？”秋瑾率先开启了话题，“会不会觉得累？” “还行吧，现在的高中不都这样么？” “嗯，也是。不过累点也好，将来考个好学校，也让你爸高兴高兴。” “他才不管我这些呢，”薛世衍撇了撇嘴，“初中的时候他就说了，实在不行就出来跟他干。” “别听你爸胡说！” 秋瑾眉头微蹙，不满地说，“跟他干能干什么？整天风吹日晒、东跑西跑的，一个月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你可不能这样！” “哦哦。”薛世衍点头应是。 “你别怪阿姨啰嗦，有一个好文凭将来肯定是有好处的。你看你爸，在公司待得时间最久，而且做事也不比别人差，可就是因为只有高中文凭，好几次升职都没他的份。” 秋瑾为薛父感到不平。 但薛世衍却注意在了另一件事上：“咦，听秋阿姨你的语气……你和我爸认识很久了？” 他一直以为两人是相亲认识的。 “嗯，有两三年了吧。”秋瑾顺了顺耳边的发丝，脸色嫣红，“那时候我刚和前夫离婚，脾气有些不好，第一次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他抱着一只被车撞了的狗跑到我们医院里，急吼吼得让医生救它……你说这不是闹事么？我们是医院，但又不是兽医院，怎么能胡乱治？所以我就和他吵了起来。” 说起这件往事，秋瑾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回忆着说：“后来梁医生给那只狗做了些简单的急救，院长赶到了解了情况后，把我和你爸拉到办公室统统批了一顿。”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你爸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闹了个大乌龙，所以第二天专程到医院里来向我道歉，于是这一来二往，就渐渐认识了。” “原来还有这事啊。” 薛世衍感叹。 “是啊，抱着一条狗到市医院，这种人可很少见呢，”秋瑾抿嘴笑，“那段时间他都成了我们医院的热门话题了，有人说他傻，也有人说他实诚。不过啊，那时我可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能想象，我爸有时候的确挺憨的。”薛世衍也笑。 “那只狗呢？” “死了。”秋瑾摇头，“伤得太重，内脏都被撞碎了，即使到了兽医那里也救不了。” 气氛略微沉重了一些，不过薛世衍很快便转移话题： “那秋阿姨你是什么时候转变对我爸印象的？” “嗯——”秋瑾沉吟一会儿，忽然侧过脸，一双美目直直地看着薛世衍，“你这小家伙，怎么净问些阿姨和你爸的糗事，说！是不是早就这么打算了？” 薛世衍能听出秋瑾这是在调侃他，于是笑嘻嘻地回答： “对啊，我很好奇！老爸那个榆木疙瘩到底是施了什么手段，才泡上秋阿姨这个大美人的呢？” 秋瑾轻嗤一声，指甲狠狠掐了一下他胳膊内侧的嫩肉： “什么泡不泡的，没大没小！” “嘶——”薛世衍疼得呲牙咧嘴，连连道歉，“我错了我错了，秋阿姨你下手轻点儿！” “还敢不敢胡说了？” “不敢不敢！” “哼，看在布丁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秋瑾松开了手。 【没想到秋阿姨这么温柔的人，也会这一招。】 以前常被夏果掐的薛世衍很无语。 难道这是女生的必备技能么？ “那……秋阿姨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爸的？”一开始他是想打听秋瑜的情报，可现在他对老爸的恋爱史更感兴趣。 反正以后机会有的是。 趁现在秋阿姨兴趣正浓，他可以多打听一些老爸和她之间的事，之后等老爸回来，自己就能好好奚落他一下了。 这不是很有趣么？ 薛世衍贼兮兮的想。 第3章 歪？上帝么？我好像被你诅咒了！（四） ==================================================== 七、一家人 薛世衍和秋瑾挽手走在人行道上，聊着关于薛父的事情。 他听得津津有味，从不知老爸居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往事。像是什么情人节送花啊，生日吃烛光晚餐啊，这些种种与他印象中老爸的形象完全不符的浪漫约会，很是让薛世衍大跌眼镜——当然，期间也发生了许多符合“原人设”的糗事。 通过秋瑾的讲述中，薛世衍第一次真实了解到老爸不同以往的另一面，在他原本的记忆里，老爸总是皱着个脸，时而严厉时而慈祥，是一个很典型很刻板的传统父亲形象，也是他从小到大所依赖的港湾。 但此刻，薛世衍才猛然意识到老爸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情与生活。 他想要知道老爸更多的事，想要知道这个在自己生命中占据最重要地位的人还发生过什么不为他所知的过去，甚至在这一瞬间，他忘记了困扰着自己的黑历史。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强行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他们挽着手走在人行道上，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一无所知。谈笑中薛世衍看向秋瑾，正要询问什么，骤然间，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闯入他的视野。 在这一刹那，他还没意识到这预示着什么。 急速驶来的摩托车从两人身边掠过，一个坐在车后座、头戴黑色头盔的人一把抓住秋瑾的手提包，用力一扯。 正在和薛世衍说话的秋瑾没有防备，跟着惯性踉跄的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薛世衍一愣，他看着趴在地上的秋瑾，一股无名之火蹭的一下冲上脑门。 这时抢包的摩托车已开出五米之外。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薛世衍下意识拔腿就追，眼看追不上，捡起路边一块石头便用力掷了出去。或许是运气使然，这泄愤的一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摩托车骑手的头盔上，发出了嘭的一声。 骑手由于头盔的保护没有受到伤害，但这一下显然把他吓懵了，身下的摩托车一个不稳侧翻在地上。 薛世衍追了上去，对着抢包那人的脑袋抬腿就是一记抽射。 “他X的——” 摩托车骑手起身咒骂，看到自己同伴被攻击，立马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整个过程发生的时间很短暂，周围的路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那持刀的歹徒已经冲到了全无防备的薛世衍身侧。 眼看一场行凶伤人的恶性事件就要发生。 薛世衍眼角的余光也终于注意到了临身的危险。 “不要啊——！” 秋瑾恐惧的尖叫。 头盔下露出狰狞面目的歹徒双目赤红，将手中的匕首刺向前方一脸茫然的少年。 “去死吧！” 【要死了么。】 薛世衍瞪大了双眼，看着匕首一寸一寸逼近自己的眼珠。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只闻旁边响起一声娇叱，紧接着，一条修长健美的大长腿横空出世，用力扫在歹徒的面门上，将那歹徒一脚踹飞了三四米。 危机解除的薛世衍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视线向右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下着同色修身皮裤的飒爽女子收回高抬的大长腿，一头整齐的中短发凌空飞舞。 太…… 太帅了。 此刻此刻，薛世衍的心中只有三个字。 飒爽女子走过去瞧了瞧歹徒的情况，确认对方已经晕厥后便折返回来，爽利地拍了拍薛世衍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啊，勇气可嘉！” 接着又说：“不过可别逞英雄，要量力而为哦。” 薛世衍只能傻傻的点头。 “世衍，你没事吧！”这时秋瑾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担忧地握住他的手，秀丽的脸上满是害怕。 “我没……” “咦，秋小姐？” 薛世衍一句话还没说完，这个一身皮衣皮裤的飒爽女子便诧异地看向秋瑾。 “苏、苏老师？” 秋瑾闻言一看，立刻认出了这人。 “你们……认识？”薛世衍看了看秋瑾，又看了看这个所谓的苏老师，脑子更糊涂了。 通过一番简单的介绍，他才知道救下自己的这个帅气女人就是秋瑜的班主任，名字叫苏云卿。 云卿？ 虽然这很不礼貌，但乍一听到“云卿”两个字，薛世衍实在很难将之与这位英气逼人的侠女联系起来。 没错，“侠女”。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薛世衍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好像见到了武侠世界中那些锄强扶弱、高来高去的侠女一样。 强大、美丽、帅气、正义。 他心目中侠女的要素苏云卿每一条都完全符合，是一个十足的现代侠女！ 被擅自认定为侠女的苏云卿看了看秋瑾高高肿起的脚踝，对她说：“秋小姐，你先和你儿子回家吧，咱们以后再聊。” 然后又对薛世衍说： “回家的路上，可要好好保护妈妈哦。” 说着还凑过来俏皮地捏了捏薛世衍的鼻子。 就像是逗小孩一样。 “妈妈”这个词让秋瑾有些害臊，她扫了薛世衍一眼，见对方没有表现出抗拒，于是心中一暖，笑着对苏云卿说：“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要不，今晚去我们家吃顿饭吧？” “今晚就算了，待会儿我还得把这些杂碎交给警察呢。”苏云卿指了指身后那两个躺在地上的飞车贼。 秋瑾这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事，皱眉说：“这多不好意思……那我和世衍也留下吧。”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你脚受伤了就赶紧回家吧。” 苏云卿摇头，“再说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把你的联系方式给警察，到时候他们知道怎么处理。” 薛世衍也在一旁帮腔，这才打消了秋瑾的念头。 和苏云卿道别后，薛世衍捡回了秋瑾被抢的手提包，扶着她往回家的路上走——遭遇这么一出，他们也没什么心思买菜了。 秋瑾之前那一摔，腿上的丝袜破了好几个口子，不过没有流血，只是蹭了点皮。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左脚崴到了，走路的时候全靠另一条腿支撑。 薛世衍注意到秋瑾忍痛的表情，于是快走两步到她面前蹲下说： “上来，我背你。” 秋瑾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过于矫情，只抿嘴想了想便俯下身，将双臂环在薛世衍的脖子上。 一对饱满的胸脯隔着衣服，压在薛世衍背上。 两人都有点脸红，秋瑾是欣慰以及身为长辈的羞涩，而薛世衍则只是懵懂少年对于女性特殊部位的正常反应。他没有想太多，双手向下搂住秋瑾的大腿，便站了起来。 晚霞从天边落下来，人行道上，一对继母与继子慢慢前行。 回到家，薛世衍把秋瑾扶到沙发上躺下，又去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放到池子里。打开水龙头，把干净的毛巾放在冰水里浸了两三分钟，拧干回到客厅。 “呃……秋阿姨，你把袜子脱了吧。” 他蹲在沙发旁，有些害羞地说。 秋瑾有趣的笑了笑，曲腿把肉色丝袜从大腿上端褪下。到了脚踝部位的时候，她的动作慢下来，眉头不时皱起。 脱掉丝袜后，薛世衍能清楚看到左脚崴伤的地方——红肿了一大片。他心疼地捧起秋阿姨的小脚，把冷毛巾敷在上面。 “你还会这个？” 秋瑾靠在枕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小时候夏果到处惹是生非，久而久之就会了一点。”她的脚很小巧，一只手就能抓住。薛世衍给她揉了一会儿问： “感觉怎么样？” “嗯，还好。” 反复冷敷了几次，他用家里的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打算明天再带秋阿姨去市医院确认一下情况。 ……诶？ 包扎好秋瑾的脚，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刚才不就在市医院附近么？ 锤了锤脑袋，薛世衍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要是刚才反应过来，秋阿姨就可以早一点得到专业的治疗了。 薛世衍，你太笨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秋瑾之所以没有提醒他，就是因为她很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更准确的说，是被继子照顾的感觉。 这样才像是一家人。 八、报复 秋瑜回来后看到母亲脚上的纱布，立刻生气地质问薛世衍： “你干了什么！” 眼睛一瞪，像是要咬人。 还未等薛世衍解释，秋瑾就呵斥了秋瑜：“你这孩子，怎么和哥哥说话的呢？” “妈！” 秋瑜不服气，但秋瑾很不高兴的板着脸，加重语气说：“你知道什么了？问都不问一下，一开口就咋咋呼呼的，你这是一个……一个当弟弟的态度吗！” “我本来就不是他弟弟！” 秋瑜别过头，眼神阴沉。 “小瑜！”秋瑾重重拍了下沙发，“你是不是非要气死妈妈才高兴！” “我、我没有。” 见秋瑾真的生气了，秋瑜心中一慌，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 这过程中薛世衍一直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不敢插话。 舒了口气，秋瑾也平静下来，语重心长地对秋瑜说：“不要一有什么事就怪到世衍头上，他今下午接我下班，路上遇到抢包的……唉，还好世衍没出什么事。” 说到之前那件事，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当时她摔在地上整个人懵了，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爬起身才察觉到身旁的薛世衍不见踪影，再转头一看，就看见那个歹徒拿着刀冲向薛世衍。 那一瞬间，她手脚冰凉，如坠深渊。 她尖叫出声，恨不得自己去替薛世衍挡下那一刀，可刚跑了几步结果脚下一滑又狼狈地摔在地上——她的左脚也就是在这时崴到的。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薛世衍，一是没必要，二是怕薛世衍自责。 既然如此，那就都怪在那两个飞车贼身上好了。 秋瑾为薛世衍当时的行为感动，不想给他带来多余的心理负担。 “所以，你明白了么？” 秋瑾向秋瑜说明清楚了今下午发生的事。 他听完后皱了皱眉，低头瞥了一下薛世衍，神色复杂。 薛世衍注意到他的视线，尴尬地笑了笑。 啧。 秋瑜不爽地咂了咂嘴。 “我希望你们俩能和睦相处，”秋瑾让秋瑜过去坐到她身边，柔声说，“你可能一时不能适应，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要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而且世衍也没讨厌你，还对你付出了很多，不是么？” 秋瑾指的是薛世衍之前把卧室让给秋瑜这件事。 “……哼。” 秋瑜轻哼一声。 “小瑜！” “我知道啦，妈。”秋瑜不得不敷衍。 薛世衍坐立不安，心想别人母子谈心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不过秋瑾很快就把头转向他，轻声说：“世衍，小瑜这孩子脾气古怪，有时候会说一些伤人的话，你不要当真。” “我知道的，秋阿姨。” 薛世衍回答。 【其他的我不要求，只要他别总拿我的黑历史威胁我，让我做一些变态的事，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在心里抱怨，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继弟再怎么让他不舒服，但秋阿姨他是很满意的，一开始或许有些芥蒂，不过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对秋阿姨当自己继母这件事已经完全接受了。也因此，至少表面上，他要装作和继弟相亲相爱。 ——继弟配不配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于薛世衍的回答，秋瑾很开心。她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秋瑜说：“那么，你现在给哥哥道个歉吧。” “为什么！” “你刚才误会了世衍，难道不该为此道歉么？”秋瑾脸色一沉。 “……啧。” 秋瑜可以不在乎薛世衍，但不能不在乎秋瑾。为了不让母亲生气，他只好深吸了一口气，瞪着薛世衍用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说： “对不起。” “你该叫世衍什么？”秋瑾又说。 ……嘎嘣。 秋瑜磨了磨牙齿，脸颊两侧的肌肉颤抖着向上堆叠，露出一个渗人的恐怖笑容：“对不起，哥！哥！” 恍惚间，薛世衍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的恶鬼。 由于秋瑾脚上有伤，晚饭是薛世衍做的——以前和老爸两个人的时候，经常是他自己做饭吃。 吃完饭，薛世衍想起他给秋阿姨买的草莓布丁在追歹徒的时候掉到地上了，于是想要补偿。 正好他们小区附近也有一个翠翠甜品店。 和秋瑾说了一声，他便换鞋准备出门，这时秋瑜忽然走过来，冷冷地说：“等一下，我也要去。” 【这家伙想干什么？】 拿不准对方的意图，又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薛世衍只好和秋瑜一起出门。 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胆，生怕秋瑜因为秋阿姨刚才的逼迫而报复他，但出乎预料的是，秋瑜从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只是沉默着跟在后面。 简直就像是背后灵一样。 即使不回头，薛世衍也能感觉到来自身后那充满怨念的视线。 买好草莓布丁往回走，秋瑜依旧沉默不语。 马上就要到小区了。 薛世衍心里捏了一把汗，心想这家伙要干什么也应该动手了吧？ 他的乌鸦嘴很快就灵验了。 刚走过一个小巷，他只觉后领一拉，便不由自主的被拖进了昏暗的小巷里。 啪。 秋瑜一把将他推到墙上，声音低沉地说： “你……” 只说了一个字，他就深深皱起眉，语气骤然恶劣起来，“蹲下！” “啥？” 薛世衍低着头问。 比他矮了12cm的秋瑜一副恶人模样，又愤怒又气恼地仰着头说：“让你蹲下，听到没有！” 嗯…… 薛世衍明白了对方的尴尬之处，于是双腿一曲蹲了下来。 “你想干嘛？” 他问。 不知为何，由于之前那一番对话，他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可秋瑜对他这样平静的态度十分不爽，为了加深自己的气势，便双手撑墙垂着脑袋俯视薛世衍： “你小子最近很拽啊？” 语气也刻意模仿着电视里学到的古惑仔口吻。 “哪里哪里。”薛世衍讪笑，觉得两人这样特别别扭。 “别给我打马虎眼！”秋瑜眯着眼睛，“老实交代，今天为什么要去接我妈妈下班！” “因为……” “放屁！”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薛世衍莫名有点委屈。 “你想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 秋瑜咬牙切齿。 “我想干什么？”薛世衍故作可怜地眨巴眨巴眼睛。 但秋瑜不为所动，冷冷一笑说：“半夜的风冷不冷啊？” “啊？” 薛世衍一愣，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衣橱里藏着什么？”秋瑜露出森白的牙齿，直接把话挑明了。 咕噜。 薛世衍咽了口唾沫。 “敢打探我的事情，你小子胆儿肥了啊？很好、很好、非常好……” 秋瑜越说越气，最后一把揪住了薛世衍的衣领。 “看来仅仅只让你在家里女装是不够的呢，我们来玩一个更刺激的游戏吧。”她脸上呈现出一丝病态的笑容，“‘姐姐’大人。” “你、你想干嘛？” “当然是……好玩的事情啦。” 阴暗的巷子里，魔鬼露出了獠牙。 第4章 羞耻的游乐园之行（一） ====================================== 一、羞耻升级 如果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薛世衍一定不会选择出门。 他现在被秋瑜堵在小巷子里，本以为对方只是不爽于先前道歉的事，可没想到秋瑜居然直接揭穿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企图，把薛世衍吓得不轻。 他是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秋瑜的警告言犹在耳，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你、你想干什么……” 薛世衍警惕地问。 他不得不小心，这个继弟阴险狡诈，又性情多变，如今自己想要调查他黑历史的事情败露了，说不准恼羞成怒的他会干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还用说么？”秋瑜揪着他的衣领，阴恻恻的笑着，“当然是——” 咕噜。 薛世衍喉咙鼓动，额角渗出一丝细汗。 “当然是，女装啊。” 秋瑜的笑容忽然温暖起来。 但这肯定是假象。 经过这段时间的羞耻经历，薛世衍自认为了解了继弟的为人，以他的性格如果要报复的话绝不会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什么可恶的阴谋。 “不过嘛，不是在家里，是在外——面——哦。” 果然！ 薛世衍羞愤欲绝，以坚贞不屈的目光怒视着继弟。 “呵呵，不愿意么？那好，明天我就……” “别以为这还能威胁我！”薛世衍大吼一声，豁出去了。 他一把推开继弟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有本事你就说啊！不过是女装而已，我就不信我老爸还真能打断我的腿！” 这段时间积累的不满与郁闷一下爆发出来，薛世衍只觉压在心口的大石头卸下了。他毅然决然地瞪着秋瑜，表明自己再也不会做那些羞耻的事。 秋瑜被推的后退几步，眼神阴鸷。 “你想好了？”他声音低沉地问。 “随便你！” 薛世衍这次是宁死不屈。 “呵呵，很好。”秋瑜眼皮一跳，冷冷地说，“那下周一开学的时候，我就把你的女装照贴到学校看板上去，还会用最大最显眼的字体向大家介绍你这位‘绝世美人’……高兴吧，你很快就能成为大家的‘偶像’了哦。” “咕——” 薛世衍坚如磐石的意志动摇了。 “呃、那个……”他扯出一丝扭曲的笑，比哭还难看，“小瑜啊，不用这么绝吧？” “小瑜是你叫的？” 秋瑜轻哼一声。 “不不不，小瑜大人！” 薛世衍彻底屈服下来，讪笑着说，“您看，我们之间的误会自己解决就好，就不用闹到学校去了吧？” 【这招太狠毒了！】 他暗恨。 如果只是告诉老爸，自己最多也就挨一顿揍，而且这段时间老爸正在外地出差，说不定等他冷静下来，也就口头教育教育自己，但是学校就不同了，要是自己女装的事情在学校里传播开来，这就等于是直接宣告了自己社会性死亡。 一想到往后三年自己在别人口中的称呼将会变成“女装大佬”，他就头皮发麻。 不，说不定不止三年…… 要是以后大学里有同校的人，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自己或许在大学也会被看作女装变态！ 不要啊！ 只有这点，薛世衍绝不接受！ 他宁愿在秋瑜一个人的欺压中活着，也不想随时随地被别人戳脊梁骨！ “哼哼，刚才不还很倔强么？”秋瑜很满意他恐惧的表情，优哉游哉地说，“你可以继续坚持下去嘛，我替你守着这个秘密也是很辛苦的呢。” 你辛苦个屁啊！ 你就是拿我的痛苦来作乐吧！ 这样的话薛世衍自然是不敢当面说出来，于是只好脸色僵硬地问：“说吧，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很简单。” 秋瑜抱着手，神色轻松地说，“明天下午你陪我去凯迪士游乐园，女装。” “呃……明天？” “怎么，反悔了？”秋瑜脸色一沉。 “不不不……好吧。” 薛世衍丧气地说。 再更正一次，如果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不会答应夏果穿什么女装，更不会愚蠢地把衣服和照片放在衣橱里。 应该直接烧掉！ 薛世衍悔之莫及。 回到家把草莓布丁送给秋阿姨，他独自一人走到阳台打电话。 嘟——嘟—— “喂？” 夏果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我有事跟你说，关于明天的事。”薛世衍说。 “嚯嚯，这么迫不及待呀？” 夏果调笑的声音，“和我这样的美少女约会，是不是兴奋的睡不着了？” “别闹，”薛世衍翻了个白眼，犹豫地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了。” 这句话说出口后，对方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平淡地吐出一个字。 “哦。” “我明天……有点事，要不这样吧，我下周再请你去玩？” 他本想把秋瑜逼自己女装上街的事说出来，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夏果也知道他被迫穿上女装，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可自从两年前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穿过女装上街，更好几次拒绝了夏果想再玩一次的主意。 如果自己又一次女装上街，还被夏果这个小魔女知道了，她说不定会借题发挥，加入到“猫人X”的阵营。 这是薛世衍不愿意看到的。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这次肯定算数！” “哼，正好这些天有点感冒，我还想说明天是不是先去医院开点药呢。既然你没时间，本小姐就在家好好休养了。” “你感冒了？” “没事，小感冒而已……那就这样吧。”夏果吸了吸鼻子，“我妈叫我洗澡了，先挂咯。” 嘟嘟嘟…… 薛世衍看着“通话中断”的手机，心想夏果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过说起来，这几天她的确有些感冒的迹象，应该是真的。 另一边，当薛世衍在阳台心情忐忑的打电话的时候，秋瑜也窝在床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回想起之前的冲动之举。 “为什么……”皱了皱眉，他困惑着把枕头罩在自己脑袋上。 【好烦啊！】 双脚烦躁的乱蹬着。 第二天上午，薛世衍和秋瑜两人陪着秋阿姨去了一趟医院，医生的结论是没什么大问题。中午吃过饭，秋阿姨去卧室午睡，而秋瑜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进了他们的卧室。 “真的要这样么。” 薛世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这是你的自由。”秋瑜面无表情地说。 算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干干脆脆穿上女装陪他出去，早死早托生！ 薛世衍一咬牙一狠心，便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进了卫生间。 二、碰碰车的尴尬 凯迪士乐园是一座大型的动画主题乐园，与日本最大的同人展Comic markt类似，以日本生产的各类ACG产品为主体，其中也包含一部分国产作品。但与CM不同的是，凯迪士乐园并没有给予诸位“绅士”交流的平台，所以想要在这里找到“实用”本子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凯迪士乐园主要侧重于少年向和幼儿向作品，宣传上说每季度和每年度都会根据游客票选结果选出最热门作品与日方合作打造专属区域，供爱好者体验。 近年来随着ACG热潮在年轻人族群中广泛传播，这一领域虽仍是小众，但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也初具一定规模。在这样的气氛下，各大城市举办的漫展或游戏展早已屡见不鲜，这种以日式ACG为主题打造的大型乐园却还是第一座，关于它的出现及市场前景，网络上支持者有之，看衰者亦有之，且不管后续发展究竟如何，它的热度总归是抄起来了，很多江城乃至附近的爱好者们都纷纷约定来这里面基。 ——明面上经营这座乐园的公司名不见经传，关于它幕后的真正老板在网上有很多传闻，有人说这是日本动画产业的集体行动，也有人说这是国内某个富二代的任性妄为，但大抵上这些所谓“独家消息”可信度都很低，也因此，网友们对这座神秘的乐园更加好奇。 本周江城凯迪士乐园正式开业，为了招揽游客决定周五到周末连续三天推出门票打五折的活动。 周六下午，许多青年男女和带着小孩的年轻父母来到凯迪士乐园。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对姐弟非常亮眼。 年纪较小的少年粉雕玉琢，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兜帽衫，小手一直拉着身旁的姐姐，酷酷的脸上时不时露出一丝笑容。他旁边的少女个子高挑，一件蕾丝花边的白色连衣裙套在身上，更衬出她水嫩白皙的皮肤，纯洁的像是无暇的天使。 或许是不习惯于众人的注视，少女娇羞地垂着头，耳根绯红。 周围人都露出善意的笑脸，移开视线。 “姐姐姐姐，售票口在那边哦！”可爱少年眨巴着眼睛，提醒走错路的姐姐。 嗓音清脆童稚。 白裙少女脸更红了，连忙牵着弟弟的手在众人逗趣的笑意下，蹬蹬蹬地跑到了售票口排队。 “昨天订的两张票，谢谢。”几分钟后，少年趴在售票窗口，对里面的售票员小姐说。 “小弟弟，今天是和姐姐一起玩么？” 售票员小姐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对这个小少年说。 “是啊！”少年甜甜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女，“是吧，姐姐！” “姐姐”两个字咬的很重。 “……呵呵。” 白裙少女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 拿到门票后，姐弟俩进了游乐园。刚一进去，一座高大的天臂阿童木雕像便映入眼帘，动作是其经典的双手握拳、右臂高举，仿佛马上就准备脚底喷火飞到天上去。 “真怀念啊，小时候常和姐姐看这部动画呢。”少年笑嘻嘻地说。 “呵呵。” 白裙少女依旧是那个别扭的笑容。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你看过这个了？还小时候……我不是你姐姐啊混蛋！】 她心里抓狂。 哦不，应该是“他”。 这个白裙少女的确又是我们的薛世衍同学。 少年秋瑜没有理会他的纠结，迈开脚步就跑到一个卖棉花糖的地方：“姐姐姐姐，我要吃棉花糖！”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渴望。 嘎嘣。 薛世衍用力咬着牙齿，防止自己忍不住动手。 他默默地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从手提包——秋瑜偷偷拿了秋阿姨的——里掏出手机，捏着嗓子向老板问：“巨信还是支钱宝？” 由于他的嗓音本就不是很粗犷，再加上刻意捏细声线，乍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 当然，要说有多甜美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棉花糖老板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位白裙少女，估计在嘀咕这女娃长得这么漂亮，可惜声音差了那么一点，不过他也没多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二维码。 薛世衍扫了二维码付账，不一会儿一个超巨大的棉花糖就做好了。 “来，吃吧，”他把棉花糖塞进秋瑜手里，扭曲的笑着。 【祝你得蛀牙。】 “谢谢姐姐！” 秋瑜啊呜地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美滋滋地吃着棉花糖，他又一把抓住薛世衍的手。 “姐姐，我们去坐碰碰车吧！” “碰碰车呀，很好啊。”薛世衍脸上堆起笑容，又迅速暗了下去。 【最好撞死你这个混蛋。】 他心里翻涌着黑暗。 两人到了碰碰车的场地，原本薛世衍是想一人坐一辆，这样他就能暂时甩掉这个变态，顺便还能……嘿嘿嘿。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也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他的阴谋，秋瑜吵吵嚷嚷的要两个人坐一辆，薛世衍以不安全为由拒绝，他立马小嘴一瘪，眼眶泛起泪花。 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 秋瑜可爱的外表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了，他这一装哭，一旁的工作员小姐立刻心疼地凑上来安慰，还用一种十分不满的眼神瞪着薛世衍。 就好像是在责备他这个当“姐姐”的很不负责任一样。 【MMP……】 薛世衍抓狂了，他双手背在身后张牙舞爪一会儿，这才黑着脸笑眯眯地说：“你、你想和……姐姐一起坐？可、可以、呀。” 声音要多假有多假。 挑了一辆红色的碰碰车，薛世衍提着裙子率先坐了上去，紧接着，秋瑜坐到他怀里，还扭过头楚楚可怜地说： “姐姐，你要保护好我哦！” 呵呵。 老娘要和你同归于尽！ 薛世衍崩坏地笑着，连人称代词都混乱了。头顶上传来“嘟——”的一声，场地里十多辆颜色各异的碰碰车都发动起来。 一时间，一连串“交通事故”频发，让人眼花缭乱。 也不知道为什么，薛世衍他们这辆小红车被撞击的次数最多，好像所有人都把他们当做了目标，不撞一次都值不回票价似的。 薛世衍以他高超的技巧左右突围，愣是把一个相互撞击的游戏玩成了躲避球。 “这群混蛋脑子有病啊！” 他刚躲过一辆小绿车，前方又有两辆车朝他这边直冲过来。不得已，他只好把方向盘向右转满，与一辆小黄车擦边撞过。 于是，又有三辆车从三个方向向他冲来。 “姐姐真受欢迎呢。”秋瑜笑着说。 滚蛋！ 薛世衍此时精神紧绷，没那闲工夫理会秋瑜的调侃。 他完全进入了竞赛模式，过去与夏果玩赛车游戏的记忆一一浮上心头。“要玩是吧？我陪你们玩到底！”犟脾气上来的薛世衍黑化了，他眼中全是各种飞车爆炸的场面，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战栗。 都给我去死吧！ 心里呐喊一声，薛世衍调转策略，以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狠狠撞在前方一辆车上，把车上一个年轻人吓了一跳。 【这美女真有个性！】 吹了个口哨，年轻人也兴致勃勃的还击。 火热的场面顿时升级。 在激烈的撞击下，秋瑜在他怀里左摇右摆，渐渐的，陷入混沌意识的薛世衍感觉到一丝不妥。坐在他怀里的秋瑜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撞击的时候还上下蹦跶，一刻也不消停。 【我不是基佬啊！】 薛世衍欲哭无泪，连身下的小红车也走走停停，被撞的次数更多了。 “……”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秋瑜沉默不语，把脑袋深深埋在胸口。他显然也感觉到了。 第4章 羞耻的游乐园之行（二） ====================================== 三、排队的插曲 十分钟是如此缓慢，以至于当头顶响起本轮结束的提示音时，薛世衍还以为已经度过了一个世纪。 他脸色潮红，就连怀中的秋瑜也浑身发热。 其他碰碰车上的游客都纷纷下车，只有他们两人还赖在车上不准备下来。 “两位客人，现在已经结束了哦。”先前那个工作员小姐走过来提醒。 薛世衍有苦难言。 他现在全靠怀里的秋瑜遮掩，要是直接下去，或是秋瑜拍拍屁股走人，肯定会把工作人员吓一大跳。 【大概会报警吧。】 薛世衍绝望的想。 “这位小姐？”工作人员走近了。 她奇怪地看着脸色不对的白裙少女，又看了看少女怀中沉默不语的少年，不知道这姐弟俩怎么了。 终于，当工作员小姐伸手要拍他们的时候，秋瑜开口了。他仰起头，用一种很为难很忧虑的表情说： “大姐姐。” “怎么啦，小朋友？”工作员小姐瞬间被俘虏。 “我姐姐……我姐姐她肚子痛，”他装作很伤心的样子，犹犹豫豫地说，“你可不可以……让她休息一下？” “肚子痛？”工作员小姐打量了一眼薛世衍。 “嗯嗯！” 秋瑜点头。 “那——到我们员工休息的地方去吧？”工作员小姐想了想说，“离这里不远，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行不行，我姐姐痛的走不动路了。你就让她在车上休息一下吧，很快的！” “这……可是马上下一轮就要开始了啊，我……” “求求你！”秋瑜双手合十，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祈求看着工作员小姐。 工作员小姐明显被他可怜的外表软化了，但是心软归心软，她还是分得清私人与工作之间的界限的。 思考片刻，工作员小姐提议说： “要不这样吧，你们再坐一轮游戏，不过我会和其他游客说，让他们注意一下。” “太感谢了！” 第二轮游戏开始，工作员小姐在向其他游客说明了情况后，便让薛世衍他们把碰碰车开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可得感谢我啊，姐姐。”等周围没人的时候，秋瑜冷着声音说。 仔细听能感觉到他声音中的慌乱。 “你……以为是谁害的？”薛世衍脸色发黑。 刚才在工作员小姐面前，他生怕被发现，连话都不敢说。 “呵，果然是伪君子。” 秋瑜不屑地撇了撇嘴。 “别说这些了，你赶紧下来，”薛世衍推了推怀里的秋瑜，“等会儿完了要是还没……那就丢死人了！” “你也知道丢人？”秋瑜从车上下来，嫣红的脸上扯出一丝嘲讽。 “你！” 薛世衍气得想跳起来，但一想到自己下面的状况，又只好憋屈地坐下。 “哼哼——” 秋瑜抱着手，挑衅地盯着他，表情十分欠扁。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我堂堂男子汉，不与小屁孩一般见识！】 薛世衍咽下这口气，自我安慰这是男子汉胸襟广阔的表现。 没了秋瑜的“干扰”，念叨着“心若冰清”的薛世衍很快将雄赳赳气昂昂的短刀安抚下来。又十分钟过去，在工作员小姐过来询问之前，他便气定神闲地下了车，向对方道谢： “那个……谢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扭捏。 “没事没事，你弟弟挺懂事的，”工作员小姐摆摆手，“大家都是女人，有些事情不好亲自开口，我懂的。” 说着还露出善意的微笑。 薛世衍闻言差点一个不稳摔到地上。 【你到底懂了什么啊！】 他羞愤欲死。 和秋瑜离开碰碰车场地后，这小子又恢复了那副虚假的天真面孔，到处“姐姐姐姐”叫个不停，让薛世衍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不行。 不能就这样任由他牵着鼻子走。 在接连又玩了几个项目后，薛世衍开始思考如何反击。 “姐姐！”这混世魔王又开口了，“我们去玩那些转啊转的小马吧！” 收起你这个做作的表演！ 即使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可他仍旧对秋瑜现在的“天真模式”十分不适应。 你骗骗路人可以，但骗不了我！ 他暗恨，心里认定这家伙之所以这样，肯定是为了能更加羞辱自己。 好深的心机。 各怀鬼胎的两人走到旋转木马的场地，这个娱乐项目似乎是与一个叫《彩虹天马》的欧美幼儿动画有关，每一匹天马都色彩绚丽，而且表情非常的……别致。 不过奇怪的是，按理说喜欢旋转木马这类项目的要么是年轻情侣要么是小孩子，但薛世衍扫了一眼排队的人，发现其中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单身的年轻男人。 就比如他们前面这个大腹便便的眼镜男，不光头上绑着印有彩虹天马的头巾，嘴里还不停嘀咕什么“天马大法好”。 薛世衍不禁心中一寒，怀疑这是某种新兴的邪教团体。 “嘁。”大概是注意到了身后的视线，这个疑似邪教徒的男人回头看了看一身白裙的薛世衍，肉嘟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辣鸡三次元。” 他小声嘀咕，又转过头去。 火大！ 虽然女装不是自己的兴趣，但随随便便被人蔑视“辣鸡”什么的，薛世衍可受不了。他眼睛一眯，笑容“和善”地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 “干、干嘛！”男人声音有些哆嗦，镜片下的眼睛四处乱瞟。 似乎是很不习惯与“女孩子”交流。 “你刚才说我什么？” 薛世衍露出牙齿，笑眯眯的问。 “咕——”眼镜男没想到自己的嘀咕居然被当事人听到，脸色顿时惨白。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当薛世衍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才咽了咽口水，红着脸小声说： “对、对不起。” 嗯，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 薛世衍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对方都已经认错了，他也就摆了摆手表示接受道歉。 “扑哧——” 一旁的秋瑜捂嘴笑。 “干嘛？”薛世衍皱了皱眉。 “嗯——没什么，”秋瑜翘着嘴角，眼睛瞥向薛世衍，“我只是觉得……你刚才那样子很有女人味哦？” 啥？ 女人味？ 这小子没发病吧？ 薛世衍甩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怀疑你脑子有问题。” “看看看，就是这个眼神，嗯！很不错！” 秋瑜对他竖起大拇指。 “滚蛋。”薛世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彩虹天马这个项目排队的人太多了，他们排了半个小时才往前移动了不到一米，看着前方还有一长串的人，薛世衍感觉身心俱疲。 “等这排完太阳都落山了，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他建议说。 如果单纯只是排队他还没什么想法，但关键他现在穿着女装，再加上前后排队的人都是一些神色猥琐的单身男人，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踮起脚尖看了看周围，忽然一连串尖叫传入耳中。 【云霄飞车？】 薛世衍心中一动，指着空中的铁轨说：“我们去玩那个吧，很刺激的！” 从刚才一系列秋瑜选择的项目来看，他总是选择一些看起来相对安全、比较受女孩子欢迎的游戏项目，比如旋转茶杯啊、打气枪啊之类的，其中最“危险”的也就只有一开始的碰碰车了。 薛世衍想到这里不禁有了个猜测—— 这小子，该不会是胆子小吧？ 四、云霄飞车杀人事件 且不管薛世衍的猜测是否正确，至少秋瑜看到云霄飞车的时候脸是阴沉的。 “怎么，不敢？”他使用了激将法。 秋瑜怎么能容忍区区薛世衍小瞧自己？只听他冷哼一声，眼角上挑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我怕你湿了裤子。” “呵呵，那走啊？” “走就走！” 秋瑜说罢甩开薛世衍的手。 【有情况！】 从出门后就一直扮演“乖巧弟弟”的秋瑜这还是第一次当众摆出黑脸，薛世衍几乎可以判定，他肯定是害怕了。 嘿嘿。 薛世衍在心里阴阴恻恻地笑着。 叫你让我穿女装，叫你“姐姐姐姐”叫个不停，小样儿，傻了吧？待会儿我就要让你好看！ 怀着报复的阴暗心思，薛世衍神清气爽地走在秋瑜后面，不一会儿就到了云霄飞车排队的地方。 嗯，人数比刚才那个少。 准备体验云霄飞车项目的大多数是年轻情侣，这也让薛世衍松了口气。 “这里不错，看样子排个半小时左右就可以玩了。”薛世衍走到秋瑜身边，意有所指地说，“要不，我去准备一个口袋？” “你需要的话，我没意见。” 秋瑜拉长个脸。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当薛世衍登上云霄飞车时才发现这辆车的车身上印着许多动画人物，其中一个头发像独角兽的少女和一个戴着大框眼镜的小孩他有印象，记得夏果家里有这部动画的海报，据说是侦探类型的动画。 名字好像叫……《名侦探靠北》？ 在工作员小姐的介绍下，他得知这辆云霄飞车完美还原了动画第一集的场景，除了车身喷漆外，其他诸如运行路线、车型等都与动画中的云霄飞车一模一样。 “我们可是和原作者严格考据过的哦！”不知为何，薛世衍总觉得工作员小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引人遐想。 没让他有多余思考的时间，刚一坐下，就有一个男性工作人员过来帮他扣上了安全压杠。身体被紧紧锢在座位上，薛世衍莫名有些紧张，他扭头看了看秋瑜，发现他比自己还要紧张，一张脸惨白，眼睛直直地瞪着扣安全压杠的工作人员。 ……要不要这么夸张？ 薛世衍发现他双手紧握，额角不停渗出冷汗。 当工作人员弄好安全压杠向下一个乘客走去时，秋瑜反而松了口气，喘息着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胸口剧烈起伏。 “喂，你没问题吧？”薛世衍问。 报复归报复，他可不想秋瑜真出什么事。 “闭、闭嘴！” 秋瑜睁开眼睛疲惫地瞪了他一眼，好像全身骨头都软了似的。 “我没开玩笑啊，你的样子……”薛世衍有点后悔了，要是秋瑜出了事，他该怎么向秋阿姨交代？ “要不我们下去吧，反正现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云霄飞车发出了启动的声音。 薛世衍身子一仰，嘴里的话堵回了喉咙眼里。 卡塔卡塔卡塔—— 云霄飞车开始的速度很慢，但渐渐的，他手心就渗出一丝细汗。爬升了一个高坡后，车辆急速坠下，巨大的失重感让薛世衍眼前一黑，心脏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扑通扑通狂跳，仿佛马上就要冲破胸口飞出来。 大意了。 薛世衍恍然醒悟——他其实是第一次坐云霄飞车。 以往在电视上看到云霄飞车的场景，他还不以为然，觉得有什么好尖叫的？自认为是堂堂男子汉的他对那些“刻意做作”的人很不屑，觉得他们这是“现充的炫耀”，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博取伴侣的呵护。 但现在…… “啊啊啊——！” 没错，叫的最起劲的就是薛世衍，其尖细的声线已经无限接近于女生。 【如来佛祖玉皇大帝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他紧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压杠，好几次都绝望的以为自己会被甩出去，泪花在他的眼角酝酿，原本准备看好戏的眼睛也紧紧闭上。 ——他已经没有闲情去看身旁的秋瑜了。 又过了一个恐怖的陡坡，薛世衍只觉周围一暗，似乎是进了隧道之类的地方。云霄飞车在黑暗中通过的时间很短，不多时，他感觉周围又亮了起来。 几滴水拍打在了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温度。 这是什么？ 眼泪？ 他下意识以为是身旁的秋瑜哭了。 【啧。】 之前秋瑜惨白的脸色浮现在他脑海，虽然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但一想到秋瑜那副凄惨的模样，他就不得不睁开双眼。 至少，他可以稍微安慰一下…… 薛世衍的眼睛僵住了。 他张大嘴巴，傻愣愣的看着前排一具无头的尸体。 ……诶？ 诶？ 诶—— “啊啊啊啊啊啊——！”他瞪直了眼睛，尖锐的叫声同其他乘客一起，在空中奏响了一曲激昂的乐章。 死人了啊啊啊啊啊——！ 在这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摆。 云霄飞车停下后，他哆嗦着看向前排那具无头死尸，想要掏出手机报警可由于安全压杠的存在让他动弹不得。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其他乘客兴奋地大声讨论，说着一些薛世衍听不懂的话。 “还原度真高啊！我都吓到了！” “唉，真羡慕你，我那个位置一点儿都看不到。” “嘿嘿，我就坐在‘尸体’旁边哦！” “哇！真棒！不过主角位被一对姐弟坐了呢，真可惜。” 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对死了人这件事这么兴奋？ 薛世衍脑子里像是灌了铅一样，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无法理解这些人的一言一行。 “白痴。”这时，解开安全压杠的秋瑜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仔细看看那具所谓的“尸体”。 “明白了么？” “……诶？” 薛世衍又愣住了。 女性工作人员解开了他身上的安全压杠，他傻愣愣地看着那具尸体，终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具“尸体”的血是透明的。 “为什么……血……” “那是温水，白痴。”秋瑜嘲笑着他，“这是还原动画的云霄飞车，知道了么？呵，什么都不懂，也敢拉我来坐？” “还原……动画？” 他浆糊似的脑子终于理清了一些事情。 的确，他记得一开始排队的时候，工作人员有过来问一些问题，不过轮到他们的时候秋瑜抢先一步回答了“没问题”，接着他们便登上了车。 所以说…… “你是故意的吧！”他怒气冲冲地盯着秋瑜。 不过秋瑜可不会被他吓到，冷笑着说：“难道你选这个项目不是故意的么？” 一句话就让薛世衍哑口无言。 是啊，他本来是打算用这个来报复秋瑜的，如今被反过来报复也只能说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怎么样，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呀？”秋瑜嘲讽地说，“姐——姐——大人。” “哼，我自己能行！” 薛世衍站起来，下了云霄飞车。 他的腿还有些哆嗦。 “你不害怕这个？”走出云霄飞车的场地后，他疑惑地问。 从之前的反应、特别是扣安全压杠时秋瑜的那副样子，如果说这都是装的话，这个家伙的演技未免也好过头了吧？ 秋瑜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害怕这种东西的错觉？” 很拽。不得不承认，秋瑜的演技已经超乎了薛世衍的想象。 第4章 羞耻的游乐园之行（三） ====================================== 五、Cosplay 体验了T区（Tradition，传统），薛世衍与秋瑜两人又走向了F区（Future，未来）。 说是“未来”区，其实也没多严肃的感觉，实际上就是用比较未来感的技术来呈现动画或游戏元素，其中最经典的例子就是把游戏内某个地图或场景移植到棚内，让游客们能亲身体验到“原汁原味”的游戏氛围。 也因为这样，T区是允许游客Cosplay的，各个店铺也提供了服装道具。 走在T区的街道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其中有身着动力铠甲的士兵，有背生节肢的刀锋公主，还有头顶绿帽的水管大叔。 “感觉我在这里也不算异类了。” 看到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穿着暴露水手服在跳舞机上蹦跶，薛世衍脸色发黑地说。 自己这是进了异域么？ 他也不是没见识过Cosplay，比如夏果就常常在家试穿一些动画角色的衣服，每次她去漫展的时候也会让薛世衍帮拿东西。不过薛世衍一般都只送她到漫展附近的车站，等夏果与她网上社团的小伙伴碰面后就会离开。 在他的印象中，所谓Cosplay大概就只是夏果这样的女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一些朋友聚聚会拍拍照，和一般女生逛街也没什么不同。 但当他在这里真正见识到Cosplay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原来喜欢Cosplay的不只有女生，还有很多男生，他们也不只是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或帅气，还有很多人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活似外星生命。 ——就比如刚才和他擦肩而过的“方块人”。 这是万圣节游行么？ 薛世衍此时脑袋里只有一个词：群魔乱舞。 “哦哦！这不是白猫酱么！”一个兴奋的叫喊声传入他耳中。 转过头，只见一位穿着长衣长裤，红框眼镜别在头顶的少女一个箭步飞冲过来，举起手中的照相机对准薛世衍： “这位小姐姐，我能给你拍几张照片么？” 她喘了口气，期待的问。 什么情况？ 薛世衍懵了。 见眼前白裙少女没有回答，相机少女又说：“太棒了！你是我见过最还原的白猫酱！求求你，我真的很想把你最美的瞬间拍下来！” 说着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 白猫……酱？ 薛世衍脑子有些糊，不明白这个自来熟的少女在说些什么。但刹那间，“白猫酱”这个听着有些耳熟的名字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隐隐约约，似乎在哪里听过。 【噔噔噔！看，我有白猫酱的衣服哦！】 夏果嬉笑的脸跳了出来。 对了！ “白猫酱”不就是《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变态！》的女主角之一么？ 薛世衍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他身上这件衣服并不是普通的女装，而是还原了动画的COS服。 “不……不行么……” 薛世衍长时间没有回应，相机少女很是失落的低下头。 “完全没问题！”秋瑜替薛世衍作了回答。 他嘴角微翘，故作天真地对一旁的薛世衍说：“姐姐你刚才不还抱怨没人认出你的COS么？这个相机姐姐很可靠的样子，你就让她拍几张美美的照片吧！” 【我什么时候抱怨了？倒不如说，我也是刚想起原来我也是在Cosplay啊！】 薛世衍气得咬牙。 “咦，姐姐你怎么发抖了？”秋瑜仰着头，笑眯眯的问，“是不是太开心了？” 之后他又扭头对相机少女说： “我姐姐只是没反应过来，她其实很欢迎呢！” “真的吗！”相机少女双眼猛地一亮。 我能说拒绝么？ 感觉到从秋瑜手掌上传来的力度，薛世衍露出个扭曲的笑脸：“当、当然可……可以。” 【注意我的表情，识相的就快滚！】 他不敢明面上反抗秋瑜的压迫，只好用这种方式“提醒”相机少女。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相机少女并没有因为他的表情而醒悟，反而更加激动了： “哇！这个嫌弃的表情也好还原！” 【什么鬼！】 薛世衍在心里用力捶地。 总而言之，身不由己的他最终还是和相机少女到了一个可供自由拍摄的场地，期间秋瑜一直拉着他的手，脸上洋溢着愉悦。 “哦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调试着相机的少女抬起头，对两人笑着说，“我叫李可，你们可以叫我小可。” 秋瑜也介绍了他和薛世衍的名字。 “那个，嗯……世颜小姐？能说一下你的社交ID么？” 李可做好拍摄准备，问薛世衍，“等返图的时候，我可以@你。” “呃……我不玩社交网。”薛世衍假笑着说。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把社交ID给你？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 薛世衍打了个寒颤。 “诶，现在还有人不玩社交网的么？”李可下意识说了一句，又连忙道歉，“啊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要不这样吧，你有网上邮箱么？我到时候发给你。” 不等薛世衍回答，秋瑜又抢先一步说：“我姐姐家教很严的，平时不上网，不过你可以@我哦！” 接着便跑过去在李可的手机上一通操作，添加了好友。 “就是这个！”他笑嘻嘻地说，“直接发给我就行了。” “咦，你这账号是……” “不要说那么多啦，直接开拍吧，”秋瑜打断李可的话，“我姐姐都等不及了呢！” 李可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这在网上也挺常见的。 一脸别扭的薛世衍在李可的指挥下，摆出了各种在他看来“卖弄风骚”的姿势——说实话，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他的确很喜欢看女孩子们妖娆妩媚的照片，可要是换做他自己，一个堂堂大老爷们儿，这就有点变态了。 我是男人啊！ 薛世衍在心里控诉。 每个姿势拍了几张，李可停下来思索。她看了看薛世衍，又看了看一旁的秋瑜，提议说：“动画里白猫酱不是有妹妹么，不如小瑜弟弟你和姐姐合拍几张吧？” “呃——” 正欣赏着薛世衍窘态的秋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躺着也中枪。 “好不好？”李可双手合十的拜托。 “不好。” 秋瑜一口回绝。 态度很坚决。 但薛世衍憋屈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秋瑜独善其身？于是他笑盈盈地走到秋瑜身边，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我们姐弟好久都没一起拍照了呢，小瑜讨厌姐姐了么？” 说着还用手指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作泫然欲泣状。 【喜欢演戏是吧！那就演个痛快啊，要死一起死！】 ——阴暗的心理暴露无遗。 秋瑜盯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怎么样，不想和姐姐合照么？” 薛世衍笑容“和善”。 “……不行！”好半天，秋瑜才断然拒绝，“别妄想了，我是不会穿女装的！” 啧。 薛世衍很不满，但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强迫秋瑜。 要不找外援？ 想到这里，他看向李可：“小可，你也觉得小瑜女装和我合照很好对吧？” “唔——” 李可点了点嘴唇，耸肩说，“虽然小瑜扮女装效果一定是最好啦，但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小瑜你就直接穿这身拍吧，我到时候会注明这是白猫酱的‘男装妹妹’的！” 听到“男装妹妹”四个字，秋瑜脸色一变。 但薛世衍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溜掉了。 六、VR游戏 拍摄结束后，李可笑着和薛世衍他们道别，转身又去搜寻下一个目标了。 秋瑜的表情从刚才起就很奇怪，说不上生气，但也绝不是开心，倒更像是忧虑与害羞的结合体，很是复杂。 薛世衍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不过也只以为是让他女装而产生的恼怒。 【啧，让我女装的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么！】 一路上他们拒绝了其他人的拍摄请求，走进了一个海贼标志的区域。 这个内棚里是一片蓝白色，顶部刷上白漆，还用一个功率强大的灯泡模拟了太阳；而四周和脚下都是蓝漆，其中有白色的浪花和跃出水面的海兽。 一座巨大的海盗船横亘在两人眼前，船首上是一只金色的八脚章鱼。 “欢迎来到传奇航路！勇敢的水手们，让我们扬帆起航！” 墙壁上的扬声器里响起一个热血激昂的声音，在工作人员的介绍下，薛世衍了解到这是乐园和《海洋王》合作的项目。 “请务必试玩一下。”工作员小姐热情洋溢地邀请。 他们进入船体内部，发现有很多游客都戴着VR眼镜东张西望，嘴里连连惊叹。在工作员小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个空闲的隔间，等候在这里的一个小哥将两双手套递过来： “请先戴上这个。” 秋瑜没动，薛世衍接过手套递给他一双。 戴上手套后，那小哥又让他们把柜台上的VR眼镜戴在头上：“眼镜左侧有个开关，对，按一下……” 按下开关的一瞬间，漆黑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景色。薛世衍上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木质结构的房间里，旁边还有一个吊床。 “扑哧——” 他戴着VR眼镜看向秋瑜，一个没忍住笑岔气了。 “干嘛？” 秋瑜不爽地转过脸来，鼻尖上的红鼻子格外引人注目。 “……噗。” 结果他一看到薛世衍，也笑喷了。 “喂喂喂，你看到我变成什么了？”薛世衍问。 “你自己不会看？” “我又看不到自己！” 这时候，解说小哥的声音上线了：“你们现在在一间船舱里，里面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触碰，如果你们想看自己的样子，可以调出‘设置’菜单，从‘道具’栏里变出镜子。” 两人依言调出“设置”菜单。 薛世衍选择的是一面落地镜，镜子里是一个褐发巨乳的女海贼，她上身穿着一件绿色比基尼，沉甸甸的胸部摇摇欲坠，下身是一件修身牛仔裤，将丰满翘臀的曲线完美呈现了出来；秋瑜选择的是一面精致的手镜，在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红彤彤的鼻子，以及头上多出来的两支驯鹿犄角。 “这是什么鬼！” 两人同时说。 “我们乐园推出的这款RPG游戏可以根据玩家外貌和体型修正原作人物，让玩家可以用贴近原作人物的外貌进行探险。”解说小哥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由于是体验版，大部分内容还没有解禁，初始人物不能选择，将由系统根据扫描到的信息进行匹配。” 扫描？匹配？ 薛世衍暗自咬牙。 这什么鬼系统为什么会给自己匹配个女性角色？还是这么大的巨乳！ 现在连游戏里他也逃不过女装的宿命了么？ 不，这已经不能说是女装了……这特么根本就是变性了吧！ “仅此之外，我们新研发的体感手套还能接近真实地触碰到虚拟世界的物体，”解说小哥的声音又响起了，“不仅仅是推动或抓住物体，您们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与物体接触的质感。” 噗—— 这也行？ 现在的科技已经这么进步了么！ 薛世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角的余光瞥向秋瑜。 这时秋瑜正好奇地抚摸着自己头上的犄角，一时没注意到这边。 【只是游戏而已……再说这也不是我决定的……这是系统的错……】 薛世衍浑然忘记了之前是怎么嫌弃系统匹配的，一门心思都挂在了自己胸前的那对大木瓜上。 摸一摸…… 不要紧吧？ 会不会太变态了？ 反正是自己的。 可我是男人啊…… 咕咚。 欲望最终战胜了理智，在短短一秒内做完思想斗争的薛世衍伸出双手，放在了虚拟世界中的自己身上—— 软乎乎。 软乎乎。 虽然没有温度。情不自禁又捏了两下，薛世衍在心里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我的胸部居然比夏果还大！ 我竟然沉迷于自己的胸部！ 上述无论那一条，都足以让薛世衍勒脖自尽。 从小到大，他除了夏果这个青梅竹马外，几乎没有和女孩子接触的经验。在上高中前，他曾幻想着自己能够拥有像是唯美爱情故事中那样美妙的邂逅，可到头来，他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夏果被他自动排除在外。 作为一个单身年龄与实际年龄完全相符的单身狗，薛世衍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女朋友到底是怎样的人，是短发还是长发，是娇小还是高挑，是可爱还是妩媚，他的要求不高，只想要有一个能陪伴自己、和自己手牵手漫步在青青草地上的伴侣。 这就是他觉得最浪漫的事。 可想不到，如今他的梦想超额完成，且不说牵手，他居然直接揉到了女孩子的胸部！还是超丰满的巨乳！ 【但这特么是我自己的啊啊啊——！】 薛世衍欲哭无泪。 这贼老天，我薛世衍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耍我！ “舒服么？” “舒……”薛世衍刚想说“舒服”，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个声音—— 秋瑜站在他面前，抱着手冷笑着说：“这么大的胸部，姐姐一定很高兴吧？呵呵……” 咳咳—— 薛世衍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看过来的！ “从你嘀咕着‘软乎乎’的时候，”秋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冷冰冰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毕竟……姐姐大人是个贫乳嘛。” “我、我可以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秋瑜故作不解，“这不是姐姐大人梦寐以求的超——丰满大胸么？” “谁梦寐以求了啊！” “谁揉就是谁咯。” 秋瑜嘲讽的笑。 脸红耳赤的薛世衍正要反驳，一个声音忽然从他们隔壁传来：“哇哦哦哦——我真的变成佐罗了啊！太帅了！” “果果你太激动了……” “啊啊啊！桑吉在对我说话！好幸福~” “醒醒，我是小彤。”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桑吉！” “真是败给你了。”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 如果薛世衍没听错的话…… 其中一个是夏果。 第4章 羞耻的游乐园之行（四） ====================================== 七、简单的任务 薛世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夏果。 她不是在家休息么？ 很显然，今天薛世衍想不到的事有很多，就比如接下来的—— “那么就让我来为各位介绍游戏的下一个环节，”解说小哥的声音再次响起，“相邻隔间的玩家可以组队，一起完成系统布置的简单任务。” 啥？ 薛世衍刚暗道一声不妙，他和秋瑜所在的船舱墙上就出现了一道门。 解说小哥的声音还在持续：“那么下面，请房间号为单数的朋友打开出现在你们面前的舱门。” 薛世衍看了看门上的号码，是双数。 也就是说…… “哟，你们好！”舱门被推开，一个蓝色头发身着白色背心的剑士走了进来，“让我们一起去冒险吧！” 声音毫无疑问是夏果。 【冒险个屁啊！】 薛世衍捂着脸，只觉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驯鹿，好可爱。”跟着蓝发剑士进来的是一个沉稳的西装男，不过他的声音明显是女性。 秋瑜不爽地别过头。 解说小哥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队友集结，那么我们就赶紧开始任务吧！详情请玩家们自行查看任务栏，为了更好的浸入体验，我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任务结束。” 这句话说完，解说小哥的存在感就完全消失了。 “咳咳，”蓝发剑士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我有个建议，难得能扮演动画中的角色，不如我们就用动画里的名字来互相称呼吧？” “没意见。”西装男附议。 “嗯。” 秋瑜点了点头。 薛世衍还在躲避着夏果的视线，见她看向自己，连忙侧过头捏着嗓子说：“我、我也OK。” 还好，在虚拟世界中大家的样貌都发生了一定改变，再加上薛世衍刻意捏细声线，夏果倒是没有发现“她”就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好，那我们再确认一下，我是剑士佐罗。”他指了指自己。 “你是厨师桑吉。” 指向西装男。 “你是医生驯鹿。” 这次指的是秋瑜。 “而你，”他再次看向薛世衍，笑着说，“就是我们海贼团的首席航海士美娜。” 【原来这个人物叫美娜啊。】 “她”以前没看过这部动画。 “根据任务栏的指示，我们需要捕获一只海兽，”不知不觉中，佐罗成了四人中的领袖，“没有疑问的话，就点击任务上的‘确认’按钮。” “这个点下去会发生什么？”西装男问。 “我也不知道。” 佐罗耸了耸肩。 “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说的头头是道的。”西装男调侃。 “我又不是资深的游戏宅，”佐罗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这游戏估计也是第一次面世吧，走一步看一步咯。” 【是啊，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美娜此时所想的与佐罗截然不同。 他们四人点击了任务栏上的“确认”按键，霎时间，整个船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蓝天。 头发在飘动。 即使头上没有体感装置，但光是视觉上的冲击也让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徐徐海风的吹拂。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艘海盗船的甲板，其下是风平浪静的海洋。 西装男走到船舷旁，探头往下看：“不是说要捕获海兽么，在哪里？” “来了。” 佐罗眼睛虚眯。 远处一块巨大的黑影迅速朝着海盗船这边袭来，不多时，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滚，一只肉红色的触手猛地从海里飞出。 “避开！”佐罗大喊一声。 众人向左右扑倒。 现实世界的音响播放出空气被撕裂的声音，虚拟世界中，那条粗长的触手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拍打在甲板上。 嘭—— 木质的甲板立刻龟裂，破碎的木屑飞得到处都是。 【卧槽！】 美娜瞪大了眼睛，被这逼真的演出效果震撼了。 “就是现在！”另一边，瞧见海兽的整个身子都爬上了船体，佐罗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剑朝眼前的触手砍去。 “呼——真羡慕你们的技能。” 西装男一平底锅拍飞眼前的触手，满脸郁闷。 技能？ 美娜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有技能，连忙翻出虚拟菜单查看。 【技能：伸缩棒】 【描述：可粗可细，可长可短，是航海士测量水深、保护自身安全的不二法宝。另：请不要探究生活用途。】 美娜呆住了。 什么鬼？ 这技能的描述是几个意思？还有最后的那个“另”是几个意思！ 什么“请不要探究生活用途”啊！不想让人想歪你就不要标识出来啊混蛋！ 美娜在心中疯狂吐槽。 “美娜小心！”佐罗的声音传来。 诶？ 美娜听到声音从“技能栏”抬起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触手死死缠住了。 诶诶诶？ 她的身体被卷到了半空中。 当然，这所谓的“被卷到半空中”实际上只是虚拟世界的身体，她现实中的身体依旧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臂，感知告诉她一切正常，不过虚拟世界中的身体却是已经被系统判定为“束缚状态”，不论她如何活动，都只能表现为“奋力挣扎”。 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体验让美娜觉得很难受。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你们别光看着啊！”她朝下面的同伴大喊，“快来救救我啊！” 西装男把平底锅扛在肩上，伸出个大拇指：“God job！” 佐罗也是一副憋着笑的状态。 只有驯鹿的脸阴沉如墨。 他从“技能栏”里变幻出一颗彩色药丸并捏碎。“泰坦形态！”刹那间，娇小的驯鹿迅速膨胀，转眼就变成了一只高达五米多高的巨兽。 “救命啊！”美娜惊骇的尖叫。 “闭嘴！” 驯鹿低吼一声，双脚一蹬飞上半空，粗壮的手掌抓住缠着美娜的触手用力一撕—— 血浆与肉块四处飞散。 “看来得认真点了。”佐罗被驯鹿的行动一刺激，也跃跃欲试。 “嗯。” 西装男点了点头。 他们一个用剑一个用平底锅，很快就将海兽的全部触手都消灭了。 由于这只是体验版的一个简单任务，失去触手的海兽没了任何威胁，被几人联手拖上甲板。这边佐罗提着剑，按照任务指示取出海兽的心脏，另一边，留下大量心理阴影的美娜跪坐在甲板上，嘀咕着“嫁不出去了”之类的话。 “白痴！”驯鹿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头，“再不起来我可走了啊？” “走吧，你们都走吧，我……” 美娜两眼无神。 “别怪我没提醒你，待会儿她们取下VR眼镜，你可就被看到了。” “看就看……呃。” 美娜一愣，瞬间醒悟过来。 佐罗就是夏果！ 现在有VR修正的样貌他还能勉强蒙混过去，可等夏果取下眼镜…… 自己就暴露了！ 理清事情轻重缓急的薛世衍招呼也不打，立马取下了头上的VR眼镜。他扭头看了一眼隔间里多出来的两个少女，其中一个正在做切割动作的果然是夏果。 好险！ 他拍了拍胸口，对解说小哥道了声谢，拉住秋瑜转身就跑。 这里太危险了，必须马上离开。 八、不愉快的经历 匆匆忙忙跑出F区，他们又回到了凯迪士乐园的T区。 秋瑜似乎对薛世衍的反应很感兴趣，走在他身边打趣地说：“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 薛世衍拍了拍胸脯，没好气地说。 “不是女朋友你干嘛这么紧张？”秋瑜拉着他的手，想起什么似的扬起头，“对了，上次来家里找你的那个人就是她吧？” 他说的显然是上次薛世衍被困在卫生间时的事情。 “你管这么多干嘛？” 薛世衍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进行下去。 “哼，”秋瑜眼睛瞥向他，“你要和谁谈恋爱与我无关，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明：你不准以女装的样子跟任何人交往——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神经病啊！ 谁会穿女装去谈恋爱啊！ 男人更不可能好么！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反呛：“你这么在乎我的女装，不会是基佬吧？” 其中也有一定试探的成分。 听他这么一说，秋瑜顿时停下来，撇头直直地盯着他。 “怎、怎么？” 薛世衍被盯得有些发毛。 “不劳担心，我的性取向很正常，”秋瑜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特别是……女装的时候，我很不喜欢。” 还是我的错了？ 薛世衍很不服气地说：“巧了，我也不喜欢女装！” “哦，”秋瑜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但我喜欢。” 这话让薛世衍脚下一个踉跄。 你喜欢是几个意思啊！ “你、你不会真是基佬吧！” “不是。”斩钉截铁的声音。 “不是基佬你干嘛喜、喜……喜欢我的女装？”薛世衍略带羞耻地说，“这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哪有正常男人喜欢女装男人的？ 秋瑜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我没必要和你解释。” “没必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当事人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 “什么叫‘可以这么认为’……”薛世衍拉住他，板着脸说，“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秋瑜好奇。 “虽说我们之前关系不好，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兄……” “现在也不好。” 没等他说完，秋瑜就补了一句。 “呃……好吧，”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不管怎样，我们毕竟也是一家人，而且秋阿姨……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别扭么？” “不觉得。” 秋瑜撇了撇嘴。 【啧，这任性的家伙。】 对于油盐不进的秋瑜，薛世衍很是头疼。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女装：“哪有哥哥和弟弟在一起必须穿女装的？我们就不能像是普通的兄弟一样么？” “不能。” 秋瑜虚眯着眼睛，神色有些怪异。他别开视线想了想，又看着薛世衍说：“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比男装顺眼。” 可我觉得很不顺眼！ 薛世衍抓了抓头发，放弃了和这个执拗继弟沟通的想法。 ——这家伙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由于夏果的存在，薛世衍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趣，不过秋瑜坚持要去卖小礼品的周边店，还威胁不答应他就哭闹。 “……你是小孩子么？” 薛世衍吐槽。 秋瑜翘起嘴角振振有词：“我刚才可救了你！” 两人走进一家周边店，里面的装潢很有少女气息，连墙壁和天花板都刷上了粉红色。薛世衍看着店里嬉笑的女生，觉得很不自在，而秋瑜却自顾自地拿起一个薮猫耳朵发箍。 他举起发箍，朝着薛世衍比了比。 “你、你想干嘛？”薛世衍有股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这个挺适合姐姐的。” 秋瑜笑容可掬。 薛世衍打死不从，穿女装就已经够羞耻的了，现在还让他戴这么幼稚的发箍？开什么玩笑！ “唔……不行么？”秋瑜鼓着腮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落。 这是演技！ 薛世衍冷笑一声，表示自己不会上当。 “……切，”秋瑜脸上的可怜瞬间消失，故作凶恶瞪着眼睛，“戴不戴！” 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 “不戴！” 薛世衍态度坚决。 瞧他这抗拒的样子，秋瑜眼睛一眯想了想，又可怜兮兮地瘪着嘴：“姐姐不喜欢我了么？我要哭了哦？” 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就不信薛世衍不屈服！ 薛世衍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周围挑选饰品的女生，生怕这个继弟为了羞辱他没脸没皮的闹起来。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在心里抓狂。 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而现在又百般作弄自己，甚至不惜装可爱和扮可怜。 这和薛世衍印象中的继弟完全不同。 今天一下午，他见到的秋瑜比过去几个月都表情丰富。 难道是自己女装的关系？ 薛世衍困扰地抱着手，皱眉说：“反正我是不会戴的，你自己看着办！” 他不信性情那么阴沉的继弟真会舍下脸皮哭闹。 就看谁撑得住。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旁边一个早就注意到他们的杀马特风黄毛眼珠子一转，贱兮兮地笑起来。 ——仿佛是看到了垂涎欲滴的猎物一样。 “喂！”他流里流气地走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 “你们是姐弟？” 他瞟了一眼秋瑜，又用很拽的眼神盯着白丝白裙的薛世衍。 “干嘛？” 薛世衍下意识皱起眉头。 一旁的秋瑜也脸色阴沉，但他转念一想，又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刚才那么凶我，就让你吃吃瘪。】 他打定主意看好戏。 黄毛嚼着槟榔，十足的古惑仔样。他咧了咧牙齿，不耐烦地嚷嚷：“我就问你们是不是姐弟，痛快点儿！” “是又怎么样？” 薛世衍问。 “是那就好办了。”黄毛猥琐的笑着，“本大爷虽然是流氓，但生平最讨厌小三，既然你们是姐弟，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还恶心地舔了舔舌头。 薛世衍在对方肆无忌惮的注视下，只觉菊花一紧。 “你、你别乱来啊，”他后退一步，看了看周围，“这里可是游乐园，要是保安来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呸！什么破保安！” 黄毛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向前踏出一步，“本大爷自由恋爱，警察来了也不好使！” “我要喊了啊！” 薛世衍警告他。 “喊啊！”黄毛不为所动，“大爷我第二次遇到真爱，观众越多越好！” 卧槽？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薛世衍面露惊恐，一步步后退：“我、我……我对你没兴趣！” “关你屁事！” 黄毛说。 【这么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你个贱女人，大爷我说喜欢你了？” “我其实是……” 嗯？ 这黄毛刚才说了什么？ 薛世衍眨了眨眼睛，那痞里痞气的黄毛已脚步一转，深情款款地走向秋瑜：“五年了，大爷我终于又遇到了真爱！” 啥？ 薛世衍和秋瑜都愣住了。 黄毛凑到秋瑜面前，含情脉脉地抓起他的双手：“我宣你，你宣我吗？” 秋瑜身体顿时一僵。脸上看好戏的表情彻底崩塌了。 第5章这次该接近真相了吧？（一） ========================================= 一、发现 在商场的化妆品区，薛世衍和秋瑜两人遇到了一个杀马特流氓。本以为对方是打自己主意的薛世衍很紧张，而一旁的秋瑜也因为先前的不快而袖手旁观，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但让两人都很错愕的是，杀马特流氓的目标居然不是女装打扮的薛世衍…… “我宣你，你宣我吗？” 黄毛牵起秋瑜的双手，眼中是赤裸裸的爱意。 ——这个杀马特流氓不是普通的杀马特流氓，其实是杀马特基佬流氓。 秋瑜呆住了。 肩膀微微颤抖。 “我发誓，只要你跟着我，这一片儿没人敢欺负你！”黄毛自信地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我手下还有三万兄弟，个个身经百战！怎么样，是不是很崇拜哥哥我？” “不要……” “啥？”黄毛歪着脑袋。 秋瑜脸色发青，嘴唇的血色迅速褪去。他低着头，像是恐惧着什么似的不停哆嗦，额头渗出丝丝细汗。 黄毛把他的手捏的更紧了。 “不要怕！哥哥我是很懂疼惜人的！” “走开……” “不信你去打听看看，米兰街扛把子黄兔哥！” “不……” “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滚啊——！” 秋瑜一把将黄毛推开，一双眼睛赤红。 胸口剧烈起伏，手背和脖子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咳嗽几声，忽然捂住嘴转身趴在化妆品货架上，低头干呕。 “嘿你这人！”黄毛倒退几步，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哥哥我好心好意劝你，你怎么还动手了？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唧唧歪歪的又走上去，刚要伸手抓住秋瑜的肩膀，一截白皙的手臂忽然从一旁探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黄毛猛地扭过头，张嘴就喷：“大爷我办事，你这贱女……” 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薛世衍的眼睛冷的吓人。 “滚。”他说。 黄毛刚才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此时回味过来，顿时一股怒气蹿上脑门。他狞笑一声，转身一巴掌扇过去，但薛世衍比他反应更快，直接膝盖向上用力一顶就顶到了他的下体。 “我Ri——” 黄毛脸色酱红，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和我认识的肌肉怪物比，你还差远了，”薛世衍不屑地说着，拉住秋瑜的手，“我们走。” 两人留下陷入当机状态的黄毛，离开了商场。 大街上，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薛世衍一边牵着秋瑜往前走一边说：“平时你不是挺拽的么？怎么现在被欺负了只会发抖？” 他对秋瑜刚才的反应很不爽。 平时欺负他的那股气势呢？ 秋瑜的脸色仍旧很苍白，听到薛世衍的抱怨也只是低着头，轻声说：“……谢谢。” “哼，你要是能拿出平时一半的架势，他早就被吓跑了。” 为什么不反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让这个任性的继弟受受教训不是很好么？ 最后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以前都是秋瑜欺负他，这时候要是秋瑜被那个黄毛欺负了，岂不就是说明他还不如那个黄毛？ 嗯，就是这样。 所以他不能忍。 秋瑜的手被薛世衍捏着，沉默不语。他偷偷抬头瞥了眼怒气冲冲的薛世衍，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本能的反握住那个温暖的手掌。 紧紧的。 回到家的时候，秋瑜先进屋把正在看电视的秋阿姨拉到阳台，而身着女装的薛世衍则趁机溜回自己卧室，换上了男装。 “你们今天去游乐园玩了？”走到客厅，阳台上的秋阿姨笑着问他。 “是啊。” “好玩么？” “还行吧。”他看着从阳台过来的两人，笑着说。 秋阿姨在沙发上坐下，给他们削苹果： “我们科室一个小护士昨天跟男朋友去玩了一上午，回来说没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们也不喜欢呢。” “嗯……那里的确和一般的主题乐园不一样。” “那这样吧，”秋瑾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薛世衍，“既然你们喜欢，等善文下次放假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玩玩看。” “好的。” 薛世衍咬了口苹果，点头。 …… 傍晚夏果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扑到了电脑上。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电脑，吃过晚饭了么？”她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吃过啦。” 夏果一边应付老妈，一边打开电脑。 很快，电脑就启动完毕，她把桌面上的企鹅聊天打开，一个叫【腐烂姐妹会】的群组就在图标栏蹦啊蹦的。 微微一笑，她进入群组： 【果肉：姐妹们，（爱心）我回来啦！】 【可口可人：你可真慢，我都回家好久了。（鄙视）】 【铜墙铁壁：好累啊……】 【果肉：哈哈哈，小彤你什么时候不累呀？】 【铜墙铁壁：只要你不在，我就不累。（白眼）】 【果肉：什么！（怒火）】 【可口可人：哦哦，有好戏看了！捧起爆米花默默看！】 【果肉：去去去，别闹！】 【果肉：话说这个凯迪士乐园挺有趣的啊！特别是那个VR游戏……赞！（大拇指）】 【铜墙铁壁：别说了……那个累死我了，什么破系统，给我匹配了一个桑吉！不过还是要谢谢小筝提供的门票。】 【卖男孩的小火柴：没事没事，前辈们玩得开心就好，嘻嘻~】 【可口可人：桑吉？】 【果肉：就是我说的那个VR游戏，可以扮演《海洋王》里的角色，非常逼真！】 【瑶池小仙女：哦？】 【果肉：不过只有体验版，我扮演的是佐罗，小彤扮演的是桑吉。我跟你们说，小彤的桑吉超帅的！】 【可口可人：哦哦！佐罗和桑吉……有JQ！】 【果肉：我们还和其他玩家组队，一个是驯鹿，一个是美娜，啧啧啧……那个美娜的胸部超夸张的！】 【可口可人：比我们的果果还夸张？（贼笑）】 【铜墙铁壁：我证明，的确比果果的还夸张。（严肃）】 【果肉：咳咳……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可口可人：因为你是阶级敌人！（愤怒）】 【铜墙铁壁：因为你是阶级敌人！（愤怒）】 【卖男孩的小火柴：因为你是阶级敌人！（愤怒）】 【瑶池小仙女：因为你是阶级敌人！（愤怒）】 【果肉：你们一个个……（哭泣），怎么瑶池你也跟着起哄！（委屈）】 【瑶池小仙女：虽然没见过你真人，但光听她们描述，我就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冷静）】 【果肉：……我胸大我的错咯？】 【可口可人：巨乳星人嘲讽了！】 【卖男孩的小火柴：巨乳星人嘲讽了！】 【瑶池小仙女：巨乳星人嘲讽了！】 【铜墙铁壁：看了感觉真可怜。（笑）】 【可口可人：诶诶诶小彤，你怎么破坏队形！】 【果肉：小可你闭嘴！就你这死丫头最喜欢搞事！】 【可口可人：哼哼~我就要搞事我就要搞事！（拍桌）】 【瑶池小仙女：行了，说正事吧，那个游戏到底怎么样？】 【铜墙铁壁：还行吧，人物建模和场景的确挺赞的，不过……太累了，特别是桑吉，每次用技能都要踢腿，唉——】 【果肉：哈哈哈，对了对了，我不是说我们和其他玩家组队了的么？那个扮演美娜的玩家太搞笑了，被海兽的触手绑到了半空中，还‘M’字开腿，哈哈哈哈——】 【可口可人：不愧是肉食女果果，别人都那么可怜了，关注点却在‘M’字开腿~】 【铜墙铁壁：我再次证明，当时果果都看入神了。】 【果肉：别血口喷人啊！我只是觉得很好笑而已，哪里肉食女了！】 【瑶池小仙女：你不是肉食女？（惊恐）】 【果肉：……瑶池，你——（吐血）】 【可口可人：哈哈哈哈！】 【铜墙铁壁：瑶池总是一针见血。（大拇指）】 【果肉：你们欺负人！】 【可口可人：哼哼，欺负的就是你！】 【可口可人：啊！对了！说起今天，我和你们分开之后也遇到了一个女孩子，超可爱的！】 【铜墙铁壁：有多可爱？（冷漠）】 【可口可人：非常——非常——非常可爱！真的！而且她还COS了白猫酱，啊——一想起来又要流鼻血了！（好色）】 【卖男孩的小火柴：小可前辈是百合女？】 【可口可人：NONONO，我只是喜欢所有美丽的东西而已~】 【铜墙铁壁：简称花心。】 【可口可人：……哼，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本来我还打算给你们分享一下她的照片呢，现在看来不必了！】 【铜墙铁壁：切，不稀罕。】 【果肉：白猫酱？快发来看看！】 【瑶池小仙女：坐等。】 【可口可人：哼哼，你们叫我一声小可大人，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铜墙铁壁：美得你！】 “果果，怎么还坐着？”夏果妈妈走到卧室门口，催促着说，“在外面玩了一天，一身臭汗！还不快去洗澡？” “哦哦，马上。” 夏果回头应了一声，手指噼里啪啦打下： 【果肉：我妈叫我洗澡了，回见。】 接着便起身，从衣橱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洗完澡的夏果裹着浴巾坐在电脑前，一边擦拭头发一边浏览群组里面的信息，翻着翻着就看到了小可发的链接： 【可口可人：https://shejiao.com/u/174XXXXX……我发到社交网上了，去欣赏吧，记得转发点赞哦！】 夏果端起电脑旁的牛奶喝了一口，右手滑动鼠标，在那条链接上点了一下。 网页跳转。 不一会儿，一组图片出现在屏幕上。 照片里，一位白裙少女娇羞地坐在台阶上，手指捏着裙子微微一提，露出一双细长的白丝美腿。 “嗯——” 夏果眉毛一挑。 她咕噜一声咽下嘴里的牛奶，眼睛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直线。 二、坦白从宽 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薛世衍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谁啊？”他抓起枕头旁的手机，放在耳边问。 “现在，到我家来。” 对方只说了这句话就挂断了。 夏果？ 他翻了个身，仰头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夏果”两个字，有些发愣。 好一会儿，他终于从朦朦胧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把电话拨了回去。 嘟——嘟—— “这大清早的，干嘛啊？” “过来。” 啪的一下，电话又挂断了。 啥情况？ 薛世衍揉了揉困乏的眼睛，不明白这个小魔女又在发哪门子的疯。 下床换上正常衣服，他扭头看了看秋瑜，发现这家伙一如既往睡得很死，连那么大的铃声都没吵到他。 【真羡慕啊。】 薛世衍多希望自己也能睡得像死猪一样。 但他同时也知道，无视了夏果的电话之后会遭遇什么后果…… 出了门，沿着楼梯下到三楼。他在夏果家的房门上敲了敲，大约十几秒后，还穿着棉睡衣的夏果打开了门。 “……你干嘛？” 他上下打量了夏果一眼，无奈地说。 “进来，记得关门。”夏果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薛世衍注意到了夏果的脸色，发现她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这时候是早上七点，夏果的妈妈正在厨房做早餐，她一看到薛世衍就笑着说：“这么早就来找果果玩呀？” “哪有，我是被她叫来的。”薛世衍抱怨。 他和夏果从小玩到大，对夏果的妈妈自然也很熟悉，所以没有什么客套的。 夏果妈妈抿嘴直笑：“那一会儿要出来吃早餐么？你们在房间里……阿姨万一打扰到你们就不好了。” 她的笑容意味深长。 “妈！”夏果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薛世衍一脸尴尬。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夏果妈妈摆了摆手，又说，“你快过去吧，不然我那丫头又要吃醋了！” 【莲阿姨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薛世衍挠了挠头刚走几步，夏果妈妈又在他后面说：“声音不要太大哦？” “呃——” “呵呵，逗你的，快去吧！” “哦哦……” 薛世衍在夏果妈妈的笑声中狼狈地跑进卧室，转身关上了门。 “你妈妈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抱怨说，“小时候就算了，现在多不好意思……” 夏果抱着抱枕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粉蓝色的棉睡衣，裤腿下露出的脚丫子交叠在一起，红彤彤的。 “她就这爱好，你每次都羞答答的，她不逗你逗谁？”夏果撇了撇嘴，又说，“你别理她，过段时间她自然没兴趣了。” “上次你也这么说，结果她玩得更过火。” “那没办法，谁让你长着一副让人想欺负的脸。”夏果扑哧一笑，又板起脸，“好了言归正传，知道我叫你来干嘛么？” “我怎么知道？” 薛世衍说。 “哼哼，那我问你，你昨天都干嘛了？” 审视的目光落在薛世衍脸上。 “呃，昨天啊……” 他转了转眼睛，迟疑地说，“昨天、昨天我和我们班的严立文在一起啊，我跟你说过他吧？马上不是要期末考了么，他让我给他补习功课。” 薛世衍越说越顺，自觉这个借口完美无缺。 ——反正夏果也不认识严立文，没法向对方求证他话的真实性。 “唉——” 夏果叹了口气。 “……怎么？”薛世衍有种不详的预感。 穿着棉睡衣的夏果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从小到大，你就不会撒谎。” 葱白的指头抵着他的额头。 薛世衍的后背顿时湿了。 他尴尬地别过头，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撒谎……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看着我的眼睛。” 夏果双手捧着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我再问你一遍，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咕噜—— 看着夏果那双清澈的眼睛，薛世衍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我、我……” 他心里想着借口。 夏果眼睛一眯，漂亮的脸蛋凑到他眼前，额头抵着额头。 对方的体温和体香萦绕在鼻尖。 薛世衍的脸红了。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九、九年……” “是九年又三个月，还记得我最讨厌什么吗？” “咕……”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夏果直视着薛世衍的双眼，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特别是——好朋友骗我。” “对不起！” 薛世衍在对方气势的压迫下，低头认错。 “我说谎了！” “嗯——”夏果坐直了身子，点头说，“那么来说说你昨天都干了什么吧，一五一十，全部都说出来。” “咳咳，其实昨天……” 薛世衍和夏果面对面坐着，把昨天和秋瑜去凯迪士乐园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所以说，‘明天有事’这种话是骗我的？” “是……” “那个美娜就是你？” “对……” “你还让别人照了相？” “嗯……” 薛世衍每回答一句，头就低一寸，最后都快低到地板上了。 “呼——” 夏果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了不起啊薛世衍，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把我骗的团团转呢。” 语气像冰块一样砸在了薛世衍后脑勺上。 他打了个哆嗦，刚要服软可忽然想起一件事，抬头反问：“你、你不也骗我了么？说什么感冒了在家休息，其实还不是去了凯迪士乐园？” “我的确感冒了，而且也去医院开了药，”夏果冷冷地说，“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抽屉里的药和药单，上面有时间。” “呃……” “另外，我昨天吃完药睡了一觉，下午醒来之后感觉好多了，正巧社团的朋友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去凯迪士乐园玩，她们有票，所以我就去了。” “哦……” 薛世衍的头又垂了下去。 夏果盯着他，轻声说：“我从没有骗过你，不是么？” 的确。 从小到大，夏果的性格都是直来直去，开门见山——哪怕是整他的时候。 薛世衍心中很是惭愧。 见他这样子，夏果嘴角一翘，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其实她对薛世衍的失约并不生气，正如之前所说的，她唯一生气的只有一点——薛世衍骗了她。 不止是一次欺骗，在凯迪士乐园相遇的时候，薛世衍居然装作不认识她！ 这一点，她绝对无法忍受。 但好在薛世衍认错态度诚恳，所以夏果也就原谅了他。 “这次的谎话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许再骗我。” “嗯嗯！” “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 “……惩、惩罚？” 不知为何，听到“惩罚”这两个字从夏果嘴里蹦出来，他只觉背后冒出一股凉气。 “嘿嘿——别怕，不会很痛的。” 夏果笑容灿烂。 第5章 这次该接近真相了吧？（二） ========================================== 三、惩罚 为了弥补夏果的“心理创伤”，薛世衍被迫接受惩罚。 “莲阿姨还在外面，你不要太过分啊……” 他额头冒着冷汗，提醒夏果。 这小魔女的脾性他太了解了，平时没事都能找借口坑他，如今有了合理的理由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咕嘿嘿——”夏果诡异的笑着，十指向触手一样蠕动，“怎么会过分呢？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你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的表情？” 夏果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露出恐怖的微笑，“不是很友善么？” 【哪里友善了啊！】 薛世衍毛骨悚然，转身就想跑。 “站住！”夏果一步追上来，扑到他身上，“哼哼哼……以前让你给我当模特总是推三阻四的，现在却女装和继弟上街玩？你这见色忘义的家伙，我今天可不会放过你！” 女孩子香软的身体压在身上，薛世衍却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见色忘义’个鬼啊！我是被迫的啊！” 他奋力挣扎。 夏果锁住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膝盖顶住后腰：“被迫的？被迫你就可以欺骗可怜的青梅竹马，还装作不认识我？太可恶了！我必须让你有一个深刻的反省！” “你就是想作弄我吧！” “是又怎么样！” “救命啊！”被压在地板上的薛世衍大喊，“莲阿姨快来啊，你女儿要杀人了！” 此时客厅里的谭秋莲听到从女儿卧室里传出来的声音，端起牛奶微微一笑。 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她优哉游哉的想。 “放弃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夏果的语气活像是欺压良家妇女的山大王。 薛世衍心中悲苦。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给我做模特！” “男装还是女装？” “女装！” “不干！”他再次挣扎。 “这可由不得你！” 夏果一边压着薛世衍，一边从床下拖出一个大纸箱，从里面翻出一副手铐。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薛世衍扭过头一看，顿时惊恐。 “嘿嘿嘿……”夏果低沉地笑着，“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别……别乱来啊！” “嘿嘿嘿……嘿嘿嘿……” 在一阵鸡飞狗跳后，薛世衍被四副手铐锁在床上，身体呈“大”字展开。 身上只剩下一条四角短裤。 “那么，我们先穿哪一件好呢？” 夏果骑在他上面，身旁摆放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 她脸上泛着奇异的红色。 “那、那个，你们社团不是专门做耽美本子么？”薛世衍动弹不得，试图说服对方，“要不这样，只要你让我穿男装，我全听你的指挥，好不好？” “那可不行。” 夏果笑眯眯地说，“这期的作品里刚好有一段男二把男一压在床上，强迫他穿女装的情节呢，这不是刚好么？” “我……我是不会屈服的！”薛世衍色厉内荏，“我还不信了，你把我拷着怎么给我穿衣服！” “没关系，到时候我一个胳膊一个胳膊往上套。” 这也行？ 他面露惧色，可口头上还是威胁：“只要你打开一个，我就会反抗的！” “好啊，你越反抗我越兴奋，嘿嘿嘿——” 没救了！ 这个腐烂的家伙没救了！ 给拷着四肢的人穿衣服比夏果想象中要麻烦不少，她嘴里叼着一件水手服，先把薛世衍左手的手铐打开，再将这条胳膊锢在自己怀里。 “别乱动哦，不然把你胳膊扭断了我可不负责。” 夏果露齿一笑。 薛世衍的小臂陷入她丰满的肉团里，充分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弹性。 她锢住左臂，将其引导着套入水手服的袖口。穿好一边后，她再把这只手拷住，转而去打开另一边的手铐。 这次比刚才还要麻烦一点，由于薛世衍被固定在床上，她必须脸贴脸趴在他身上将水手服捋到另一边，接着将薛世衍的右臂折叠起来，往袖子里套。 过程中她几乎与薛世衍处于零距离，两人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薛世衍的感觉尤其明显。 他这时近乎全裸，哪怕夏果身上穿着厚厚的棉睡衣也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柔软的曲线。 不知不觉，他挣扎的力度减低了。 薛世衍憋住一口气，脸色红中泛黑。 夏果不知是没察觉到还是怎么的，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快就那件水手服穿在了薛世衍身上。 “呼——真麻烦啊，”她坐直了身子，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果然还是要实际操作才……”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僵住了。 薛世衍瞪大了眼睛，嘴里“嘶——”的一下倒起一口凉气。 “你……你……”他看着脸颊发白的夏果，呢喃着说。 隐隐预约，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夏果“嘭”的一下霞飞双颊。 她双腿慌张地站起来，结果身子骨一软又重重的坐了下去。 咕—— 薛世衍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你……你要谋杀我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闭、闭嘴！” 夏果红着脸怒斥。 “哈……哈……”她又羞又怒，连脖子上都红的能滴出血。 夏果低垂着头，双手撑在薛世衍的胸膛上，饱满的胸部悬在空中，圆润的屁股时不时颤抖一下。 “我说……你是不是……” “不要再说了！”夏果羞愤地瞪了他一眼，跪着后退到床尾。 ——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分钟后—— “我说，要不就这样吧？”薛世衍微微抬头，对蜷缩在床尾的夏果说，“这天也不早了，估计再过一会儿莲阿姨就要叫你吃午饭了。” 夏果闻言扭头，床柜上卡通闹钟的时针指示现在的时间为八点半。 “呵……呵呵……”薛世衍尴尬的笑着。 “不行！” 仿佛下定决心，夏果又爬了过来，“连一套衣服都还没穿完，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你的毅力用错地方了啊！】 在他无奈地注视下，夏果打开了左脚的手铐。 “嗯……在这里。”夏果扫了一眼旁边的衣服堆，从中翻出一件蓝色超短裙。 “噗咳咳——” 薛世衍脸都绿了。 “这个……是不是太短了点？”他说。 夏果轻哼一声，脸上又恢复了自信：“不会啊，我觉得刚刚好！” “可是，我觉得它还没有我的短裤长……” 薛世衍指出一处破绽。 “呃……”夏果看了看手中的超短裙，又心虚地看了看薛世衍的内裤，发现自己的确忽略了这点。 “是吧？”薛世衍说，“我觉得那条黑色的长裙不错，就穿那个吧！” 在无法回避的现实下，他宁愿退而求其次。 夏果想了想，用力摇头：“那条裙子和你身上的水手服不搭，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他翻了个白眼。 四、线索 夏果手中的超短裙和薛世衍身上的水手服是一套，出自某款网页游戏的角色，如果可以的话，她非常不愿意随意换掉。 但是那条四角内裤的确太大了…… “你干嘛穿那么大的内裤啊！”夏果忿忿地指责薛世衍。 “男生的内裤不都这样么！” 薛世衍觉得莫名其妙。 “啧。” 没办法，夏果只能再挑选一条合适的裙子。 她从COS服里又挑了一件浅绿色的裙子，拿在手里跟薛世衍比对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件也不错。” 为了不重蹈之前的覆辙，夏果这次没有骑在薛世衍身上，而是跪坐在他腿边，这样即使再发生意外，她也不用那么为难了。 套裙子显然比穿衣服简单。 不多时，夏果就将那件浅绿色裙子套好。她站起来捏着下巴品鉴一番，又蹲下拿出一双条纹长筒袜。 “……你不累啊。”平躺在床上的薛世衍吐槽。 套上袜子再戴上假发，夏果笑嘻嘻地拿出照相机，从各种角度给他拍照。 “脸上娇羞一点。” “不对不对，生气的表情过了，软一点。” “哦哦！这个角度不错！” 扣扣—— 正当夏果兴致勃勃的拍摄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果果啊，妈妈刚去买了些葡萄回来，你和世衍出来吃吧。” 莲阿姨的声音。 屋内的两人都呆住了。 “快给我解开！”薛世衍对夏果做口型。 这样子绝对不能让莲阿姨看到！ 夏果也慌了神，连忙放下相机拿钥匙去打开薛世衍身上的手铐，可刚打开三个，门口发出了门把转动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莲阿姨在门外问。 门被打开了一道细缝。 “妈妈等一下，别进来！”夏果心中一急，赶紧跳起来冲向房门。 【你别把钥匙拿走啊！】 薛世衍脸色惨白，下意识起身抓向夏果，想让她把钥匙留下。 好巧不巧，他刚好揪住了夏果棉睡裤的裤腰，这一下直接让夏果失去平衡，朝地板摔去。薛世衍大惊，伸出胳膊想去扶住她，结果右脚上的手铐一绊，也跟着摔了下去。 咚！ 好大的一声响。 “什么声音？”莲阿姨听到屋内的声音推开门，眼睛一下就直了。 只见房间内，她女儿倒挂在床上，前胸紧贴着地板，后面高高撅起，粉蓝的棉裤被褪到膝盖；而另一个有些眼熟的美少女趴在女儿背上，上身穿着水手服，一条腿被锁在床上，另一条腿颤栗的横在女儿腰间。 “妈……”女儿脸颊绯红，眼眶泛起水雾。 “莲、莲阿姨……” 骑在她女儿屁股上的少女扭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几近绝望： “我可以解释！” 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慌忙起身，可由于薛世衍的脚踝还被拷着，所以又咚的一下摔到地上。 这次他们正面相对，夏果的棉睡衣敞开，露出白嫩的肌肤，薛世衍脸埋在了她肚子上。 “不准把脸抬起来！” 夏果感觉到小腹上的呼吸，快要哭了。 “……” 目睹了这一切的谭秋莲两眼无神，默默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妈——！” 夏果听到关门的声音，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半个小时后，谭秋莲再次回到这间卧室，板着脸坐在床上，而薛世衍和夏果两人则规规矩矩地跪在她面前，准备接受思想教育。 ——薛世衍换回了他的衣服。 “唉——”看着两个孩子，谭秋莲苦恼地叹了口气，“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但也不能这么胡来啊？特别是世衍，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爱好……” 【重点是这个么！】 薛世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谭秋莲笑了一下，摆摆手说：“逗你的。好了，现在你们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果低着头瞥了眼薛世衍，结结巴巴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所以，只是意外？” “嗯嗯！”夏果点头。 “你们没有做……？”谭秋莲又问。 “绝对没有！” 夏果抬起胳膊比了个“X”。 “那我就放心了，”谭秋莲舒了口气，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在那个呢……” 【那个是哪个啊！】 仿佛没看到薛世衍凌乱的表情，她又唠叨：“你们现在还小，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那些事情要等到上大学之后才能做，知道么？” 【……我不想知道！】 薛世衍捂住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从一个大人口中听到这些话。 教育完两人，谭秋莲拍了下腿站起来，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从两人身边经过，往房门外走。 这就结束了？ 薛世衍扭头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谭秋莲停下来想了想，又转过身说：“对了，果果你注意一下哦，虽然世衍女装的样子很好看，但你也不能逼着他穿啊。” “哦——”夏果点头。 “要注意方式方法，这种事要两个人都开心才好。”谭秋莲微微蹙眉，对女儿批评教育。 “我知道了……” 夏果嘟了嘟嘴。 【等一下，我怎么感觉你们的对话有点不对劲！】 薛世衍看着这对母女俩，觉得很是荒诞。 只是方法不对？ 难道他穿女装就没问题么！ 但显然谭秋莲就是觉得这些只是细枝末节，或者说是很普通的事，也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房间。 “我终于知道你遗传的谁了。”薛世衍看向夏果。 “你什么意思？” 夏果不满地皱了皱眉。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也没了继续“惩罚”的意思。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夏果轻哼一声走到电脑前坐下，而薛世衍也扣了扣脸颊，起身坐到夏果床上。 “……你和你秋阿姨谈的怎么样？” 夏果一边启动电脑，一边没话找话。 ——之前那件事太丢脸了，每每回想起来都让她脸红发烫。 为了不让房间里的气氛太尴尬，薛世衍也顺势转移话题：“那个啊……” 他说起了那天的事情。 “啥？”听他讲完，夏果扭过头来，“你的意思是什么都没打听到，结果光听了一堆你爸和秋阿姨的爱情故事？” “咳咳，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是白痴么？” 夏果怒其不争地盯着他。 好好一个机会被他浪费了，事后薛世衍也很后悔，觉得那天的自己太傻了。 “而且秋瑜也发现了，”他说，“这下子试密码和秋阿姨这两条路线都有了危险，不能再轻举妄动。” “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 夏果甩了他一个白眼。 “我也不想啊……”薛世衍自知理亏，连语气都弱了下来。 房间里响起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夏果在聊天群组里活跃了一会儿，扭头对薛世衍说：“还有一个办法，你敢不敢做？” “什么？” “这些天我想着你那继弟，忽然记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她打了几个字说，“你不是说秋瑜很少出门么？” “对啊，除了上学基本不出门。” “可是我听说他好几次都在周末出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夏果说。 “听说？” “对啊，居委会的李大婶告诉我的。” “你的人缘还是那么好啊。”薛世衍吐槽一句。 “那是！”夏果得意地挺了挺胸，随即又想起什么羞红了脸，“咳……总之，据李大婶所说，你那继弟几乎每次出门都是在周末下午，不知道去干什么。” “每周都是？” “也不是，”夏果回忆着说，“是什么规律不清楚，不过周末下午是肯定的。” “有具体时间么？” “我想想……大概是下午三四点吧。” “嗯……”薛世衍摸着下巴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那我们今下午等等看，看他会不会出门。” “OK。”夏果干脆地答应。 第5章 这次该接近真相了吧？（三） ========================================== 五、跟踪 中午薛世衍回家吃了饭，又借口同学有约出了门。 临出门前秋瑾叮嘱他玩的时候小心点，过马路的时候注意看车，还问他身上零花钱够不够。薛世衍心中有愧，拒绝了秋瑾给的钱，转身下楼与夏果会合。 “怎么这么慢？” 夏果坐在小区的凉亭里，脸上挂着一副墨镜。 “……你这什么打扮？”薛世衍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要是再给她加一件黑风衣，就活脱脱是一个美国电影里的黑衣人。 “这叫伪装，伪装懂不懂？”夏果拉下墨镜白了他一眼，“你看看你，什么伪装都没有，万一被发现了呢？” “我觉得你戴个墨镜走在路上更引人瞩目。” 薛世衍说。 “嘁，愚钝！” “呵呵哒，你只是单纯想耍酷吧？” “……哼，夏虫不可语冰。” 夏果没甩他，从手提包里翻出个望远镜，监视着他们那栋单元楼的出口。 “你到底准备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备无患嘛。” 夏果一边盯着单元楼出口，一边又掏出包薯片，“跟踪别人可是门专业活，必须小心谨慎……你吃不吃？” 她把薯片往薛世衍那边递了递。 “吃不下了。” “哦。” 夏果抓起一把薯片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你咔擦咔擦……粗门德、的时候有唔唔……有无油被踏槐噫？” “吃完再说话！”薛世衍叹了口气。 “唔唔……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被他怀疑？” “没有，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可不一定，”夏果瞥向他，一副质疑的神色，“你这么蠢，说不定什么地方就露出马脚了。” “我哪里蠢了？”薛世衍不满。 “你哪里不蠢？” 夏果轻哼一声。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他撇撇嘴，又说，“我们埋伏他这件事是今上午才决定的，他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察觉到。” “或许吧。” 夏果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她就是想逗一逗薛世衍而已。 时间在夏果咀嚼零食的咔咔声中缓缓流逝，到了三点半左右，秋瑜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望远镜的视野中。 “他出来了！”夏果叫了一声，招呼薛世衍跟上。 两人像是做贼一样跟着秋瑜出了小区，看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 “现在这么办？”薛世衍问。 “哼哼，我早有准备。” 夏果自信一笑，伸出一个大拇指。 呲溜一声，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停在两人面前。 “上车！” 夏果打开车门爬进去，薛世衍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进去。 车里有两个人，坐在驾驶位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年龄大概二十出头，身上穿着一件笔挺的女式西装，留着干净利落的中短发，浑身透着一股冷漠和沉稳。 “夏果前辈，是刚才那辆出租车吗？” 说话的是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子，她梳着一头漂亮的长卷发，身上穿着非常夸张的公主裙，一眼看去，就像是挂满了蕾丝和缎带的人形展览柜。 “对，追上去。” 夏果点了点头。 “OK！”娇小女孩打了个响指，扭头对驾驶位的干练女人说，“姐，可不能让我在前辈面前丢人哦。” “坐稳。” 干练女人淡漠地说出两个字，这辆黑色轿车立刻加足马力冲了出去。 薛世衍系好安全带，侧头低声询问：“她们是谁？” “当然是我找的帮手，”夏果得意地笑了笑，“那个小个子女生是我网上社团的成员，前段时间刚加入的，还是个初中生，名字叫闻人不筝。开车那个很帅很酷的是她姐姐，名字叫闻人不二。” “呃……” “不用怀疑，这真是她们的名字，复姓闻人，很少见吧？” “岂止是少见……” 要不是夏果一脸笃定，他甚至以为这两个名字是随意取的网络昵称。 这时那个叫闻人不筝的女孩转身趴在座椅上，好奇地问： “夏果前辈，这人就是你说的青梅竹马？” 她嘟着嘴打量了薛世衍几眼，皱眉嘀咕：“好像在哪里见过……” “咳咳！”夏果听到她的嘀咕忍不住咳嗽一声，连忙说，“你快下去，这太危险了！” “哦哦！” 女孩很听夏果的话，乖乖坐好后，又看着后视镜甜甜地说：“这个大哥哥很帅耶，爱丽丝的灵感嗖嗖嗖冒出来了！” “爱丽丝是谁？”薛世衍又低声问。 “就是小筝咯，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给自己取了一个‘爱丽丝’，”夏果轻声解释了一下，又对前排的女孩说，“那就把你的灵感具现出来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嗯嗯！” 闻人不筝开心地点头。 十几分钟后，这辆黑色轿车在永和大街中段的某处停了下来，坐在驾驶位的闻人不二打开车门的安全锁，淡淡地说：“到了。” 薛世衍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秋瑜从出租车上下来。 “走，跟上去，”夏果推了推薛世衍，又对前排的两人道谢，“小筝，不二，这次谢谢你们了。” “前辈太客气了，以后只要有需要爱丽丝帮忙的，尽管开口哦！” 闻人不筝转过身，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驾驶位的闻人不二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下了车，两人又对车上的姐妹俩挥了挥手，便快走几步远远吊在秋瑜后面。 “这个地方……” 看着秋瑜前进的方向，薛世衍眉头一皱。 “怎么了？” 夏果问。 “他去的地方，好像是市医院，”薛世衍迟疑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毕竟那是她妈妈上班的地方。” 他有些失望。 “说你蠢你还不信。” “啊？” “我问你，你家秋阿姨现在在哪里？”夏果见薛世衍一脸茫然，气得想一巴掌拍上去。 ——太笨了！ 薛世衍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恍然。 【对哦！秋阿姨今天休息。】 但即使明白过来，他还是死鸭子嘴硬说：“说、说不定他是来找熟人的呢？我小时候也常跑到我爸厂子里玩啊，跟那些叔叔婶婶都熟！” “呵呵，”夏果一眼就识破了他的狡辩，带着调侃的语气反问，“你爸爸休息的时候你也跑去工厂么？真了不起呢。” 只一句就把薛世衍说的哑口无言。 六、精神科 夏果一边调侃身旁的青梅竹马，一边观察着走在前面的秋瑜。半晌，她眉头微皱，对薛世衍说： “你觉不觉得秋瑜走路的样子有点奇怪？” “奇怪？”薛世衍举目打量几眼，“哪里奇怪？” 在他看来秋瑜走路的姿势很正常，没有顺拐也没有一瘸一癫的，实在不明白夏果口中的“奇怪”是什么意思。 “你这大呆瓜，谁让你看他走路的姿势了？” 夏果拍了下他的脑袋，指着人群中的秋瑜说，“仔细看，他走路的时候总是会刻意避开身旁的男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 薛世衍表示不解。 不避开男人，难道还凑上去不成？ “……你啊，”夏果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避开行人这没什么，可你走路的时候会刻意避开离你还有半米远的人么？而且他只对男人这样，那些从他身边走过的女人就没有这个问题。” 薛世衍闻言又仔细看了看，发现真是这样。 人群中的秋瑜眼神警惕，时刻打量着四周，只要方圆半米之内出现男人，他就会小心翼翼地绕开，如果实在绕不开就原地站着，直到出现“空隙”为止。 也因此，秋瑜走路的速度很慢，他们很容易跟上。 “你们昨天出去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夏果问。 薛世衍想了想，摇头：“没有啊，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好像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男性的厌恶……”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愣。 “怎么？” “好像……的确有点，”薛世衍回忆着说，“在坐云霄飞车的时候，有个男性工作人员给他锁上安全压杠，他那时的脸色很难看……还有回来的时候，我们在商场遇到一个混混，他被那个混混求爱后差点吐了……哦，这个反应倒是挺正常的。” “等等，求爱？女混混？” “男的。” “男混混！”夏果双眼猛地一亮，“这么有趣的事你上午怎么没告诉我？” 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暂停！” 薛世衍连忙打断这个腐女的妄想，“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嘁，之后你可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给我听哦！” “好好好！”他头疼的答应。 “咳咳，那么这件事暂且放下，除了这些，他没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么？比如特别在意身边的男人啊，躲着走啊之类的？” “那倒没有……排队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些反应啊。” “嗯——” 夏果捏着下巴思考，又问：“你那时候是女装吧？” “知道还问？” 薛世衍不满，以为夏果又在故意逗他。 “哼哼，有点意思。”夏果没有在意他的郁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发现什么了？” 他问。 夏果耸了耸肩，一边走一边说：“现在线索还太少，我也猜不出他究竟是为什么……反正他很讨厌男人这点是确定的。” “讨厌男人……难怪他对平时的我爱答不理，我还以为是我以前得罪他了。” 薛世衍说。 不知为何，得知继弟只是单纯讨厌男人，而不是特意对他冷漠，薛世衍的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秋阿姨肯定知道什么。”夏果笃定地说。 两人跟着秋瑜进了市医院的大门。 “咦？”薛世衍忽然发出了一个讶异的声音。 “怎么了？” “他去的地方好像不是秋阿姨上班的住院部，”他看着秋瑜的背影说，“那里……好像是精神科大楼？” “嚯嚯……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夏果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秋瑜径直走进精神科大楼，两人紧跟其后。眼看他上了一栋电梯，薛世衍急忙追上去，看到电梯在五楼停了下来。 “我们上去！”薛世衍按开了另一栋电梯。 “等等。” 就在这时，夏果忽然想到什么对他说，“你坐电梯，我走楼梯，如果他要逃跑就正好包抄。” 有道理。 薛世衍点点头和夏果分别，坐电梯上了五楼。 由于是周末，医院里的人很少，走出电梯的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亮堂堂的大厅里除了一个小护士外什么人都没有。 他迟疑了一秒，走上前去。 “请问，”他对那个小护士说，“之前上来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伏在前台的小护士抬起头，看着他说： “先生您有预约么？可以的话，请给我看一下您的证件。” “呃……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来找人，”薛世衍扣了扣脸颊，“就是之前上来那个人，我是他哥哥，他叫秋瑜。” “对不起，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我是不能为您办理业务的。” 小护士皱了皱眉，公式似的回答。 “那个……我找人也不行么？”薛世衍有些傻眼。 这里管理的这么严格？ “很抱歉，如果您是患者家属的话，请提供我相关证明。” “身份证可以么？” “可以。”小护士点了点头。 薛世衍把身份证递给小护士，小护士拿过去看了看，又翻了翻台子上的资料，抬头问：“能请您说出您要找的人所属的医生么？” “这个……” 他怎么可能知道？ “嗯，这样啊……我明白了，”小护士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微笑着说，“我这边需要查一下资料，请您在那边等候一下。” 她指了指大厅里的椅子。 等薛世衍离开前台后，小护士拿起一旁的话筒，在坐机上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 …… “什么事？嗯……嗯……好的，你先别挂断。” 心理咨询室里，一位身穿白大褂，翘着黑丝长腿的美艳女人捂着话筒，对她对面的年轻人说：“你被人跟踪了。” “……什么？” 秋瑜闻言一愣。 “是你哥哥。”闫岚笑着说。 “他？” 秋瑜瞪大了眼睛，一个激灵就想跑。 闫岚拉住了他。 “这是个机会，”她说，“你不想摆脱现在的状态么？我想帮你。” “可是……” “试一试，相信我。” 闫岚仰着头，直视着秋瑜的双眼。 在这双仿佛能直面人心的眼睛下，秋瑜犹豫着，紧绷的身子却渐渐松懈下来。 “好么？” 闫岚捏着他的手。 “……嗯。” 在女医生的吩咐下，秋瑜躲入了桌子下面，等待薛世衍的到来。 闫岚低头看了看他蜷缩的身子，笑着拿起话筒，对另一端的小护士说： “带他进来吧。” 第5章 这次该接近真相了吧？（终） ========================================== 七、问与答 薛世衍进到这间心理咨询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一位女医生。 她穿着一件敞开的白大褂，里面是黑色衬衣，胸把衣服撑得鼓鼓的，下身圆润的臀部裹着件米色套裙，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女医生站起来，比他还略微高出一寸，笔直修长的腿上穿着黑色丝袜。 “请坐吧。” 闫岚打量了这个少年一眼，笑着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 “哦、哦……” 薛世衍有些拘谨地走到对面坐下。 他从没这么近距离跟一个充满女性气息的成熟女性接触过，因此格外显得羞涩——继母除外。 双方落座后，相比起眼睛都不知该放在哪里的薛世衍，闫岚倒是很随意： “听说你是来找人的？” “嗯……嗯！”薛世衍点头，“我跟着我弟弟……继弟过来的，请问他在哪里？” “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么？”闫岚岔开话题。 “呃……我叫薛世衍。” “薛世衍……”闫岚手掌撑着下巴，像是在家闲聊一样说，“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你刚才说继弟？” “是的，他叫秋瑜。” “嗯——秋瑜啊，我们这没有叫这个名字的病人呢。” 闫岚的声音很妩媚，很有磁性，“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叫秋瑜的，是我一个同事的……儿子。” “同事……你认识秋阿姨？” “秋瑾？”闫岚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她是住院部的护士长，我当然认识。哎呀，我就说你的名字怎么听着挺耳熟的，原来你就是秋瑾的继子啊？” 她忽然热情起来，直直地盯着薛世衍的脸看： “是挺不错的。” “啊？”薛世衍不明所以。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于是又问：“那个，医生小姐，我之前亲眼看到秋瑜上来，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么？” “我叫闫岚，虽然我和你妈妈是朋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叫我闫姐姐，”闫岚抿唇一笑，复而又说，“至于秋瑜的事……在那之前，我想先和你聊聊。” “聊聊？” 薛世衍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女医生过于热情了。 尽管她和秋阿姨是朋友，但自己与她之间并无交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能聊什么？ 闫岚看了看他说：“我和秋瑾认识很多年了，和你爸爸也见过几面，嗯……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朋友，我很想替秋瑾问问——你对这个新家庭怎么看？” 薛世衍闻言眨了眨眼睛。 他也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上面来了。 不过看在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再加上她可能知道秋瑜的消息，薛世衍只好挠挠头说：“还好吧，结婚毕竟是我老爸的事。” “这可不能这么说，”闫岚摇了摇头，“结婚虽然是你爸爸的事情，但重组家庭也有你的一部分，你对进入你生活的新家人就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么？比如……讨厌，或者喜欢。” 躲在桌下的秋瑜竖起耳朵。 薛世衍说：“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吧？我老爸单身那么多年，相信妈妈也……也希望他能不要那么辛苦，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 “真是狡猾的回答。” 闫岚眉毛一挑，有些失笑，“那我换一个说法，如果排除掉你爸爸的因素，你对秋瑾母子有什么看法？会觉得他们夺走了本属于你的爱么？”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薛世衍耸肩，“那么幼稚的想法我不会有的，而且秋阿姨人很好，长得漂亮又温柔，还一边忙着工作一边照顾我们，说实话，如果我是秋瑜的话，肯定觉得我老爸配不上秋阿姨。” “你倒是想的挺开的。”闫岚很是意外。 “不想开点又能怎么样呢？自从妈妈……这些年都是我老爸一个人把我带大，如果能稍微减轻点他的负担，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为秋瑾觉得不平了呢。” “我有时也会这么想，”薛世衍表示理解，“他们两个人结婚之后连度蜜月都没有，由于我老爸那边的工作，一个月回家的次数少得可怜，这对秋阿姨太不公平了。所以你问我对新家人有什么看法，我没办法随便回答。” 他说的是心里话，不惨一点水分。 闫岚有些讶异，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少年对于家庭的想法会这么成熟稳重。 她想了想说：“那么秋瑜呢？既然你觉得有愧于秋瑾，那你对继弟又怎么看？” ——这才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薛世衍闻言一愣，好奇地看着这位美艳的女医生：“医……闫姐，你怎么对我们家的事怎么热心？” 也不怪他心生疑窦，哪怕闫岚是秋瑾的朋友，这些问题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也过于深入了。 闫岚不愧是心理医生，几乎不假思索地说：“是这样的，其实我最近接了一个案子，对方也是重组家庭的小孩，所以我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你对重组家庭的看法，或许可以借鉴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略微向下一瞄，底下的秋瑜顿时僵住了。 一丝笑意爬上了她的眉梢。 薛世衍恍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可以说一下你对秋瑜的看法么？”闫岚追问，“我很好奇。” “嗯……在我回答之前，你能告诉我秋瑜在哪么？” 他仍怀疑闫岚事实上知道秋瑜的消息。 毕竟他亲眼看见秋瑜上了五楼，除非他插上翅膀飞了，不然闫岚作为这里的医生，哪怕秋瑜不是她的病人，也至少该知道些什么。 而且隐隐约约间，他总觉的这个女医生说话的语气很意味深长。 就像是在试探什么。 “只要你解答了我的疑惑，我当然可以告诉你秋瑜在哪里，”闫岚对此早有准备，笑着说，“不过，我要你说真话哦？” 桌底下的秋瑜扣了扣她的腿。 闫岚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激动。 “好，一言为定。”薛世衍答应。 “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对这个继弟挺有意见的，”沉默了片刻后，他说，“行为孤僻，生性冷漠，即使我尝试和他友好相处，他也总是对我的善意视而不见，有时还恶言相向。” 随着薛世衍的讲述，桌底下的秋瑜眼神越来越冷。 “我理解他的感受，知道乍一下进入一个新的家庭，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大概是我太过自信吧，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接受我，接受我们是兄弟这个事实，但现实恰恰相反——他从没有把我当做哥哥。” “你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你可以多给他一点时间。”闫岚劝说。 “嗯……这或许也是一个原因。”他点头，“不过人的热情是有极限的，大约在半个月前吧，我有点心灰意冷了。” “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太恰当，但我认为你可以坚持的更久一点。” “总之，我曾以为他讨厌我。” “‘曾’？”闫岚注意到一个关键字。 薛世衍有些犹豫地说：“这个我也不确定……前段时间，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意外，他的态度……这些天相处下来，尽管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我也算是看到了他不同以往的另一面，这种态度是好是坏我现在无法判断，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我以前可能想错了——秋瑜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怎么说？”闫岚问。 “他可能有点讨厌男人……我不清楚这是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在游乐园的时候，他笑的样子很真实，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开心。” “能注意到这点，说明你也并不讨厌秋瑜。” “大概吧，他的某些做法的确很让我困扰……而且他的态度总是反复无常，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他可能也不讨厌你哦？” “我不知道……”薛世衍皱眉，“他太难琢磨了。” 八、真相 如果没有女装事件，如果秋瑜能用面对他女装时的态度面对平时的他，薛世衍就算是做梦都能笑醒。他是真的很想和秋瑜友好相处，因为他渴望拥有一个普通而完整的家庭。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家里就只有他和老爸。 老爸忙于工作，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即使薛世衍在这方面有自己的体谅，但面对这空荡荡的家，他也难免寂寞。 夏果也是单亲家庭，境遇相似的两人从小就是朋友。某段时间，薛世衍甚至想撮合老爸和莲阿姨结婚，这样一来他不仅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还能和夏果成为兄妹，永永远远玩在一起。 ——这是属于孩提时代他最大的梦想。 可当他把这个“伟大计划”告诉给夏果时，夏果不由分说把他揍了一顿。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才不要你这个大呆瓜当我弟弟呢！” 迫于夏果大魔王的压力，薛世衍只能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久而久之，就渐渐淡忘了。 中考结束后，他猛然从老爸口中听到他要再婚，震惊之余，则是长久埋藏于心里深处的喜悦。 一方面，他高兴父亲终于从母亲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另一方面，他孩童时期的愿望也即将实现了。 天堂的妈妈也一定会高兴的。 怀揣着忐忑和期待的复杂心情，薛世衍第一次见到秋阿姨时就被对方温婉的气质震撼住了——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在他不多的记忆中，他的妈妈也和秋瑾一样是一个婉约温柔的女人，会抱着年幼的他坐在阳台上，轻轻哼着旋律动人的歌谣。 所以他狼狈地逃了出来，遇到了秋瑜。 那是一次不愉快的相遇。 他喜欢秋瑾，喜欢这样的女人成为自己的母亲，可对于继弟秋瑜，他一筹莫展。 或许是第一次相遇时的坏印象，也或许是其他原因，秋瑜对他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不像是面对哥哥，甚至不像是面对陌生人，隐隐约约，他从秋瑜的眼神里看到了厌恶。 于是他退却了，狡猾的享受着秋瑾的母爱，却对她的儿子冷眼旁观。 一直到黑历史被发现。 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可能不讨厌你哦？”女医生闫岚微微一笑。 这句话听在薛世衍的耳中更像是安慰。 他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而躲在桌下的秋瑜则表情别扭，浅浅地咬着嘴唇。 “作为医生，我建议你继续保持和继弟的交流，”闫岚说，“交流就是互相了解的过程，以我的专业眼光，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收获的。” “我只怕他会不甩我。” 薛世衍苦笑。 “不是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什么事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关键是你们有没有这个心。” 闫岚意有所指。 “我是想和他好好相处，但……” “畏首畏尾可不是男子汉的表现哦？”闫岚俯在桌上，手撑着脸颊，“在这种时候，就该拿出当哥哥的气势嘛！”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忽然有了个好玩的念头。 【这个人，会不会成为你的良药呢？】 薛世衍无知无觉的叹了口气，点头说：“你说的对，我这样……”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怔住了。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闫岚神色自若。 薛世衍看着她。 她红润的嘴唇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 桌底下，一只柔软的小脚搭在他膝盖上。 ……诶？ 什么情况？ 薛世衍脑子反应不过来。 闫岚还在说些什么，但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注意力全放在了桌子下面。那只肆无忌惮的小脚在他膝盖上挑逗地画了几个圆圈。 “闫、闫姐……” 他喃喃自语。 “怎么了？”闫岚故作不知，丰满的胸部压在桌子上。 她身子又往前靠了靠。 【什么情况啊！刚才不还在聊家庭话题么！注意气氛啊混蛋！】 薛世衍脸红了。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呀——”闫岚突然小小的惊叫一声。 原来是桌底下的秋瑜在她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平静，像是没事人似的对薛世衍说：“对了，我还想跟你聊聊关于秋瑾的事呢……” 她的话没有进入薛世衍的耳朵。 【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能再让她继续下去了，否则…… 薛世衍来不及多想，一把捏住了那只作乱的小脚。 闫岚脸上一红，秋水似的眼眸更加柔美，但尽管如此，她仍故作不知，自顾自地说：“秋瑾她啊……” 另一只脚也伸了过去。 薛世衍两只手都放在了下面。 在桌下看着这一切的秋瑜瞪着眼睛，其中有羞涩，有害臊，也有愤怒。他咬咬牙，又在闫岚的腿上掐了一下，但这次闫岚没有惊叫，反而更进一步向薛世衍发起“攻击”。 【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她很期待秋瑜的反应。 两个脚丫子轻拢慢捻，十个圆润的脚趾头就像是在弹奏乐器一样，在薛世衍手掌里拨弄。 咚—— 桌子下忽然发出一个碰撞声。 闫岚笑得更甜蜜了。 一个人影猛地从桌下蹿出来，把她撞倒在地上，扭头狠狠瞪了薛世衍一眼，二话不说就拉开门溜了出去。 “哎呀！” 闫岚屁股摔在地上，脸都绿了。 ——是秋瑜！ 在那短短一刹那，薛世衍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也连忙站起身追了出去。 “站住！” 医院的走道上，两人一追一逃。在一个拐角处，秋瑜刚转身，后面的薛世衍便一个加速冲了上来，一把将他按在墙壁上。 “抓到你了！” “放开我！”秋瑜挣扎，“救命啊呜呜呜——” 薛世衍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 他怒目而视。 “哼哼，总算逮到你了！”薛世衍得意地说，“看你还往哪儿跑！” “呜呜呜！” “这里可是医院，不要吵！我现在放手，你可不准叫啊？” “呜呜呜！” “好，一、二、三……”薛世衍放开捂住嘴的手，“老实交代，你来这里干什么？” “咳咳……关你屁事！” 秋瑜恨不得一口咬烂他的脖子。 “不说是吧？呵，那我就去问秋阿姨！” “你敢！” “我就敢！” 两人争锋相对，这时女医生闫岚追了过来。 “呼——呼——”她叉着腰喘气，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跑、跑的这么快。” “闫姐，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么？” 薛世衍见从秋瑜口中撬不出什么，就转向闫岚，“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回答了你的问题就会告诉我秋瑜的事情吧？” 他偷偷修改了一下之前的“报酬”。 闫岚站直了腰，看了看被按在墙上的秋瑜，又看了看薛世衍，心中有了主意，笑着说：“哎呀，看来瞒不下去了呢。” “闫姐姐！”秋瑜一急，朝她拼命使眼色。 而薛世衍喜形于色，暗想这家伙果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只要知道这个，他就可以摆脱秋瑜的摆布了！ 闫岚左臂横在胸前，右臂搭在上面抚着脸，一副忧愁的样子：“事到如今，你也该告诉你哥哥了，小瑜，这也是为了你好。” “不要说！”秋瑜脸色发白。 “其实……” “其实？”薛世衍期待地看着闫岚。 “唉，其实啊……”她摇了摇头，在秋瑜绝望的眼神中说，“小瑜怀疑他精神方面出了问题，特意来找我想解除心结。” “什么心结？” 薛世衍追问。 “他喜欢你。” “原来如此！他喜欢……啥——？” 不止是薛世衍，听到这话，连秋瑜都呆住了。 闫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轻声说：“没听清楚么？那我再说一遍，小瑜喜欢你，甚至是深深的爱着你呢，当然……是女装的你。” ……喜欢着你。 ……爱着你。 ……女装的你。 什么玩意儿？ 薛世衍长大了嘴巴。 “你……你没开玩笑吧？”他咽了口唾沫，看了眼笑眯眯的闫岚，又把头转向秋瑜。 “你……” 他混乱的大脑已经无法组织语言。 秋瑜的脸嘭的一下就红了，随即又转为铁青。他的心情同样慌乱，特别是当薛世衍看过来时，这种复杂的心情一下冲到极致。 他当然知道闫岚这是在给自己打掩护，试图掩盖住事实的真相，可即使明白这一点，他依旧被“自己深爱着薛世衍”这种话冲击的不轻。 于是乎，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别别别、别搞错了，我只是对你的身体感兴趣而已！” 我只是对你的身体感兴趣而已。 对你的身体感兴趣。 你的身体。 感兴趣。 薛世衍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家伙果然是个基佬啊——！】 “哎呀呀，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呢。”一旁的闫岚捂嘴笑，似乎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十分满意。 秋瑜回味过来，恨不得掐死自己。 我都在说些什么啊！ “……”薛世衍惊恐地看着他，一把放开了手。 “我我我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他一步步后退，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那么……再见！” 两只手放在了他肩上。 女医生闫岚拦着薛世衍，声线柔媚入蜜：“你不是很想知道弟弟的事情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 她轻声一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小小的忙呢？”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薛世衍声音颤抖。 他想要挣脱出来，闫岚察觉到他的动作，立马将双臂环在他胸前。被凹凸有致的成熟女性搂住，薛世衍耳根一红，可一想起现在的状况，又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不是来揪秋瑜的小辫子么？为什么现在反倒是我陷入绝境了啊！ 耳边闫岚的笑声让他不寒而栗，继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也让他毛骨悚然，此刻的薛世衍无比希望夏果能及时赶到，将他从这水深火热的困境中拯救出去。 可现实没有如果，说好兵分两路的夏果迟迟没有出现。 “我不是说了么？”闫岚在他耳边轻语，“小瑜好像对你的女装有特殊的兴趣呢……作为医生，我必须准确把握病人的病情才行。所以……” 她又故意停顿一下。 薛世衍喉咙发干，强笑着问：“……所以？” “要弄清楚小瑜的问题到底是出在你的女装、还是自身性取向，只有试一试才能知道，不是么？” “咕！” “小瑜，还愣着干什么呢？”无视了他发青的脸，女医生闫岚对秋瑜说，“快过来。” “等等等……等一下啊！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薛世衍大喊。 “哥哥帮助弟弟不是理所当然么？”闫岚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胸口，声音甜腻，“看到小瑜困扰的样子，你也很想帮他吧？” “可我也很困扰！” 薛世衍坚决摇头。 就算是弟弟，他也是不会牺牲自己的色相的！ “这里可是医院！”他灵机一动，警告说，“如果我们这样子被其他人看到了，对你也不是好事吧？” 且不说闫岚想打什么鬼主意，光是她现在抱住自己的样子就明显超过了医生和病人的范畴，要是被人看到…… 然而还没等他得意多久，闫岚就游刃有余的说：“放心好了，这里是楼梯间，平时就没什么人，更何况现在是周末，更不会有人了。” 她说着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翘起。 “因此……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这是医生该说的话么！你是哪里来的土匪啊！】 看到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的秋瑜，薛世衍再次挣扎起来。 “哎呀呀，不愧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闫岚箍住他的胳膊有些吃力，便轻轻捏住了他的耳坠。 呃—— 薛世衍双眼一直，身体顿时一麻。 仿佛是找到了他的弱点，闫岚一边对秋瑜使眼色，一边将眼前的耳坠含在嘴里。秋瑜看到他们两人的样子皱了皱眉，随即也把双手按在了薛世衍胸口上。 就这样，骨头发软的薛世衍被两人夹在中间，脸红的像是蒸熟的龙虾似的。他一边“忍受”着成熟美女闫岚的挑逗，一边躲闪着继弟秋瑜的“袭击”；闫岚对这个大男孩的反应很有兴致。 看到这两人“亲密”的举动，再加上薛世衍一直扭着身子躲避自己，原本还有些茫然和羞涩的秋瑜莫名有些生气。他咬了咬嘴唇，突然撩起薛世衍的上衣，将手探了进去。 “喂！” 薛世衍惊恐地大叫。 闫岚立刻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呵呵，不要这么大声哦？” 嘶—— 薛世衍倒吸一口凉气。 【但这不是重点！】 精神的刹那失守立马被掰回正途，薛世衍瞪着一对大眼睛，直直地怒视着秋瑜。 “唔唔唔！” 纵使无法说话，他也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惶恐。 “切！”秋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贴身凑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被闫姐舔的很舒服吧？你这个闷骚发情狂！” “唔唔唔！” “平时一副正经的模样，穿女装的时候还扭扭捏捏的！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么，承认吧！其实你就是一头满脑子肮脏思想的变态母猪而已！” 秋瑜仿佛打开了某种机关，越说越兴奋。他在闫岚的帮助一把按住薛世衍的腰，盯着对方惊惧的表情露出一丝施虐的快感： “我、我……我也要！” “唔唔唔！！！” 秋瑜狠狠掐了一下他腰侧的嫩肉，渐渐靠了上去。 啊呜！ 他一口咬在了薛世衍锁骨上，不轻不重地磨着牙齿。 【救命啊——！！！】 感觉到对方的牙齿和呼吸，薛世衍汗毛倒立。 他感觉自己坚守了十多年的童贞正在向自己挥手告别。 黑暗中，一个满脸胡渣的粗狂大汉发出震天大笑，用油腻的绳子将他可怜的童贞掳走了…… 不要啊！我不要变成基佬啊！ 感觉到菊花危机的薛世衍奋力挣扎，一举挣脱了闫岚的束缚。他推开身上的秋瑜，转身想跑，可秋瑜立马扑到他背上，将其按倒在地。 “放开我！你你你——你别乱来啊！” “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跟踪我么！”秋瑜骑在他背上，眼神混乱而亢奋，“现在知道怕了吧！呵呵呵——” 他低下头，双手放在了薛世衍的裤腰上。 “男人和男人那个……好像不是犯罪呢。” 如同魔鬼的低语。 敏感的屁股感觉到了冷风。 【这、这家伙……是来真的！】 薛世衍头皮一麻，消瘦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上面的秋瑜顶飞了出去。他不敢回头，四肢并用在地板上爬行一段距离，随即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站起来，往电梯口的方向冲去。 “喂！” 秋瑜的叫声他充耳不闻，闫岚清脆的笑声更是让他脊背发凉。 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 ——终幕—— 六神无主的薛世衍从精神科大楼离开后，以七十迈的速度跑到街边搭上一辆出租车，旋风似的回到家里。 “世衍回来了？”秋瑾正在做饭。 简单的回应了一下，薛世衍呆愣愣地坐到沙发上，陷入深层的思考。 【秋瑜是个基佬？】 【还喜欢我？】 【怎么办……】 时间很快流逝，当秋瑜回来时，他终于从狂风骤雨的思想之海中挣脱出来，用一种警惕与忌惮交织的眼神盯着门口的秋瑜。 “嘁。”秋瑜刺了他一眼，脸色阴沉。 吃饭的过程中他如坐针毡，生怕继弟突然袭击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屁股发痒。 晚饭后，躲到阳台吹风的薛世衍猛地想起自己逃跑的时候忘了夏果，连忙掏出电话拨了过去，响了两声，扬声器里响起夏果平淡的声音： “喂？” “那、那个……不好意思，今下午知道了一个冲击性的事实，把你忘了……” “哦，没事。” “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夏果说完停顿了两三秒，又说，“……我妈妈叫我洗澡了，明天学校见。” “嗯，好的。” 薛世衍挂掉电话，深深地叹了口气。 祸不单行啊。 秋瑜的事还没搞定，又把夏果惹到了。 他几乎可以确定，夏果肯定生气了，否则不会这么平淡的放过他。 到底该怎么办呢？ 仰头看着夜空上的月亮，他又陷入了沉思。 同样望着月亮的不止他一人。 三楼的阳台上，夏果捏着手中的电话，眉头紧皱。 她脑海里回响着今下午在五楼楼梯口听到的对话： “……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我不那样说的话，他会放过你么？还是说，你想让他知道你的事情？” “可是……” “我记得你说过吧，想在最恰当的时候把一切告诉他。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认可他是你的哥哥了？” “怎么……我……不知道。” “作为你的医生，我要对你的病情负责。你有很重的心结，特别那个人还是……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间。” “他刚才抓住我的时候，我没有恐惧……” “嗯，我也注意到了这点，不过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你当时太过于紧张，二是你对他女装的记忆影响了身体的判断。” “这是好事么？” “目前我也说不准，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需要治疗的是对男性的恐惧，但他的因素有些复杂……你刚才的状态让我有些惊讶呢。” “这这这……这是不可抗力！我……我也不想的……” “也许你可以试试接触正常状态的他？” “……我、我做不到。” “虽然麻烦，但也是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好吧，我……我听你的。” “加油，你现在已经比两年前好多了，一定会成功的。” “嗯。” “那么两周后再见吧，你也可以随时在网上联络我，秋小姐。” “……叫我小瑜就好了。” “不行，男装癖也是你‘男性恐惧症’的副作用之一，我不会迁就你的。” “啧，随便你了。” 夏果躺在沙发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那个‘秋小姐’，就是秋瑜吧……她，其实是女的？】 心里莫名的烦躁，她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爽地揉着头发。 “你这丫头发疯了？”谭秋莲看着女儿奇怪的举动，皱眉说。 “哎呀，别烦我了，人家头疼着呢！” 她翻滚到妈妈腿上撒娇。 “是不是世衍的事？” “……”她嘟着嘴，没说话。 谭秋莲用手指梳理着女儿乱糟糟的头发： “妈妈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他吧？” “妈！” “妈妈不是古板的人，你们都不是小孩了，谈个恋爱有什么？不过先说好，谈恋爱可以，其他事不行！” “哎呀！你什么都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 “你就是不懂！” 她枕着妈妈的腿，气鼓鼓地盯着电视上喧闹的节目。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 因为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懂。 夜深了。 少女的心事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忽明忽暗。 ==================== # 居然是跟踪狂吗？ ==================== 第1章 黑暗中的窥探者（一） ==================================== 一、学校里的秋瑜 距离上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周。 为了瞒过薛世衍，秋瑜不得不接受自己是基佬这个“事实”。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有些埋怨闫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基佬什么的—— 轻吟一声，她把羞红的脸埋在课本上。 太丢脸了！ 【而且、还……】 当时在医院里发生的荒唐事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自己不仅脱口而出“我只是对你的身体感兴趣而已”这种蠢话，还不小心扒掉了薛世衍的裤子，这这这、这完完全全是变态的行为了吧！ “这让我怎么面对那家伙啊……” 深感难堪的秋瑜很苦恼，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感情去对待那个闯入自己生活的继兄了。 果然，还是板着脸最轻松了。 她叹了口气。 讲台上口若悬河的数学老师停下来喝了口水，一斜眼发现竟然有人敢在他的课上“睡觉”，立马脸一黑叫起了趴在桌上的秋瑜。 “秋同学，这道题该用什么方法解？” 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上的试题，一幅“回答不出你就惨了”的表情。 秋瑜尴尬地站在座位上。 她脑中一片空白，眼里只有数学老师脸上那厚厚的方框眼镜以及鼻尖上一颗格外醒目的痘痘。 后座的女生拿笔戳了戳她的腰，低声说出了答案，秋瑜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将那个答案复述了出来。 数学老师硬邦邦的脸和缓了一些。 “哼，以后上课注意一点，想睡觉就回家去睡！”让秋瑜坐下，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黑板上。 “谢了。” “嘻嘻，哪里哪里。” 秋瑜微微侧头向后座的女生道谢，不过那女生只是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侧脸。 秋瑜没注意到对方的神情，转回头端正坐好，却不料同桌的胖女孩长叹一声，略带抱怨的低语： “你可把我害惨了，‘大卫’很小心眼的，以后数学课都不敢偷偷吃零食了。” “呃。” 秋瑜看了眼同桌，发现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课桌下面掏出块巧克力攥在手心，等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脸转向黑板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进嘴里，再神情自若地轻轻咀嚼。 你这是不敢的样子么…… 秋瑜不理她，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的操场。 【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 很快下课铃响了，数学老师‘大卫’收拾好教材一离开教室，坐在秋瑜旁边的胖女孩桌上立即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像是一个小型的百货铺子。 而刚帮了她的后座女生则掏出一面镜子，旁若无人地补唇膏。 对于这些无法无天的行为，秋瑜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离开座位走出教室，一身男生校服的她趴在走道的栏杆上吹风。十一月的天气愈发寒冷，她把校服最上层的扣子扣起来也还是觉得抵不住空气中的寒意。 三三两两从她身边经过的小女生们窃窃私语，或是故作自然地用视线在她身上扫过，或是在朋友的怂恿下一脸娇羞地走上前，可当与秋瑜四目相对时又如同受惊的小兔般仓惶逃跑。 如此种种，也不过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罢了。 “那个……” 海蓝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与秋瑜这边隔着一片操场对着的就是高中部的教学区。她看着远处的教学楼，随手拨了拨额前的发梢，又蹙眉叹了口气。 真麻烦啊。 “那个……” 虽说以前的日子里也有很多麻烦，但自从母亲再婚后她接二连三遇到的事却比以前那些更加让人困扰，与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什么的……还好继父当时答应了她的无礼要求，否则病情刚有所好转的她非暴走不可。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 “那家伙——” 一想到这里，秋瑜就不甘又泄气地抬手锤了下栏杆。 还有什么比这更荒唐的么？ 她发誓，如果薛世衍这时候敢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狠狠给他一个大耳巴子。 大骗子！ 彻彻底底的大骗子！ “那个……”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家伙，自己却讨厌不起来，明明是欺骗了自己的大骗子，可只要看到他的脸，自己就莫名的安心。 这怎么可能？ 他只是个男人而已，一个笨头笨脑又虚伪善忘的臭男人。 “那个……” 【我才不是在意他！】 秋瑜晃了晃头，坚决地将脑海里那个让人“憎恶”的蠢脸甩在了九霄云外，恨不得再也见不到才好。 “那个……秋……秋瑜同学？” “嗯？” 这时秋瑜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挪，发现对方是女生后又镇定下来，抬眼打量。 松松垮垮的校服让人怀疑是不是订大了一个尺码，白得发亮的皮肤一看就缺乏运动。站在秋瑜面前这个女生微微弓着背，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畏畏缩缩，裙下一对长袜由于大腿过于消瘦而滑落在了膝盖上。 “嗯……有什么事么？” 秋瑜眉头一皱，有些厌烦地问。 她已经受够这些随处“发情”的女生了。 “唔——”听到秋瑜语气中的冷漠，女生有些不知所措。她抬头瞄了秋瑜一眼又瞬间低下头，迟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你……你的钥匙……掉在……掉在地上了……” 女生结结巴巴的说，一双躲在刘海后面的眼睛慌乱着不知该看向哪里。 秋瑜闻言一愣，右手摸了摸裤兜。 那里空落落的。 “呃……谢谢。”明白是自己搞错了，秋瑜接过女生手中的钥匙，为自己刚才那个不太友好的态度道歉。 “没、没、没什么……” 女生小幅度地摆了摆手，又把手指放在身前紧张地搓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秋瑜看了看这个很是紧张的女生，想了想说：“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本想随口说些什么打破这僵硬的空气，却不想自己这句话刚说出口，这个仿佛时刻笼罩在阴云里的女生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原本就有些弓着的身子更加弯曲了。 “我……”女生低着头搓弄手指头，细小的声音如同是从缝隙里钻出来的一样，“我……我们是一个班的……” 诶？ 秋瑜瞪大了眼睛。 这女生和自己是一个班的？可自己怎么没有见…… 哦—— 她想起来了。 “你是……沈萌春？” “嗯嗯！”见秋瑜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名为沈萌春的阴郁少女忽然焕发出了活力，红着脸拼命点头。 原来是她啊…… 秋瑜恍然。 她们初三开学时调整了班级，除了少数几个人，这个班大部分人秋瑜都不认识。记得刚开学时她的确在班里见过这个女孩子，印象还挺深刻，因为当时苏姐让同学们上讲台自我介绍，轮到沈萌春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脑袋磕到她同桌那个胖女孩的桌角，还肿起了好大一个包。 不过后来沈萌春经常无故不来上课，即使到教室里也默默一个人缩在角落，因此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也越来越淡，甚至于一时没有记起来。 原来她今天来上学了啊。 秋瑜还想再说什么，沈萌春瞥了眼她身后立刻脸色一变，点了点头便飞也似地跑了。 ……搞什么啊？ 沈萌春来的突然，跑的也突然，让秋瑜很是困惑，可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让她无奈地转过身。 “都要上课了怎么还站在走道上？” “还没打上课铃呢。” 秋瑜说话的对象正是她的班主任——苏云卿苏老师。 与薛世衍遇见时的飒爽英姿不同，上班时间的苏云卿穿着一身得体的浅灰色套裙，脸上还架了一幅没有度数的金色边眼镜，看上去充满了知性美女的气质。 “就知道贫嘴！” 苏云卿笑了笑，用手中的教案敲了敲秋瑜的头。 “哼哼，苏姐你这可是体罚哦！”秋瑜俏皮地调侃，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没有防备的笑容。 “在学校要叫我苏老师！” “好的，苏姐~” 秋瑜吐了吐舌头。 ——苏云卿不仅是她的班主任，也是这所学校里少数几个知道她真实性别的人。 二、苏云卿的请求 下课后秋瑜去食堂吃饭，刚没走两步苏云卿就跟了上来。 “走，一起啊？” 她亲昵地挽起了秋瑜的胳膊。 周围同学都看向她们俩人，秋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臂，没好气的低声提醒：“苏！老！师！” 苏云卿这才反应过来，故作自然地咳嗽一声，率先迈步往前走。 秋瑜撇了撇嘴，随后跟上。 两人到食堂教职员区域点了两份套餐，找个地方坐下后苏云卿开口说：“你什么时候和沈萌春关系那么好了？” “啊？” 秋瑜夹了块红烧肉，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之前上课的时候你们不是在走道上聊天么？”苏云卿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低头喝了口汤说。 “什么聊天啊……她只是捡到我的钥匙还给我而已。” “嗯——这样啊，”苏云卿放下勺子想了想，对秋瑜说，“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很难得啊，毕竟那孩子……可从没有主动接近过别人哦。” 秋瑜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也放下筷子刻意板起脸说：“啧，我就知道你请我吃饭没好事。” “怎么会呢~” 苏云卿调笑一声。 秋瑜见她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问：“说吧，你想干嘛？” “那孩子很让我头疼，”苏云卿先用沮丧的语气开了个头，随后又饱含期待地盯着秋瑜，“……你会帮老师的吧？” 眼睛闪闪发亮。 【都多大的人了，还故意装可爱。】 秋瑜撑着一边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少来，你以为我会吃你这套吗？” “真无情！” “所以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秋瑜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喂进嘴里，边嚼边说，“如果是很麻烦的事，我可不干。” “嘁。” 苏云卿无趣地咂咂嘴，也放弃了这不符合她人物设定的举动，懒散地抬起眼帘：“你也知道她的情况吧？学生总是无故缺课我这个当班主任的也很苦恼啊，这个月教导主任都把我叫去四次了。” “哈哈，你也有这个时候。” “这是幸灾乐祸的时候么！”苏云卿眼睛一瞪，又泄气地垂下头，“我也找那孩子的家长谈过几次，可是都不顺利。” “家长不管？” 秋瑜虽然对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但见苏云卿这么烦恼，也提起了些许好奇。 “倒也不是不管……怎么说呢，她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 “嚯——”秋瑜不知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睛。 苏云卿瞥了眼她的脸色，继续说： “具体的我不方便说，总之她和家里面的关系不是太融洽……你也知道她的性格有些内向，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嗯——倒不如说根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可能就是这些原因导致她总是离……总是不来学校。” “哦。”秋瑜点头，“所以呢？” 她随口问。 苏云卿又瞧了她一眼：“之前在走道上我看你们俩聊的挺自然呢。” “嗯？” 秋瑜抬起头，警觉地皱了皱眉。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云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自己心里的主意告诉秋瑜。 “我希望你能和沈萌春成为朋友，可以么？” “为什么？” “家庭方面的事情我做不了什么，”苏云卿摇头说，“但至少在学校里，我身为她的班主任应该能做些什么。你也不希望她因为经常缺课被退学吧？” “哼——” 秋瑜本想说她退不退学关我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垂目低吟一会儿，抿了抿唇冷声说：“您可真负责任呢，苏老师。说到底这是你的职责吧？为什么我非要为您的工作买单不可？” 苏云卿也心知这事自己站不住脚，毕竟让学生帮自己什么的…… “我也想自己去与沈萌春沟通，可是她都躲着我，逼得我不得不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去，但她每次都低头不说话，唉——你也看见了，现在她一看见我就跑。” 说到这里，苏云卿还很是郁闷地问：“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吓人么？” 有一句说一句，撇开她的性格，苏云卿的确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 秋瑜忍着笑，嘴角上扬：“说不定呢？” “诶——我明明对自己的样貌还挺自信的！” 苏云卿摸了摸脸，随即又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到沈萌春身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总之我是没辙了，你就忍心对姐姐我见死不救么？” “……之前是谁让我叫你‘苏老师’的？” “现在又没人！” 苏云卿耍赖。 轻哼一声，秋瑜吃掉餐盘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咀嚼着说：“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善于与人交流的错觉？”她放下筷子，端起汤碗抿了一口，“从各个方面来看，我也不是一个好学生吧？” 就在不久前，她还逃过一次课呢。 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帮忙，真要比较起来，她的情况也就比沈萌春好那么一点而已。让一个六十分勉强及格的学生去帮助一个三十分的学生，光凭这一点秋瑜就觉得苏云卿选错了人。 “可是你人缘好啊？” 对于这点，苏云卿也拿出了反例，“班上……不，学校里那些小女生不都挺喜欢你的么？” “啊……” 一谈到这件事，秋瑜顿时觉得嘴里的红烧肉失去了滋味。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穿上男装后她身边那些同龄的女孩子都很喜欢她。客观上来说，男装的秋瑜的确很好看，及耳的短发，冰冷漠然的脸上透着一股秀气，再加上她水润透亮的皮肤，给人一种“明明是男孩子却比女孩还漂亮”的反差印象，因而比普通的帅气男孩或漂亮女孩更引人注意。 况且她还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与周围的人疏离，从而更激发了那些探知欲旺盛的小女生们的好奇心。 “这又不是我自愿的。”由于走到哪里都被注视而厌烦的秋瑜撇了撇嘴，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谈不上愉快。 就在这时，她敏感的神经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窥探的视线，可刚转头望过去，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怎么了？”苏云卿问。 “大概又是错觉吧……”秋瑜摇了摇头，依然拒绝说，“要我主动去接触别人，这太强人所难了，即使对方是女生也不行。” 顿了顿，她坚定了语气： “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果然不行么。 苏云卿其实一早就做好了被秋瑜拒绝的准备，心里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两人相处的这两年多来，秋瑜是什么性格她一清二楚，其实这次之所以会找秋瑜不仅是因为她和沈萌春看上去相性挺好，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她也想趁这个机会让秋瑜去接触更多的人。 正如秋瑜所说的那样，虽然她在学校里的人缘看似很好，但那些不过是由于她的外貌而被吸引来的人。交流是个双向的事，朋友当然也是如此，秋瑜和沈萌春一样排斥别人，在这样的状态下，即使别人主动表达了善意，秋瑜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朋友。 这正是苏云卿担忧的地方。 她可以利用业余时间给秋瑜补课，可以拜托其他老师多注意注意秋瑜的学习状况，在老师这个身份上面，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尽职尽责。 但这样就足够了么？ 如果她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这的确已经足够了。与沈萌春不同，秋瑜的问题并不严重，她不会经常无故逃课，不会被同学们当做透明人无视，也不会让苏云卿觉得完全无法沟通。 至于学习成绩，秋瑜尽管算不上优秀，但也能排在班里的前十名。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苏云卿这个班主任只要看好秋瑜，避免发生上一次的逃课事件就已经足够了——与班里其他类似于沈萌春的问题儿童相比，秋瑜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乖巧了。 但即使如此，苏云卿也放心不下秋瑜。 从初一开学时秋妈妈千恩万谢地将秋瑜慎重托付给她开始，苏云卿心里就多了一份责任。两年多的相处，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将秋瑜当做自己的妹妹了。 一个别扭、任性，却又让人心疼怜惜的妹妹。 第1章 黑暗中的窥探者（二） ==================================== 三、草坪上的对话 “太可怕了，那家伙根本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时间是下午第三节课后，薛世衍与他的青梅竹马夏果坐在操场外的草坪上，大倒苦水。 “是是是，这句话你都说了不下八百遍了。”夏果双手撑在身后，看着操场上正在打篮球的两队女生。 她没有穿校服，身上是一套橘红色的球衣。 单薄的球衣贴着泛红的皮肤，由于刚刚从场上下来，她脖子和脸上还挂着细细的汗珠。“你们穿这么少不冷么？”薛世衍撇头看向夏果，能明显看到她呼吸出的白雾。 “哼，运动后的舒爽你这样的家伙是不会懂的。” 夏果捻起球衣的领口扇风，从薛世衍视线的角度能隐约看到一条浅粉色的吊带。或许是察觉到了对方停滞的目光，夏果转头瞄了这边一眼，随即顺着目光低下头。 “……大色狼！” 她本就红润的脸嘭的一下红得能滴出血，一对英气的眉毛又气又恼地竖了起来。 “再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掉！” “咳咳……”薛世衍尴尬地别过头，心虚地说，“谁……谁看你了？嘁，一个还没发育成熟的丫头片子而已，让我看还不想看呢。” 后面类似狡辩的话他只敢低声细语的呢喃。 但夏果的听力是何等灵敏？即使只是小声嘀咕，薛世衍后面那些无礼的话她也听了个一清二楚。眼睛微眯，一双凌厉的视线像是刀剑般刺向手足无措的薛世衍，夏果皱着鼻子想了想，转而露出一缕灿烂和煦的笑容。 “你……你想干嘛？” 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夏果反应的薛世衍心中一慌，在他看来，这时候笑容满面的夏果比怒气冲冲的她更加恐怖。 “没什么~”尾音上扬，夏果又捻起球衣的领子，若无其事地扇风，“只是觉得……今天格外的热呢。” 那条浅粉色吊带又暧昧的出现在薛世衍视线中。 他咳嗽一声，将不自觉往夏果方向移动的视线硬生生转向相反的地方。 “扑哧——” 清清楚楚看到了薛世衍言行不一的动作与窘迫的神态，自觉让对方吃瘪的夏果愉快地笑了出来。 “你这人！”薛世衍干脆转身背对着夏果，闷声说。 “我？我怎么了？” 夏果故作不知地问。 明明之前还因为被薛世衍看到内衣的吊带而害羞，这时瞧见他比自己刚才还慌乱，夏果反而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主动露出内衣吊带有什么问题。 反正只是一根吊带而已。 似乎在她看来，能够逗弄薛世衍才是最有趣的事。 球场上薛世衍的班级又进了一球，女生们欢呼着拍手庆祝，而这边的薛世衍脸红耳赤，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草地里。 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就在刚才夏果为了作弄他而捻起衣领的瞬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次的动作太大，以至于薛世衍不仅看到了那条浅粉色的吊带，还看到了肤色的沟壑、以及绘制在浅粉色丝织品上的花纹…… 这种事，薛世衍打死都不敢跟夏果讲。 【想不到夏果喜欢这种款式……好大胆……】 脑中翻动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薛世衍又重重的咳嗽一声，生硬地将话题又再次拉回到他那个让人头疼的继弟上： “嗯哼……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什么？”夏果歪了歪头，没能跟上薛世衍跳跃式的节奏。 “秋瑜啊秋瑜！”薛世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跳，又坐回之前的方向，“那家伙是真的基佬啊！还觊觎我的……” 他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态，刚由于夏果内衣而高涨的情绪霎时间跌落谷底。 ——别说是夏果的内衣了，任谁一想到有个可怕的基佬觊觎着自己的菊花，哪怕正在看岛国爱情动作片也能立即萎靡下来。 这一周的时间以来，薛世衍深刻贯彻着“敌进我退、敌来我逃”的中心思想，只要是有秋瑜出现的地方，他都尽量避免与之独处，如果实在躲不掉——比如睡觉的时候——他就在床沿上摆了好几枚图钉，每次洗澡或上厕所的时候也把卫生间的门关的死死的。 也因为这样，每天早上起床他都不知道被床沿上的图钉扎过几次了。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得变成神经病！”薛世衍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苦大仇深地说。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看到薛世衍苦闷的表情，已经知道秋瑜真实性别的夏果也有些犹豫。这些天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可每每话到嘴边又吞回到肚里。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女孩子宁愿整天扮作男孩，也不将自己的性别告诉必须朝夕相处的哥哥呢？ 【‘男性恐惧症’么……】 由于秋瑜的关系，她这段时间也在网上找了些关于“男性恐惧症”的相关资料，但看来看去她还是不明白秋瑜之所以要这么做的原因。 是有自己的顾虑？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夏果相信秋瑜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如果自己贸然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薛世衍，是否会伤害到秋瑜呢？也因为有这层顾虑，她每次都说不出口。 但另一方面，她也对薛世衍和一个女生整天睡在一个房间心生芥蒂。即使他们是兄妹，是同一个家庭的成员，可是秋瑜毕竟不是薛世衍的亲生妹妹，他们两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怎么可以这样呢！ 夏果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杂乱的情绪，她顾虑秋瑜的隐私，不想这样不负责任地将对方的秘密暴露出来，但这样下去的话，薛世衍岂不是要一直和一个女孩子睡在一起么？ 这…… 这太不道德了！ 夏果咬了咬下唇。她并不担心薛世衍的苦恼，因为在她看来秋瑜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基佬？比起这个，她刚担心两人无意中…… 毕竟薛世衍就是个大变态大色狼！ 她气鼓鼓的想。 “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薛世衍在夏果眼前挥了挥手。 他自然是不知道青梅竹马此时内心复杂的心理活动，只希望这个从小到大的“智多星”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帮他摆脱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基佬”弟弟。 “放心吧，她才不会对你怎么样呢。”夏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对你‘弟弟’怎么样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心里酸酸地暗说。 “放心什么啊！这是能放心的事么！”薛世衍脸都皱在了一起，语气沮丧又无奈，“反正该担心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我才是最担心的好吗！】 见薛世衍一点点都不懂自己的苦恼，夏果恨不得一拳糊在他那张让人讨厌的脸上。不过她想了想又泄了气，知道这事怪不了薛世衍。 毕竟他到现在还以为秋瑜是个男的。 “真是个榆木脑袋。”夏果气呼呼的呢喃。 一旦意识到秋瑜是个女孩子，她就觉得秋瑜处处是破绽：秀气的小脸、红润的嘴唇，尾指无意中翘起的兰花，生气地盯着薛世衍时，冷漠生硬的表情下是一缕难掩的少女娇嗔。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女孩子好吧！ 想到这里她又想给薛世衍一拳。 得了便宜还卖乖！ “反正你自己想办法！”她胸口憋着一股气，故意扭过头不看薛世衍，“要不你就换上女装从了她吧，哼……正好是一对儿呢！” 这句话隐藏起来的含义薛世衍肯定是听不懂的。 四、窥视的视线 放学后秋瑜在学校附近的面馆解决了晚餐。 海蓝中学初中部不用上晚自习，当她从面馆里出来时天边还残留着一缕晚霞。径直走过公交车站台，她低头背着双肩书包，尽量避免与周围的行人接触。 因为“男性恐惧症”，她每晚放学回家都不会乘坐人潮拥挤的公交车。在心理医生闫岚的建议下，她从几个月前开始尝试一个人从学校走路回家，能走多少是多少，直到实在坚持不下去为止。 积累一万块计程车费就是她的目标，到目前她专门用来存放这笔钱的储物罐里已经存了五十多块钱了。 【今天一定要穿过那个广场！】 她在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 从最开始的几十米、一百多米、几百米，到现在她已经能克服自己对周围男性行人的恐惧，走从学校到家将近四分之一的路程了。 不过她也遇到了瓶颈。 摆在她面前有一道极其困难的关卡，那就是福寿路边上的万花广场。这个广场横亘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要回家，就必须穿过广场。 每到夜幕降临，退休的老大爷老太太们就会聚集到万花广场上跳舞，不止如此，由于广场半年前新建了一座很漂亮的喷泉，又临近棉水江，于是很多年轻男女和带小孩的父母会在饭后来到广场散步，进一步加剧了这道关卡的难度。 说实话，这座生机勃勃的热闹广场已经阻挠秋瑜近一个月之久了。 一边走，一边警惕着将要靠近自己半米内的男性行人，秋瑜双手紧张地攥着书包的肩带，额头渐渐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她深吸一口气，脚下灵活的调整方向，将自己尽量贴近身边的女性。 这样一来，在别人眼里她的走路姿势就很奇怪，明明前面没有什么障碍物，却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还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好在她样貌清秀，外加身上的校服，那些被碰触到的女人们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生气的反应。 不过即使这样，秋瑜也感觉越来越吃力了。 忽然，就在她紧绷的神经有一刹那的恍惚之时，一个打扮时髦的男人与同伴打闹着冲向这边，像一阵风似的与秋瑜擦肩而过。 仅仅是这连“撞”都算不上的擦碰，秋瑜立即脸色铁青，捂着嘴躲到旁边的电线杆下，差点吐了出来。 “呕——呕——” 低下头干呕几声，她身体不可抑制的发抖，手背、脖子、脸上泛起一层层吓人的鸡皮疙瘩。 蹲在地上喘息了好几分钟，仍觉得恶心难受的秋瑜扶着电线杆站起来，心有余悸地盯着路过的男性行人。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产生了动摇的念头。不过一想到今天才走了昨天的一半，她又鼓起勇气迈出脚步。 至少不能比昨天的自己还差。 秋瑜咬牙继续走，刚避开半米外的一个男人的她踩上旁边衣服店的台阶，心中莫名的一跳。 店铺内空调的热浪抚在脸上，她皱了皱眉，谨慎又迅速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又是这种感觉。】 视线中的行人没什么异样，有带小孩的父母、有刚下班的上班族；几个打扮漂亮的女人嬉笑着结伴同行，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呼啸着在人群中穿梭奔跑。 就是一幅很普通的行人画面。 可是刚才那股强烈的被窥视感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一个月前开始，秋瑜偶尔会察觉到来自周围的窥视感，而近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频繁。这种被窥视的恶寒感与那些偷看她的女生们不同，不仅仅是喜欢与爱慕，这个神秘的视线感情更加强烈，更加具有占有欲，仿佛被人用舌头将身体舔了一遍似的。 由于很久以前的那件事，她对别人的视线非常敏感。 【是错觉么……因为我太神经质了？】 【不，这已经不能用错觉来解释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愿回忆起的经历，秋瑜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被男人擦碰到时更加难看。她捏紧拳头，层层叠叠的冷汗从毛孔里渗出来，很快就将她校服里的衬衫打湿。 【不会的，肯定……】 牙齿狠狠在拳头上咬出一道印痕。 倏地，那道令人厌恶又憎恶的目光又投在了她身上。 秋瑜身体一僵，双腿一软摔在了衣服店外面的空调机箱上。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在路人奇怪的注视下，抱着空调机箱的她一动都不敢动，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反复念叨着“是谁”这个问题。似乎是看到了她软弱的表现，那道窥视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仿佛要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收入眼底。 秋瑜听到了渐渐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她长大嘴巴沉重的喘息，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疯狂的尖叫着。 【快逃！快逃！快逃！】 为什么。 明明已经……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秋瑜瞳孔一缩，尖叫着爬进衣服店里，恐惧地盯着那个人。 “呃……”导购员小姐尴尬地看向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么？” 只是……店员么。 秋瑜霎时间松了口气，脸上像是刚洗完澡似的全是冷汗。 那个视线又消失了。 “不，没什么……”她站起身来，向导购员小姐道了声谢。 “我看你很难受的样子，要不进店里休息一下吧？” 导购员小姐过来搀住她的手臂，脸上透着担忧。 “谢谢，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秋瑜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拒绝了导购员小姐的搀扶，秋瑜刚走出衣服店就看见一辆计程车停在路边，马上一个箭步冲上去。 很好，是个女司机。 “去哪里？”计程车司机看着后视镜里满头大汗的秋瑜问。 “天、天裕小区。” 磕磕巴巴地说出地址，秋瑜神情一松，彻底瘫软在座位上。 随着计程车缓缓启动，她咽了口唾沫低着头趴在车后窗上，小心翼翼地往刚才那段路张望。 那个人，是谁？ 还在那里么？ 秋瑜转身坐回到座位上，心中的忧虑并没有因为远离那道视线而消散，反而像是阴魂一样始终笼罩着她。 【妈妈……】 她孤独的坐在后座上，曲起腿，无助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第1章 黑暗中的窥探者（三） ==================================== 五、深夜商谈 薛世衍回家的时候，秋瑜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和秋阿姨在客厅聊了会天，他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门，没有开灯。“今天运气不错。”他暗自喜悦，准备简单洗漱一下就爬上床。 “你还有五分钟。” 让他眼皮一跳的声音响起。 呃—— 【原来是醒着的么？】 心情低落地转过头，他正打算故作镇定地说些什么，却发现秋瑜背对着自己蜷缩着，看不出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喂？” 他试探的叫了一声。 “不听话唔唔——就、就打你屁股……”在薛世衍的注视下，秋瑜呢喃着轻轻挥了挥胳膊，又翻过身正对这边，嘴里还含着大拇指。 看来是在说梦话。 “啧，在梦里都这么嚣张。” 薛世衍嘀咕一句，觉得自己居然被梦话吓到很傻。 他到卫生间洗漱后对着挂在门后的女装比了个中指，随后穿着毛绒绒的拖鞋走回卧室，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藏着的图钉爬到床上。 布置完“对秋瑜防御工事”，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侧躺在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这家伙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应该可以安心了。】 这段时间来一直没怎么睡好的薛世衍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嘭！ “啊！” 在梦里被一大群荷尔蒙旺盛的变态追逐的薛世衍猛地惊醒，刚庆幸这只是一个梦，却赫然发现自己身上隐隐约约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身体也感受到了多一人的重量。 一时之间，许许多多恐怖故事里的桥段在他脑中浮现，稀微的月光从窗户玻璃洒进来，映出这个人影脸上冰冷的轮廓。 咕。 薛世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喂。” 那人忽然俯下身，一对阴郁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薛世衍。 “醒了？” “呃——” 从上面垂下来的发梢扫在薛世衍脸上，让他有些发痒。 “你……想干嘛？”他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语气颤抖。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薛世衍终于认出骑在他身上的这人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孤魂野鬼，而是他的“继弟”秋瑜。 但这一点儿也不能让人放心！ 【终于忍不住要夜袭我了么！】 他发誓，只要这混蛋基佬敢做出任何一丁点儿逾越的举动，他就用隐藏在被褥下被尘封了十六年的麒麟臂将之轰杀至渣！ 有胆就放马过来！ 薛世衍怒视着身上的秋瑜，心中给自己鼓劲。 “啧。”大概是不爽他的态度，秋瑜砸了砸嘴。 她摸了摸薛世衍身上那层厚厚的被子，目光闪烁一下，板起脸说：“我有件事要让你帮忙。” “我是不会出卖肉体的！” “肉、肉体……”秋瑜脸一红，眉宇间浮起一丝怒气，“我说的不是这个！” “哼，别以为这样的谎话能骗过我！你就是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别做梦了！我警、警告你，要是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可就喊了啊！” 薛世衍表面咬牙切齿，实际上比谁都慌。 “呸！” 秋瑜捏了捏拳头，暗想“谁稀罕你啊！”。不过为了不吵醒妈妈，她只能忍住把这自作多情的混蛋暴揍一顿的冲动，冷声说：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啥？” 薛世衍一愣。 他迟疑地打量着秋瑜的脸色，发现这好像不是拖延之词，更加困惑了。 查一个人？ “查谁？” “不知道。” “啥！”薛世衍两眼一瞪，怀疑着家伙是不是存心想要戏弄自己。 没有理会他别扭的表情，秋瑜骑在他身上自顾自地说着： “我怀疑有人跟踪我，不过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所以我要你帮我，明天放学后跟我一起回家，揪出那个恶心的杂碎。” “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找警察叔叔……” “一句话，帮不帮？”秋瑜眼睛眯了起来。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说是揪出那个人，可你总得告诉我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吧？”薛世衍一边观察着秋瑜的表情一边说，“比如是男是女，多高，大概长什么样？” “不知道。” “啥？你果然是糊弄我吧！” 薛世衍说。 他本来就对有人跟踪秋瑜这件事感到怀疑，现在见“他”连跟踪人的大致信息都回答不出来，更加深了这个印象。 “我可没空陪你玩侦探游戏！” 薛世衍刚被吵醒困得要死，实在没心情陪这个任性的“基佬弟弟”玩游戏。 如果不是怕被继弟“捅屁股”，他早就一不做二不休倒头就睡了。 “哼。” 秋瑜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薛世衍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为了让对方就范，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说时迟那时快，在薛世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骑在他身上的秋瑜忽然掀开了被子。 “喂！” 薛世衍大惊之下试图反抗，可秋瑜那双冰凉的小手立刻顺着领口钻入了他暖和的衣服里面。 嘶—— 他被冷得打了个颤。 看到薛世衍惊恐的表情，秋瑜非但没有因为接触到男人的身体而感到恶心难受，反而由衷生出了一丝施虐的快感。她舔了舔嘴唇，俯下身再次贴近薛世衍，看着他乱转的眼珠子一字一顿的威胁： “你最好搞清楚状况，要是不听话，我就扒了你的衣服！” “你是土匪么！” 秋瑜的呼吸喷在脸上，薛世衍慌乱中想要伸出手把“他”推开，可秋瑜早就防备着这一点，所以把两条腿压在他身上，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在两人的动作下，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晃声。 薛世衍仰头看着骑在他胸口的秋瑜，愤声说：“给我下去！” “先答应帮我忙！” “我答应还不行么！” 在贞操危机下，他妥协了。 “哼，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得胜的秋瑜志得意满，收回了钻进衣服里的手。 不过纵使如此，她依旧没有从薛世衍身上下去。 “我不都答应了么？你怎么还骑在我身上？”薛世衍挣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我刚才是让着你，别逼我翻脸啊！” “嘁，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耍赖？” 秋瑜撇嘴。 “幼稚！” “你才幼稚！” “大丈夫说到做到，你快下去！”薛世衍动了动被压着的手臂，“我缺氧！” “扑哧。” 秋瑜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板着脸说：“哼，记得明天下午到初中部门口等我，知道没？” 她刚站起身准备下床，被窝里的薛世衍猛地蹦跳起来，将她按倒在床上。 “你！” 秋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偷袭自己，刚要怒斥就薛世衍捂住了嘴。 “唔唔唔！” “哼哼哼，刚才很嚣张是吧！” 这次换薛世衍骑在秋瑜身上。 他满怀着报复的念头，将手放在了秋瑜的衣领上。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你以为我真怕你啊！”他诡笑着，俯视着身下瞪大了眼睛的秋瑜，“还在梦里打我屁股……要不是看你是我弟弟，你这样的熊孩子我早就把你屁股打烂了！” 学着秋瑜之前的样子，他也俯下身贴上去。 两人四目相对，秋瑜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但以她的力气又处在这样不利的姿势下，根本无法动摇薛世衍。 衣领上的手一点点钻了进去。 秋瑜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渐渐泛起了水雾。 “呃。” 薛世衍本只想反客为主，好好惩罚一下这个性取向有问题的“弟弟”，可秋瑜此时的反应却让他愕然了。 一直以来强势冷漠的秋瑜在他的压制下，露出了截然相反的一面。 及耳的头发凌乱地铺在被子上，清秀的脸蛋上透着娇羞与软弱。她看着薛世衍，眼中泪光粼粼，一身水蓝色的棉睡衣在之前的打闹中散了几颗纽扣，胸部与下颚之间，一大片肌肤在月光的映射下雪白如霜。 不知怎的，薛世衍的心脏不争气的跳了一下。 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秋瑜很诱人。 【他是个男孩子啊！】 被悸动的本能震惊的薛世衍甩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响亮。 我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有感觉！ 六、跟踪狂 “滚下去。” 薛世衍的手拿开，秋瑜抓紧自己的衣领冷声说。她脸上的红潮仍未退散，撇向一旁的目光柔弱又羞涩。 薛世衍故作镇定的咳嗽一声，淡定地说： “哦。” 不过仔细注意的话，能发现他声音中的颤抖。 两人都由于刚才那阵胡闹被弄的说不出话。薛世衍跪坐在床铺上，余光瞥到秋瑜撑起身来，立刻又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 秋瑜咬着下嘴唇。 秒针走动的“咔咔”声萦绕在卧室里，坐在上铺的两人彼此视线错开，都在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不知过了多久，薛世衍打破沉默。 “哦。” 秋瑜应声。 两人视线有一刹那的接触，又闪电般分离开来。 “记得、明天来接我。”深吸一口气，秋瑜提醒薛世衍遵守承诺，便转身抓住床沿的扶手。 “呃，等一下！” 薛世衍叫住了她。 “干什么？”秋瑜扭过头来，皱眉，“你想出尔反尔？” 薛世衍挠了挠头： “我是想说……那里有图钉，小心一点。” 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把图钉的事说出来，就等于暴露了自己这些时间以来的“对秋瑜防御工事”，不过等到秋瑜真的要被图钉扎到，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毕竟那些小东西还是挺危险的。 秋瑜闻言看了他一眼，从睡衣的衣兜里掏出一把图钉： “你说的是这些么？” “诶？” 薛世衍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发现的？”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还特意藏在了被单下面呢。 “呵呵，这么幼稚的陷阱也就你这种笨蛋会中招吧？”秋瑜冷笑说，“每天早上都能听到某个蠢货下床时呀呀乱叫，我不想发现也难。” “咳咳……” 薛世衍在这嘲讽的语气中，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对了。” 刚爬下床的秋瑜又探出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今晚为什么没有穿那件女式睡衣？” 薛世衍身体一僵。 “马上去给我换上。”秋瑜的视线像刀子一样，“还有……这笔账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当秋瑜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薛世衍失意体前屈地趴在床上，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 第二天下午，薛世衍依约来到初中部的出校口，在门口等秋瑜出来。 初中与高中下课的时间是一致的，所以当他一到这里就看到大批初中生像是返潮的鱼群从校门口涌出。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秋瑜还没出来。 ——今天早上他收到了秋瑜的好友请求，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出来了，在文具店门口，别跟我打招呼，也别靠的太近，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手机一响，秋瑜的信息跳了出来。 他抬头往校门口边上的文具店看，果然发现了秋瑜的身影。 秋瑜同样也注意到了他，不过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计划，秋瑜只是瞥了一眼确认薛世衍没有失约，便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了其他方向。 【走。】 发出一个简单的讯号，秋瑜攥着手机迈出脚步。 一路上他们用手机交流情况，薛世衍跟在秋瑜身后大概一百来米的地方，时不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人。 或许是由于身后有薛世衍跟着，也或许是由于对“揪出跟踪狂”这件事感到兴奋，原本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的秋瑜这时候平静的多，步子也比以前走得快。 没多久他们两人就到了万花广场，秋瑜一边走着，一边熟练的在手机上盲打出一段文字： 【发现那个杂碎了么？】 【没有。】 薛世衍回复。 晚上来万花广场的人真的很多，特别是那些跳舞或卖小零食的地方，几乎就是一面面人墙。在这样的状况下，即使是状态良好的秋瑜也感到压力陡升，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薛世衍一边留意周围的行人，一边注意不要跟丢了秋瑜。他刚挤过几个大汉，旁边忽然冲出来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让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啊。” 后面一个人撞在了他背上。 “对、对不……对不起……” 薛世衍转过身，见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十指局促地搅在一起，不停向自己道歉。 【初中部的校服？】 他注意到这个女生穿着海蓝中学的校服，肩膀上的袖章是代表初中部的橘红色。她的体格很纤细，站立不安的腿像是一双又细又长的筷子。 原本修身的校服套在她身上呈现出大衣的感觉，右腿上的白色长袜邋遢地滑落在了膝盖下面。 女孩见薛世衍盯着她，躲在长长刘海下的眼睛顿时慌乱地转动起来。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深深鞠了一躬，女孩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呃？ 薛世衍看着那个女孩消失在人潮中的背影，暗想自己有这么可怕么？ 叮—— 【你跑哪里去了！】 手机响起，秋瑜的愤怒仿佛能透过文字传递到他面前。 为了不被这个小气又任性的“继弟”记小本本秋后算账，薛世衍赶紧回复： 【刚才被一个女孩子撞到了……你在哪里？】 【女孩子……呵，你随时随地都能发情么？我真是小瞧你了。】 【……胡说什么啊！】 【我现在在棉水江岸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边上，一分钟之内我没看见你出现，你就等死吧。】 仿佛能看到秋瑜冷笑的脸，薛世衍叹了口气，花了将近三分钟才看到秋瑜的身影。 在一群吵闹的小孩子边上，一位样貌秀气的小少年抱着胳膊，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行人。当她看到气喘吁吁的薛世衍，紧捏着胳膊的手不自觉松懈下来，随即冷哼一声，抬腿就往右边走。 薛世衍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继续跟上。 从学校到他们住的小区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算太远，由于走路不需要刻意绕圈，以时间来比较的话和坐公交车所需的时间相差不大。 半个小时后，秋瑜率先到了小区门口。 【发现那个杂碎了么？】她在手机上问身后的薛世衍。 【没有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啧，真没用。】 看到手机上的信息，薛世衍顿时火大：【喂喂喂！你搞清楚啊，我可是牺牲了晚饭时间来陪你抓那什么跟踪狂好不好！】 【哼……你可以走了。】 【啥！】 见过过河拆桥的，但像秋瑜这样果断又没丝毫歉意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薛世衍磨了磨牙齿，就打算上去和秋瑜理论。 【别过来！】 秋瑜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连忙打出一条信息，又解释：【那个杂碎肯定在什么地方……你不要靠近我，免得被发现。嗯……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继续。】 【啥！】 【怎么？】 【还怎么……我是你哥，不是你的佣人！还有，如果一直没发现你口中那个跟踪狂，那就一直这样下去？】 【这不是当然的么？】 秋瑜无视了薛世衍前一段的抱怨，理所当然的回复。 这个任性的家伙…… 薛世衍捏着手机，恨的牙痒痒。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有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呢？而且这家伙还是一个“基佬”，万一把“他”惹毛了，自己可就没法睡个安稳觉了。 睡梦中被爆菊什么的…… 想想都恐怖好么！ 忍下心中的怨气，薛世衍扭头转身，向着小区相反的方向走去。 ——现在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半个小时，他必须赶快回学校才行。 刚在手机上叫了个网约车，这时聊天软件忽然“叮”的一声，秋瑜的消息跳了出来： 【还有……谢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薛世衍像是个傻瓜一样盯着笑了起来。 还不算太无药可救…… 么。 第1章 黑暗中的窥探者（四） ==================================== 七、逮住 第一天的行动失败后，第二天他们依旧在初中部出校口集合，沿途往家里的方向走。 一路上薛世衍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人，就在他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秋瑜臆想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给前面秋瑜发了个信息： 【等一下……我记得秋阿姨每周都会给我们计程车钱吧？你以前是走路回家的？】 【这时候问这个干嘛？】 【你先回答我。】 收到薛世衍信息的秋瑜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犹豫了半天后，她才在手机上打出： 【我运动运动不行啊？走一段路就坐车咯。】 看到这条信息，薛世衍眉头高高皱起。 也就是说…… 【你的意思是，昨天是你第一次走路回家？】不知为何，他打下这些字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丝丝寒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如果真的有你口中所说的跟踪狂，】薛世衍舔了舔嘴唇，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你坐车的话他肯定就没办法了吧？可是你昨天走路回家了……】 这段信息发过去后，秋瑜很久都没有回复。 他抬头望向秋瑜的方向，只见秋瑾低头盯着手机傻愣愣的站着，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大意了…… “混蛋！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们昨天根本就不应该直接走到小区！ 薛世衍懊恼地锤了锤脑袋，抬步正要冲到秋瑜身边，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按下“接听”键，秋瑜压抑着恐慌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你还在吗？你看得到我，对吧？你没有跟丢我，对吧！” “我在，我就在你后面。” “呼——” 听到薛世衍的声音，秋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喉咙鼓动，几近晕厥地紧紧抓着手机，把嘴贴近话筒说： “我……我……我该……怎么办？” 这恐惧的声音不是假的。 “你冷静一点，或许是我想错了呢？”薛世衍也有些慌，但还是试图安慰继弟，“你看，我刚才的分析也有问题对吧？其实……其实……对了！其实这根本和坐车走路无关，就算你坐车他也能跟着不是么，警匪片里经常这样……” 当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吸气声，薛世衍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薛世衍！你是猪脑袋么！】 暗骂了自己一句，他努力思考补救的说辞：“呃……嗯……其实根本没有跟踪狂！这一切都只是你的错觉！你想想，他跟踪了你这么久，但一点事情都没发生对吧？嗯嗯，肯定是这样的。” 这样的安慰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薛世衍此刻是多么的嫌弃自己嘴笨，要是夏果在的话，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安慰方式吧？ 听筒那边沉寂了半晌后，忽然响起了秋瑜冰冷的声音： “你现在到小区去。” “什么？”薛世衍一愣。 秋瑜突然平静下来的声音让他错愕，但更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让他现在去小区？ “你到了小区后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好是能看到小区门口的地方。我会自己走回去，如果那个杂碎跟着过来……你给我抓住他。” 听到这坚定而冷静的声音，薛世衍不禁看向了站在前方的秋瑜。 “我可以相信你么？” 秋瑜问。 薛世衍捏紧拳头。 “嗯。”他点头，“交给我吧。” 他们在电话里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薛世衍便迈开脚步上前，动作自然地从秋瑜身边越过，朝前面走去。 本来秋瑜原意是让他打车赶回去的，但薛世衍想了想修改了这临时计划中的一些细节。他认为自己没必要急着往小区赶，只要二者调换位置，自己走在前面，这样也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而且要是有个万一，他也能及时帮忙。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居住的天裕小区已经不远了，大约十分钟后，薛世衍看到了小区门口。他微微向后瞥了一眼，然后加快速度。 这地方他住了十多年了，几乎是从记事起便生活在这里，也因此，他和门卫室的老大爷挺熟悉的。和老门卫简单寒暄一阵，他便躲在门卫室向外张望，等待着秋瑜的身影出现。 “小薛啊，你爸爸又出去啦？” 老门卫平时也没什么事做，便跟他拉家常。 “嗯嗯。” 薛世衍一边敷衍，一边盯着秋瑜会出现的拐角。 没一会儿，冷着脸的秋瑜便进入了他视野。 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秋瑜瞥见了躲在门卫室的薛世衍，凝重的目光微微一松，跟着便若无其事地走入小区里面。 薛世衍将目光从秋瑜身上移开，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区门口，在每一个进入小区的人身上扫过。 由于这是个老小区，各个街坊邻居即使不认识也至少有些面熟。基本只要一眼，他就能认出谁是这个小区的人，谁不是，从秋瑜进入小区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越过小区门口，但这些人薛世衍都有印象，基本可以排除。 “小薛啊，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你爸爸娶的老婆的女儿吧？长得挺俊的，你怎么不跟她回家啊？” 老门卫在他耳边唠叨。 “什么女孩子啊……那是我弟弟。”虽然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跟踪狂，但薛世衍还是回答了老门卫的问题。 老门卫听到他的话笑了，脸上的皱纹都一下子散开。 “你这个小娃娃，还想糊赵爷爷呀？我跟你说，你赵爷爷看人最准了咧，你这小娃娃路都不会走的时候，什么老张头啊、小谢啊、李主任啊，都说你是个女娃娃，就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带勾勾的男娃娃，嘿！他们还不信咧！” 老门卫叨叨絮絮的，褶皱的脸上洋洋得意。 薛世衍听着老门卫的话，望向外面的目光一刻也没有放松。 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 他眉头一皱。 【应该……不会吧……】 昨天在万花广场发生的事在眼前闪过。 难道？ 薛世衍迟疑地看着在小区门外徘徊的那个瘦小女孩，没一会儿，女孩抬头看了看小区门上的“天裕小区”四个大字，又望了望里面，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抬步往里走。 【呃。】 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薛世衍脑海里。 他起身谢过老门卫，不动声色地跟在这个女孩身后。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几步，就当薛世衍还是觉得这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走在前面那个女孩忽然扭过头，直直地盯着他。 “……” “……” 两人之间有一刹那的沉默，随即，那个女孩一如昨天那样，猛地转身就跑。 “喂！站住！” 就在这一刻，薛世衍十分清楚、确实、明白的认定了—— 跟踪秋瑜的所谓跟踪狂，就是这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女孩子！ 这什么世道啊！ 八、梅香 女孩看似弱不禁风，跑的却挺快，薛世衍追着她在小区里绕了两圈才总算把她逮住。 “放、放……放开我！” 女孩挣扎。 “别动！我……呼……我有事……问你。”薛世衍盯着这个刚及到他胸口的女孩，一边紧紧攥着她的胳膊，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到底是谁！” 【这小鬼太TM能跑了吧！】 讲道理，要不是仗着自己体力的优势，他还真未必能逮到这个奇奇怪怪的丫头。 被薛世衍抓住的女孩像是掉入陷阱的小动物一般拼命挣脱，又慌张的东张西望，但现在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们身处的地方又是小区的绿荫带，根本不会有人路过或注意到这里。 “呵呵，在这里，没人会来救你的。” 薛世衍薛大魔王故意恐吓她。 女孩的肩膀一抖，眼中立刻噙满了泪水。 “是……是你！”她泪眼汪汪地看向薛世衍，红彤彤的鼻子一吸，瘦弱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昨天那个眼神很凶恶的人！” 我的眼神哪里凶恶了！ 薛世衍内心满是吐槽。 尽管这女孩的样子看着很可怜，但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薛世衍还是强撑起一副冷漠的表情对她说： “现在，我问你答。你叫什么名字？” “梅香不会告诉你的！” “哦——你叫梅香？” “……”女孩沉默了，然后又开始拼命挣扎。 “放、放开我！” 说着还举起另一只手试图捶打薛世衍的胸口。 薛世衍把她两只手都抓住，装出很凶狠的样子：“忘了我刚才说的什么了么？我问你答，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吃掉！” 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变得像是在吓唬小孩子。 女孩嘴巴一抿，震惊又害怕地看着他，显然这个吓唬很奏效。 “哼哼——”薛世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现在问你，你来这个小区做什么？” “我……” 女孩仰头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梅香……梅香是住在这里的……” “哦？那你住在几单元几号？” “嗯……那个……妈妈、妈妈说不可以把家里的地址告诉别人！” 原本还有些气息不稳的女孩似乎是想到了充足的理由，低着头嚷嚷。 “好吧，既然你是住在这里的，那么我们去门卫那里说吧。” 薛世衍好笑地看着她，说着就要拉她去找老门卫。 “等……等等！” “怎么？”薛世衍故作不解的问。 女孩的眼睛胡乱转动，双腿就像是生根了似的杵在原地不同。她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装作不满地说： “妈妈、妈妈还等着梅香回家吃饭呢，为什么要去门卫那里？” 她的视线撇向旁边，不敢看薛世衍的眼睛。 “嗯……也对，那你回家吧。” “诶？”女孩惊讶地望向他。 “你……你不抓梅香了？” “你妈妈不是还等着你么？小孩子可不能让大人着急哦。”薛世衍笑容和煦，“对了，我送你回家吧？” “唔——” 女孩咬着嘴唇，刚缓和下来的面容又僵住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薛世衍，转了转眼睛气鼓鼓地说：“你果然是坏人！哼、哼！妈妈说不可以把坏人带回家！” “那我们就去门卫那里。” 薛世衍说着又开始往外走。 “等等！”女孩一慌，使劲往反方向拽。 “打算说实话了么？” 早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薛世衍轻笑着问。 “唔——梅香、梅香没有说谎……” “那还是去门卫那里吧。” “不要！”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那我就叫门卫报警了哦？”薛世衍威胁。 女孩的脸色难看起来。 她怯弱地瘪着嘴，干涸的泪痕又湿润了。 “你哭也没用。” “梅、梅香才没有哭……” 女孩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低语。 薛世衍见她这样子也有些心软，于是放缓了语气：“我看你也不像是坏人，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来这里的原因，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女孩目光迟疑。 “如果你不老实说的话，那我就只能报警了。” “不要……” “那你能告诉我实话了么？” “我……”女孩刘海下的眼睛快速瞥了他几眼，沮丧地垂下头，“其实……其实我是跟着同学来的……” “同学？” “嗯……”女孩低着头，时不时抬眼注意薛世衍的表情，“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住在这里，我、我……我想和他交朋友，所以就……” “所以就偷偷跟踪他？” “诶？你怎么知道？”女孩仰头惊讶的问。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的那个同学叫秋瑜。” “诶！” 这下女孩是真的吓到了。 “为为为为——为什么你知道秋瑜同学的名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抓你？” “我以为你是那种有奇怪嗜好的变态……”女孩小声嘀咕。 不过就站在她身边的薛世衍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就算我是那种人，也不会对你这发育不良的小屁孩有兴趣好么？”他有些无语的说。 “我才不是小屁孩……”女孩低语一句，又瞪着眼睛问薛世衍，“你和秋瑜同学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薛世衍没注意到女孩忽然升高的语气，扯了扯嘴角说： “我和他住在一起，你说是什么关系？” “呃——” 听到这句话，女孩顿时愣住了。 她脑海中迅速转过无数暧昧的画面，小脸唰地惨白一片。 “你你你——”她仰起头，眼神惊恐地说，“难道你们……” 还未等薛世衍反应过来，女孩又鼓足勇气地瞪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不对！秋瑜同学才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你……你果然是个大坏蛋！秋瑜同学……我一定会把秋瑜同学从你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见这女孩突然犹如打了鸡血一样气势汹汹，薛世衍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小鬼……】 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等等等等！你到底把我和秋瑜的关系想象成什么了？” 他抓着女孩的双手，板着脸严肃地问。 “别以为我小就不知道！”女孩闭着眼睛大喊，“秋瑜同学那么漂亮、那么好看……你这大坏蛋肯定是把他囚禁在房间里，逼迫他穿各种各样让人害羞的衣服，还还还、还用很多很多很可怕的玩具对他……啊啊啊——我要报警！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枪毙！枪毙！枪毙！” 她自顾自的脑补了一大堆18X画面，语气绝望的大喊了三声“枪毙”。 薛世衍越听越气，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来了一下。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他哥哥！” “……诶？” 解放了一只手的女孩刚要挥拳打他，闻言一愣。 “你是……秋瑜同学的哥哥？”她眨巴眨巴眼睛，迟疑地问。 “不然呢？”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你、你怎么证明？” “要不我现在叫他下来？” “呃……不行！”女孩摇头，一头毛茸茸的头发胡乱摆动，“要是秋瑜同学知道我跟踪他……一定会讨厌我的！”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不好的事啊？” 薛世衍笑说。 “咕——” 女孩惭愧的低咽一声。 “所以你是承认跟踪秋瑜了吧？” “嗯……” “你喜欢他？” 薛世衍问。 女孩的脸瞬间绯红一片。 【有意思。】 见她这怀春少女般的反应，薛世衍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可以帮你。” “诶——？” 女孩瞪大了眼睛。 “你喜欢秋瑜吧？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帮助，你会更有把握不是么？” “真、真的么？” “当然。”薛世衍眯着眼睛，笑得像是偷到老母鸡的黄鼠狼。 【只要掰正了秋瑜的性取向，他就不会再来打我的主意了。】 我真是个天才！ 薛世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那就……那就拜托您了，兄长大人！” 女孩忽然换了一个称谓，拨云见日的目光中充满热忱。 跟踪事件调查清楚，他拉着这个女孩出了小区。临分别时，女孩在薛世衍的手机上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随后怯怯地低着头将手机还给他，挥了挥手就转身跑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薛世衍低头看了看手机，眼神一愣。 【沈萌春】 在姓名栏，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不是叫梅香么？】 猛地抬起头，那个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世衍嘴巴微张，突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这小鬼…… 第2章 达成共识的两个小坏蛋（一） ========================================== 一、情报 晚上刚回家，薛世衍就被秋瑜拽进了卧室。 “先别换衣服，”她叫住了往卫生间走的薛世衍，让他坐到书桌边的椅子上，“下午为什么没给我发消息？” 秋瑜皱着眉，语带质问。 放走了那个叫沈萌春的女孩后，薛世衍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和秋瑜说。如果照实告诉她，那沈萌春估计就没戏了，秋瑜绝不会和一个跟踪自己的人友好相处，更遑论谈恋爱。可若是不告诉她，秋瑜又会胡思乱想，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可还记得秋瑜被吓成了什么样子，万一她报警事情就麻烦了。 “嗯……” 薛世衍看到秋瑜放在膝盖上的手捏成拳头，想了想说，“放心吧，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现在正蹲在局子里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捏了把冷汗。 【这把可玩的有点儿大啊。】 “……真的？”秋瑜狐疑地盯着他。 “真的啊，门卫室那个赵大爷知道吧？还是他帮我一起抓的呢。” 薛世衍神情自若地说。 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和老门卫通了气，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让他帮自己圆这个慌。尽管老门卫听完后一直唠叨什么“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女孩子呢？”这样的话，但薛世衍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知道他做事有分寸，就点头答应了。 【以秋瑜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格，他如果想确认的话，一般会去找门卫。至于其他人……他会去找的几率不大。】 如果一个小区里抓了个跟踪狂，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但秋瑜性格孤僻，又不擅于跟陌生人说话，只要搞定了老门卫，瞒过去的可能性很高。 听到薛世衍信誓旦旦的提到老门卫，尽管有点不相信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但秋瑜还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严肃的表情和缓下来，又问： “那个人……那个杂碎是什么人？”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据说是个惯偷，专挑学生下手。太具体的事情警察没有透露，不过他让我们放心，这次会好好教育那个人的。” 薛世衍说的棱模两可。 “只是小偷？” “对啊，人长得普普通通的，真没想到会做出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他一边暗示“犯人”长得普通，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一边强调这只是个小事，算不上什么。 之所以要这样，是为了要淡化这个“犯人”在秋瑜心中的印象。如果随便胡扯，说什么这人长得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就太过于戏剧性，而且还会在秋瑜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记，对他的计划不利。 而强调这只是小事，就是给秋瑜一种错误印象，让他认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却没有在小区里引起讨论是很正常的。 虽然不能确保百分之百有效，但只要能多少打消秋瑜的怀疑就很值得了。 薛世衍此刻莫名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是一只诱骗小白兔的老狐狸。 嗯，这一定是错觉。 秋瑜的视线在薛世衍平静的脸上巡视了一遍，眉头高高隆起，又放松下来，最后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 “我会去确认的。” “哦。” 薛世衍耸了耸肩。 心脏却不争气的怦怦直跳。 刚才秋瑜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真有一种被拆穿的感觉。 【还好，看来是瞒过去了。】 “那个……”就在这时，秋瑜忽然脸上一红，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眼睛撇向一边说，“这次你帮了我的忙……谢谢。” 生硬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羞涩。 薛世衍呆呆地看着“他”这充满少女气质的动作，连忙别过头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 【我在想什么啊！】 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刚才还剧烈，薛世衍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难道…… 放屁！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弟弟有感觉！ 你要知耻啊！薛世衍！ 如果不是秋瑜就在面前，他真想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那么，你该去换衣服了。” 短暂了羞涩过后，秋瑜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坐在床上催促着说。 啧。 薛世衍起身走进卫生间。 当他洗完澡穿着那身粉红色的棉睡衣和假发出来时，秋瑜正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由于薛世衍下午一直没给她发消息，所以坐立难安又焦虑恐慌的她根本没心思做其他的事，现在得知事情解决了，她也就忙碌了起来。 薛世衍爬上床躺下，玩了会儿手机，又翻身单手撑着脑袋看着下面的秋瑜。 “看我干嘛？” 察觉到他的视线，秋瑜扭头望上来，皱着眉问。 薛世衍转了转眼睛，起身盘腿坐在床铺上，问说：“你平时比较喜欢吃什么？” “啊？” 秋瑜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 “那个啥……最近我突然对做饭有了兴趣，”薛世衍抱着腿靠在墙上，随意地说，“所以想问问你和秋阿姨喜欢吃什么。” “你……” 秋瑜勾起一抹冷笑，刚想本能地讽刺他一句，可面对长发飘飘的薛世衍，她那句已经到喉咙眼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冷漠的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薛世衍歪了歪头。 柔顺的长发从肩膀滑下，飘逸的刘海下是一双好奇的眼睛。 秋瑜的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 “咳……”她轻咳一声，低头盯着书桌上的课本，“我我、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 话音刚落，她就有点后悔了。 【‘她’亲手做的……】 指甲不知不觉在课本上扣出一个小洞。 看着秋瑜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的样子，薛世衍继续问：“总有一些比较喜欢的吧？比如……土豆丝？” 他想起每次秋阿姨做的土豆丝都是秋瑜吃的最多。 “咕——” 秋瑜拿着笔的手一抖。 虽然她的确喜欢土豆丝没错，但是……喜欢土豆丝什么的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如果非要说喜欢什么吃的东西，在电视剧或者漫画里一般都是芭菲、巧克力、曲奇之类可爱的东西吧？就算是糖醋排骨也比土里土气的土豆丝好啊！ 秋瑜抿着嘴陷入纠结。 “糖醋排骨……” “什么？”她的声音很小，薛世衍没有听清。 【这个让人火大的家伙！】 秋瑜恨的牙痒痒，扭头大喊： “我说我喜欢糖醋排骨！” 薛世衍没有心理防备，被这陡然升高的音量吓得眼皮一跳。他挠了挠头，看着反应奇怪的秋瑜，嘀咕：“喜欢糖醋排骨就喜欢呗，那么大声干嘛。” “那……还有其他的么？” “没了！” 秋瑜不再理他，拿起笔继续埋头在书桌上。 【我怎么又招惹他了？】 就和每个不小心惹怒女朋友的男人一样，薛世衍也不明白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罢了，秋瑜的情绪怎么忽上忽下像是坐过山车似的。 搞不懂。 他撇了撇嘴，抓起一旁的手机输入了“糖醋排骨”四个字。 发送。 叮—— 对面很快就回复了。 【哦哦！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的情报，兄长大人！】 【能不能别叫我‘兄长大人’？怪别扭的。】 薛世衍一边打字一边露出无奈的表情。 【兄长大人就是兄长大人！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对方打字的速度很快，几乎是薛世衍刚发送完成的下一秒就跳了出来。 感觉就像是和机器人聊天一样。 薛世衍脑海中浮现出下午见到的那个奇怪女孩：松松垮垮的校服、长短不一的袜子，毛茸茸的长发铺在身上，仿佛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长毛犬，一双羞怯的眼睛总是用余光看人，像极了观察周围动静的小仓鼠。 莫名有些可爱。 二、晨间插曲 第二天清晨，闹钟还没响秋瑜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走到窗边：这时天才蒙蒙亮，下面已经有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在小区里练拳了。 推开窗户，冷冽的清风吹散了屋内的浊气。 秋瑜面向窗户伸了个懒腰，略带倦意的眼神变得清澈透亮。 叮铃铃—— 恰在这时床头柜的卡通闹钟吵闹起来，她扭头一看，睡在上铺的“睡美人”柳眉一皱，慢慢睁开了眼睛。 “唔……早上好？” 刚一睁眼就看见秋瑜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薛世衍迷迷糊糊地说。 他打了个哈欠撑起身，毫无形象地盘坐在床上，一只手从睡衣下面伸进去挠痒痒，一只手抬起来揉僵硬的脖子。 耳后柔顺的长发下，露出一片雪白粉嫩的肌肤。 秋瑜低眉垂眸，从床上拿起自己的校服就走进了卫生间。 “呼——” 捧着校服靠在门上，耳膜上仿佛回响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深吸了几口气，秋瑜把校服摆在洗衣机上，脱下身上的睡衣。门外传来薛世衍下床的动静，一想到此时两人之间不过几米，她的耳根就不受控制的发红发烫。 墙上的镜子里，她眼眸生波，纤细匀称的上身只有一件粉白色的小背心。 “喂，你还要待多久啊？我要换衣服了。” 薛世衍的脚步声忽然靠近。 “等……等一下！”秋瑜心中一慌，下意识抵着门。 “哦，那你快点。” 薛世衍并没有闯进来，说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秋瑜松了口气。 她抿了抿唇，转身透过门上的毛玻璃能隐约看到一个在外面来回走动的人影。 三两下穿好校服，她抱着睡衣打开门，看到薛世衍正等在外面。 “我……” 不等薛世衍把话说完，秋瑜低着头快步越过他走到床边，扔下衣服拿起书包就扭头往外走。 嗯？ 薛世衍歪了歪头，不知道今天秋瑜在急什么。 【难道昨天作业没做完？】 想了一会儿得不出结论，他耸了耸肩走进卫生间。 客厅里，早起许久的秋瑾正把早餐摆到茶几上。她看到秋瑜急匆匆的从房间出来，于是说：“又不等世衍吃早饭么？” “嗯……” 秋瑜点头从茶几上抓起两个包子，对秋瑾说：“妈，我去上学了。”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吃着热乎乎的包子，秋瑜出门下了楼，在蒙蒙亮的天色中走到了公交站台。 现在才六点出头，路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她要等的公交车破开雾气开了过来。上车刷卡，秋瑜瞥了驾驶位的男司机，快步走到车尾坐下。 呲—— 这一站只有她一个客人，公交车合上门再次启动。 头靠着车窗往小区的方向看，这时刚好薛世衍陪着秋瑾出来了。秋瑜眼睛一眯，视线从薛世衍身上移到他身旁的少女，可还没看清，公交车已经载着她驶了出去。 【那个女的……好像叫夏果吧？】 她想起之前这个少女来家里找过薛世衍。 青梅竹马么…… 秋瑾曾在她耳边提起过这个人，说是薛世衍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两人关系很要好，天天一起上下学。 【哼。】 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秋瑜抱着书包靠坐在座位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要到学校的时候，搭乘公交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秋瑜见一个男人往自己这边走来便赶紧起身，忍着恶心挪到门口，在下一站下了车。 【啧，今天运气真不好。】 这里和学校还有三个站的距离，而昨天是一个站。 叫了个出租车到了学校，住校生们都已经吃完早饭陆陆续续往教室里走了。秋瑜到了教室门口一进去，就看见自己同桌那个胖女孩正一手一个大汉堡来回啃。 嗯—— 真是豪迈的吃法。 来到座位上坐下，胖女孩有意无意的拿余光瞄了她一眼，将桌上的可乐、薯条、鸡翅等东西扒拉到另一边。 “嗨！” 又过了一会儿，坐在她后面那个女生也到了，还十分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秋瑜印象中记得她好像叫符珍妮。 符珍妮的视线在秋瑜脸上停留了一秒，接着不客气地拍了拍胖女孩的背：“你个死胖子每天都吃这么多不怕撑死？” “关你什么事？自恋狂。” 胖女孩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 符珍妮长得挺标致，不过打扮上和“学生”这个词很不沾边。她烫了一头漂亮的卷发，上身只有一件衬衣和薄毛衣，好像完全不怕冷一样。校服外套被她绑在腰上，圆润的腿上穿着一双及膝的泡泡袜。 完完全全一副“辣妹”打扮。 “自、自恋狂……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么，死胖子？”符珍妮笑眯眯地弯下腰，按住胖女孩的肩膀问。 胖女孩仿佛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威胁，把肩膀上的手拍开： “别打扰我吃饭。” “哎，我可是为你好啊，”符珍妮假笑着说，“你看你吃得像头猪一样，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听我话，把这些……” 她说着把手伸向桌上的鸡翅，不料下一秒，另一只胖嘟嘟的手捏住了她手腕。 “……想打架吗？” 胖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符珍妮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两人僵持着，一旁的秋瑜把课本从书包里摆出来，仿佛对旁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呵。” 冷笑一声，符珍妮放下了鸡翅。 胖女孩也松开手。 这段发生在早读课之前的小插曲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收尾，符珍妮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眼神不善地盯着胖女孩的后脑勺，半晌后又笑了笑，将视线移到秋瑜身上。 “喂，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胖女孩一边吃着鸡翅，一边对秋瑜说。 “什么？” “刚才我可是差点和你后面那家伙打起来呢。” “哦。” “什么‘哦’啊，你都不劝劝么？我好歹也是你同桌啊。” 胖女孩略有些抱怨地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 “嗯……好像是没有什么关系？” “对，就是这样。” 秋瑜冷淡的把头撇向窗外，坐在她身后的符珍妮哈哈大笑。 “真是无情啊。” 胖女孩吸了口可乐，说是这样说，却也没多在意。 第2章 达成共识的两个小坏蛋（二） ========================================== 三、有事找你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秋瑜等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那、那个……” 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靠近她。 “……有事么？” 秋瑜转过身，看向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背后的沈萌春。 ——在她出声之前，秋瑜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她靠近的动静。 就像是幽灵一样。 沈萌春把手上的便当递出来，害羞地说：“我、我……我做了午餐，要一起、一起吃么？” “啊？” 秋瑜有些楞。 这是什么情况？ 沈萌春自顾自的在秋瑜面前打开便当，低声说：“为了做这个便当我今天好早就起来了呢……正好昨晚上吴妈妈买的排骨还有一点，我就拿来用了，嘿嘿……因为不知道做法，我做的时候还上网查菜谱一边做一边看……” “等一下。” 秋瑜打断了沈萌春的自言自语，指着便当盒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糖醋排骨呀。” 沈萌春仰起头说了一句，又羞涩地低下头搓手指，“我听说你……不不，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糖醋排骨…… 秋瑜面无表情地盯着便当盒里被称之为“糖醋排骨”的黑状物，指着边沿一圈墨绿色的斑点问：“这些又是什么？” “嗯……我觉得光吃排骨的话不够营养，就加了点蔬菜。” “蔬、蔬菜？你说这一圈发霉的苔藓是蔬菜？” 秋瑜瞪大了眼睛。 “对啊，我加了西兰花，不过……好像煮的有点久？” 沈萌春挠了挠脸颊。 这已经不是“有点久”的问题了吧？你这西兰花根本连完整的形状都没有了啊！ “你……”秋瑜抿了抿嘴，艰难地开口。 沈萌春期待的扬起脑袋。 “你和它们有仇么？” “诶？”沈萌春一脸困惑，“他、他们？” “唉……算了。” 秋瑜见她满眼无辜的样子，摇摇头说，“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个……姑且称之为糖醋排骨吧，不过……请至少把它们做成人类能吃的食物。” “唔——” “嗯，就是这样，我要去食堂了，你这个……还是扔了吧，会出事的。” 秋瑜又瞥了眼便当盒里的迷之物体，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原以为这种黑暗料理是漫画里的夸张桥段，没想到现实里居然会真的遇到。 太恐怖了。 秋瑜离开后，沈萌春沮丧地坐在秋瑜的座位上，撑着下巴盯着自己忙碌了一早上的“爱心便当”发呆。 “为什么呢……明明只是样子难看了一点……” 嘟囔着掏出手机，她给薛世衍打了个电话。 “是……是兄长大、大人么……” “……都说了不要叫我这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兄长大人……” 沈萌春嘴巴一瘪，眼眶冒出水雾。 “呃，怎么了？秋瑜那小子欺负你了？” “不、不是……”沈萌春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是我自己……我把事情搞砸了。” “嗯？” “明明兄长大人给我提供了情报，可是……可是我做的菜让秋瑜同学很不满意，吸——兄长大人，萌春是不是很笨？” “他不喜欢糖醋排骨？” “是萌春做的不好……” “他现在在哪里？” “好像、好像去食堂了。” “嗯……这样吧，我现在去找他，你马上过来。” “嗯嗯！” 挂断电话，萌春揉了揉眼睛，脸上悲苦哀怨的表情一下子就不见了。她用屁股磨了磨身下的椅子，又把脸蛋贴在课桌上蹭了蹭，眼中浮现出一丝满足的气息。 “秋瑜同学的味道……嘿嘿……” 一不小心口水流了下来。 另一边，正在食堂排队打饭的薛世衍刚挂断电话，立马又拨给秋瑜。 嘟——嘟—— “……喂？” 秋瑜不耐烦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 “食堂，干嘛？” 不用面对薛世衍，秋瑜语气生硬地说。 “几号食堂？” “你问这个做什么？” “急事。” “……3号。”秋瑜的声音顿了顿，烦躁地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回答薛世衍这个无聊的问题。 明明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秋瑜银齿轻咬。 “你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你到底……”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秋瑜捏着手机，心口憋着口气。 【这混蛋以为自己是谁啊！】 她恨不得把手机狠狠摔到地上。 但考虑到最后损失的是自己，她还是理智的放弃了这个发泄方式。 大约五分钟后，薛世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秋瑜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深吸口气，冷着脸接通： “说。” “你在哪里？我都找了一圈了，没见到你啊？” “二楼。” “哦，知道了。” “你……” 嘟嘟嘟—— 对面又把电话挂断了。 秋瑜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没一会儿那个两次挂断她电话的家伙从楼道口兴冲冲的上来，一看见她就用力挥手：“喂！” 喂你妹！ 秋瑜忍住不爆粗，目光冷冽地看着跑过来的薛世衍。 “呼——” 薛世衍杵着膝盖喘息几下，直起身好奇地问，“你怎么跑到教职员区来了？” “……这就是你最后想说的了么？” “啊？” 薛世衍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看到他这副蠢脸，秋瑜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凑上前一脚踹在了要害处。 噗—— 冷不防遭此重击，薛世衍两眼一瞪捂住下体跪在了地上。 “嘶——你……你……” 他满脸酱红，绿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淌。 在周围打饭的教职工们看着这对少年，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刚要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苏云卿拉住了他。 “小孩子闹着玩，没事。” “这……像是闹着玩么？” 斯文男人同情地看向薛世衍。 这边薛世衍好不容易缓过气了，站起来怒视着秋瑜：“你干什么！” “呵呵。” 秋瑜抱着胳膊冷笑。 “你！”薛世衍指着他，想还手又怕对方爆出自己的黑历史，“一上来就打人，莫名其妙啊你！” “我莫名其妙……哦，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等等！不要动手动脚！” “我哪里动了？”秋瑜嘲讽地看着他，“好了，别说废话了，找我干嘛？” “诶——你打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哦，你想继续？” 秋瑜虚眯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瞄向下面。 咕—— 刚经历了碎蛋之痛的薛世衍下意识后退一步。 秋瑜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一丝幅度，板着脸问：“说吧，什么事？” “呃……” 薛世衍皱着眉权衡了一番利弊，自认为现在不是和秋瑜翻脸的时候，于是只好憋屈的把刚才发生的事甩到一旁，伸出手说： “那个啥……把你的食堂卡借我用一下。” “……啥？” 正等着他回答的秋瑜闻言一愣，不禁肩膀一垮。 说什么有“急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挂断自己电话，本来还真以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 只是来借食堂卡？！ “很好，你可以去死了。” 秋瑜的目光仿佛死水般波澜不惊。 四、借卡 秋瑜被薛世衍气得不轻。 【我真是个笨蛋！】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薛世衍，后槽牙咬得嘎嘣响。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 这家伙难道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秋瑜抿着唇，冷冷甩了他一眼就往打饭的窗口走去。 “诶等等啊！” 薛世衍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秋瑜身体一僵。 一直看着他们的苏云卿也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但预料中的激烈反应并没有出现，秋瑜侧着身，视线在两人手腕处停留了数秒，又抬眼看向薛世衍，目光微沉。 “那、那个、拜托了！我早上出门忘了带卡，回家我就还你钱！” 薛世衍表情诚恳。 “……” 秋瑜抽了抽手，继续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 薛世衍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随后松开手讪笑：“呵呵……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不对。 大家都是男的，不过是抓一下手而已，我为什么要道歉？ 薛世衍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不过在他松开手后秋瑜冷若冰霜的脸也缓和下来，只是眼神依旧没有温度。 没人注意到她缩回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嗯……你说你没带食堂卡？”她轻咳一声，冷声问。 薛世衍忙不迭的点头。 “你是笨蛋么？” “呃……” “这种事都能忘记，我真是佩服你呢，”秋瑜挖苦了一句，扬起下巴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可没有帮助你的义务。” “嗯嗯！” 薛世衍听话地点头。 【要不是为了掰正你的性取向，我需要这样么！啧，亏大了。】 被年龄比自己小的秋瑜一本正经的教训，薛世衍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还好这里是教职员区，大多数人对两个小屁孩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见他们没有打架就没再关注了，要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薛世衍非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不可。 当然，虽说没多少人关注这边，但总归还是有的，其中一个就是秋瑜的班主任苏云卿。 她和刚才那个斯文男老师坐一起，一边敷衍的聊天一边观察着秋瑜和薛世衍的互动。 不得不说，她心里十分惊讶，以至于连斯文男老师脸上的哀怨都没有注意到。 【那孩子……】 在苏云卿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能以如此平静的神态与男生交流。她自然还记得薛世衍，知道这个秀气的男孩是秋瑾再婚家庭的孩子，也是秋瑜现在的哥哥。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秋瑜的男性恐惧症她是知道的，也因为这样，她平日里都刻意不让班里的男生有接触秋瑜的机会，比如秋瑜座位周围全都是女生，班级清洁的小组也把她安排到女生里面，就连体育课的时候都叮嘱了体育老师，让秋瑜能和女生们一起练习。 这些安排当然会引起班里男生的不满，认为秋瑜被特殊对待进而排斥她，不过班里的女生们对此却十分乐意，甚至当一些男生故意来挑衅的时候，马上就会遭到班里女生们的群起而攻。 苏云卿不由想起了前段时间秋瑜逃学的事情。 整件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事情的起因是班里一个男生对秋瑜积怨已久，认为她抢了班里其他男生的风头，于是当面讽刺秋瑜“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神气什么？”，之后还动手揪住了秋瑜的衣领。 患有男性恐惧症的秋瑜这么近接触男人，还是一个对自己有明显敌意的男人，顿时惊慌失措，闹出了乱子。后来当苏云卿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秋瑜已经逃学了，而那个挑事的男生…… 据说放学后被班里的符珍妮叫人截住揍了一顿。 “因为是兄妹么？” 与秋瑜相处了两年多，苏云卿十分清楚秋瑜对男性的肢体接触是多么抵触，可刚才薛世衍抓住她手腕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生，这一点超出了她的认知。 即使是名义上的兄妹，可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吧？ 秋瑾再婚的时候发请帖邀请过她，不过她当时有事，所以没有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一个极其厌恶和恐惧男性的人消除对自己的戒心，这个叫薛世衍的男孩是怎么办到的？ 苏云卿一双妙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薛世衍，心里既有惊叹，也有欣慰。 不管怎样，这个男孩能做到自己努力了两年都做不到的事，光这一点就值得她对他刮目相看了。 【希望他能帮助秋瑜彻底走出男性恐惧症的困扰吧。】 她撑着下巴，嘴角不知不觉挂起一丝笑容。 就是这不经意间的风情，直把她对面那个斯文男老师看呆了，以至于连脸上的不耐烦和埋怨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苏云卿注定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另一边，秋瑜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把夹在内层的食堂卡取出来递给薛世衍：“喏，拿去。” 薛世衍接过卡，转身往楼下走。 “喂！”秋瑜眉头一皱，叫住了他，“你干什么？” “啊……去打饭啊？” 薛世衍回头一愣，随口说。 “我是问你下楼做什么？” 秋瑜抱着胳膊，不满地看着他，“这里不就有打饭窗口么？赶紧的，你不饿我都饿了。” “呃……” 薛世衍转了转眼睛。 他扫视了一圈这里，脑子里盘算着自己的主意。由于是教职员区，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数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或职员，与楼下拥挤的情况相比，这里相对冷清许多，在打饭窗口基本不需要排队。 这可不利于他的计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秋瑜能在教职员区打饭，但他必须想个借口去楼下才行。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也想在这里吃啊。】 薛世衍有些羡慕。 “发什么呆啊？你还吃不吃饭了！” “嗯……那个、其实……”薛世衍找借口脱身，“这里的饭菜我不喜欢，楼下的吃习惯了！” “啥？” 秋瑜一脸“你脑子有毛病？”的表情。 “咳咳……就是这样！”薛世衍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打完饭立马把食堂卡还给你。” “那我先打饭，你晚上再把卡……” 秋瑜翻了个白眼，对他这么墨迹又矫情的态度很不爽，可她话还没说完，意识到再不走就晚了的薛世衍脚底一抹油，转眼就跑到了楼道口。 “你等等啊！我马上回来！” 当这句话传到秋瑜耳中，他人早就跑没影了。 秋瑜说话的嘴巴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口，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家伙…… 跑了？ 拿着自己的食堂卡，丢下一句话就…… 跑了？ 咯嘣—— 秋瑜黑着脸，差点把牙齿咬碎。 【这个混蛋……】 之前随随便便挂掉自己的电话，不仅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又不等自己把话说完就跑了！ 这个混蛋！ 她站在原地，捏着拳头深深吸了口气，只觉一股怒火冲上脑门。 薛世衍拿着食堂卡跑到一楼，给沈萌春发了个信息： 【搞定了，十分钟后你再上去。】 【知道了，兄长大人！】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得意洋洋的薛世衍不会知道，正是这次的事件，为他日后的悲惨遭遇埋下了伏笔。 第2章 达成共识的两个小坏蛋（三） ========================================== 五、我喜欢直接一点 薛世衍迟迟没有回来，秋瑜越来越不耐烦。 大概十分钟后，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秋瑜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但在短暂的“嘟”声之后，对面响起的是熟悉而甜美的女声： “很抱歉，现在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 关机…… 关机…… 手机被她捏得咔咔作响。 “很好……很好……”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秋瑜冰冷而凛冽的目光像是能吃人。 自己被耍了。 被那个女装变态耍了。 薛！世！衍！ 你给我走着瞧！ “那、那个……” “哼？”秋瑜扭过头，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噫——” 瘦瘦小小的女孩被吓了一跳，从喉咙里发出怯弱的声音。 “……是你啊。” 见来人不是薛世衍，秋瑜泄了口气，冷淡地说。 沈萌春仰着头，怯怯地扫了她的表情，又低着头搓弄手指，磕磕巴巴的问：“秋、秋瑜同学，你怎么还、还没吃饭呀？” “嗯？” 心情阴郁的秋瑜偏着头，疑惑地盯着这个瘦小的女孩。 沈萌春有些慌乱地捻了捻垂在胸前的头发，羞涩地说：“秋瑜同学……我、我请你吃饭吧？” “为什么？” 秋瑜蹙眉。 “因为……因为……”沈萌春躲在刘海下的眼睛有些闪烁，低声说，“我之前做的便当搞砸了，而且、而且秋瑜同学你也还没吃饭吧？作、作为……嗯，赔礼，我能请你吃饭吗？” 说完，她又略微抬起头，用余光打量秋瑜。 秋瑜拿起手机看了看，抿着唇不知想了些什么，对饱含期待的沈萌春说：“……这样吧，我借用一下你的食堂卡，钱我回教室还你。” “不用不用！是我自己要请秋瑜同学的，怎么能要你钱呢！” 沈萌春连连摆手，这次说话倒挺流畅。 不过秋瑜却没有改变自己意思的想法，坚持说：“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咕——” 沈萌春闻言沮丧地瘪起嘴。 “……要了，你自己去吃吧。” 秋瑜知道这个女孩的目的，她并不是单纯的请自己吃饭，而是想要拉进与自己的关系。自从穿上男装以后，这样的情况她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以往遇到这样的女生，她都是直接拒绝，可这次自己的食堂卡被薛世衍那个混蛋借走了，没办法于是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个女孩的好意。 可正如她所说的，一来她不习惯欠别人人情，二来她也不想和这些女生产生什么多余的联系，某种程度上说，她相当于在利用沈萌春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不是喜欢自己，她一定不会借自己卡吧？自己这样做算什么？】 又想用别人的食堂卡吃饭，又不想和别人产生多余的联系，自己这样的行为让秋瑜感到恶心。 所以她最后还是拒绝了沈萌春。 既然不想有牵连，那就从一开始就斩断的好，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不吃也不会死。 想到这里，秋瑜转身就走。 可沈萌春拉住了她的衣角。 “不、不吃饭的话，很不好……”顶着来自秋瑜的视线，怯生生的沈萌春低声说，“秋瑜同学不想让我请客的话……那就当我借你吧？嗯、那个……同班同学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的么？” “……” 看到这个女孩眼中的真诚，秋瑜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 没有帮助别人的优越心理，也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两人间的纽带而刻意营造的气氛，这个拉着她衣角的羞怯女孩是如此的单纯，仿佛真的只是想要弥补两人间因为之前那道黑暗料理而造成的尴尬。 只是同班同学的互相帮助而已。 我只是借你。 莫名的，秋瑜感到了一丝羞愧。 【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不由得，她开始这样反省自己。 或许是因为之前遇到的女生目的性都太强，秋瑜已经习惯性与她们保持合适的距离，不过这个女孩不同，在她身上秋瑜看不到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占有欲。 “可以……么？” 注意到秋瑜的表情有了松动，沈萌春仰着头，弱弱的问。 “……嗯，也好。那就谢谢你了。” 秋瑜不自觉点了点头，又补充：“钱我会还你的。” “嗯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萌春开心地露出笑容。 【看来这人也没有苏姐说的那么不好相处嘛。】 秋瑜心想。 拿着沈萌春的食堂卡，两人在打饭窗口点了两份套餐。一般来说，学生是不能在教职员区域吃饭的，不过秋瑜由于自身的特殊性经常被苏云卿带过来吃饭，久而久之食堂里的工作人员也都认识她了。 “云卿，那是你班里的学生？” 食堂的角落，斯文男老师顺着苏云卿的视线看向端着餐盘往别处走的秋瑜，有些不满地问。 “是啊。”苏云卿点了点头。 这样的反应让斯文男老师更加郁闷。 他看着唇红齿白的秋瑜，下意识想到了在初中部流传甚广的流言。 “就是那个男学生？”这句话脱口而出，透着浓浓的醋意。 不过话刚一落地，这个男老师就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苏云卿看向了他。 目光骤然冰冷。 “你想说什么？”她问。 “呃……没、没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苏云卿端着餐盘起身，“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会被谣言蛊惑的人，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转身就走，斯文男老师跟着站了起来。 “云卿！”他急切地说，“等等，你误会我了。” “请叫我苏小姐或苏老师，我想我们还没亲密到直呼名字的地步，张老师。” 苏云卿说。 听到这样不留情面的话，斯文男老师的脸上既羞恼又难堪。 好不容易邀请到苏云卿一起吃饭，就这么吹了？ 这让他面子往哪里放？ “至少把饭吃完，行么？” 斯文男老师瞥了眼看过来的其他人，低声说，“我知道我说错话了，我一定改，好不好？”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张老师。”苏云卿摇了摇头，“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不过我们只是碰巧在一起吃饭而已，你还是坐回去吧，大家都看着呢。” “可是……” “我吃饱了，就不打扰您了。” 苏云卿礼貌地笑了笑，端着餐盘往回收餐具的地方走去。 被撂下的斯文男老师不甘地咬了咬牙，也端着餐盘跟上。 “我也吃饱了。” 他自作聪明地说。 苏云卿眼中的厌恶更甚。 出了食堂，斯文男老师依旧不依不饶地跟着她，还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让人越听越讨厌的话。苏云卿心里感叹，早知会这样，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这个男人“顺道吃个饭”什么的鬼话。 唉。 走到一处绿荫带，苏云卿瞧周围没什么人，于是板着脸说：“够了，你想跟到什么时候？我很忙，也请你去做自己的事吧，张老师。” “云卿……” “我说了，请叫我苏老师。” “云……好吧，苏老师。”斯文男人整了整领带，轻咳一声说，“刚才的事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从来不信。” “关于这个，我已经接受你的歉意了，所以呢？” 苏云卿问。 斯文男人的脸顿时难看下来。 “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么？”他盯着苏云卿姣好的面容，不甘的问。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很抱歉，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苏云卿冷淡地摇头，“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么我的回答就是这样。” “一点机会都没有？” “死缠难打的男人是会被讨厌的，张老师。”苏云卿加重了语气。 斯文男人的脸色已经不止是难看那么简单了。 他胸口憋着一股气，不服气地盯着苏云卿，嚷嚷说：“我到底哪点不好？论长相，论收入，论学历，我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们不合适。” “呵呵，不合适。”仿佛已经死心，斯文男人突然恶毒地说，“我看不是不合适，而是我们的苏老师其实是喜欢着自己的学生吧？” 他看到苏云卿的表情忽然僵硬，心情畅快地冷笑起来： “真是想不到啊，我们美丽的苏老师居然是个恋童癖，还喜欢自己的学生！所谓无风不起浪，说什么关怀学生，有人看到你带着那个学生回宿舍，难道只是在补课么？如果真是这样，怎么不见你给其他学生补课？呵呵，平时一副正经的样子，谁知道私下里是什么东西！” “说完了？” “哼，不反驳么？果然是……” 嘭！ 更恶毒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的苏云卿忽然一腿抽来，把那些让人恶心的话都堵了回去。斯文男人被踹倒在地上抽搐，左脸高高肿起，石砖地上滚落着三颗带血的牙齿。 “你！你！” 他趴在地上捂着嘴，一脸震惊地指着苏云卿。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看起来知性优雅的苏云卿会忽然暴起伤人。 “不好意思，我更喜欢直接让人闭嘴。” 苏云卿取下鼻梁上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冷冽的目光仿佛深冬中的寒风，冰冷而刺人。 斯文男人被这凶悍的目光所慑，哆嗦着竟说不出半句话。 “滚。” 重新戴上眼镜，苏云卿撩了下披散下来的头发，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发夹质量真差，下次还是用橡皮筋吧。” 趴在地上的斯文男人没有听到这句抱怨。 六、两难 苏云卿走回食堂，在厕所外面的镜子前把散下来的头发重新绾起来。 打理好头发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食堂大门口鬼鬼祟祟的薛世衍。他手里攥着一张食堂卡，眼睛时不时往一楼到二楼的楼道口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云卿面露好奇，想了想走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啊——苏小姐？” “要叫我苏老师！”苏云卿挑了挑眉，见薛世衍神态有异，于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跟我过来。” “呃——” “怎么，不听老师的话？” 苏云卿盯着他的脸，笑说。 无奈之下，做贼心虚的薛世衍只好跟着苏云卿离开食堂，在初中部一处教学楼下的绿化带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双手抱在胸前，苏云卿歪头说。 她上身穿着米黄色小西装，领口衬衣外翻。在手臂的挤压下一对丰满的脂肪将衣服撑得鼓鼓的，纤细白净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奶白色的珍珠项链，衬托出水润白皙的肌肤。 “这是食堂卡呀？” 薛世衍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从对面看过来的视线让他感觉压力山大。 ——自上次在街上的偶遇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再遇苏云卿。 与那时相比，此时坐在他对面的苏云卿宛如生长在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浑身透着一股柔和的秀气。 “我当然知道是食堂卡，”苏云卿推了推眼镜，轻轻一笑，“不过……那不是你的吧？” “呃……当、当然是我的啊。” 薛世衍眼珠子一转，强笑着说。 “哦？是么……那你把食堂卡拿给我看看？” “唔……” 看着对面伸过来的白净小手，薛世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海蓝中学的食堂卡上面虽然不会写使用者的名字，可高中部和初中部的颜色是不一样的。薛世衍是高中部的学生，他的食堂卡颜色是蓝色的，但很明显，他现在手上这张卡的颜色是橘色。 “这、这是……” “是秋瑜的，对吧？” “咳咳——” 薛世衍没想到这个苏老师一眼就看穿了真相，被吓得咳嗽起来。 “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仿佛料到他会说什么，苏云卿嘴角一扬，“很简单，因为我当时就在场啊。” 这下惨了。 薛世衍心中一凉。 既然苏云卿那时候就在食堂，那么自己就没办法再编个理由糊弄下去了。他抬眼看着苏云卿似笑非笑的表情，又马上低下头作乖孩子状，脑子里却在想着该怎么解释。 【照实说自己借了秋瑜的卡？可是这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把卡还回去，还站在食堂门口啊。】 现在该怎么办？ 希望这个苏老师不要把事情捅到秋瑜那里去……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秋瑜呢？” “咳咳——”好的不灵坏的灵，薛世衍心口一跳又咳嗽起来。 从他的反应中确认了自己所想，苏云卿脸上柔和的表情消失，转眼变得严肃认真：“作弄自己弟弟可不是一个好哥哥的行为，你认为呢？” “嗯、那个……” 薛世衍支支吾吾。 “你已经高中生了吧？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秋瑾小姐也在呢，她难道对你不好么？”想岔了的苏云卿板起脸，眼神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秋瑜多伤心？” 在食堂里看到两人的互动时，苏云卿还以为终于有个人能够打开秋瑜紧闭的心扉，可现在看来，这个叫薛世衍的大男孩也只是在欺负秋瑜而已。 多多少少，她有种期待被辜负的感觉。 “你误会了，我是……” “难道我说错了？”苏云卿难掩失落，不想听对方的狡辩，“你那时候从秋瑜那里借了食堂卡吧？可用完为什么不还回去，还站在食堂门口张望？误会……呵，你以为我会像秋瑜那样相信你么？你有没有想过，相信着你的秋瑜一直等在那里是什么感觉？这就罢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让秋瑜一直挨饿么？” “……” “还好有同学把卡借给了她……我对你很失望，我本以为你会是个好哥哥，唉……就这样吧，你把卡给我，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给秋瑾小姐的，你自己想办法给她个解释。” 苏云卿站起来伸手向薛世衍要食堂卡，可薛世衍这时却尴尬地低着头，没有把卡给她的打算。 “你这算什么？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苏云卿眼睛一眯，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怒，“现在立刻把卡交给我，不然……” 这个“不然”之后的话还没说出口，薛世衍忽然抬起头，表情怪异地说： “苏老师……你真的误会了，其实……” 他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如果不说出来，苏云卿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秋阿姨，这样一来不仅会让秋阿姨误会和伤心，还会让秋瑜也反应过来，知道他是故意借卡不还。虽说这样未必会暴露自己和沈萌春的计划，但万一呢？ 真要说起来，他倒宁愿只是暴露自己的计划。 【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秋阿姨知道，而且秋瑜那家伙……】 他一定会报复的！ 薛世衍预想了一下秋瑜的反应，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绝对是比女装逛游乐园更加恐怖和羞耻的事情。 这边，苏云卿见薛世衍支支吾吾半点说不出“狡辩”的话，对这个样貌还挺清秀的男孩彻底失望了。 “既然编不出什么理由，那就把卡交给我吧。” 她冷冷地说。 要不是看在秋瑾的份上，苏云卿根本懒得和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废话，直接就动手抢了。 【要说出来么？】 薛世衍额头冒出冷汗。 不说出来肯定会遭遇到很凄惨的下场，可要是说出来，这个苏老师又会怎么看呢？再怎么说苏云卿也是一个人民教师，如果自己告诉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撮合沈萌春和觊觎自己菊花的基佬弟弟，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薛世衍惊觉自己面临两难，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说？ 还是不说？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脾气暴躁的苏云卿终于不耐烦了。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 说时迟那时快，苏云卿抓住薛世衍手腕向自己这边一扭，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转了半圈被摁倒在石桌上。 “疼疼疼——” 手臂被反扣在背后，薛世衍吃痛的大喊。 “哼。” 苏云卿揪住他的手腕，把属于秋瑜的那张食堂卡拿了过来。 撒开手，薛世衍扶着石桌站起来，揉了揉胳膊心有余悸地看着苏云卿。 【不愧是女侠……】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眼睛一花就被摁倒在了石桌上。 苏云卿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薛世衍对她的背影喊。 事到如今，只能说出来了。 相比之下，说出来还有一线希望，而不说的话，自己就真的凉了。 薛世衍想通了这点，深吸了口气。 “其实，我是想撮合一个女生和我弟弟谈恋爱！”他闭上眼睛大喊。 苏云卿脚步一停。 “……哈？”她转过头，眼神惊疑不定。 “我不是在‘欺负’秋瑜，相反是想要撮合他和一个女生。”见苏云卿停下来听自己说话，薛世衍破罐子破摔的说，“你刚才不是说有个学生把卡借给秋瑜了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个学生是你班里的一个叫沈萌春的女生，对吧？” 从他嘴里听见“沈萌春”这个名字，苏云卿脸上的表情更加错愕。 “我说对了，是么？” 薛世衍松了口气，轻声说。 反正已经说出来了，他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把所有的事情，你和沈萌春串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意识到事情远非自己所想那么简单的苏云卿走回来，盯着薛世衍的眼睛说。 “嗯，事情是这样的……” 枯叶从树枝上落下，两人的交谈声被冷冽的寒风掩盖。 第2章 达成共识的两个小坏蛋（四） ========================================== 七、围绕着张老师的三俩事 理所当然的，直到秋瑜吃完饭薛世衍都没出现。 下午第二节的物理课取消了，据说是教物理的张老师临时有事，改成自习课。下课后教室吵吵嚷嚷的，有好事的同学宣称自己中午看到张老师捂着脸气冲冲地往校长办公室跑，肯定是和谁打架了。 也有人反驳说张老师斯斯文文的，怎么会打架？ “说不定是谁看他不顺眼，把他揍了一顿呢。” 符珍妮坐在一个同学的课桌上，笑说。 “诶？张老师人挺好的，怎么会呢？” “说不定是抢了别人的女朋友？哈哈。” “切，就他那斯文样，被别人抢女朋友还差不多！” “说起来，张老师有女朋友么？他那么帅，又年轻，哇——”说这话的是班里有名的花痴。 同学们七嘴八舌，纷纷猜测张老师到底是和谁打架，亦或是被谁打了，有人猜说是体育老师王飞，因为他们都喜欢苏老师，也有人猜说是校外的人，比如高利贷什么的云云。 在学生们大开脑洞的情况下，话题从情感纠纷演变到了黑帮仇杀，又骤然转到阴谋论，比如外星人啊、生化试验啊、超能力者啊之类的。 他们并不在意张老师到底遇到了什么，对这群无所事事的学生而言，附加在这个事件上的猜测才更有趣。眼见他们越扯越远，有个人忽然说： “会不会是哪个学生打的啊？” “怎么可能？”有人摇头。 “就是，”又有人附和，“虽然我也看那个姓张的不爽，但还没到要揍他的地步吧？” “扑哧——说得你敢打张老师似的，上次他当着全班的面让你把看的小黄书读出来，你不也乖乖读了？” “哈哈！而且读的很好哦！” “就是就是，我都差点脱裤子了！” “咦……你们男生真恶心！” 见大家都开始嘲讽自己，先前那个男生硬着脖子红脸说：“我我我、我……我是心胸宽广，不与他一般见识，哼——不是开玩笑，要是他再敢惹我，我一个能打他三个！” 说着还不服气的亮了亮自己的肌肉。 “是是是，你胆子最大了！” “光说不练，有本事打给我们看啊？” “哎，你们这些人心眼真坏，要是大强真动了手，他老爸这次非抽死他不可。” 一个女生说。 于是大家纷纷想起上次因为小黄书的事情张老师把大强的爸爸叫来学校，那个膀大腰粗的大汉冲进教室二话不说就抽出皮带把大强从座位上拖出去打的场景，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大强被同学们的讥笑声羞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这时坐在人群中间的符珍妮拍了拍手，轻笑着说：“你们别说，还真有可能是学生打的呢。” 她一说话，大笑着的同学们顿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露出好奇的表情。 “其实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符珍妮抱着胳膊，嘴角挂着微妙的笑容，“以前初二7班的王小燕知道吧？就是初二上学期转学那个。” “不认识。” “好像有点印象……” “啊！”还是刚才那个女生，“我想起来了，初二的时候有个女生怀孕被家长发现，闹到学校来……就是她？” “对，就是她。” 符珍妮点头冷笑，“那个蠢货被人搞上床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死都不肯说出那个渣男是谁。最后家长闹到学校说要报警，她倒好，疯疯癫癫跑到顶楼威胁报警就从上面跳下去，结果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她后来也不知转学到哪里去了。” “这么一说我有点想起来了……我记得这个王小燕当时还是个小校花？” “这和张老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诶，难道那个渣男……”苹果脸的女生皱了皱眉。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当事人，”挑起话题的符珍妮摊开手，不负责任的笑说，“只是传言啦传言，不过……” 她嘴巴一抿，眼中泛着冷光。 “如果真是他，可就不是挨顿揍那么简单了。” 这句话说得杀气重重，让人不寒而栗。 围在符珍妮身边的同学们面面相觑，心中怀疑符珍妮和那个王小燕的关系。他们都是初三分班时从其他班被踢出来的差生或问题儿童，对符珍妮所知甚少，只知道她是转学过来的，以前读的是市一中。 上学期她才转学过来吧？为什么会知道王小燕的事情？ 这个疑问在众人心中升起。 同时他们也想起了符珍妮的背景，据说她认识很多校外的混混，一些招惹了她的人放学回家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拖进小巷子里揍成猪头，前段时间和秋瑜发生矛盾的刘奇好像也是她找人打的。 想到这里，大家看她的眼神变得敬畏起来。 虽说他们这个班的人基本都是问题儿童，但海蓝中学毕竟是一所名校，所谓“问题”也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不服管教而已，要真说到校外约架，乃至如同电影里把人打到头破血流那种场景，基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符珍妮他们一伙人围成小圈子聊天，坐在秋瑜旁边的胖女孩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说： “那啥，你最好小心一点。” “……啊？” 秋瑜正撑着下巴想薛世衍的事情，听到这话扭头看过去，疑惑地蹙起眉。 她印象中这个同桌唯一关心的事情只有吃，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那个自恋狂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胖女孩说。 她口中的“自恋狂”自然就是符珍妮。 秋瑜眼睛一眨，随即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哦。” 原来是这个。 她根本不在意谁对自己有意思。 “嗯，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胖女孩看出她没放在心上，补充说。 “我对她没兴趣。” 秋瑜语气笃定。 不止是符珍妮，她对所有女生都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虽说患有男性恐惧症，无法正常的与男性交流，但这并不代表秋瑜就会喜欢上女生。 更何况那些女生也只是喜欢“男性”的她。 胖女孩见“他”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接着说：“我知道你对她没兴趣，可这并不妨碍她对你有意思，那家伙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自恋狂，谁碰谁倒霉。” “你和她很熟？” 秋瑜问。 在她印象中胖女孩和符珍妮经常拌嘴吵架，看上去关系很差。 “算不上熟，一段孽缘罢了。”胖女孩似乎想和符珍妮撇清关系，嫌弃地说，“那家伙怎么说呢……自恋、固执、一根筋，还自以为很聪明，反正就是个很烦的家伙。她看上你算你倒霉，看在同桌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和她扯上关系，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嗯，我知道了。” 秋瑜点头。 她本来也没打算和符珍妮有什么关系。 临近放学的时候，关于张老师的事情又有了新进展，据消息灵通的学生说他已经被学校辞退了，走的时候还在校长室大闹了一顿，嚷嚷着要报警。 “千真万确！我姐姐是高中部学生会的，她亲耳听到的呢。” “哇，这么刺激？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具体情况不清楚，总之他好像是被咱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给打了。” “噗噗——女老师？那家伙还真弱啊。” “那个女老师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 学生们吵吵嚷嚷的议论，唯有符珍妮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一变，冲过去揪住那个传消息的学生衣领问： “你说他被辞退了？” “呃、是、是啊……” 长着雀斑的小个子男生脑袋一缩，被符珍妮的表情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为什么？” “这个我也……” “他是被人打了吧？为什么反而被辞退了？”符珍妮捏紧拳头，咬着牙齿问，“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 “我、我没……这都是我姐姐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啊！” “啧。” 见这个小个子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符珍妮一把推开他就冲出了教室。 “珍妮这是怎么了？”先前聊天的苹果脸女孩疑惑着说。 “呃——她不会也喜欢张老师吧？” 这是花痴女。 “怎么可能，”有人撇嘴，“符珍妮不是说张老师可能就是那个渣男么？” “可她也说了是传言啊？” 暗恋着张老师的花痴女见符珍妮不在，立刻出言维护自己的男神。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胖女孩撕开一袋零食说。 而坐在她旁边的秋瑜只是收拾着书包，对周围的流言蜚语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八、座位争夺战 第二天一大早，班主任苏云卿就在班里公布了张老师离职的消息，以及宣布了暂时接替他职位的老师名字。 “宋老师刚从学校出来，在他代职的这段时间你们可要听话，不可以欺负他哦？” 从苏云卿柔和的笑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站在她身边的年轻人捏着粉笔唰唰几下在黑板上写出自己的名字，又转过身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 “刚才苏老师已经介绍了我的名字，不过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楚玉，你们可以叫我宋老师……” “叫你宋哥哥可不可以呀？” “宋老师你好年轻啊，多少岁？” “有女朋友吗？” “咳咳——”宋老师脸上一红，拘谨地笑了笑，“很高兴同学们的热情，不过能不能让我先说完呢？” “好！”起哄的同学们齐声说。 “嗯……就如苏老师介绍的，老师我刚从师范毕业，二十有余，三十未满。在你们正式的物理老师到岗之前，由我来教导你们的物理课程，希望这段时间同学们能好好配合我的工作，让我们彼此给对方一段美好的回忆，好么？” “哇——老师说的好文艺！” “切，肉麻。” “美好的回忆……啊，我感觉我又恋爱了——”一天之前还暗恋着张老师的花痴女瞬间移情别恋。 “好了好了，你们别叽叽喳喳的，别的班还在早自习呢，”苏云卿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又说，“另外，这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一会儿下课班长到我办公室来领试卷。” “诶——” 一听到成绩下来了，刚还兴趣高涨的同学们纷纷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般萎靡下来。 早自习后，上午第一节是语文课。苏云卿让班长把语文试卷和总成绩单发下去后敲了敲黑板，板着脸说： “和上个月比，我们班的平均成绩很不理想，你们该好好反省一下！不要一下课就像是出山的猴子似的，教室里教室外到处跑，听到了么？” “哦~” “大声点！” “哦——！” “嗯，那么接下来我们重新排座位。” 苏云卿的班级每个月都会根据月末的月考成绩排座位，考得好的学生能自由选择座位，而那些考得不好的就只能选别人挑剩下的了。 当秋瑜开始选座位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径直走到了之前那个靠窗的座位上，而符珍妮看了她一眼，刚要走上去就被苏云卿的声音打断了。 “沈萌春，你过来。” 苏云卿走下讲台招了招手，把怯生生低着头的沈萌春叫到身边。 “你坐这里。”她指了指秋瑜旁边的空位说。 “哎？” 幸福来得太突然，沈萌春张大眼睛，又惊又喜地抬起头。 “真、真的么？” 第一次，她觉得这个烦人的苏老师如下凡的天使般光彩夺目。 不过这却让符珍妮脸色难看起来。 “苏老师，”她走上前，把手放在那个空位的椅子上，“我要坐这里。” “嗯？” “排座位是根据成绩来的吧？” 符珍妮抬起下巴，仿佛骄傲的天鹅般与班主任对视，一点怯意都没有，“这次考试的成绩我是全班第4，而这个阴沉沉的家伙……不过是倒数几名而已。” 沈萌春低头紧张地抠着手指，她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屑更甚。 “她没有选择座位的资格，这个位置是属于我的。” “符珍妮，你可以选其他更好的座位，”苏云卿想了想说。 “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 符珍妮态度强硬。 这边的争锋让正在选座位的同学们都看了过来，苏云卿见她固执的眼神，一时有些为难。按道理讲，符珍妮的确比沈萌春更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苏老师难道想打破班里的规矩么？” 符珍妮嘴角一翘，说中了苏云卿为难之处。 所有同学都看着她们，如果自己强行让沈萌春坐到这里，不仅会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还会让其他同学心生不满，这样一来，对自己管理班级的运作会造成负面影响。 【值不值得这样做呢……】 她秀眉一皱，心中有些动摇。 这个班级的学生都是其他班不要的问题儿，当初自己接到这个班的时候花了好大力气才和学生们搞好关系，让自己这个班主任的话有了一定威信，要是因为这件事让之前积累的信任被消耗掉，会不会得不偿失？ 就在苏云卿权衡利弊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萌春忽然说：“我、我不要这个座位了。” 听到她这么说，苏云卿心中一松，又觉得有些愧疚，而符珍妮则脸上洋溢着得胜的笑容，高高在上的盯着沈萌春，仿佛在说“算你识相”。 “我这样、这样的人……”沈萌春咬着下嘴唇，露出寂寞的笑容，“性格不好，成绩又差，要是坐在秋瑜同学身边，也会让她觉得讨厌吧？” 说完垂下头，十指紧紧地搅在一起。 苏云卿眼睛一亮。 她沉吟一声，对正准备坐下的符珍妮说：“这样吧，这位置既然在秋瑜旁边，就让秋瑜来决定怎么样？” 秋瑜闻言转过头来。 符珍妮眉头一皱，随即自信地翘起嘴角：“好，就这么办。” 她撩了撩肩上的卷发，一双灼热的目光落在了秋瑜身上。 “你会选我的，对吧？” 【真麻烦啊。】 秋瑜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正悄悄对自己眨眼睛的苏姐，心中想起之前两人在食堂的谈话。 和沈萌春成为朋友？ 我可还没答应呢…… 虽说对苏姐自作主张的决定很困扰，可当她看到沈萌春可怜又无助的身影时又不由想到了昨天的事。 ——【那就当我借你吧？嗯、那个……同班同学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的么？】 同学……么。 符珍妮看着她，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在说“选我吧选我吧选我吧”。 ——【不要和她扯上关系，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秋瑜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胖女孩。 胖女孩对她摇了摇头。 【嗯，那就这么办吧。】 在三双目光的注视下，秋瑜淡淡地说：“那就沈萌春吧。” 话音刚落，符珍妮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随即又燃起熊熊怒火。 而沈萌春像是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砸晕，晕乎乎的甜甜一笑。 苏云卿松了口气，对秋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是那个大色狼，被三个女人围着肯定会很兴奋吧？】 但她不是薛世衍，也不是同性恋，对于这样的“修罗场”，秋瑜只觉得麻烦。 “为什么。” 符珍妮说。 被秋瑜拒绝，骄傲如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难道自己还比不上这个阴沉沉的恶心女？ 她捏紧拳头，狠狠刮了沈萌春一眼。 “好了，”苏云卿打圆场，“既然秋瑜已经选了她的同桌，那么就这么定下吧。” “我……” “符珍妮，事前你也同意了，不是么？” “……我明白了。” 符珍妮点头。 毁约这种丢人的事，她不屑做。 愤愤的离开后，沈萌春乖巧地坐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座位上，扭头对秋瑜说： “我们是同桌了呢，以后请多多指教哦？秋瑜同学。” “嗯。” 秋瑜冷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沈萌春眼底尽是胜利后的从容。 第3章 关于圣诞夜前后的两三事（一） ============================================ 一、圣诞之夜 一个周末，薛世衍把夏果约出来看电影。 两人在小区外碰面，夏果穿着件高领针织衫，脖子上围着羊绒围巾，下身是一件格子裙，匀称的双腿上套着保暖的黑色棉袜。 长靴后跟踩在水泥地上哒哒作响，一缕香风袭来，夏果从后面拍了拍薛世衍的肩膀，待他转过身的瞬间低下腰跑到前面去，又好整以暇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在看哪儿呢，大呆瓜？” 薛世衍再次转过身，看到夏果的装束眼睛一亮。 水润的嘴唇，俏皮的眼神，打扮时尚的少女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脑袋微微偏向一旁。 在路灯的映射下，夏果柔顺的头发上仿佛披了层星光，她眨了眨眼睛，秋水似的眸子里闪烁着迷人的喜悦与逗趣，修长的眉毛轻轻一挑，似乎是对薛世衍的反应很满意。 “咳咳……”薛世衍故作镇定的咳嗽一声，没好气地说，“‘男人头、女人腰’不知道吗？” “不——知——道——哦？” 夏果笑嘻嘻的。 真拿这个小恶魔属性的青梅竹马没办法…… 薛世衍撇了撇嘴：“不和你闹了，走吧，你想看什么电影？” “喂喂，这次是你请我吧？居然连看什么电影都没准备好么？” 夏果与薛世衍并肩走，不满地说。 转眼又到了圣诞节。 每年的今天他们都会约出来看电影，去年是夏果请客，今年就轮到了薛世衍。到了电影院，薛世衍去买了爆米花回来，而夏果还在为看什么电影而苦恼。 “热门的电影基本都没票了啊，”抓了几颗爆米花扔进嘴里，夏果皱着眉说，“都怪你！你说现在怎么办！” “唔……这个怎么样？” 薛世衍指了指一部名字超长又五颜六色的电影海报。 夏果白了他一眼：“这种上世纪电脑绘图的海报一看就是垃圾，行不行啊你？” 说完她用手肘戳了戳薛世衍的胸口。 “那……这部呢？” “我对动物世界不感兴趣。” “这部？” “呵呵。” “呃……”好几个电影被夏果Pass掉，薛世衍为难地挠了挠头，“那要不今年就不看电影了，世纪城那边好像有圣诞活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夏果扭头盯着他，视线十分刺人。 【不就是看个电影么……】 心里嘟囔着，薛世衍余光一瞟，又指着一张电影海报说：“那我们看这个吧？” 海报上是一对俊男美女的侧脸。 看文案的描述似乎是部爱情故事。 夏果轻哼一声，点头说，“去买票吧。” 能在中国式圣诞节里临时买到票的爱情电影，可想而知这部电影的质量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电影播放了不到一半，被这无聊剧情折磨的薛世衍就忍不住哈欠连连，直叹浪费了票钱。 不过夏果却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扑哧一笑。 “这电影好看么？”薛世衍低声问。 “还行吧。” 夏果说。 谁知当这部电影进行到差不多还剩三分之一的部分时，剧情忽然急转直下，仿佛是导演自己也受不了这拖沓又无脑的故事了，直接开始骚操作。 “嗯——啊！” 昏暗的观影厅里，几十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大银幕，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要尝尝这个么？你个碧池！” 只见大银幕里原本千娇百媚的女主角露出狰狞的面孔，把一脸娇羞的男主角蒙上眼睛绑起来，拿起根红色的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啊！” 一道红痕在男主裸露的背上绽开。 “咕——” 薛世衍咽了口唾沫。 夏果眼皮一跳，哆嗦着手强装镇定的去抓摆在身旁的爆米花。 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仿佛触电般又缩了回去。 “咳——”薛世衍眼睛乱飘，磕磕巴巴地说，“这这这、这个电影……嗯，真神奇呢。” 【这垃圾东西到底是怎么过审的啊！】 听着电影里传来的渗人音效，他如坐针毡。 夏果把自己缩在靠椅里。 她紧抿着唇，羞红的脸蛋在昏暗的光线中并不明显。大银幕上男女主角的互动越来越激烈，夏果心跳如雷，视线一会儿抬上去，一会儿又垂下来。 “走吧！” “啊！啊？” 精神紧绷的夏果被吓了一跳，仰头看着突然站起来的薛世衍。 她的手被抓住了。 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起来。 两人狼狈的从电影院里逃出来，外面冰凉的空气让他们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一松。 “啊——下雪了。” 夏果看着漆黑的夜空。 点点雪花从天上飘下来，落在了两人的头顶、肩上。夏果的手仍被薛世衍握着，她向前踏出一步深吸了口气，红润的脸上霎时间绽放出一缕灿烂的笑容： “下雪了啊！上一次下雪还是我们小时候吧？” “嗯……” 薛世衍侧头看着她，闷声点头。 他们的手仍握在一起，谁都没注意到。 夏果足尖一转，两眼放光地抓起薛世衍另一只手：“打雪仗吧！可以打雪仗吗？” “这么点雪还没落地就化了，打什么雪仗啊？” “诶——” 毫不掩饰的失望。 “啊。” 这时夏果终于注意到了两人牵着的手，脸上一红转身跑开数米冲薛世衍招手：“你先前不是说世纪城有圣诞活动么？” 一边说着一边面对着这边往后走。 薛世衍笑了笑，把手揣进兜里跟了上去。 细小的雪花落在地上，让泊油路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夏果就像是小孩子似的张开双臂在地上滑来滑去，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喂，你小心点啊！” 薛世衍在后面提醒。 “嘿嘿，我溜冰的技术可是很厉害的哦！”夏果不以为意的转过身，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可她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高跟长靴。 “哎呀——” 正所谓乐极生悲，自负于自己技术的夏果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跟在后面的薛世衍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这个任性的丫头搂进了怀里。 “都说让你小心点了！” “唔……” 夏果脸靠着温暖又宽厚的胸口，终于老实了。 “和现在很像呢。” “什么？” “电影，”夏果俯在薛世衍胸口，低声说，“女主角摔倒，被男主角搂在怀里……这一幕和刚才电影里的场景很像呢。”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薛世衍脑海中闪过电影前半段某个画面。 搂着细腰的手不由一紧。 夏果呼吸一窒，撇头看了看四周，眼中泛起一层异样的光彩：“你说……我们现在和他们是不是很像？” 他们？ 薛世衍抬头一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情侣、情侣、情侣…… 在他们所在的这条街道上，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简直就像是情人节一样。 “你还要抱我抱多久？” “啊。” 薛世衍心中一慌，连忙放开了手。 他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夏果，慌乱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夏果瞧见他这样的窘态，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没用啊，小处男~” “咳咳——”薛世衍被她的话呛了一下，不服气地说，“嘁！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 “哼！” 夏果踹了他一下。 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他们两人走到了正在举办圣诞活动的世纪城。一颗装饰的五光十色的圣诞树摆放在商城前的小广场上，四处是洋溢着幸福的情侣，喜庆的圣诞音乐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进入了梦一般的童话世界。 夏果睫毛低垂，看着一对对情侣沉默不语。 “看来活动已经结束了啊，”薛世衍有些可惜地说，“我看网上说这次还请了一个歌星来呢。” 小广场上搭建的舞台冷冷清清的，到处是飘落的彩带和雪花。 “你这家伙，果然一开始就没打算看电影吧？” 夏果瞪了他一眼。 被拆穿心事的薛世衍尴尬一笑，故作无辜。 “啧，回去了！”夏果脸色一沉，扭头就走。 薛世衍在后面叫她不应，只好快步跟上。 “我错了还不行么！” “诶，等等我啊。” “喂！” 走出一段路，他拽住了夏果的胳膊。 “放手！” “不放！” “快放手！” “就不放！” 两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会儿夏果气笑了，又踹了薛世衍一脚：“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呢！” 听出她已经不生气了，薛世衍傻呵呵地挠挠头。 “大呆瓜。” 夏果白了他一眼，“把脑袋伸过来！” “干嘛？” “叫你伸过来就伸过来，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薛世衍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刚一低下头夏果就扑到他身上，朝着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你干什么啊！” 捂着脖子后退几步，薛世衍愤愤地说。 上面能清晰摸到两排牙印。 “这是对你的惩罚，”夏果笑说，露出尖尖的虎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很痛的好不好！” “这是让你长记性！” 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夏果刚要走就又被薛世衍拉住了胳膊。 “你……” 刚说出一个字，她就被按到路边一个大树上。 “我要咬回来！” 薛世衍扯下夏果脖子上的羊绒围巾，低头咬了上去。 “别……”脖颈一凉，一团湿热的气息随之扑了上来。夏果慌张的想要推开薛世衍，可下一秒，两排牙齿就碰到了皮肤上。 她的挣扎忽然软下来了。 薛世衍一时冲动咬下去，可刚碰到脖子就后悔了。他咬下去怕不小心伤到夏果，不咬呢又觉得这样虎头蛇尾很没面子，思来想去，他轻轻在上面咬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说： “哼哼，这次就小小惩罚你一下，让你知道……” 突然。 他的嘴巴被啃住了。 “唔——” 夏果迷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小恶魔的笑意。 二、雪 夏果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见女儿神情似乎有些异样，谭秋莲走上去敲了敲门： “果果？” “嗯——” 房间里传出闷闷的哼声。 这是怎么了？ 谭秋莲疑惑的皱了皱眉，又隔着门问：“你不是和世衍出去约会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才不是约哎哟——” 嘭！ 里面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谭秋莲推开门走进去，瞧见夏果跪在床上捂着头，看样子是一激动撞到了墙壁。 “你这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疼不疼？” “唔——” 夏果乖乖地趴在妈妈怀里，任由头上的手温柔抚摸。 “和世衍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魂不守舍的？” “……” 或许是想到了之前的事，夏果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看到女儿这副娇滴滴的模样，谭秋莲眉毛一挑，露出暧昧的笑容：“让妈妈猜一猜，是不是你们……” “哎呀！” 夏果跳起来，在妈妈肩膀上推了一把，“和你没关系啦！快出去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明天星期天，你睡这么早干嘛？” 谭秋莲叉腰。 “我困了行不行啊！哪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女儿早睡还唠叨！” “哼，肯定有猫腻！” “没有没有！快出去啦！” “给妈妈说一下嘛！”谭秋莲眨着眼睛，“肯定和世衍有关对不对？妈妈这方面可是经验丰富，可以给你参谋参谋哦！”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呀！” 夏果被自己这个好奇心十足的妈妈气哭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谭秋莲赶出房间，夏果背靠着门沉默了一会儿，又爬到床上紧紧搂住了厚厚的被子。 这个感觉…… 就像是那个人一样。 她忽然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夏果看着床头柜上的卡通闹钟，纤细的指尖不禁在自己湿润的嘴唇上轻轻摩挲。 【原来，亲嘴是这种感觉啊……】 我真是个笨蛋。 ——【别、别误会了！这这这——这只是一时冲动而已！你明白么？明白了吧？总之……不要想歪了！】 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你比我小两个月呢！我怎么会……而且……反正刚才的一切我们就当从没发生过，记住了吧！】 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之前说出的话犹在耳边，夏果苦恼地抱着被子，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为什么。 为什么就没有忍住呢。 当薛世衍的嘴唇就在眼前，她情不自禁就吻了上去。 是因为那部电影？ 还是街上的气氛？ 夏果的脑子里像浆糊一样稠成一团，眉梢上又喜又忧，理不清自己杂乱的心绪。 是错的么？ 这样的事情……是错的么？ 她不知道。 ——【果果姐！这些花叫什么名字呀？】 ——【果果姐，我我我、我不敢跳……】 ——【呜哇——果果姐！小力他们……吸——欺负我……】 ——【拉钩上吊，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 记忆里那个矮矮的、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果果姐”的小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是比自己还要高的俊俏少年了。 ——【果果姐！我们让你妈妈和我爸爸结婚吧！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哦！】 薛世衍真正想要的东西…… 对她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而言太沉重了。 夏果仰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先前脸上的喜悦与羞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不符合她年龄的疲惫和忧愁。 【我真是个笨蛋啊……】 第二天中午，几年未曾下雪的临江城裹上了厚厚的冬装。 夏果披着件毛绒绒的斗篷出了门，在荷花公园的茶楼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飘下的白雪。 大约半小时后，薛世衍姗姗来迟。 “你想吃什么？”夏果叫服务员添了一杯茶，问他。 “嗯……还是老样子吧。” 薛世衍在夏果对面坐下。 点了两份粉蒸排骨和一些小菜，夏果手指敲了敲桌子，把目光又移向外面的雪景。 “那个……” “雪下的真大啊，”夏果打断了薛世衍的话，轻笑说，“这样就不愁打雪仗了吧？” “……你这么喜欢打雪仗吗？” 薛世衍盯着她的侧脸，有些无语。 “还记得么？小时候阿力欺负你，我们就把他们骗到小区旁边的废巷子里，用雪球砸的他们哭着求饶。”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那个废巷子现在也没了。” “嗯……” 夏果低吟一声，拿吸管搅动着杯里的茶叶。 “怎么突然说起以前的事了？”薛世衍问。 “没什么，只是看到这雪就忽然想起来了。” “哦……” 薛世衍呐呐点头。 两人各自低着头，找不到能流畅交流的话题。 或许是因为室内的空调太热了，夏果红着脸吸了口清茶，把斗篷解下来搭在腿上。薛世衍微微抬眼，看到她白净的脖子心中一慌，赶紧把头埋在了杯子上。 “那个，昨晚……” 他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坐在对面的夏果一下站起身，把双手伸了过来。 嘶—— 脸颊两侧被用力拉着，薛世衍含含糊糊地说：“尼肝嘛啊！” “我们昨晚只看了电影！” 夏果脸蛋红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放开手，她重重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对揉着脸的薛世衍说：“对了，昨晚……昨天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商量么？” “比起那个，我觉得……” “你！不！是！有！事！找！我！商！量！么！” “呃……” “是和你那个妹……弟弟有关吧？”夏果不给薛世衍提起昨晚那件事的机会，自顾自地说，“又出什么问题了？” “夏果，我想说的是……” “再提我要生气了。” 她的脸忽然板了起来。 薛世衍见她这样固执，心中一叹只好说：“对，我找你就是为了秋瑜。”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夏果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做作的撑起调侃的笑容： “让我猜猜，她又逼你做什么有趣的事啦？” “倒不是这个……” “诶——真失望！” “你这人……”薛世衍撇了撇嘴，“看到我出丑很高兴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夏果故作惊讶。 “算了，还是说回正事吧。前段时间秋瑜被人跟踪……” “跟踪？” “嗯，不过已经解决了。”薛世衍说，“那是个小女生，和秋瑜一个班的，怎么说呢……除了感觉有点怪怪的之外，还挺可爱的。” “嗯——”夏果挑了挑眉。 薛世衍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微妙，接着说：“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秋瑜，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么？” “你想撮合他们？” 夏果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薛世衍点头：“你想啊，秋瑜那家伙很危险吧！这个女生的出现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她来掰正秋瑜的性取向！” 【大呆瓜，你那‘弟弟’可是个标标准准的妹妹。】 夏果心里嘟囔一句，喝了口茶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和那个女生商量好了，前段时间也尝试做了些安排，现在她和秋瑜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了吧……大概。” “既然你都有计划了，还找我干嘛？” “呃……虽然现在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可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所以这不找你来参谋参谋吗？”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都端上来了。薛世衍起身给夏果盛了碗饭，坐下后捧着碗饱含期待地看着她。 就像是望着主人的哈士奇一样。 夏果捋了捋耳边的发丝，脸蛋微红的撇开视线，哼声说：“现在才知道来找我……那就说说吧。” 他们边吃边说，时间渐渐流逝。 从茶楼出来时雪早已经停了，薛世衍手揣在兜里往前走，冷不防被一枚雪团砸在了后颈上。 啪！ “哎哟……”他捂着后颈转身，冷的直打哆嗦，“你干嘛啊！” “哈哈哈——” 夏果披着毛绒绒的斗篷，冻得通红的手里搓着一枚雪团。见薛世衍还在发愣，她贼嘻嘻一笑，照着他的脸就扔了过去。 啪！ 不愧是校篮球队的队友，这一击投球又准又狠，直把薛世衍脸上抹了层白霜。 “哈哈哈，你真弱！” 夏果看到他这样子，笑弯了腰。 “啊啊啊——” 薛世衍擦了把脸，从地上揉起一团雪就扔过去。 “啦啦啦，打不着！打不着！” “有本事别躲！” “不躲是笨蛋！”夏果做了个鬼脸。 两人你追我赶，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我不管！我一定要砸中你一次！” “哼哼，就你想砸中我，还早了一万年呢！” 公园里散步的人们看到这对活力四射的年轻人，露出会心的笑容；枝丫上的积雪被一连串欢快的笑声震落，“啪踏”一声掉在地上。 莫负好时光。 第3章 关于圣诞夜前后的两三事（二） ============================================ 三、洋娃娃 一户高级公寓的客厅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 伴随着茶杯、果盘等器物被撞飞到地上，一个披着毛茸茸头发的女孩赤脚跳上真皮沙发，张牙舞爪地向对面的西装丽人示威： “吓——！” 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凶狠的眼中隐藏着一丝惊惧。 “萌萌别闹了，听姨妈的话，快把这件衣服穿上。”徐婉蓉慢慢靠近，手里拿着一件华丽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裙子，“这是前几天刚上市的新款呢，很漂亮哦！” 这件粉色的裙子蓬松可爱，领口是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袖口和裙摆下缝制了漂亮的蕾丝边。 面对徐婉蓉的步步紧逼，沈萌春脸色紧张的靠在墙壁上。 “不、不要过来！” “听话，乖，姨妈最喜欢漂漂亮亮的萌萌了。”徐婉蓉跨过茶几，微笑着说。 沈萌春眼神绝望： “不要啊——” 半个小时后，把裙子穿在身上的沈萌春两眼呆滞，任由抱着她的徐婉蓉拿起一旁的袜子，动作轻柔地套在她细瘦的腿上。 ——这双加绒的白色裤袜上绘制着各种各样的Q版动物。 “嗯嗯！刚好合身呢，那么接下来就是化妆咯？” “哦。” 沈萌春如同玩偶一般，呆愣愣的点头。 凌乱的长发被梳理起来，扎了个漂亮的花辫子；慵懒的睫毛刷上去，显得眼睛大而有神；圆圆的小脸略施粉黛，干巴巴的嘴巴上涂了层水润的唇膏。 整整一个上午，沈萌春都是在打扮中度过的。 “妈，你们好了没啊？”严立文过来敲了敲门，“我都快饿死了，什么时候煮饭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 正摆弄着发饰的徐婉蓉眼神一凛，扭头冲着门口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蛋儿子！吴妈呢？叫她给你做去！” 无缘无故被亲妈吼，严立文委屈地说：“吴妈今天请假……” “自己不会做吗？每次都给你喂到嘴里是不是！” “妈……” “自己点外卖！” “哦——” 严立文悻悻地走后，徐婉蓉画风一转，温柔地看着镜子里的小公主：“萌萌啊，中午想吃什么？姨妈给你做。” “不想吃……” “怎么可以不吃呢？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饭才能长高个儿哦！”徐婉蓉亲了亲小女孩柔嫩的脸蛋。 沈萌春身子一抖。 小拳头紧紧放在蓬松的裙子上。 ——这个玩偶控的小姨妈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又过了一会儿，徐婉蓉放下她走出卧室，把正在点外卖的严立文狠狠斥责了一顿，让他多点一些沈萌春喜欢吃的东西。 “……对了，这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吧？” “呃——” “老师给我打电话了，呵呵，我怎么不记得给你试卷上签字了呢？你小子学聪明了啊！” “妈、妈……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呸！你钱还不是我给的！我警告你，下个月的月考再给我丢人，你这一年的零花钱就别想了！” “妈！”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个笨蛋儿子！”徐婉蓉气呼呼的声音，“对了……以前常来咱们家的小薛是你同学吧？瞧瞧人家！又有礼貌嘴巴又甜，哪像你，整天要么打游戏，要么打那个脏兮兮的沙包……说起来小薛这段时间怎么没来家里玩了？” “他……” 严立文刚开口，就被徐婉蓉打断：“闹矛盾了？你招惹人家了？不是妈妈说你，朋友间有点摩擦很正常，明天回学校跟小薛好好道歉，别再像以前那样……知道了么？” “你都说到哪儿去了，我和哥们儿关系好着呢！” “哦……那就好，小薛人不错，和你以前那帮子混混朋友不一样，你可要好好珍惜。”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给小妹烤了蛋糕么？怎么又来说我了……” “我这个当妈的说不得你啊？”徐婉蓉眉毛一竖。 “不敢不敢，妈妈说得对，世上只有妈妈好，”严立文一边说着，一边把徐婉蓉推到厨房里，“小心蛋糕烤焦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徐婉蓉瞪了他一眼，走进了厨房。 严立文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跑到妈妈的卧室门口，冲坐在梳妆台边上发呆的沈萌春说：“嘿！嘿！回神了！” “……干嘛？” 沈萌春扭过头，看着向自己招手的严立文。 “过来过来，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严立文挤了挤眼睛，做贼似的说。 沈萌春皱了皱眉，跳下椅子踩在毛毯上，慢慢走了过去。 “什么？”她歪头问。 “跟我来。” 领着表妹到了自己的卧室，严立文观察了一下厨房那边的动静，赶紧把门关上。沈萌春瞥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 “咳咳……小孩子不要看这个！” 严立文夺过沈萌春手里的杂志扔到地上，一脚揣进床底，然后跑到书架前取下放在顶部的一个小盒子。 “知道这是什么么？”他眨了眨眼睛问。 沈萌春摇头。 “锵锵！”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台单反相机。 沈萌春眼睛一亮，嘴巴微张发出惊叹的声音：“哦——！” “喜欢吗？” “嗯嗯！” “想要吗？” “嗯嗯！”沈萌春的视线被那台单反相机黏住了，只知道拼命点头。 仿佛早料到会这样，严立文眼睛一眯，露出狼外婆的浅笑：“这可是我从朋友那里借来的，还没有用过呢。” “咕——” 沈萌春闻言看了看严立文，又低头看了看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单反相机，忽然从床上跳下来，举起两只小拳头：“可疑！” 说着威胁似的做出挥拳动作。 看到被打扮成洋娃娃的表妹一副拳击手的模样，严立文微微一笑：“怎么会呢？表哥可是专门为你借来的哦？” “不信！”沈萌春摇晃着脑袋，“表哥是个大笨蛋，无事献殷勤，非、非奸即盗！” “真的！相信哥哥！” 严立文蹲在地上，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 “……唔，真的？” “当然！” “那……”贪婪的视线又跑到了单反相机上。 “不过呢……” “嗯？” “等价交换，对吧？”严立文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表哥我花了好大人情才把这个借到手，所以……你可以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么？” 沈萌春的眉头高高皱起。 她的目光在单反相机和严立文的笑脸上来回扫视，半晌后问：“帮、帮什么？” “很简单！” 见表妹松口，兴高采烈的严立文赶紧掏出手机。 “只需要照几张相就行了！” “照、相？” “对，你照我说的摆姿势……” 在严立文的指挥下，沈萌春坐回到床上脱下黑色小皮鞋，抬起小脚。 咔擦！ 蹲在床边的严立文握着表妹小巧玲珑的脚丫子，拍下第一张照片。 “还有……” 这一次他让沈萌春背对自己趴在床上，像猫咪一样弓着腰，从后面、侧身，俯视三个角度连拍了数张。喜滋滋地把照片保存好后，他又叫沈萌春坐到自己怀里，从脖颈后面拍了一张。 “还、还没好么？” “最后一张！最后一张！” 最后一张相片严立文希望沈萌春能跪坐在床上仰视自己，露出少女含春的娇羞。面对表哥贱兮兮的表情，沈萌春转了转眼睛，红着脸轻轻扬起头，抬手呈剪刀状档在眼前。 严立文一口气差点没喷出来。 “你你、你这姿势——” “怎么了表哥？”沈萌春诧异的问，“我看漫画杂志上的那个小姐姐就是这个动作呢，表哥肯定很喜欢吧？” 听到这天真无邪的话，严立文脸都绿了。 感觉自己就是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总共二十多张照片，其中大部分是两人亲昵的画面，但不知是碰巧还是刻意，每张照片里都没有出现沈萌春的正脸。弄好这些后严立文把单反相机丢给沈萌春，自己则把这些相片上传到网络上。 顺便加上一段暗含炫耀的文字： 【外面下雪，只好和穿着可爱LO裙的女朋友在家里玩。】 很快，一些关注他的好友就在下面留言，嚷嚷着“现充去死！”、“羡慕！”、“女朋友好可爱”之类的话。 “嘿嘿。” 他浏览着大家的留言，傻呵呵的笑了。 可怜的家伙。 沈萌春穿好鞋子，捧着单反相机美滋滋地走了出去。 四、美术课 徐婉蓉端着烤蛋糕出来时，看到沈萌春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单反相机。 “萌萌吃蛋糕啦，”她把蛋糕摆在茶几上，看着相机问，“这相机是谁的？” “表哥给的。” 沈萌春如实说，只是瞥向徐婉蓉的目光仍保持着警惕。 “立文的？他什么时候买的这个东西？” 徐婉蓉嘀咕。 “表哥说这是他借朋友的，给我玩几天。” “哦？”徐婉蓉眼睛一眨，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样啊……那小子还知道照顾妹妹，算没白养他。” “不过……” “怎么了？” “表哥把这个给我玩的时候，让我拍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照片，说什么‘等价交换’，”沈萌春脑袋一歪，疑惑地说。 徐婉蓉脸上的欣慰顿时凝固了。 “他、他……让你拍什么了？”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颤抖着声音问。 “嗯——让我脱掉鞋子把脚放在他手上，还让我像小猫咪一样趴在床上，还有还有……表哥还抱着我，让我亲他的嘴巴。” 沈萌春每说一句，徐婉蓉的脸色就越来越沉。 呼—— 深吸一口气。 胸口剧烈起伏。 忽然，脸沉如水的徐婉蓉呼哧一下站起来，噔噔噔跑到严立文门口，嘭的一脚把紧闭的门踹开： “狗崽子，给我滚出来！” “妈？怎么——啊！疼疼疼！”严立文的惨叫传来。 “你这个混小子，都对你妹妹干了什么！” “我没对……啊！这是误会，误会啊！” “呸！老娘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当老娘是死了是吧！居然敢打妹妹的主意，老娘我打断你的狗腿！” “哎哟——” 听到严立文卧室里发出的声响，沈萌春眨巴眨巴眼睛，又低头专注在单反相机上。 一丝笑容在嘴角绽放。 【有了这个，就可以把秋瑜同学的身影更好的保存下来了，嘿嘿嘿——】 她舔了舔嘴唇，花痴的想。 至于正在惨遭暴打的严立文…… 嗯，那个自作聪明的笨蛋表哥不在她的关注行列里。 翌日，沈萌春把单反相机装进书包，早早来到了学校，从上次分座位到现在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再也没有逃过学，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学校里，某种程度上来说，苏云卿的目的达到了。 临近早自习前几分钟秋瑜姗姗来迟，额头上挂着一层细汗。 “早……早上好，秋、秋瑜同学。” “哦，早上好。” 秋瑜拧着书包走过来，轻轻点头。 顶着毛茸茸的头发，沈萌春用刘海下的眼睛偷偷瞄着秋瑜。这段时间在薛世衍的各种助攻下，她与秋瑜的关系可谓是“进展神速”，从一开始的冷淡以对到现在偶尔会露出善意的笑容，沈萌春内心无比感激着“兄长大人”，更幻想着自己终有一天能和秋瑜走入神圣的礼堂，在众人的祝福中许下相守一生的誓约。 【秋瑜同学的嘴唇好薄好漂亮，嘿嘿嘿——】 盯着秋瑜的嘴巴，沈萌春红着脸陷入了自己的妄想世界。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啧。” 符珍妮撑着下巴，眼神阴鸷，脸上就差挂一个“我很不爽”的牌子了。 【得想个办法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这一个月里沈萌春与秋瑜形影不离，走到哪里都是两个人，让想要动手的符珍妮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虽说承认自己输了，但她可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善男信女，“有仇必报”相来是她的人生信条，哪怕这件事还算不上“仇”，不过她很不爽，光这点就足够了。 在符珍妮眼里沈萌春就是个“不要脸的土鳖女”，仗着柔柔弱弱的样子死缠着秋瑜，让她觉得恶心又气愤。 ——自己对秋瑜示好了这么久都没看过他笑，这个土里土气的丫头凭什么！ 一想到前几天看到秋瑜和沈萌春说说笑笑的样子，觉得被抢走东西的符珍妮就恨得牙痒痒。 上美术课的时候秋瑜忘了带水粉颜料，觉得机会来了的符珍妮猛地站起来，把自己的整盒颜料啪的一下拍到秋瑜桌上，然后扬起下巴，神气的睥睨着沈萌春。 “你尽管用！” 她说话的对象自然是秋瑜。 “嗯……那你怎么办？”秋瑜转过身看了看符珍妮干净的桌面问。 “简单。” 符珍妮淡然一笑，打了个响指，坐在不远处的几个男生顿时拿着自己的颜料盒跑过来，争相要送给符珍妮。 她本来想要在秋瑜面前炫耀一下，证明自己有多受欢迎，和那个土鳖妹不一样。却不想秋瑜一看到凑过来的男生便眉头紧锁，脸色十分阴沉。 “喂，那边几个！”讲台上的美术老师叉着腰，翘着兰花指呵斥，“上课呢上课呢！都挤到一起去做什么，看到毕加索了呀？都给我坐回到位置上！” 男生们放下颜料盒回去后，他又轻哼一声，指着符珍妮说： “这位同学，你这站起来是想给同学们当模特么？坐下坐下！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呢！” 冷冷地翻了个白眼，美术老师忽然又笑靥如花，在讲台上摆了个妖娆的造型： “哼哼，今天同学们的作业是画人物哦？你们要把自己心里觉得最美的人画出来，当然咯，这个最美的人也可以是老师啦~哎呀真害羞——” 听到这妖里妖气的话，台下的同学们集体打了个冷颤。 沈萌春趴在桌上，一边偷瞄着秋瑜一边在画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一个赤身裸体的秋瑜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画纸上，尽管还未上色，但脸上的爱意却已经透出画纸散了出来。 【咕嘿嘿——咕嘿嘿——】 都说欲望是创作最好的动力，画着秋瑜的沈萌春下笔如飞，笔下人物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头发她都了然于胸，根本没有任何停顿。 ——因为秋瑜身上所有的细节都被她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那、那个……秋瑜同学，”上色的时候，沈萌春怯生生地转过头，“我的蓝颜、颜料用完了……能、能借一下么？” 她双臂围着画纸，暂时还不想让对方看到。 “我把它放在中间吧。” 秋瑜把装着水粉颜料的调色盘摆在两人课桌连接的地方，这样一来两人都可以用到了。 【和秋瑜同学共用一个东西……】 不知妄想了什么，沈萌春的眼神迷离起来。 她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捏着水粉笔在明显用过一次的蓝颜料里蘸了蘸，仅仅是这个动作，她火烧云般红艳的小脸蛋便愈发滚烫，小巧的鼻子里仿佛能喷出蒸汽。 【太太太——太不知羞耻了！】 沈萌春脑子晕乎乎的，如同在里面灌了一壶沸腾的开水。 而坐在两人身后的符珍妮看到这个土妹子居然敢用自己的颜料，脸黑的能刷下锅底灰。纤细的水粉笔在她手中不堪重负，发出“咔咔”的声音。 啪。 终于，水粉笔断成了两截。 第3章 关于圣诞夜前后的两三事（三） ============================================ 五、“偶遇” 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传统，海蓝中学也不例外。 创校之初，第一任校长就定下“星期一下午的第四节为‘全校阅读课’”这个规矩，让海蓝的学子们在学习了课本上的知识以外，也能多阅读一些课外读物来扩展视野。 几十载春秋过去，这个传统一直未曾改变，但形式更为多样。 过去教学条件贫乏，老师们只能把自己家里或社会捐赠的书籍统一保管在资料室里，到了“全校阅读课”就取出来，让学生们凭借学籍卡来租借，一人限定一本。 后来学校规模扩大，再加上地方政府的投入，海蓝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座图书馆。大约十年前，现任校长郭先生开始提倡“自主阅读”模式，不止是图书馆里的书籍，只要经过各班级班主任的批准，学生们也能自行组成阅读小组活动。 这也是现在海蓝各式各样“阅读社团”的雏形。 秋瑜对班里的“阅读社团”没有兴趣，每到星期一的下午第四节课，她就会提前收拾好书包到距离初中部出校口最近的2号图书馆消磨时间，只要一拉下课铃就直接出校。 2号图书馆的阅读大厅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学生，由于不想和男生近距离接触，她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书架，把肩上的书包放下就地而坐。 这是她很久以前就发现的好位置。 鼻尖萦绕着一丝淡淡的书卷味，秋瑜侧过身从上次看过的地方抽出一本书。这本书的书页已经泛黄，无论是品相还是内容都十分具有年代感，看着上面抽象的人物与生涩的对话，她仿佛一下子穿越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过去时代的风景。 这是一本漫画书，远没有现在的漫画有趣。 但秋瑜看得津津有味。 沈萌春抱着膝盖坐在她身边，刘海下的眼睛闪闪发亮。干爽的中短发、挺翘的鼻梁，她爱慕的视线在秋瑜侧脸上一寸寸扫过，甚至恨不得趴上去细数那一根根飞扬的睫毛。 【太漂亮了。】 明明是一个男孩子，却拥有着比女孩更精致的面容，沈萌春痴迷的想。她从小生性内向，害怕与陌生人相处，如果说这世上有种人是患了“寂寞就会死”的病，喜欢结交朋友热闹每一天，那么沈萌春就与之相反。 她不喜欢受人关注，害怕别人的热情。 这是一种深藏于心的自卑。 与人相处是门学问，沈萌春缺少这方面的自信。她习惯把自己包裹起来，从缝隙中偷偷的观察世界。 大家都和我不一样。 少年人天性好动，很快就可以和素不相识的人谈天说地，哪怕是再沉默寡言的人，也总会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友人。 看到了自己与他人的差异，恐惧着不敢上前一步。 直到她发现了秋瑜。 在秋瑜身上沈萌春看到了一种与自己相似的特质，一样的与人疏离、一样的内心冷漠。但不同的是，即使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秋瑜依旧被不少人所关注。 为什么呢？ 仅仅只是因为出众的相貌么？ 沈萌春不认可这一点。 在寻求着这个答案的过程中，她也渐渐被秋瑜所吸引。 看到他的身影就心情舒畅，看到他寂寞的眼神就内心难受，沈萌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深深陷入了名为“秋瑜”的无尽漩涡，再也离不开了。 想要更进一步，想要在靠近一点点。 不知不觉中，沈萌春变得不像自己了，她不想再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想要伸出手去碰触这个透彻玲珑的少年，哪怕只有一点点。 ——用自己掌心的温度。 “怎么了？” “唔！没、没什么……”下意识别过头。 秋瑜看了眼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胆怯少女，叹息一声又把目光放在了漫画上。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沈萌春抿了抿嘴，又悄悄抬眼看了过去。 【秋瑜同学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一直拒绝着别人的少女，也开始思考如何让别人接受自己了。 这是否也是青春给予成长的一道课题呢？ 沈萌春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想和秋瑜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多一分、多一秒。 嗡—— 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让偷偷看着秋瑜的沈萌春吓了一跳。她深呼吸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掏出来，看到上面多了一条信息： 【你们在哪？】 发送人是“薛世衍”。 说实话，她并不想让人来打破这份宁静，可为了能更靠近秋瑜一点，她还是老老实实把这边的位置发送了出去。 “希望兄长大人能来慢点……” 矛盾又复杂的嘀咕。 轻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沙沙”的翻书声，伴随着从秋瑜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茉莉花香，沈萌春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本书埋在脸上，幸福的快要晕掉。 但幸福总是短暂的。 没过一会儿，收到消息的薛世衍就来到2号图书馆，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直接走到秋瑜她们所在的这列书架边，然后故作惊讶的打招呼： “诶，这不是秋瑜么？” 如果烂演技也有奥斯卡，他至少能得到一个提名。 好在秋瑜并没有多想，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喂！” 薛世衍一脸无奈。 你理都不理我一下么！ 觉得在学妹面前丢了面子的薛世衍咳嗽一声，又强撑着笑打招呼：“呀~这不是我的好弟弟秋瑜么！” “……干嘛？” 被“弟弟”两个字恶心到的秋瑜再次抬起头，眼神冰冷的问。 【哼，总算理我了吧？】 薛世衍心中得意，表面却作出一副偶遇的模样： “我正想说来图书馆看看书呢，就看见你在这里，真巧啊！” “从高中部跑到这里，你还真有闲心。” 秋瑜说。 这本是一句寻常的挖苦，但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薛世衍紧张的转了转眼赶忙岔开话题： “这是你同学？” 他指着沈萌春问。 这是“掰正弟弟性取向顺便塞给他一个女朋友”计划的一环，简称“掰弟塞妹”第二阶段。 通过这段时间的实际操作，以及从夏果那里得到的意见，薛世衍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已经达成阶段性任务，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在第一阶段里他隐居幕后遥控指挥，为沈萌春创造机会，不过这种方式不能长时间玩下去，否则太多巧合肯定会引起秋瑜的怀疑。 所以现在该他出场了。 以“参与者”的身份。 “你、你好。”沈萌春适时的站了起来。 秋瑜看着两人，疑惑的皱了皱眉。 六、吃豆腐？ 秋阿姨今晚加班，薛世衍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卧室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把电灯打开，他扫了一眼茶几上冷掉的金拱门，径直走向卧室。 嗯？ 扭了扭门把，发现从里面被反锁了。 【搞什么啊？】 疑惑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卫生间里的水声一下子就进入了他耳中。 在洗澡？ 薛世衍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洗澡连卧室的门也要锁起来。他把沉重的书包随手扔到上铺，取下枕头边的充电器走到书桌前坐下，再把插头插入电插座。 【先问问沈萌春今天的情报吧。】 启动聊天软件，他在一个明显是系统自带头像的聊天框里打字： ——【在吗？今天的进展怎么样？】 然后就这样过了五分钟，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这丫头…… 薛世衍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转到手机信息那里给沈萌春发了个短信： ——【看聊天软件。】 叮。 ——【哦哦！】 几乎是发送完毕的瞬间对方就回复了。 接着又过了三分钟，那个系统自带头像的聊天框内才出现了沈萌春的信息： ——【唔……非常抱歉，兄长大人！这个聊天软件好复杂，我弄了半天才找到你的信息……】 哪里复杂了啊！ 薛世衍扶额。 这个叫沈萌春的女孩明明挺机灵的，却对各种社交软件很不擅长。刚开始他也是没转过脑筋，傻乎乎的用短信和对方交换情报，结果没几天套餐赠送的几百条短信就用完了，还倒贴进去十几块钱。 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后，薛世衍让沈萌春加自己PP好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一脸呆萌的问“PP是什么？”当时他心里就一阵翻涌。 小妹妹，你真的是现代人么？ 花了好大功夫解释清楚了“PP就是个聊天软件，我们可以在网络上聊天”然后在对方“有什么不一样么”的疑问下，耐心解释了“聊天软件只需要流量或WIFI，但短信要钱”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总算劝对方下载了个聊天软件。 不过即使如此，每次薛世衍在PP上叫她的时候都没反应，还必须用短信提醒一下。 真是太麻烦了。 互相交流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薛世衍刚想问下午他走之后秋瑜的反应，话题中的主角就拉开卫生间的门，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 “……” 湿润的发梢滴着水，红润的脸蛋上升腾着袅袅蒸汽。 薛世衍握着手机，扭头看着“他”。僵在门口的秋瑜脸色先是一红，接着发白，很快就黑了下去。 她哆嗦着嘴唇，喉咙鼓动，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 这尖锐的叫声仿佛钻头一样刺破薛世衍耳膜，让他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别别别——不准过来！” 误以为他要过来的秋瑜大惊失色，连连后退靠到洗衣机上。 “嘶……你干嘛啊？”薛世衍头疼的揉了揉耳朵，很是不满地说。 “你——不要脸！” 秋瑜羞愤难耐，啪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 “哈？”薛世衍满头雾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秋瑜才重新打开门出来，身上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她一看到薛世衍躺在上铺玩手机的悠哉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朝着床架狠狠踹了一脚。 “喂，你发什么疯？”薛世衍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秋瑜红着眼睛瞪着他，脸上欲言又止，半晌才撑起冷冰冰的面孔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还想问你呢，干嘛把卧室门反锁？好在我有钥匙……你瞪我干嘛？”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门的钥匙？”秋瑜眼神阴沉，“薛叔叔说他把钥匙都给我了。” “咳咳……前段时间你不是把钥匙放在书桌上了么？反正现在我也睡进来了，就去配了一把……” 薛世衍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越说越心虚。 这难道不是我合法合理的权益么！ 但这句话在秋瑜的注视下说不出口，他毫不怀疑只要说出来，以秋瑜现在的状态肯定会爬上来把自己暴打一顿。 【这算什么啊？】 明明就只是件小事，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还裹着浴巾，自己也没看到什么啊！ 倒不如说，面对这个基佬弟弟该担心的是自己才对吧？ 薛世衍觉得自己很委屈。 同时也忽略了为什么一个大男人洗完澡要全身裹着浴巾。 “……你该去换衣服了。” 秋瑜深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她虽然吃了亏，但这件事又怎么能让薛世衍明白呢？在这个笨蛋哥哥眼里她就是个男人，难道这时候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女孩么？ 根本就理不清了。 在薛世衍下床准备洗澡换衣服的时候，秋瑜忽然向他伸出了手：“拿来。” “什么？” “钥匙，”秋瑜胸中憋着一口怨气，“还有以后没有我的批准，不许擅自进这个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吧……” “呵，薛叔叔已经给我了。” 秋瑜冷笑着说。 无奈的把钥匙交出去，薛世衍也满怀怨愤的进到了卫生间。 由于秋瑜刚洗过澡，里面的空气还很潮湿温热，他闻到弥漫在鼻尖的茉莉花香瞬间回想起很久之前秋瑜爬进自己被窝的场景，心中就是一突。 这种感觉，就像是秋瑜现在就站在他身边一样。 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舒畅还是别扭，他走入浴室隔间脱下衣服，把蓬头的水温调到适合自己的程度。 洗完澡换上棉睡衣，重回卧室时秋瑜一如往常的正趴在书桌前写作业，薛世衍咳嗽一声故作随意地走过她背后，用对方能听到的声音嘀咕： “那个叫沈萌春的女孩子挺可爱啊。” 秋瑜耳朵一动，扭过头来。 “那是你同学吧？看你们的关系挺不错的，”薛世衍搬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语气轻快地说，“你觉得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秋瑜拧眉问。 “啊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我觉得你们俩很般配？” 薛世衍试探着说。 秋瑜看出了他的想法，认为薛世衍是想趁机转变她的“念头”，于是呵呵一笑说：“那个女生啊……还行吧，不过我对‘姐姐’你更感兴趣哦？” 之前被吃了豆腐，她决定好好恶心一下薛世衍。 果然这话一出，薛世衍的脸色顿时又青又黑，似乎觉得这还不够，秋瑜又加码说：“刚才被‘姐姐’看到……好害羞呢，‘姐姐’也让我看看好不好？” 这一声声甜腻腻的“姐姐”直把薛世衍喊得毛骨悚然。 他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冷颤说：“停停停！你正常点好不好，我是男人！要叫也应该叫我哥哥啊！” “呵，哥哥……” 秋瑜轻嗤一声，脸上暖暖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冷。 她抬起眼皮打量了一圈薛世衍，审视的视线在对方柔顺的长发和娇俏的脸上扫了扫，随即站起身走过去，抬腿用力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撩起他耳边的假发： “‘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不就是我最最漂亮、最最喜欢的‘姐姐’么？” 秋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强势的笑容。 薛世衍贴着椅背，慌乱的神态仿佛与之前的秋瑜角色互换。 “你你你……你靠这么近干嘛！别太过分啊！” “我哪里过分了？”秋瑜委屈地嘟了嘟嘴，又凑过去笑眯眯地说，“‘姐姐’是知道的吧？真过分呢……明明知道我对‘姐姐’的感情，却说我和别人很般配。” “你说……” 她指尖抬起薛世衍的下巴，两人的嘴唇几乎要碰到一起。 “这样不顾‘弟弟’感情的‘坏姐姐’，应该被怎么处罚才合理呢？” 如果是平时的薛世衍，秋瑜即便是为了恶心他也不会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但现在的薛世衍换上了女装与假发，所以她的动作也就变得无所顾忌了。 哪怕心里清楚这个“少女”其实是男的。 但患有男性恐惧症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 相反，她很享受此时的行为。 特别是顶着这副面孔的薛世衍在自己的挑逗下露出惊慌的表情，更是让她愉悦到睫毛都颤抖了起来。 好想、好想…… 把让这副面孔变得庸俗的人撕成碎片啊—— 第3章 关于圣诞夜前后的两三事（四） ============================================ 七、放学后1“你够了！” 一把将表情变得诡异的秋瑜从身上推下去，薛世衍又惊又怒地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的指着“他”说： “再动手动脚，我、我……我就告诉秋阿姨去！” 对于这个妖孽一般的‘弟弟’，他也没有更好的招了。 但秋瑜只是撇了撇嘴，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好啊，你就去告诉我妈妈，说我是一个基佬，看她会不会信你。” 她妈妈能相信才有鬼了。 见“打小报告”这招果然没效，本就不报太大希望的薛世衍赶紧跳起来，在秋瑜戏谑的目光中三两下爬上床，捂着胸口说： “我警告你！我是不会屈服的，趁早打消念头！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秋瑜抱着手，冷哼着问。 她才不信被捏着把柄的薛世衍敢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 薛世衍一脸为难，显然被她猜中了。 【必须加快计划的步伐才行，不然我的菊花不保……】 当秋瑜觉得报复够了，又转身回去写作业后，薛世衍坐在床上警惕地盯着自己这个变态“弟弟”，深深感觉到了时间紧迫的压力。 不能再慢慢铺垫了，直接来剂猛料吧！ 他生怕再不让秋瑜转变态度，自己说不定那天就失去贞操了。 嗯…… 就这么办。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秋瑜被沈萌春单独叫了出来。她们俩人来到教学楼下的一处无人的角落，一个皱着眉，一个低着头，相顾无言。 “有什么事么？”秋瑜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心里大约也猜出了什么。 从一开始沈萌春就没有掩饰对自己的好感，秋瑜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懂这个女孩的心思？只不过这一个月的相处中沈萌春从没捅破这层纸，她也就静静旁观，一方面苏云卿曾拜托她与沈萌春成为朋友，另一方面她也并不讨厌这个女孩，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她“不知道”沈萌春对自己的好感。 除了患有男性恐惧症之外，秋瑜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她对同性的爱意没有兴趣，如果这时候沈萌春真的要告白，她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毕竟再怎么样，她也无法强迫自己与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成为朋友。 这样对双方而言都太残忍了。 沈萌春纠结地绞着手指，秋瑜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更加深了她的恐慌，在对方一再的催促下，她抿了抿唇，紧张的抬起头： “那、那个……” “抱……” “秋瑜同学对料理了解吗？” “……诶？” 一句代表着拒绝的“抱歉”还未说出口，她以为是来告白的沈萌春却忽然说起了做菜的事。 难道……是自己想歪了？ “我、我上次不是做了道很糟糕的糖醋排骨么？嗯……那个……家里煮饭的吴妈妈请了很长的假，小姨妈又不会做饭，所以、所以我想自己学一点。” 在秋瑜困惑的目光中，沈萌春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或许真是我误会了吧。】 见对方不是来告白的，秋瑜心中一松，轻声说：“做菜这方面我不是很了解，嗯……对了。” 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秋瑜脸上浮现出有趣的笑容。 “我给你介绍个这方面很在行的人吧。” “诶？” 沈萌春歪了歪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薛世衍刚和严立文下了教学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夏果就在后面捂住了他眼睛： “猜猜我是谁？” “嗯，我猜猜，程然？” “……去死吧！” 夏果气鼓鼓地抓住他的脸，用力向两边拉扯。 “疼疼疼——夏果大小姐您轻点儿！” “哼，现在知道是我了？” 觉得犹不解气，她再加重了一份力道。 “嘶——轻点儿轻点儿，我的脸都快被你扯下来了！我只是逗逗你啊！” “连本大小姐都敢逗，罪加一等！” “哎哟！” 嬉闹了一番后，嘴边挂着两道红印的薛世衍哭丧着脸，对夏果说：“大小姐你又想干什么？” “嘿嘿，当然是好事啦。” 夏果笑眯眯的叉着腰说，“给你一个美女云绕的机会，要不要把握？” 薛世衍闻言看了看她身后莺莺燕燕的四五个女生，没好气地说：“是不是又把钱花完了，要我请客吃饭？” 不得不说，夏果身边这几个女生的确都称得上美女，一个个环肥燕瘦娇艳多姿，每个单拎出去都是校花级的人物。可惜有夏果在，这些女生再漂亮也只是衬托鲜花的绿叶，作为和夏果朝夕相处多年的青梅竹马，薛世衍怎么可能被迷惑住？ 目前为止，他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班长黎冬瑶能与夏果媲美。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上次被你们狠狠宰了一次，真当我傻啊！” 被宰了五百块大洋的这件事他现在还肉疼呢。 “诶——真逊！” “薛哥哥请我们吃饭嘛，这次我会少吃点的！” “姐姐可以补偿你哦，用……呵呵。” 这几位早就和薛世衍混熟的美少女们调戏他，被拒绝的夏果眉毛一挑，气鼓鼓地说：“好你个薛世衍，见死不救是吧！” 但薛世衍不为所动，淡定的回答：“我爸说过，作死的人无药可救。” “呸！谁无药可救啊！” “谁把生活费用来买那些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塑料小人，我就说谁！” “谁谁谁、谁买塑料小人了……你在说什么呢，我都不懂~”被说破真面目，夏果强撑着笑容，“我、我只是……只是买了好多化妆品，手头有点紧而已，对！就是这样！” 八、放学后2 【你这个能把眼笔认成铅笔的家伙什么时候买过化妆品了？】 看到使劲向自己使眼色的夏果，薛世衍心里吐槽一句，只好说：“对对对，你不知道什么塑料小人，也从来不买那些奇怪的周边，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哎呀哥们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就在这时，一直色眯眯盯着各位美女的严立文开口了。 他炫耀似的敞开自己的校服，露出结实的肌肉，大方地说：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讲义气，嫂……夏姐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想吃什么尽管说！今天我请客！” 【这个白痴又开始了。】 薛世衍一阵头疼，可夏果身边那帮女生一听有肥羊自己送上门宰，立刻双眼发亮。 “哇——好有男子气概！” “学长哥哥，真的能随便吃吗？” “这位学弟的肌肉真壮实呢~” 女生们簇拥上来，把严立文团团围住，而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变成提款机的他那见过这种场面？脸红耳赤仿佛飞上了云端，只剩傻呵呵的笑了。 薛世衍瞥了眼乐不思蜀的严立文，暗想“死道友不死贫道，立文兄弟你就安心的去吧。” “哼，还没有一个外人大方。” 夏果戳了戳他的胸口，眼神很是不满，不过薛世衍早就练就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一脸“我傲娇！”的模样。 “既然金主有着落了，那咱们就走吧。”一阵香风袭来，俏生生的符玲抓住薛世衍的胳膊娇声说。 她天生眼角带媚，即使只是正常说话的声音都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更何况这时她看向薛世衍的眼神明显“不正常”。 薛世衍手臂一抖，感觉骨头都酥了。见他这个反应，符玲暧昧的眼睛更加湿润，粉嫩的舌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好可爱的小鲜肉。】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都恨不得把薛世衍狠狠搂紧怀里揉捏。 但这个幻想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夏果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你好像忘记我说过什么了？” “唔……哎呀！果果你想多了，我只是和世衍打个招呼而已……” “世衍？” “呃、是薛同学……” “好了，我知道你是无意的，”夏果笑容和煦，指了指已经向校门口那边走的一群人，“她们都走了，你再慢点可就宰不到了哦？” “那、果果你不去么？” 见夏果站在薛世衍身边，一副不打算动的样子，符玲有些别扭地说。 “你很在意？” “不……没有……”摄于夏果眼中隐晦的警告，符玲不甘心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不敢抵触对方。 “那我走了……你们……” 又看了薛世衍一眼，符玲垂下头，如败家犬般沮丧地走了。 “你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 “严立文那家伙可有钱了。” “又不是你的钱，惦记什么呢？”夏果给了他一个白眼。 薛世衍无言以对，半晌后才说：“你就是故意想坑我对吧？” “答对了，但是没奖！” “我没钱！” “哼，反正我跟定你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算你狠。”他放弃了抵抗。 两人走了一会儿，夏果忽然警觉：“等等……这方向好像是食堂啊？” “猜对了，就是食堂。” “你你你……你居然好意思请我这个美少女吃食堂？！”夏果一脸的不可思议。 “美少女能换钱么？” “你的钱呢？” “呵呵，半个月前被某个自称美少女的人和她的姐妹们宰没了。” “……我突然后悔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行！我要坚持自己！”夏果摇了摇头，一脸痛苦地说，“食堂就食堂吧！哼，这个仇我记下了！” “请吃饭还记仇，大小姐您要不要脸……” “你敢骂我？哦对了……趁着她们都走了，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程然’是谁？” “咳咳——谁知道呢~” “你小子早恋是不是！年纪轻轻不学好，看我不打……喂，别跑！给我站住！” “就不！就不！” “被我抓住你就死定了！” 看到跑远的薛世衍，夏果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第4章 计划之外的大危机（一） ====================================== 一、谁教谁？吃饭的时候薛世衍接到了一条短信。 “是谁？”夏果端着餐盘在他身旁坐下。 “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秋瑜。” “秋瑜？”夏果问，“她能有什么事找你……还是说你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我也很想知道……” 薛世衍摇了摇头，给秋瑜回了信息。 自从上次的跟踪狂事件结束之后，秋瑜从没主动给他发送过任何信息，也没有打过电话，倒是薛世衍自己为了给沈萌春助攻三天两头就给秋瑜发信息，甚至一度遭到“你再骚扰我就报警了”的警告。 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薛世衍愤愤的想。 要不是为了摆脱这个基佬弟弟的“不良企图”，他又何必吃力不讨好的去给沈萌春当月老？天地良心，他薛某人可是地地道道的单身狗！ 我也想要女朋友啊！ 想到这里薛世衍下意识瞥了夏果一眼，又苦恼的把头埋在餐盘上。 【那天晚上的事情……】 圣诞之夜的热吻让他心绪紊乱，作为一名血气方刚的十六岁少年，说不兴奋那是假的，可夏果之后的反应却让他疑虑，以至于不知是不是该再提起。 只是一时的冲动……么？ 夏果的话仿佛犹在耳边。 这么多年以来，薛世衍很少把自己这个青梅竹马当做“真正的女人”看，大概是对彼此都太熟悉了，也或许是从小一起长大，在很多时候夏果在他眼里都只是个活泼开朗、喜欢作弄人的“果果姐”，与其说是女性玩伴，倒更像是可靠的“哥们儿”。 ——他们小时候还一起洗过澡、睡过觉呢。 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让薛世衍没想过以“女人”或“女生”的目光正视夏果，直到那一吻击碎了旧观念，让他恍然意识到“果果姐”也是一个女生，一个可以和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亲吻的女生。 这种感觉就像是年长自己很多的大姐姐，平时一副可靠可敬的样子，让被保护的弟弟可望而不可即。然而同样是这样的姐姐，结果却像个小女生似的软倒在弟弟怀里，任由对方的舌头闯入自己口腔，羞怯而动情的回应。 嗯—— 拥有小恶魔属性的夏果在某些时候是否“可靠可敬”确实还值得商榷，但大致给薛世衍的感觉就是这样。 莫名有种超越理智的背德感。 “想什么呢？眼睛直愣愣的，”被薛世衍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夏果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餐盘，“本小姐都牺牲这么大陪你吃食堂了，你该不会还在心疼钱吧？” “……嘁，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薛世衍微微一顿，顺势说。 夏果鼻子一皱，严厉批判说：“真是个守财奴！” 【是我想多了么？也对，夏果在学校里这么受欢迎，这种事在她看来很平常吧……】 烦躁的情绪在胸口堆砌，对于生出这种念头的自己，薛世衍感到讨厌。 【太不像男人了。】 还是个懵懂男孩的他对这样的事情感到无所适从。 那一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我么？ 但是为什么又否认？ 我在夏果眼里是什么角色？ 青梅竹马？ 还是单纯的弟弟？ 太多的烦恼没有答案，不止是夏果的感情，他连自己的内心也感到茫然。 【我又是怎么看夏果的呢？如果没有那个吻……我对夏果的是否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 在薛世衍暗自烦恼的时候，秋瑜带着怯生生的沈萌春走了过来。 “哦……原来你们在一起啊。” 见餐桌上的两人扭头看向自己，秋瑜眼睛微微一眯。 “秋、秋瑜同学……”站在一旁的沈萌春揉搓着手指，小声说，“他们、我们……不是说……” “对啊，我给你介绍的老师就是他哦？” 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秋瑜嘴角一勾，指着一脸疑惑的薛世衍说。 她本来只是想逗一逗薛世衍，谁让他莫名其妙说自己和沈萌春“很般配”呢？既然如此，她就当着薛世衍的面告诉他这个想法有多愚蠢好了，顺便还可以制造点小麻烦。 不过现在看来…… 可能不止是“小”麻烦？ 秋瑜心里想着自己的盘算，视线却移到了夏果身上。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二次正式见面了，这个“哥哥”的青梅竹马依旧让她感到惊艳。 清爽的双马尾，白净的脸蛋；明明是坐在喧闹的食堂里吃饭，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约会，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夹菜动作，也不由得吸引人伸长脖子去看。 夏果的动作算不上优雅，甚至可以说有些男孩气，可即便如此她的身上也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天生就该是众人瞩目的中心。 【这就是真正的女孩子么？】 秋瑜心里有些别扭，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夏果的魅力。 也由此对薛世衍的不满更甚。 “‘哥哥’，我同学最近想学做菜，你能帮帮忙么？”她故作乖巧，实则不怀好意地说，“上次你做的菜我现在还记得呢，我同学听了后也对你很仰慕哦！” 这里的“上次”指的是秋瑾脚崴了后薛世衍负责做饭的事情，有一句说一句，由于老爸经常不在家，薛世衍的厨艺的确还不错。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察觉到夏果看向自己的视线，薛世衍只觉汗流浃背。 自那晚意识到秋瑜对自己的“觊觎”没有减弱后，他便决定加快“攻略”的节奏。这几天看情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就鼓动沈萌春在今早上向秋瑜告白。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从沈萌春回给自己的信息来看，当时她放弃了告白，而薛世衍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或许太急躁了，应该从长计议……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薛世衍偷偷向沈萌春打眼色，但她自己都一头雾水，又怎么提醒薛世衍呢？ “‘哥哥’你不要一直盯着我同学啊，她很怕生的。”秋瑜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果的目光变得有些刺人。 坐立不安的薛世衍轻咳一声，尴尬地说：“其实……其实我对做菜不是很在行……” “‘哥哥’真是谦虚，我觉得你做的很不错哦？” 秋瑜说着，又看向停下筷子的夏果，“这位姐姐就是我‘哥哥’的青梅竹马吧？你吃过我‘哥哥’做的菜吗？” “……当然吃过。” 夏果说话的时候咬字很重，说完还瞥向薛世衍冷哼一声。 “那你觉得我‘哥哥’做的怎么样？” “……还行。” “你看，我没说谎吧？”秋瑜扭过头，以一种沈萌春从没见过的阳光笑容说，“你只要跟着他学，很快就可以做出一手好菜了！” 【这样的秋瑜同学……】 沈萌春有些发愣。 “咳咳，”薛世衍皱着眉，“我还没答应吧？而且……” 就在这时，一个好主意在他脑子闪过。 “要教她做菜可以啊！不过做菜需要厨房，学校可不会借给我们，”薛世衍忽然反守为攻，“这样吧，我先教你做菜，然后你再去她家里教她怎么样？毕竟你们是同班同学，相处起来也比我更容易。” 他狡猾的说。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在秋阿姨面前营造一种“好兄弟”的气氛，还可以增加秋瑜与沈萌春独处的机会，简直是一石二鸟的机会！ 大概是没想到薛世衍居然借题发挥把自己也卷了进来，秋瑜不由一愣，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思绪，嘟着嘴说： “这样太麻烦啦，而且我笨手笨脚的，还是‘哥哥’你直接教沈萌春吧！” 【你小子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了天赋。】 看到秋瑜这一副“撒娇弟弟”的嘴脸，知道“他”真面目的薛世衍心生忌惮。 “这样不好吧，”他说，“我是男生，而且还是高中部的，可小瑜你就不同了……” “我也是男生！” 秋瑜打断。 “但你们也是同学啊，我都帮你们想好了，到时候……” “不不不，我觉得让她直接来我们家，你现场教学不是更好？” “我、我赞成！” 沈萌春一听能到秋瑜家里去，忽然激动地举起了手。 【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薛世衍瞪了她一眼，又说：“这怎么行？我还是觉得……” “‘哥哥’你担心什么啊！直接让……”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争论，谁都说服不了谁。 “那就折中一下吧，”坐在一旁的夏果撑着脸颊，微笑说，“找个时间让这个学妹来我家，你们哥俩一起教，如何？” “啊？” “呃……” 二、事情往往从小事上败露 从食堂出来，秋瑜烦闷的呼出一口气。 “谁来教做菜”这件事最后在夏果的打岔下不了了之了。 虽说她本来也没真打算让薛世衍教沈萌春，可夏果的反应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还以为会吃醋呢。】 当初听秋瑾的语气她还以为两人是情侣，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也对，她那个除了“女装”之外毫无亮点的“哥哥”怎么会被夏果这种一看就是梦中女神的人看上呢？要不是有青梅竹马这层关系，薛世衍恐怕连接触到她的机会都没有吧？ 秋瑜这样想着，莫名有些快意。 【哼，你就老老实实打一辈子光棍吧！】 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不过另一边，沈萌春却很是失落。 一开始懵懵懂懂被秋瑜带到这里见到“兄长大人”，后来听到可以去秋瑜家她立马两眼发亮，恨不得替“兄长大人”点头答应，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能不让她沮丧呢？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突然，这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现在还晕乎乎的。 出了校门，秋瑜背着书包刚要和沈萌春分别，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萌萌！这边这边！” 沈萌春脖子一缩，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在初中部校门外面的街道旁，一辆银白色的高级轿车静静的停靠在一边。说话的女人约摸三十岁上下，一身干练的西服穿得笔挺，她脸上挂着副墨镜，脖子上缠着一圈丝巾，眨眼间就扑过来把娇小的沈萌春搂进怀里。 “你们不是五点半就放学了么，怎么现在才出来？”西服丽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嗔怪说，“还有，小姨妈给你买的围巾呢？你看看，脖子都冻僵了！” “在、在书包里……”沈萌春低着头。 “怎么不戴？” “不好、不好看……”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那条围巾太华丽了，她不好意思在学校戴。 西装丽人不疑有他，轻快地说：“既然萌萌不喜欢那就扔掉吧，明天小姨妈再去给你挑几条漂亮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终于注意到一旁的秋瑜，于是出声问：“这位同学是萌萌的朋友吧？” “呃……” 秋瑜正打算走，这下只好尴尬地停下脚步。 ——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一看就不是她能应付的，可是对方既然开口叫住了她，贸然走掉就太没礼貌了。 “阿姨你好，我是沈萌春的同学。”没办法，她只好这样介绍自己，希望对方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见到侄女同学的正脸，本只想说几句客套话的徐婉蓉顿时愣神。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秋瑜，像是发现了珍稀猎物的狩猎者，墨镜下一双美目渐渐发亮。 娇小的身材、精致的容貌…… 一颗玩偶控的心熊熊燃烧起来。 【好可爱的孩子！好想给他穿各种各样漂亮的衣服！】 “小、小姨妈！”沈萌春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姨妈的兴趣，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咳咳——”徐婉蓉轻咳一声，笑着说，“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是萌萌的朋友，不如搭我的车回家吧？” 明明只是普通的询问，听上去却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必了。” 秋瑜出于本能的拒绝。 “秋、秋瑜同学，一起回家吧？”沈萌春还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小声说，“小姨妈的车很舒服的，还有饮料喝哦！” “对啊，现在校门口这么挤，也不好打车吧？” 徐婉蓉笑容热切。 “嗯……” 秋瑜低头思索。 今天给薛世衍“找麻烦”浪费了许多时间，要是走回去的话估计天都黑了，而且就像这位西装丽人说的，现在校门口还聚集着许多学生，拒绝对方好意的话自己还得走挺远才能打到车。 【要不就当今天放个假吧？】 最近这段时间的“锻炼”效果不错，再加上眼前两人的热情，秋瑜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刚坐上车，秋瑾的电话就来了。 “妈？” “放学了吧？吃饭了么？” “刚放学，还没吃，”含糊地对转过身询问什么的西装丽人点了点头，秋瑜捂着手机靠在车窗旁，“有什么事么？” “今天同事的儿子结婚，我可能会晚点回来，饭菜我已经放在桌上了，冷了的话你拿去热热。对了，你待会儿给世衍打了电话，问他明天想吃什么。” “你自己问不就行了？” 秋瑜撇嘴。 “让你打就打，还有，记得在楼下的超市买瓶醋。” “知道啦知道啦。” “你这丫头，跟妈妈讲话就这么不耐烦么？” “哪有啊！”撒娇的语气。 和妈妈聊了一会儿电话，秋瑜收起手机忽然想到之前西装丽人问自己家在哪里，刚要说明却发现车子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呃……阿姨，你们也是住这个方向么？”她疑惑的问。 再往前就是旧城区，那里的公寓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年前的老建筑，沈萌春的这个小阿姨看上去挺有钱的，不像是会住在那里的样子啊？ 听到她的问题，正在开车的徐婉蓉说：“阿姨先送你回家，我和萌萌住在城西的鼎峰公寓，其实离你们家也不是太远，周末有空可以来阿姨家玩哦？” 城西？鼎峰公寓？ 秋瑜愣了愣。 她倒不是惊讶这位西装丽人住在临江城有名的高级公寓里，而是困惑于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的。 【我刚才好像没有说家的位置吧？】 眉头高高皱起，怀疑的目光扫了扫后视镜里的西装丽人，又看向了身旁的沈萌春。 “你……” 她刚开口，沈萌春就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答案显而易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眼睛虚眯起来，秋瑜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位同班同学。 “我……” 沈萌春知道自己坏事了。 她该怎么解释呢？ “你们怎么了？”察觉到车后座上的诡异气氛，徐婉蓉随口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沈萌春同学。” 秋瑜回了一句，又对低头绞着手指的沈萌春说，“我好像从没说过我住在哪里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 沈萌春额头急出一层细汗。 怎么办？ 怎么办？ 要被秋瑜同学发现自己曾跟踪她的事情了…… “说不出口么？” 秋瑜的语气变得生硬，情急之下，沈萌春只好说：“是、是兄……不对不对，是薛哥哥告诉我的。” “薛……哥哥？” “就是、就是秋瑜同学的哥哥……” “嗯……” 看到沈萌春怯生生的样子，秋瑜冷淡的问：“你是说……都是薛世衍告诉你的？” “嗯、嗯……” “什么时候？” “大、大概几、几天前……” “你们认识才不过四天吧？”秋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黑了下来，“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薛哥哥说，有、有空可以去他家、家里玩。” 沈萌春眼神乱飘，心虚地说。 但秋瑜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另一件事上。 【才认识几天，就把自己家的住址给学妹？！】 薛世衍那可恶的脸已经被秋瑜在心里撕成了碎片，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既然连家庭住址都给你了，那么他的手机号码你肯定也有吧？” “嗯……” 除了点头还有别的选择么？ “拿来。” “……诶？” “把你手机给我看看，”秋瑜表情阴沉。 接过沈萌春颤巍巍递过来的手机，她二话不说直接翻看短信记录，可是里面除了电信运营商的短信提醒，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没给你发过短信？”秋瑜问。 “嗯……” 沈萌春点了点小脑袋。 秋瑜不信，又打开PP聊天软件，果然发现了薛世衍的头像。 “呵呵，连PP都给你了啊。”这句话中包含的不爽情绪恐怕连秋瑜自己都不知道。 翻看聊天记录，同样什么都没有，像是只是加上去从没聊过一样。 “哼——” 秋瑜紧蹙的眉头稍微缓了缓。 注意到她表情的沈萌春心头一松，暗自庆幸。 出于习惯，无论和任何人聊完天她都会立即删除记录，就连电话簿里也只会直接填上对方的名字，比如“薛世衍”、“徐婉蓉”、“严立文”之类的，而不习惯用称呼代替。 ——因为经常离家出走，她每次都会把装有GPS定位的手机扔掉，这个习惯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用她的手机做坏事。 “你们……”秋瑜幽幽的说。 沈萌春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难道还是被发现了吗！ “明天你有空么？” “……啊？”她不知道秋瑜为什么这么问。 要是以前秋瑜问这个，她肯定会欣喜若狂，但现在却刚好相反。 胆战心惊这个词就是对她现在心情的完美诠释。 呲—— 轿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我帮你约了他出来，懂我意思吧？” “不、不是很懂……” “呵……总之我已经用你手机给他发短信了，你自己看吧，”秋瑜把手机扔过去，“看来他很在意你呢，一下就答应了，还说什么‘你居然会用短信了’……哼，就这样吧，我回家了，你自己看着办。” 秋瑜推开车门出去，又转身俯在沈萌春耳边低声说： “你们可不要想骗我。” 她不清楚沈萌春说得是不是实话，所以话也说得模棱两可，不给对方与薛世衍串通的机会。 【啧，那个到处发情的死变态！】 秋瑜本以为沈萌春是对“男生”的自己有意思，现在却发现她和自己那个变态“哥哥”私下有联系，而薛世衍表面看上去像是要撮合自己和沈萌春，好让他摆脱自己的控制，但这是不是障眼法、实际上是以自己的名义来接近沈萌春呢？ 真是大意不得。 对于那个女装变态哥哥，她必须好好试探一下才行。 看着秋瑜的背影进入小区后，沈萌春赶紧拿起手机给薛世衍发了个短信： ——【大事不好了！兄长大人！】 第4章 计划之外的大危机（二） ====================================== 三、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约会 位于国境之南的临江城常年温热潮湿，圣诞节前后那场雪好像只在梦里出现过一样，很快就在这座城市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 天气开始回暖，大街上爱美的女生们也卸下了厚厚的羽绒服，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 站在荷花公园的门口，薛世衍认真思考着今天这场“约会”该注意的事。 ——【大事不好了！兄长大人！】 昨天他刚收到这个短信时还只是有些不解，可当他知道上一条约自己出来谈事情的短信是秋瑜发的以后，吓得直接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WTF？ 人算不如天算，薛世衍怎么也想不到看着挺机灵的沈萌春会在秋瑜面前说漏嘴。 但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既然秋瑜会选择这个方式而不是直接过来质问自己，那就说明他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仍处于怀疑阶段，这样的话自己和沈萌春就必须赴这个约，否则就会被看作心虚。 尽管他现在的心确实挺虚的。 咳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借着今天这场“约会”打消秋瑜的怀疑，绝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和沈萌春有什么特殊关系！ ——特别是沈萌春其实就是那个跟踪狂的事情不能暴露。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察觉到了多少……” 微微向后瞥了眼某个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家伙，薛世衍叹了口气。 【就这个跟踪水平，要不是为了洗脱‘嫌疑’我早就把你甩掉了。】 他心里嘀咕。 但薛世衍不知道的是，为了避开街上的男性秋瑜使出了浑身解数，能跟上来就已经拼上全力了。 【可恶，早知道就该先打车过来埋伏，还好这个笨蛋没有发现。】 把自己藏在一个小摊后面的秋瑜也暗自庆幸。 过了一会儿薛世衍接了个电话，看到穿着一身漂亮裙子的沈萌春跌跌撞撞的从公交车上下来，还差点摔了一跤。 “……搞什么啊？她不是知道这约会是我安排的么，为什么还穿成这样？”躲在暗处的秋瑜皱了皱眉，脸色开始不好了，“故意的？” 学校里的沈萌春总是邋邋遢遢的，身上虽然干净，衣服和头发却给人一种乱糟糟的印象，然而此时的沈萌春像是变了个人，不仅毛茸茸的长发打理的很整洁，就连身上那蓬松的裙子也像是从童话故事里变出来的一样。 如果说平时她所见的沈萌春是一只木讷的丑小鸭，那么现在她眼中的沈萌春就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明明只是打扮了一下，整个人的气质就截然不同了。 ——除了同样给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外。 学校里的沈萌春一直低头用刘海遮住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她很阴沉、很不好相处，可换上现在这套装束的她却完全不一样了，哪怕只是轻轻一低头，其娇弱可怜的模样也不会惹人不快，反而想把她好好搂紧怀里安慰。 【这这这……太犯规了吧！】 秋瑜越看越觉得生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呃……你是、沈萌春？”薛世衍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走到这个小家伙跟前打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怎么可能呢？ 沈萌春不是那个喜欢低着头，用余光盯着别人的小丫头么？虽然她的确有点可爱，也有点狡猾，但和眼前这个少女的可爱值差太多了吧！ 浅蓝色的裙子上点缀着精致的小花，小腹的位置上缝着一个蝴蝶结；一头毛茸茸的长发被束成一股，用洁白的缎带扎了个花团，一双细细的腿上裹着加绒的白丝袜，像是初生的小鹿般颤巍巍的站在地上。 “兄、长大人……”沈萌春抬起可怜的小脸，委屈地说，“公交车……公交车好恐怖，一晃一晃的……连位置都没有。” “你、呃……其实你也不必这么精心打扮……” “这个是我小姨妈……”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往公园里面走。 “那个、秋瑜同学呢？” “就在后面跟着呢……别回头，要是被她看出来就不好了。” “哦，”沈萌春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又问，“那、那我们今天要、要做什么？” “不知道，总之先装作普通学长学妹的样子吧。” “嗯！” 薛世衍和沈萌春在前面走着，秋瑜以她别扭的走路方式“偷偷”跟在后面。 【这么自然就往里面走，还靠的这么近！这个家伙……果然对沈萌春有意思吗！】 秋瑜的脸色越来越沉，特别是当她看到薛世衍那个不要脸的家伙走到一个小摊前买了个糖人，而沈萌春有些意外又羞怯怯地接下时，这种格外不爽的情绪到达了极点。 狗男女！ 她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啊，好甜啊！”沈萌春伸出舌头舔了舔糖人，脸红彤彤地说，“兄长大人，这个真的是糖做的吗？好厉害！” “你没吃过糖人？”薛世衍好奇地问。 “唔……小姨妈说外边的小摊不干净，不许我吃。” “你的小姨妈还真严格。” “嗯……”沈萌春一边舔着糖人一边闷闷地点头。 “对了，你一直说小姨妈，你的爸爸妈妈呢？”薛世衍问，“他们没有和你住在一起么？” “爸爸妈妈……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沈萌春闻言眼神一暗，随即又露出笑容，“不过我每个月都会去看他们，所以没问题！” “很远的地方？” “嗯，很远的地方。” 看着沈萌春小小年纪，在联想起那个所谓“很远的地方”，薛世衍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这样会长不高的！”沈萌春一下跳开，很是认真地说。 薛世衍扑哧一笑。 “好好好，是学长错了。”他收回手，指着不远处的旋转茶杯问，“我们去玩那个吧？” “不要。” “为什么？” “那是小学生玩的，我已经是中学生了，不可以玩那个。”沈萌春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那……过山车？” “呃——”她缩了缩脖子，“那、那个太可怕了，会飞出去的！” “那你想玩什么？反正咱们一时半儿也不能离开这里，找个东西打发时间吧？” “秋瑜同学还在吗？” “应该在吧，好像有一阵没看到他了。” “哦……那，”沈萌春转了转眼睛，看向一旁的荷花池，“我想坐鸭子船，可以吗？” 这个季节荷花池里的荷花都枯萎了，墨绿的水面上只有枯黄残败的荷叶和一根根突出水面的荷梗。 上周他和夏果来这里的时候由于刚下过雪，荷花池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不过这几天天气还不错，今天更是出了些许温暖的阳光，岸边的鸭子船应该是可以使用了。 给守在鸭子船边上的工作人员付了钱，薛世衍先跳到船上，再伸手把盯着水面发呆的沈萌春接了过来。 “这里的水好深啊，都看不见底。” 小丫头脸上又露出了胆怯的模样。 “所以你可要小心了，不要掉下去。”薛世衍调侃。 “嗯、嗯！” 她拳头握在胸口，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只是开个玩笑啊……】 薛世衍挠了挠头，但也没多在意。 反正看这小丫头认真又紧张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秋瑜刚才被迎面走来的一群男人逼退，等她再跟上去时却找不到薛世衍和沈萌春的身影了。 在哪里？ 她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都没发现那两人，等她伸长了脖子抬头四顾，才忽然在荷花池中心的一艘鸭子船上看到了两个神似薛世衍和沈萌春的人。 跑到岸边的栏杆上，秋瑜眯着眼睛往那个方向打量，只见那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少女趴在船边盯着一株荷梗，还试图用手去抓。 鸭子船一晃，少女惊叫一声慌张地抓住船舷，坐在她身旁那个黑衣少年立即胳膊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你还真往下跳啊！” “唔、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那个下面是不是有莲藕……” “很危险的知道么！” “嗯、嗯……” 沈萌春趴在薛世衍怀里，脸上还有些后怕。 咯嘣—— 岸边上，双手紧紧捏着栏杆的秋瑜银牙一咬，脸黑如锅底。 【薛！世！衍！】 熊熊怒火在心中燃烧。 果然！ 对这个变态大色狼一刻都不能大意！ 四、熊孩子 荷花公园以公园中央的一池荷花闻名，据传以前是地主家的私地，建国后改建为可以免费观赏的公园，深受临江城人民的喜爱。 除了荷花池以外，公园内部也添设了许多娱乐设施，比如鬼屋、海盗船、旋转木马之类常见的东西，还有糖人、抛圈、烧烤一类的露天摊。 当然，这些都是要钱的。 荷花公园最热闹的时节是在春、夏两季，冬季尤为冷清，薛世衍和洋娃娃打扮的沈萌春绕着公园转了一圈，见得最多的就是来公园健身的老人，以及三两成群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像他们这样的年轻男女倒是不多见。 走到一个烧烤摊坐下，周围弥漫的都是辣椒与孜然混合的烤肉香气。沈萌春属于那种很怕辣的类型，光是闻到味道就红脸了，薛世衍不明就里，以为家教严格的沈萌春是不习惯这种街边摊的饮食方式，不好意思导致的。 “走半天累了吧？”薛世衍拿起桌上的菜单说，“还有一会儿才到中午，先吃点烧烤垫垫肚子……你想喝什么？” “嗯——可乐？” 叫来服务员小哥把点的东西说了一下，他斜眼悄悄瞄了下不远处正被一群小孩子缠住的某人。 “秋瑜同学好像、好像很困扰的样子……” “别管他，被盯一路我都烦了，现在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可是……” 沈萌春欲言又止，低头捏着袖口的蕾丝边。 秋瑜确实碰上了麻烦。 她今天穿了身普通的卫衣和长裤，为了不起眼还学电影戴了顶鸭舌帽，可纵是如此，她在别人眼中也是一位俊俏可爱的小少年。 说到底还是样貌惹的祸。 “哥哥哥哥，你会扔圈吗？” “小哥哥，你的衣服真好看！” “一起玩一起玩！” 如果说除了男人秋瑜最讨厌什么，那就是黏人的小动物与小孩子。前者是由于过去的经历而让她恐惧，而后者就是纯粹的缠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受小孩的欢迎。 是样貌，还是身材？总之每次一到小孩聚集的场所，秋瑜就像是一块投入熊圈的蜂蜜，立刻会吸引来那些嗅觉敏锐的熊孩子。有父母带着的还好，最恐怖的是那些身边没有监护人的小屁孩，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小孩们叽叽喳喳的围着秋瑜，像是一窝嗡嗡嗡的麻雀，秋瑜脸色惨白，一边后退一边四处寻找有什么适合逃跑的路线。 然后她就看见了烧烤摊里优哉游哉的薛世衍。 【那个混蛋！】 仿佛是目击到丈夫出轨的妻子，秋瑜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把薛世衍撕成碎片。 太气人了！ “抱抱！”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流着鼻涕的胖男孩像坦克似的挤开其他人，张开双臂飞扑过来。 秋瑜被吓得花容失色，克制住抬脚踹过去的冲动向旁一躲，那个胖男孩便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咦、唔……呜哇啊啊啊——” 趴在地上的胖男孩先是疑惑地抬起头，摸了摸鼻子淌下的血，接着便拉开嗓门儿以其雄厚的肺活量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这声音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秋瑜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目光，气得想捡起块石头塞进这小孩嘴里，但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尤其不能让薛世衍发现自己。 “小、小弟弟，不要哭了好不好？” 蹲在距离胖男孩有半米远的地方，秋瑜撑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安慰说。 胖男孩泪眼汪汪的抹了把鼻子，变成了个大花脸。他瘪着嘴，一看秋瑜离自己那么远，委屈的又嚎了起来。 “呜哇啊啊啊——！” 没完了是吧！ 烧烤摊这边，薛世衍拉住了想要起身的沈萌春：“别去。” “可、可是！” “不就是小孩子么？放心吧，没事。而且他现在看见我们只会更尴尬吧？” “唔……” 烤好的烧烤被装在盘子里端了过来，薛世衍招呼她吃。 “那、那个……我只喝可乐就可以了。”沈萌春看了看烧烤上洒满的辣椒粉，明明天气不热身上却冒出了汗。 “不喜欢这些？那我再点些其他的。” “不不、不是……” 碍于薛世衍的热情，沈萌春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拿起了一串看上去不那么辣的豆干。 刚咬下一口还不觉得什么，可没一会儿辣椒粉的辣味就扩散到了整个口腔。沈萌春肩膀一抖，滚滚热汗唰唰从额头淌下，脸红得像是刚煮熟的龙虾。 她把嘴里的豆干咽下，吐着舌头抓住可乐，吨吨吨就灌下去半瓶。 “呼哈——” 一副活过来了的模样。 “呃、你不能吃辣？”看她这个样子，薛世衍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沈萌春抱着可乐点头。 “这样啊，难怪我看你脸一直是红的。既然不能吃就别吃了，我再给你点些不辣的。” “不用……” 薛世衍以为她在客气，于是说：“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一战线的‘战友’，你不用顾忌什么。” 说着他就转身准备叫来服务员小哥，可沈萌春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 “没、只是……”沈萌春羞怯的低着头，视线牢牢锁定在她吃了一口的豆干上。 香津在齿间分泌。 她忽然觉得这种热辣的感觉也不错。 当沈萌春因为一块豆干而觉醒了新的兴趣，秋瑜这边还在为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胖男孩头疼。 这时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孩走了过来，叉着腰对胖男孩说：“小胖你真丢人！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快起来，别像个女孩子一样！” 胖男孩充耳不闻，依旧拉着嗓子哭嚎，领队的男孩有些不耐烦，刚要再说些什么，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又跳了出来： “志豪你再说一遍！” “……干嘛？” “什么‘像女孩子一样’？小胖自己丢人不要拉上我们女孩子！” “哼，你们女孩子本来就喜欢哭哭啼啼的，我有说错吗！” 名叫志豪的男孩硬着脖子，不服气地盯着那个女孩。 “你这是偏见！” “哪里偏见了？明明就是事实！” “哼哼，真要我说出来吗？上次你作业没写被老师骂了，下课的时候跑到厕所里哭鼻子的事情还记得么？”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呵，做事不敢认，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对了！就算这是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反正我就是知道！” 两个小孩互相争执，随即演变成男孩和女孩的冲突，围在秋瑜身边的小孩们各自站队，你一言我一语揭其他人的老底，至于刚才还是焦点的胖男孩仍旧趴在地上，只是已经没几个人在意了。 “小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们女孩子就是爱哭，对吧！” 正打算悄悄溜走的秋瑜刚转过身，十几双眼睛便齐刷刷投注在了她身上。 两个领头的小孩哒哒哒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秋瑜的胳膊，以她为楚河汉界怒视对方，嘴里还嚷嚷着： “小哥哥你一定是站在我们女孩子这边的对吧！” “呸！小哥哥是我们这边的才对！小哥哥别听她胡说，这个人喜欢跑到男厕所偷听别人！” “你才喜欢跑到男厕所偷听！” “嘿嘿，我本来就是男孩子啊，去男厕所有什么不对？倒是你一个女孩子……羞羞脸！” “我我我……我要打死你！” “来啊来啊！” 他们向对方踢腿，身不由己的秋瑜被当作挡箭牌，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特别是那个男孩不仅搂着她胳膊，还使劲往身上靠，直让秋瑜脸色发白。 冷汗不停从额角淌下，空空如也的肚子里翻涌着胃液。 一股恶心感从胸口升腾而起，秋瑜再也忍不住拖着手臂上挂着的两个小孩，跑到河岸边的栏杆上干呕。 “小哥哥你怎么了？” “你看！小哥哥都被你气吐了！” 耳膜上嗡嗡叫，两个孩子在争吵什么她完全听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小孩子的声音消失了。一只手放在她背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点了么？” 抬起头，视线中出现的是那张让她讨厌的脸。 “秋、秋瑜同学，你不要紧么？”沈萌春一手攥着一串烧烤，怯生生地看着她。 “……” 她眼神一凛。 “嗯，那个。真是巧遇啊！”薛世衍挠了挠头发，笑着说。 “……呵呵。” 积累了一上午的郁闷与愤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秋瑜冷笑一声揪住薛世衍的衣领，膝盖重重顶到他肚子上。 “咳——” 大概是没想到秋瑜二话不说就动手，毫无防备的薛世衍眼珠子一突，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是啊，真是巧遇呢，‘哥哥’。”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薛世衍，皮笑肉不笑的说。 第4章 计划之外的大危机（三） ====================================== 五、运动会开幕之前 秋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又到了两周一次的心理咨询时间，伏在桌上看资料的闫岚听到敲门声说了句“请进”，门开后却半天没有动静，直到她疑惑地抬起头才发现秋瑜已经坐在了对面。 “……你是想把我吓死呀？” 闫岚抚了抚胸口，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后怕。 “什么？”秋瑜皱了皱眉，没明白她的意思。 “算了……”闫岚无奈地叹了口气，“瞧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 “上次那个跟踪狂的事情呢？这段时间还会觉得有人跟踪你么？” “从那以后就没了，我也去向门卫确认过，确实只是个惯偷。” “去派出所看过了么？” “没，”秋瑜摇了摇头，“我……我不敢去，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真的……” 说到最后她忽然捂住嘴，脸色难看的吓人。 闫岚赶紧起身跑到她身边蹲下，温柔地握起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勉强自己。” 她发觉自己还是错估了当年那件事对秋瑜造成的创伤。 【我还是不够谨慎啊。】 闫岚暗自惭愧。 近年来随着秋瑜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她都快忘了最初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孩时的样子了：表情呆板，灰蒙蒙的眼睛上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黑纱，无论谁跟她说话都没反应，如果不是所有检查都显示正常，任谁看到这样死气沉沉的人都会误认作尸体。 某个角度上来说，的确也与尸体无异。 那是个夏日的午后，温暖万物的阳光却照不进死寂的病房，空气宛如被冻结了，连一丝丝微小的呼吸都如履薄冰。 【只是埋得更深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秋瑜才从极度的恐惧和恶心中恢复过来，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闫岚把椅子搬过来坐下，想找一个轻松点的话题转移注意力：“说起来，你那个哥哥人不错啊，一般人可没他的勇气。” “啧……不要说他了。” “怎么了？” “那家伙……”一说到薛世衍她就气的咬咬牙，不过脸色却红润了许多，“他就是个到处发情的大色狼！” 明明知道是她的同学还下手，简直太不要脸了！ 闫岚注意到她神情的反常，于是问： “难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呵，他敢？”秋瑜嗤笑，“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基佬呢，怕得不行。只是……” 秋瑜把之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闫岚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反应，当说到薛世衍被调戏时，她得意的扬起眉毛；当说到薛世衍把家庭住址告诉刚认识没几天的学妹时，她眼神微沉；当说到那两人开心的逛着公园，而自己却被熊孩子缠住还丢脸被发现时，她把牙齿咬的嘎嘣响。 这些表情的变化都被闫岚看在眼里。 “闫医生你说，这家伙是不是很过分？”秋瑜气鼓鼓的，像是在向姐姐抱怨男朋友哪里哪里不好的妹妹。 “嗯——”闫岚心里有些惊讶，表面却附和说，“这么说来小薛确实有点不对，改天你把他叫来，我批评批评他。” “……你又在开我玩笑了。” “哪有啊？”闫岚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经过这一阵打岔，之前那件不愉快的事仿佛烟消云散般不见踪迹。预定的时间到后，闫岚亲自把秋瑜送下了电梯，在临别前说：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让小薛来我这里一趟吧。” “啊？” 秋瑜转过身，眼中尽是疑惑。 闫岚把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笑着说：“再怎么说你也是女孩子，他又是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大男孩，你们俩住在一个房间我可不放心。作为你的医生，我得试试他才行。” “……就像上次那样？” 不说还好，一说秋瑜就又想起了上次薛世衍跟踪她来医院，闫岚做的那些糟糕的事情了。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别把姐姐说的那么不自爱好不好？” “怪我咯？” 秋瑜撇嘴。 这个闫医生哪里都好，就一点让人受不了，那就是很喜欢心血来潮做出一些出格的事，这方面她以前吃过不少苦头。 【所以才会到现在还是单身啊。】 秋瑜治病这些年见她换了很多男朋友，几乎每一个都是被她吓跑的。 “你这什么眼神啊，是不是在心里念叨我的坏话？” “没有。”秋瑜矢口否认。 “总之你让他抽个空闲的时间来找我吧，到时候提前通知一下，我好预留时间。” “我会考虑的。” 她挥了挥手，向医院外面走去。 【这丫头。】 闫岚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琢磨到时候该怎么试探薛世衍。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海蓝中学开始组织学生们参加一年一度的冬季运动会。和往年一样，这次冬季运动会也是由初中部与高中部的全体师生共同参与，时间长达一周。 星期一只上了半天课，第四节下课后全校师生到操场集合听校长训话。一边是食堂那边飘来的饭菜香味，一边讲台上文绉绉的冗长废话，当校长先生以“飞扬青春”作为结语接受了台下“热情”的掌声，班主任们口中“期末之前最后的放松机会”终于开始了。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从班主任口中说出总有种“最后的晚餐”的意味。 大概是错觉。 自从周六那次约会后，秋瑜就有些不想再见到沈萌春。她也明白这是没有道理的迁怒，可一看见沈萌春的身影，她就会想起可恶的薛世衍，继而又想到自己那天狼狈的样子。 所以今早上她故意装作没看见沈萌春向自己打的招呼，同样也无视了对方落寞的眼神。 在食堂吃了午饭出来，在门口等了很久的沈萌春小跑到她身边，低着头说： “秋、秋瑜同学，操场很冷，我带了暖水袋来……” “运动会的目的不就是运动么？更何况暖水袋是禁止带进学校的物品，”秋瑜冷淡地说，“你还是收起来吧。” “我、可是……” “就这样吧，待会儿有我的项目，我先去热身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了操场。 被留在原地的沈萌春抱着热乎乎的暖水袋，几次迈腿想追上去又放了下来。秋瑜冷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鼻梁一酸，眼泪掉在了暖水袋上。 就在这时，一条胳膊攀在了她肩上： “和朋友闹矛盾啦？哇，还哭鼻子了呢，真是让人不忍心。” “你、你……”沈萌春抬起头，只见以短发女为首的几个女生把她团团围住了，“你们是谁，想、想做什么？” 短发女的名字叫李亚男，是高中部的学生。 李亚男很享受沈萌春害怕的样子，微笑着说：“学妹遇到伤心事，我们这些学姐当然是来安慰你的啦，走吧，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我不认识你们，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李亚男冷笑一声，勾着沈萌春的脖子就往外走。 六、厕所风云 沈萌春被她们带到了高中部3号教学楼的一楼女厕所，这个时间点其他学生要么去了操场要么正在吃饭，整栋楼冷冷清清的，很便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被拽进厕所里，一股消毒水的气味立刻扑上鼻尖，沈萌春慌张地打量四周，在厕所里侧靠窗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哟！来啦？” 符珍妮坐在窗沿上，嘴里叼着根烟，一双白皙的大腿优哉游哉得来回摆动，眼神笑眯眯的。 “是、是你，符珍妮同学……” “想找你聊聊天还真困难呢，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吧？” 在她说话的时候几个女生出去把门关上，守在门口把风。 沈萌春肩膀一抖。 那个叫李亚男的高年级女生勾着她的脖子往前走，对符珍妮说：“人给你带来了，钱呢？” “会给你的，急什么？” “先付定金这是规矩，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掺和你们这些小女生的事。” “我现在手头紧，过两天给你。” “啥？”李亚男闻言一愣，随即升起一股怒火，“你特么想耍我啊？” 她推开沈萌春一把揪住符珍妮的衣领，目光凶恶地说：“要么现在给钱，要么我把你衣服扒了拍裸照拿出去卖，你选一个。” “三百块钱而已，这样不好吧？”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唉——”符珍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要不这样吧，你帮我办完这件事，今晚我打电话给那混蛋，让他打给你。” “想拿你哥吓我？” “怎么是吓呢？我是跟你商量啊，我现在真没钱。” “艹……” 李亚男怒骂一声，挥起巴掌就要扇下去，坐在窗沿上的符珍妮一把抓住那只手，抬脚踹在李亚男肚子上，再趁对方吃痛弯腰的瞬间跳下来照着脸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把厕所里的人都看得愣愣的。 “你想干什么！” “亚男姐！” “我弄死你！” “都别过来！”李亚男右脸颊高高肿起，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何必呢？亚男学姐。” “我学姐你妈卖……” 嘭！ 话音未落，厕所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眼神冰冷的符珍妮揪住李亚男的头发一拳打在她心口上，再冲着地面的瓷砖将手上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嘶—— 符珍妮的这股狠劲儿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没人注意到沈萌春悄悄钻进了一个隔间里。 ——除了游刃有余的符珍妮。 “我最讨厌节外生枝的事了，要不是当初自己一个人转学过来，我真不想拜托你们这些废物。” 符珍妮掏出裙兜里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 李亚男侧脸着地，脑子嗡嗡乱响，半天回不过神。符珍妮把手帕叠好揣回裙兜，蹲下来取下嘴边的香烟，冷笑着将燃烧的一端按到李亚男大腿上。 “啊——！” 李亚男发出一声惨叫，她的那些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哆嗦着不敢上前一步。 “你要钱，可以；你不爽要骂我，也可以，但是……”符珍妮冷声说，“你不可以骂我的妈妈，懂？” 她扔掉熄灭的烟头站起来，指了指两个女生：“你们两个，过来。” 被点名的两个高年级女生脸色剧变，畏惧地看着这个恐怖的低年级学妹。 “听不懂人话？” 符珍妮眼睛一眯。 两个人恐惧着不敢上前，但还是被其他人推了上去。 “你你你、我、我们不要钱了，你……” “我是那种赖账的人么？放心，钱我过段时间会给你们的，不过现在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符珍妮说着把自己手机扔给其中一个女生：“刚才亚男学姐的话倒是启发了我，你们把学姐拖到隔间里去，扒光她衣服给我拍几张照片，记住，全身上下每个角落都要拍进去，要是我看了不满意，或者说发现什么地方漏了……” “这、这……” “不愿意？那也行，就你们随便来一个人来代替她吧。” “我愿意我愿意！” 意识到这个心狠手辣的学妹不是在开玩笑，两个女生忙不迭的点头，走上前一边一个架起李亚男的胳膊，把虚弱无力的她拽进了一个隔间。 “你……你们要敢！” “大大大姐、对对不起……” “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你们这两个混蛋！符珍妮！我、我要杀了你！” “呵呵，看来学姐气势还挺足的，”听到隔间里传出来的怒骂声，符珍妮无所谓的笑了笑，转身看向另一个隔间，“沈萌春同学，现在该你咯？” 隔间里没有声音。 她皱了皱眉，让一个女生去踹门。 被叫到的女生咽了咽口水，耳边李亚男的叫骂渐渐嘶哑，继而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们这群人中只有李亚男一个在校外有点混混背景，其他人都是为了炫耀而聚集过来的，现在那个神气十足的大姐头惨遭羞辱，这些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女生又怎么敢违抗符珍妮呢？ 此刻在她们心中，这个表面笑眯眯的学妹俨然成了一个可怕的恶魔。 “还不快去？” “哦哦、哦！” 高高瘦瘦的女生点头如捣蒜，小跑到一个隔间门口刚抬起腿，一旁的符珍妮就不耐烦地说：“你是白痴吗？错了，是你左手边那个！” “对对对、对不起，我……” 女生被吓了一跳，瘫坐在地上不停道歉，眼泪鼻涕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大概是没想到李亚男手下的人这么没用，符珍妮深吸一口气，又点出另一个人：“你，别躲了就是你，最胖那个！你去踹门。” “呃——” 肉嘟嘟的女生本来躲在人群后面，奈何本身目标太大，最后只好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哭丧着脸站在了沈萌春藏身的那个隔间门前。 一脚下去力道太轻，门只是轻轻响了一下，第二脚下去力道是足了，但还没踹到门上她自己就重心不稳啪叽一下坐到了地上。 【这群人是来搞笑的么？】 符珍妮扶着额，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在她准备自己动手的时候，背后的光线一暗，随即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还好是一楼，这要是二楼我可就爬不上去了。” 符珍妮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高年级校服的男生从窗口翻了进来。 “嗯……”这个男生看了看厕所里的人，疑惑地问，“我找一个叫沈萌春的女孩子，你们知道在哪么？” “你是谁？” 符珍妮问。 薛世衍盯着这个打扮热辣的女生，眼睛瞟了眼地上的血迹，耳边又听到隔间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抽泣声，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位学妹，欺负同学可是不对的哦？” 说着他就要往里走，但符珍妮抱着胳膊挡在了他面前。 “可以让开一下么？”他问。 “老实说，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符珍妮拉下脸，“这位学长，你想玩见义勇为的游戏请去别的地方，否则的话……呵，小心我告你闯女厕所哦？” 她指了指身后李亚男手下的女生们，脸上浮出笑意：“她们可都是证人。” “哦……如果你们不怕欺负同学的事被发现的话，我无所谓。” “欺负同学？学长你误会了吧，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沈萌春在那个隔间里吧？”薛世衍问。 “谁知道呢？” 符珍妮冷笑。 见这个女生没有罢手的打算，薛世衍迈步再次往里走。挡在他前面的符珍妮抿了抿唇，忽然冲上来挥出拳头，快得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几乎。 薛世衍心中一跳，侧身躲过这一拳，正当他还在感叹这女生一眼不合就动手的时候，符珍妮欺身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向自己这边一拉，同时膝盖顶向男人的要害处。 经过大猩猩严立文的锤炼，薛世衍此时虽然惊讶却并不慌乱，只见他一手按住女生的膝盖，一手拨开衣领上的束缚，而符珍妮意识到这个高年级学长有点能耐，右手握拳用力打在他胸口上，随即后退一步，抬腿扫向脑袋。 第4章 计划之外的大危机（四） ====================================== 七、救出 沈萌春被符珍妮指使的高年级学姐们带进厕所，谁料她还没怎样，领头的李亚男先与符珍妮因为报酬问题发生了矛盾。 处理好了计划外的突发事件，符珍妮刚准备把躲入厕所隔间的沈萌春揪出来，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薛世衍忽然从厕所的窗口翻了进来。 劝说不成，薛世衍和符珍妮打了起来。刚一交手他就认识到这个辣妹打扮的学妹很厉害，要不是自己经常和非人类的严立文打闹，恐怕一开始就被撂倒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挨了一拳。 就在符珍妮抬腿踢向薛世衍脑袋时，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伸出双手，把那条横扫过来的大白腿牢牢抓在了手中。 “放手！”符珍妮怒斥。 “嘶——”薛世衍呲了呲牙，皱着脸说，“你还真下狠手啊，我刚才差点就窒息了。” 由于一条腿被握住，符珍妮纵使再能打也只能滑稽的保持着单脚独立的姿势，她咬咬牙，试着抽回腿，但薛世衍怎么敢放了这只凶悍的母老虎？所以她只能恨恨地盯着对方，嘴里威胁说： “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 “喂喂，现在好像是我比较有威胁的资格吧？”薛世衍笑了笑，更进一步把她的大腿抬起来扛到肩上。 “你！” 符珍妮脸色一白。 只靠一条腿保持平衡的她为了不摔到地上，只能身子前倾把重心压向薛世衍，可这样一来她两条腿之间的夹角几乎达到了180°，裙底一览无余的暴露了出来。 “咳咳……居然是紫色的么……” 薛世衍小声嘀咕。 可现在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这个嘀咕又怎么可能不被符珍妮听见？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欲绝地举起拳头想打死眼前这个无耻的男人，见她还想动手，薛世衍扛着肩上的腿往前走，这一下符珍妮只能摇摇晃晃的踮着脚尖后退，直到被压在了隔间的门板上。 “服不服输？” “呸！”符珍妮红着脸啐了一口，“你这个耍手段的小人，有本事放了我再打一次！” “你当我傻啊？” 薛世衍呵呵一笑，把肩上的腿往前压。 “呀——” 这一下符珍妮双腿之间的夹角真成180°了，她吃痛的叫了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 薛世衍压着她的腿，转头看向其他人，防止被背后偷袭，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之前那些女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只剩一个瘫坐在地上的女生还在低头抽泣。 【嗯……说起来刚才那里面有几个好像是我们班里的？】 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不重要的事抛在一边，他看着面前的低年级学妹说：“我看你也挺辛苦的，认输成不成？” “放屁！” “再这样下去，你下面都要被我看光了。” “……” 符珍妮一时语塞，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恐。 她胸口一起一伏，盯着这个男生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个遍，随后咬牙切齿地说：“我认栽了，你放我下来。” “真的？” “别废话！快放了我！” “万一你又发疯怎么办？” “要放就放，你特么唧唧歪歪的是不是男人！” “哦，那好。” 薛世衍冷不防的撒手，符珍妮双腿发麻“哎哟”一声摔到了地上。 摆平了阻碍，他走到发出抽泣的那个隔间门口，猛地一脚把门踹开。 “沈萌春，你没……” 余下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薛世衍张着嘴巴，像是突然中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地。 两个女生趁他愣神的时候低着头冲了出来，眨眼便消失在了厕所门口，而在他面前这个小小的隔间里面，地上到处是散落的衣服裙子，一个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的女生蜷缩在马桶上，身上不着片缕。 当见到门口的薛世衍，这个女生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脸，下一秒又捂住胸，狼狈的脸上全是泪水。 “李……亚男？” 这个女生是他班里的同学。 被冲击性的画面吓懵的薛世衍回过神，尴尬地将视线移到一旁，弯腰从地上捡起衣服扔了过去。 “你……先穿上衣服吧。” 他默默说了一句，随即转身走向符珍妮，冷冷地问：“你们过分了，沈萌春呢？” “你可怜她？” 符珍妮不为所动的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沈萌春就是她带来的呢？呵，既然要欺负别人，就要有被别人欺负的觉悟，连这点都不懂的废物还是好好当个乖学生吧。” “……那你呢，你有这个觉悟么？” “别得寸进尺了，正义感爆棚的学长，”符珍妮眼神冰冷，“我愿赌服输，今天是你赢了，之后你要告发我还是怎样，悉听尊便，只要你得想好后果……至于现在，你想替李亚男报仇我也没意见，不过这次我可不会再被你的小把戏愚弄了。” 她眯着眼睛，浑身散发出一股桀骜的凶狠气息，像是头择人而噬的母豹。 两人对峙片刻，符珍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身离开了厕所。 “兄、兄长大人……” 眼看着符珍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转过头，这个刚到他胸口一头毛茸茸长发的女孩不是沈萌春是谁？ “你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了？”薛世衍拍了拍胸口，刚才他可一点儿都没察觉到身边有走动的声音。 “我、我听见符珍妮同学出、出去的声音，就出来了。” 沈萌春低头绞着手指，随后忽然扑过来搂住薛世衍，把头埋在他胸口。 “兄长大人，我、我好怕……” “别怕，已经没事了。” 感觉到怀里女孩的颤抖，薛世衍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 走之前他本来还想让沈萌春去看一下隔间里的李亚男，但想起符珍妮刚才的话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反正衣服已经给她了，现在开运动会基本也没人过来这边，与其让沈萌春看到那个不好的画面，还不如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好。 他带着怯生生的沈萌春走到热闹的操场上，在领奖台的台阶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现在比赛项目还没有正式开始，各个班级的学生在自己班级的区域准备着葡萄糖和饮用水一类的后勤物品，学生会的成员则拿着话筒在领奖台上介绍一队队从前面走过的班级队伍。 发生了之前的事，薛世衍没有心情去参加班长指定的“游街”，权当是偷个懒了。 沈萌春仿佛还心有余悸，低着头坐在他旁边，对于薛世衍的询问只有一句答一句，可怜又无助的样子让人心疼。 “兄长大人是怎、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过了一会儿，沈萌春忽然问。 “哦对了，”薛世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还好有秋瑜的消息，不然我也不知道你遇到了这种事，呵……那小子还扭扭捏捏的，说什么‘去不去由你’。” “秋瑜同学？” 沈萌春眼前一亮，脸上浮出喜悦之色。 另一边，坐在班级区域里负责看水的秋瑜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于是掏出来看。 “是你那个哥哥发来的么？” 一旁的胖女孩从零食袋里抓出一把话梅，出声问。 “嗯。”秋瑜点头。 “怎么样？那个自恋狂很难搞的，你哥哥恐怕罩不住哦。” “已经把人带出来了。” “咦！”听到与自己预想中相反的答案，胖女孩很是惊讶的眨了眨眼睛，“你哥哥居然能从自恋狂手里抢人，不简单啊！” “……哼，只是个大色狼而已。” 胖女孩转了转眼睛，笑说：“真让我意外，我还以为只有你出面那个自恋狂才能罢手呢，嘿嘿——虽然没见过你哥哥，不过我都快崇拜他了！” “你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秋瑜问。 之前她离开食堂后没多久，胖女孩就贼兮兮地跑到她面前说符珍妮找了高年级的学姐要对付沈萌春。按理来说沈萌春和胖女孩没什么交集，更算不上朋友，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很简单啊，我最喜欢看到自恋狂出糗的样子了。” “符珍妮打架很厉害吧，你凭什么以为我能劝住她？” “因为她喜欢你啊，”胖女孩甜甜一笑，“要不然你以为沈萌春为什么会被她记恨？当然是嫉妒自己预定的座位被抢了呀。” “……无聊。” 秋瑜摇了摇头，把手机揣回兜里。 不过—— 她对沈萌春的疏离，又何尝不是出于嫉妒呢？ 八、请求与威胁 薛世衍回到自己班级区域的时候，班长大人黎冬瑶正黑着脸等他。 “你还知道回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股话里有种让人浮想联翩的意味。 之前的事让薛世衍心情有些沉重，不想多做解释，于是挠挠头讨饶说：“遇到点事抽不开身，班长大人你就放过我吧。” “呵，看来我们的薛同学真是个大忙人。” 黎冬瑶讽刺一句，又摇头说，“算了，我早该想到会这样……你应该把‘公务’都处理完了吧？” “嗯嗯！”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给你布置任务了，”黎冬瑶指了指放着饮水机的几张桌椅，“待会儿比赛完的同学回来，你给他们端茶递水，还有……我给你报的800米和3000米还有大概两个小时才开始，你记得提前热身。” “咳咳……你还真给我报了啊？” “‘言而有信’是我的人生信条。” 黎冬瑶瞥了他一眼。 被班长大人平静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毛，薛世衍尴尬地扯着嘴角说：“我觉得这时候稍微偏离一下信条也没关系……” “别贫嘴，项目靠前的同学们已经开始比赛了，我要组织人去给他们加油，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黎冬瑶摇了摇头，和一旁刚热完身的程然结伴离开。 穿着运动短衫的程然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笑了一下，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同志，你可要谨言慎行啊，被班长大人揪到小辫子可是很惨的哦？” 【要你管！】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 “哼！不识好人心！” 娇小玲珑的程然小朋友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跟上了黎冬瑶。 两人走后薛世衍搬了张椅子在饮水机旁坐下，撑着下巴无聊地张望着正在进行比赛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大猩猩严立文跑了过来，坐到他旁边鬼头鬼脑地说： “嘿哥们儿，我带你去个好康的地方？” “你又想干嘛？” 薛世衍斜眼睨着他。 “哎呀，这里说不方便，”严立文语焉不详地看了看周围，又低声说，“反正肯定是好事情就对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相信一个类人猿？” “类人猿！哪里？”严立文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见薛世衍一直盯着自己，于是疑惑地说，“……难道是我？” “你以为呢？” “哥们儿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你侮辱我就算了，可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我还以为真有类人猿呢。” “……别耍宝了，要去你自己去，我还要留在这里为人民服务。” “不就是个破饮水机么？多你不多少你不少，跟我走嗨皮啊！” 严立文站起来拉了拉他的胳膊。 薛世衍刚才就“偷懒”惹恼了黎冬瑶，现在可不敢再去惹一次，而且严立文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没好事。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他不为所动坐在椅子上。 见劝说不成，严立文无趣地松开手，嘀咕说：“这可是你自己不去的，到时候别说我不照顾你。” 严立文悻悻而去，少了个烦人精，薛世衍又回到了无聊撑着下巴的状态。 他桌面上摆着十几个装满水的纸杯，过来一个同学他就递上去一杯，有时候明明没有参加任何项目的同学也过来想蹭水喝，但“公正严明”的薛世衍都会用力拍开他们的爪子，一本正经地说： “参加比赛了么？给钱了么？我这里可不养吃白食的！” 过来蹭水的同学们笑嘻嘻的跟他说笑，不过薛世衍一副“在世包拯”的架势，说什么也不把水给他们。 没错，他这就是在“假公济私”。 【我无聊地守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你们这些到处玩的还想来蹭水？门儿都没有！】 薛世衍愤愤的想。 赶走一帮来蹭水的同学，他还没来得及进入“无聊观望”模式，又有一个人过来了。 “水杯在桌上，运动员自己拿，不是运动员的自觉点啊。”习惯性的说出例行性的话，薛世衍撑着脑袋望着远处正在掷铁饼的程然，心想这丫头个子不大，心却不小。 然而来人没有拿水杯，也没有走开，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像是一株不会说话的树木。 薛世衍疑惑地扭过头，正想问这人想干什么，眼睛却先因为惊讶而瞪了起来： “你……” 及耳的碎发，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身上的校服多处褶皱，像是之前被人用力拉扯过，常年运动的腿上有一处发红溃烂的烟疤，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人正是李亚男。 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薛世衍脑海中顿时回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场景，不由露出尴尬的表情。 “咳咳，那个……有什么事么？”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李亚男只是阴沉地盯着他，什么都不说，泛红的眼眶隐约还能看出之前痛哭的模样。 周围喧嚣的声音仿佛被阻隔在两人之外，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压抑的气氛，不知过了多久，李亚男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说： “关于那件事……”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还未等对方说完，薛世衍就抢先回答。 李亚男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其他同学，我相信你，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那个女孩和你认识吧？就像符珍妮说的那样，人是我带去的。” “可你又没对我做什么，如果你真想为自己做的事道歉的话，就应该去向沈萌春道歉。” “我知道，”李亚男点头，“我也会去向她道歉的。” “哦，这样啊……” 薛世衍轻声说。 遇到那种事还能先过来道歉，这样看来，李亚男虽然做了不对的事，但还不算无药可救……么？ 说到底他不是当事人，顶多是一个乱入者，不管李亚男做了什么都没有来向他道歉的必要，所以薛世衍只是再次承诺了自己不会告诉别人，并没有接受道歉。 李亚男蹙眉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么？”薛世衍问。 “其实……”李亚男捏了捏拳头，低声说，“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这话让薛世衍一愣。 李亚男神色紧张，仿佛生怕他拒绝似的，软弱地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拜托你什么，但是看在同学的份上……可以么？” “你先说什么事吧。” “我想请你不要去老师那个告发符珍妮。” “……为什么？”薛世衍问。 是因为害怕被连带牵连，还是其他？从之前那件事来看，李亚男和符珍妮虽然是同伙，关系却并不怎么样，能让她这样低声下气来求自己，而且还是以道歉为幌子，其中肯定有原因。 话题进行到这一步，薛世衍已经明白她不是真心来道歉了。 想到这里，他语气有些生硬地说：“你怕她把你供出来？” “不……” 李亚男再次摇头，双手紧紧抓在一起，难以启齿地咬着下嘴唇。 这时有几个刚比完赛的同学过来喝水，李亚男躲闪着他们的目光，把身子靠向薛世衍。等人都走后，她才找了张椅子坐下，轻声说： “其实……”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接着又说，“你看到了吧，我那个……那个样子。” “咳——”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薛世衍轻咳一声，假意在看四周的风景。 “你不必这样，当时……符珍妮手上有我的照片，你……明白了么？” 李亚男说话像是在打哑谜，但薛世衍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告发了符珍妮，那么她的照片就会被散播出去。薛世衍不了解那个低年级女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但光她那个狠劲儿，弄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这对薛世衍和沈萌春毫无伤害。 见他半天没有回答，一旁的李亚男捏着手指坐立不安，生怕听到拒绝的声音。半晌后，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薛世衍点头说： “我明白了，我不会去告发她的。” “……谢谢你。”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点，以后不许再去欺负沈萌春。” 薛世衍补充说。 反正这件事沈萌春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最多有点惊吓到了，反而是李亚男比较惨。尽管她是同伙之一，可毕竟也是个女生，如果那种照片流传出去的话影响太大了，能避免还是避免吧。 “那个叫沈萌春的女生我不认识，”李亚男说，“这事一开始就是符珍妮策划的，我不会再去找她的麻烦，但符珍妮未必会罢休。” 其实她这句话说的太乐观了，以符珍妮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沈萌春就算躲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符珍妮还没去找沈萌春报复，沈萌春反而先找到了她。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这么有胆量。” 操场外的一处绿荫带前，符珍妮抱着手一脸诧异，大概是没想到叫自己过来的人居然是沈萌春。 “怎么，想在这里报仇？”她看了看周围，不像藏着人的样子，又笑了笑，“还是说……明白自己逃不掉，所以放弃抵抗了？” “你有什么东西丢了吧，符珍妮。” 沈萌春忽然说。 脸上一点儿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符珍妮拧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只是捡到了同学的东西，所以来物归原主。”沈萌春从裙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递了过去，“以后可要好好保管哦？”这部手机的确是符珍妮的，里面还存有李亚男的裸照。 第5章 两场注定了结局的“对决”（一） ============================================== 一、约会01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薛世衍之前以为秋瑜察觉到了自己和沈萌春的秘密，对两人之前故意配合的作为产生了怀疑。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秋瑜的表现和往常比起来确实有些异样，但以他那阴暗的性格，如果真的发现了真相，会想现在这样平静么？ 还是说，他是在等自己露出马脚，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你怎么看？” 思来想去，他还是来找自己的小诸葛夏果商量。 这几天学校正在举行冬季运动会，夏果作为班级里的耀眼人物自然不能偷懒，除了参加项目之外，她还组织人手忙前忙后，活像是真正的班长。 ——至于她们班的班长，早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 【简直和某个人一模一样！】 盯着一无所觉的薛世衍看了半天，夏果咬牙切齿的想。 在忙着运动会的时候她可是清楚看到薛世衍是怎么偷懒的，先是和低年级学妹你侬我侬的坐在台阶上聊天，接着又懒散地趴在班级区域里发呆。这也就是他不在自己班里，否则夏果肯定会让这个懒骨头尝尝被累到吐的滋味。 “哼！”心有怨气的她斜了这个青梅竹马一眼，撇着嘴不说话。 “……怎么了？” “我看到你就生气！” “我又怎么招惹你了？”薛世衍歪着头，很是困惑。 他自然是不会懂，劳动人民对米虫的天然仇恨。 他们现在坐在一家麦当劳里，吃不胖的夏果面对着桌面上的汉堡薯条就仿佛是看成了薛世衍，一手一个抓起来大口咬下去。她这奔放的吃相惊呆了对面的薛世衍，只见他嘴巴微张，眼睛眨巴眨巴，随后问说： “大小姐，我甚至以为你刚从难民营回来？” “哼！” 夏果的腮帮子鼓鼓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别光顾着吃啊，倒是帮我分析分析？”依旧是请客那个人的薛世衍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生怕这个小魔女一言不合就把自己仅剩的零花钱吃光了。 “唔唔……你……你这个小气鬼！” 夏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还是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吧。”薛世衍用菜单挡住飞溅过来的面包屑，哭笑不得的说。 三两口把两个巨无霸汉堡吃完，夏果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说：“所以你是在担心什么，害怕被秋瑜发现你和沈萌春的秘密还是怕被她‘染指’？” 比对方知道更多的夏果有些不耐烦，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真想把自己这个愚蠢的青梅竹马掐死。 再也没有比他更笨的人了。 和自己妹妹生活这么久都还没察觉到她的真正性别，还一个劲想把另一个女生介绍给她，虽说这其中有很多因素的干扰，但也未免太恶搞了吧？ 换做是自己的话，她早就一脚踹向薛世衍了。 不过既然秋瑜到这个地步都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来，想必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夏果没那么嘴贱，即使心中有再多的烦躁和不安也只能陪着薛世衍糊涂下去。 这种感觉真让人难受。 想到这里她又狠狠瞪了这个懵懵懂懂的大呆瓜一眼，语带不满地说：“如果你是担心被秋瑜发现自己想撮合她跟沈萌春的事，那就收手吧，反正也不会……哼，当然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放弃的，那么你只有一个选择，破釜沉舟干下去吧。” “怎么个破釜沉舟法？” 薛世衍问。 “与其在那担心来担心去，为什么不搏一搏呢？”夏果说，“她或许并没有察觉到你的打算，也或许察觉到了，一半的几率看你选择，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最多她逼你再穿一次女装而已，反正你也习惯了。” 其实在她看来薛世衍的行动都只是杞人忧天，根本不可能发生或完成的事，还不如直接一点，让一切快点结束。 但薛世衍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红着脸反驳说：“我才没有习惯啊！” “切，谁知道呢。” 不可置否的回答。 她可还记得某人在游乐园拍的那张照片呢。 瞒着自己和秋瑜去游乐园，还穿的那么性感，真是欠收拾了！一直以来把薛世衍视为自己所有物的夏果心有芥蒂，哪怕薛世衍之前已经为这件事受过惩罚了，她其实还一直记在心里。 【总有一天会补偿回来的。】 这种潜意识的想法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从夏果这里得到破釜沉舟的建议后，薛世衍考虑了很久，也觉得这样畏首畏尾下去不是办法。这几天通过和沈萌春的情报交流，他得知秋瑜对她的态度渐渐生疏，如果再不想点办法补救的话，之前创造出来的大好前景就全部泡汤了。 得找个机会让他们两个人独处才行。 正好今天晚上家附近的街道上在举办展销会，薛世衍提前和沈萌春打了招呼，然后在吃完晚饭后借故说自己有些想买的东西，约秋瑜一起出去。 “展销会上的东西都挺便宜的，种类也多，你想要什么我就一起买了。” 荷包几近干瘪的薛世衍故作大方，其实只是想引诱秋瑜跟自己出去。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秋瑜一开始有些发愣，随后皱了皱眉，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我、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呃……没有想要的也可以去看看嘛，说不定就找到心仪的东西了呢？” “……总感觉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哈、哈哈——怎么会呢？” “呵。” 秋瑜冷冷一下，但还是答应了邀请。 见到这“兄弟和睦”的一幕，正在收拾碗筷的秋瑾很是欣慰，还从自己包里掏出几张红色的毛爷爷塞给薛世衍，让他买喜欢的东西。 临出门秋瑾把秋瑜拉到一边说话，像是叮嘱了一些事情，秋瑜乖巧地点头，还时不时看向门口的薛世衍，把他弄的有些不自在。 出了门，秋瑜和以往一样跟在他后面沉默不语，觉得尴尬的薛世衍没话找话，试图提前铺垫好热络的气氛，但秋瑜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热情一样，只是有一句答一句，或者干脆不回声，任凭薛世衍面对冷清的夜风。 其实秋瑜此时内心也很是纠结。 自从薛世衍以为自己是“基佬”以后，就常常躲着自己。换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她肯定会乐于见到这种反应，因为薛世衍当初那虚假的热情太过于炽热了，让她难以忍受，但当她在衣柜深处发现了那套衣服，看到了那张照片，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薛世衍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是妈妈再婚家庭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成员。这样的话，不论她是否能与这个哥哥和谐相处，就算是关系恶劣也不要紧，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 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呢？ 而在这层层叠叠犹如乱麻的纠结之下，又隐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份情愫到底是对过往记忆的追思，还是妹妹对哥哥的天然依赖？秋瑜不愿深究下去，她怕一旦明白过来，身边这一切都会发生无可挽回的变化。 只是…… 纵使这样，可当她在展销会看到了沈萌春的身影，看到自己的“哥哥”笑着向对方打招呼，还一副“介绍女朋友”的表情看向自己时，这种纠缠着她的困扰霎时间消散了，随之沉寂下去的还有她期待又羞涩的内心。 这样也好。 她想。 二、约会02 “好巧啊。” 见薛世衍带着沈萌春走过来，秋瑜轻哼一声，微微一笑说。 这个笑容让沈萌春心跳加速，扭扭捏捏的嗯了一下，但薛世衍却莫名觉得有些惊悚，下意识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秋瑜瞥了他一眼，对沈萌春说：“这么晚还出来，你和我‘哥哥’的关系真好呢。” 沈萌春不明就里，低下头搓着手指。 “真的很巧啊，之前在学校沈萌春说想买个白太狼玩偶，正好展销会上有白太狼的店铺，我就邀她一起来了。” 薛世衍解释着什么，不过秋瑜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三个人在热闹的集市上到处闲逛，四处是琳琅满目的移动店铺，所谓展销会其实也就是综合性的促销会，有点类似于ACG漫展。 在很久以前展销会上贩卖的东西大多以盗版光碟或假冒伪劣为主，虽然很便宜但容易被骗，但随着近年国内版权意识提高，这些光明正大贩卖盗版的行为也渐渐沉寂下去了，现在的展销会更多的是各个中小厂商宣传自己商品的平台，价格相比起来也会比平时便宜一些。 因为之前编了一个“白太狼玩偶”的理由，所以三人先去了白太狼的周边店。 参加这次展销会的白太狼周边店比较小，但尽管如此，狭小的简易店铺却布置的很精致。薛世衍扫了眼店铺里挂着的各种公仔玩偶，忽然回想起了小时候和夏果一起蹲在电视机前面看白太狼的场景，一时有些怀念。 “你喜欢这个？” 见沈萌春仰着小脑袋，盯着货架最上面一个半人高的毛绒公仔发呆，薛世衍不由出声询问。 不过他却是猜错了。 被沈萌春盯着的那个公仔是一头母狼，叫花太狼，在动画里是一个公主类的角色。沈萌春其实没看过白太狼，刚才那个理由是薛世衍随口瞎编的，她之所以会在意这个公仔是因为花太狼身上繁琐精致的公主裙，这让她想起了家里那个玩偶控晚期的小姨妈。 简直就是噩梦的重现。 但薛世衍都开口了，她又不能说不喜欢，只好含糊地点了点头，希望对方能发现自己的不情愿，可惜，薛世衍要是有这么细致的察言观色能力就不叫薛世衍了，所以他自作聪明地踮起脚尖，把货架最上面的公仔拿了下来。 “喏，这么高你拿不到吧？” 脸上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谢、谢谢兄……谢谢学、学长……” 沈萌春抬起脸，强笑着接过公仔，一旁的售货员小姐姐笑容可掬，更衬托出她嘴角笑容的僵硬。 “决定了？那就买了走吧，我还想去下一个地方逛逛。”秋瑜很厌烦薛世衍对沈萌春的态度，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结账的时候沈萌春摸了摸口袋，忽然发现自己没带钱包。 “您可以扫二维码，我们支持网上支付的。”售货员小姐姐礼貌的示意了一下柜台上的二维码，和善地说。 “呃——” 沈萌春抿着嘴，为难地低下头。 家里那个小姨妈爱给她买东西，不管是需要还是不需要的只要看上就会买回去一大堆，但对于沈萌春自己买东西，她却管得很严，从来都只给定额的现钞，甚至不允许她使用网络钱包。 “网上坏人多，我怕你被骗。” 或许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徐婉蓉对这个小侄女总是过于小心呵护。她以最大的安全为考虑替沈萌春布置好了生活中一切的事情，像是经营着一株脆弱的花卉一般投入全部的精力与心血，甚至会偶尔忽略自己的儿子严立文。 这也是沈萌春为什么会时常离家出走的原因之一。 薛世衍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但也明白这个小学妹大概是拿不出钱，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掏出自己的手机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 “兄……学长？”沈萌春仰头看着他。 薛世衍心中滴血，但表面上还是得维持自己学长的面子，所以故作大方地笑说：“你是我弟弟的同学，又是我的学妹，送你一个公仔也没什么吧？” “呵。” 对他“财政”情况最清楚不过的秋瑜嘴角一扯，冷冷一笑。 【都快没钱了还打肿脸充胖子，白痴。】 三人走出白太狼周边店，个子娇小的沈萌春抱着一个半人大的毛绒公仔，看上去萌萌的。秋瑜脸上挂着硬邦邦的表情，大步往前走，薛世衍跟在后面，叫了她一声： “等等啊，走那么快干嘛？” 秋瑜停下脚步，扭头说：“我忽然想起有个东西很想买，你们就慢慢逛吧，我自己去。” “诶别啊！” 这次出来是要给沈萌春创造机会的，秋瑜这时候跑了怎么行？薛世衍说着就帮沈萌春抱起那个显得过于碍事的公仔，让她快跟上去。 然而留意着后面的秋瑜看到这个画面，一误会脸色更差了。 沈萌春小快步跑到秋瑜身边，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稳稳跟在对方后面。她心里有些紧张，手心都是汗，不过一看到秋瑜的背影，她又觉得很开心，想要一直这样走下去。 怀里的公仔阻碍了视线，薛世衍把它扛到肩上终于方便了许多，此时秋瑜和沈萌春走得有点远了，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放慢速度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 “那个……秋瑜同学……”穿梭在热闹人群中沉默的三人，由性格最为内向的沈萌春首先打开了话题。 后面的薛世衍一直在偷偷给她加油打气，受到鼓舞的她挣扎了好久，方才克服内心的紧张和羞涩向秋瑜搭讪。 “嗯？”秋瑜放慢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眼神仿佛是在问“有什么事？” 在这种生疏的眼神下，沈萌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勇气被轻易击溃了。她差点咬到舌头，两只小手慌乱的摆动说： “没、没什么……秋瑜同学你想要买什么？” 关键时刻，仿佛是后面薛世衍的默默加油支撑了她，沈萌春忽然将话题进行了下去。 “墨水。” “……诶？” “怎么？”秋瑜问。 沈萌春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只、只是墨水吗？” 只是买瓶墨水太普通了吧？像她表哥严立文就经常往家里买运动器材，每个月都要用坏一两件，如果是秋瑜这样斯斯文文的帅气男孩，感觉买乐器啊、画笔啊之类充满艺术气息的东西更合适？ 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 “有什么问题吗？”秋瑜并不觉得逛展销会只买瓶墨水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想买，只是不想和沈萌春与薛世衍待在一起而已。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她烦闷的想。各怀心思的三人走在人声鼎沸的展销会上，与周围喧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第5章 两场注定了结局的“对决”（二） ============================================== 三、约会03 事实证明，即便展销会上的商品包罗万象，从服装、厨具到电器应有尽有，但像文具这类小商品还是很少见的。 ——至少薛世衍三人围着展子绕了两圈也没找到。 不过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所谓逛展销会只是借口，三人实际上都各怀心思。自从两人关系疏离后，沈萌春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和秋瑜相处过，她红着脸，手指不安地捏着袖口，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躲藏在刘海下面时刻注视着喜欢的人。 秋瑜意识到了这点，表情更是僵硬。 她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本秋瑜以为薛世衍和沈萌春在谈恋爱，但仔细想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是恋人的话，沈萌春为什么黏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薛世衍？而且看自己的眼神还那么的…… 说起来，最初沈萌春也对自己表现出了明显的好感。 【难道……】 一个古怪到让人啼笑皆非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升起。 ——薛世衍应该是喜欢沈萌春的，否则不会答应自己设下的约会，还在公园里各种“献殷勤”，不过沈萌春呢？那次约会是自己让她去的，事前自己也不过是怀疑两人的关系，莫非是自己误会了，其实她对自己的“哥哥”并没有意思？ 这样说的话，她今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中，秋瑜已经顺着这个思路联想到了很多画面。 薛世衍对自己这个女同学有意思，于是在学校借着自己的名义各种搭讪，或许因为他是自己的“哥哥”，个性单纯内向的沈萌春没有防备。而今晚薛世衍恐怕是假意约自己出来，实际上却是想和沈萌春约会，只不过他没料到沈萌春实际上对自己有好感，反而成了备受冷落的“电灯泡”。 是……这样么？ 想到这里，秋瑜故作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薛世衍，只见他抱着那只毛绒绒的布偶公仔左摇右晃，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前行，可即便如此，他的视线还是紧紧放在沈萌春身上，让秋瑜皱眉。 果然。 秋瑜心如明镜，自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相。 薛世衍喜欢沈萌春，而沈萌春却似乎对自己有好感，那么自己呢？想到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秋瑜胸口郁闷，柳眉微蹙。 ……都是那家伙的错。 被嫌弃的称之为“那家伙”的薛世衍一点都不知道秋瑜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扛着花太狼公仔走在后面，一开始还没什么，现在却觉得肩膀上躺着一匹货真价实的真狼。纵使只是团棉花，但负担久了也会累，就在薛世衍把花太狼公仔换了个位置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眼熟的身影从身边经过。 “严大猩猩？” “咦——哥们儿？” 被叫住的严立文回头一看，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大笑一声跑过来用力拍薛世衍的肩膀。 “哈哈哈，哥们儿你也在啊！真巧！” 在这位人形巨猿不知轻重的拍击下，薛世衍瘦弱而疲惫的躯干像是狂风中的细柳，可怜的上下颠簸。 “停停停！”薛世衍赶紧躲闪到一边，“你打扮的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是想干什么？我报警了啊？” 严立文长得人高马大，比他还高两个头，此时脸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墨镜，身上一套黑褐色的大风衣，感觉像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变态。 薛世衍嫌弃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想让周围那些投来好奇目光的人认为自己和这个家伙是认识的。不过严立文却不这么想，大步一跨搂住薛世衍的肩膀，笑哈哈地说： “哎呀这里人太多了，光线也不好，我都迷路好久了！还好碰到哥们儿你，这下我就放心了！” 你是三岁小孩吗！ 薛世衍无力吐槽，看着他脸上那副大墨镜说不出话。 “你来这里干嘛？” 他可不觉得这只大猩猩会穿成这样来逛展销会，更何况严立文家挺有钱的，应该也看不上这里卖的东西。 “我来找妹妹。” “……啥？” 因为严立文说的太含糊，在临江城俚语里“找妹妹”也有“找女朋友”的意思，于是薛世衍理所当然的会错了意，以为他是来这里泡妞的。 【跑到展销会来泡妞，该说不愧是奇怪的有钱人吗？】 “哥们儿你也来帮我找吧？” 这种事别把我牵扯进去。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刚想拒绝却被严立文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前走。 “喂喂喂，干嘛呢！” “帮我找妹妹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嘿嘿，好哥们儿不二话！我懂我懂！” 懂你妹啊！ 在体能的差距下，薛世衍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拽着往前走，活像是被大猩猩拖拽的悲惨猎物。 可即使如此，堂堂男子汉薛世衍也要勇敢的对这只人形怪物说不！ “我还有事，诶，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咳咳—— 作为智慧生物的人类，当然得用商量的态度来处理事情。 暴力是不对的。 “哥们儿你有什么事？”严立文回头问。 “……我说你能不能先把墨镜摘下来？” 大晚上戴个墨镜，神经病啊！ “不行，摘下来我就暴露身份了。” 他认真地说。 【还暴露身份……原来你是阿拉伯王子吗！】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的两人鸡同鸭讲，薛世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陪我弟弟出来的，你要找‘妹妹’自己去，这种事也要人帮忙吗！” “就是这种事才更要人帮忙啊！”严立文一本正经地说，“对了，哥们儿你还有个弟弟？那正好，也让他来帮我找吧。” 【卧槽你这混蛋还要不要点脸？】 薛世衍被严立文的言论惊呆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在严立文的拖拽下，他们往前走了好远，已经能够看到秋瑜和沈萌春的身影了。 “……算了，我先去和我弟弟说一下，你别拽了！” “你弟弟在哪？”严立文好奇地东张西望。 薛世衍指了个位置。 “咦……”顺着看过去，严立文的视线顿时愣住了。 “那个背影、那身衣服……好眼熟……” 说着，他就拽着薛世衍径直走了上去。 秋瑜这边，被沈萌春缠得不耐烦的她很想甩袖走人，虽然这个内向的女孩子很少说话，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相比省心的多，可一想到薛世衍喜欢她，秋瑜就莫名觉得心烦意乱。 【没有比这更蠢的事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薛世衍往这边走了过来，秋瑜故意板起来，却不想一个不认识的奇怪男人忽然冲到她们跟前，盯着她旁边的沈萌春说： “你……” 沈萌春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回过头，脸上戴着刚买的超人面具的她头一歪，颤巍巍用矫揉造作的声音说：“大……大哥……大哥哥你找谁？” “你是……” “啊！秋瑜同学，那边有个超有趣的东西，我带你去看吧！” 想要开溜的沈萌春刚转身，就被眉头高皱的严立文拉住了胳膊。 “等等！” “呃……” “嗯？” 秋瑜眉毛一挑，看向这个陌生奇怪少年旁边的薛世衍，不知道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薛世衍拍了下额头，误以为来找“妹妹”的严立文看上了学妹沈萌春。 【你这变态猩猩正常点好不好！】 见瘦小娇弱的沈萌春被人形怪物严立文拽着胳膊，一副为难的样子，看不下去的薛世衍推了推自己哥们儿，没好气地说： “你想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什么动手动脚？我是来找妹妹的啊！”严立文无辜地说。 【你特么还理直气壮了是吧！】 二话不说，薛世衍一拳揍在了这只大猩猩的脸上。 四、约会04 谁能想到，人类的脸能像铁板一样硬？ 【不！我绝不承认这个怪物是人类！】 备受打击的薛世衍揉了揉手，瞪着一无所觉的严立文。 “哥们儿，你干嘛突然打我？” “因为你该打。” “为什么？”严立文眼睛眨巴眨巴，像是无辜的小奶狗。 趁两人说话的时候沈萌春想开溜，但严立文即使在跟薛世衍说话也紧紧拽着她，根本跑不掉。 “兄……薛学长……” 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不过她刻意营造出的可怜声音还是引发了薛世衍的正义感。 “严立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薛某人义正辞严地说，“找‘妹妹’这事呢不能强求，要讲究……” 严立文并没有听他说话，而是盯着沈萌春说： “咦，看着好像，但是声音……” “喂喂，这种‘似曾相识’的戏码连电视剧都不用了好吧？”薛世衍听他这么说，以为是搭讪的借口，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秋瑜看了看这三人，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沈萌春，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电视剧？”严立文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很像我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薛世衍撇了撇嘴，又推了他一把，“你要找‘妹妹’到别处去找，我还要陪我弟弟逛展子，对了……徐阿姨不是不许你晚上出来玩吗？偷跑出来的？信不信我去打小报告？” “咱哥俩谁跟谁啊？” “别套近乎，上次去你家徐阿姨可是叮嘱过我的，让我好好监督你。” “什么，还有这种事！”严立文作惊恐状，“你你你……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哥们儿了！” “呵！呵！” “哼哼，不过……哥们儿你这次可就猜错了！” “猜错什么？” “嘿嘿，我这次出来可是‘奉旨’找妹妹，就算你打小报告也是没有用的！”说完，严立文很是得意的看着薛世衍。 “……啥？” 薛世衍嘴角一抽，心中凌乱。 【徐阿姨看上去挺正经的，原来思想这么开放吗？】 妈妈让儿子出去找“妹妹”，这么神奇的事情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脑海中设想了一下秋瑾一脸温柔地让自己找个“妹妹”的画面，薛世衍不由打了个寒颤。 太违和了。 不过说起来，这种“离经叛道”的妈妈形象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莲阿姨狐狸似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中。 【还好夏果是女孩，如果是男孩的话……嗯，总感觉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了。】 从根本上就已经想错了的薛世衍心头大汗，老气横秋的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被他这么一打岔，严立文差点忘了沈萌春的事，回过神时看了看空荡荡的手，那个小家伙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呼……呼……” 沈萌春撑着膝盖喘气，回头悄悄看了眼身后。 还好…… 那个笨蛋表哥没有追过来。 徐婉蓉对两个孩子的家教挺严的，平时根本不让晚上外出，所以事实上今晚偷偷跑出来的是沈萌春而不是严立文。 看到严立文出现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肯定是小姨妈让他来抓自己回去的，为了能和秋瑜多待一会儿，绝对不可以暴露！ “嘿嘿，我可不会这么乖乖回去哦？” 呢喃一句，沈萌春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认识那个人？” “诶！”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沈萌春大惊之下撞到旁边的行人，却发现秋瑜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了。 “你认识他？” 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沈萌春眼神闪烁，刚想说不认识，但下一秒说出口的却是：“嗯……那个人、他其实是、是我表哥……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秋瑜见她哀求的样子，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亦或只是随意应和。 “那个、秋瑜同学……” “他们过来了。” “咦！” 发现两人不见的薛世衍和严立文找了过来，沈萌春肩膀一抖躲在秋瑜背后，生怕被表哥发现带回去。 “你看，果然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吧？”薛世衍说，“还不快给她道歉？” 刚才他已经好好说教了一番，把愣头愣脑的严立文说的一愣一愣的，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少年看到躲在秋瑜背后瑟瑟发抖的沈萌春，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呃……那个，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觉得你很像……” “没、没什么……” 沈萌春低着嗓子说。 四人又重新走在一起，或许是害怕暴露身份、也或许是想趁机亲近秋瑜，走在最右边的沈萌春紧贴着秋瑜，小手拽着她的衣角。 严立文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随口问说： “嘿哥们儿，你和夏果闹矛盾了？” “嗯？”薛世衍不知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几天我感觉你们俩人不对劲啊，好像藏着什么事，老实说，是不是闹矛盾了？” “你想多了。” 薛世衍摇头否认，心里却感叹这只大猩猩敏锐的野兽直觉。 自从圣诞节那晚之后，他和夏果之间确实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气氛，不过怎么说呢？感觉上夏果一直想把两人的关系维持在过去那种似姐弟又似朋友的程度，而薛世衍也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夏果的蹩脚演出。 这时严立文眉毛一挑，拉住薛世衍的胳膊低声说： “你不会是在外面乱搞了吧？不是我说啊哥们儿，这可不行！” “……什么乱搞，你胡说八道什么？” 面对薛世衍的白眼，严立文嘴巴一撇，煞有介事地反问：“以前你俩整天腻歪在一起，去小卖部买瓶水都狂撒狗粮，今晚怎么没在一起？那个小姑娘又是谁？”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推理天赋？” “别岔开话题！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弟的同学，我们的学妹，够清楚了吗‘严妈妈’？”薛世衍问心无愧，嘴里日常性的酸了他一句。 “只是弟弟的同学？” “不然呢？” “你拿着的这个布偶玩具是你弟弟的？” “啥意思？” “哼哼——”严立文一副发现真相的表情，洋洋得意地说，“只有小女生才喜欢这种毛绒绒的玩具，这玩具是那个女孩子的吧？我可不笨，你一个学长而已，用得着帮弟弟的女同学拿玩具吗？这不是献殷勤是什么！” “帮着拿东西而已，太夸张了吧？” “哪里夸张了！我每次帮漂亮妹子的忙都想和她们谈恋爱啊！” “……请不要再暴露你人渣的本性了，严同学。” 薛世衍吐槽。 另一边，纵使一开始只是小声交流，但不知不觉中他们渐渐拉高的声音也传入了秋瑜和沈萌春耳中。沈萌春戴着面具看不到是什么表情，秋瑜的眉头却慢慢堆高。 她看向身边亦步亦趋的女孩，眼睛眯了起来。 【那个笨蛋表哥……】 “沈萌春同学。” “在！”心里埋怨表哥多嘴，冷不防听到秋瑜叫自己名字的沈萌春一抖，小狗似的抬起了头。 “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诶？”怔了一下，沈萌春面具后面的眼睛转了转，谨慎地说，“兄……秋瑜的哥哥很好啊，人长得帅性格也好，帮了我很多忙，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呢！” “哦。”秋瑜听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头。 “秋瑜同学？” 见对方没有再说下去，沈萌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她不知道秋瑜是不是听到表哥刚才的话才会问，如果是这样她真的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不要来碍我的事啦！】 好不容易今晚薛世衍给她创造机会，这下全被横插进来的严立文破坏了。 由于严立文的存在，原本尴尬而沉闷的气氛也活跃起来，但这并不是薛世衍想要的，他想尽办法拽住严立文，给另外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然而严立文这个自来熟的大猩猩一点儿都不理解他的苦心，自顾自地往秋瑜边上凑。 大概在他看来，哥们儿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应该多熟悉熟悉才对。 嘟着嘴的沈萌春又是生气又是嫉妒，明明是她和秋瑜的约会，现在却被排挤到一边。她也想像表哥那样与秋瑜无所顾忌的说话，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胆怯与自卑又让她不敢开口，严立文笑嘻嘻的脸在她眼中变得格外可憎，恨不得捡起块石头堵到他嘴里。 【混蛋表哥！】 嗖—— 嘭！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绽放，被耳边嗡嗡声烦的直皱眉头的秋瑜趁周围人都被烟花吸引了注意，悄悄挪到了薛世衍身旁。她目光闪烁，侧着头，碰了碰他的手肘： “喂……” “哇喔！”大猩猩浑厚的声音骤然响起，盖住了她的声音，“这是万花广场那边放的烟花吧？没想到这里也看的很清楚啊，真棒！” 一旁的沈萌春很不满表哥的大惊小怪，刚要说什么却发现秋瑜消失了。 “咦！” 她急忙四处张望，却不想表哥忽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把她吓了一大跳。 “小、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又把你当成我妹妹了。” 严立文收回手，没心没肺地挠头道歉。 沈萌春铁青着脸，好在有面具挡着没表现出来。她揉了揉差点脱臼的胳膊，掐着嗓子细声说： “没、没关系。” 【这个没轻没重的混蛋表哥……】 一边感叹自己能完整活到现在多不容易，一边继续寻找秋瑜的踪迹，沈萌春凭借着娇小的身型在人潮中穿梭，刚瞄到那对兄“弟”，后面的严立文也跟了过来。 “你真的没事吗？我平时和小妹玩的比较开，你不痛吗？” 【谁和你玩的开啊，笨蛋！】 沈萌春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平时他的无辜都是装出来的？但这会儿她没工夫理会表哥，于是抽着嘴角敷衍： “真没事真没事，你别烦……我是说他们在那边呢，我们过去吧。” “真没事？哦——那好吧，”严立文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怀疑的目光紧紧盯向沈萌春，“你的声音……” 糟糕！ 一时不察，她刚才用了原声，作为和她朝夕相处的表哥，这下子即使是脑子不太灵光的严立文也瞧出端倪了。 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沈萌春冷汗直冒。 “一样的衣服、相似的身形、还有熟悉的声音——”这一刻严立文犹如名侦探附体，炯炯有神的眼睛中仿佛印着“真相只有一个！”六个大字。 “难道……” “咳咳！”沈萌春狠狠咳嗽一声，捂着面具慌张地说：“你你你、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的表妹！”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咕！” 沈萌春的声音就像是被掐断一样，忽然噎住了。 “果然是你吧……”严立文抱着胳膊，眼睛眯了起来。 “不、不是哦~” 深感大祸临头的沈萌春仿佛中了石化术，面具下的表情呆板，脖子僵硬的左右摆动。 “……” “……” 两人对视着，严立文抿了抿嘴，忽然大声喊说：“沈！萌！春！” “哇！” 这一声犹如惊雷，彻底打掉了沈萌春的幻想。她瘦弱的双肩一抖，害怕的大叫一声，随即撒开脚丫子往薛世衍他们的方向跑去。 “站住！不许跑！” “哇哇！” “你们在干嘛？” 薛世衍看着一追一逃跑过来的两人，搞不懂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兄长大人救我！”沈萌春跳到他身后躲起来，颤巍巍地缩着脑袋，“他、他、他……” “停！” 薛世衍拦在了严立文面前，不满地说： “你搞什么啊？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不是，哥们儿，她……” 嘴笨的严立文正要解释，情急之下，沈萌春忽然把心一横，转身搂住了秋瑜的胳膊。 “你、你不要再说了！”她闭着眼睛，大声说，“我我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喜欢你的！” “欸？” “哈——？” 除了薛世衍之外，严立文和秋瑜都一副错愕的样子。 “小妹，你在说……” “我喜欢秋瑜同学！非常非常喜欢！所以……所以……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了，我真的真的不会喜欢你的！” 沈萌春脸颊发红，手心手背都是汗。 她知道自己是在冒险。 如果是平时，这种大胆的话她肯定说不出口。 这些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对秋瑜的感情，假的是用表哥当借口。她心里紧张又害怕，期待又喜悦，对秋瑜的思慕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此时借着被表哥发现的压力一口气都说了出来，结果会是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 秋瑜楞过之后，眼神冷了下来。 她抿着嘴，把自己的胳膊从秋瑜哆嗦的双手中抽了出来。 “秋瑜同学……” “我不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拒绝，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或许是早料到会这样，沈萌春脸色一白，尴尬的笑了。失去秋瑜体温的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口吃着说： “我我、我……” 一个“我”字卡了半天，终究说不出其他东西。 谁也没料到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面对沈萌春怯懦的表情，秋瑜脸上架起了冷若冰霜的屏障，决绝而漠然。 薛世衍在一旁想要缓和下气氛，可秋瑜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顿时把话吞回了嘴里。 “我回去了。” 秋瑜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沈萌春欲言又止地抬起手，又默默坠了下去。 见事不可为，薛世衍安慰似的拍了拍她肩膀，迈步跟上。 只剩黯然失落的沈萌春与一头雾水的严立文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喂，”薛世衍跟上秋瑜的脚步，皱眉说，“你刚才的表现也太……” “太什么？很过分么？” 秋瑜转身盯着他，面无表情。 “呃——” “够了，我不想再陪着你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了。”秋瑜厌烦地说，把视线看向别处，“谁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小孩吗？已经够了，适可而止吧。” 说完她再次往外走，这次没有停下。只是懵懂的薛世衍暂时不会明白，她这句话到底是说他和沈萌春，还是在告诫自己。 第5章 两场注定了结局的“对决”（三） ============================================== 五、“好康”的事 “你听说过这句诗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觉得这说的太好了！” “你现在的行为配上这句诗，我觉得李白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爬起来掐死你。” “李白是谁？” “……你开心就好。” 高一6班教室外，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年蹲在墙角下，窃窃私语。 “我说……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康的事’？”薛世衍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说，“我感觉你会被打死。” 教室前后两道门都关着，里面时不时传出女生银铃儿似的娇笑声，位于两人头顶上方有一扇窗户，此时执迷不悟的严立文正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踮起脚尖试图从中一窥教室内的风景。 “诶，这窗户高度设计的太不合理了吧！” “这窗户设计出来可不是给你偷窥用的。”薛世衍说。 一米八个头的严立文即使挤出吃奶的劲儿往上蹿，也不过鼻梁刚刚越过窗沿，这个角度别说是偷窥了，连玻璃上的灰尘都看不清。 “我认为应该搬张椅子过来。” “还不死心吗？” “身为男人怎么可以轻言放弃？”严立文板着脸，说得正义凛然，“有句古话说的很好——‘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我在这里放弃，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又算什么？” “……就算你说的这么伟大，实际上不就是偷窥吗？” 薛世衍扶额轻叹，这只脑子都是泡沫组成的大猩猩只有在做这些奇怪事情上永远充满了热情与活力。 “读书人的偷窥能算偷窥吗？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是具有学术意义的高价值行为！” “这种时候你倒挺能扯的。” “嘿嘿——”严立文贼兮兮的笑了笑，又说，“哥们儿你帮我去隔壁班搬张椅子过来吧。” “为什么我非得帮你偷窥不可？” “我们不是一伙的么？” “你的错觉，我只是来帮你收尸的。”薛世衍抱着胳膊冷笑。 见他这副表情，严立文莫名感到一阵凉意，尴尬笑说：“哥们儿你真会开玩笑，说得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样。” “人作死就会死。” 对于薛世衍的警告，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严立文压根没听进去，转身就从隔壁班搬了张椅子过来垫脚。 他踩在椅子上很轻松就越过了窗户的高度，弓着背猥琐地往里面张望。 “哇哦——”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严立文双眼一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程然这小丫头个子看着小，皮肤倒是挺白的，哇！像牛奶一样，真想舔一下……卧槽？不得了不得了，我本来以为陈凤琴胸部已经够大了，没想到外套脱了更大！这得有E了吧……” 他一边偷看还一边品鉴，听得薛世衍想把他暴揍一顿。 “你能不能把嘴边的口水擦一擦？” “口水？哪有？”严立文回头摸了摸嘴角，又转回去低笑说，“嘿嘿嘿……我发现咱们班的女生质量都好高啊，诶等等，班长……咕嘿嘿。” “嗯？” 薛世衍眉毛一挑。 严立文没有察觉到一旁某人神色的变化，贱兮兮地说：“我都忘了班长也在里面，这次真是赚大了。哦哦！要脱了要脱了，哇！班长身材好棒，白衬衣也那么好看……” “等等，你给我等一下！”薛世衍忍不住出声。 但已经被眼前美色吸引的严立文又怎么会理会他呢？只见这位偷鸡摸狗的严同学双眼涨红，鼻孔一闭一合仿佛能喷出热腾腾的蒸汽，下流地说： “对，解开扣子，再一点点、再一点点，黑色……” 砰！ 薛世衍忽然一脚踹在椅子上。 沉溺于偷窥愉悦中的严立文只觉脚下一空，还没回过神来就啪的一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皮糙肉厚的严立文摸了摸屁股，纳闷得呢喃，“这椅子咋突然就倒下了……” 可就在这时候—— “什么声音？” “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诶？！” “糟了，被发现了。”严立文眼珠子一转，起身就准备跑，“哥们儿咱们赶紧溜！” 话音刚落，教室前后两扇门砰地一声打开，随即一大群穿着啦啦队服装的女生鱼贯而出，将走道中间的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严立文！果然又是你！”小个子程然从人群中挤出来，叉腰指着严立文大声呵斥，“昨天已经教训过你了，又皮痒了吗！” “哼……哼！圣斗士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败两次！”严立文额头冒出冷汗，嘴上却硬得很。 “好，好，好。” 程然气极，被拉拉队服包裹住的小胸脯剧烈起伏。她恶狠狠地瞪了严立文一眼，又皱眉看着讪笑的薛世衍，随后小手一挥说： “姐妹们，抓住这两个大色狼！” “想抓我，门儿都没有！”就在这时，严立文大吼一声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体型抱头就往前冲，那些小女生见他这样子纷纷被吓得花容失色，向两边躲开。 “不要被他吓到！他要是敢撞我们，我们就报告老师说他性骚扰！”程然临危不乱，指挥女生们上去逮住严立文。 “不要过来，不然我可不知道我的手会往哪里摸哦！” “啊！变态！” “偷窥被抓还敢这么嚣张！姐妹们打死他！” “让开让开，让本小姐来对付这个臭流氓！”说这话的是陈凤琴，只见她胸前波涛汹涌，双手举起地上的椅子就冲了上去。 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那只人形大猩猩吸引的机会，薛世衍弓着背蹑手蹑脚往人群外走，等他好不容易快要突出包围圈的时候，一双纤细的大长腿出现在他眼前。 干净的白色三分袜，宽松的黑色运动短裤…… 这样的视角、这样的描述，总觉得似曾相识。 薛世衍脸色一僵，慢慢抬起头，一张清冷俏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真是偶遇呢，薛同学。” 樱唇微启，说出的话却仿佛是从雪山上刮下来的风，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 薛世衍不禁打了个寒颤，手臂和脖子上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尴尬一笑，试图说些什么暖场的话来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犹如凝固的空气，然而不等他想好说辞，对面的班长大人眼睛一眯，轻声说： “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后勤帮忙吗？薛同学，你又偷懒了。”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吗！】 薛世衍大汗。 黎冬瑶柳眉微蹙，似乎困扰着什么，一双漂亮有神的眼睛注视着薛世衍僵硬的表情，半晌后轻轻一叹，用像是埋怨不争气的弟弟似的语气说： “你们男生啊……” 或许在她看来，这些都只是无聊的胡闹。 “抓住他了！” “我们按住他，程然你去把跳绳拿来！” “我不服！一群人打一个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被女生们压在地上的严立文嘴里这样说着，嘴角却挂着猥琐的笑容。 不止如此，他还像泥鳅一样拼命扭动——专往女生们柔软的部位挤。 “呀！这个变态摸摸摸摸、摸我的……” “这时候还不老实！”同样被揩油的陈凤琴俏脸一红，抓住严立文的手指用力往后掰，“信不信我把你手指掰断！” “诶别别别，疼疼疼——” 纵使是人形怪物，在弱点被抓住的情况下也只能认命投降。 程然很快从教室里的放置柜里取出了三四根跳绳，众女生们齐心协力将这个把她们弄的鸡飞狗跳的大色狼五花大绑起来。 “对了，还有一个人……”程然对着严立文撅起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薛！世！衍！” 她猛地回过头，像是一只暴怒发飙的小老虎。 【完蛋了……】 薛世衍转过身，看到程然张牙舞爪的样子，作举手投降状：“我想……我可以解释……” “多说无用！姐妹们抓住他！” 刹那间，一群化身阿修罗的女生们脸上挂着凶恶的笑容，冲向了薛世衍。 “喂喂喂，不用这么热情吧……轻点轻点，救命啊——” 薛世衍很快被恼怒的女生们所淹没，像是坠入沼泽的小鹿般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落得和严立文同样的下场。 “接下来，该怎么好好‘款待’你们呢？” 程然阴恻恻的说。 六、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现在开庭，各方辩护律师就位，带犯人上来。” 高一6班的教室里被清出了一块空地，人小鬼大的程然同学站在讲台边振振有词的念叨了一遍手上刚拟好的台词，随后严立文与薛世衍分别被两个女生押到讲台前蹲下,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可怜的短裤。 看到在冷风中直打哆嗦的两人，程然皱着小鼻子冷哼一声，对坐在一旁的黎冬瑶说： “法官大人，可以开始审判程序了。” “你们啊……”黎冬瑶看着女生们摆出的这个阵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原本是不想参与其中的，但在程然兴致勃勃的劝说下，再加上现在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黎冬瑶想了想觉得让这两个家伙受点教训也好，于是便答应下来。 坐在讲台上，黎冬瑶手指敲了敲桌面，轻咳一声说： “嗯、那个……严立文，薛世衍，现在全班女生状告你们偷窥，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权和名誉权，你们认罪吗？” 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类似办家家酒的戏码，即使想严肃点可语气里也隐约带着一丝憋笑。 严立文被按住肩膀蹲在地上，仰着脖子大喊：“冤枉啊法官大人！我是无辜的！我只是、我只是偶然路过，偷窥什么的……完全没有的事！” 瞧他委屈的模样，仿佛事实真是如此似的。 程然冷然一笑，向前走上两步：“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窗户下面摆张椅子也是偶然咯？” “呃……”严立文喊冤的声音一停，转了转眼珠子又哭丧着脸说，“椅子什么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啊！不信你问我哥们儿，他最老实了！那椅子真的和我们无关呐！” “呸！公堂之上也敢信口雌黄！难道你忘了之前那嚣张和下流的态度了吗？哼，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啊，给我打五十大板！” 画风一转，这场充满现代气息的虚拟法庭忽然变成了古装剧里的衙门。 陈凤琴跃跃欲试，把手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似乎是在刚才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注意到她这副危险的表情，纵使是皮糙肉厚的严立文也不由心中一颤，大声喊说： “异议阿里！你又不是法官，凭什么让人打我！” “我、我……”程然被怼了一句，一时想不出符合设定的理由，但很快她就把这些抛诸脑后，叉着腰说，“我现在是第二法官，有权这样做！” “这也太随便了吧！” 严立文傻眼。 “哼，我喜欢，不服吗？” “不服！你们这是知法犯法，是黑法庭！对了，我的律师呢？我要求申请律师！” “律师？你们有谁愿意当他们两个的律师吗？” 程然戏谑一笑，问在场的女生们。 所有女生都齐齐摇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犯罪事实已经确认，任何有良知的律师都不会为你们辩护的。”她翘起嘴角，得意地说，“我看你们还是乖乖认罪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冤啊！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吗？我不服，我要上诉！” “很抱歉，这里就是最高法院。”程然摇了摇手指。 “可恶……原来还有这层设定吗……” 严立文悔恨地垂下头，随后又满腔热血地望向讲台，仿佛在控诉着这不公的世界般呐喊，“世界革命无不从流血开始，在这最后一刻，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实现真正的民主与自……” 当他还在慷慨激昂的时候，早就不耐烦的程然抓起讲台上的教鞭走下来，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对着撅起的屁股就抽了下去。 “啊！” “一个偷窥狂废话这么多，还把两位伟人拖下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程然踩在严立文肩膀上，俯下身揪住他耳朵。 “说！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事了！” “我是冤枉的！” “还敢嘴硬！”程然气的鼻子都歪了，高高举起教鞭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候，陈凤琴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出声说： “程然等等！他、他……他好像在偷看你的裙底！” “诶？” 程然闻言一愣，终于留意到了严立文下流的眼神。 一缕红晕瞬间爬上了她晶莹剔透的耳朵。 由于她把脚踩在严立文肩膀上，从这个角度对方只要略微偏一下头，就能将一旁的裙底风景一览无余。 ——原本是威慑与羞辱对方的动作，却不想带来了反效果。 “你你你你——”程然羞愤的后退几步，压住裙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白色的小熊……” “闭嘴啊！” 程然颤抖着大喊，浑身发烫像是煮熟的小龙虾。 严立文这一举动再次激怒了在场所有女生，在全票一致通过的情况下，他犯罪事实确定，并被黎冬瑶宣判处以“穿上啦啦队服游街示众”的惩罚。 “我抗议！” “抗议无效，立即执行。”黎冬瑶平淡地说。 迫不及待的女生们一拥而上，把啦啦队服往严立文身上套。 “我不要穿女装啊！你们这是压迫，是侵犯人权！我是不会屈服的！” “哼哼，偷窥狂不配拥有人权。”陈凤琴按住他的胳膊，冷笑着说。 见到这疯狂的场面，一直沉默着蹲在一旁的薛世衍冷汗直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俗话说好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儿，人高马大体格壮硕的严立文就被套上了轻快靓丽的啦啦队服装。 一句话描述，就像是穿上公主裙的金刚，既恐怖又辣人眼睛。 “咦……好恶心。”一个女生别过头。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唔，我倒觉得挺好看的呀。” 说这话的陈凤琴话音刚落，周围女生齐刷刷都把视线投了过来，让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开、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哈……” “好了，先别管这个了！”程然拍拍手打断了尴尬的气氛，充满报复心地说，“现在，就让这位新诞生的‘大美人’出去为我们的选手打气吧！” “……然然，真的要这样吗？” “诶？”程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模样去给班里的同学打气……”短发女生语气迟疑，随即又眼前一亮说，“对了！可以让他给我们的对手班级打气呀！” 其他女生也纷纷反应过来，连连赞叹这个好主意。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无敌了？” “是啊！忽然感觉轻松好多呢！” “嗯……想不到输的理由了。” “喂喂喂！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再次被绑住的严立文大声喊说，“而且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这么帅的人哪里恶心了！” “呵。” 程然走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刚要说什么脸色忽然一青，赶紧移开视线说，“……现在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我不！” “那可由不得你！” 女生们簇拥在严立文身边，把他从地上架起来，这时程然又看向薛世衍，眉毛一挑正要走过去，黎冬瑶却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说： “你们把严立文带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吓吓他就行了。” “这样太便宜他了吧？” “不然呢，你还真让他这样子到操场上去啊？”黎冬瑶浅笑着说，“做错事惩罚一下就好，让他吃点教训，但也不要把事做绝了，到时候丢脸的也是我们班。” “唔，好吧，就听你的。那……薛世衍呢？” “他就让我单独处理吧。” “好的。” 程然点了点头，对黎冬瑶的话很是听从。 哭爹喊娘的严立文被女生们架着出了教室，活像是被强盗掳走的小媳妇，没过一会儿，耳边的求饶声渐渐远去，教室里只剩下了黎冬瑶与几近赤裸的薛世衍。 薛世衍低垂着头，等待着审判日的到来。 空气很静，静的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他的呼吸迟缓而沉重，像是背上压了块巨石的乌龟；黎冬瑶的呼吸很平静，仿佛她看着的不是一位只穿着短裤的少年，而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树木。 冬季的寒风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其他人走后，教室里的空气更冷了一些。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诶？” 出乎意料的，黎冬瑶只是平淡的说教了一句，便把他的衣服递了过来。 “穿上吧，别着凉了。” “……我还被绑着呢。”薛世衍示意了一下被绑住的双手，尴尬地说。 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衣服道了声谢。 “我以为你会说些更严厉的话。” “比如？”黎冬瑶问。 “呃……威胁叫家长之类的？” “那也算不上严厉吧。”班长大人轻轻一笑，随即忽然脸一红别过头，略有埋怨地说，“你……能不能等我走了之后再穿衣服？” “诶？” 薛世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之前他和严立文几近赤裸了那么久，黎冬瑶都淡然面对，给他解开绳子的时候也很平静，仿佛这些都没什么可在意的，但为什么他穿衣服的时候反而害羞了呢？ 他想不通。 黎冬瑶见他这副呆愣的模样很是不满，柳眉微蹙嘴唇轻咬，不过想了想她又摇摇头，眼睛看向别处说： “反正你好自为之，下次我可不会这么轻饶你了。” 说着她走到教室门口，刚要迈步出去又扭过头来：“还有，布置给你的工作不要偷懒，穿好衣服就去给参赛的同学们做后勤服务，知道了吗？” “呃……哦。” 薛世衍捧着衣服回答。 “很好，”黎冬瑶满意地点头，可下一秒看向薛世衍的目光又忽然飘向一旁，连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那、那我走了。” 这句话说完，她终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 只留下对她这最后的奇怪表现感到困惑的薛世衍。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他喃喃的想。 第5章 两场注定了结局的“对决”（终） ============================================== 七、请求 世上总有些事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比如半夜饿极了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处搜出一包泡面，结果发现里面没有调料包；又比如撩到一个漂亮清纯的妹子去开房，可门一关“她”掏出来的东西比自己的都大；再比如被偷窥成瘾的好友牵连进麻烦事情，但被害者们的头头却私下放过了自己，本以为就此万事大吉，然而上天又恶作剧似的送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最后那个例子的当事人被这个“惊喜”冲昏了头脑，对于对面青梅竹马疑惑又冷冽的目光，他只能用傻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呢？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穿好衣服从教室出来，薛世衍本着“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的想法，决定不再偷懒认真做好后勤工作，为班级的进步发展增砖添瓦。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当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巧看见班长大人放下手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出于礼貌他挥手打了个招呼，现在想来这就是之后一切悲剧的导火线吧。 “嗯……” 黎冬瑶扭头看过来，紧皱的眉头预示着主人糟糕的心情，可下一秒，当薛世衍清秀消瘦的身影映入眼帘，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目光一怔。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班长大人眼神游离，轻声说。 薛世衍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不管是出于过去那段无疾而终的情愫，还是刚才的帮忙，他都找不到不帮忙的理由。 “呼——那……就麻烦你了。” 黎冬瑶高高皱起的眉头舒缓下来，表情也变得格外柔和。 只是她声音中隐隐约约的迟疑与歉意并没有被薛世衍察觉到，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薛世衍当时“逞英雄”的心态，即使发现了也会刻意忽略吧。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面对漂亮的同龄女生总是无法拒绝，更何况这个女生还是他曾经暗恋的对象。 噗呲—— 咳咳，我没笑。 仍不知前方就是炼狱的薛世衍跟着黎冬瑶到了女生宿舍，看着周围随处可见晾晒着女生衣物的宿舍楼，明明构造和配色与男生宿舍一样，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这里连画风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女生宿舍是粉红色的花海，那男生宿舍就是墨绿色的沼泽地。 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啊！ 这一刻，薛世衍毫无疑问怀揣着极其严重的性别歧视。 【大概是帮忙搬东西吧。】 冬季运动会之后很快就会进入到期末考试，再之后就是万众期待的寒假，家住比较远的学生这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把一些不太需要的物品寄回去了。 比如多余的衣服和被单什么的。 黎冬瑶和舍管阿姨挺熟的，只简单聊了几句就把薛世衍带进去了。初次来到这种地方，他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但遗憾的是，这时候学生们基本都在操场上参加运动会，宿舍的走廊和楼道冷冷清清的，让某人很是失望。 “就是这里了，进来吧。” 黎冬瑶打开3-14号寝室的门，邀请他进去。 “哦……哦！”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薛某人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唾沫走进宿舍，看到黎冬瑶径直走到一个床铺边，蹲下身从床底拖出来一个笨重的行李箱。 由于她这个动作，后背的衣服下摆往上拉了拉，露出一片雪白光滑的肌肤。 薛世衍脸一红，抬头东张西望装作看风景。 “嗯，就是这个了。”黎冬瑶从箱子底部翻出自己要找的东西，呢喃一句，随后又瞥了身后的薛世衍一眼，站起身。 “那个……”她双手背在身后，语气迟疑。 “就是这个箱子吗？” 先入为主的薛世衍走上前，作势就要把地上的行李箱提起来，这时黎冬瑶阻止了他，略带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要给你的是这个。” 说着，把手上的东西亮了出来。 ——那是一簇乌黑柔亮的毛发，质地很柔顺，很显然被主人悉心保养过。 “……诶？” 见到这个熟悉的东西，薛世衍脑子一懵，有点反应不过来。 刹那间，他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眼前这个眼神飘忽的少女也和另外两人让他头疼的人重叠起来。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问题，那么眼前这个东西应该是一种装饰品，是被称之为“假发”的存在。 “诶？” 脑子仍处于宕机状态，嘴巴也只能机械似的发出疑惑的声音，就像是坏掉的复读机一样。 “能……给我个解释么？” 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薛世衍满头大汗地说。 【什么情况？为什么又是假发！难道……不不不，黎冬瑶是不一样的，肯定是我想错了，这这这、这其实只是看起来像假发，实际上是别的东西！嗯，一定是这样！】 薛世衍安慰着自己，然而越来越慌乱的眼神却暴露了一切。 “很抱歉隐瞒了你，”总是冷静从容的黎冬瑶这时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女生，低着头说，“但是我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头雾水的薛世衍迫切需要一个解释。 “李亚男不见了，学校里找不到她，打电话到她家里也没人接听，”黎冬瑶摇头说，“刚才班主任来电话了，说李亚男妈妈打电话来请假，今天不会来学校了。” “我还是没明白。” “你也知道吧？我们班的女生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打篮球，这次参加比赛的人还是我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劝来的，现在李亚男一走，我们的人就不够了，这样会直接被判失去资格。” “所以你是想……”薛世衍看着那簇假发，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我也知道这很任性，但……”黎冬瑶咬了咬下嘴唇，轻声说，“我不想输。” “……李亚男那边不能想想办法吗？她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请假了？” “这我也不知道，我记得她说要去一趟初中部，之后就不见人影了。” “初中部？” 薛世衍忽然想起了那个欺负人的初中部女生，难道她和李亚男的请假有关系？ “总之，现在马上就要比赛了，我们必须凑齐人数，”黎冬瑶说，“李亚男的事我之后会去问问看，但现在……你能帮帮我吗？” “呃——可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曾……” “曾？” “咳咳……没什么，忘了吧。”黎冬瑶将视线转向别处。 【你这反应明显是有事吧！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你想出用女装蒙混过关这么“天才”的想法啊！】 吐槽一阵，薛世衍看到班长大人眼中的祈求与倔强，心里动摇起来。 要帮忙么？ 不，这已经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了吧？其他事情还好，可这明显是要自己假扮成女生去顶替李亚男的位置，不管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可自己又不是没女装过…… 帮还是不帮，薛世衍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在感性与理性间左右徘徊。 “……好，我就帮你这一回。” 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薛世衍一副豁出去的姿态，让黎冬瑶紧张的脸色顿时轻松下来。 “谢谢。” 简单两个字，就让前一秒还愁肠万节的薛世衍喜笑颜开，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呵，男人。 八、不会认输 “我需要一个解释。” 相似的一句话，说话的对象与语气却截然不同。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伪装成女生的薛世衍正面面对夏果时，对方凌厉的眼神还是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两人站在球场中线上，等待裁判发球。 薛世衍此时穿着黎冬瑶给他准备的女式运动服，清秀的脸庞配上及耳的中短发显得青春伶俐。在场的除了夏果之外，没人会意识到这个干净的女生实际上是一个男人，即使是簇拥在“她”身边的队友也只是好奇这个没见过的女孩是谁，而不会想到“她”正是同班的薛世衍。 完美的伪装，在黎冬瑶的巧手下，薛世衍的女性化程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 哪怕是亲眼目睹了薛世衍从“他”变成“她”的黎冬瑶，在面对这个比女孩子更像女孩子的短发“少女”时也不得不赞叹世界的神奇。 “果然……” 为“她”化好妆后，黎冬瑶下意识说漏了嘴，但紧张万分的薛世衍并没有体会到这句“果然”中包含的深意。 哔——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橙色的篮球被高高抛向空中，为了不再受夏果的眼神凌迟，薛世衍仗着身高的优势率先抢到了球，一个晃身就向对方的球场跑去。 “高一6班加油！高一6班加油！” 见篮球被自己班的人抢到，即使这个女生很眼生，但6班的同学们依然热情的高声呐喊，为自己班的队员加油打气。 连过几人，薛世衍一个流畅的上篮动作，首先为自己班级拿下2分。 “哦——！！！” 耳膜中充斥着同学们兴奋的叫喊，跟在“她”身边的队员也跑过来拍手庆祝，薛世衍看着热闹的人群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觉得不好意思。 实际上“她”对篮球是个门外汉，只不过在初中的时候为了磨练自己的男子汉气息以及受女生欢迎——这是重点——才玩了几个月篮球，后来总是输球被打击的很惨于是放弃了。 但同样的，参加这场比赛的大部分人也都是门外汉，甚至还没有他玩的久，再加上他男性体能上的天然优势，所以被他轻松拿下一球。 “哇！你好厉害！” “继续加油！” 和过来庆祝的女队员击了击掌，薛世衍正要往回跑，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旁边刺过来的冰冷视线。 这股视线的主人自然是夏果。 【你·死·定·了。】 浓郁的杀气暴露无遗。 轮到对方发球，一个苹果脸的女生把球传给夏果，然后扎着马尾的夏果运着球直接来到薛世衍面前。 “想要吗？” 她眼神挑衅，仿佛在说“有本事就来拿”。 薛世衍伸手去抢，可夏果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便绕开了“她”，随后长驱直入，投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哇——！！！” “夏果夏果你最强！夏果夏果你最棒！” “姐姐大人帅呆了！” 夏果后援团的声势瞬间遍布全场，一些人甚至拉起了写着夏果名字的横幅。 【……太夸张了吧？】 薛世衍傻眼，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夏果在这个学校的恐怖影响力。 以及难以撼动的篮球实力。 该说不愧是校篮球队的王牌吗？即使队员只是些临时凑数的门外汉，但仅凭夏果一人也把薛世衍她们杀得溃不成军，第一场结束就被超了二十多分。 “夏果太厉害了，这样下去我们输定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6班的队员们有点军心涣散。 “我觉得这就够了吧？以前第一场结束我们都拿不到分呢，今天都拿了12分了。” “是啊，毕竟实力摆在这里。” “话说那个女生去哪里了？她是班长你请来的外援么，好厉害呀！”也有人说到了薛世衍，不过这时候薛世衍为了不暴露身份，偷偷溜到外面去了。 黎冬瑶捏着下巴想了想说：“其实我们两个班的实力差距不大，主要是夏果太厉害，而且我们打的也太散，没有重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们怎么可能赢得了夏果。” “不试试怎么知道？”黎冬瑶抿了抿唇说，“接下来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计划来吧，一部分人去拖住夏果，其他人拿到球就传给薛……咳咳，传给那个外援女生。” “可是我们之前练习的时候都是传给亚男啊，那个女生……能配合好吗？” “是啊，亚男姐哪里去了？” “亚男家里有事请假了，就这样打吧，”黎冬瑶实际上心里也没有把握，但为了安稳人心还是作出自信的样子，“我相信‘她’。” “对了，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有人问。 “‘她’叫……薛诗妍，诗歌的诗，妍雅的妍。” “嗯？这名字好耳熟，不过她看着挺面生的。” “嗯哼——”黎冬瑶掩饰地咳嗽一声，转身往外走，“你们准备准备，我去把计划告诉薛……告诉那个女生。” 还不知自己被临时安了一个“薛诗妍”的名字，薛世衍听完班长大人的计划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过我没什么把握，你最好不要抱太大期待。”他又补充一句。 “我知道，尽力而为吧。” 第二场比赛开始，负责缠住夏果的几个女生一开球就直接围了过去，组成一道人墙，而薛世衍抢到球直奔对方球场，重复了第一场开始时的画面。 或许是作战计划奏效，6班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拿下4分。 夏果再厉害毕竟也只有一个人，而篮球是一个团队游戏，黎冬瑶派出去缠住夏果的两人这段时间以来专门学习怎么骚扰别人，一时的确给对方造成了些许困扰。 但也只有些许而已。 一旦熟悉了两人的节奏，夏果很快就像重获新生的飞鸟，自由的翱翔在球场上。 “你们还挺聪明的嘛，”再次运球到薛世衍面前，夏果轻笑着说，“作为门外汉而言，你们已经打的很不错了，但是……想打败我还差得远呢！” 仿佛是为了斗气，她故意运球在薛世衍身边来回绕了几圈，才心满意足地突入对方球场，高高跃起完成一次有力的扣篮。 现场的气氛也因为这个扣篮而沸腾起来。 在对方这样强盛的气势下，黎冬瑶不得不申请暂停重整士气。 “完了完了，输定了，我们根本防不住她！” “感觉完全是夏果的表演秀……” “毕竟她是夏果啊。”说这话的人一脸叹服，即便她原本就对篮球不感兴趣，还是被夏果刚才扣篮的动作惊艳了。 “现在说放弃还太早了吧？”黎冬瑶走到队员身边，鼓劲说，“还有一半的时间，我们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呀？唯一靠谱的计划也被轻松破解了。” “对啊，夏果可是校篮球队的王牌呢，输给她也没什么。”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说。 看着她们脸上的气馁与无所谓，一直以来做任何事都全力以赴的黎冬瑶被激怒了，她强忍着怒意深吸几口气，皱眉说： “也没什么？是，我承认夏果很厉害，但这就是放弃的理由？我们是代表班级来参赛的，就算是输，我们也要输的有尊严！” “输了还有什么尊严呀……” “对啊，倒不如说尊严什么的……班长你太认真了吧？这不过就是个校运动会的篮球比赛而已。” “认真有什么不对么？”黎冬瑶眉毛一挑。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刚才那个说话的女生一时语塞，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见气氛变得奇怪起来，躲在一旁偷偷观察的薛世衍走了过来，打圆场说：“能听听我的意见吗？”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外援少女”。 “我觉得吧，你们说的都对，班长说要认真对待没错，你们认为这场比赛只是个游戏也没错，但换句话说，认真地玩游戏不也挺好么？” 薛世衍微微一笑，侃侃而谈。 “这种校运动会一年也就两次吧？高中三年就是六次，而我们能在这六分之一的机会里聚在一起打球，难道不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么？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中哪个人以后就转班或转校了，也或许不打篮球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趁着我们都聚在一起的这个时间，好好打完剩下的时间，怎么样？” 女生都是感性的生物，只要把事情用一种浪漫的说法说出来，很容易就能引起她们的共鸣。 听了薛世衍的话，刚才还垂头丧气或无所谓的女生都纷纷动容。 “……是啊，反正参加都参加了，总不能现在说不打了吧？”刚才的麻花辫女生首先恢复了斗志。 剩下的人也随着气氛神色轻快起来。 “就是嘛，如果弃权的话，之前那么累的训练不就白费了么？” “嗯！还有一半的时间，先努力追平分数吧。” “嘿嘿，我觉得不让比分拉大就很厉害了！” 看到大家在薛世衍的话语下重新焕发出活力，黎冬瑶很是复杂地咬了咬下唇，对一旁的薛世衍说：“谢谢你。” “没什么，毕竟我也想赢。”薛世衍笑说。 “但是，我不喜欢你的花言巧语。” 黎冬瑶瞥了他一眼。 【可我喜欢你的严肃和一本正经。】 这种注定没有结果的话薛世衍咽进了肚子，烂在了心里。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了，也知道黎冬瑶不会回应他，就像当初第一次告白那样。 薛世衍和黎冬瑶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理解不了黎冬瑶的拼劲儿与韧性，以及那认准目标就一往无前的气势；同样黎冬瑶也无法理解他的得过且过，以及面对选择永远犹豫不决的性格。 他们就像是天秤的两端，彼此相望却又遥远至极。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薛世衍她们输了，但最后的总比分并不算难看。对此薛世衍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由于先前那番话被感动的女生们对“她”这个外援产生了很强烈的好感，比赛一结束就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教室的方向走。 “你叫薛诗妍吧？哇，你的皮肤好光滑，平时怎么保养的呀？” “你是哪个班的？下次再一起打球吧！” “我知道一家很棒的奶茶店……” “哎呀你们这么挤干嘛，给我留个位置啊！” 被这群热情的女生簇拥在中间，身为假女人的薛世衍脸色发青，后背湿了一大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看她们这个架势，是要带自己去教室里换衣服了，这可如何是好？一想到换衣服的时候被发现其实是男生的下场，他就深深打了个寒颤。 【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没有办法，他只能扭头看向黎冬瑶，希望她能帮自己解围，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黎冬瑶这时候看他的眼神很怪，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这可是你搞出来的，你要对我负责啊！】 薛世衍拼命眨眼睛，试图让黎冬瑶明白自己的困境，不过下一秒这位正直的班长大人就把头扭向一边，无视了他的求救。 什么情况？ 薛世衍内心冰凉，仿佛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很快众人推着他到了教室，走在最后的女生把门关了起来，堵住了薛世衍最后的退路。 “呼，打个篮球累出一身汗，你们等会儿要去洗澡吗？” “好啊好啊，不过我澡堂卡忘带了，借你的用用呗？” “好的。” 女生们一边说话，一边脱下身上黏糊糊的运动服，如果严立文知道薛世衍能正大光明“欣赏”自己豁出命才能偷窥到的场景，一定十分愿意和他交换吧？ 然而此时的薛世衍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一心想着怎么才能从这龙潭虎穴中脱身。 “咦，诗妍你怎么不换衣服？” “是啊，快换了吧，等会儿冷风一吹很容易感冒的。” “对了……诗妍不是我们的班的吧？”一个女生忽然说，“你的衣服不在这里？” “对对对！” 薛世衍眼前一亮，恨不得搂住这个女生亲一口。 “诶——我都忘了诗妍不是我们班的了，”另外一个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诗妍你快回自己班换衣服吧，记得随时来找我们玩哦！” 如蒙大赦的薛世衍连连点头，快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可就在这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教室后门被猛地踹开了。 冬季的寒风灌入室内，门口站着的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一双可怕的视线迅速落在了薛世衍身上。 “夏……”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夏果看到教室里正在换衣服的女生，以及傻愣愣站在原地的薛世衍，冰冷的面孔突然如沐春风，笑眯眯地说。 但只有薛世衍知道，这是他青梅竹马愤怒到极致的表现。 “怎么，还不想走吗？”夏果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一把拽住薛世衍的胳膊。 “夏果同学？” “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闻到了很微妙的味道。” 由于夏果登场的方式太过于劲爆，教室里正在换衣服的女生都齐刷刷将目光放在了她和薛世衍身上，好奇两人的关系。 “咳咳——相信我，这件事充满了巧合和误会……”薛世衍试图辩解什么。 “嗯，我会好好听你讲给我听的。” 夏果嘴角一翘，眯着眼睛说。 她扫了一圈在场的女生，随即拽着薛世衍就往外走。薛世衍心里叹了一声，跟上对方的脚步，但还没走几步，他就感觉自己后面的衣角被拉住了。 回头一看，拉住他的正是班长大人。 黎冬瑶似乎也诧异于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薛世衍，柳眉微微皱起；夏果感觉到薛世衍停下了脚步，一扭头就看到了正在对视的两人。 一股异样的气氛弥漫在三人之间。 “你是6班的班长黎冬瑶吧？”夏果目光一沉，微笑着说，“今天的比赛很精彩呢，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后半段时间还追回了不少分数，说实话，我很佩服你。” “这是同学们的努力。” 黎冬瑶声音平淡。 “的确，在那个暂停之后你们能马上恢复斗志很让我惊讶，但没有你强撑着疲惫也坚持下去的精神，这种斗志也维持不了多久吧？我能看出来，你的体能很不好。” “我只是在认真比赛罢了。” “不必谦虚，你这种认真的态度是很少见的，”夏果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语气也微微上扬，“但是……即使你再认真也没用，因为有些事是注定的，比如我会赢这件事。”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传到黎冬瑶耳中却十分刺耳。 仿佛就是在否定她的努力一样。 “下次我不会输了，”黎冬瑶倔强地抬起头，直视着夏果自信的眼睛，“从来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你现在强所以你赢了，但你的对手不会让你一直强下去。” “是么？那就试试看吧，即便这是不可能的事，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是天才，这是你我之间根本的不同之处。” 从小就在无数耀眼的光环下长大的夏果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不是没人挑战过她，只不过这些人最后都被打击到失去了斗志；也不是没人赢过她，只不过那些都是她不感兴趣的事罢了。 任何事情只要产生了兴趣就能很快精通，玩腻了之后又随手丢掉去寻找新的玩具，夏果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生绝望又心向往之的任性少女。 用薛世衍的话说，夏果就是由天使与恶魔组合而成的BUG级造物，但根本上来讲其实是个相当恶质的家伙。 平时和善友好的礼貌模样不过是她的伪装，一旦被激起兴趣，她绝对会以压倒性的气势与实力碾压对手，直到对方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 在她的字典里，“友善”与“容忍”只是与弱者和平共处的工具，曾经历过被孤立的她很快学会了这点。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薛世衍。 这也是寂寞的她内心唯一柔软和温暖的地方。 所以—— 唯有薛世衍，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当两人走后，黎冬瑶在同学们的注视下低垂着头，双手慢慢捏成了拳头。“天才……吗？”她不承认什么天才，这个倔强的少女只知道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得拼劲全力去争取。 “……班长？” “班长你别往心里去，夏果其实人很好的，刚才……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是啊，要不我找3班的朋友去问问？” “不用了，我没事的，”黎冬瑶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容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被打击一下就爬不起来，你们继续换衣服吧，我去外面吹吹风。” 她在同学们担忧的目光中走出教室，趴在护栏向下张望，正巧看到夏果与女装打扮的薛世衍从楼下出来。 夏果抱着手快步走在前面，像是在生气，一旁的薛世衍愁眉苦脸解释着什么，还时不时用双手比划，然后被恼怒的夏果踹了一脚。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黎冬瑶扶着走廊的护栏，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对了，他的衣服还在我那里。” “果果，现实中的你也是这么任性啊。” “呵……或许你说的对，只有站在了你的对立面，我才意识到你那让人害怕的天赋。” 黎冬瑶捏紧拳头，克制住身体的战栗。 “但是我不会认输的，果果。如果你还是这样漫不经心，可是会丢掉最重要的东西的，因为……这世上也有些东西是天赋无法决定的。” 她收回视线，转身走向教室。 风吹得更凛冽了。 就如同倔强少女此时的内心。 ——终幕—— 运动会后，薛世衍陷入了前所未见的修罗地狱之中。 夏果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时不时冷嘲热讽一下，大眼睛里明晃晃写着“渣男”两个字；在学校里黎冬瑶表面上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可他总觉得对方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由于展销会晚上那次不欢而散的约会，他与秋瑜之间刚有改善的关系再次倒回到原始状态，甚至可以说比以前更糟——秋瑜刚来这个家的时候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会偶尔在秋瑾面前收敛一下，而现在即便有秋瑾在场，秋瑜也直接把他当空气对待。 简单来说，就是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了。 因此理所当然的，他又滚回到了那个睡了几个月的沙发上。 【凄凉啊——】 如果可以，薛世衍很想抱着吉他弹奏一曲《愁啊愁》。 还好还有一个纯真可爱的学妹可以带给他一丝慰藉。 “兄、长大人，怎么样？” 绿荫下的石桌边，个子小小的沈萌春穿着件淡粉色棉绒外套，抱着小拳头眼神期待地盯着薛世衍。 “这次、这次可、可以吗？” 大概是有点紧张，口吃变得更明显了。 “嗯……” 薛世衍撑着下巴，闭目沉思。 “咕咚——” 注视着他的表情，沈萌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对她而言，此刻比“公交车上捡到别人的钱包，别人马上要下站了，不知道是该直接交还对方还是事后交给警察叔叔”这种事情还要可怕。 沉默中，薛世衍眉毛一扬，轻叹一声。 沈萌春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还是不行吗……”她沮丧的垂着脑袋，呢喃说。 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头上。 “兄长大人？” “不错嘛，”薛世衍伸出大拇指，称赞说，“这次的进步很大哦！” 【虽然也仅仅是‘吃不死’的程度而已。】 他瞟了一眼桌上被大卸八块、血淋林的“糖醋排骨”，暗暗吐槽。 如果不是对方说出这道菜的名字，他甚至会以为这是刚从屠宰场直接捞出来的碎骨渣，再配以浓稠到恶心的蜜糖…… 太恐怖了。 “真、真的么！” 听到这话，沈萌春雾蒙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为了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薛世衍忍着胃里翻滚的酸液，强撑着笑容说：“嗯、嗯！和前几天的比起来，简直是奇迹般的进步！” 他说的是实话——从地狱到人间的进步。 沈萌春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揉着手指，没一会儿，她又夹起一块“排骨”递到薛世衍嘴边，闪着星星眼说： “兄长大人，我喂你。” “呃……” “嘿嘿——本来我还害怕自己做的不好，让小阿姨另外准备了一个便当，”仿佛是没注意到薛世衍变色的脸，沈萌春害羞地说，“不过这样就太好了，兄长大人你多帮我品尝品尝，到时候我就可以做给秋瑜同学吃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在可爱学妹殷切的注视下，薛世衍纵使有一千万个想逃生的念头，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啊呜——唔呕……咳咳，不、不错哦，就是、就是有点太甜了……” “哦哦！” 薛世衍擦了擦嘴角粘稠到滴下来的蜜糖，对面的沈萌春大力点头，掏出随身笔记认真地记录下来。 “兄长大人，啊——” “啊……” 筷子深深陷入了可疑的肉块里，浓稠的蜜糖像是岩浆般滴在石桌上。薛世衍闭上眼睛张大嘴巴，一口下去，嘴里满是焦炭与烂肉的质感，甚至还隐隐有一丝血腥味。 “这个怎么样？” “……好像、好像没熟……” “啊！”沈萌春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煮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有几块忘在案板上了，就直接扔了进去……”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惭愧地低下头。 “下次记得注意……” “哦——”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其他人对我冷暴力，以为还有学妹可以聊以慰藉，但这根本不是什么慰藉，这是慢性自杀！】 薛世衍悔不当初。 【我就不该夸她啊！】 前几天还只是吃一块，可看今天沈萌春这兴致勃勃的架势，不吃完是不会放过他了…… 薛世衍把手机掏出来，以备在昏迷之前可以随时拨打120急救。 说起来，沈萌春能这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也很让他惊讶。 原本以为那天晚上被秋瑜不留情面的拒绝，这个怯生生的小学妹肯定会一蹶不振，从此放弃对秋瑜的念头，但没过几天，这小丫头就满血满状态的找到了自己，声称自己是不会放弃的。 或许是被她不服输的气势感染，薛世衍也决定再帮她一次。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午休时候和她在这里试吃“糖醋排骨”的原因。 以莫大的勇气吃光了学妹做的糖醋排骨，胃里正在大闹天宫的薛世衍也顾不了形象了，扭曲着脸和沈萌春打了声招呼，就忙不迭离开这里，想就近找个厕所把肚子里的“生化武器”吐出来。 “薛同学。”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整洁的制服，长长的头发。说话的人捋了捋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站在薛世衍右前方，单手抱着一堆资料看着他。 黎冬瑶。 “咳……有什么事么，班长大人？”薛世衍忍着胃部的不适，询问说。 “嗯——” 黎冬瑶瞧了瞧薛世衍狼狈的样子，又望了望远处一蹦一跳从树荫下走出来的沈萌春，睫毛微微垂下，不置可否地说： “没什么。” 难得黎冬瑶主动和自己搭话，但此刻的薛世衍一点儿闲聊的心情都没有，只想快点到厕所释放挤压在胃里的火山。 他僵硬的朝班长大人点了点头，刚走出数步，后面的声音再次叫住了他。 “喂，你还记得以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薛世衍回头，诧异的问。 黎冬瑶静立在风中，一排柳树在她身后轻轻摇摆，像是妖娆多情的舞者。她抿着唇，半晌后淡然一笑，声音透过风声飘入了薛世衍耳中： “没什么。”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么？】 顾不得深究的他再次确认了一遍，知道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事找他后便急急忙忙地捂着肚子往教学楼跑去。 他身后的黎冬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细长的柳眉微蹙。 但很快又舒缓下来， 轻轻吐了口气。 “还真是个受欢迎的家伙啊。” …… ——《卷二·居然是跟踪狂吗？》终。 彩页 ============== ![https://rin.linovel.net/attachment/103427/1009001_6f618415226d270a920f6b977e345ce8.jpg!min1200jpg](chapter-9f98c64e9109df9cd64d9b4bd293acac5ad26a32.png) ※黎冬瑶拉住了薛世衍的手腕 ==================== # 居然是妹妹吗？ ==================== 第1章 家族与旅游之始（一） ==================================== 一、临时的决定 自状况百出的校运动会后又过了许久，转眼就到了一月底。 沉沉的暮色下，一辆始发于锦城的大巴慢悠悠地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天边的云团垂下来，像是烫红的酥饼，薛世衍抱着电脑包倚靠着座椅，随着大巴上下颠簸。 1月26日，批到假期的秋瑾领着两个孩子第一次回婆家过年。 大巴上都是回家过年的人，驾驶与客座之间的台子上堆满了各种年货，好些同个镇子出来工作的人隔得老远大话家常，喧嚣与亲热的气氛填满了整个大巴。 大巴的车窗都是关着的，徐徐热风从头顶的空调吹下来。坐在靠窗位置上的秋瑜撑着侧脸，戴着一副耳机，双目轻闭仿佛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中。 薛世衍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排的秋瑾，只见这位温柔的女性已经和隔壁座位的老婆婆熟稔起来，聊起了日常卫生方面的事。 【秋阿姨跟谁都很好相处啊。】 相较之下，明明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母亲，秋瑜的性格却…… “干嘛？” 像是察觉到了某人挑剔的目光，秋瑜不满地睁开眼睛，细眉微蹙。 打了个哈哈，百无聊赖的薛世衍拉开电脑包，从里面抽出了本绘制精美的山海经。 【你不是很喜欢这本书吗？就当是上次帮忙的报酬吧……还是算了，假期看完记得还我。】 一周前的晚上，临上车的黎冬瑶把这本书递到了他手上。 那时她脸上的迟疑到现在他也不明白。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是近一个月的寒假，那天晚上他们的班主任老高用这学期剩下来的班费组织了一场期末晚会，买了一大堆瓜果零食，还把教室里挂满了彩带，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严立文那小子平时就是个人来疯，这次逮到机会更是尽情表现自己，一会儿和别人抢糖果吃，一会儿捏着根香蕉蹦到讲台上放声歌唱，过足了瘾。 就在同学们的情绪都嗨起来的时候，出去接了个电话的黎冬瑶回来时笑容尽失，和班主任老高说了些什么，便阴沉着脸离开了教室。 薛世衍顾不得旁边的人跟他说什么，也起身跟了上去。 教室外，形单影只的黎冬瑶在护栏前趴了一会儿，把额头低下紧紧贴着手臂。银色的月光倾泻在她的头发上、后背上，看上去分外寂寞。 薛世衍的脚步声惊动了她，这位可靠的班长大人用胳膊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这才转过身，声音细软地说： “人总是身不由己的，对吗？” “……我也不知道。” 明明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无数种鸡汤式的答案，但在开口的刹那间，薛世衍却只能说出这看似敷衍的回答。 好在黎冬瑶也没有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的意思，笑了笑，语调变得异常轻快：“里面挺热闹的，你这么在意我呀？” “嘁……我出来上厕所不行啊？”在曾甩了自己的女孩子面前，薛世衍的回答带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别扭。 “那——能顺便帮我一个忙么？” “帮什么忙？”薛世衍警惕地问，“先说好，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可不会再干了！” “总之不是女装。” 跟着黎冬瑶出了教学楼，他们径直朝着女生宿舍走去。 【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不过薛世衍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这次真的只是让他帮忙搬行李。 “你先在床上坐会儿，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 由于之前来过一次，薛世衍对女生宿舍的好奇心少了很多，他看着黎冬瑶忙碌的倩影想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少许，两人大包小包从宿舍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就朝着校门口走。 这时候学校其他班级要么也在办期末晚会，要么早就放学生出校自由活动了，诺大的校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悠闲地走在路上，衬得薛世衍俩人格外显眼。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黎冬瑶忽然说。 “是方便说的事么？” “……那时候的你可不会这么小心谨慎呢。” 她口中的“那时候”自然指的是几个月前薛世衍唐突的那场告白。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薛世衍把怀里的大袋子叠到行李箱上，掏出手机一看是夏果，连忙接通： “喂？” “喂什么喂啊！叫我来你们班玩，你自己人跑哪去了！” “我这有点事，你先和严立文他们玩着，我等会就过去。” “你在哪？” “学校里，马上要出校门了，你要过来？” “等着！” 手机挂断没几分钟，穿着欧式复古男装的夏果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你这身是什么情况？”薛世衍上下打量着她。 “戏剧小组的学姐找我帮忙演罗密欧……啧，先不管这事儿，你们这是？” 夏果甩了甩脑后的马尾，狐疑地盯着薛世衍和黎冬瑶，以及他们俩人身上挂着的行李包。 “……私奔？” “噗咳咳——”薛世衍被这句忽然从夏果嘴里蹦出来的词语呛着了，没好气地说，“你演戏上瘾了是吧？都什么年代了，还私奔呢！” “哼，这个年代就不能私奔吗！” 夏果叉腰说。 薛世衍瞧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想戏耍自己，于是对一旁的黎冬瑶说： “别理她，咱们走。” “等一下！你们这是去干嘛？” “一看不就知道了，我送黎冬瑶去车站啊。” “好哇，你凶我！” “姑奶奶，我哪里凶你了……”薛世衍肩膀垮了下来。 “哼——”夏果转了转眼睛，又说，“现在都几点了，汽车站早就不发车了……你们这是要去火车站？” 听到她这话，薛世衍也反应过来，扭头询问黎冬瑶：“你订的火车票是今晚么？” 从之前黎冬瑶接了电话的反应来看，她忽然收拾行李回家这件事肯定是临时起意的，虽说现在还不到春节，但春运却已经开始了，想临时搞到火车票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看到脸色忽然尴尬的两人，聪明如夏果者立刻明白过来，揶揄说： “你们不会是打算到火车站去打地铺吧？” “我原本订的后天的票……现在离春节还有半个月，应该不会那么紧张吧……”黎冬瑶有些犯难，抱着侥幸心理说。 “后天啊——又不差那两天，有急事？” “嗯，我……今晚必须赶回去。” 黎冬瑶咬着下唇，点头说。 虽然之前在校运动会上两人有些针锋相对，但见她这副样子，有心调侃他们的夏果忽然心软了，想了想撇嘴问： “你家在哪里？” “盘龙县凤栖村。” “凤栖村……真是的，这么晚了就算有火车你到时候走山路回家么？” “这倒是没什么，县城里有很多摩托司机，给几块钱就行了。”黎冬瑶很有经验。 这反而把夏果说的没脾气了：“黎同学，半夜一个女孩子搭野摩托，还是去郊外的村子，你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吗？” “应该……不会有事吧。” 自觉自己想的太天真，黎冬瑶的语气也变得弱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吧。 一旁的薛世衍暗想，如果是平时的黎冬瑶，绝不会作出这么不经大脑的事——不仅忽略了火车票的问题，连后面转车的问题都没考虑到。 夏果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和对方说明了一下情况。挂了电话后，她对黎冬瑶说： “我刚好认识个做春运生意的司机可以载你，不过价钱可能会贵点。” “贵点没关系，能今晚回去就很好了。” 黎冬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感激地对夏果说，“谢谢你的帮忙，果……夏同学。” “又不是免费送你，有什么好谢的啊。” 夏果毫不在意的笑说。 三人在校门口等了大约十几分钟，一辆薛世衍十分眼熟的黑色轿车驶了过来，坐在驾驶位上的正是一位短发的冷艳女子。 “咦，那不是……” 薛世衍刚要说什么，别他身边的夏果一把掐住了腰上的软肉。 “不要露馅儿，明白吗？” “哦……” 薛世衍立即懂了夏果的意思。 像这种半夜让人帮忙的事情，肯定需要很大的人情，以黎冬瑶的性格绝不会坦然受之，与其这样，倒不如谎说这只是普通的生意，这样对双方都好。 ——以夏果大咧咧的个性，最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千恩万谢。 薛世衍心中暗笑，轻声调侃说： “真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心思细腻的时候？” “去你的！” 夏果踹了他一脚。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冷艳女子下车来帮忙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装进后备箱里，薛世衍记得她有一个很古怪很罕见的名字，叫“闻人不二”。 一切收拾妥当，当黎冬瑶刚要上车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放在后座的书包里取出一本书，转身递给了薛世衍： “今晚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不是很喜欢这本书吗？就当是上次帮忙的报酬吧。”把书郑重交到对方手中，黎冬瑶抿唇深吸一口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过下一秒，她又迟疑地说： “……还是算了，假期看完记得还我。” “切，我还以为你送我了呢。” “你想得倒美。”黎冬瑶罕见地露出调皮的神态，又对夏果道了声谢，便钻进了轿车中。 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冷艳女子对夏果点头示意，黎冬瑶则摆了摆手，向两人道别。 夜色中，望着黑色轿车远去的车尾灯，薛世衍收拾了下心情，刚要转身便被夏果的胳膊结结实实搂住了。 “好小子，老实交代！这本书是什么情况？” 夏果再次摆出了“兴师问罪”的姿态。 “山海经啊……咳咳，快放手，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知道是山海经！” “哪你还问？” “我问的是这个吗！”夏果鼻子一皱，两条好看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哪你想问什么啊！” “我……我……你不老实！” “哎哟哟——别掐，别掐，疼！” “……哼！” 过往的路人都看向这对打闹的小轻年，他们自己倒是浑然不觉，追追打打跑回了学校。 二、家人们 薛世衍的老家在蓬镇，从锦城出发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薛家在薛世衍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定居在蓬镇，到薛善文那一辈有四个兄弟姐妹。薛善文在家中排行老大，和排行老三的薛静宜读书不错，后来都在城里安了家，老二薛贵仁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在老家做一些小生意，而老幺薛岚风个性散漫，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全国各地飘。 随着大巴车驶进镇子，一副熟悉而陌生的生活景象映入眼帘。薛世衍从小在锦城长大，只有在节假日会跟着父母回到这里，因此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朋友。 不过这里毕竟是他爸爸生活过的地方，尽管陌生也觉得亲切。 下了车，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正踮着脚冲车里四处张望，薛世衍认出这是自己的二叔薛贵仁。 “二叔！这里这里。” 薛贵仁半天没瞧着人，正想着是不是在下一趟呢，一听到自己侄子的声音连忙转过头，黝黑的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憨笑： “这不是世衍么？嘿呀，半年多没见又长高了，”二叔走过来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笑着拍拍薛世衍的肩膀，“比二叔都高了，不错，是个帅小伙！” “二叔，我两年前就比你高了好不好！” 薛世衍也笑着说。 薛贵仁生性忠厚老实，对家里的小孩也没什么架子，记得小时候薛世衍常和二弟骑着他脖子上山抓鸟抓蚯蚓，弄的街坊邻居都笑说他们三个才是“三兄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走，咱们先回家。”二叔接过薛世衍的电脑包挎在肩上，又注意到走过来的秋瑾和秋瑜，“这是嫂子和小侄子吧？路上幸苦了，东西我来拿。” 秋瑾第一次来老公的老家，哪里好意思麻烦小叔子，但薛贵仁二话不说就把几人的行李抢过来提在手上，秋瑾也只好连声道谢。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嫂子你也别叫我“小叔”了，乡下人不讲究这个，叫我名字就成。” 路过镇子上的超市时，二叔进去买了一袋雪糕，给薛世衍和秋瑜一人一个。 秋瑜有些拘谨地后退一步，不自觉瞥向薛世衍，薛世衍灵光一闪，立马上前不动声色地从二叔手上接过两个雪糕。 好在二叔性格大条，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不对劲。 “喏。”薛世衍走到秋瑜身边，把雪糕递过去。 秋瑜冲他哼了一声，盯着手中的雪糕有些为难。 ——现在才一月份，她不是很习惯这种逆季节的零食。 薛世衍的爷爷奶奶不住在镇子上，而是住在和镇子毗邻的村子里，几人走了几分钟的路，远远就看见一栋刚装修好的房子。 “房子上个月前刚弄好，你爷爷奶奶也就从老房子搬过去了。” 前些年那场大地震把村子里许多房子都震坏了，考虑到两个老人的安全，几个子女就商量着给爸妈建一栋新的。薛世衍的爸爸和叔叔姑姑各出了一些钱，再加上爷爷多年来攒下的退休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栋新建的房子比以前那栋老房子大了许多，还是双层的，二叔说在建房子的时候奶奶就叮嘱一定要在二楼留个房间给老大，留着他回来住。 “大哥什么时候退休了，随时可以回来。” 我点头。 推开高高的铁栅门，房子前面是一片空地，两边各有一块小小的田地，种着时令的蔬菜，绿油油很是好看。在田埂内侧则栽种着几株玫瑰和小樱桃树，不过现在没什么花看。 听到门这边的动静，空地上坐着轮椅的白发老人缓缓看过来，浑浊的眼睛愣了一两秒，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我们喃喃说： “老大、老大回、回来了。” “爸！你怎么出来了？”见此情景，二叔赶紧跑过去，把行李放在地上。 “天、天气好啊，有太阳。” 老人说了一句，凝视二叔片刻摇了摇头，“你是老二啊……老大呢，都什么时辰了，咋还没回来啊。” “老头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半白的农村妇人从客厅走出来，把怀里的斗箕放在一旁的高木桌上，没好气地说： “又说想睡觉，刚躺下还没一刻钟，到时候又病了有你好受的！” 说着说着，她瞧见了还站在门口的薛世衍等人，眼前一亮。 “世衍，这么快就回来啦！” 好久没见到大孙子，陈凤琴跑过来拉着薛世衍上瞧瞧下瞧瞧，脸上像开了朵花儿似的。她连说了好几句“胖了”、“结实了”的喜悦话，接着便看向另外两人。 “妈。”秋瑾乖巧地喊了一声，坦然接受婆婆审视的目光。 “嗯，嗯，不错，不错。” 陈凤琴越看秋瑾越满意，等她看向秋瑜时，秋瑜僵硬着脸，紧张地攥着母亲的袖子，把身子往那边靠了靠。 二叔这时说话了： “妈！嫂子刚回来，你别把她们吓着。” “对对！瞧我这老婆子！”陈凤琴笑容满面地说，“路上累了吧，里面坐里面坐，小……小瑜是吧？想吃什么零食吗？” “老、老大呢？”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仍目光茫然地喃喃自语。 “老大有工作，今年不回来了，你呀，想睡觉就赶紧去睡，等会儿吃饭别又睡着了。”陈凤琴埋怨了老伴儿一句，让二叔把他推到卧室里去。 听到老大今年不回来，薛老爷子也不知道明白了没有，只是晃晃悠悠地垂下了脑袋，嘀咕说： “哦……哦……工作好，工作要紧……” 秋瑾卷起袖子，帮忙陈凤琴做农活，麻利的动作把这个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秋瑜跟在薛世衍后面拉了拉他衣服，低声问： “你爷爷他……？” “有些老年痴呆，没什么。”薛世衍说着，又调侃说，“还有，不是“我爷爷”，是“我们爷爷”。” 秋瑜白了他一眼。 客厅一个角落铺了一些豆子，一个白裙子的小女孩正坐在矮板凳上低着头，把豆子剥掉皮扔进旁白的小盆子里。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女孩转过身看见薛世衍和秋瑜，愣了愣，忽然抱起装着豆子的小盆跑进了隔壁间的卧室。 “她是？”秋瑜又问。 “四叔的小女儿，薛宝儿，我们的妹妹。” “哦……” 没一会儿，安顿好老爷子的二叔走了出来，屁股后面还躲着一个小尾巴，用好奇又胆怯的目光看着两人。 “你这小豆子，他是你世衍哥哥啊，”二叔把小女孩拉到两人面前，指着薛世衍说，“忘了吗？去年你见过他的，他还给你买过雪糕呢。” 薛宝儿眨了眨眼睛，听到“雪糕”两个字忽然想起什么，抓着二叔裤管仰头问：“二伯，雪糕呢？” “二伯之前教你什么来着？” “唔……” 薛宝儿吮了吮手指，歪头说：“世衍哥哥？小瑜哥哥？” “对我说吗？” 在二叔的提示下，薛宝儿探出半边身子，犹犹豫豫地对薛世衍两人说：“世衍哥哥，小瑜哥哥。” “真乖。” 薛世衍走到她面前蹲下，摸了摸她柔顺的小脑袋。 秋瑜瞧着这小女孩很可爱，但由于二叔在那里，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过来。 薛宝儿有些害怕，但记忆里对薛世衍还有些印象，所以没有躲闪，只是缩了缩脑袋闭上眼睛。 二叔把之前买的那袋雪糕放进冰箱，又拿出一个递给薛宝儿，这丫头便蹦蹦跳跳的坐到她先前那个矮板凳上舔了起来。 “喂！人呢！贵客驾到！” 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薛世衍正准备和二叔一起剥豆子呢，听到这个声音脸上就是一喜。 很快，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哇，大哥！” “哟！” 薛世衍笑着朝他打了声招呼。 这个健壮的小伙子大笑一声，跑进来就给薛世衍来了个熊抱。 瞧见这哥俩的亲密劲儿，旁边的二叔笑骂：“丙小子，你算哪门子的贵客？” “我自然不是贵客，”薛丙装模做样地晃了晃脑袋，用大拇指指向身后，“贵客在后面呢。” “看来我们是最晚回来的啊。” 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随之响起。 紧接着，两道靓丽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妇，一头火红的大波浪卷格外引人注目，她身材修长饱满，皮肤保养的白皙光滑，一双有神的眼睛将客厅里的众人挨个扫了一遍，勾起水润的红唇，故作不满地瞪向二叔： “二哥，你接了大侄子和大嫂嫂一家，就忘了我这个妹妹么？” 还不等二叔说话，她旁边的俏丽少女就说：“妈，还不是你临时改变主意？说好了去旅游，东西都准备好了，又非要嚷嚷着回来！” “你这丫头，还帮起你二舅埋怨妈妈了？” “我这是帮理又帮亲。”少女浅笑。 “瞧把你能耐的！” 薛静宜伸出葱白的指头，捏了捏自己女儿的鼻子。 少女拍掉妈妈的手，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看向了薛世衍。她和薛静宜长得有六分相似，上身穿着白色羽绒服，下身是一条格子短裙，修长匀称的腿上裹着鹅绒丝袜，活脱脱一个魅力无限的青春少女。 “表哥，还认得我么？” 她问。 薛世衍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流着鼻涕的女孩，眼巴巴望着他说： 【表哥，你真能抓到鸟吗？】 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已经变成干净又漂亮的大姑娘了。 而不知为何，被冷落一旁的秋瑜脸色黑了下去。 第1章 家族与旅游之始（二） ==================================== 三、亲人 “哇，姐你太不公平了！刚才见到我一句话都不说，对大哥却这么亲切！”薛丙嚷嚷起来，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小女生似的委屈。 李秋妤闻言看向他，眉黛微蹙，好看的手指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略带歉意地问： “抱歉……你是？” “不、不是吧……姐你真的忘了我了？我是薛丙啊！” 薛丙哭丧着脸，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见李秋妤仍一脸茫然，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薛贵仁，然而薛贵仁也不知是无意还是装傻，忽然说厨房的水快烧开了，连忙往厨房走。 李秋妤又问母亲： “妈，这位是？” “唔——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刚才在路上碰见时他很热情的招呼我们，我还以为是二哥叫来接我们的邻居小孩呢。” “小姑你！你刚才明明叫我名字了的！” “欸，有吗？” 这位已婚的成熟女性眨了眨“单纯”的眼睛，仿佛在说“我怎么不记得了？”。 “啊啊！我知道了！你们就是欺负我，想看我笑话吧！”薛丙自暴自弃地挠了挠头发，“不认识我算了！我现在就出去不回来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跑，不料李秋妤忽然一把搂住他，把他的脸埋进自己怀里。 “傻小子，我回来了。” 李秋妤紧紧抱着自己的表弟，血浓于水的亲情展露无遗。小时候她和薛世衍以及薛丙的关系很好，可小学毕业后人就去了国外，好多年都没再见面，如今与两人重逢，童年那一幅幅美好的记忆一时涌上心头，情难自抑。 骤然被一个女孩子搂住，纵使是自己表姐也不免难为情。薛丙从李秋妤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扣着脸支支吾吾说： “姐，你、你在国外待那么久，咋还把老外那一套带回来了，动不动就、就搂搂抱抱的……” 秋瑜皱着眉把视线移到别处，薛世衍饶有兴致地盯着薛丙羞涩的脸，倒是坐在矮板凳上的薛宝儿一眨不眨看着哥哥姐姐们，或许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游戏吧。 这时候小姑薛静宜早就到厨房帮忙去了，李秋妤又逗了一会儿“纯情”的薛丙，便径直来到薛世衍面前。 “好久不见，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好久不见’……表哥，你说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呃……” “哈哈，别掰指头了，搞得像是被女朋友刁难的笨小子一样，”李秋妤笑着打了一下薛世衍的肩膀，又故意拉下脸，“不过……居然连和表妹分开了多久都答不上来，你这表哥还真不合格呢！” 这丫头就像搞事的小妖精似的，几下就把薛家俩兄弟弄的狼狈不堪。 不过薛世衍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他瞧了瞧这熟悉又陌生的少女，问说：“那么我很久不见的好表妹，你知道和表哥多久没见面了吗？” “五年四个月又十二天。” “……你随口瞎编的吧？” “嘿嘿，你猜？”李秋妤吐了吐舌头，一副鬼精灵的模样。 这表情瞬间让薛世衍想到了自己那个青梅竹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出国归来的李秋妤性格上和夏果有些类似。 都是外向开放，喜欢作弄人。 不知什么时候和薛宝儿玩到一起的秋瑜撇头看了眼两人，轻哼一声，不料被薛宝儿趁机塞了把豆子在嘴上。 “呵呵呵……” 小丫头乐不可支地拍手笑，秋瑜掐了掐她胖嘟嘟的小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晚饭时候，薛家老太太陈凤琴正式把秋瑾和秋瑜介绍给了薛家众人。秋瑾落落大方地向新家人问好，秋瑜不自在地低头扒饭，二叔憨厚笑着，薛静宜看了看其他人，便热情地搬着椅子坐到秋瑾旁边，不一会儿就要好的像是闺蜜一般。 老太太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又一个个把薛家里的人介绍给秋瑜母子，当说到李秋妤时，把脸埋在饭碗里的秋瑜忽然动作一顿，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正好撞上了李秋妤看过来的视线。 “嗯，秋瑜是吧？秋（qiu）瑜（yu）……”李秋妤勾起一抹笑容，礼貌的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瑜比你小三个月。” 秋瑾知道自己女儿是个闷葫芦，帮她回答说。 “哦，那就是我弟弟咯？” “唉，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哥哥。”说这话的是薛丙。 他旁边的老太太闻言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这小丙子胡说八道什么！瞧瞧世衍和小瑜多文静，再看看你，跟个野猴子似的到处跑！前些天……” “欸欸欸！奶奶！秋阿姨她们刚来咱家，你别揭我短啊！” “混小子！” 老太太瞧他这样子，又抬手打了一下。 二叔住在镇子上，吃过饭和大家聊了会儿天就走了。要睡觉的时候，老太太亲自分配房间，薛宝儿还是和两位老人睡，秋瑾则睡在二楼给薛善文留着的那间卧室，至于三个小孩，薛丙本想和好久没见的大哥睡一间，晚上好好聊个通宵，但老太太无视了他的意见，把薛世衍和秋瑜安排在了一起。 “我和大哥好久没见了，我要和大哥睡！” “就你话多！白天有的是时间给你陪大哥，晚上给我准时睡觉，不准玩手机！” 老太太睥了一眼嚷嚷个不停的薛丙，不容置疑地说。 洗漱完毕，薛世衍趿着拖鞋，走进了他和秋瑜的房间。这个房间凸出于正大门右侧，有独立的小客厅和睡房，刚走到睡房门口，他就看见换好睡衣的秋瑜正对着一张双人床发愁。 “我睡客厅吧。”薛世衍很自觉。 “等一下。” “怎么？” “……你和我睡、睡这里。” 秋瑜别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薛世衍瞧她这古怪的反应，心中顿时一惊，连忙打着哈哈说：“这不好吧，我还是睡外面得了。” “哪里不好了？” “这、这个……” 薛世衍眼神乱飘，不敢直视秋瑜。 【家里的双层床也就算了，这里可是双人床啊！双人床！】 知道自家继弟“性取向”的薛世衍在心里吐槽，当初这家伙在医院可是当着他面说出了“我只是喜欢你的肉体”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为了自己的贞洁考虑，薛世衍怎么可能和她睡一张床！ 心里胡思乱想的薛世衍把这慌张的情绪也带到了表情上，秋瑜见他这样子莫名放松了许多，抱着胳膊冷笑说： “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薛世衍更加惊恐。 就在他准备不管不顾抱起一个枕头就跑的时候，秋瑜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对他说： “你想睡外面就睡外面吧，不过等明天早上你家里人发现你睡在外面客厅，而我却睡在床上，他们会怎么想我和妈妈？” 【原来他在顾虑这件事。】 “他们也是你的家人。” 薛世衍说。 秋瑜见他认真的样子，扑哧一笑，又目光冷漠的反问：“你相信吗？” 四、扫除 第二天，小姑薛静宜吃过午饭就兴冲冲地拉着秋瑾到镇上去逛街，几个孩子商量一下——主要是李秋妤和薛丙——决定到薛丙的家玩。 薛世衍父亲那一辈儿除了薛静宜之外在镇上都有房子，不过薛世衍出生后一家人搬到锦城，他们的房子也就租出去了。老四薛岚风常年在外漂泊，平时都是由老二薛贵仁或老太太陈凤琴偶尔过来收拾一下，水电都很齐全。 小时候薛世衍随父母回老家过节时，他们兄妹三人就常常窝在薛岚风的家里看动画、玩电子游戏，如同是一座充满童年的“秘密基地”。 薛丙一般也不在这里住，不过倒是有这里的钥匙。打开房间，一股冷寂的气息弥漫在屋子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进来了。 “年前比较忙，二叔和奶奶都没空过来收拾。大哥你又不常回来，我也懒得整理了。” “咳咳——好多灰啊，反正也没事，咱们收拾一下吧。” 李秋妤扇了扇空气中的灰尘，建议说。 以前大人们同意他们过来玩就是以打扫房间为条件的，不答应就不给房门钥匙，所以听到李秋妤的话薛世衍和薛丙都没有意见，权当是回味童年。至于秋瑜，她本不想来，但既然来都来了，也从善如流。 几个年轻人分配了各自的工作，很快忙活起来。 薛世衍提着个扫帚，从卧室开始清理地上的灰尘；薛丙不知从哪里找出个口罩戴着脸上，舞着两根鸡毛掸子像耍花枪似的对着墙壁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秋瑜和李秋妤负责擦家具和玻璃上的灰尘，李秋妤从客厅擦起，而秋瑜则拧着根毛巾走到阳台外面。 “让一让，让一让。”薛世衍扫到客厅。 “哎呀——表哥你轻点啊，都把我袜子弄脏了！” 蹲在茶几旁的李秋妤往旁边挪了挪，抽出纸巾拍掉腿上的白灰。 “还有你！薛丙！掸灰就掸灰，你是在耍杂技吗！真受不了你们这些男生。” 肩上也沾了些灰的她没好气地说。 收拾的差不多了，李秋妤端着个盆子从厨房盛了些水过来——这栋房子是很久以前建的，那时候乡下人不兴铺瓷砖，所以每次扫完地空气中的微粒都肉眼可见，必须浇水把它们粘下来。 薛丙除掉墙角的蛛网后就去找拖把了，等李秋妤浇完水就可以就着这些水把地拖一遍。薛世衍把扫帚放到一边打开书柜，里面放着很多小时候三人收集的图书，正当他有些缅怀过去的时候，冷不防被一捧凉水浇在身上。 “哈哈哈——” 见薛世衍狼狈地跳了起来，李秋妤抱着水盆大笑，她右手手指上沾满了水，显然是她所为。 “你干嘛啊！” “哼哼，你们刚才弄脏了我新买的衣服，我要报复回来！” 说着，这位靓丽的少女右手蜻蜓点水的在盆中掠过，又一捧水浇向了薛世衍。 薛世衍这次有所防备，敏捷地躲过。 “嘿嘿嘿，浇不着！” 他像小时候一样，得意地冲表妹扮鬼脸。 李秋妤鼓了鼓脸颊，又接连几捧水浇过去，但都被薛世衍闪过。“不准躲！”两人在客厅里你追我赶，这时李秋妤踩到湿润的地面脚下一滑，尖叫着向后倒去。 “呀——” “小心！” 眼看李秋妤就要撞在茶几上，薛世衍连忙冲了过去。他搂住表妹向旁边一扭，两人像滚地葫芦一样摔在了沙发上，又被先前抛向半空的水盆落下来淋了一身。 薛世衍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和水盆“亲”了一下，好在这只是塑料盆，倒也没有大碍。 不过两人现在的状况却着实有些尴尬。 薛世衍趴在李秋妤身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被她压在了脖子下；李秋妤有些茫然，好似还没回过神，一双玉臂紧紧搂住薛世衍的后背，裙子翻卷上去，圆润匀称的两条腿本能地夹在了他的腰间。 两人都被冷水浇了个通透。李秋妤满脸水渍，衬的皮肤红润滑嫩，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头上，由于先前做事有些闷热，她便把厚厚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现在上身的T恤被水淋透，隐约可见下面黑色花纹的内衣。 “咳！” 秋瑜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客厅，皱着眉重重咳了一声。 “哈哈哈，还好有表哥你在，不然我就惨啦。”从沙发上坐起来，李秋妤一点儿也没有害羞的模样，反倒是笑得很开心。 秋瑜盯着她的脸，神色更加不悦。 找到拖把的薛丙回来了，他看到沙发上浑身湿透的两人，又看了看那个摔了个缺口的盆子，满脸惊疑地嚷嚷“你们是在打仗吗？”，接着便跑进卧室给两人找了套干净的衣服。 “去洗个澡换上，再把你们这身晾一晾。” 薛丙家只有一间浴室，薛世衍先去，把衣服脱在外面就进了里面的隔间。就在他把洗发水抹在头上拧开水时，隔间外传来李秋妤的声音： “表哥，我进来了啊？” 这声音可把薛世衍吓了个半死。 “等等等等——”他也顾不得头上的泡沫了，连忙眯着眼睛冲上去按住门把手，“我还在里面！” “我知道啊。” “我没穿衣服！” “我洗澡也不穿衣服。” “……废话！总之，不准进来！” “为什么不可以？小时候我们不是一起洗过澡吗？” 隔着磨砂门和水声，李秋妤疑惑的声音显得模糊而暧昧。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 薛世衍大喊。 泡沫流进眼框里，刺得他生疼。 “表哥你害羞了？嘿嘿，我帮你擦背。”磨砂门在两人的拉扯下发出咔咔的声音。 “不需要！” “那你帮我擦背？” “不是这个问题！” 薛世衍快疯了，暗想难道国外都这么开放的吗？ 不得已，他只能求助“场外观众”。 “薛丙！秋瑜！谁来都好，快把这丫头给我拖出去！” “表哥你别喊这么大声，我光着身子呢！” “噗——” 听到这句话，薛世衍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李秋妤现在的样子：雪白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肉体贴在一门之隔的外面，微卷的长发铺散下来，遮住玉洁的后背，而前面…… 手一抖，刹那间的失守，外面那人唰得一下把两人之间的磨砂门拉开了。 薛世衍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哈哈哈——我骗你的啦！” 穿得整整齐齐的李秋妤见到表哥这夸张的反应，捧腹大笑，还情不自禁猛拍他的肩膀。薛世衍闻言一愣，慢慢放下脸上的手，尽管眼睛被泡沫迷住有些看不清，但朦胧的视线中自己这表妹的确是穿着衣服的。 “你这家伙……” 薛世衍大大松了口气，暗想多年未见的表妹虽然性格大变，但还是知道分寸的。然而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嗯——” 耳边传来李秋妤品鉴的声音。 “表哥你长的是娘了点儿，下面还挺有货的嘛。” 挺有货的…… 挺有货的…… “呀——！！！” 浴室里骤然响起一声近似女高音的尖叫，薛世衍猛地捂住下面，蹲到地上。被这惨叫声吸引过来的薛丙和秋瑜看到这副画面，都是一愣。 “大哥，姐，你们又在搞什么……” 薛丙挠了挠头发问。 而秋瑜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瞧了瞧捧腹狂笑的李秋妤，又瞧了瞧小女生状似的薛世衍，不甘地咬紧下唇。 她愈发讨厌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女人了。 第1章 家族与旅游之始（三） ==================================== 五、妹妹间的争斗 再次被作弄的薛世衍洗完澡，换上薛丙的衣服出来了。 “扑哧——表哥你也太瘦了吧，薛丙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就像小孩装大人似的。”等在浴室外的李秋妤取笑他。 “哪有那么夸张……” 的确，和薛丙这个堂弟相比，薛世衍的躯干要纤细许多，这也是他的女装打扮在外观上能那么成功的原因。 回到客厅，薛丙在电视机前面的地上铺了层地毯，正坐上面打电子游戏，而秋瑜无所事事地捧着本漫画书，蜷缩在擦干的沙发上。 “来来来，陪我打游戏！” 薛丙招呼他大哥，薛世衍脱掉鞋子，盘腿坐上去。 这间屋子里的很多东西他都熟悉，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包括游戏机。那个年代还没有正版与盗版的概念，至少这个镇子上没有，薛世衍对游戏不太感兴趣，薛丙这个爱玩的家伙倒是央求他那个经常玩消失的老爸给买了台小X王学习机——虽说是“学习机”，但实际上从没人把它用在“正途”上。 “你想玩什么？街X还是魂X罗？” 薛丙边说着，边在一个大纸箱里翻找盗版卡带。 其实他现在早就有了更好的设备，刚才打扫卧室的时候薛世衍就在里面看到了一台崭新的游戏主机。不过薛丙现在显然并不想把那台机子拿出来玩，或许在他看来，比起更加炫酷的游戏，还是和哥哥姐姐重温童年这些画面简陋的游戏更有趣。 薛世衍选了魂X罗，插上卡带后两人就进入了游戏。一旁的薛丙嘴里叫着“GO!GO!”手里熟稔地调出了无限生命——也就是所谓的作弊器。 玩了一会儿，薛丙注意到沙发上的秋瑜，便问：“瑜……小瑜哥，来玩一把？” 人高马大的薛丙把秋瑜叫哥，这滑稽的画面让薛世衍忍不住偷笑起来。 秋瑜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有些抗拒地摇了摇头——那张地毯不算小，容下三个人绰绰有余，可患有男性恐惧症的她又怎么能和两个大男孩挤在一起？ “小瑜喜欢一个人待着，你就让他在那看漫画吧。” 见薛丙想起身去拉秋瑜，薛世衍制止他说。 虽然某种角度上他说的是事实，但这话听在秋瑜耳朵里却莫名刺耳。 就好像只有她是局外人似的。 没多久洗完澡的李秋妤也出来了，看到两兄弟正在玩游戏便立马欢呼一声也挤了过去。她同样穿着薛丙的衣服，连薛世衍都显大的尺寸穿在她身上更是松松垮垮，莫名有种慵懒的时尚风。 “魂X罗？多没劲儿啊！咱们来玩街X吧！” 李秋妤坐在薛世衍边上，俯身去拽放着卡带的纸箱。 一股好闻的洗发水清香弥漫在鼻尖，把头发扎起来的李秋妤上身横在他怀里，也不知刻意还是无意，薛世衍隐隐从大腿处察觉到一丝软软肉肉的触感。 这个感觉…… 这丫头不会没有戴那个吧！ 薛世衍惊骇地向后仰了仰身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李秋妤胸前自然下垂的衣服。 由于这件T恤确实太大了，因俯身而垂下来的布料像是窗帘一样晃晃悠悠，前面电视机的光线透过来，这卷“窗帘”大部分的面积被照的微亮，唯独一块钟乳石般的阴影大大方方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又随着李秋妤的动作时而从中间分出一个倒三角的缺口。 薛世衍单手捂住脸，不知该怎么说自己这个表妹。 【这就是国外的开放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先前他们全身衣服都淋湿了，外衣倒还好解决，反正又不出去玩，借薛丙的顶一顶就行，但女孩子的内衣这里可是没有备用的。 还不知薛世衍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李秋妤找到了“街X”的卡带，二话不说就插入学习机中。 “哼哼，以前你们两个欺负的我好惨，现在我可是练过的，你们谁先来？” 仿佛是回忆起小时候被两兄弟吊打的不愉快经历，李秋妤挑衅的问。 顺便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放在两腿间。 “你这瓜子从哪来的？”薛世衍斜眼看她。 薛丙拿出来的衣服里不可能有这东西。 李秋妤也不回答，只是笑嘻嘻地往他那边拨了一点。 嗯，真的只有一点，大约是一把中的十分之一。 这时薛丙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李秋妤已经和薛世衍玩上了。他看了看薛世衍随着屏幕上被连击的人物左右躲闪的样子，转了转眼睛，笑嘻嘻地说： “哥，姐，你们先玩着，我去接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李秋妤问。 “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大哥也认识。” “表哥的朋友？男的女的？” “先不说，来了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行，那你去吧，顺便带他过来玩……哇！表哥你太不厚道了，居然趁我说话的时候偷袭！” “咳咳……这叫兵不厌诈。” “卑鄙！” 薛丙走了，被薛世衍偷袭输了一局的李秋妤很不服气，嚷嚷着下一把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完美KO”。 李秋妤操控的人物是旗袍丽人，在她飞速跳跃的手速下，游戏里那双结实的大长腿舞出一片幻影，把薛世衍控制的白袍男打的节节后退。薛世衍额头慢慢渗出细汗，没料到当年那个连出拳还是出腿都分不清的小女孩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 “哈哈，表哥你太弱了吧！” “别、别得意！下一把看我选一个超厉害的角色！” “啧啧啧，玩游戏看的是操作，操作懂吗？” 李秋妤得意洋洋。 接下来几把她越战越勇，把心有不甘的薛世衍彻底打没了脾气。玩到这时候，被自己表妹血虐的薛世衍也没了玩的兴致，就在他扔掉手柄想说“不玩了”的时候，一只小巧的手从他旁边伸出来，按在了手柄上。 “换我来。” “……欸？” 这个人自然是被晾了很久的秋瑜。 她板着脸在薛世衍右手边坐下，侧过头，眼神平静地看向薛世衍左手边的李秋妤： “和我玩一把吗？” “嗯……行啊。” 李秋妤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莫名的，她从这个新认识的“弟弟”身上感觉到一丝挑衅的气氛。 重新选人，李秋妤依然选的是旗袍丽人。她很喜欢这个人物，漂亮又强大。 秋瑜选的是红袍将军，魁梧的身体里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战斗开始，双方简单的试探了一下，秋瑜立刻搓动手柄发出大招。李秋妤意外于这个安安静静的“男孩”居然进攻意愿这么强，但也马上操控人物防御，只掉了一点点HP。 大招落地后，秋瑜按中下蹲，一个下钩腿把旗袍丽人撂倒，接着就是一通犀利的操作，瞬间打掉了对方三分之一的HP。 李秋妤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痛呼的旗袍丽人再感讶异，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趁对方攻击的间隙挣脱了连招，打出一片幻影腿开始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磨着对方的血条。由于先前轻敌导致被偷了大量HP，最后李秋妤的旗袍丽人在不甘的呻吟中倒在了地上，让她不禁抿住嘴唇。 “再来！”她说。 秋瑜笑了笑，接受对方的挑战。 一时间，两个暗暗较劲的女孩反倒是把她们中间的薛世衍抛在了脑后，只想着怎么让对方败在自己手中。十几盘下来，双方各有胜负，谁也无法取得绝对的优势。 “呼——你挺厉害的嘛。”又一把结束，李秋妤放下手柄，称赞说。 秋瑜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 “还行吧，看来你也不只是胸大无脑。” “咳咳——” 薛世衍这时候咳嗽一声，用眼神示意秋瑜说话有点过了，然而秋瑜只是冷冷地刮了他一眼，嘴角嘲讽的微笑就像是在说： 【我可不想被你这个大色狼说教。】 原本在她看来，薛世衍之所以输那么惨肯定是因为被身边的表妹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气愤不过才过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但几番交手下来，她勉强认可了对方的游戏实力，明白薛世衍输的原因确实是因为太菜了。 至于她为何会“气愤不过”…… 这个深层次原因被秋瑜任性的忽略了。 另一边，尽管被讽刺“胸大无脑”，李秋妤却一点儿也不恼。她漂亮的大眼睛在两人古怪对视的眼神上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打趣说： “哦——表哥一直跟我玩，所以小瑜表弟吃醋了？” 这句话直接让秋瑜浑身一僵，脸立刻拉了下去。 “谁、谁会吃吃、吃这个大色狼的醋！”绝不承认这一点的秋瑜矢口否认，只是结巴的声音听上去难免让人觉得心虚。 李秋妤眯了眯眼睛，一抹调皮的笑容爬上了脸颊。 说时迟那时快，当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秋妤突然扑在了薛世衍身上，用她饱满的肉团紧贴着对方胸膛。 “表哥，我像小时候那样坐在你怀里玩游戏好不好？” 少女环着男孩的脖子，仰头嘟着嘴，用撒娇的语气央求。 大概仍觉不够，她又挺着胸脯上下蹭着，另一边则把脑袋趴在表哥僵硬的肩膀上，侧着脸看向明显压抑着愤怒的秋瑜： “地上好硬啊，我屁股都坐痛了，表哥，好不好嘛！” 一声声撒娇的声音仿佛能掐出水来，薛世衍宛如木桩，面对怀里的表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好求助的看向一旁。 秋瑜咬着牙，回了他一个冷似冰霜的杀人眼神，随即站起身，对撒娇个不停的李秋妤说： “松开！” “为什么要松开？你吃醋了？” “……我再说一遍，松开！” “我就不，我就不！” 李秋妤孩子似的摇头，搂的更紧了。 见说话不起作用，秋瑜又气又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不过是妹妹对哥哥撒娇而已，关她什么事？可理性在目睹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时被撕得粉碎，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这个做作的女人从薛世衍身上拖走。 想到就做，秋瑜一把拽住了李秋妤纤细的小腿，用力往外拽。 “你、你……你非礼！” “反正你也不在乎，快松开，要不然待会儿内裤露出来我可不管！” “哼！我现在穿的是男士内裤，露出来就露出来！” “你！”秋瑜气急，“不要脸！” “拽女孩子的腿，你才不要脸！小色狼！” “我……好！你不怕露内裤是吧？那我就扒你的衣服！” 秋瑜看出了这女孩没有穿内衣，故意吓唬她。 但李秋妤是那种会被吓唬住的人吗？只见她躺在薛世衍怀里大笑一声，得意地说:“有本事你就扒，到时候我就把胸部埋在表哥身上，你也瞧不着！” “你、你、你……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他是我表哥，我们还一起洗过澡呢，有什么好羞耻的？”李秋妤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是小时候！” 薛世衍在一旁补充。 但再次陷入较劲模式的两个女孩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把他当作是一个替代游戏的新战场，斗得热火朝天。 六、意料之外的访客 薛世衍他们在薛丙家玩了一下午，等到薛丙回来的时候，秋瑜和李秋妤这对冤家正操控着两个炸弹人互相伤害。 “我说你们倒是去炸怪物啊。” 薛世衍很无奈。 注意到进来的薛丙，他扭头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咦，你说的那个朋友呢？” “她说累了，找了个旅馆休息。” “哦。” 薛世衍也没多在意，随手接住表弟扔过来的饮料。 快到饭点的时候，两人晾在阳台的衣服也差不多干了，他们收拾好房间里的东西，就准备回奶奶家吃饭。 路上，李秋妤似乎因为下午的事忽然对秋瑜产生了兴趣，时不时就表现出和薛世衍的亲密而刺激她，让秋瑜恨得牙痒痒，又羞于在大街上表现出来。 “小瑜哥，你不舒服吗？” 见秋瑜冰冷着脸，薛丙问。 由于男性恐惧症，秋瑜对他示好的动作本能的反感，摇了摇头，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离三人远远的。 于是薛丙又贴在薛世衍耳边问： “大哥，我好像被小瑜哥讨厌了？” “小瑜表弟估计是饿了吧。” 李秋妤呵呵笑着，亲昵地挽着薛世衍的手臂，还往后面吐了吐舌头。 秋瑜眼皮一跳，气得想打人。 吃过晚饭，秋瑜闷声闷气地钻进了睡房里，走之前还瞪了薛世衍一眼。对女儿反应最敏感的秋瑾找薛世衍问了问情况，了解到下午发生的事情之后笑了笑，感叹地说： “这或许也是好事吧。” 秋瑾的态度让薛世衍很疑惑。 【难道秋阿姨已经知道秋瑜的毛病了？】 他误以为秋瑾是乐于见到秋瑜跟李秋妤这样性格开朗的女孩相处。 夜深了，田间蟋蟀的叫声吵得人睡不着。薛世衍从床上坐起身，侧头看了看熟睡中仍保持着防备姿势的秋瑜，羡慕她良好的睡眠质量。 出了两人的房间，他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本想到厨房里去找点什么吃的东西，却意外发现坐在门槛上仰望星空的薛丙。 “……你在干嘛？” “还是夏天的星空好，冬天都没几个星星。” “哪还不快去睡觉？大半夜的，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薛世衍没好气地说。 刚才他还以为自己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呢。 薛丙扭头看着一旁的堂哥，从怀里拿出一袋瓜子：“吃吗？” 依稀的月光下，他脚下到处都是瓜子壳。 “你这是坐了多久……”薛世衍在堂弟旁边坐下，问说，“怎么，是不是还要给你配一瓶酒啊，大诗人？” “哦对……不过现在镇上的店铺都关了，不知道网吧里有没有。” “说你胖还喘上了！得了，这里我来收拾，你给我回房睡觉去！” “大哥你出来干嘛？” 面对薛世衍的催促，薛丙不为所动，反问说。 “你别管我，再不走我去叫奶奶了啊？” “行吧。” 薛丙洒脱一笑，起身往回头。 当他掏出钥匙要打开大门时，他又顿了顿，轻声说： “大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 说完，就进了屋子。 棕色的铁皮门缓缓关上，轻微的几乎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当锁扣扣上，这细小而清脆的声音一下传入薛世衍耳中，犹如一颗小石头丢入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他知道薛丙在说什么。 ——今年的春节，薛岚风依旧不回来。 从小到大，薛丙能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是被爷爷奶奶拉扯大的，和他一样的还有薛宝儿。薛丙和薛宝儿是亲兄妹，同父不同母，事实上对他而言，如果说父亲是某个印象模糊的混蛋家伙，那么母亲就只是户口本上一行汉字组成的陌生名字。 薛岚风生性风流，放荡不羁，向往自由无拘束的生活，理想是踏遍祖国的山川河流，在每个地方都留下自己的足迹——说难听点，就是不负责任，纯粹的个人享乐主义者。 尽管平时看不出来，但薛丙对自己父亲是有怨恨的，而这怨恨的深处，则是对亲情的渴望。 更说直白一点，是对父爱与母爱的向往。 薛家是个大家族，且不说盘枝错节的亲戚关系，光是薛善文这一辈儿的亲兄弟就有四个。记得小时候，薛世衍想去安慰弟弟，最后两人却打了起来，事后薛父拍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你不想弟弟伤心，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能解释的……爸爸和小姑、二叔、四叔是一家人，小姑和小妤是一家人，你弟弟和四叔又是一家人，明白吗？” 那时候的薛世衍还小，对这绕口令似的话很是不解，但直到母亲去世，看着日渐颓废的父亲和空荡荡的家，他才终于深刻的明白了一些道理。 ——有些缺失且弥足珍贵的东西，即便是血亲也替代不了。 叹了口气，薛世衍找了把扫帚把地上的瓜子壳收拾干净，也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趣。回到睡房，秋瑜也不知在做什么梦，兹巴兹巴绊着嘴。 “睡着的时候可爱多了。” 碰了碰秋瑜的脸，薛世衍替她盖好滑下去一半的被子，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好久好久没见的母亲。 “妈妈……” …… 日上三竿，做了一个漫漫长梦的薛世衍迷迷糊糊吸了口气，莫名觉得胸口上仿佛压着一块石头般，连呼吸都迟钝下来。 不都说做噩梦才会胸口发闷么？为什么做美梦也会？ 刚睡醒脑子一片浆糊的他还没理清这当中的关系，一声大喝猛地把他惊醒： “起床啦！” 大惊之下，薛世衍倏地坐起身来，“咚”的一声撞到他身上那人的额头。 “嘶——” 宽敞的大床上，两个人捂着额头疼得直打滚。 “谁啊！”薛世衍含泪抬起头，却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气鼓鼓地盯着自己。 “……夏果？” 是的，这人的的确确就是夏果，他的青梅竹马。 凌乱的被子上，额头红红的夏果跪坐在上面，眼神凶恶。她上身穿着厚厚的高领毛衣，仍挡不住傲人双峰，下身是紧身牛仔裤，短袜上有可爱的花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薛世衍记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蓬镇老家，那么夏果怎么跑到自己床上了？ 掐了掐脸，确定没有做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懵懵懂懂的下了床，懵懵懂懂的穿上衣服。走到客厅里，正围着火盆聊天的大人们对他身边跟着的青春少女没有一点儿疑惑，这更让薛世衍彻底懵了。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夏果的肩膀，头疼地说：“说吧，你怎么跑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扎着侧马尾的夏果抱着胳膊，笑嘻嘻的问。 在薛世衍再三追问下，她抬起手指，玩弄着胸前的发辫，无所谓地说：“我老妈和牌友去旅游了，年三十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就来找你咯。” “……好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下午。” “昨天……薛丙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 “嘻嘻，答对了，但没有奖励！”夏果笑眯了眼睛，“我让他保密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这样的美少女专程来陪你，是不是快感动哭了？” 瞧她这一如既往的厚脸皮，薛世衍虽觉得欣喜，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不屑地说： “是啊，我很感动，感动的恨不得好好掐掐你的小脸，看它到底有多厚。” “你这是嫉妒！” “我能嫉妒你什么？” “当然是嫉妒我的美貌，难道不是吗？我的好‘闺蜜’，美艳动人的世衍大美……呜呜！” 预感到她要说什么，薛世衍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啊呜！” 夏果一口咬在了他手掌上。 第1章 家族与旅游之始（四） ==================================== 七、李秋妤的打算 夏果一早就来了，虽然薛家人大多不认识她，但秋瑾是知道薛世衍这个青梅竹马的，也很讶异她会到这里来。 当薛世衍还在床上美美做梦的时候，人缘极好的夏果提着从锦城带过来的礼物，一口一个奶奶、阿姨的叫着，把薛家女人们哄得喜笑颜开，直说这丫头又漂亮又懂事。 “世衍，过来过来。” 见俩小孩在门口“打情骂俏”，性格直爽的薛静宜故作姿态地走到院子里去拾掇花卉，随后悄悄对薛世衍打手势。 薛老太太见状过来拉着夏果的手到火盆旁坐下，薛世衍皱皱眉走到院子里去。 刚一靠近，他就被小姑一把揽住脖子： “说说，那个小姑娘和你啥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啊……” “别给小姑装傻！你这小子，小姑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还看不出来那丫头的心思？”薛静宜紧了紧手臂，贼兮兮地笑说，“她是你‘那个’，对吧？” “咳咳——哪有！” “还在装！” “真没有，夏果只是我的青梅竹马……” “哦~青梅竹马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嘿嘿，很多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小姑一脸“我懂的”。 说起来，薛世衍的姑爷和小姑就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那时候薛善文三兄弟把薛静宜这个薛家唯一的姑娘当小公主一样供着，对常来献殷勤的李姑爷不假辞色，据说后来小姑结婚那晚他们还借着酒劲儿把新郎打了一顿。 这个故事是薛世衍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叔告诉他的，说的时候还洋洋得意。 这也难怪薛静宜会对夏果那么满意，或许在她看来，夏果是迟早也要叫自己一声“小姑”的。 不过现在这两人还小，她纵使再高兴也不忘叮嘱薛世衍要以学业为重。 快到午饭的时候，在秋瑾房间做作业的秋瑜从楼上下来，一见到客厅里的夏果就是一愣，随后深深皱起了眉头。李秋妤很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小时候的姐妹们玩耍，当她哼着歌回来时，二话不说就拽住正在院子里逗狗的薛世衍，神神秘秘地问： “表哥，听说你女朋友来了？” 那动作，那神态，和她妈妈一个样。 “你听谁说的？” “我妈呀！” 薛世衍一个头两个大，然而不等他否认，这个风风火火的丫头就甩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客厅里。 “哇哦！好漂亮的小姐姐！” 李秋妤眼前一亮，满是惊艳地盯着穿着便装的夏果，像是见到了仙女一般。 也不怪她会这么夸张，夏果虽然穿的朴素，但一点儿也不随便。因为要来见薛世衍的亲人，夏果可是在家里准备了好久——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既不能让人觉得轻浮，又不能显得土气。 为了今天这一场见面，她特意挑选了身上这一套，米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黑白格子大衣，保暖又时尚。紧身的牛仔裤不仅凸显出她双腿的曲线，也不失少女的活力，一双鹿皮长靴裹住小腿，高挑中隐隐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 为了这身打扮，她还把平时的双马尾换成了侧马尾，更有别种风情。 在来蓬镇之前，夏果从妈妈抽屉里拿走了美容中心的会员卡，彻彻底底来了一次全身保养，这对一般只抹点儿护肤霜的她来说可是新鲜事，也因此本就无暇的肌肤愈发水嫩，宛如刚剥掉壳的熟鸡蛋，吹弹可破。 这样“全副武装”的夏果光是往那里一坐，就犹如壁画中的天使一般，浑身散发着柔和的亮光，连同是美少女的李秋妤都惊呆了。 她咋咋呼呼叫了两声，随即牵起夏果的手，开心地说： “我叫李秋妤，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是表哥的女朋友吗？” “我叫夏果。” 夏果说着瞥向跟着走进来的薛世衍，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小魔女……】 薛世衍回了她一个白眼。 吃饭的时候，李秋妤坐在夏果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话，表现的比亲妹妹还亲。但只有薛世衍注意到表妹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狡黠目光，那仿佛是在说： 【表哥你放心，我帮你搞定她！】 薛世衍觉得胃疼。 光是性格冷僻的秋瑜和狐狸似的夏果就够他受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同样麻烦的表妹，而且还是三个人扎堆在一起，这简直是比地狱还痛苦的折磨。 可他却不知这奢侈的烦恼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如果说出来，他恐怕会被愤怒的单身狗们施以审判的火刑。 “对了，薛丙呢？”薛世衍左顾右盼，忽然察觉到少了一个人。 “他啊，一早就搭车走了，说是去城里见网友。” 二叔说。 【这小子，昨天骗了我今天就跑了。】 薛世衍暗想。 “都要过年了也没个正经，网友网友，也不怕被骗咯。”薛老太太埋怨。 席间，李秋妤这丫头忽然不知想到了哪一出，兴致勃勃地提议说： “反正离大年三十还有几天，要不咱们全家去旅游吧？” “旅游？去哪？”薛静宜看着自己女儿。 “妈，咱们不是订了九龙山的票吗？总不能浪费了呀，要不这样，您叫爸开车过来，把外公外婆、二舅二舅妈，还有秋舅妈都带上，那里山清水秀，外公也会精神点儿的！”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跟妈耍小心思。” “我哪有什么小心思呀！” 李秋妤很无辜。 但妈妈哪里会看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只见薛静宜也不说话，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盯着李秋妤，直把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嘟着嘴说： “我、我就想着，秋舅妈她们不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吗？还有夏果姐姐，咱们也好久没回来了，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去旅游一趟……” “你刚才的话里可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妈你想啊，你们一群大人，我们一群小孩子，玩着都不自在！所以你们大人一个团，我和表哥他们组个团，反正地方都一样，玩着也开心，对吧？” 李秋妤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冲妈妈使眼色。 薛静宜瞧女儿挤眉弄眼的样子，顿时心里敞亮，暗道不愧是自己女儿，鬼点子就是多，于是装作沉思的模样，转头问薛老太太： “妈，您看？” “你们年轻人去玩儿吧，我和你们爸一辈子就没出过这蓬镇，还是待在家里好。” “别啊外婆！”李秋妤撒娇说：“我和妈妈这么久没回来，今天难得一家人比较齐，就让她和爸爸陪您开心一下嘛！这也是咱们晚辈的孝心不是吗？” “这丫头，就你嘴巴甜！” 薛老太太笑说，也没再拒绝。 老二薛贵仁和他老婆在镇上做些小生意，本不想去，但架不住妹妹薛静宜的劝说，烟屁股猛地一吸，答应下来。 而秋瑾则比较为难，她倒不是不想和薛家人旅游，而是担心女儿到人那么多的旅游景点去，会不会让病情恶化。 李秋妤不知道这层关系，大方地说： “秋舅妈你放心和妈妈他们去玩，小瑜表弟就交给我吧！再说了，不是还有表哥在吗？” “小瑜，你觉得呢？” 最终，秋瑾还是想问问女儿的意见。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本以为会直接拒绝的秋瑜只低头想了一会儿，就点头答应。 “OK！小瑜表弟也没意见，那么夏果姐，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好呀。” 夏果本来就是来找薛世衍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八、如烟如海 既然已经决定了全家去旅游，那么趁着春节之前还有时间当然是宜早不宜迟。 薛家姑爷李干本来在外地开会，得到老婆大人的指示后立马推掉了所有工作坐飞机赶过来，还在锦城租了一辆可带全家出游的大房车。 等他风尘仆仆地来到蓬镇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由于村里的路太窄，这辆可容纳十多人的房车开不进去，薛家人只能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往镇上走。 快走到铁栅门时，秋瑜忽然想到什么，说了句“你们先走，我拿样东西”便急匆匆返回了她与薛世衍的睡房。 拉开衣柜，下面有一个胀鼓鼓的行囊，秋瑜蹲下来把藏在最底部的服装一件件拿出来。 那是一件毛绒绒的白色外套加毛衣，一条下端拼接着黑色蕾丝的牛仔短裙，以及一双浅灰色的加厚打底袜。 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里，秋瑜露出神秘的微笑，快步走出房间。 “你去拿什么？”见秋瑜背着书包两手空空跟上来，薛世衍好奇地问。 “和你无关。” 秋瑜说。 李干的车就停在进村的道口上。二叔扶着薛老爷子上了车，其他人也跟在后面上去，薛静宜牵着小侄女的小手走到李干面前，斜眼看他： “工作不忙了？” “老婆大人召唤，哪敢不来。”李干笑。 “说得好像是我逼你一样？” “哎呀，妈！你就别撒娇了，咱们赶快上路吧！”李秋妤从后面抱起薛宝儿，登上车不耐烦的说。 被女儿损了的薛静宜脸上有些挂不住，脸通红地瞪了一眼傻呵呵笑着的李干，就追着女儿跑上去要教训教训她。 “你就是秋嫂子吧，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哥了，替我向他问个好。”李干贴心地从秋瑾手上拿过行李，文质彬彬地说。 秋瑾微笑点头。 清点了一遍人数，包括小姑娘薛宝儿在内共十二人。确认人都到齐之后，李干就到驾驶室坐下，发动了车子。 庆州多山，蓬镇就坐落在山谷里。宽敞的房车行驶在山脚下，一边是高低起伏的群山，一边是陡峭的山沟，放眼望去，湍湍河水从上游奔流而下，仿佛草原上磅礴迁徙的羊群，如烟如海，绵延到看不见的尽头。 好久没有出远门的薛宝儿蹬掉鞋子，爬上沙发拉开车窗，把脑袋伸出去张嘴发出“啊~~~”的声音。 窗外的风把她的小辫子吹得像抓狂的章鱼，一旁的李秋妤见状赶紧把这个小丫头拽了回来。 “这样很危险的！” 她竖起食指，拿出了身为表姐的威严。 但薛宝儿歪着小脑袋，困惑地说：“可是、可是爸爸也这样。” 她说的爸爸自然就是薛岚风，薛家最叛逆的那个人。 小姑娘虽然性格比较内向，但对于自己爸爸却非常崇拜，凡是薛岚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薛宝儿都固执地奉为真理，认为都是对的——尽管她年纪尚幼，不懂得“真理”这个词的意思，可这并不妨碍她处处模仿薛岚风的行为。 “爸爸可是很厉害的人呢，还带我下河抓过大鱼，好大好大的鱼，这么大！” 薛宝儿说着，把两条胳膊用力向两边扩展。 眼中满满是憧憬之色。 说教了半天的李秋妤败退下来，对薛宝儿根深蒂固的思想束手无策，只能拽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做那么危险的事。 小姑娘想再体验那“啊~~~”的畅快感，但她的力气比不过表姐，于是眼眶里立刻盈满了泪水，粉嘟嘟的嘴巴也撅了起来。 “表姐是坏人！” 她泪眼汪汪地说。 被打上“坏人”标签的李秋妤哭笑不得，还被坐在对面的薛静宜哈哈取笑，恼的她暗自埋怨“这是我的亲妈吗？”，却忘了先前调侃母亲的事。 不得不说，这对母女真的很像。 薛宝儿甩着手，不给李秋妤好脸色，这让她更加委屈，转而向薛世衍求助： “表哥……” “宝儿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这时，坐在薛世衍边上的夏果不知从哪儿找到一根红绳，头尾相连系在一起，十指灵巧地翻出漂亮的花绳。 小姑娘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了，连眼泪都憋了回去。 “铁塔！” 她瞪大眼睛，开心地说，“我爸爸也会这个！” “喜不喜欢？” “嗯！” 夏果和薛世衍换了下位置，靠近薛宝儿伸出双手，刚才那座铁塔刹那间又变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呀飞呀停在了小姑娘的鼻子上。 “嘻嘻嘻——” 小姑娘痒得呵呵直笑，伸手去抓，蝴蝶慌张地飞起来，又变成一座大桥。 “想不想学啊？姐姐教你。” “要学要学！” 一开始还对夏果有些戒备的小姑娘顿时卸下心防，只觉得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好厉害，连爸爸的“魔法”也会。 另一边，见不待见自己的薛宝儿转眼就跟夏果玩到了一起，李秋妤有些佩服，也有些气馁。她起身到薛世衍右边坐下，悄咪咪地说： “表哥，你这女朋友逗小孩还真有一套！” “都说了不是我女朋友。” 薛世衍有些受不了耳边的细语，动了动肩膀说。 至于夏果的本事，他并不意外。 小时候他们小区里的孩子王就是夏果，甭论平时多嚣张、多顽皮的熊孩子到她手里都被治的服服帖帖，更何况一个小丫头？ 这也是他当年总被针对的原因。 因为其他小孩都觉得夏果唯独对他最好，很是吃醋。 【那时候真是灾难啊……】 遥想当年被整个小区的孩子“道路以目”的“帝王”待遇，薛世衍就不寒而栗。不止是男孩，连女孩都忿忿不平，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与鄙视，仿佛恨不得立刻摘下头上的发箍丢在他脸上。 不用怀疑，那时候这群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屁孩最早学会的词语就是“小白脸”和“吃软饭”，也算得上是成功的反面教育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 薛世衍呢喃。 这恐怕也是他直到上高中之前都不太敢跟夏果以外的女生说话的原因——实在是童年阴影太大，谁能想到他曾在幼儿园吃饭的时候从碗底发现了一枚寒光凛冽的胸针？ “什么不堪回首？”李秋妤把脸凑过来问。 瞧着表妹娇艳的俏脸，尽管容貌大变，但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亲切的模样。 薛世衍心中一动。 童年时除了夏果以外，唯一没有对他表现出敌意的女孩子就只有表妹李秋妤。对那时候的薛世衍来说，李秋妤就仿佛是天使一般，给了他救赎和希望，让他没有对女生彻底绝望。 ——这倒不是说其他男生就对他好，只不过薛世衍本就是男生，哪怕被欺负也能打打闹闹，可女生就是另一个圈子，没接触过自然会觉得陌生和恐惧。 后来李秋妤出国了，薛世衍在夏果的推荐下接触到岛国的动画片，由此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上了妹妹题材的作品。 而这也是他被怂恿穿上女装的契机之一。 【这样说起来，果然罪魁祸首还是夏果这家伙啊！】 薛世衍恍然醒悟，自己之所以有这么多悲惨遭遇与黑历史，究其源头全都是因为夏果。 如果不是她，自己就不会被针对；如果不是被针对，自己就不会对女生产生恐惧；如果不是对女生产生恐惧，自己就不会那么在意李秋妤的离开；如果不是那么怀念李秋妤，自己就不会喜欢上妹妹题材的动画；如果不是喜欢妹妹题材的动画，自己就不会在夏果的怂恿下穿上女装；如果不是女装的黑历史，自己就不会被秋瑜威胁…… 一条清晰的逻辑链顺利展开，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名叫“夏果”的幕后黑手有意或无意地操控着。 宛如无处不在的小恶魔。 但…… “表哥你怎么了？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李秋妤发现自己表哥脸上的表情就像开了染坊似的，变化多端。 薛世衍没有回答。 他只是忽然体认到一件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在他有自我认知的这十几年里，生活中时时刻刻存在着夏果的身影。他的悲伤、他的喜悦、他的无力、他的奋斗，都有一个叫“夏果”的女孩子陪着他，一起哭泣、一起快乐。 他。 真的还能离开夏果吗？ 真的能适应夏果不存在的世界吗？ 如果夏果离他而去…… 自己还剩下什么？ 心莫名恐慌起来，既是对过去的反思，也是对未来的迷茫。 “或许……” 或许…… 碧蓝的天空上，绵长的云层仿佛是一道浩瀚的长梯；河流的滔滔声不绝于耳，如同咆哮，如同沉吟，伴着群山上树海的摇曳，流向远方。 看不到尽头。 第2章 “害人终害己”……（一） ======================================== 一、到达与分房间 九龙山景点和锦城地区相距不算太远，从锦城客运中心出发大概需要七八个小时的车程，期间要转一次车。薛家众人搭乘自己租凭的房车直接上了高速，在夜幕降临前到了一片荒郊。 “总算下高速了，弄点东西吃吧。” 李干把车驶离车道，在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 这附近没有旅店和民宿，除了野草就只有地上爬的虫子。一轮红日渐渐下沉，风也凉了起来，众人下了车，把一套烧烤器具架好，拿出了冰箱中冷藏的各种食物。 “哦！哦！烧烤咯！” 薛宝儿欢呼着，在空地上跑来跑去，充满了小孩特有的活力。 ——她曾和父亲四处流浪，对这种荒野中的生活并不陌生。 秋瑾、薛静宜以及薛贵仁的妻子负责清洗食材与主厨，男人们则把车上可拆卸的椅子搬下来。 “世衍，你和秋瑜去淘米。” “哦。” 一阵忙活后，天色彻底暗下来。李干打开了房车的车灯，一行人围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把串好的食物摆上烤架。 烤架内的木炭烧得通红，油滴在上面发出令人愉悦的“滋滋”声。 “二伯二伯，我要吃肉！” “来，小心烫。” 薛宝儿脸上手上都是油渍，小嘴对着刚烤好的肉串吹气。坐在她旁边的夏果见状，掏出纸巾擦了擦她的嘴。 “谢谢夏果姐姐！” 小姑娘很有礼貌。 而薛世衍则嘴角抽搐，一脸怀疑地盯着夏果。 “……怎么了？你也要我帮你擦么？” 夏果注意到他的视线，笑说。 【有古怪，很有古怪！】 这一路来夏果的表现都被他看在眼里，不仅乖巧懂事，还落落大方，跟平时那个任性妄为的“厚脸皮大小姐”完全不一样。 对，简直就像是学校里伪装的翻版！ 薛世衍怀揣着戒备的心态，时刻注意着夏果的动向，这不能怪他太小心，而是夏果的各种恶作剧他记忆犹新，深怕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来一下。 但他明显多虑了。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悠闲地坐在棚下聊天，薛世衍见到和大人们也能从容交谈的夏果觉得有些无趣，便准备到车上去躺一会儿。 刚上车，他就看见秋瑜正往外走。 “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要你管？” 秋瑜瞪了他一眼，略有些慌乱地下了车。 薛世衍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觉得秋瑜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又想不出所以然，于是便耸耸肩当这个表弟又怪病发了，找了个床铺躺下。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时，房车正缓缓行驶在道路上，他旁边睡着秋瑜，两人身上盖着被子。窗外的天空还是很黑，不过地平线上已经能见到一丝丝亮光，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十五分，看来他这一躺下就睡了十多个小时。 车厢中其他人还在睡觉，薛世衍轻手轻脚地从床铺上下来，到卫生间去洗漱。回来时，他看见走道边一个床铺上睡着夏果，而薛宝儿则窝在她怀中，把小手从毛衣下面伸了进去。 “呃——” 瞥见毛衣下泄露的缕缕春光，薛世衍红着脸别过头，把掉在地上的被子给两人盖好，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在他走后，沉睡中的夏果甜甜一笑，大概是个好梦。 早上七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都醒了，车内响起忙忙碌碌的洗漱声。李干把车停下，众人弄了些早餐吃，吃过之后继续上路。 大约在十点左右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九龙山景点。 “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分开行动吧，嘿嘿，两天后见！” 十分精神的李秋妤站起来大声宣布，她妈妈翻了个白眼，叮嘱说：“大人不在你们自己注意安全，不许胡闹、不许去危险的地方，要听你表哥的话，有事给我们电话，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老妈你很啰嗦哎！” 李秋妤撇嘴。 年轻人在景区外的镇子上下了车，小姑娘很舍不得夏果，哭嚷着要和姐姐在一起。但薛老太太本就不放心薛世衍他们一群孩子自由活动，又怎么会再让薛宝儿也跟着去？于是在小姑娘伤心的哭声中，车子渐渐驶向远方。 “你挺厉害的嘛，宝儿对我都没这么亲。”薛世衍略有吃味。 “没办法，谁叫我是美少女呢~” 大人一走，夏果立即恢复了他熟悉的模样——骄傲又自恋。 现在只剩下薛世衍和三个女生，其中一个是伪装成男生的秋瑜。四人拖着行李箱到了李秋妤安排好的酒店，取他们的房卡。 “是薛先生订的三间房吗？请让我确认一下预留的手机号。” 前台的服务员小姐露出礼貌的笑容。 李秋妤把自己的手机号交给对方。 “好的，薛先生订的是303、304、305三间房，请出示一下您们的身份证件，顺便这有份表格请填一下。” “三间房？” 薛世衍一边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一边疑惑地说。 “是的，三间房。” 服务员小姐的微笑依旧很职业。 拿到房卡，他们在另一位服务员的带领下乘电梯上了三楼，走到订的那三间房门前。 李秋妤开始分配房间。 “我住303，夏果姐304，表哥你们两个男生住305，没问题吧？” “没……” “等等。” 正当薛世衍要点头的时候，一旁的夏果忽然眉头一皱，出声反对。 ——她可是知道秋瑜真实性别的人。 “我和小秋住303，小瑜住304，世衍一个人305。” “欸，为什么？”李秋妤问。 秋瑜也神色一变，犹豫地看向夏果。 “也没什么不好吧？”夏果表面不动声色地说，“小秋你不是想知道世衍这些年的事吗？我们住一起晚上正好可以聊天呀。” “哦，这样啊。” 李秋妤眨了眨眼睛，没察觉出夏果表情上的异样。 薛世衍本就无所谓，能和性取向出现偏差的继弟住两个房间更好，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出声的秋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果，忽然说： “不，我要和哥住在一起。”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她。 夏果有些迟疑，又有些担忧；李秋妤倒是很好奇，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新表弟这么依赖自己表哥；薛世衍则有些惊恐，本来一开始分配的时候他也没在意，可当秋瑜刻意强调要和他住一起时，一股从内而外的毛骨悚然感又回到了身上。 【这家伙，果然是在打我的注意啊！】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像小女生似的抱住胳膊。 夏果上前一步说：“这样不好吧？我和小秋住一间房，你和世衍也住一起的话就多了一间，这不是浪费么？” 她摆出理性分析的姿态，想要打消秋瑜的念头。 【这个秋瑜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个女生，为什么非要和世衍住一起？难道她……不对不对，她有男性恐惧症，而且世衍是她哥，再怎么说这也……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 一时间，各种想法在夏果脑海里来回闪烁，让她看秋瑜的目光也多了份别的东西。 走廊上的气氛稍稍有些凝重，李秋妤这个读不懂空气的小妮子左看右看，忽然眼睛一亮，举起手兴奋地说： “嗨嗨！这样的话，我也要和表哥住！” “喂！” 薛世衍很头疼。 这些家伙是想搞什么啊？房间什么的有这么重要吗？又不是学校里的宿舍，非要都挤到自己房间去干嘛…… 觉得再不制止一下不行，薛世衍开口： “都别争了，就按一开始……” “好吧，那我也住305。” 夏果说。 “喂！！！” 这下，真的全乱套了。 二、我没有这种经验 “哇，这个房间真大啊！四个人住完全没问题！” 李秋妤欢呼一声扑倒在床上，半边身子都陷了进去。 秋瑜一声不吭地走到沙发坐下，戴上耳机低头玩她的“四公主”；夏果把帘子和落地窗拉开，对着远方的群山深深吸了口气。 “这里的环境真不错……得花不少钱吧？” 她回头问薛世衍。 这虽然是座小镇，但由于旅游业的兴旺使得镇上的基础设施与服务业发展很快，比之一般的三四线城市也不逊色——消费更甚之。 “反正不是我们花钱。” 薛世衍笑说。 夏果走过来，在另一张沙发坐下：“嗯……是你小姑安排的吧？不过奇怪，刚才前台小姐说‘薛先生’，难道你姑爷是入赘的？也不对啊，都什么时代了，还有改姓这一说？” 她翘着腿，手背抵着下巴喃喃自语。 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哎呀，你就别猜了，”薛世衍说，“可能是二叔帮忙订的吧，比起这个，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 早上只简单熬了点儿粥，他现在肚子都咕咕叫了。 “哼，就这点儿出息。”夏果不屑地取笑他。 “‘人是铁饭是钢’，我说你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有吗？” “呵，先前不知道是谁在大人们面前装淑女。” “装？”夏果眉毛一挑，虚眯起眼睛，“我本来就是淑女，需要装？”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求生欲强烈的薛世衍喉咙一动，将脸转向别处。 在床上玩够了的李秋妤捧着把瓜子出来，看着客厅里气氛诡异的两人歪了歪头，边嗑边说：“表哥你们饿了么？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儿一起出去吃饭？” “要不点餐吧？”薛世衍拿起房间里的电话。 在房车里待了一晚上，他也想洗澡了。 “不用不用，我洗很快的，既然来了这里，当然要体验当地的美食呀！”李秋妤一边说着，一边把瓜子塞进口袋，快步走向浴室，“表哥你别点餐啊，我很快的！一定不要点哦！” 啪—— 浴室门关上了。 薛世衍放下手中的电话。 “这丫头。”他摇头笑说。 说是“很快”，可当李秋妤一身清爽的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薛世衍一脸哀怨地看着她，肚子里像在打雷。 “走吧。” 秋瑜站起身，把“四公主”塞进随身挎包里。 尽管没说什么，但她已经把不满与生气写在了脸上。 一行人出了门，走到电梯门口时李秋妤忽然让薛世衍三人先走，说是手机落在房间里了，接着便小快步往回跑。 “啧，真是拖拖拉拉的家伙！”秋瑜抱着胳膊，食指不耐烦的在手臂上快速敲打。 “某人不也是吗？” 薛世衍调侃她。 结果换来秋瑜愤怒的白眼。 另一边，李秋妤躲在拐角处见搭载着三人的电梯下去，这才往房间走。 一个人早就在门前等候多时了。 “他们走了么？” “嗯。” “房卡给我。” 拿到305的房卡，那人立即打开门，如果薛世衍此刻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个鬼鬼祟祟和李秋妤接头的人正是薛丙。 他并没有去见所谓的网友，而是提前一天到了这里。 “姐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免得哥怀疑。” “没事，表哥那么笨，不会怀疑我的，”李秋妤说着，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而且……我也很好奇表哥的行李箱里会有什么东西，嘿嘿。” “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还能有什么？” 薛丙不是很理解自己表姐干嘛这么亢奋。 “不是都说男孩子会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隐秘的地方吗？表哥也是男孩子，肯定有那种东西的吧！” “……我的姐，这里又不是表哥家，他把那些东西带上做什么？” “当然是路上用啊！” 李秋妤理所当然地说。 特别是“用”这个字使用的非常生动。 薛丙一脸“败给你了”的表情，把正在捣鼓薛世衍行李箱的李秋妤丢到一边，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熟悉环境。 而李秋妤只试了几次密码就把锁打开了。 “哼哼，居然用自己生日当密码，表哥还真是不小心呢~”她得意地翘起嘴角。 “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 两套换洗的衣服，扔掉。 一支牙刷和两条毛巾，扔掉。 手机充电器，扔掉。 一罐海苔味薯片？正好饿了，拆开盖子吃点儿，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李秋妤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将行李箱里“普普通通”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旁边。 “不会真没那些东西吧？唉，真没有意……” 沾着薯片碎渣的小手把电脑包拿起放在一堆物品上，正当她索然无味的时候，视线一转，行李箱里最后仅剩的几件东西呈现在她眼中。 嘴上叼着的薯片掉了下来。 手里的罐子自由落体，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思。” 李秋妤眼神发直，呆呆地把先前的话补完。 薛丙走了过来。 “姐！你怎么把哥的行李箱弄的这么乱，算了算了，你先走，这里我来……” 话还没说完，他也呆住了。 像是根电线杆般伫立在原地，表情僵硬。 “这……” 他张开嘴，忽然忘记了如何说话。 李秋妤咽了口唾沫，把其中一件物品拿了起来。 “这是打底袜。”她说。 “哦。” 薛丙傻傻点头。 “打底袜，又称内搭裤，因用料和长度不同而分很多种类型。这条打底袜呈白灰色，外形与连裤袜相似，但厚度更厚，内侧有细软的绒毛，是爱美的女孩子在冬天也能穿上街的神器，不仅能秀出修长的美腿，还能保暖，可谓是……” “这个时候就不要科普了啊！” “那……那那那我能怎么办啊！薛丙！这个时候，这种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啊！” 机器人般喃喃自语的李秋妤崩溃了，她攥着那条打底袜，略带哭腔地大喊。 “我也不知道啊！”薛丙也疯了。 “这、这种事我没有经验……要不、要不上网问问？” “上网？怎么问？” “‘在表哥行李箱里发现了一套女装，怎么办，在线等，急。’……你看可以吗？”李秋妤小心翼翼地说。 “现在是玩梗的时候吗！” 薛丙捂住脸，只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呵呵呵……会、会被杀掉的，我们一定会被杀掉的。”李秋妤漂亮的大眼睛渐渐失去焦距，如同坏掉的人偶。 “冷、冷静！还有得救，我们……还有得救！” “不可能的……电影里都这么演，发现秘密的人肯定会死。如果表哥知道了，恼羞成怒的他一定会在我们饭菜里下毒，或睡觉的时候用斧头砍，最后把我们的尸体肢解装进麻袋……也可能灌进水泥沉入大海里……” “太具体了！你的想象太具体了！” “呜呜呜——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李秋妤越想越害怕，仿佛薛世衍会随时出现把两人干掉。 【呵呵呵呵——被你们发现了啊，没办法了呢……】 她小脸煞白，眼神恍惚。 “对了！”薛丙忽然说，“有办法了！” “什、什么？” “只要大哥不知道不就行了！” “……欸？” “现在，你立刻下去，千万不要在大哥面前表现出异常！这里我来收拾，只要表哥不知道我们动了他的行李箱就没事了！” “哦、哦，对啊！” 李秋妤眼睛一亮，顿时觉得空气是那么清新。 咚咚——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小妤你在里面吗？”是薛世衍的声音。 宛若死神。 屋内做贼心虚的两个活宝面面相觑，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第2章 “害人终害己”……（二） ======================================== 三、李秋妤的妄想 薛世衍听到屋内有些动静，刚要再敲门，门忽然被拉开，李秋妤一把将他推出去，再“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薛世衍甚至来不及看清里面的情况。 李秋妤抚着胸，大口大口喘气，精致的脸上点点嫣红，额头出了很多汗，黏着凌乱的发丝。 她就像刚从激烈的战场上下来似的，眼中带着戒备、提防，可下一秒，这种紧绷的精神又骤然消失，唇角上扬，如春风化雨般看向薛世衍： “表哥你怎么上来了？” 表面镇定自若，实则慌的一匹。 “我们都在下面等了你十多分钟了，你手机呢？” “欸嘿嘿……刚朋友给我发了个微博，一不小心看入迷了，”李秋妤作出抱歉的姿态，吐了吐舌头，“咱们快下去，大家都饿了吧！” 说着，她就拽着薛世衍的胳膊往外走。 “你还知道饿？我还以为你不饿呢。对了，刚才我好像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 “哪哪哪……哪有啊！我、我是在和朋友打电话呢！” “……我也就随口一问，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咳——” 李秋妤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噎死。 【冷静，冷静，表哥还不知道，不能再让他起疑了！】 她暗暗提醒自己。 和酒店外的两人汇合，李秋妤小声说了句抱歉。 秋瑜脸色很不好，看李秋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大麻烦似的，眉头深皱；夏果也有些不耐，但对方毕竟是薛世衍的表妹，于是只笑了笑说别介意。 四人在镇上找了家饭馆。 点完餐，原本活泼外向的李秋妤正襟危坐的待在自己位置上，乖巧得像只鹌鹑，时不时拿眼角余光瞥向薛世衍。 “小秋妹妹还在想刚才的事么？其实也没多大事，谁都有迟到的时候，对吧？”夏果安慰她。 然而李秋妤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只勉强露出笑脸点头。 秋瑜瞧她这个反应更是火大，忍了忍，最后还是冷冷地说：“呵，毕竟是留过学的大小姐呢，让我们等一等也没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以秋瑜的性格就算生气也不会当面讽刺。她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对外人更是懒得费口舌，然而李秋妤不同，这个人不仅是薛世衍真正意义上的妹妹，连名字都与她十分相似，不仅如此，两人的性格还截然相反，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孤僻如霜，仿佛是天生对立的两面。 也因此，秋瑜十分不爽这个女生。 潜意识里更是产生了某种地位会被取代的危机。 面对秋瑜的冷嘲热讽，李秋妤蹙了蹙眉，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表弟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难道是因为之前借表哥逗他的事？ 说到底，妈妈说过大舅和新的大舅妈是半年前才结婚的吧，也就是说这个秋瑜和表哥成为兄弟也不过半年时间，表现的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因为自己和表哥亲近而嫉妒吧？ 先前李秋妤还只是觉得这个男孩挺好玩，长得漂漂亮亮的，居然还会因为表哥而吃醋，可当她发现了表哥行李箱里的“秘密”，再结合秋瑜的样貌与态度，一丝可怕的念头悄然而生…… 难道？ 不知怎得，“娈童”这个词在她脑海中蹦了出来。 不不不不不……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美……咳咳，这么恶俗的事！再说了，古代的娈童都是被达官贵人当女孩培养和玩弄的漂亮男生，可表哥明明是自己女装…… 想到这里，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难、难道…… 表哥才是娈童？？！！ “不、不会、吧？”李秋妤喃喃自语，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双肩微微颤抖。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目光放在了表哥薛世衍身上。不看不知道，这么一仔细打量，她恍然发现表哥肌肤白腻，并不比女生逊色；五官乍一看只觉清秀，但若是换上一头飘逸的长发，不就是个标标致致的美少女么！ 越看越心惊，不止是肤色和外貌，她发现表哥的骨架都比一般男生要瘦小一些，虽不如真正的女生，但只要搭配合适的衣服绝对看不出来。 【这根本就是个天生女装的好胚子啊！】 在某个瞬间，她居然会认为表哥不穿女装才是暴殄天物。 我……我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从没接触过基腐圈子的李秋妤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一方面她理解了表哥会“沉迷”于女装的原因，甚至觉得有一丝丝雀跃和刺激，可另一方面，常年来的价值观告诉她这是不对的，是异于常人的，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更何况这个人是她表哥。 从小薛世衍在李秋妤心中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形象，会带自己上山“探险”，会用手去抓那些很恶心很可怕的昆虫，还会用弹弓打鸟，简直无所不能。 可当有一天，这样的男子汉竟然会穿上轻飘飘的裙子，作小女生态，这无疑是对她心目中伟岸形象的致命打击。 【表哥的女装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个“危险”的火苗在心中萌芽，李秋妤赶紧把它扑灭。 【不，肯定有哪里不对！】 在足以颠覆三观的现实下，自身的保护机制开始启动。李秋妤一边懊恼地扣着手指，一边试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念头拐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笔挺地驶向别处—— 其实，女装的不是表哥，而是秋瑜吧！ 对！就是这样！表哥怎么可能女装嘛，女孩子都是怕虫的，也不会对其他女孩子的身体感兴趣，小时候表哥根本不怕虫，爬到手心也不怕，而且之前在薛丙家里的时候，表哥还偷瞄自己没穿内衣的胸部，所以由此可以断定，表哥才不是女装变态呢！ “嗯嗯！” 李秋妤抱胸点头，认为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 可这样一来，又该怎么解释行李箱里的女装呢…… 【果然，秋瑜是表哥的‘娈童’啊啊啊——！】 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一开始的想象上。 李秋妤痛苦地抱住脑袋，恨不得对着桌子狠狠撞几下。 “你表妹……她怎么了？”夏果凑到薛世衍耳边，悄悄问。 秋瑜讽刺的话说出来后，李秋妤就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表情更是怪异，像是搭了一座台子，喜怒哀乐齐上阵，在上面上演一出热闹的大戏。 “呃……大概是饿慌了？”薛世衍的话他自己都不信。 四、斗地主 饭菜上来，李秋妤也结束了自己的妄想，不过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用一种很别扭的眼神在薛世衍和秋瑜身上来回逡巡，让秋瑜很不爽。 “你看什么？”她放下筷子，狠狠瞪了回去。 李秋妤连忙收回视线，故作无事地说：“没、没什么呀，我看你们吃得很开心，也觉得很好吃呢，呵……呵呵……”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瑜白了她一眼，嘀咕“莫名其妙”。 夏果说： “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去商场逛一逛吧？我给我妈买几件衣服，不然她又要说我光顾着自己玩忘了她这个妈妈了。” 这句话本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但听在李秋妤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妈妈。 衣服。 女装！ 被刺激不轻的李秋妤当下差点儿一口米饭喷出来，立马低头捂住嘴，肩膀像是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小秋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吗？” 夏果问。 自从出了酒店，李秋妤一惊一乍的反应就让她十分困惑，怀疑是不是对方的“好朋友”来了。 而秋瑜依旧冷着个脸。 李秋妤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迟早让三人瞧出什么，于是抬起头，略带尴尬地说： “嗯……嗯，我好像有点儿晕车，要不我们等会回房间玩吧？” 她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去逛什么商场，万一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女装，指不定又会惹出幺蛾子。 她需要冷静冷静，调整好心态。 四人是一起来玩的，薛世衍和夏果当然不会在明知李秋妤不舒服的情况下强拉她玩，或是把她丢到一边，所以没有意见。至于秋瑜，相比起热闹的人潮，她更喜欢窝在房间里玩游戏——但自己和李秋妤意见一致这一点，让她很不快。 吃过饭，他们回到了酒店。 这时候薛丙已经不在了，客厅里的物品和几人离开时的状态一模一样，让李秋妤松了口气。 她悄悄给薛丙发了条短信，对方回复她万事OK。 薛世衍拿出一副扑克。 “我们来打牌吧。”他说。 夏果欣然同意，秋瑜什么也没说，抱着她的“四公主”重新蜷缩在了沙发上，显然对打牌没有兴趣。 加上李秋妤，薛世衍三个人刚好可以玩斗地主。 “这个‘斗地主’是怎么玩的呀？”李秋妤不懂玩法。 “每人发17张牌，剩下三张作为底牌给‘地主’，其中“3”最小，“鬼牌”最大，非地主玩家任意一人丢掉全部手牌为‘地主’输，反之为‘地主’胜……” 薛世衍详细的给她普及玩法。 “咦，感觉好复杂啊……” “边打边说吧，其实很简单的。”夏果动作麻利地洗牌，将其中一张翻过来插入牌堆中。 “这张牌是干什么的？” “抽到这张牌的人就是‘地主’，不过也可以放弃，然后顺位继承。” “哦哦，可如果都不想当‘地主’呢？” “呃……应该是重新发牌吧？我倒是没遇到过。”薛世衍想了想说。 这是实话，他其实也没多少打牌经验，“斗地主”还是夏果教他的，只要夏果在桌上，就不用担心没人当“地主”。 “小秋妹妹你如果不想当‘地主’的话，可以让给我哦！” 夏果笑得像只狐狸。 她最喜欢当“地主”了。 还有什么牌类游戏是以一人之力对抗其他玩家联盟的么？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爽快感，简直就是夏果的最爱，有种英雄孤独的豪迈之气。 ——显然，她对“斗地主”这个反应旧社会阶级斗争的牌类游戏存在着什么误解。 薛世衍瞥向她，对似懂非懂的李秋妤说：“给你个忠告，千万不要让夏果当‘地主’。” “噫，为什么？夏果姐姐很厉害吗？” “这也算是原因之一。” “欸？” “每次她当‘地主’赢了之后，那股得意劲儿就会让人想起旧社会地主对农民的剥削……身为农民的后代，怎么可以让她嚣张！” 薛世衍说着说着回忆起了往日在夏果嘲讽中的耻辱败北，义愤填膺起来。 李秋妤不是很懂他的情绪，但也顺着气氛点头。 “哼哼，想不让我当‘地主’可是很难的哦？”夏果微微一笑，拿起牌堆最上方正面向上的“大鬼”，“看来老天爷也眷顾我呢。” “可恶！不仅是‘地主’，连最强的‘大鬼’也拿到手了么……” 薛世衍捏紧拳头，一脸不甘。 夏果将手牌呈扇状遮住下巴，如同是居高临下的贵妇人：“哦呵呵呵呵——反抗吧，挣扎吧，我很期待你们无力的表演。” “不要得意！觉醒的无产阶级是无所畏惧的！” “有趣，我拭目以待。” 两人目光之间仿佛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双手都抓着牌的李秋妤左看看右看看，纳闷的喃喃自语： “这个游戏还要扮演角色么？好深奥的样子……” 沙发上的秋瑜叹了口气。 这群笨蛋。 …… “小秋，那、那个不行！” “欸……表哥？” “小秋妹妹，干的好！哼哼……你挺能忍的嘛，那我这样的话，你还能忍住不出来吗？” “嘶——该死，这样下去的话……” “表哥，我能用这个吗？” “对！就是这样！阻止她！” “喂！就算你们是兄妹也不能这样吧！太、太不知廉耻了！” “表哥，我不行了……”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客厅里，三人坐在地毯上气喘吁吁。 薛世衍手肘撑着茶几，身体前倾，一滴汗水从额角滑下，顺着精致的锁骨流入胸口；李秋妤抿着嘴，脸色潮红，她趴在茶几上，领口敞开，好似耗尽了全身力气，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夏果倔强地翘起嘴角，面对薛世衍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面不改色，只是隐藏在茶几下颤抖的双腿暴露了她的动摇，仿佛落入敌营的公主，用最后的骄傲来掩盖自己的恐慌。 嗯，他们确实是在打牌。 随着薛世衍最后一对“A”抛出，夏果高傲的面具终于被打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你们太狡猾了！居然互相透牌！” “小秋不会啊，我这是手把手教她。”薛世衍抹了把汗，得意洋洋地说。 “这是作弊！不算不算！” “哦~我们的夏果大小姐是输不起吗？” “唔……” 比起输牌，夏果更不想被薛世衍这混蛋说输不起。憋着一肚子怨气，她拿手扇了扇风，转换话题说： “怎么感觉越来越热了？” “是啊，我都想脱衣服了。” 李秋妤敞开羽绒服的拉链，衬衣上都是汗。 “空调遥控器在哪里？” “不知道。” “我去找找。”薛世衍起身去找空调遥控器，四处走了个遍，结果在秋瑜的屁股下面发现了一个疑似遥控器的东西。 “干嘛？” 低头玩游戏的秋瑜注意到薛世衍的拖鞋，抬头问。 薛世衍指了指她的屁股。 秋瑜的脸立刻红了。 “你你你、你干嘛？”她瞥向茶几边的两人，双手抱胸说。 专注于游戏里的秋瑜根本没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只见薛世衍脸上挂着怪异的表情盯着自己，还满头大汗，一副猥琐样——她的主观意见。 “遥控器在你屁股下面坐着呢。” “……哦。” 明白过来的秋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薛世衍从她手中接过遥控器，只见上面显示的温度是最高值，心想难怪会这么热。 按了下往下调的按键。 再按了一下。 再按了一下。 薛世衍呆住了。 “表哥，快把温度降下去啊，我快热死了！”李秋妤趴在茶几上催促说，整个人像是融化了的史莱姆。 “咳咳……” 薛世衍咳嗽一声。 露出难看的笑容。 “那个……这遥控器好像坏掉了……” “欸？” 第2章 “害人终害己”……（三） ======================================== 五、不良反应 热慌了的几人围着空调遥控器好一阵捣鼓，总算让温度降了下来，也避免了赔钱的损失。秋瑜有些尴尬，毕竟遥控器是在她屁股下面被发现的，特别是李秋妤调侃她屁股大，更让她羞愤和委屈。 【我又不是故意的……】 秋瑜自知理亏，暗想等李秋妤出糗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报复回来。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的情绪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了。 几人歇脚的这座小镇名字叫“陆仙”，虽然名字听着颇有传奇色彩，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古色古香的古城镇，历史上也没有赫赫有名的诗人在这里居住或写诗，之所以能开发成旅游景点，全赖旁边高耸巍峨的九龙山。 “九龙山原是一片沼泽，据传古时候有九条恶龙在此盘踞作恶，祸害乡里，后来西海龙王的女儿过来收服了恶龙，让其化作大山，‘九龙山’因此得名。”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李秋妤和薛世衍等人离开镇子往九龙山上走。 “九龙山的山顶有一块平台，叫望仙台，望仙台上有一座龙女庙，是用来镇压恶龙的庙宇。前些年地方政府扶持旅游项目，出资在望仙台上摆了一尊西海龙女的白玉石像，据说还请了国内非常著名的雕刻艺术家呢。” 山道上的人很多，李秋妤一边走着，一边给众人普及九龙山的背景。 往来的人群中很多是去龙女庙烧香祈福的人，临近年关，想必那时候争着烧头炷香的人更多。 秋瑜不自在地走在薛世衍身后，好几次都想抓住他的袖子。 她本不想来的，可看着李秋妤和薛世衍亲密的样子又不甘心。蜿蜒的山道上，行人如梭，其中不乏男人，再加上爬了很久的山，空气中更是弥漫了一股男人的汗味。 这让她毛骨悚然。 瞧李秋妤和夏果若无其事的样子，显然这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空气只有她一个人能察觉到，也或许只是心理作用。 但无论如何，越往上走，人就越多，这时候也快到黄昏了，很多已经参拜了龙女庙的人开始下山，两股人流挤在一起，像是被装进笼子里的沙丁鱼。 秋瑜大口大口喘气，终于还是忍不住攥住了薛世衍的袖子，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 “你……你脸怎么这么红？” 薛世衍吓了一跳。 抓着他胳膊的秋瑜十指紧扣，关节白中泛青。 秋瑜从脸到脖子赤红一片，像是被灌了一斤白酒，晕乎乎地垂着脑袋，一对睫毛微微颤抖，呼出的气扑在薛世衍胳膊上，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隐约感觉到热气。 很明显，秋瑜现在的状态很不妙。 薛世衍赶紧把她拉到一边，摸了摸额头，又拧开矿泉水给她喝了两口：“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好像是高原反应？” 夏果走了过来。 李秋妤也想测测她的体温，但秋瑜摇晃着脑袋不让她摸，一只手紧紧抓着薛世衍的袖子，恍惚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依赖之情。 她急促的呼吸着，眼中的薛世衍仿佛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天使姐姐……” 她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薛世衍没办法，只能带她下山。 下山过程中，秋瑜伏在薛世衍背上，脸埋在他脖颈上，嗅着能让她安心的体味。 这倒是苦了薛世衍。 不知怎得，背上的秋瑜不住地往他脖子上靠，一会儿呢喃着什么，一会儿又傻傻直笑，弄的薛世衍后劲很不自在，像是有一条热乎乎的毛毛虫在上面爬。 到了镇上的诊所开药，医生是男的，稍稍有些清醒的秋瑜立刻挣扎起来，尖叫着不让那个医生靠近她。 夏果反应过来，询问有没有女医生，这才解除了众人的尴尬。 期间，李秋妤趁几人没注意用手机发了条信息，说“出了点儿事，计划取消”后立即把手机收起来，生怕被人发现。 回到酒店把秋瑜安顿好，薛世衍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秋瑜出了事，他可没法和秋瑾交代。 “不要走……” 当他转身要走时，床上的秋瑜再次拽住他的袖子，呢喃说。 “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薛世衍靠过去问。 秋瑜摇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紧抿着嘴唇，眼神中有些软弱。 于是他只好蹲在床边。 秋瑜柔柔地笑了，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 没多久床上的人睡着了，薛世衍又摸了摸她额头，感觉热度降了下来，便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她怎么样？”刚一出来，夏果就问。 “烧退了，睡一觉应该就会没事。” “哦，那就好。” 夏果点了点头。 沙发上盘坐着的李秋妤看了看两人，微微蹙着眉，似乎在苦恼什么。 由于秋瑜还躺在床上，晚餐他们直接叫的酒店服务，薛世衍端着米粥去给秋瑜喂食，李秋妤转了转眼睛，对夏果说： “表哥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夏果姐姐你跟过去看着点儿吧？” 夏果不疑有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也进了卧室。 等客厅里只剩下自己，李秋妤立马用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打开了房门，不一会儿薛丙的身影就从隔壁306号房里窜出来，溜进了305。 两人听着卧室里的动静，悄咪咪地躲进了另一个小房间中。 这个房间里有一台电脑和一块大屏幕，是玩游戏用的。 “姐，你们怎么忽然回来了？”薛丙说。 他在九龙山龙女庙等了一下午，准备按计划撮合薛世衍和夏果，没想到没等到薛世衍等人，反而被告知“计划取消”。 “小表弟生病了，只能回来咯。” “生病？” “也没什么，大概是上山的时候走得太快了，路上人又多，有些不良反应。表哥已经给他喂了药，别担心。” “哦哦……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直接进行阶段二吧！” “呃……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倒不如说是天赐良机啊！你等会儿出去找个地方躲着，我找机会把表哥和夏果姐拉进来看电影，嘿嘿……到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恐怖片，再来点疑神疑鬼的动静儿，简直太刺激了！” 李秋妤仿佛已经想象到夏果扑到薛世衍怀里尖叫的场景，嘿嘿直笑。 “我觉得不靠谱……”薛丙撇嘴。 他还是觉得阶段一的计划更有趣。 “哎呀哎呀，”李秋妤瞧出了他的想法，安慰说：“你的点子虽然没有成功，但可以放在明天呀！到时候小表弟肯定不会去了，更方便不是吗？” “嗯，那好吧。” 薛丙点头同意。 “哦对了，表哥没发现我们看过他行李箱吧？” “应该没有，不过……” 被薛丙提醒了“女装”的事，李秋妤眉头直皱，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自己那惊世骇俗的猜测。 “娈童”什么的，不可能的啦…… 她露出尴尬又害怕的笑。 “怎么了？”薛丙问。 “没、没什么……” 在李秋妤语焉不详的态度中，两人出了小房间。薛丙趁薛世衍他们还在卧室里照顾秋瑜，悄悄躲到了阳台，就等李秋妤的指令了。 六、恐怖片 过了会儿，薛世衍和夏果从主卧里出来，李秋妤正在吃披萨。 她舔了舔手指，拿起一块披萨： “表哥，你们要吃吗？” 上面明显有她的牙印。 薛世衍扫了眼桌上，其他食物动都没动，就一份大披萨上每一小块都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就像是野兽用来宣示主权的记号一样。 “你这坏习惯到现在还没改！” 薛世衍哭笑不得，上去敲了敲李秋妤的脑袋。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小时候李秋妤就这样，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就每个都咬一口或舔一下，再故作无辜地摆在薛世衍面前，问吃不吃。 有次薛世衍决定逗她一下，就接过一块舔过的饼干直接吃掉，让还是小丫头的李秋妤哭了好几天。 薛世衍心中一动。 他长大嘴巴弯下腰，装作要咬那块披萨的样子，吓得李秋妤赶紧收回手，把披萨抱进怀里一副护食模样，很是戒备地盯着薛世衍。 半晌，她气鼓鼓地说： “表哥，你坏！” 她可还记得小时候被表哥吃掉的那块饼干呢。 由于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李秋妤的一些坏习惯很容易被人容忍，觉得只是无伤大雅的可爱举动。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李秋妤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因此直到现在都对那块被吃掉的饼干念念不忘，甚至还对饼干产生了阴影。 她可不想再对披萨生出坏印象。 薛世衍掐了掐她娇嫩的脸颊，板着脸说：“‘孔融让梨’的典故知道吗？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吃独食会被讨厌的。” “表哥你很啰嗦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在给你传授人生经验。”薛世衍觉得这时候自己该推一推眼镜。 虽然他并没有眼镜。 李秋妤显然对薛世衍的说教不以为然，只表面敷衍一下。吃过晚饭，她按捺住兴奋的情绪，提议说去小房间里看电影。 “这九龙山晚上也没啥好玩的，而且也可以方便照顾小表弟，对吧？” 几人都没意见。 小房间有一块很大的屏幕，可以在电脑上挑选电影在上面播放。李秋妤率先跳到软乎乎的沙发上，光着脚撅着屁股，在电脑上搜索合适的电影。 等电影放映的时候，夏果从外面买了些爆米花和饮料回来。 “鬼片？”她在薛世衍边上坐下，把一袋爆米花放在两人中间。 “鬼片才有气氛嘛！”李秋妤接过递来的一袋爆米花，笑嘻嘻地拆开，“我早就想看这部鬼片了，但是不敢一个人，有你们陪我我就不怕了。” 说着，她又啪嗒啪嗒跑到门口把电灯关掉，房间里只剩电脑和屏幕亮着： “这样就更有气氛了！” 夏果动了动嘴巴，没再说什么。 此时已华灯初上，窗外的夜空上亮起了点点星辰。 李秋妤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坐在薛世衍左手边，另一边是夏果。随着一阵诡异的音乐，墙上的大屏幕里出现了一栋日式民宅，左下角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女人拿着便条，按响了民宅的门铃，风呼呼吹着，门不经意间被打开，女人奇怪地看了眼门，随后往屋里瞧了瞧，小心翼翼的问： “请问，有人在吗？” 地上一片狼藉，零食袋和碎纸张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李秋妤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往薛世衍身上靠了靠。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真的很害怕看鬼片。 本以为身边有薛世衍和夏果在，就算电影里再可怕也恐怖不到哪儿去，可她错了，随着电影往下走，呆滞的老婆婆、肮脏的榻榻米，当屏幕中的女人嘎吱嘎吱上到二楼，猛地拉开柜橱门，一个白青色的小孩赫然蹲在里面，眼神冰冷。 “啊啊啊——！！！” 精神紧绷的李秋妤死死拽着表哥的胳膊，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仿佛得到暗号，躲在阳台里的薛丙行动了。 小房间内，李秋妤早就忘了什么计划，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薛世衍身上，闭紧双眼。 薛世衍很尴尬。 【这才刚开始吧？】 瞧着先前还兴致勃勃的李秋妤被吓成这样，他拍拍她的后背，想起身去电脑边把电影关掉。可李秋妤抱他抱的太紧，根本动都动不了。 薛世衍叹了口气，转头对夏果说： “你去把电脑……” 他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只见夏果一手还抓着爆米花，脑袋僵硬地转向这边，一双直勾勾的眼睛愣愣地盯着薛世衍，脸上刷白，仿佛涂上了一层白粉。 咯咯咯—— 就在这时，房间里堪比影院级的环绕音响中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泡声。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只是李秋妤，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夏果都叫了起来。 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爬在薛世衍身上，一个劲儿往怀里挤。 “喂，咳咳……你们别掐我脖子……” 薛世衍双手难敌四掌，很快就被淹没在女生的身体中。 他艰难地掰开脖子上的胳膊，也不知手按在了什么地方，软乎乎的。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快把这部电影关掉，然而托着身上两个近乎失去理智的女孩，他连挪动一厘米都困难万分。 屏幕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匍匐在楼梯上，一下一下往下爬。 剧情中的角色尖叫起来。 两个女孩子发出了更尖锐的尖叫。 房间外，薛丙有些发愣。 听到里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喊，披着一件白床单的他抠了抠脑袋，感觉和计划中的情况有点出入。 在原计划中，当电影播到最恐怖的剧情时候，李秋妤会借口去上厕所，把门从外面反锁。 到那时房间里只有薛世衍和夏果，薛丙就可以刻意制造一些动静让两人惊恐，再加上李秋妤从旁配合，肯定能发生一些喜闻乐见的事。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为了不出现意外，他还特意准备了一床白床单，就是预防薛世衍强行撞开门发现是他在搞鬼，可没曾想，还未等他有什么具体的动作，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是不是……不用我出手了？” 薛丙举棋不定。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李秋妤发了个短信。 半天没有回复。 仔细听，小房间里好像有两个女生的尖叫？ 【难道姐还没有出来？】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回到阳台上继续待机的时候，身后卧室的门开了，刚睡醒的秋瑜揉着眼睛走出来，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回到酒店了。 关于下山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印象。 到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嗯？” 穿着拖鞋往厕所走，刚走到一半，她忽然察觉到眼角余光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扭过头，卧室对面的小房间门口飘着一团白布。 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隐隐还能听到远处有人唱歌和说话的声音。秋瑜愣愣地看着门口飘着的那团摆布，回想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能与之匹配，下一秒，一股强劲的夜风灌入屋内，落地窗两边的帘子抽风般舞动，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控制了一般。 秋瑜瞳孔一缩。 她对面的那团白布缓缓转过来，一个黑漆漆的窟窿直直看着她。 隐约，里面浮现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咯咯咯……” 秋瑜脸色泛青，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气泡音。 随即，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从她嘴里喷薄而出，像是能把天花板都整个掀起来。 “鬼啊啊啊——！！！” 第2章 “害人终害己”……（四） ======================================== 七、是人是鬼 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而言，什么才算是美好的事？ 很多。 比如第一时间买到刚发售的游戏； 喜欢的明星到自己城市开演唱会； 停刊了好久的漫画再开连载等等。 又或者…… 被两个美少女缠着，享受左拥右抱的快感。 那么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来说，什么才算是糟糕的事呢？ 也很多。 比如买了游戏进去一看，却只是个半成品，后续有一系列付费DLC要补； 喜欢的明星被曝丑闻，诈捐啊、出轨啊、潜咳咳啊。 再开的漫画刚连载一个多月又休刊啊等等。 又或者…… 被两个美少女箍住身体，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强迫观看恐怖片。 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薛世衍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状况。 三双腿缠在一起，像是抢食物时打架的筷子；胳膊一左一右被压着，连活动一下手指都难。 最恐怖的是这两个女人害怕也就算了，薛世衍自己也害怕，但你们掰着我脑袋算几个意思！也别拉我眼皮啊！ 薛世衍在心里咆哮。 一只雪白的胳膊横在他嘴上，想说的话说不出，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这属于挣扎中袖子卷起来的夏果。 五根手指扯着他的头发，连带着眼皮也往上翻，以至于他连闭眼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这属于惊慌失措的李秋妤。 “啊——！！！” “呀——！！！” “哇——！！！” 三种不同风格的惨叫，前两者针对鬼片中愈发诡异的音效与剧情，而后者则是由于浑身上下不同部位的疼痛。 这两个家伙是想把我生撕了么！ 薛世衍被两个女孩搂住，一丁点儿绮丽的念头都没有，有的只是疼。 疼疼疼疼疼—— 头皮快要炸开了，两只胳膊像麻花一样扭曲，脸上、肚子上、侧腰上到处是女孩们掐过的痕迹，还好他穿的厚，否则非被剌出几道血痕不可——脸已经遭殃了。 “你、你们……冷静一点啊！” 好不容易解放了嘴巴，薛世衍声嘶力竭的大喊。 但下一秒，他的嘴巴再次被一团软肉堵住。 薛世衍恨死了这间屋子里的音箱。 也恨死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恐怖片。 他们住的这家酒店挺高级，设备自然也不差，那立体环绕的音效让人身临其境，仿佛女鬼阴测测的笑声就在身侧，阴冷而瘆人。 哦，阴冷这一点倒不是电影造成的，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开空调。 敞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灯光，从九龙山下来的山风格外寒冷。 就在这时，房间外陡然传来一阵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 “鬼啊啊啊——！！！” 这声音是…… 秋瑜！ “喂喂喂，你们快松开，让我去看看秋瑜怎么……” 再次挣脱嘴上的束缚，他急切地说。 李秋妤一把将他扑倒在沙发上。 “表哥不要走，我怕！呜呜呜——” 另一边，薛丙面临着与他大哥相似又不同的困境。 【怎怎怎、怎么办？】 他披着白床单罩住脑袋，浑身直冒冷汗。 秋瑜与他之间隔着一张沙发，两人凌空对视，谁都不敢移开视线。 由于沙发的遮挡，以秋瑜主观视觉呈现在她眼中的就是一团飘起来的白布。她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视线不自觉微微扫了眼客厅，没有发现薛世衍等人的身影。 【他、他们去哪里了？】 冷汗从额角流下。 秋瑜捏紧拳头，感觉眼皮有千斤重。 她不敢眨眼睛。 在很多恐怖片的剧情里，鬼都是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只要一眨眼，鬼就会忽然出现在身边，露出狰狞的面孔。 【薛、薛世衍，你个混蛋……】 不想看见他的时候总是在自己面前出现，装出一副哥哥的样子，现在需要他却不见人影。 混蛋…… 秋瑜咬紧下嘴唇，眼眶微微泛红。 她听到了那个小房间里的尖叫声，更让她内心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酒店里醒过来？眼前的那团白布是鬼，还是外星人？其他人呢，在那个小房间吗？听声音像是那两个女人，她们为什么叫的那么惨？ 难道…… 薛世衍他们已经…… 秋瑜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怕对面那个未知东西瞧出自己的软弱。 不能再这样下去。 必须…… 必须得找个东西防身。 她一面紧盯着“飘”在门口的白布，一面微微转动眼球，看身边有没有什么比较像是“武器”的东西。 薛丙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有了主意。 眼下想要安全脱身是不可能了，毕竟他不会魔术，也不是真正的鬼怪，不能凭空消失。李秋妤那边的情况他搞不懂，但看样子也没法帮助他，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吓跑秋瑜，再从正门溜出去。 他看出来了，秋瑜是把他认作了鬼。 这是个优势。 夜风呼呼吹着，客厅里安静的可怕，只有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几声惨叫，为这诡异的氛围多增添了一份恐惧。 薛丙抖了抖身上的床单。 从秋瑜的视角看上去像是鬼魂在幽幽的朝自己招手。 瞧出秋瑜的脸色又白了一分，薛丙眯了眯眼睛，忽然扑向秋瑜，压着嗓子嘶吼着： “我~好~恨~呐——” 这还是个男鬼！ 秋瑜的瞳孔猛地一缩。 说时迟那时快，那团白布从沙发上一跃而过，仿佛飞了起来。薛丙在心里大喊“快跑啊！快跑啊！”笔直地冲向了秋瑜。 她伫立在原地，像是被吓呆了。 两米…… 一米…… 半米…… 嘭！！！ 秋瑜抄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在了扑向自己的白布上。 “哎~呀——” 白布鬼趴在地上，而后发出了一种极其做作的声音。 ——薛丙不得不佩服自己，在刹那间，他忍住了痛呼的本能，让自己的声音更符合一个鬼该有的“幽然”。 但他也可以不叫的啊…… 好在秋瑜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仍惊愕于自己居然真的打中了这只“鬼”。 本来只是条件反射…… 没想到竟真的有效！ 秋瑜内心踏实了一些，对这只“鬼”的恐惧感也消除了少许。 恐惧来自未知，只要确认了自己有办法攻击到“鬼”，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呼出一口气，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椅背，冷声说： “你……是什么东西？” 薛丙自然不会回答。 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后挪，保持与秋瑜之间的距离。等出了椅子的攻击范围，他慢慢爬起来，脑子里却想着其他事情。 【这小子下手还真狠，得想其他办法……】 刚才秋瑜那一下不偏不倚锤在了自己腰上，现在光站着都一抽一抽的疼。 一般来说，鬼是怎么吓人来着？ 薛丙苦思。 也防范秋瑜打过来。 有了！ 他忽然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可以换一个思路。 “我~是~鬼~” 刚说出这三个字，秋瑜立马举起了椅子。 他吓得连忙抬起手，挥舞长长的“袖子”。 “等等……我、我是好鬼~”他掐着嗓子，别扭又快速地说，“我不会害人，那都是坏鬼干的事，我只是……我只是……” 薛丙绞尽脑汁编理由。 “我、哦对了！我以前是死在这个房间的，成了地缚灵……地缚灵你懂吧？就是有事没事会在死亡现场出现的那种~”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秋瑜的脸色。 只见秋瑜表情越来越怪异，半晌后犹豫地问： “那你刚才冲过来干什么？” “这个……这个……”薛丙扫了一眼秋瑜身后的桌子，以及上面没吃完的食物，立马有了灵感，“我是饿死的，我只是想吃点儿东西！” 这话一出，秋瑜的表情更怪异了。 八、混乱 “是真的，你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鬼？” “我真的是好鬼！你饿过肚子吗？饿肚子是很难受的，不信你让我过去，我立马吃给你看！” “站住！”秋瑜神色一紧，晃了晃手中的椅子。 薛丙刚迈出去的脚缩了回来。 “鬼也要吃东西？不是都吃元宝蜡烛么，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这个……咳咳，设定不同嘛。” “设定？” “呃——业界是很复杂的，俗套会让人骂，好不容易挤出个想法又怕跟别人撞了。” 薛丙摆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可惜秋瑜看不见。 “你……到底是不是鬼？” “我~是~鬼~” “……” 秋瑜嘴巴一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哪里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 薛丙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想要蒙混过关让秋瑜把自己放出去，但现在主客异位，秋瑜不想放走这个可疑的家伙。 薛丙一边用“鬼”的身份和秋瑜胡侃，一边在床单下偷偷掏出手机，给李秋妤拨打电话。 只求表姐够机智，能明白自己的求救信号。 可李秋妤够机智吗？ 平时怎样不知道，不过此时此刻的李秋妤更像是失了智。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大屏幕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音质良好的音效在此刻成了最好的武器，把这里渲染成恐怖绝伦的地狱，仿佛有百鬼哭嚎。 嗯，人也在“哭嚎”。 纠缠中，薛世衍三人从沙发滚到地上，像是抱在一起的蜈蚣一般，彻底分不清哪儿是谁的腿、谁的手。 他被压在最下面，怀里是两颗人头，毛茸茸的头发撩的他鼻子发痒。 原本还没有这么疯狂的…… 就在不久前，房间外忽然响起秋瑜的惨叫声，接着又像是重物落地，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吓得两位少女惊慌失措，恨不得钻进他肚子里。 他是知道夏果害怕鬼的，只是没想到怕成这样。 难怪以前从不和他看鬼片。 门外隐隐有说话声，听不真切。 两个女孩闭着眼睛，牙齿打颤，浑身都得跟筛糠一样。 呜呜——呜呜—— 李秋妤裙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仿佛催命符一般压迫她此刻脆弱的神经。尖叫一声，她想把手机扔出去，可就如身不由己的薛世衍一样，她也被卡住了，无法活动胳膊。 呜呜——呜呜—— 拨电话过来的人很有耐心，持续不断拨过来，停了又打打了又停。 李秋妤红红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趴在薛世衍怀里抽泣。 为什么要作死看什么恐怖片，明明那么害怕。 如果没看恐怖片，如果没有关灯，如果…… 呜呜——呜呜—— 贴着她大腿的布兜里，设置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嗡嗡叫着，像是有只粗糙的大手在上面抚摸，惊起她一阵阵鸡皮疙瘩。 是谁…… 是谁打电话过来…… 这个时候…… 这种时候…… 她不敢想下去，满脑子都是恐怖片里诡异的剧情。 呜呜——呜呜—— 手机在震动。 环绕音箱里传出一个男人在极度惊恐之下发出的“嗬嗬”抽气声。 门外好像有两个人在说话，听不清说什么。 其中一个声音尖锐，像是女孩子。 而另一个…… 嗯？ 浆糊般的脑子里划过一丝亮光。 她想起了什么。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恐怖片。 说话声。 一个男人。 【薛丙。】 薛丙的名字蹦了出来，刹那间，李秋妤被恐怖片和门外动静吓坏的脑子恢复了正常。 这不就是自己期待的么？ 拉表哥和夏果姐来看恐怖片，再找个机会溜掉，到时候薛丙按计划在门外面制造些吓人的动静，被反锁在房间里的两个人肯定会惊恐无比，像现在这样搂成一团。 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么不经吓，影片刚开始没多久就被一个没穿衣服的鬼孩子给吓住了，以至于现在还留在房间里，而薛丙已经开始行动了。 等等…… 李秋妤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按理说门外边就只有薛丙，那另一个人是谁？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可这里除了自己和夏果之外，明明没有其他女孩子了啊？ 她脸色忽而又是一白，冷汗唰唰而下。 难难难难难到…… “不、不要过来！我我我、我投降！” 薛丙的声音！ 诡异的音效和背后夏果沉重的喘气声中，她明明白白听见了屋外薛丙的叫声。 “表、表哥……” 她害怕了，害怕到脸颊都在抽搐。 大人们都说晚上不能提“鬼”字，否则鬼就会找过来。如果……她是想如果，如果这个地方真的有一只鬼，她们又堂而皇之地看恐怖片，还让薛丙假冒鬼搞恶作剧……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听动静是在客厅那边。 李秋妤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场景——假扮鬼的薛丙遇到了真正的鬼，他原本想打电话过来求救，自己却以为那是鬼打来的。现在，屋外面那只女鬼袭击了薛丙，他只能恐惧地四处乱跑，或许下一秒就会遭到毒手。 “表哥，外、外面……” 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暗恨自己为什么出这种馊主意。 如果…… 如果…… 眼泪流个不停。 李秋妤想要起身，想要让外面的薛丙躲进来，可她动弹不得。在之前的混乱中，她压住了薛世衍，夏果又压在了她身上，三人就像是别扭的叠罗汉，谁都动不了。 夏果的身子像冰块似的，僵硬又冰冷。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头脑聪明，体育万能，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可实际上，她还是有害怕的东西的，“鬼”就是其中之一。 人的恐惧来自于未知，正是因为夏果对自己有充足的自信，只要有可能达成的事哪怕几率只有万分之一她也能坦然面对——毕竟她能运用自己的知识克服，这是她的底气。 然而“鬼”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又或者说是无法证明存在的。 这种似有似无、又仿佛到处都有的东西是她这种人最大的克星。 她无法运用任何已知的知识去解释和解决。 所以她从不看鬼片。 今天之所以破例，一是因为人多，顾虑自然会小一点，二则是李秋妤是薛世衍的表妹，两人刚认识没多久，她不想驳了对方的面子。 因为小时候曾被排挤的事情，夏果知道怎样迎合别人。 如果提议看鬼片的不是李秋妤，她也知道怎样巧妙地打消别人的念头。 然而有时就是这么凑巧，命运最喜欢和自认为聪明的人开玩笑。 夏果被自己坑了。 她趴在李秋妤身上，浑身僵硬如铁，一只手抓着薛世衍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了李秋妤胸前，冷汗直流。 李秋妤轻轻叫了一声。 她被抓疼了。 背上的夏果就像是落水的人，在她身上胡乱扣抓，把羽绒服下衬衣的领口都撕烂了。 橙色的内衣花边露了出来。 李秋妤和薛世衍都想挣脱出去，扭动中三人的姿势不断变化，这时薛世衍的脸恰巧挪到了她胸脯下面。 内衣的前扣有些松动，夏果的手还在不停拉扯，看样子……就快要掉了。 第3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一） ==================================== 一、不翼而飞的“鬼” 夏果害怕极了，像八爪鱼似的缠在两人身上。 一开始只是电影里的桥段，后来连现实里也变得奇怪了。先是忽然吹起一阵冷风，把窗户拍得“哐哐”响，紧接着秋瑜发出凄厉的惨叫，犹如见到鬼一般，恐惧而惊慌。 外面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对话声犹如鬼语，而现在，她明显听到了外面客厅里有人的脚步声，很沉重很急切，仿佛在追赶什么。 【厉、厉鬼索命】 她一个哆嗦，把李秋妤抱得更紧了。 李秋妤很难受。 她已经清醒过来，相比起对鬼的恐惧，她更担忧薛丙的安危，如果外面那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女声真的是鬼…… “表哥，我、我们……” 背上紧抱着她的夏果显然失去了理智，她要想从这个困局中挣脱出去，必须和薛世衍达成共识。 薛世衍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秋瑜遇到了危险，否则“他”不会发出那么害怕的叫声。 与李秋妤不同，他首先想到的是小偷或入室抢劫。 无论如何，必须先让他们三个从这混乱的姿势中解放出来。 “表哥，我动不了，你先把腿从我下面抽出去……” “我脚被夏果夹住了，你先松手，我头发都快被你扯掉了！” “哦哦……夏果姐你冷静点儿啊！别再乱动了！” “先别管她，你也别乱动，我现在把胳膊从你们中间抽出来，你靠过来一点。” “哦，好的。” 李秋妤俯下身子，把胸脯埋在了薛世衍脸上。 情况紧急，两人也不在意这么多，只求尽快解决这乱七八糟的状态。 像是拆开杂乱的线团一样，两人相互配合，在夏果时不时的“捣乱”下调整姿势，总算不再是一团乱麻。 李秋妤两手撑地，撅起屁股，驮着斜趴着的夏果给薛世衍留出一个可以钻出去的空间。 薛世衍左右都被夏果的胳膊和大腿挡住了去路，只能像蛇一样扭动身子往外挪。 幸好李秋妤平时经常跑步锻炼，驮住一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不过夏果在上面很不老实，加重了她的负担，只一会儿便脸红耳赤，支撑着两人的胳膊有些颤抖。 “表哥你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她催促道。 一出来，他连忙对仍被夏果压着的李秋妤说：“你们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如果真的是小偷或入室盗窃，他不想夏果和李秋妤犯险。 “表哥，你、你自己小心。” 李秋妤松了口气，再次被夏果压倒在地上。 她仍觉得外面那个是女鬼。 薛世衍点点头，跑到门口附耳听了下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停下来了。他不确定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秋瑜有没有受伤，想了想，如果这时候秋瑜已经被犯人控制住了的话，自己必须制造些动静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又返回来从茶几上抓起一把切水果的小刀，随后故意在地板上踩出很重的声音，接着用力拍了下门，大吼一声拉开门冲了出去： “有本事冲我来！” 他把小刀藏在背后，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凌厉的目光在客厅里一扫，很有种睥睨天下的将军范儿。 秋瑜看着他。 特别是他衣衫不整的样子。 “欸……犯人呢？” 诺大的客厅里，只有秋瑜一个人，想象中穷凶极恶的犯人并不存在，这让薛世衍一腔热血无处发泄，瞬间萎了。 秋瑜指了指阳台的方向： “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家伙听到你的声音，逃到阳台去了。” 听到这句话，薛世衍瞬间又紧张起来。 他叮嘱秋瑜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握着那把小小的水果刀，一步一步的朝着阳台走去。来到阳台，薛世衍警惕地四处打量，把所有能藏人的角落都搜了个遍，也没发现所谓的“犯人”。 难道那人还能飞了不成？ “他不会……跳楼了吧？”秋瑜走了过来。 手上还攥着那把暴揍了“鬼”的椅子。 薛世衍闻言走到护栏边上往下望了望，这里是三楼，如果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废，然而下面没有血迹，也没有拥挤看热闹的人群，这让薛世衍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见了？真、真的是鬼？”说这话的是夏果。 薛世衍走了之后，她也稍稍理智了一些——担忧薛世衍被鬼害了。 此时她迈着小碎步，躲在李秋妤身后慢慢走到阳台边上，有些惊惧地看了看四周，脸色很不好。 如果不是鬼，怎么会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在场众人中，唯有李秋妤反应了过来。 秋瑜在薛世衍边上站着，说明之前在客厅里说话的人中有一个是秋瑜。另一个人是薛丙她是知道的，尽管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把秋瑜的声音听成女孩子，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薛丙不可能飞走，他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李秋妤隐秘地瞥了瞥阳台两边的护栏，薛世衍此时站在正前方的护栏边上往下看，还没有检查其他方向，自己必须让他们离开阳台，否则薛丙…… 她焦急地想。 “表哥，我们先回屋吧，”她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夏果，“如果真的是鬼，他也走了，这里是鬼消失的地方，要是站在这里……” 她故意说的语焉不详，暗示夏果。 果然，夏果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哆嗦着劝薛世衍不要再站在阳台上了。 找不到所谓的“犯人”，又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薛世衍考虑了一下和几人一起从阳台回到客厅，决定通知酒店负责人说明一下情况。 李秋妤自告奋勇： “我去通知酒店的人，这个房间不能再住了，我们去304吧。” 反正他们租了三间房，不用白不用。 ——还可以有借口让薛丙脱身。 另一边，当几人走出阳台后，躲在侧边护栏下的薛丙就翻了上来，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他小时候曾跟着父亲翻山越岭，被送到奶奶家后也漫山遍野跑，这点小事还难不住他。 窝在靠近客厅的一个角落，偷听到里面几人的谈论，他知道这是表姐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于是终于安心下来。 【我就装个鬼，容易么我。】 薛丙颇有些委屈。 早在得知夏果会来蓬镇的时候，他就偷偷拉着李秋妤商量怎么撮合两人，这才搞出旅游这一出——以前他去锦城找薛世衍玩，好几次都碰到了夏果，也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看着明明很般配的两人老是搞暧昧，他这个当弟弟的比哥哥还着急。 屋内的几人打包行李，准备搬到304去。 李秋妤也去通知酒店了——当然，只是做做样子。 二、冤家 到了304，夏果仍有些惊魂未定，在沙发上坐下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薛世衍过去安慰她： “别担心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 “谁、谁害怕了！” 夏果嘴硬说。 她才不想在薛世衍面前暴露出软弱的一面——尽管之前在小房间里的慌张表现已经够丢脸了。 但一码归一码，现在没有了鬼的威胁，她再次端出了“骄傲”的姿态。 又或是“傲娇”…… 李秋妤在外面装了装样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折返回304，一进门就看见薛世衍和夏果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 “你们真是LoveLove呢~~” 她笑嘻嘻地说。 夏果有些脸红，装模做样地盯着电视机，薛世衍瞪了这丫头一眼，问： “酒店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会去调查看看的，反正咱们也没丢什么东西，明早我再去问问看好了。” 李秋妤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对了，小表弟呢？” “他在阳台。” 从阳台回来的秋瑜捏着下巴，抬眼看向李秋妤。 “怎、怎么了？” “没什么。” 秋瑜淡淡的回了一句，又瞧了瞧沙发上的两人，随即若无其事地在薛世衍另一边坐下。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怎么排斥男装的薛世衍了。 这其中或许有李秋妤的功劳。 “喂！那是我的位置！”李秋妤不乐意了。 “我怎么不知道？” 秋瑜嘲笑。 磨了磨牙齿，李秋妤也不顾男女之别，跑到两人之间一屁股坐下去，还扭啊扭想把秋瑜挤开。 秋瑜暗恼，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李秋妤也不示弱，一巴掌拍掉她的手。 “你们还是小孩子么？” 两人在薛世衍身边打闹，把他一个劲儿往夏果边上挤。 “要你管！”这是秋瑜。 “表哥这和你无关！”这是李秋妤。 然后又是一阵火花四溅的对视。 总觉得她们只是单纯看对方不顺眼，而薛世衍仅仅只是个引子。 电视上的连续剧一集又一集的播，到了十二点，众人还是没有休息的打算。 发生了之前那件事，大家都没有睡意。 李秋妤又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不想睡觉，那么咱们来玩纸牌吧，就那个什么‘斗地主’！”她说着，睥了眼秋瑜，“至于某个还在上初中的小屁孩就去睡觉吧。” “你说谁？” 秋瑜眉毛一挑。 “谁还在上初中就说谁。” “大屁股女。” “你说谁‘大屁股女’！” “呵呵，谁屁股大就说谁。” 秋瑜反唇相讥。 李秋妤恼的脸都红了，被一个男生当面说“屁股大”，就算以她无所谓的性格也觉得羞愤。 但秋瑜明摆着就是要刺激她，认真的话就输了，李秋妤深吸了一口气，抽着脸笑说： “我就是屁股大，你羡慕啊？我妈妈说了，女生屁股大好生养，你瞧瞧你，一个男生还没我高，是不是下面也不怎么样啊？” 她豁出去了，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秋瑜脸一白。 随即又像蒸熟的龙虾一样绯红。 “你、你……” “我怎么？被说中了？”李秋妤抱着胸，得意地说。 要论脸皮厚，她还没怕过谁。 秋瑜也深吸一口气，咬牙说：“你想试试么？” “你敢脱我就敢试！” “呵呵，我怕你吃不消。” “一根小小的金针菇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金、金针菇……”秋瑜从没听过这种下流的比喻，联想一下脑子瞬间懵了，置气的话脱口而出，“我的可是金箍棒！” 噗—— 一旁正在喝水的薛世衍被呛了一口，猛拍自己胸口。 夏果捂嘴直笑，泪花都流出来了。 在她看来，一个伪装成男生的女生正在和一个女生争自己的到底是金针菇还是金箍棒，实在太有意思了。 对于另外两人的反应没有自觉，两个气冲脑门儿的丫头还在你一言我一句的互呛： “呵，还金箍棒，就你？”鄙夷的视线。 “怕了？” “笑死人了！本姑娘为什么要怕一个金针菇？金针菇~” “有本事跟我到卧室里去！我让你看看什么是金、金……”秋瑜羞红着脸，梗着脖子说，“金箍棒！” “嚯嚯，你刚才是不是犹豫了，犹豫了吧！果然是金针菇！” “你！我……我……那你就直说，敢不敢跟我进卧室！” “哼，为什么非要去卧室，你有本事就在这里脱呀！” “怕了就直说！” “你敢在这里脱我就敢试！” 两人的争斗逐渐升级，已经快要超出黄段子的范畴了。 薛世衍觉得自己身为哥哥有必要阻止一下，否则秋瑜要是真一赌气在这里脱下裤子，场面就不好收拾了。 可他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气头上的两人给堵了回去。 “你闭嘴！” “表哥别说话！让他脱！” 和刚才何其相似…… 【这个哥哥当的真没尊严。】 薛世衍想找个角落去蹲着画圈圈。 夏果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拍拍他肩膀喘着气说：“你、你就噗哈哈就别管了，放心吧，不会有噗……不会有事的，哈哈哈……” 薛世衍瞥了她一眼，觉得她是唯恐天下不乱。 “脱啊！你敢脱吗？” “到卧室去啊！你敢去吗！” “就在这里！” “胆小鬼！” “你才是胆小鬼！金针菇胆小鬼！” “我是金针菇胆小鬼你就是大屁股胆小鬼！大屁股胆小鬼！” “你嫉妒呀！？” “是啊，我嫉妒你一个人能坐两张凳子！” “比不上你！套套还要剪一半缝起来才能用！” “你！” “你什么你！说不出话了吗！？” “你……我……” 秋瑜气的胸口上下起伏，脸一阵红一阵白，看了看四周，抓起沙发上的垫子就拍在李秋妤屁股上。 “你竟然敢打我！”李秋妤也怒了，随手抓起另一个垫子。 “为什么不能打你？你屁股这么大就是让人打的！” “小色鬼！” “色情狂！” “够了够了！你们消停点儿好不好？大半夜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在怎么样呢！” 眼见两人已经从“文斗”发展成了“武斗”，薛世衍拼着挨了几垫子总算把这两人按在了沙发上。 “都是兄弟姐妹，好好说话不行么？” 他很头疼。 非常头疼。 早知道就不参加这什么鬼旅游了。 一旁的夏果快要笑癫了，伏在沙发扶手上一个劲儿喘气，颤抖的后背和脖子上都是笑出来的热汗。 “是她挑事！” “是他讽刺我！” 即使被薛世衍按在沙发上，两人仍怒视着彼此，认为自己没错。 秋瑜脸蛋潮红，一下一下磨着牙齿；李秋妤挺着胸，眼神挑衅，之前就有些松动的内衣扣子已经断了，此时正被秋瑜攥着。 ……嗯？看了看李秋妤破了一道口子的衬衣，又瞧了瞧秋瑜手里的橙色花边内衣，薛世衍额角流下一滴冷汗，陷入了诡秘的沉默。 第3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二） ==================================== 三、说教 一阵手忙脚乱，李秋妤红着脸跑到卧室里去换衣服，而秋瑜则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颔首低眉，听薛世衍的训斥：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姐姐，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么？你可是男孩子啊，再说了，闹就闹，怎么可以扯人家的衣服呢？还把内……那个扯下来，这是性骚扰你知不知道？” 秋瑜低头听着，偶尔反驳一句： “她年纪比我大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 每当这时候，薛世衍就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你做错事还有理了？！”然后秋瑜就肩膀一抖，瘪着嘴，喃喃着“女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这种话。 夏果捏紧拳头，把头别向旁边，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狂笑。 【这个大呆瓜。】 她眼睛弯成新月。 觉得这俩兄妹的相处模式太搞笑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薛世衍特别有当哥哥的威严。 兴许是薛世衍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开玩笑，秋瑜纵使心里有再多不满与委屈也只能暂时咽进肚子里，作出虚心受教的模样。 换作平时，她早就跳起来了，但李秋妤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尺，让她不想在“妹妹”这一点上输给对方。 【不过是个半路跑出来的家伙……凭什么……】 她讨厌李秋妤。 更讨厌那人在自己面前和薛世衍故作亲密的样子。 【他们之间才是真正的兄妹吧……】 秋瑜扪心自问，又矛盾排斥。她不承认薛世衍是自己哥哥，也厌恶自己是“女生”这一事实，明明只是强行拼凑的家庭，明明只是虚伪的关心，可当有一天，有另一个人忽然出现继承了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层关系，她又恐慌起来。 她害怕。 害怕有朝一日薛世衍终于厌倦了自己的别扭与冷僻，不再搭理自己。 【我叫薛世衍，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只要是小瑜大人需要，不管是跑腿、买零食、还是端茶送水，我都在所不辞！】 【这、这种羞耻的衣服……】 【放开我！你你你——你别乱来啊！】 【萌春她……你过分了。】 现在想来，她一直逼着薛世衍做过份的事。 因为恐惧，所以拒绝； 因为害怕，所以冷漠； 因为依赖，所以排斥； 因为信任，所以伤害。 自从发现了薛世衍的秘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思念与委屈同时迸发。她提醒自己，薛世衍和那个人是不同的，然而再怎么区隔，薛世衍就是薛世衍，无论他是以怎样的样貌、怎样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都不曾是另一个人。 两张面孔渐渐模糊，合在了一起。 【要好好养病哦，女孩子要多笑才漂亮……哎呀，那家伙追过来了，我先溜了！下次再来看你！】 洁净的病房，沐浴在阳光之中的长发少女，犹如从天而降的天使。 秋瑜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朝自己挥了挥手，帅气十足地跳上窗户，从那里一跃而下。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拉开，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女眼神凌厉地扫了眼病房，对自己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又啪嗒啪嗒跑走了。 那一天是秋瑜命运的转折点，她本来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但出于对那个神秘大姐姐的好奇，她麻木的心复苏了，等待着与那位大姐姐再次相见的一天。 是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呢？ 再见时，她又会作出什么有趣的事呢？ 年幼的秋瑜期待着。 然而，就如同她毫无预警的出现与离开，仿佛一场幻梦，秋瑜再也没有见过她。 “在想什么呢，有认真听吗？” 薛世衍的声音将秋瑜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她抬起头，仔细看着这位自称自己“哥哥”的少年，看着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唇，和记忆中那位天使姐姐一一对应，再次出神。 果然……是一个人呢。 心被揪住了，不知该喜悦还是自嘲。 “一点都不有趣……”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自己的嘀咕被薛世衍听见，秋瑜脑袋一偏，看着漂亮的地板冷淡地说。 她还是无法接受。 这么多年已经不抱奢望的等待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像是命运给自己开的恶劣玩笑。 李秋妤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见到薛世衍正在训秋瑜，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小表弟，要乖乖听表哥的话哦！” 她磕着瓜子说。 秋瑜在薛世衍看不到的地方对她呲了呲牙。 “表哥！他凶我！”李秋妤小孩子似的举起手，向表哥告状。 秋瑜顿时又恼了，先前的忧愁一扫而尽，只想把这个狡猾的女人按在地上狠狠打屁股。 薛世衍扭头看了李秋妤一眼，指了指沙发： “你也别想跑！过来，现在我来说说你。” “欸——？” “欸什么欸？快过来！” “都这么晚了，好女孩该睡觉了……”李秋妤眼见不对，准备开溜。 薛世衍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刚才不是挺精神么？等我说完再去睡。” “表哥！” “喊爸爸也没用！” “爸爸！” “……别贫嘴，信不信我给你讲一个晚上？” “你、你是唐僧吗！” 李秋妤苦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了沙发上，和秋瑜边靠边。 秋瑜见她这样子，微微翘起嘴角。 活该！ 她想。 …… 难得拿出了兄长的威严，薛世衍着实过足了一把嘴瘾，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两个女孩子在他喋喋不休的说教下早已哈欠连天，李秋妤甚至靠在了秋瑜肩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秋瑜推了她几次，最后也懒得再推，索性让她靠着。 “……那么今天就先说到这里，你们……” “哦！可以睡觉啦！” 李秋妤倏地蹦起来，迷迷糊糊地高举双手，很快又软软地倒在沙发上，转眼间就睡了过去。 秋瑜费力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你讲完了？那我们今晚怎么睡？”夏果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 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 “你和表妹睡卧室，我和秋瑜睡沙发吧。” “那行，你们一人睡一张沙发，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备用的被子。” 夏果特别叮嘱了一下，随后一把抱起沙发上的李秋妤走向卧室。 “我要和表哥睡！” 李秋妤在怀里嘟囔着，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夏果把她扔到床上，从橱柜里找出两床备用的被褥，放在了客厅沙发上。 “晚安。” “晚安。” 帮两人铺好被子，夏果跟薛世衍互道了一声晚安，然后关掉了客厅的灯，转身回到卧室。 黑漆漆的客厅里，只有落地窗上时不时映射出外面斑斓的灯光。 薛世衍侧躺着，看见对面蜷缩成一团的轮廓，略微有些别扭。 ——自从搬回自己的卧室，他还是头一次睡觉的时候和秋瑜隔得这么远。 【想什么呢。】 自嘲了自己一句，他翻过身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走到他这边，掀开被子悄悄钻了进去。 “这几天你都没换女装睡觉呢，不过……姑且原谅你好了。” 小脸贴着厚实的背部，她甜甜睡去。 莫名的安心。 四、早上发生的一些事 昨夜下了场小雨。 清晨的九龙山湿漉漉的，山鸟从巢里钻出来，用喙啄了啄翅膀下的绒毛，抖干净露水飞出去寻找食物；树枝晃动，一只刚成年的猕猴抓了把叶子塞进嘴里嚼了嚼，又嫌弃地吐出来，转身跳到另一颗树上。 枯黄的落叶铺满了地面，一双小脚踩在上面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 任小蕊抬起胳膊抹了抹汗，红彤彤的脸蛋上露出笑容。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她拍拍衣服上的水珠，刚要往回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蕊啊——” “阿爷，我在这里！” 喊了一声，那个苍老的声音停顿下来。没多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便拄着拐杖，在薄雾中慢慢走了过来。 “阿爷！” 任小蕊跑过去，搀着爷爷的手。 “大清早不见人，你咋又跑这里来了？”任大爷埋怨说，“你阿姐待会儿还要去镇上卖东西，你快跟我回去吃饭。” “嘿嘿，我要抓大狗熊呢！” 今年十一岁的任小蕊扬起小脸，快活地说。 “咱这山里哪来的大狗熊？” “有的啊！柱子哥上次和他爹爹来山里采冬笋，看到一头好高好高的大狗熊，还会说人话哩！” “胡说八道！狗熊说人话那不成妖精了？柱子那混小子成天嘴上跑火车，他的话能信？” “柱子哥不会骗我的，他还说那只大狗熊向他们问路，说是要去咱们的龙女庙哩！” “哦，你说那个人啊……” “阿爷你也知道？真的是说人话的大狗熊吗？” 小丫头立刻兴奋起来。 老人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说：“哪是什么大狗熊啊，人家是外国人，只是长得壮了点，毛多了点，来咱们这里旅游呢。对了，你这几天在这里捣鼓什么？” “欸——不是大狗熊吗？” 任小蕊很失望。 她嘟了嘟嘴，心不在焉地说：“我还想抓来当宠物呢……这下子挖的坑不就白费了吗？” “你挖了坑？”老人往后面瞧了瞧，可眼神不好使，再加上山间渐渐升起的白雾，看不清那个坑在哪里。 “是啊！柱子哥那个笨蛋，待会儿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任小蕊气鼓鼓地捏起拳头。 “你不跟阿姐去镇上了？” “要啊！等回来再去教训他！” “哈哈，你这女娃子，长大可没人敢要哟。” “没人要就没人要，我一直陪着阿爷！” 山林间，爷孙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雾色中。不知过了多久，山上的雾气越来越浓，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怎么搞的，怎么树越来越多？” 他穿着羽绒服和行军裤，背着个登山包，拨开迷雾中横在前方的枝条，掏出手机看了看。 “啧，连信号都没有了。” 这人正是薛丙。 昨天本是他的主场，原计划等薛世衍等人上了九龙山，他就伪装成龙女庙里算命的，给薛世衍和夏果算姻缘。 他早就查过了，九龙山除了山顶的龙女庙外，在山里还有一个九龙寨，寨里也有龙女庙。山顶的龙女庙香火旺盛，管理也严，在那里装神弄鬼很容易惹上麻烦，所以他和李秋妤约好半路带薛世衍他们走山路去九龙寨，创造一次“巧遇”。 剧本他都准备好了，可没曾想秋瑜临时出了状况，让薛世衍他们不得不返回酒店。 昨晚李秋妤的点子算是失败了，薛丙也不气馁，一大清早就精神抖擞地装上自己的道具来了九龙山，提前到九龙寨等候。 他昨天来过一次，知道怎么走，但雨后的山里升起了浓雾，走着走着他就丢失了方向，只能凭着记忆硬着头皮往前。 “这里不会有狼啊老虎什么的吧……”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纵使是胆子贼大的薛丙也不由惴惴不安起来。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老爸的一次山中经历，那时候他们就偶遇了一只野生老虎，站起来估摸着有两个人高。 还好那次那只老虎似乎是刚吃饱饭，对他们父子俩没兴趣，只是远远地瞅了两眼就钻回到树林里。 可即使如此也把他吓得够呛。 心里想着事情，薛丙没注意到脚下一块与别处不同的区域，还没反应过来就脚下一空摔了进去。 “哎哟卧槽！哪个混蛋在这里挖了个坑！” …… 设定好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薛世衍动动眼皮，打了个哈欠，刚想翻个身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 嗯？ 迟钝的脑子一清，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一对软软的肉团抵着。 【什、什么情况？】 耳畔传来轻柔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搂着自己呵气，正当他在猜测背后是谁的时候，一段迷迷糊糊的梦呓声又从他怀里传来： “骗……骗子。” 嗯——？ 他猛地睁开眼睛，低下头，一张精致粉嫩的小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喉咙动了动。 薛世衍浑身汗毛倏地立起，犹如坠入冰窟，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儿。 他他他他他他……他怎么又跑我床上来了！？ 菊花一紧的薛世衍脸色由青转白，刚要发出惊骇的尖叫，背后那人拌了拌嘴，随即，一条温热湿润的舌头舔在了他脖颈上。 嘶—— 薛世衍浑身一麻，不可遏制地出现了每个男生早上都会有的生理反应。 “滋滋……这冰淇淋……好咸啊……” 【那是我脖子！】 他在心里大喊，冷汗唰唰流下。 从刚才的声音中，他听出那人的身份。 没错，就是李秋妤。 此时前有狼后有虎，他不知道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钻进自己被窝的，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秋瑜像是一个虫蛹，蜷缩成一团睡在他怀里，而身后的李秋妤则是一只贪婪的树懒，不仅把他当抱枕抱着，手还从毛衣下面钻了进去，贴着他的皮肤又扣又抓。 感觉到表妹小手的柔软，薛世衍老脸一红，不自在地扭了扭。 怀里的秋瑜这时候悠悠醒了过来。 一眼就看见了他憋着什么似的表情。 “你……” 秋瑜一怔，随即蹙了蹙眉，感觉有什么长长、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膝盖—— 眨眨眼睛，她表情陡然一沉。 眼神蕴含着杀气。 “表哥，不许抢我的冰淇淋！” 李秋妤的声音又再响起，接着另一只手从薛世衍脖子下面探出，精准无比地按在了秋瑜的胸口上。 “这是我的！嗯……这冰淇淋好软，小小的，布丁？” 略带迷茫的嘀咕。 听到这句话，秋瑜毛都炸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将薛世衍连同李秋妤都踹下了沙发。 “哎呀——！” 李秋妤后脑着地，顿时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她撑起身子摸了摸脑袋，困惑地说。 “我还想问你们呢！” 薛世衍揉着肚子。 这一脚还真狠…… 秋瑜脸上阴晴不定，用被子裹住自己，来回盯着地板上的两人。 李秋妤忽然拍了下手。 “啊！我想起来了！”她说，“半夜我去厕所的时候看见小表弟和你睡在一起，太狡猾了！所以我也钻进来了，嘿嘿。” 说着，她吐了吐舌头。 还很得意的样子。 薛世衍肩膀一垮，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不过…… 想着，他又把视线放在了秋瑜身上。 他依稀记得，昨晚他们俩是分开睡的……吧？ “看、看什么看！” 仿佛是猜到了薛世衍的疑惑，秋瑜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云，嘴硬说，“我怎么知道……” “哼哼，你就是想和表哥睡吧？” “你闭嘴！” “做了又不敢承认，真逊！” “啧……那你呢？一个女孩子和两个男、男生睡在一起，你真不知羞！”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李秋妤做了个鬼脸，一把将薛世衍抱住，眼神挑衅。 “我是跟表哥睡，你个自作多情的小屁孩一边儿去！” “色情狂！” “胆小鬼！” “痴女！” “伪娘！” “你……你说谁伪娘！？” “你！就是你！” “女汉子！” “我就是女汉子了！怎么样？略略略——” 李秋妤朝秋瑜吐舌头。 气得沙发上的她想要抓狂，咬牙切齿地抓起一个垫子： “我要打死你！” “来啊！来啊！” 转眼间，两个女孩又像昨晚一样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 薛世衍挠了挠头发，上去劝架，刚走到沙发边上就被两只小脚踹在脸上，赶紧蹲下捂住鼻子。 “啊！表哥……” “……” 咔—— 卧室的门开了，夏果穿着棉睡衣走出来，看着一片混乱的客厅，抱着胳膊： “你们一个个的……大清早都这么有精神吗？” 她是被吵醒的。 夏果的起床气很严重。 第3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三） ==================================== 五、发现 时间被掐掉了一个小时。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到镇上吃了早餐，几人又去了九龙山，但这次他们连山门都没能进去。一个守在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九龙山上升起了很浓的大雾，这时候上山有危险，如果要上去的话可以乘缆车。 没注意到脸色有异的李秋妤，他们坐缆车上了九龙山顶。 由于大雾的关系，九龙山山顶的人相对于昨天少了很多，有好些都是从昨晚就搭帐篷留宿在这里，等着看日出的。 这时候太阳已经高升，搭建在平台上的帐篷也拆了七七八八，薛世衍等人进了龙女庙，在法相尊严的龙女像前拜了拜，便准备下山。 ——九龙山最著名的景点就是山上的一大片庙宇群落，小姑薛静宜很信这个，薛世衍等人却兴致缺缺。 其实除了龙女庙外，九龙山还有比如“爬钢索”之类的项目，很刺激，不过也是由于大雾的原因，这些活动都暂时关闭了。 回到酒店，无所事事的他们又开始打牌。 这次秋瑜也加入进来，每轮手牌剩最多的人自动下场。 “喂喂，我才是你队友啊！别截我的牌啊！” “……要你管！” 秋瑜有些窘迫，犹豫半响扔出一张“4”。 “哈哈，我要了！” 夏果兴奋地坐直身子，直接扔出一张“2”，两人要不起，又丢出一张“10”。薛世衍跟“K”，秋瑜不要，夏果再扔出“2”，见两人都面露难色，便笑嘻嘻地把最后一张“3”放在桌上。 “是我赢了！” 她眼神得意，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切，刚才要不是……” “愿赌服输啊！” “啧。” 这轮手牌剩最多的薛世衍下场，李秋妤替换了他的位置。 秋瑜跪坐在地上，有些生疏地洗着牌。她的手很小，展开和扑克差不多大，洗牌的时候要把扑克叠在桌面上，否则牌就会飞走。 刚才由于自己而输了牌，纵使嘴上不说，她心里也觉得别扭，更不好意思去看薛世衍。 而李秋妤倒是一直在打量她。 她搞不清秋瑜和表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有过一些胡乱的猜测，但细想下来又觉得不对，然而虽说不对，某些方面又像是确有其事。 【一般这个年纪的弟弟会爬哥哥的床吗？】 李秋妤想起早上的事，对这个外表文弱的小表弟很是怀疑。 ——她对自己爬薛世衍床这点毫无自知之明。 古怪。 绝对有古怪！ 李秋妤越想越心惊，眉头皱得老高。 在她的主观印象中，薛世衍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没有什么道理和逻辑，只是偏执的相信。 如此一来，为了帮表哥解套，她只能将怀疑的目光放在秋瑜身上。 【这个秋瑜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大概是女性特有的直觉，她感觉秋瑜很不坦率，像是藏着掖着什么，说话和动作都透着一股别扭。 很多疑点在脑海中一一被罗列出来。 性格冷漠，又不像真正的无动于衷；对薛世衍的态度很奇怪，既排斥又亲密；对自己敌意很大，也有些戒备；说话的声音和外表略显违和，也不是说难听，只是觉得不对劲。 忽然，李秋妤想起了昨晚听到的那个声音。 当时她第一印象那是个女人，声音听着熟悉但又猜不出是谁，如今知道了那人就是秋瑜，再联想平时秋瑜说话的声音，有点差别，但大致相同。 【为什么我会以为那是女孩子的声音呢？】 李秋妤几乎快要摸到了真相的大门。 但很快，她的想法再次陡然拐向了奇怪的地方…… 果然是娘娘腔吧！ 先前和秋瑜斗嘴时脱口而出的“伪娘”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潜意识里早已留下了刻板认知。李秋妤不是没见过娘娘腔的男生，那些人说话比女生还嗲，动作也女性化，虽然这不一定就和性取向有关系，但大部分人还是会下意识认为他们是“基佬”。 李秋妤也觉得秋瑜是这种人。 不过具体却存在着不同。 秋瑜的神态和动作并不女性化，或者说“刻板印象”中的女性化——妩媚和嗲。她的表情很冷漠，动作也直来直去，只是不经意间就会透露出一丝女孩气，或是娇羞，或是嗔恼，亦或是幽怨。 而这些大部分都和薛世衍相关。 所以…… 李秋妤想到这里，又偷偷瞥了眼秋瑜。 【这个小表弟……喜欢表哥？】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又觉得合情合理。 如果只是一般的兄弟关系，无非也就薛丙和薛世衍那样吧？ 薛丙和薛世衍从小就关系很好，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隔没多久又嘻嘻哈哈玩到一起，有事互相帮忙，没事也就各玩各的，绝没有秋瑜对薛世衍那种不清不楚又有点暧昧的情况。 “该你了。”一个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秋瑜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柳眉微蹙。 李秋妤连忙扔出一张牌。 【会是这样吗……】 她心里想着，却已经有了答案。 捏着扑克的手指微微用力。 这个思维活跃的少女暗暗发誓，决心守护表哥的贞操。 在客厅里玩了一两个小时牌，夏果一个后仰倒在沙发上，伸伸懒腰，展露出姣好的身材，对薛世衍问： “我放你那的薯片呢？” “行李箱里，自己去拿。”薛世衍上桌洗牌。 “欸——我好累啊，你帮我去拿嘛！” 夏果使用了撒娇。 薛世衍无动于衷，并丢过来一个白眼。 “嘁。” 倍感冷落的夏果撇撇嘴，朝薛世衍脸上扔过去一个垫子，悻悻地走到行李箱前蹲下。 “密码是多少啊？” “我生日。” “哦。” 夏果拨动密码锁上的数字。 李秋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在哪儿啊？” “就在行李箱啊，你找找。” “啧，藏这么深干嘛……啊！盖子怎么打开过？薯片也少了一半！薛世衍！你居然敢偷吃我的薯片！” “我哪有……” “咦……这是……” 被冤枉的薛世衍正觉得莫名其妙，他旁边的李秋妤却已如坐针毡，冷汗唰唰唰流了下来。 夏果蹲着的身子半晌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来转过身，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薛世衍。 “给我个解释。” “解释什么啊？我又没……” “这是什么？” 薛世衍的话被打断，夏果左手拿着白色毛绒外套，右手提着浅灰色打底袜，眼睛虚眯。 秋瑜眨眨眼睛，脸色骤然难看。 李秋妤剧烈咳嗽，心虚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唯有薛世衍还没搞清楚状况，困惑地说： “你新买的衣服？嗯……挺好看的？” “薛！世！衍！” 夏果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两只手撑在桌上，抵近薛世衍： “你、你……你终于想通了吗！” 低沉的语调瞬间上扬。 寒冰似的脸庞也迅速融化，露出万丈春光。 她红了脸，兴奋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青梅竹马，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太、太棒了！我就说你适合穿女装嘛！嘿嘿嘿，还特意新买了一套衣服，你小子还装蒜！” 到了这个时候，薛世衍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视线倏地投射到秋瑜身上。 秋瑜装作四处看风景。 气得他直咬牙。 “你误会了！事实不是这样，这其实是……” “不用解释了！” 夏果大手一挥，豪迈地说，“我知道你害羞，但是没关系！这里都是自己人，小秋也不会嘲笑你的，对吧小秋？” 她说着笑嘻嘻搂住了李秋妤的肩膀。 李秋妤尴尬一笑，偷偷看薛世衍。 【什么情况？】 她脑子都快糊掉了。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表哥的衣服，后来为了袒护表哥而认定这是秋瑜的衣服，可现在夏果却一眼就认定了表哥，而且听口气这不是第一次？ 李秋妤彻底混乱了。 只能怔怔地点头，木然说：“也……也挺好……呢？” 六、出事了 兴奋起来的夏果没人拦得住。 再提醒一遍，兴奋起来的夏果没人拦得住。 总之，薛世衍又穿上了女装。 “嗯……还差一顶假发啊。”夏果摩挲着下巴。 “在行李箱内封里。”秋瑜说。 “难怪我见那里鼓鼓的。”夏果的眼神中满是赞赏。 “毕竟弄乱了不好。”秋瑜回答。 “你很细心嘛。” “过奖。”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聊着天，一边打理芭比娃娃一样替薛世衍戴好假发、抚平裙子的褶皱，再抱住他的腰，将银白色的皮带系在上面。 薛世衍一动不动，任凭两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至于李秋妤…… 她从一开始的懵懂转变为惊愕，再变到震惊，现在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捧脸，上身前倾，探头探脑地从夏果与李秋妤身后看着从表哥变成“表姐”的薛世衍。 局促又兴奋。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微微透着光。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夏果叉腰，左右打量。 秋瑜瞥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她不是很想和别人分享这样的薛世衍。 李秋妤从沙发上蹦起来，屁颠屁颠跑进卧室把一面立地镜子推出来，摆在了薛世衍面前。 “表哥表哥！你好漂亮啊！”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和夏果相差无几了。 薛世衍叹了口气。 抬眼看向镜子。 镜子里，一位忧愁的少女微微蹙眉。她身上罩着件雪白的外套，纤细的腰肢盈盈可握，下身穿着牛仔短裙，短裙下端接续着缕缕蕾丝，犹如黑天鹅的羽毛，随着少女不安地动作而摇摆。 圆润修长的腿上是一层浅灰色的袜子，像丝袜，又有点棉的质感。仿佛是感觉到从下面吹进去的风，少女捂住裙子后退一步，脚上的平跟短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踏踏”声。 ——顺便一提，这双鞋子是李秋妤刚跑出去买的。 薛世衍撇撇嘴，垂头丧气地说：“这就行了吧？” 他之所以乖乖听话，就是知道夏果一旦兴致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不管是用强硬的还是软磨硬泡都够人喝一壶的，与其这样，不如满足一下她的兴趣，尽早脱身。 反正他也身经百战见得多，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更何况这里有三个‘夏果’……】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两眼放光的李秋妤。 原本他还有李秋妤这个潜在的盟友可以利用，可当夏果轻飘飘说了句：“你不想看看你表哥女装后是什么样子嘛？” 这丫头就立刻被收买了。 甚至主动配合——比如出去买鞋子，以及把镜子推出来。 “哎呀……表哥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啦。” 察觉到薛世衍的幽怨，李秋妤难得尴尬了一回。 不久前她还想着要守护表哥的贞操呢，可转眼就把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那个，你们玩也玩够了，看也看够了，我能换下这身衣服了吗？”见三人围着自己转，像是观赏展览品似的，薛世衍忍不住提醒说。 “等等，我还没看够。” “对呀对呀，这双鞋子花了我好多钱呢，表哥你就再委屈一下。” 【又不是我让你花钱！】 薛世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李秋妤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凑上去，仰着脸靠向薛世衍说：“表哥我们来照张相，茄~子~” 咔擦—— “哇！表哥你太上镜了，我看着都嫉妒！” 李秋妤喜滋滋地捧着手机，作势就要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去。 “等下！不准传出去！” “哦……” 悻悻地收起手机，李秋妤这丫头眼珠子又是一转，突然踮起脚尖“啵儿”了薛世衍一口。 “你你你、你干嘛！”薛世衍被吓了一跳，踉跄着摔倒在沙发上。 “嘻嘻，表哥你好看嘛！我要是男孩子肯定会喜欢上你的！” 李秋妤说。 正当薛世衍拼命擦着脸上的口水时，表情阴沉的秋瑜忽然走过去，咬着牙齿说：“不公平，我、我……” “你又想干嘛？” 薛世衍捂着脸惊恐地往后退。 然而他身后就是沙发，无路可退。 夏果步伐轻快地走过来，伏下腰，一手揽起他的脖子，湿润的嘴唇就亲在了滑嫩的脸蛋上。 “当然是这个意思啊。”夏果眉梢带笑，眼神却很强势，“表妹能亲，我就不能亲吗？” 或许是薛世衍现在穿着女装，也或许是李秋妤起到的带头作用，几人之间本就有些模糊的“男女之别”被彻底打破，连一向谨慎顾虑的夏果也大胆起来。 ——这里说的“谨慎顾虑”指的是情感意义上。 她看着薛世衍的目光变得暧昧而朦胧。 和以往的开玩笑有着本质不同。 更像是圣诞之夜那晚，她对薛世衍那个吻。 秋瑜脸上闪过一丝阴云，将薛世衍从夏果手中抢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上去。 薛世衍脸色惨白。 夏果目光一转，不知在想什么。 作为始作俑者的李秋妤见状，更是印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顿时胸口中涌现出“保护表哥贞操”的万丈豪情，依葫芦画瓢将薛世衍拉入自己怀中。 “你是个男生，怎么可以亲表哥！” “你可以，为什么我不行？”秋瑜对上了李秋妤的视线，仿佛有火花碰撞。 “因为我是女生啊！” 李秋妤理直气壮地说。 想了想又补了句让薛世衍喷饭的话：“‘男女授受不清’你没听说过吗！” “喂，我是男的啊……” “啊……表哥，你这样子太漂亮，我一时忘记了……” 这句真诚的话比任何国骂都伤人。 薛世衍想吐血。 李秋妤瞥见秋瑜脸上嘲笑的样子，有些不服气，鼓着腮帮子说：“就、就算我刚才说错了……男男之间也是授受不清的！女孩子搂搂抱抱很正常，男孩子哪有这样的，除非是同性恋！” 【女孩子……喂！你刚才又弄混我的性别了吧！】 薛世衍再次忍住吐血的冲动，颤巍巍举起手： “表、表妹，你别再说了……” “表哥，我是在帮你啊！” 李秋妤很委屈。 而秋瑜也不知是因为她的态度，还是因为那句“同性恋”，脸色阴沉的都能刮下来冰霜。 夏果适时出来替薛世衍打圆场。 被秋瑜和李秋妤一搅和，她也发觉了刚才自己的状态不对，有些腼腆又有些郁闷地拉开了搂在一起的两人。 薛世衍松了口气。 被表妹抱住，他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生怕这丫头倔起来又像昨晚在小房间那样，到时候就麻烦了。 之后在三位女生的一致同意下，她们让薛世衍维持女装的状态到中午，这期间其他三人不准再有过分的举动，不准亲、不准抱，也不准有任何肢体接触。 薛世衍恍惚中有种错觉，这三个家伙不会是把自己当成共同的玩具了吧？ 【共享薛世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一阵毛骨悚然。 有了共识，几人都规矩多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秋妤一会儿痴迷地盯着薛世衍的侧脸，一会儿低头看着手机，渐渐的，她脸上的兴奋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茫然和不安。 夏果注意到她的异样，出声询问。 犹豫了很久，摆弄着手机的李秋妤终于是抬起头，苦着脸说： “表哥……有件事我说了你不要打我……” “怎么了？”薛世衍也在此时看到了她的苦瓜脸。 “薛丙……好像出事了……” “……什么？” 薛世衍有些没反应过来。 既然已经说出来，李秋妤也豁了出去。她不敢看薛世衍的眼睛，闷闷地说薛丙也在这里，只不过她含糊了其中的原因，没提到两人的计划。 但光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薛世衍惊讶了。 “薛丙今天早上去了九龙山，说是……说是要给你们惊喜，后来工作人员说山路封了，我以为他……我给他发了好多短信他都没回，打电话过去也说不在服务区……” 说着说着，李秋妤险些哭出来。 她直到刚才才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在去九龙山的路上出了意外。 “表哥……我、我们该怎么办啊？” 第3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四） ==================================== 七、进山 没时间责备李秋妤俩人的胡闹，薛世衍赶紧给薛丙打了个电话。 三声响后，语音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拨不通。”薛世衍说。 李秋妤小脸垮下来，仿佛被宣判死刑的囚徒。 夏果眉头紧锁，也掏出电话：“以防万一，还是先报警吧。” 薛世衍点头，随即说了声“你们在这里等消息”便急匆匆往外跑。 “喂，等下，你的……” 夏果正在拨报警电话，转头一看他已跑到门口，刚要提醒什么就听见“嘭”的一声，门从外面被重重地关上了。 ……你的衣服还没换。 喉咙里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手机另一边响起了女接线员的声音：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薛世衍很快就出了酒店。 他还记得李秋妤说过薛丙是想要在龙女庙给他们惊喜，于是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到九龙山山下，再次乘缆车上了山。 到了龙女庙，他兜兜转转找不到薛丙的身影，这里的建筑太多了，光偏殿就有五六座，供奉的是西海龙女的随身护法。 要在这里找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你弟弟？一米九的个头？没见过……” “小姑娘不要急，兴许你弟弟已经回去了呢。” “十多岁的人不会走丢的，美女你电话多少？我也帮你打听打听，找到了怎么联系你？” 接连问了好几个人，要么是回答不知道，要么就是趁机搭讪。 薛世衍也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女装。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他懒得计较，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薛丙那个混小子。电话打不通，人也没见着，如果真的出了事，他真是不知该怎么办好。 “小姑娘，你找人？” “对，我弟弟说是来龙女庙等我，早上上山的，现在……” 他又问了一个扫地的老道士，心想如果是寺庙里的人，应该会对往来的游客有点印象吧。 也只能这样祈祷了。 薛世衍虽然很着急，但条理清晰地把情况讲给了对方。 老道士摸了摸山羊胡，犹豫说： “今天大雾封山啊，他走的山道？嗯，电话打不通……他不会跑到山里去了吧？” “山里？” “是啊，”老道士很有经验，“按理说他在这里的话，不可能打不通电话，兴许是……早上还没封山的时候他走山道，拐到了山林里，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薛世衍一颗心提了起来。 “大师，哪、哪该怎么办？山里、山里很危险么……”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这九龙山可不是什么小山小岭，每年不知道多少背包客跑进去出不来，前段时间刚有几个小伙子被搜救队捞出来呢，唉……要旅游就好好旅游，乱往山里跑干什么。” 老道士叨叨絮絮说着，有些不满。 薛世衍脸色越来越差，老道士反应过来自己话题跑偏了，便止住了抱怨安慰说：“瞧老道这张嘴！唉……你们报警了么？” “报了。” 薛世衍神态木然。 心乱如麻。 老道士瞧这“女娃”被自己吓到，暗道声罪过，又想起什么说：“嗯……龙女庙……他会不会是去了九龙寨的龙女庙？” “还有其他龙女庙？”薛世衍精神一振。 “当然有啊，”老道士说，“要说起来，那九龙寨的龙女庙才是正宗，有一千多年历史了哩。不过山里的路不好走，前朝世宗三年的时候才又铺了山道，把龙女娘娘请迁到了这里……” 老道士又叨叨絮絮讲起了龙女庙的历史，看起来是个话多的人，薛世衍耐心听完，连问九龙寨怎么走，老道士给他讲了才猛地反应过来，温言劝说： “小姑娘，这九龙寨山路崎岖，你可不要冲……哎，你别跑啊！” 心急如焚的薛世衍转身就跑，害的老道士提着个扫帚在后面追，口里大声嚷嚷着“小姑娘回来啊！”“不要冲动！”“哎呀！老道士我带你去啊！”。 追了一段路，这位年近七十的老道士实在追不动了，拄着膝盖大口喘息，喃喃自语：“这……这小姑娘……忒、忒能跑了。” 顺着老道士说的山路往下，薛世衍一头扎进了山林里。 临近正午，天色阴沉下来，环绕在九龙山山腰的大雾却渐渐稀薄。可即使如此，在山里也很难辨别方向，薛世衍低头紧盯着地上石砖铺就的一条狭窄小路，往九龙寨走。 ——说是小路，其实也就几块用以辨别方向的石砖，遥遥望去，如同一卷蜿蜒在林间的抽象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凌乱的石砖路消失了，前方是一处山沟。陡峭的斜坡乱石丛生，薛世衍徘徊在斜坡边来回看了看，才在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条人为挖出来的滑坡。 滑坡上坑坑洼洼，看着像是简陋的阶梯。 按了按裙子，薛世衍小心翼翼地踩在坑洼处，双手抓住凸起的表面，慢慢往下爬。 他经过的地方，碎石和土渣骨碌碌滚下去，仿佛随时都会踩空。 好不容易下到山沟，一条浅浅的小河又拦在他面前，好在水不深，他看了看自己鞋子，呼出一口气，踮起脚尖踩在凸出水面的石头上。 从一块石头上轻轻一跃，跳到另一块石头上。 薛世衍一步一顿，打起万分精神。跳到下一块石头上时，他没有注意到石头上的苔藓，嫩嫩的苔藓瞬间被踩烂，抹在鞋底一滑，薛世衍惊呼一声扑通落入河中。 “咳咳……” 他被抢了口水，挣扎着爬起来，全身都湿透了。 暗道一声倒霉，薛世衍索性也不再顾及了，拧了拧衣服和裙子上的水，直接从这条只淹到他小腿的河中淌过去。 另一边，就在薛世衍“丛林探险”的时候，夏果几个女孩也跟着警察上了九龙山。 警察很快就找到了薛世衍先前遇见的那位老道士。 “对，对，是有个女孩子也问过我，啥？男的？不可能，那是个女娃，真真的！老道我年纪老，眼睛可不瞎。你说你一个警察同志咋说谎糊弄人呢？”老道士又叨叨絮絮念叨着，“嗨！都跟她说了九龙寨的路不好走，还一个劲儿的跑，老道我追都追不上……对了，你们是来问失踪那小伙子的？” “对，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么？” “那女娃怕是已经到山里咯，至于那个小伙子，我猜也在山里，你们警察同志可得把他们捞出来，山里危险啊！” “明白了，谢谢您的配合。” 警察小李感谢了老道士，回到夏果她们这边。 “情况了解清楚了，那个老道长没见过你们失踪的朋友，不过另一个刚才来过，可他说那是女的……” “咳咳……应该就是他了，他人呢？” 夏果问。 “听老道长讲她跑山里去了，我这边立刻联络搜救队进山搜查，至于你们另一个朋友，我也会让他们在山里找找看，另一边再派人在这龙女庙问问。” “嗯……谢谢警察叔叔。” “指责所在，”小李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又说，“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先回酒店等候，不要再乱跑了。” 一行人跟着警察小李下了九龙山，小李去联络镇上的同事安排工作，而夏果等人则沉着脸往酒店走。 “这下怎么办？连表哥也不见了……”李秋妤很慌。 “别担心，警察会找到他们的。” 秋瑜表面平静，心中却也一团糟。 可除了这样安慰自己，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三人的胸口都沉甸甸的。 然后…… 她们在酒店外面见到了薛丙。 八、夏果出击 李秋妤第一个发现薛丙，大叫一声冲过去。 “薛丙！你你你……你没事吧！” “姐？” 薛丙被她吓了一跳，等看清是李秋妤才松了口气，又看见走过来的夏果两人。 “你们……”他左看右看，没见到薛世衍的身影。 还好表哥没在这里。 就当他还在庆幸撞见自己的不是薛世衍时，李秋妤已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一大堆话：“你怎么在这里？你干嘛不接我和表哥的电话？表哥呢？他没找到你吗？” “姐，你在说什么啊？” 薛丙被问晕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身边还有一对姐妹，姐姐大约二十岁上下，扎着马尾，衣着朴素，背着个竹篓站在薛丙边上，好奇地打量几人；妹妹可能刚上初中，也可能还在小学，手里抱着个刚买的娃娃，正低头摆弄着。 “这两位是？”夏果问。 薛丙犹豫着要不要说，玩着娃娃的小姑娘已经抬起头，脆声说：“这个大哥哥是我在山里捡到的，笨得跟大狗熊一样，掉到我挖的坑里了哩！我和阿姐送他出来，他给我买了娃娃，嘿嘿！” 小姑娘笑容灿烂。 她姐姐掐了掐她的手，小声说：“人家都给你买玩具了，你还损人家！” “本来就是嘛！我又没说谎！” 小姑娘撅起嘴。 夏果没在意这些细节，对薛丙说：“世衍以为你失踪了，现在已经进了九龙山了。” “什么？！” 薛丙吓了一跳。 “有个老道士说你可能去了九龙寨，他就跑去了，”夏果忍住怒气，语气变得冷淡，“还有，我们刚才报了警，警察那边也在找你，你最好过去说明一下情况。” “怎、怎么会……” 薛丙没想到事情闹到了这么大。 一旁的小姑娘又说：“你们又有人进山了？哎呀，真搞不懂你们城里人，寨子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想出山咧，你们倒一个个往里面跑。” 她摇头晃脑，活像是个小大人。 又被姐姐掐了下手，这个任小蕊嘟起嘴，想了想眼睛一亮说：“你们要去找人吗？我可以带你们去哦！别看我年纪小，这九龙山除了我阿爷和栓子叔叔，就我最熟悉了！” “把你给能的！” 姐姐任清荷拍了下她的脑袋。 夏果闻言走过来，蹲下身抓着她的手问： “小妹妹，你能带我进山？” “当然啊！” 刚说着，她像是怕姐姐又掐她，连忙靠在夏果身侧悄悄说：“大姐姐你想进山的话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跟那个大哥哥一样，给我买娃娃哦！” “任小蕊！” 任清荷瞧她鬼头鬼脑的样子，就知道又在惦记着别人给她买东西，于是皱着眉大喊。 任小蕊脖子一缩，又理直气壮地叉腰： “干嘛！” “你个没大没小的……过来！” “哼，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就不过去！” “你、你皮痒了是不是！” “啊！打人啦！大姐姐救我！”任小蕊眼见姐姐抬起了手，一下就躲在了夏果身后，还冲姐姐做鬼脸。 任清荷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和鬼灵精的妹妹不同，任清荷是个腼腆朴素的山里人。之前带薛丙出山的时候她就只想着帮别人，在薛丙给妹妹买了娃娃后才觉得不对，心里很不舒服。 但买都买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可现在妹妹又当着她的面问别人要东西，这让她很难堪，脸皮又烫又辣。 这要是传出去成什么了？她们任家挟恩索报？ 任清荷丢不起这个人，更不想妹妹被别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 只不过姐姐这番心思任小蕊体会不到，在她看来，帮了别人后索要礼物没什么不对，她们把山里的东西卖出去别人还要给钱呢，不是一回事吗？ 夏果看了看针锋相对的姐妹俩，心急薛世衍的安慰，不想在这件小事上多做纠缠，于是对任清荷说： “你们可以带我进山吗？我给钱。” 殊不知这样的话一下就伤到了任清荷的自尊。 她咬了咬嘴唇，胸口一起一伏，半晌才说：“我不要钱，你们要找人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啊……抱歉，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夏果一见她的表情便知自己说错了话，惭愧地说。 她刚才也是心急，没顾及到对方的感受。 任清荷表情和缓了许多，露出柔和的笑容：“你们肯定很急吧，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对了，小妹你就不要去了，这篓野菇你背到菜市场上去，等我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这些蘑菇多少……” 李秋妤刚想说自己全买了，被夏果一个眼神阻止。 任小蕊撇嘴：“阿姐你说什么呢！你带她们去找人不知要多久呢，野菇要新鲜才好卖，等你回来都卖不掉了！” “要你去你就去，多什么嘴！” “这都是钱呢！”小姑娘掰着手指，“帮人也不是这么帮的！这样好了，阿姐你去卖野菇，我带她们去，这样不就那个什么……好事成双，两全其美？” “就你？还有，不会的成语别乱用，让人笑话。” “我怎么了！哼，你书读的比我多，但是这山里，我可比你熟！”小姑娘挺着胸脯，骄傲地说。 几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让任清荷陪薛丙去派出所，说不定警察那边也需要有个熟悉山里的人了解情况。 “姐姐你就和大哥哥走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不要给别人惹麻烦。” “知道啦知道啦！” 薛丙和任清荷走了，剩下几人被任小蕊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遍。 一边看一边咂嘴。 “有什么问题吗？”李秋妤问。 还不自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问题？问题大了去了！”任小蕊抱着胳膊，小大人似的，“就比如你，腿上穿着丝袜，漂亮是漂亮了，这怎么进山呀？还有那边那个小哥哥，一看就没什么力气，我可不想带个累赘。” 被称之为“累赘”的秋瑜眉毛一挑，有些不服气： “你能进，我为什么不能？” “哼哼，所以说你们城里人啊，”任小蕊摇头，“我可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你爬过山吗？走过山路吗？别不服气，反正要进山的话，你和那个长腿姐姐不能去，至于这个姐姐……” 说着，任小蕊拿手摸了摸夏果的大腿。 “嗯，很结实！大姐姐你肯定经常锻炼吧？衣服也没太大问题，就你了！” 李秋妤和秋瑜还想说什么，夏果已经抢先说： “也好，那我们就走吧。小秋和小瑜你们回酒店等我们的消息，我一定会找到世衍的。” “可是……” “别再说了，多个人多一份危险，我们都不了解这山里的情况，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又得多找一个人。” 夏果否决了李秋妤跃跃欲试的念头，又对秋瑜说： “没问题吧？” “……嗯。” 秋瑜点头。 她其实也想去找薛世衍，可面对夏果不容置疑的目光，她动了动嘴，还是答应下来。 【人家是青梅竹马，这种时候我还是不要去添麻烦吧……】 一丝自卑在心中暗生。 第4章 月色……真美（一） ================================== 一、薛世衍的灾难 乌云罩在九龙山上，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如此往复三次，才像难产的孕妇似的用尽全身力气，把身上所有水分都挤了出来。 骤雨倾盆，黄豆大的雨滴成片成片往下坠，炮弹一样砸在树叶上。 薛世衍打了个喷嚏。 拉上外套的拉链，躲在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下瑟瑟发抖。 “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雪白的外套上沾满了泥土，鞋子掉了一只，打底袜上好几道裂口，腿上、手上破了些皮，血渍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皮肤流下来。 刚才一时不察从高坡上滚下来，还好这里树多把他挡住了，否则真不知要滚到那里去。 鞋也是那时候丢的。 “呼——”薛世衍缩了缩脖子，眯着眼睛寻找山路。 从高坡滚下来后，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去，这时又下起了暴雨，加上灰蒙蒙的雾气，根本分辨不出自己这是在哪里。 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碎了一角，好歹能开机。 不出意料，没有信号。 薛世衍的侥幸心理没有得到安慰。 雾又变得浓了。 他振了振精神，心想自己不能气馁，否则还没找到薛丙，自己倒先遇难了。 这场雨来的突然，也不知会下多久，薛世衍留在树下等了二十多分钟，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碰碰运气，头上忽然响起了“吱吱”的叫声。 仰起脖子往上看，一只猕猴撅着屁股对着自己，嘴巴长得老大，像是在喝雨水。 “吱吱！” 注意到了树下的薛世衍，这只猕猴歪着脑袋看了看，忽然蹦到一根枝丫上晃悠，一大片雨水瞬间洒了下来。 薛世衍连忙躲避。 猕猴蹲在上面“吱吱吱”地大笑，蹦的更起劲儿了。 “这该死的猴子……” 薛世衍恼了，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扔上去。猕猴惊地跳起，石头却没有砸中它，远远落在了另一边。 “吱吱！” 猕猴虚惊一场，气得尖声叫喊，半晌又爬到更高的枝丫上探头探脑。或许是觉得安全了，才又呲牙咧嘴地冲下面的薛世衍叫。 那得意的叫声，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 又几颗石头被扔了上来。 薛世衍毕竟没有练习过扔石头，没什么准头，再加上那猕猴是活物，更难命中了。一人一猴的“战斗”中，人类代表薛世衍未立寸功，反倒是被抖下来的雨水浇成了落汤鸡。 猕猴捧着肚子在树上打滚，笑声在大雨中格外嘹亮。 “笑吧笑吧！摔不死你！” 薛世衍诅咒猕猴从树上掉下来，然而这只猕猴对树上的生活很熟稔，即使是滚来滚去也驾轻就熟，就像自家的床一样。 雨小了些，气鼓鼓的薛世衍不想再和这只猕猴疯闹，从树荫下走出来。 “吱吱！”猕猴叫唤着，他权当是听不见。 走了一段路，他还是没找到先前那条小道，这时头顶响起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活动。 薛世衍心中一惊，往后退了数步把手遮在额头往上看，可浓浓的白雾中只见到几根树枝的阴影，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吱吱！” 熟悉的声音从白雾里传来。 【那只猴子？】 他刚升起这个念头，一团矫健的黑影便从白雾后面跳出来，落到地上，凝目看去，不是先前那只猕猴又能是谁？ “你跟着我干嘛？”薛世衍皱眉，“我这里可没有吃的。” 他以前就听说过旅游景区的动物不怕人，特别是猴子，还会凑近了伸手向游客们索要食物，十分嚣张。 这猕猴弓着身子跑到一旁的树下，抖了抖雨水，蹲坐在那里看着薛世衍。 薛世衍微微皱眉，搞不清楚这猴子想干什么，迈步继续往前走。 “吱吱！”猕猴又叫了一声。 它往这边跑了几步，见薛世衍停下来，又试探地往前挪了挪。 薛世衍没有动。 猕猴这才放下心来，开心地原地蹦了蹦，往另一个方向窜出去，又停下来回头看薛世衍。 【它……想让我跟上去？】 见猴子挠了挠头，似乎很苦恼的样子，薛世衍脑子里升出了一种近乎玄幻的念头。 这有可能吗？ 难道这猴子还能认识路，想带我去九龙寨？ 对于这种故事里才可能出现的剧情，薛世衍本能的不信，可看着那只猴子在自己与另一条路上来回跑，分明是叫自己跟上，他又有些迟疑起来。 或许…… 还真有可能呢？ 说不定这只猴子是九龙寨里的人养的，把自己误认成了寨子里的人？ 大雾封山，又骤来暴雨，迷失了方向的薛世衍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不会更糟糕。 跟着这只猴子，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这样想着，他便跟了上去。 一人一猴在大雨的山林中赶路，猕猴的速度很快，对这里很熟悉，时不时会停下来等薛世衍，又或者忽然趴在地上刨坑，揪出一条肥肥的虫子扔进嘴里。 “吱吱！” 猕猴又抓了条虫子，跑过来递给薛世衍。 薛世衍果断拒绝。 他还没有饿到这种地步…… 说起来早上只简单吃了点油条和粥，过了这么久，他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想起什么，他从外套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 这些瓜子原本是李秋妤的，在给他整理衣服的时候顺手塞了进去，说什么兜里有点瓜子才有生活气息，也不知她那小脑瓜里所谓的“生活气息”是个啥。 不过也亏这样，他还能用这些瓜子填填肚子。 薛世衍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走，猕猴回头一看，见这只花花绿绿的“大猴子”在吃什么东西，立刻凑了过来。 “你要吗？” “吱吱！” 薛世衍给了它一些。 看了看毛手里的瓜子，猕猴歪着脑袋，用鼻子闻了闻，头一仰，直接一股脑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嚼起来。 “你还真是不讲究……” 薛世衍笑着说。 猕猴腮帮子鼓鼓的，瞅了他一眼，又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前面去。 过了一会儿，前方有一个小土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猕猴三两下窜上去，在最上面摇着尾巴等薛世衍。 这小土坡上没有草，泥土在雨水的冲刷下又湿又滑。 薛世衍一只脚上没鞋子，踩在碎石上一阵一阵疼，咬牙坚持住，用堪比蜗牛的速度好不容易才爬上去。 …… 时间回到几十分钟前。 刚进山的夏果正和任小蕊在争执着什么。 “你真要继续？山路不好走，现在下雨就更危险了，你疯了吗？” “嗯，我必须去。” “哎，你们城里人真是的……反正我不去，给我买再多娃娃也不去。这雨下不了多久的，大不了等会儿雨停了我们到寨子里，让阿爷叫大家一起进山帮你找，这总行了吧？” “你也说了吧，现在走在山里会有危险，我更不能放下世衍一个人了。” “你……” “小妹妹，我也不拖累你，你把进山的路线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夏果说。 任小蕊气得跳脚。 “你这人看着挺聪明，怎么这么傻呢？你以为进山是玩游戏呀！知道路线有什么用，你认得了方位吗？这下雨天山里路滑，又这么大的雾，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你知不知道呀！” “把路线告诉我吧，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你、你！没见过你这么固执的人！我是为你好，你知道九龙山有多大吗？就算是大晴天都未必找得到你的朋友，更何况现在！” 夏果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 任小蕊泄了气：“他是你的好朋友？” “嗯，从小到大的朋友。” “男的女的？” “……你问这个干嘛？” “哼哼，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还要进山，肯定是男朋友吧？”任小蕊人小鬼大地说，“得了，你想作死我也拉不住你，那咱们就走吧。”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哼！所以说我才讨厌你们城里人！自以为懂得很多，其实什么都不懂，不要小瞧了咱们九龙山啊！这里可不是让你们花钱来玩的地方，没有个熟悉路的向导，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可是你……” 夏果担忧地看着任小蕊，为了找到薛世衍她可以什么都不顾，但这个小姑娘和她们非亲非故，没必要跟着犯险。 任小蕊拍拍胸脯： “放心吧，要真遇到危险我会毫不犹豫溜掉的。” 瞧她这信誓旦旦的保证，夏果扑哧一笑。 “那好，等找到我那朋友，我给你买三个漂亮娃娃。” “这可是你说的啊！”任小蕊眼睛一亮，又补充说，“对了，不许让我姐姐知道哦！” “好。” 二、夏果的内心 茫茫大山中，两个人影艰难前行。 雨又开始大了起来。 冬季的九龙山像是一位掉了头发的中年人，有些秃顶，但也不是光头司令，从远处看，如同退毛期的狗狗，身上的毛东一块西一块的，很不均匀。 好在如此，行走在山林里的两人偶尔有个躲雨的地方。 夏果一边走，一边想着薛世衍的事，出来时他还穿着女装，又一头热跑入九龙山中，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不知该说是勇敢还是鲁莽。 她抱怨着薛世衍，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不顾警察和任小蕊的提醒与警告，执意入山，要是薛世衍在的话，也会说自己任性吧？ 夏果苦涩一笑。 按照老道士的说法，薛世衍是问了他去九龙寨的山路后才入山的，所以她和任小蕊也就沿着那条山路沿途寻找、呼喊，如今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找到薛世衍的踪迹。 任小蕊告诉她，在山里找人本就不易，要做好长久战的心理准备，更何况现在下着大雨，脚印都被冲刷掉了，要找人更加困难。 夏果只是点头。 她当然明白这点，可一想到薛世衍就在诡谲复杂的山中，还是一个人，心中就不免焦急起来。 ——从以前开始，她这个青梅竹马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之于薛世衍，我是怎么看待的呢？】 这个问题曾长久的困扰着夏果，就像两人相交总得有个定位，或朋友、或亲人、或仇人。 夏果不是薛世衍的亲人，更不可能是他的仇人，但朋友呢？或许是吧。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薛世衍，是在她搬家过来的第一天。 那时的夏果远没有现在友善，更像是锋芒毕露的宝剑，随时会刺伤别人。 她喜欢薛世衍。 当第一眼见到那个比她小2个月的孩子，她就喜欢上了。 6岁的夏果，喜欢6岁的薛世衍。 在最最纯真的年纪。 然而实际情况远不如诗人笔下的“纯真”。又或者说，这份“纯真”过于纯粹与真实，就如同锋芒毕露的夏果，名为“美好”的表皮轻轻一碰，就露出了里面赤裸裸的血肉。 夏果喜欢薛世衍，毋庸置疑。 这不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小孩子不在意这个；也不是朋友意义上的喜欢，她并没有把薛世衍当作与自己对等的朋友。 那时的夏果，从不曾将任何人看作朋友。 薛世衍只是一个玩具而已。 一个新鲜的、漂亮的玩具。 夏果对薛世衍的喜欢，是对于玩具的喜欢。 过分早熟的她不可能拥有朋友。当别的小孩在玩积木时，她自学了初中三年的全部课程；当别的小孩在模仿明星唱歌时，她把钢琴砸了，嘲笑家教老师不如去参加残疾人比赛，或许能有更高的成就。 那些整日嘻嘻闹闹的同龄人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群傻子，空有颗脑袋，本质上和猴子没什么区别。出于怜悯，她不介意逗一逗他们，但要说朋友，绝无可能。 一开始，她也是这样看薛世衍的。 小时候的薛世衍很可爱，像个粉嘟嘟的瓷娃娃，总是吮着手指看着她，眼中是一个又一个疑惑。每次遇到难题，小小的薛世衍都会啪嗒啪嗒跑到楼下，脆声喊着“果果姐”，把课本上不会做的题摊在她面前，当夏果随手填上答案，他又睁大眼睛，满是崇拜。 夏果很享受这个过程，有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在薛世衍之前，她也有过很多这样的“玩具”，是她闲暇时的取乐对象，也是她烦躁时的发泄工具。 “玩具们”很喜欢和大多数时候的夏果玩，因为她就像是动画里的哆啦A梦，仿佛什么都知道，即使只有一根笔和一张白纸，也能翻着花样弄出好玩的东西。 但夏果并不是总体温和的。 即使过分早熟，她也只是个孩子。 世界很浩大、很广阔，吸收的知识越多，夏果就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这对自命不凡的她打击很大，开始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近人情，她讽刺老师，戏弄同学，所有在生活、学习上遇到的挫折，她都一股脑转化成对身边人的羞辱，渐渐的，没人再愿意接近她了。 除了薛世衍。 夏果会对薛世衍态度转变并不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亦或是说共同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苦难，仅仅是因为无论夏果怎么羞辱、怎么贬低，薛世衍都一如既往黏着她，喊她“果果姐”。 就算被夏果锋利的刺伤到，第二天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屁颠屁颠跑过来，憨笑着趴在桌上，嘟着嘴说：“果果姐，这道题该怎么连线呀？”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很了不起吧…… 夏果承认自己败了，败在了薛世衍的“厚脸皮”上。 从“漂亮的玩具”到“厚脸皮的玩具”，再后来，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对薛世衍的态度中又参杂了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夏果变了。 她把浑身的刺都收起来，学习与人相处，开始变成大人们口中的“好孩子”，同龄人心目中的“大姐头”。 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伪装，几分是真的反省，没人知道。 但肯定和薛世衍有关。 薛世衍是个没主见的人，优柔寡断、随波逐流。夏果一开始只是把他当作“玩具”，是消遣的对象，但后来她发觉自己与其说是“主人”更不如说是“保姆”，担心他磕了碰了，被欺负了，又因他与陌生人接触而担忧被骗。 【这个小呆瓜，不知道这世界上坏人很多吗？】 夏果不知不觉已深陷其中。 薛世衍总是让她担心，明明很笨却不自知，被同学暗地里说三道四还把他们当朋友。李秋妤走后，薛世衍曾一度失落，这让夏果很不爽，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安慰他，又跑到网上去求助，只希望他能打起精神。 【你那朋友是妹控吧？这样的话我觉得可以推荐他看一些妹妹题材的动画哦！】 那时的她不知道“妹控”是什么意思，只能根据网友提供的名单一个一个找。 在将这些动画作品推荐给薛世衍之前，每一部她都至少“审查”了三五遍，以确定里面没有不合适的内容。 当时她还在上小学，为了“审查”这些动画常常一放学回家就坐到电脑面前，还让她妈妈感叹自己女儿总算变得正常一点了。 这也是夏果接触到动画的契机。 一切皆有因果。 无论是对夏果，还是对薛世衍。 “咦，这个斜坡上有东西滚下去的痕迹。”任小蕊的话惊醒了夏果。 她顺着任小蕊指向的方向往下看，只见一个陡峭的斜坡表面上，有处地方明显和周围不同。 杂草被压入泥土里，一些地方的土还翻了起来，沿着这个痕迹一路往下，犹如被蟒蛇走过，蜿蜒曲折，直通深不见底的下面。 “其实……也不一定是啦，或许是猴子或其他什么……” 任小蕊见夏果脸色骤变，犹豫着安慰。 可她也知道，以这道痕迹被碾压的宽度来看，九龙山没有体型这么大的野生动物。 只可能是人。 夏果一颗心揪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喂！”任小蕊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夏果身手矫健地落在坡道上，单手撑着地面，一溜烟就滑了下去。 任小蕊暗骂一声，也小心翼翼地跟着下去。 当她找到夏果，这位青春靓丽的城里女孩已浑身污渍，不顾形象地从泥地里捡起一只短靴，捧在手心发愣。 “这是女孩子的鞋吧？看来不是你的朋友呢。” 任小蕊看了眼说。 夏果没有回答，只是跪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怀里的鞋子。 滴答。 滴答滴答。 哗啦啦—— 大雨倾盆，肆无忌惮地从天空落下，砸中树叶、从枝丫上滚落，滴在夏果的头发上，又一直顺着发梢，在鞋面上敲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夏果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天地间，仿佛只有手上这只刚从商店买来的鞋。 可鞋已经破损、肮脏，再也看不到原本的模样。 第4章 月色……真美（二） ================================== 三、告白 两人在发现鞋子的周围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薛世衍，倒是发现了他从斜坡爬上去踩出的脚印。 这些脚印很深，一边有鞋底的纹路，一边没有。 “看来他上去了。” 任小蕊说。 她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人命大，从这上面摔下来都没死，一边又疑惑不是男生么，怎么会穿着女生的鞋？ 左想右想想不通，最后只能归结于城里人的恶趣味。 她们从坡下上来，又沿着去九龙寨的山路找了一两里，还是没有发现薛世衍，也没有再找到脚印。眼见就快要到九龙寨了，任小蕊提议说先回寨子里去问问，如果薛世衍没在那里的话，就让她阿爷召集大家一起去找。 夏果的脸色从发现鞋子那一刻就很阴沉。 她宝贝似的把鞋子捧在怀里，没有作声，也没有反对。 远远的，一座深山里的城寨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任小蕊加快脚步，想要到寨子里去确认情况，夏果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忽然停下脚步。 “不对……”她出声说。 “什么不对？” 任小蕊回头看她。 夏果皱着眉，抱着那只鞋子，脑子急速转动，回忆着这一路上的情况。 “不对……他没有往这里走。” “你怎么知道？” “走，我们回到刚才那个斜坡那里。” “欸？” 任小蕊不明白夏果是什么意思，但对方已经转身往后走，她也只能满头雾水地跟着。 到了刚才找到鞋子的斜坡，夏果蹲下来看了看，又指向另一个方向说： “世衍从这里摔下去，又从那个地方爬上来，他当时一定很慌，再加上周围的大雾，所以迷失了方向。” 说着，她又跑到薛世衍爬上来的地方看了看脚印。 “我们刚才以为他会回到正确的路上，但这是错的，你熟悉这里，他并不熟悉，所以……” 夏果抬起头。 “他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任小蕊恍然大悟。 她熟悉这里，即使周围雾气弥漫也能找到正确的路，但那个人不是，从他上来的这个方位上只有一条往山上走的路。 “他上山了？” “应该是，我们去找找吧。” 两人换了个方向继续找，但不同于去往九龙寨的山路，这个方向没有真正的路，有的只是各种树和山坡，再加上脚印被雨水冲刷掉了，要找一个人只能凭运气。 走了一段，夏果又开始分析： “世衍虽然笨，但不傻，他不会真的往山上走，应该是一边找能走的路一边往下，这样就算找不到九龙寨，也能脱困。” 任小蕊点头。 不过即便是这样，下山的路千千万，她们能碰到薛世衍的几率也很小。 或许是老天也眷顾夏果吧，没过多久，她就在地上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 “这是？”任小蕊把脑袋凑过来，脸蛋湿漉漉的。 “瓜子壳。” “瓜子壳？” 任小蕊瞪大了眼睛。 “你……你这朋友还真悠闲，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磕瓜子！”她越说越气，一想到自己像个落汤鸡似的找人，他却在大雨中悠哉游哉地磕瓜子，一股愤懑之气就压不住了。 “但这样一来，我们找他就容易多了。” 夏果绷着的脸终于松懈下来。 【世衍没死。】 不止如此，甚至还有心情磕瓜子。 想到这里，她既有怨气，又心中快活，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感想。 【那个大呆瓜！】 一丝笑容不知不觉爬上脸颊，疲倦与阴郁一扫而空。 沿着地上的瓜子壳，她们走过了薛世衍曾走过的路，在前面带路的任小蕊再次被激怒了，甩甩胳膊生气地说：“你这朋友是怎么回事啊！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就不能走走人走的路吗！” 夏果扑哧一笑。 即使一身狼狈也焕发着耀眼的活力。 任小蕊闭上了嘴，暗想“城里人都脑子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们爬上一处高坡，高坡下面有一座果园。 “咦，这不是柱子哥他们家的石榴园吗？” 小姑娘趴在地上，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果园。 夏果也看过去，寻找薛世衍的身影。 汪汪——！！！ 果园那边忽然响起一阵犬吠，一只棕色的毛团从果园里窜出来，手里还捧着些红彤彤的石榴。紧接着又有一个狼狈的“少女”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你个死猴子！说好的带我去九龙寨呢！这什么鬼地方啊！” 毫无疑问，这正是薛世衍。 一只体态彪壮的大狼狗追着一人一猴跑，凶恶的样子连任小蕊都不由缩了缩脖子，夏果陡然站起身，也不顾身边小姑娘骤然变色的脸，直愣愣地从坡上跑下去，冲向了薛世衍。 “咦，夏果？你怎么……” 薛世衍看见了夏果，刚要说什么就被身后的犬吠打断，连忙挥手大喊，“别过来别过来！快跑！” 夏果没理他，一把将这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拉到自己身后，直面冲刺过来的大狼狗。 远处的任小蕊惊呼一声。 大狼狗猛地飞扑过来，黏着唾液的尖牙在夏果瞳孔中越来越近。 嘭！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夏果扎了个马步，拳头一拧，炮弹似的狠狠打在狼狗的脸上。如果以十倍的速度慢放，甚至能看到狼狗骤然扭曲的脸，崩断的牙齿，以及充血的眼白。 呜咽一声，大狼狗被夏果一拳击倒在地，好半天才颤巍巍爬了起来。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夏天暑假的时候我去学了一点跆拳道。” 夏果回过头，眨了眨眼睛。 【这只是‘学了一点’吗……】 薛世衍傻乎乎地点头，脑子都懵了。 刚才还凶相毕露的大狼狗畏惧地看了眼夏果，当碰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浑身不禁一抖，夹着尾巴逃也似地跑了。 “遇到凶狗的时候不要跑，要比它更凶，知道吗？” 夏果转过身，像老师一样循循善诱。 乖学生薛世衍瞟了眼她白嫩嫩的拳头，咽了口唾沫。拼命点头。 脑子里不由自主将夏果拿来与严立文那个人形怪物相比。 因为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夏果给他带来的心灵震慑更大。 “你啊，总是让人担心，一刻不守着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事，太好了。” 夏果念念叨叨地说着，忽然一把将懵懂的薛世衍搂在了怀里。 “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她压抑着喉咙里的哭腔，开心地说。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两人的肩膀上，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薛世衍一愣，随即也抬起胳膊，抱住了夏果。 一只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着。 “这么大雨还跑进来，会感冒的知不知道？” “要你管！” 夏果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说。 “扑哧……你说这话的语气跟秋瑜似的。” “怎么，我不能撒娇吗？” “呃……” “撒娇”这两个字从强势的夏果嘴里蹦出来，让薛世衍有些发愣。夏果从他脖子上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看不懂的情愫。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你看你这一身淋的。” “是很重要的事！” “啊？哦……那你说。”薛世衍脱下外套，罩在夏果头顶上。 夏果握住他的小臂。 “我喜欢你。” “……啊？” 薛世衍手一抖，外套落下来盖住了两个人的头。 昏暗的光线中，夏果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眼睛的反光，又像是盈盈的泪水： “我爱你。” “咳咳……”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薛世衍猝不及防，剧烈咳嗽起来。 “装傻也没用，”夏果抓紧了他的手腕，笑着说，“本姑娘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吧，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这个大呆瓜了。不是朋友对朋友的喜欢，也不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而是恋人对恋人的喜欢。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笨，喜欢你傻瓜一样一直陪在我身边。” 不等薛世衍从震惊里回神，她又说： “你是不解也好，讨厌也好，我不是在开玩笑，不是以前那些逗你的恶作剧。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再失去你了，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呢？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四、平安归来 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明媚的阳光从天上照射下来。 两位少女相互拥抱着。 僵在那里。 夏果湿漉漉的脸上透着红霞，期待地看着薛世衍。 薛世衍与她对视，看着她凌乱的头发、脏兮兮贴着身体的衣服，微微出神。 是欣喜吗？ 还是为难？ 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颤抖的目光说明他并不平静。 薛世衍回想起圣诞之夜那个吻。 一切早有迹象。 他明明知道的，从那一刻开始，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 喜欢夏果吗？ 这个女孩陪着他一起长大，是他的“果果姐”，替他遮风挡雨、陪他做游戏。遇到伤心的事，可以找她倾诉；遇到困扰的事，可以找她解惑；遇到开心的事，可以与她分享。 这是喜欢吗？ 一旦从青梅竹马、倾诉对象转变成恋人，他们……还将会是他们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涌入脑海，想过的、没想过的问题让他心乱如麻。薛世衍盯着夏果，见到这个女孩脸上的表情从期待欣喜慢慢变成失落、自嘲，心中不由一痛。 “我……” 他刚要说什么，被夏果捂住了嘴。 “不要……”睫毛抖了抖，她努力挤出最灿烂的笑容，“你不用立即回答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用……这么快回答我的。” 薛世衍嘴上的手轻轻颤抖。 她在害怕。 夏果在害怕，害怕薛世衍顾及自己的感受，违背本意一口答应；也害怕……害怕被直接拒绝。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他们需要一些时间。 无论是夏果。 还是薛世衍。 这时，任小蕊这个小姑娘走了过来，一会儿指着夏果，一会儿又指着薛世衍，嘴巴长得老大，仿佛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她揉了揉眼睛，蹙着眉，半晌后才犹犹豫豫地说： “这、这……这就是城里人说的那个、那个……百合？”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顾虑着什么，轻声细语的。 夏果扑哧一笑。 摸了摸小姑娘湿透了的头发。 “什么百合啊，他叫薛世衍，是个男生哦？” “真的？” “真的。” “什么嘛，原来是男生啊……” 任小蕊松了口气。 下一秒回味过来，眼睛立刻瞪得更大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名为“薛世衍”的少女，结结巴巴地大喊： “才、才不对啦！男男男——男生怎么可能穿着这样！变态吧，这绝对是变态吧！” “这叫男扮女装，你看，他比女生还漂亮对吧？”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夏果开始逗这个山里的小姑娘。 任小蕊通红着脸，张牙舞爪： “漂亮也不行！男生怎怎怎怎——怎么可以穿成这样！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为什么不行？人类一开始还是裸体呢，男装女装又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啊！我不要听！你们、你们城里人太可怕了！” 在任小蕊看来，夏果此时的声音就犹如恶魔的低语，再听下去自己的灵魂也会跟着堕落的。 她跳开几步，捂着耳朵远远看着薛世衍两人，那眼神充满了惊惶和警惕。 城里人太危险了！ 在这一刻，这个小姑娘在自己心中给“城里人”贴上了“变态”的标签。 夏果笑得直不起腰。 薛世衍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有些纠结地看着夏果。 之前一直陪着他的那只猴子早就跑得没影了。 回程的时候薛世衍提到了这个，还吹嘘自己多么多么有亲和力，结果任小蕊毫不留情地怼了他一句： “白痴，那猴子哪是给你带路啊？它是想让你引开柱子哥家的那只狼狗，自己去偷石榴呢。被耍了还不知道，真是比猴子还蠢！” 薛世衍一脸窘迫，惹得夏果哈哈大笑。 回到镇上，他们原本想先给秋瑜她们报平安，可两人的手机都被雨水淋坏了，于是就先到玩具店给任小蕊买事先说好的洋娃娃。 还好钱包里的钞票没事。 “老板，这三个洋娃娃先寄存在这里，我过几天来拿！”任小蕊还记得自己姐姐呢，很有心机地说。 “你挺聪明的嘛。” “那是！” 面对夏果的称赞，任小蕊得意地叉腰。 与固执刻板的姐姐长时间作斗争，她早就身经百战了。 之后回到酒店，房间里多了不少人。 秋瑜李秋妤自不必说，薛丙和小姑娘的姐姐也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与派出所保持联络的警察，以及最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 “果果姐！” 刚看清房间里挤满的人，一个小不点就冲过来抱住了夏果的大腿。 正是薛宝儿这丫头。 “还有我呢？”薛世衍指了指自己。 宝儿瞅了瞅他，看了好久才别开头：“世衍哥哥不乖，小姑说了，不理你！” 两人终于平安回来，薛丙高兴地大喊一声，刚要起身被二叔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继续乖乖跪在地上；女人们眼眶通红，低声抽泣着，又把两人拉过去仔细瞧，纷纷心疼薛世衍身上的伤。 “哭哭哭！心疼什么？有什么好心疼的！” 平日里最平和的二叔发怒了，一下子盖住了所有的声音，“这一个个小崽子长本事了，翅膀都硬了！不吃点教训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是不是！” 他怒气冲冲地拨开女人们，一巴掌拍在了薛世衍脸上： “救弟弟！救弟弟！很了不起是不是！很得意吗？你……你……” 说着说着，这个壮实的糙汉子红着眼睛，哽咽起来。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二叔我、我……我也不活了！” “二叔……” 薛世衍捂着脸，也喉咙发酸，眼泪巴拉巴拉掉下来。 薛贵仁抹了把眼泪，按着薛世衍的肩膀走到警察面前，让他跪下：“快跟警察叔叔道歉！人家派出所为了你和你弟两个小混蛋出动了多少人知不知道！有假期的都急急忙忙赶来了，还不快说‘谢谢警察叔叔’！” “别别别，别这样大哥。” 这个警察不是之前的小李，姓吴。他见到这阵仗连忙说，“孩子刚回来，该教育是得教育，但下跪就不必了，我看她们也知道错了，而且这……这淋了一身雨，先让这三个小姑娘去洗个澡，免得感冒了。” “唉……” 薛贵仁叹了口气，又让薛世衍向吴警官道谢。道完谢，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味，困惑地说： “不对啊，警官同志。哪里来的三个小姑娘？” “这不就是三个吗？”吴警官指了指薛世衍、夏果和任小蕊，还有些责怪地说，“先前找人你们也不说清楚，我还琢磨着怎么跑进山里的是一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回来时却是三个女孩呢。” “不是不是……警官同志这我就要说说你了，我这侄儿分明是男孩啊？” “大哥，我当警察这么多年，难道连男孩女孩还分不清吗？” 吴警官按着薛世衍的肩膀，让他正面对着薛贵仁，“您悄悄，这打扮、这样貌，能是男孩？” 屋子里女人们的表情开始不对了。 而薛世衍和几个知情的女孩子更是早早变了脸色。 薛贵仁哼了一声，瞟了薛世衍一眼，刚要说什么，忽然闭上了嘴。 黝黑的脸庞有朝着更黑的趋势发展。 之前由于心情激动，再加上刚从山里出来的三人都浑身脏兮兮的，活像小乞丐，所以薛家人一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然而在吴警官的提醒下，他们猛地反应过来—— 这薛世衍…… 怎么头发这么长？ 怎么下面的“裤子”这么瘦？ 怎么腰上还披着一张“虎皮”？ “这……是裙子吧？”二叔的老婆悄悄说。 “嗯，还是牛仔裙。” 薛静宜面无表情，眼皮一直在跳。 秋瑾捂着嘴，脸色挂着惊讶与困惑，不自觉看向自己的女儿。 秋瑜咳了一声，想要帮薛世衍掩饰什么，可铁证如山，她又能说什么呢？ 李秋妤屁股离开了沙发，准备随时开溜。 薛丙盯着自己的表哥，喃喃自语：“哎哟妈呀，我就说哥咋突然变得贼好看，像灰姑娘一样……” “薛！世！衍！” 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惊雷般的咆哮。 薛世衍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叔……我、我能解释……” 第4章 月色……真美（三） ================================== 五、转学生 “……终于，这场荒诞的家族旅游到此结束。” 搁下笔。 合上日记本。 薛世衍长吁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 客厅那边在播放晚间新闻，一旁的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揉了揉鼻尖，又翻开日记本在最后添上一句“活着真好”这才把本子郑重地放入书桌抽屉，上锁。 在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穿着女装暴露在全家人面前，而且还是二叔小姑等长辈，羞耻姑且不论，危机却是前所未有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怕老人们担心受怕，二叔没有把薛丙失踪这件事告诉爷爷奶奶，把他们留在了宾馆里，否则他还是干脆自我了断算了。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秋瑜忽然站了出来。 “这跟他无关，这衣服是我的，是我逼他穿的！” 当时长辈们的脸色很差，秋瑾更是眉头紧锁。 “不，其实是我想和世衍开玩笑。”夏果也跟着说。 “我、好吧……还有我！”本打算开溜的李秋妤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 长辈们的表情变得怪异了，视线在这三个互相抢锅的女孩子身上来回打转。 或许是看她们都争着帮薛世衍说话，跪在地上的薛丙也一个劲儿举起手，大声嚷嚷：“也算我一个！” “闭嘴！你凑什么热闹！” 二叔气得吹胡子瞪眼。 黑历史曝光现场俨然已成了一场闹剧，身为核爆中心的薛世衍反倒没那么重要了。可能是相信了女孩们的话，也可能是想逃避“大侄子”是个女装变态的“事实”，长辈们纷纷调转枪口，数落女孩们不懂事，什么都敢玩。 总之，薛世衍逃过一劫。 但……真是如此吗？ 回程的时候，小姑悄咪咪挪到薛世衍身边坐下，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说：“小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跟兴趣，这怎么说呢……也不算坏事，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 小姑，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薛世衍脊背一寒，发誓说：“我只可能喜欢女孩！” 他一副信念坚定的样子，让小姑松了口气。 “那就好，你可是咱们薛家的老大呢……”问完话小姑就打算离开，可临走时忽然狡黠一笑，眨眼说，“对了，你女装的样子真可爱！”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到了锦城，夏果与众人告别，末了凑到薛世衍耳边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亲昵的语气仿佛是叮嘱丈夫的妻子。 不得不承认，当时薛世衍真的被电了一下，有些浮想联翩。 大年三十，薛家众人在蓬镇老家一起吃年夜饭，老四薛岚风果然没回来，不过和往年一样寄回来了新年贺卡，以及一大堆他在旅行途中拍摄的照片。 薛宝儿宝贝似的捧着爸爸的照片看，薛丙表面很嫌弃，偷瞄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初五的下午薛世衍三人回到了锦城，再过一周就开学了。 【不知道班长大人怎么样了。】 翻开那本精美的《山海经》，薛世衍有点在意黎冬瑶上车时黯然的表情。 秋瑜从浴室里出来，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扔在他头上： “该你了。” “等等……这是我的毛巾吧？” 薛世衍抓着有些湿润的毛巾，闻到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秋瑜微微脸红，轻哼着说： “不在家的时候我毛巾被风吹到地上了，刚洗还是湿的，这是不可抗力……” 嘀嘀咕咕解释着什么，脸蛋愈发红润。 “我觉得你变了。” “……什么？” “以前你没这么多话的，特别是我穿男装的时候。” “……” 秋瑜沉默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 “快滚去洗澡！出来记得换衣服，否则……” 她把牙齿咬的嘎嘣响，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薛世衍暗骂自己多嘴。 不过是帮自己说了一下话而已，怎么自己就得意忘形起来了呢？ 秋瑜还是那个秋瑜，冷僻而怪异。 转眼到了开学，去教室报道的时候薛世衍见到了班长黎冬瑶。 “班长大人，新年快乐呀！” 见到本人，薛世衍心中的担忧一下子就消散了，笑嘻嘻地说。 黎冬瑶扶了扶眼镜，声音平淡：“薛同学，我提醒你一下，春节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不知为何，这语气中隐隐有一丝不满。 薛世衍没察觉到这平淡中的变化，仍笑着说： “那就当是我给你拜个晚年吧。” “……拿来。” “什么？” 薛世衍低头看着班长伸过来的小手，一脸问号。 白白的，有一些透明的茧。 他刚冒起这个念头，一道亮光在脑中闪过： “哦，你说山海经啊？我还没看完呢，你这么急吗？” 黎冬瑶扣了扣桌子，指着旁边一叠高高的练习题：“我是说寒假作业，做完了吗？做完了就交上来，别影响后面的同学报道。” 她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薛世衍摸了摸鼻子把书包里的练习题本交上去，给后面排着队的同学让开了路。 “哈哈哈，被班长大人糗到了吧？” 另一边也在负责登记和收作业的程然打趣他。 薛世衍嘴巴一撇，忽然做出惊讶的样子，盯着程然说：“咦，这是哪个幼儿园跑出来的小屁孩儿？” 程然的笑容僵在脸上。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火焰。 “你才是小屁孩儿！你全家都是小屁孩儿！” 她作势就要打过来，薛世衍赶紧脚底抹油开溜，气得程然抓狂。 刚出教室，迎面撞上了一堵硬梆梆的“墙壁”，薛世衍向后倒去，被一双粗壮有力的胳膊揽住，霎时间，他霞飞双颊，眼若桃花地看着这人，只觉一股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迷得他…… “呕——严立文你这混蛋刚干什么去了？一股子汗臭味！” 他挣脱出来，捂着鼻子连退数步，还差点撞到其他人。 “我刚去打了会儿球，有这么夸张吗？” 严立文很委屈。 不等薛世衍回答，教室里忽然给他让出一大片空间的同学们以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疑惑。 “卧槽什么味儿！” “好像发馊的奶酪……” “呕——” 同学们纷纷寻找臭味的来源，当他们的视线投向门口的严立文时，顿时反应过来，七嘴八舌让严立文赶紧去换身衣服顺便洗个澡。 “你们、你们欺负人！” 严立文面对众人的指责，突然身子一扭，掩面泪奔。 【这个戏精……】 薛世衍撇嘴。 一路上，走廊上不断响起“呕~呕~呕~”的声音，还有人大喊着“这是生化攻击！”然后逃回教室啪的一下把门关上。 第二天正式上课之前，班主任站上讲台宣布班上来了一位转学生，希望大家能欢迎新同学云云。 然而他后面的话已经没人在意了，当“转学生”三个字一出，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有人猜说一定是美少女，故事里都这么演，旁边的女孩立刻嘲讽说这是宅男妄想，明明应该是阳光帅哥。 “看来大家都很热情啊，那让我们鼓掌欢迎新同学进来吧。” 班主任说了一声，大家很给面子的拼命鼓掌。 门从外面被推开。 薛世衍下意识看过去。 “大家好，我叫李秋妤，刚从国外回来，中文不是很好，希望能和大家作朋友——” 说完，还活力十足地挥了挥手。 MMP…… 一句代表着震惊的川骂差点脱口而出，薛世衍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看着讲台上那个穿着海蓝高中制服的乖巧少女，屁股一滑就摔到了地上。 “哎呀，看来我们的薛世衍同学对新同学的到来很开心啊，都开心地滚到地上了。” 班主任说了句缓解尴尬的幽默话，同学们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李秋妤笑得最开心，就差开出朵花儿了。 六、李秋妤的活跃 薛世衍蹲在课桌下面，陷入深深的沉思。 【搞什么鬼？】 他怀疑这是在做梦。 “薛世衍同学，你是害羞了吗？怎么还不起来？”班主任咳嗽一声，提醒说。 薛世衍深吸一口气，保持着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同桌的严立文凑过来： “哥们儿，你可不能花心啊！” “滚蛋！” 薛世衍刮了他一眼。 选座位的时候，李秋妤故作迟疑地用食指点了点下巴，眼神却早就瞟到了薛世衍这边。她嘴角翘起，扭头对班主任说： “老师，我能坐在那个地方吗？” 她指着严立文的座位说。 这下子，所有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薛世衍身上，还有人恶意揣测刚才那一下就是故意的，并且暗恨自己咋没想到呢。 黎冬瑶皱了皱眉。 “那个座位有人了，你可以在空座位上挑一个。”班主任说。 “没关系，我可以和那个同学商量一下。” 李秋妤不等班主任答应，就径直走到严立文的课桌旁，装出可怜的样子说： “同学，你能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吗？” 还看了看薛世衍发黑的脸。 按照以往严立文见到美女就腿软的性格，别说是换座位，换教室他都肯答应，但严立文这时候能答应吗？他眉头一皱，发觉这事情并不单纯。 这美女别的地方不坐，偏偏要坐在哥们儿边上，而且刚才哥们儿一见到她就惊到滚在地上，现在还挤眉弄眼的，难道…… 这两个人之间有问题！？ 严立文顿时就气不顺了。 他是谁？他可是最讲义气的严立文！一想到自己哥们儿背着“嫂子”在外面偷腥，现在小三还追到学校来了，身为薛世衍与夏果之间坚实的桥梁——自认为——他怎么能让这对“奸夫淫妇”得逞！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在美女面前本能发软的身体了，义正词严地说： “同学，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薛世衍已经名草有主了！” 说着还揽住了薛世衍的脖子，表示这是我哥们儿，我可不会让你来迷惑他！ 但在别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卧槽？这么刺激的吗？这是什么，三角恋？” “我早就说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果然是基……” “我站严攻薛受！” “你这CP太王道了吧？还是薛攻严受更刺激！” “我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世上最凶最恶行的流血事件。” 女生们兴奋地窃窃私语，男生则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对薛世衍指指点点。 薛世衍想吐血。 “别胡说八道！”他一把推开严立文，又对李秋妤说，“不管你想搞什么，现在乖乖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别给我惹麻烦！” 谁知他这一表态，同学们内心的八卦之魂燃烧的更澎湃了。 “渣攻！妥妥的渣攻！” “你们看严立文的表情，哇，像委屈的小狗狗一样！” “这薛世衍平时安安静静的，没想到还是个男女通吃的高手……” 一时间，教室里吵杂起来，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连天花板都快被掀起来了。 班主任不得不抓起黑板擦用力拍了拍讲台，板着脸说： “安静！现在是上课时间！李秋妤同学，你找个空位置坐下，薛世衍！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冤枉啊……】 被点名的薛世衍满肚子憋屈，更恐怖的是，现在同学们瞧他的眼神明显不对了，仿佛是在看一个“始乱终弃左右逢源男女通吃”的渣男。 从开学到现在，他还没这么受关注过。 然而这种负面的关注他不想要啊！ 李秋妤吐了吐舌头，对沮丧的表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在一个空座位上坐了下来。小“萝莉”程然瞧了眼黎冬瑶，又对薛世衍做了个挥拳的动作，像是在警告什么。 严立文又悄悄凑了过来： “哥们儿，你真的不能花心啊！” “……滚。” 薛世衍有气无力地说。 下了课，薛世衍跟着面沉如水的班主任到了教职员办公室，解释了自己和李秋妤的关系，这才让班主任的脸色和缓下来。 “哦，原来是你表妹啊……严立文那又是怎么回事？” 怀疑地目光又浮现出来。 【我TM怎么知道……】 薛世衍内心吐槽，但也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只能胡乱编些理由： “呃……可能是他见着新同学有些兴奋，想逗一逗她吧。您也知道，严立文这家伙就喜欢逗女生玩，等会我一定严厉批评他一顿！” “嗯，那就这样，下次再有女生家长找我投诉，我唯你是问。” 班主任眼也不眨地说。 欸？ 盯着班主任面无表情的脸，薛世衍忽然有一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这不会……是个套吧？ 不等他细想，班主任开始赶人了，感觉被坑的薛世衍只能回到教室，暗想不愧是老奸巨猾的班主任，套路信手拈来。 教室里，一大帮子女生围着李秋妤叽叽喳喳： “秋妤秋妤，你从国外回来的？是哪个国家啊？” “你认识薛世衍？” “他是你男朋友对吧！” 众星拱月的李秋妤微微一笑，露出困惑的表情说：“‘男盆由’？哎呀抱歉，我很小就出国了，中文还不是很懂呢。” 分明是装傻。 注意着那边的薛世衍暗暗磨牙，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表妹故意不说自己和她的关系，就是想引起同学们的兴趣，让薛世衍窘迫。 可恶！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 薛世衍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泪水，怀念起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世衍表哥”的萌萌女孩。 女生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当薛世衍忍不住想要走过去拆穿李秋妤的把戏时，这丫头忽然脸一红，羞涩地说： “不、不是啦……我和、和世衍同学不是那样的关系。” 嗯？ 她玩够了？ 可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薛世衍还在疑惑，李秋妤娇滴滴的声音已经如惊雷般在教室里炸开： “他喜欢我叫他哥哥……以前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还总在我身上抓，不叫哥哥就不让我睡觉呢。” 轰—— 一颗核弹在薛世衍脑袋上爆开，女生们尖叫着，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八卦的亮光，抓着李秋妤追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而男生们……光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已经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薛世衍木木的。 李秋妤说的每一件都是事实，可语焉不详的说辞和那暧昧的态度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则完全相反！ 这丫头！ 他胸口一起一伏，三步并作两步分开周围的女生，一把抓住了李秋妤的手腕。 皮笑肉不笑地说： “李——秋——妤——你在胡说什么呢？” “嘻嘻！” 李秋妤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亲昵地挽上薛世衍的胳膊，又对围在身边的女生们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乱说的，世衍同学……世衍同学他是我哥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哦！” “哇，真的叫哥哥耶！” “哥哥妹妹什么的……” “严立文好可怜……” 这下薛世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刺人视线，他拉着李秋妤就跑出教室。到了操场，他放开手，气呼呼的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李秋妤可爱地歪着脑袋。 薛世衍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问： “你在国外待的好好的，跑回来干嘛？” “表哥不想我回来吗？” “不是这个意思……啧，这和我想不想有关吗？” “哼，我看你根本心里就没有我这个表妹！”李秋妤嘟着嘴，踢了踢草坪，“人家为了你，都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了，你呢？就知道给我脸色！” “……说正经的。” 薛世衍头疼，拿这个性格大变的表妹根本没办法。 第4章 月色……真美（四） ================================== 七、小算盘 操场草坪上，李秋妤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剥着糖纸说：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我妈妈说国外不好玩，冷冷清清的，还是国内好，就回来咯。” 奶糖扔进嘴里，她顿时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就这样？”薛世衍有点儿不信。 “就这样啊。” “那你转到这里上学是怎么回事？” “我妈妈回来就是想和亲戚在一起嘛，二舅和奶奶他们住在老家，四舅又到处跑，至于我爸那边……我妈讨厌他们，所以就来表哥你们这里咯。”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李秋妤又剥了一颗奶糖，很自然地喂到薛世衍嘴里：“对了，我妈妈让我给你说一声，今晚带上秋舅妈和小表弟到我们新家去，她亲自下厨。” “哦，好，”薛世衍点点头，“你这什么糖，太甜了。” “大白兔呀！小时候我们常常吃的！” “你的瓜子呢？” “妈妈说学校不许磕瓜子。”李秋妤说着，脸上还有一丝遗憾。 说的好像学校允许带奶糖似的…… 薛世衍敲了敲她额头，惹得小丫头冲他皱鼻子。 “等下……就算你搬到这里也不一定到这所学校吧？”他仍怀疑李秋妤的用心。 “本来我爸想让我上一中的，可我听说那个学校管的好严啊，而且好不容易和表哥一个城市，当然想在一个学校啦。再说了……这个学校的校服我也很喜欢，嘻嘻！” 她嫣然一笑，捏着裙摆原地转了一圈，像是花丛里的小仙子。 “校服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咦，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因为你在这里呀！”李秋妤又挽上薛世衍，往他身上蹭，“明明小时候我们那么亲密，还睡同一张床……” “打住！” 薛世衍捂住她的嘴，阻止了接下来的话。 “都说了那是小时候！真是的……我身边的乱子够多了，你就别再添乱了行不行？我说你刚才在教室里面是怎么回事，故意让我出丑吗？” “什么嘛，我是在帮你呀！” “我怎么没看出来？” 薛世衍冷笑。 李秋妤放开表哥，跺了跺脚，一副真的被冤枉的模样，嘟着嘴说：“我打听过了，夏果姐姐也在这所学校对不对？她明摆着就是对你有意思嘛！真是的……这种时候就是要勇敢上啊！夏果姐姐那么漂亮、人又好，先追到手再说！” 听到这番话，薛世衍忽然想起了夏果对自己的告白。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呢？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他的心乱了。 “就算是这样……可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那我现在问你，你讨厌夏果姐姐？” 怎么可能讨厌…… 李秋妤看了看他，得意地说：“这不就行了？表哥你可是男生耶，人家女生都这么主动了，你又不讨厌，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如果是男生说的，绝对会被成渣男……” “这有什么？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我那边好多朋友都是见一面就直接上床了，哪像你们这么扭扭捏捏的！” “咳咳……表妹，你……” 薛世衍根本想不到会从表妹口中听到这么劲爆的发言。 “表哥！你、你想什么呢！” 李秋妤立即明白了薛世衍惊骇的眼神，娇美的脸蛋染上一片红霞，“我我我、我只是给你举例子！再、再说了，那边的男孩一个个都壮的像大猩猩，不是我菜……呸呸呸，我们在说你呢，不要岔开话题！” 她回过神，羞得胡乱挥着胳膊，在胸口摆了个“X”的造型。 薛世衍也马上转换了话题： “好吧，就算这样，那又和你在教室里胡说八道有什么关系？” “咳……”李秋妤捏着小拳头在嘴边咳嗽一声，脸上再次浮现了得意的神色，“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和夏果姐姐迟迟不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要是有其他女生趁虚而入怎么办？既然你们这么墨迹，那就只有我这个当表妹的出马啦！只要别人误以为我是你女朋友，那些打你注意的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了！” 说着，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虽说比不上夏果，但的确很有“分量”…… 薛世衍尴尬地移开视线，苦笑着说：“还‘趁虚而入’……你还真看得起你表哥我啊。” “那当然，我表哥是最好的嘛！” “我该高兴吗……” “嗯！高兴吧！这可是我亲眼确认过的哦！” “为什么我感觉你又在说荤段子……” “‘混短子’是什么？我中文不好，不太懂~” “别给我装傻！” 薛世衍按住这小妮子的脑袋扭了扭。 “痛痛痛……”李秋妤推开薛世衍，揉着头说，“表哥你还别不信，我刚到你们班就发现了，你们班有个女生喜欢你！” “呵！呵！你以为你是指南针吗？” “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那个女生肯定喜欢你，我故意说小时候和你的事，她的脸立马就难看起来了呢，嘿嘿嘿。” “那你说那人是谁？” “她就是……”话说一半，李秋妤忽然转了转眼睛，嘟着嘴说，“不告诉你！你们男生都是花心大萝卜，如果我告诉你，你肯定会喜欢上她！” “你又知道了？” “你是我表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我当然知道。总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夏果姐姐比那个女生强多了，你不会吃亏的！” 李秋妤煞有介事地叉腰。 薛世衍摇了摇头，就当她又在胡说。 也不知夏果给这丫头吃了什么药，认识才几天就一口一个“夏果姐姐”的叫，还摆出护花使者的姿态。 下午的时候薛世衍给秋瑾打了个电话，说了小姑请他们到家里吃饭的事。晚上一下自习，李秋妤这丫头就热情地挽着薛世衍往外走，让严立文又悄悄凑到他耳边提醒不要花心。 不得不说，夏果的人缘是真好。 三人下楼，严立文一直拐弯抹角的暗示薛世衍有女朋友，还是一个超级大美女，然而李秋妤根本不理他，就像她对薛世衍说的——她对这种大猩猩类的男生没有好感。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往日和夏果汇合的地方。 “你瞧见了吧，那个大美女就是我哥们儿的女朋……” 严立文警告的话还没说完，这边的李秋妤松开手，欢欢喜喜地奔向了夏果。 【卧槽？现在的小三都这么大胆了吗？这是要直接单挑正宫的节奏啊！】 以上是严立文脑子里的念头。 可是他臆想出来的暴力场面没有出现，只见李秋妤大喊一声“夏果姐姐”随即树袋熊一样抱在了夏果身上。 “咦，小秋妹妹？” 夏果被吓了一跳，刚准备反击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还好还好…… 注意到夏果动作的薛世衍抹了把冷汗，之前在果园里被打断牙齿的那条狼狗在他脑海一闪而过，生怕那恐怖的一拳揍在表妹脸上。 “哥们，这……这是怎么回事？”严立文懵了。 在他眼中，这“正宫”和“小三”非但没打起来，还相亲相爱地搂在一起，一副好姐姐乖妹妹的粉红气氛。 一股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不得了，我哥们儿这是开了后宫啊！】 “哥们……不！师傅！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傅！”严立文双眼发光，就差当众给跪下了，“你这手泡妞绝技就传授给我吧！” “滚！” 薛世衍拒绝。 “师傅！我需要你的拯救啊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施舍点绝招吧师傅！” “……我不认识这个人。” 他对周围看过来的人说，快步走开，只留下严立文在背后的哭嚎： “师傅啊——” 八、搬家宴 “早就跟你说了，这是我表妹。” “真不是情妹妹？” “情你个鬼！” 在薛世衍的介绍下，再加上夏果再三认证，严立文总算弄懂了两人的关系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样子。 他很快调整过来，一甩头，露出自认为帅气的笑容，对李秋妤说： “哎呀，原来是表妹。我叫严立文，是你表哥出生入死的好哥们儿哦！” 薛世衍心中吐槽什么时候出生入死过了？而李秋妤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点头。 “小表妹，你第一次来锦城？以前在哪里上学啊？有没有男朋友？家里……” “你可闭嘴吧！” 薛世衍见这只大猩猩一副要查表妹户口的模样，打断说。 几人走出校门，严立文一直殷勤地在李秋妤身边打转，一会儿问渴不渴，一会儿又说什么什么地方新开了家日料店。 “我和表哥要回家吃饭。”李秋妤委婉拒绝。 “你们住在一起？” 严立文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情。 “表妹刚搬过来，我只是去她们家吃搬家饭。” “那敢情好啊！也带上我吧！” “……你去干嘛？” “小表妹刚搬过来，我作为你的好哥们儿，当然要去庆祝庆祝了！” 严立文义正词严地说。 然而薛世衍早就看穿了他的猥琐用心，果断拒绝：“行了，别胡搅蛮缠了，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严立文还想说什么，接他的车来了，薛世衍像送瘟神一样把他按进了车里，看着车窗上严立文沮丧的大脸一路远去。 “他是你的好朋友啊？”李秋妤这时走过来问。 “算是吧。” 薛世衍撇嘴。 有这么个又麻烦又戏精的朋友，他也是很头疼的。 李秋妤瞧了瞧他的表情，捂嘴笑说： “你这朋友挺有趣的。” “怎么，你对他有意思了？”薛世衍斜眼。 “怎么会呢？” 李秋妤挽住表哥的胳膊，嬉笑着说，“我说过了，我对这种大猩猩类型的男生不感兴趣，要说好感的话……嘻嘻，表哥你这样的男生才是我的菜哦？” 薛世衍打了个寒颤。 赶紧把这无法无天的小妮子推开。 李秋妤想要邀请夏果也去她家吃饭，夏果看了眼薛世衍，移开视线笑着对李秋妤道了声谢，又说自己妈妈在家等着她，婉拒了。 薛世衍心情复杂。 自从夏果告白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告别了夏果，两人乘车到了李秋妤新家，等下了车薛世衍才发现她们居然买了锦绣花园的房子。 “表哥，怎么了？” “嗯……我有相当不好的预感……”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薛世衍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咦，哥们儿？” 严立文已经换上了一套运动服，一手提着垃圾袋，一手按着手机，抬起脸惊讶地看着电梯外的两人。 脸上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哈哈哈，要请我吃饭也不用亲自来嘛，Call个电话不就行了？” 薛世衍胃疼，不自觉佝偻了腰。 李秋妤眨巴眨巴眼睛，好似还没回过神发生了什么。 天下或许真有这么巧的事，锦城这么大，薛静宜偏偏买了锦绣花园的公寓，还和严立文他们家同栋搂。 两边这么一说，严立文立刻打蛇随棍上跟李秋妤套近乎，说什么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是天赐的缘分。 他本来是要去夜跑的，这会儿也不去了，说什么都是邻居，自然要亲近亲近。 【你这混蛋根本是想泡我表妹吧！】 薛世衍想要阻止，但李秋妤也高兴地说“真是太巧了”，还邀请严立文一起到她家做客。 “对了，你吃过饭了吗？” “没吃没吃！当然没吃！” 严立文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就算是吃过了也要说没吃啊。 三人在电梯门口聊了一会儿，薛世衍提醒时间不早了，他们便又乘电梯上去。严立文的家住在李秋妤家的下层，问好门牌号后便提前出去，说要把妈妈和表妹也叫上。 【这混蛋，已经想到家长见面了吗……】 他的盘算被薛世衍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已经知道是邻居，两家总要走动走动。小姑本来就是嫌国外寂寞才回来的，严立文的妈妈他也见过，是个不错的人，想必能和小姑成为好朋友。 两人进了家门，客厅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秋瑜是初中生，比他下课的时间早，这时候已经和秋瑾过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厨房里响起炒菜的声音，李秋妤换好拖鞋跑进去看了一眼，又啪嗒啪嗒跑到客厅里叉腰说： “妈！你不是说你下厨吗？怎么是老爸在弄？” “咳……太久没做饭了，有点点小失误……” 薛静宜表情很别扭，很委屈。 她为了缓解尴尬，连问薛世衍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李秋妤嘟着嘴，想起什么对妈妈说了严立文一家的事。 “这么巧？” “是啊是啊！我都吓了一跳！他还是表哥的好朋友呢！” 李秋妤叽叽喳喳说着。 沙发上埋头玩游戏的秋妤皱了皱眉，有些不开心，隐约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严立文……】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门铃响了，李秋妤跑去开门。不多时，三个人随着她到了客厅，下一秒，一连串惊讶的声音响起。 “你……” “啊……” 薛世衍呆楞楞地看着李秋妤身后的人。 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刻缩在了一位成熟女性的背后。 “……萌春？” 他揉了揉眼睛，试探地问。 咕—— 打扮成洋娃娃的女孩发出胆怯的低吟，整个身子躲在小姨妈后面，只露出一缕华丽的裙角。 “咦，世衍你认识我们家的萌萌？” 徐婉容瞧了瞧薛世衍的脸色，再加上沈萌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立刻反应过来。 一道亮光在她眼中闪过。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们客套起来，说了些感谢和祝贺的话，随即话题一转聊到了孩子们身上。秋瑜依然玩着游戏，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严立文缠着李秋妤，把薛世衍在学校里的老底都揭了出来；薛世衍坐在秋瑾旁边，作乖巧状，心里一边鄙视严立文这个损友，一边打量沈萌春，脑子还有点理不清关系。 【沈萌春……就是严立文的表妹？】 他眼中浮现出一个瓷娃娃和一头大猩猩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第5章 兄与妹（一） ============================ 一、荷花公园 “世衍这孩子又乖又听话，哪像我家那个混小子，把屋子弄得跟个健身馆似的……” “你们家姑娘真可爱，快上初中了吧？” “没有没有，我家萌萌只是看着小，她都初三了呢！” “初三？我家秋瑜也初三了，萌萌在哪里读书啊？” “海蓝，和混小子一个学校。她是我姐的孩子，比较内向，我就想着让混小子在学校看着点儿，别让同学欺负了。” “我家秋瑜也是海蓝初中……” “欸？他在哪个班？” “9班，你们呢？” “也是9班……不会这么巧吧？” “欸？” 三个当妈妈的这一聊，再次被惊到。徐婉容眨了眨眼睛，招了招手，把羞羞怯怯的沈萌春叫到身边，轻声问： “萌萌，你和秋阿姨的孩子一个班的？” “……嗯。” 沈萌春绞着手指，闷闷点头。 她恨死自己表哥了。 咋咋呼呼把自己叫过来，说什么碰巧遇到了班上的同学。她不想来的，可小姨妈很有兴趣，打听了是女同学后更是来劲，还让她换上了这身累赘的裙子，说是帮表哥撑撑场面。 可没曾想，秋瑜同学居然在这里，连兄长大人也……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只是秋瑜，她或许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在心里偷偷给表哥点个赞，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不止秋瑜在这里，薛世衍也在这里。 她从没告诉过薛世衍自己的身份。 即使在约会那天巧遇严立文，她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兄长大人一定讨厌我骗了他……】 沈萌春很懊恼，连趁机亲近秋瑜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些日子以来，薛世衍一直帮她的忙，到头来自己却为了麻烦而欺骗他，这样一来，自己还怎么好意思再请求薛世衍的帮助呢？ 【那时候兄长大人还来安慰我……】 越是这样想，沈萌春就越是愧疚，眼眶都红了。 不过她的想法无法传达给大人们，见两家孩子是同班同学，女人们更是惊奇又惊讶，把自己孩子拉到跟前问长问短，又埋怨既然是同学，怎么刚才见面不打招呼。 李秋妤摆脱了严立文，冲自家表哥招了招手。 秋阿姨她们聊得火热，厨房里还在忙活，无所事事的薛世衍于是站起身走到表妹身边，两人一起到了阳台上。 “干嘛？”他问。 李秋妤趴在阳台护栏上，侧着头，盯着自己表哥的脸。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薛世衍有点不自在，摸了摸脸又问。 李秋妤叹了口气。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晃地走到薛世衍跟前，明亮的大眼睛中满是好奇。过了一会儿，她撇撇嘴，伸出指头点了点薛世衍胸口： “也没有很出彩嘛，为什么表哥你这么受欢迎呢？” 薛世衍不明白她的意思，顺嘴调侃说：“也不知是谁之前还说自己表哥是最好的？” “哼！”李秋妤皱了皱鼻子，“瞧把你得意的！说真的，表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吗？” 小丫头抱着胳膊，歪着头，“我算是看出来了，表哥你这是命犯桃花啊！有个青梅竹马就算了，班上还有个对你有意思的女同学，再加上现在……唉，我都不知道该为你开心还是难过，你迟早栽在女人身上！”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算命？” “这还需要算吗？明眼人都清楚的事，就你个榆木脑袋还领不清！”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啊，你赶紧和夏果姐姐谈恋爱吧，否则……”李秋妤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记得有部动画里就是这么演的。” “你想多了。” 薛世衍摇头。 在他看来李秋妤就是人小鬼大，把他当作恋爱游戏的男主角，尽想着有的没有的，某种程度上，和作弄他时的夏果很像。 【难怪这两人会这么要好。】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李秋妤和夏果就是同一类人。 没过多久菜做好了，忙活大半天的李干端着盘子出来，李秋妤又警告了薛世衍一声，跑过去帮忙。 吃饭时三个妈妈已经亲热的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话里话外都是称赞对方家的孩子，让埋头扒饭的孩子们很是羞臊和郁闷。 严立文除外。 这家伙没脸没皮，一个劲儿凑到李秋妤边上问东问西，气得徐婉容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才消停。 晚饭过后又聊了会儿天，妈妈们见时间不早了，便相约周末时带孩子出来逛一逛，之后各回各家。 李秋妤送薛世衍一家下楼，临分别时又拽着表哥胳膊，低声说： “你可要考虑好啊！” 那神情，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把薛世衍和夏果捆起来扔到礼堂去结婚。 比媒婆还敬业。 搭上出租车，薛世衍收到了一条沈萌春发来的短信，遣词用字和她的性格一样小心翼翼，大致介绍了自己和严立文的关系，还对隐瞒了薛世衍的事道歉。 薛世衍想了想，给她回了信息，说自己没有生气。 事实也是这样。 要说惊讶肯定有，但还不到生气的程度，毕竟两人也不是很熟，有所隐瞒很正常。 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很快到了约定的周末。 秋瑜很早就出去了，算算日期也到了她去医院的时候。薛世衍跟着秋瑾，到了约定的荷花公园，另外两家人早早的到了。 只见到秋瑾和薛世衍，薛静宜好奇地问秋瑜怎么没来，秋瑾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一行人便上了茶楼。 庆州人喜欢饮茶，锦城遍地都是茶楼。 在茶楼上吃了饭，薛静宜有些手痒，问秋瑾和徐婉容要不要打麻将，两人欣然同意，又皱眉说还差一个人，于是三个妈妈的视线都看向了孩子们。 “别看我，我只会斗地主。”薛世衍摇头。 “不会。”李秋妤也摇头。 她们的视线直接略过紧张的沈萌春，集中到严立文身上。 严立文心想机会来了，连忙举手说： “我会我会！” 这可是博得李秋妤妈妈好感的大好机会，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茶楼上有提供麻将的雅间，几人跟着服务员到了那里。 在雅间坐了半个小时，薛世衍觉得空调热风吹的有点闷，出来透透气，没一会儿，李秋妤也跟了过来。 “小表弟怎么没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嘁，谁关心他呀！”李秋妤撇撇嘴。 两人下了茶楼，买了两杯热奶茶，倚靠在荷花池边上看着水面上凸出的荷花梗。 “现在不是荷花的季节啊，真可惜。” “是啊。” “也没有雪。” “嗯。”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听到李秋妤的感叹，薛世衍下意识想起了夏果。 年前，那个细雪飘飘的日子，他和夏果曾来过这里，还打了雪仗。 她穿着厚厚的衣服，腿上裹着长棉袜，调皮地着朝自己脸上扔来雪团，笑得很开心，仿佛春天提前到了。 薛世衍喝了口热乎乎的奶茶，胸口暖暖的。 二、粉红色的…… 往年这个时候气温已经回暖了，可天气预报上说今年一股寒潮从北方一路往下，肆虐了大片国土，来到了锦城这座南方城市的上空。 今天的气温骤降。 薛世衍甚至怀疑再过几天会不会又下起雪。 李秋妤捧着奶茶直哆嗦，刚才在茶楼雅间太闷热，出来待了一会儿又觉得冷。她又换了套羽绒服，浅蓝色，长长的下摆罩住了小腿，腰以下的部分却没有拉链，就这样敞开着，不像一般的羽绒服那样妨碍行动。 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裙子，百褶裙，腿上裹着鹅绒的白裤袜，颇有少女气息。 ——李秋妤全身上下最亮眼的就是她的腿，又细又长。 不过正所谓要风度不要温度，相比起严严实实的薛世衍，李秋妤冻得小脸都发青了，鼻子红彤彤的。 她的一双腿抖个不停，像是打架的筷子，时不时跺两脚，再原地蹦几下。 “我们回去吧？”薛世衍提议说。 李秋妤摇了摇头，不想回去。 “她们打麻将我又看不懂，没劲儿。” “我看你再待下去就要成冰棍了。” “哼……谁知道今天忽然这么冷啊！昨天还没这么冷的。” 她抱怨说。 两人又在荷花池边待了会儿，最后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了，只能回去茶楼。李秋妤不想听搓麻将的轱辘声，找服务员另开了间雅间，和薛世衍钻进去。 “这还有电视，我们边看电视边等她们吧。” 李秋妤打开了电视，又把空调打开。 雅间中央有一桌麻将机，他们不打麻将，就把两张椅子搬到一块。电视上播着综艺节目，闯关类的，李秋妤看了一会儿就踢掉鞋子，侧身把脚抬起来放到薛世衍怀里。 “你干嘛？” “帮我揉揉嘛，在外面都快冻死我了。” “自己揉去！” 薛世衍把怀里的脚推开。 李秋妤嘟了嘟嘴，又伸过去，还挠了挠薛世衍的肚子。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揉脚多没形象啊！” “让一个大男人给你揉脚就有形象了？” “噗噗……你还大男人呢！其他人当然不行，可你是我表哥啊，有什么关系？” 她说着，还抬起脚往薛世衍胸口上蹭。 “快给我揉啦！不然……我就放你脸上！” “呸呸呸！说什么呢！”薛世衍抓住不安分那双的小足，放在怀里说，“怕了你了，你说说你，到国外都学了什么，一点都没小时候可爱……” “我哪里不可爱了！那边好多男孩子追我呢！” 李秋妤不服。 还蹬了薛世衍一脚。 “别乱动！我问你，你这袜子穿了多少天了……” “早上刚换的，不臭！要不你闻闻？” “滚蛋！”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握住小小的脚掌在手心揉搓。 李秋妤的脚很小，裹着丝袜揉着有一种软绵绵的触感。揉着揉着，李秋妤脚底有些痒，伏身趴在麻将机上咯咯直笑，纤细的腿一曲一伸的。 薛世衍不得不往她那边挪了挪。 两人几乎靠在一起，李秋妤下身都蜷缩进了薛世衍怀里，远远看去像是被他抱了起来。薛世衍没注意到两人的体位，一边扭头看着电视里的节目，一边机械式地揉着表妹的脚，时不时还被节目里有趣的画面逗笑。 门和窗户都紧闭着，房间里却依旧很冷。 “这空调坏了吧？”薛世衍半天没感觉到空调的热风。 李秋妤点点头。 她半眯着眼睛，舒服的快要倒在椅子里了。表哥的手心很暖，像炭火似的，滚滚热浪从脚底板一路往上，刺激着她的胸口。 从端正的坐姿渐渐变成半躺，脸上微微有些红润。 “喂！”薛世衍瞧她这副享受的老爷样，鼻子都气歪了，“你当在按摩店了是吧？快坐好，邋邋遢遢的像什么样子？” “不嘛！好冷啊，表哥你再帮我揉揉腿——” 李秋妤睁开眼睛，撒娇说。 薛世衍把手放在肉肉的大腿上，冰冰凉凉的。 “下次记得穿条裤子。” “哦。” 表哥的手在腿上揉揉搓搓，舒服的她甜甜一笑。 不得不说，女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很柔软，隔着丝袜更有种滑腻的感觉。薛世衍盯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心神却渐渐偏移到了怀中表妹的腿上。 他咽了口唾沫，提醒这是自己表妹。 “就、就这样吧……”她抿了抿嘴唇，说了一句，从薛世衍怀里抽回双腿。 “哦……好。” 薛世衍恍然回神。 两人整理好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可心思根本不在上面。李秋妤有些羞赧，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把表哥当作了寻常男生，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太糟糕了。 她不禁捂住脸，暗骂自己在想什么呢，又透过指缝偷偷看着表哥的侧脸。 【哎呀哎呀，真是太刺激了！】 有些兴奋，又有些茫然。 为了转移话题，她轻咳一声，对薛世衍说： “那、那个……小表弟是不是喜欢你呀？” 话刚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 薛世衍理所当然的愣住了，接着脸色大变：“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欸？” 李秋妤傻了。 不同于胡思乱想的李秋妤，薛世衍刚才并没有多少绮丽的想法，更多只是对表妹真的从丫头变成姑娘的感慨和惊讶，反倒是之后李秋妤慌慌张张的态度让他尴尬、不好意思。 可当李秋妤问他秋瑜的事，他就真的慌了。 难道表妹看出什么了？ 【我只是喜欢你的肉体而已！】当初秋瑜在医院里的“告白”言犹在耳，一想到还有个一直觊觎着自己菊花的继弟，薛世衍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5章 兄与妹（二） ============================ 三、公开 一直以来，薛世衍都逃避着秋瑜的“感情”，或忽视，或自欺欺人。他十分清楚自己是“性别男，取向女”，要说和同性谈恋爱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继弟。 但也正因为秋瑜是自己的继弟，他不能明面上表现出什么。秋阿姨和老爸刚结婚还没一年，他不想因为自己与秋瑜的芥蒂让这个好不容易组建的家庭走向破裂，这不仅是为了老爸，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所以他能理解薛丙对四叔的怨气。 薛世衍对亲生母亲没有太多印象，那时他太小了，只记得那是个温柔的人。从第一眼见到秋阿姨起，他就认可了这个继母，因为她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温柔而善良。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可老天爷仿佛要刻意戏弄他，安排了一个秋瑜出来，让他纠结不已。一开始秋瑜对自己很冷淡，形同路人，这没什么，他有信心能让秋瑜接纳自己，把他当作真正的哥哥，然而…… 这个继弟，不止冷漠孤僻，还有着奇怪的兴趣和取向。 强迫他穿女装，还拉到大街上； 行踪鬼鬼祟祟，并在医院里发出了“我只要你肉体”的强硬宣言。 这就很恐怖了。 说实在的，到了这个地步，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劝秋瑜不要打他注意吗？如果秋瑜是这么容易说动的人，就不是他认识的秋瑜了。 告诉秋瑾？ 万一刺激到秋瑜，那恐怕才是真正的灾难。 进退维谷，这个成语用在他身上恰如其分。 雅间里，李秋妤等着表哥的解释，可薛世衍只是直直地盯着她发愣，脸色如同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 【难道……表哥也喜欢小表弟？】 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又不住地摇头。 【不行不行！表哥是夏果姐姐的，就算、就算、至少也……这太奇怪了！绝对很奇怪！表哥怎么可能喜欢男孩子！】 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表哥会是个同性恋。 这没有什么逻辑，只是固执的相信。 就像她认为自己的表哥是最好的一样。 薛世衍不可能喜欢身为男生的秋瑜，不……他不可能喜欢上任何男生。李秋妤咬着嘴唇想，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表哥是被强迫的呢？ 她想到了那套藏在行李箱里的女装。那天秋瑜忽然站出来，说那套衣服是自己的，那时李秋妤还当她只是在帮表哥说话，如今回想，那或许是真的？ 那套衣服是秋瑜的，却放在薛世衍的行李箱里，这中间，是否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李秋妤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 脑海中秋瑜的形象也变得阴险起来。 【绝对是这样！】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表哥有什么把柄被秋瑜攥在手里，所以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也因为这样，秋瑜会讨厌自己，反感自己与表哥亲密，因为他把薛世衍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特别是女生…… 解开了困惑好久的谜团，李秋妤不禁眼眶红了，为表哥的悲惨遭遇落泪。 明明喜欢女生，却在继弟的压迫下忍辱负重，受尽折磨，说不定……说不定现在都太晚了，表哥已经……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难怪…… 难怪…… 难怪夏果姐姐那么好的人，表哥却“无动于衷”。他肯定也是喜欢夏果姐姐的吧？只是这份喜欢终究无法成为现实，表哥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苦难，不想连累夏果姐姐也落入秋瑜的魔爪。 一旦秋瑜知道夏果和表哥之间的感情，恼羞成怒之下…… “表哥！你太苦了！”李秋妤自顾自地扑到薛世衍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她仿佛看到了一对苦命鸳鸯，在奸人的迫害下只能劳燕分飞，黯然神伤。无数年过去之后，夏果姐姐郁郁而终，表哥得到这个消息，心如死灰，在某个月圆之夜拿着三尺白绫，从鼾声如雷的秋瑜床上下来，悬梁自尽。 终于，在幽深的地府中，两个相爱的灵魂走到了一起。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明月夜，短松冈。】 李秋妤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她搂着薛世衍的脖子，小脸拼命在怀里蹭，声音悲愤地说：“表哥！你不要想不开啊！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要和夏果姐姐活着在一起，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她扬起哭花了的小脸，抽泣着说： “我、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说完又埋头哭了起来，肩膀不停颤抖。 ……啥？ 薛世衍一头雾水，搞不懂这丫头又在做什么。 【就算秋瑜喜欢我，你也不用哭得这么伤心吧……而且夏果又是怎么回事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死了！】 他把哭哭啼啼的表妹从怀里推开： “你……哭什么啊？” “吸——”李秋妤抽了抽鼻子，哽咽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表哥你一定是被那个秋瑜威胁了吧？所以你的行李箱里才有女生衣服，所以你才对夏果姐姐那么明显的爱意也不在意，这些都是他威胁你的，对吧！” 明明只是胡思乱想，她却几乎猜对了一半的事实。 薛世衍很吃惊。 李秋妤把他这表情当作承认，愈加伤心了：“果然是这样，表哥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那个秋瑜……那个秋瑜太可恶了，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呃，其实……” 薛世衍见李秋妤一副要去和秋瑜干架的姿态，只好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都和盘托出。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还没那么糟糕。” “表哥你人太好了，会吃亏的！” 李秋妤抹了把眼泪，像小花猫一样。 她这时也不哭了，语气有些埋怨地说：“就算他还没对你做什么，可不代表以后不会！而且你们朝夕相处，还睡在一个房间里……” 她打了个寒颤。 “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万一……夏果姐姐怎么办啊！” “有秋阿姨在，他不敢做得太过分的。” “什么不敢过分啊！”李秋妤嚷嚷，“他都让你穿女装陪他逛游乐园了，这已经不是玩笑的程度了吧！” “夏果当初还拉着我在街上到处拍照呢……” 薛世衍说。 那也是他第一次穿女装的时候。 “那、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你怎么尽帮着那个秋瑜说话！”李秋妤不服气了，叉腰说，“难道你真的对他有感情了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同性恋……” “那不就结了？总之，我们不能再让秋瑜为所欲为了，必须让他尝尝厉害！” “你想干嘛？”薛世衍说，“冷静点，你还能去揍他一顿不成？” “有什么不可以？” 李秋妤刚说完就看见表哥紧皱的眉头，赶紧改口说，“我、我说说而已嘛……” “不要做傻事。” 薛世衍再次提醒。 “知道啦！”李秋妤嘟着嘴。 但心里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四、帮忙 回到家里，李秋妤立刻上网寻找能帮到薛世衍的办法。 不过网络上人太杂，提出的答案也五花八门，更多是开玩笑看热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真是没用！” 李秋妤气得砸了下鼠标，仰头倒在床上。 该怎么帮表哥呢？ 当初秋瑜是用薛世衍女装的黑历史来威胁，不过在旅游的最后一天，薛世衍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以女装出现，这个威胁还有用吗？ 她盯着天花板，抿了抿唇。 虽说那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可在她们几个人的插科打诨下，大人们也没惩罚薛世衍，只是当作孩子们间的玩闹处理。 他们可能真以为只是开玩笑，也可能只是找个借口，李秋妤不是大人们，猜不到妈妈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能用这个来冒险。 更何况薛世衍的爸爸没在，无法得知他的反应。 她也和夏果一样想到了去找出秋瑜的把柄。 不过这对她来说太难了，两人不熟，也不住在一起，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却在两个不同的校区，即使是想调查也不知从何入手。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烦躁地搓着头发。 “就真的拿那个家伙没办法吗！” 抱着毛绒绒的布偶熊，闷闷地嘀咕。 盯着布偶熊的眼睛看了好久，这个陷入困局的女孩忍不住一拳揍在熊脸上，深吸一口气。 “嗯，只有这样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 …… 今天对严立文来说是个值得开香槟的日子。 或许是周末陪妈妈们打麻将产生了效果，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李秋妤忽然邀请自己中午到操场去谈心。 【我的春天终于来了么！】 怀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严立文上午一下课就屁颠屁颠跑到操场上等着，当李秋妤吃完饭过来时，这家伙正蹲在草坪上拔草，一边拔一边嘀咕： “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李秋妤在他面前停下来。 “立文哥哥？” 清脆的声音十分甜美。 严立文抬起头，只觉眼前一亮：李秋妤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海蓝制式的小西服，脖子上围着围巾，一双妩媚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羞怯，也不咄咄逼人，大胆直白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好奇。 她歪了歪头，能媲美腿模的腿上裹着过长筒袜，袜子上端还有一圈十字架的花纹。 “立文哥哥，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 严立文发觉自己脸红了。 舌头打结。 他拍拍手站起来，往李秋妤那边挪了挪，嗅到一股少女的芳香。 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淡定，淡定！严立文，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把持住自己，不能丢脸！】 心里反复念叨着，严立文抬手撩了撩头发，用自认为十分有魅力的眼神看向李秋妤： “你来了？” 不罗嗦，简单三个字概括了意思，表明自己底气十足，并不是对这场约会牵肠挂肚；同时结尾的问号是亮点，语气不重不浅，既说明了自己来了很久，又不显得过于强势较真，尽显绅士风度。 完美！ 严立文不动声色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是啊，你等很久了吗？” 李秋妤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就是这样！ 严立文忍不住在心里哈哈大笑，暗想之前匆匆用手机搜索到的《泡妞一百零八招》果然管用，只要让对方感到一丝歉疚，就能将这份歉疚转化成好感！ 努力！严立文！ 他恨不得立刻脱光了在这操场上跑上几圈，用来发泄自己的兴奋。 “立文哥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你渴了么，我们去喝杯奶茶吧？” 严立文回过神，暗骂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差点原形毕露。 万里长征才刚开始，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和李秋妤并肩走在一起，忽然想到什么说：“咦，你怎么叫我立文哥哥？” “你是我表哥的好朋友，又比我大一个月，自然也是我哥哥啊，你不喜欢我这么叫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 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若不是怕破坏形象，他都要捶胸呐喊了。 而且！ 【……又比我大一个月……】 嘿嘿嘿…… 她居然记得我的生日！果然是对我有意思！ 严立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风度翩翩地说：“怎么会呢，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嘻嘻。” 李秋妤也跟着笑。 可爱！ 太可爱了！ 这根本不是人类范畴的可爱了！这是天使……不，是女神！这分明是代表着“妹妹之力”的女神！ 薛世衍这家伙！ 居然有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妹妹！ 真的是…… 真的是…… 太棒了！ 严立文被李秋妤一笑钟情，迷得神魂颠倒，明明不是妹控，竟也忍不住因为一句“哥哥”而浮想联翩起来。 飘飘然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两杯奶茶，他也顾不上什么《泡妞一百零八招》了，殷勤地替李秋妤添上开水，插上吸管，再双手递上。 那谦卑的姿态、那虔诚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求婚呢。 “谢谢立文哥哥。” “不、不客气~” 严立文憨笑着，根本是一只得到主人称赞的二哈。 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石凳坐下。 “立文哥哥，其实我今天是有事要麻烦你。”李秋妤用奶茶杯暖了暖手，轻声说。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秋妤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管说就行！” 严立文豪迈地说。 有一就有二，只要帮了李秋妤的忙，下次她再遇到麻烦就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这一来二去，还怕不能把她搞到手么？ 痴痴笑着，严立文仿佛已经看到李秋妤娇羞地躺在自己怀里，仰头说： “立文哥哥，人家的胸口好痛哦，能麻烦你帮我揉揉吗？” “不麻烦不麻烦——” 严立文喃喃说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幻想了一会儿，他抹了把嘴，板起脸一身正气地说：“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本来就是我的座右铭，更何况你是哥们儿的表妹，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这件事可能有点麻烦……” “瞧你说的，不麻烦你也不会找我对不对？放心，我最喜欢做麻烦的事了！” “也可能有点危险……”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危险？倒不如说，有点挑战才刺激！” “立文哥哥，你真好……” “嘿嘿，那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七岁就扶老奶奶过马路；九岁得到环卫阿姨们颁发的‘城市公共卫生守护者’奖；十一岁在一头恶犬嘴下救出了女同学，被学校当众表扬；十三岁勇斗流氓，抢回了大姐姐的棒棒糖。还有还有，在我十五岁的时候……” “咳咳——够了够了，我知道立文哥哥你很厉害了，咱们还是说回到我的事吧。” 李秋妤的笑容有点不自然了。 眼皮一阵一阵地跳。 严立文有点意犹未尽，咂咂嘴说：“也好，先讲你的事，至于我其他的丰功伟绩留着以后讲给你听。” “嗯嗯！” 李秋妤连忙点头。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作业不会做，还是在国外待久了，有些汉字看不懂？哦对了，我记得你今天值日，是要我帮你打扫教室吗？嗯——虽然我晚上有约，但既然秋妤妹妹想要我帮忙的话，也不是不……” “我想让你帮我揍个人。” “哦，原来是揍人啊，这个简……欸？你说啥？” “我想让立文哥哥帮我揍个人。” 李秋妤再说了一次。 笑靥如花。 第5章 兄与妹（三） ============================ 五、答案 薛世衍和夏果并肩往学校走。 “苏玲和她小男友闹掰了，整天到我面前哭鼻子，烦都烦死了。” “苏玲？常跟在你身边那个？” “对啊，说起来……”夏果抿嘴一笑，打趣说，“那丫头还对你有意思呢。” “咳咳——她不是有男朋友么？” “呵，她就一花痴。卡牌类恋爱游戏知道吧？对她来说就是这么回事，与其说是谈恋爱，她更像是热衷于‘收集’各种帅哥。” “原来我也是帅哥吗？” 薛世衍自我调侃。 夏果轻哼一声，斜睨他一眼：“少得意了，你也就马马虎虎吧，不过正好是苏玲喜欢的类型罢了。” “……要不要这么打击人啊？” “哈哈——伤心了？难过了？别这么小家子气嘛，鲜花还要绿叶衬托，我看你安安心心当绿叶也不错哦？” “呸，臭美！” “呜哇！你恶不恶心！”夏果假意嫌弃，又高傲地扬起下巴，“本小姐哪里臭美了？” “自己说自己是鲜花，还不够臭美么？” “可我就是鲜花呀！” “……修正一下，你纯粹是脸皮厚。” “多谢夸奖！” 夏果得意地笑。 这时候住校生都回宿舍午休了，校园里空荡荡的，操场那边时不时传来呼喊的声音，是有人在打篮球。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夏果撑着脸颊，盯着图书馆那边进进出出的学生，对薛世衍说：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吧，不上不下。” “我听说上学期你迟到，你们班班长帮你瞒了下来，条件是期末成绩必须进班级前20名？” “……求别提。” “怎么，没达到要求？”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薛世衍试图转移话题。 “这你就别管了，她什么态度？” “好像……忘了？” 薛世衍不确定地说。 在回家调查秋瑜把柄的那次，他由于被困在浴室而导致上课迟到，被黎冬瑶逮到了。之后黎冬瑶开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当天下午给她跑腿，另一个就是期末考试达到她定的目标。 接下来发生了一大堆事，比如女装逛游乐园，又比如帮沈萌春追秋瑜，让他根本没有花心思到学习上，所以期末成绩并不理想。 数学和物理是他的拿手科目，这次的试卷也比较难，成功拉了不少分，可即使如此，出成绩的时候他排名也只有24，距离进入前20差了5个名次。 “她可能只是说说吧。” 薛世衍又补充了一句。 开学这段时间，黎冬瑶还是和上学期一样，既没有提约定的事，也没有暗示什么，或许真如他所说，要么是忘了，要么只是说说。 “嚯——”夏果眯了眯眼睛。 她抬起手，将耳边的发丝撩到后面，语气平静地说：“我倒不这么认为呢……” “啊？” “没什么，女人的直觉而已。” 夏果笑了笑，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转而询问起了昨晚的事。 薛世衍谈到了昨晚的巧遇，又谈到沈萌春其实是严立文的表妹，总之就是一堆让人惊掉下巴的事实。 “这么有趣？唉，早知道我也去了。” 夏果这个活跃分子很失望，感叹这么精彩的画面自己居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大多都是些生活的日常，也有些网络上热门的动画作品，到了后面，夏果忽然话锋一转，看似无意地问： “那么，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薛世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枯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太阳挂在天上，却没有多少温度。操场那边传来怒骂的声音，一个女生抱着叠资料从两人身边走过，一阵风来，资料漫天飞舞。 夏果双手叠在一起，下巴搁在上面，定定地看着薛世衍： “上次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薛世衍猛地回神。 脑海中不由想起那个大雨初歇的山林里，夏果一身狼狈，抱住自己说： 【我喜欢你。】 【我不是在开玩笑。】 “半个多月了吧？”夏果深吸一口气，故作平淡地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呢？想好要怎么回答我了吗？” “我……” 薛世衍长大嘴巴，卡在了第一个字上。 该怎么说？ 这是最蠢的问题。 夏果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仍强撑着笑容：“我们认识多久了？快十年了吧……以前你总叫我‘果果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夏果了。记得小学的时候你还没我高，站在我旁边总刻意踮着脚，有次放学回家遇到小混混，你立刻挡在我前面，腿还在抖呢……” “十年”之于一个人的意义是什么？ 若以76岁的平均寿命计算，人的一生一共有7.6个“十年”。 若以高中三年为一期计算，“十年”可以读3.34次高中。 玫瑰花从新苗到萌芽、展叶、孕蕾再到开花大致需要四个月，盛花期约一个月，“十年”可以培育玫瑰30次周期，欣赏120次花开花谢。 同时，“十年”也是青春期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 薛世衍与夏果相识于幼年，走过了大半个青春。在这十次四季轮转，三千多个昼夜交替中，他们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可以讲。 是朋友？ 还是其他？ 夏果想要一个答案。 过去的她不在意这些，从未想过薛世衍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就像常人从不会思考若有一天没有空气了怎么办、没有了太阳怎么办。对夏果来说，薛世衍就如同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空气、阳光，让她可以呼吸，可以取暖。 然而…… 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太阳也没有一丝温度。 夏果垂下眼帘，又笑了笑。 她想起身离开。 从薛世衍身边离开。 如果再不走，她怕眼缝中藏着的眼泪会流出来。 带着一丝解脱、一丝失落，她扬起裙角，从薛世衍身边走过。克制住不去看那人，不想再理会这些烦心事，今后的生活会怎样？她不是没考虑过，但，这不是现在该想的。 放手吧。 她这样告诫自己，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 “我们交往……” 薛世衍还没说完。 图书馆那边响起了尖叫声。 六、谈判 秋瑜这段时间很烦。 由于薛世衍女装那件事，从回家后妈妈就一直在她耳边唠叨，让她不要为难薛世衍，还说病总有一天会好的，不要把别人也拉下水。 呵。 “为难”？ 难道他当初以女生打扮出现在我面前是我逼的么？ “总有一天会好”？ 这些话听了太多遍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要把别人拖下水”？ 难道我就是不正常的吗？ 【对，这都是我的错。】 其实秋瑜是明白的。 以黑历史为把柄要挟薛世衍，逼他做不情愿的事；以“弟弟”的身份接近薛世衍，让他无法对自己心生怨气；以患病为借口欺骗自己，摆出受害者的姿态，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然而——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呢？ 薛世衍从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即使刚到这个家时的“虚情假意”，也不过是想要亲近自己和妈妈。 是自己一次一次排斥他，伤害他，明知不对又无法自拔。 当得知薛世衍就是当年那个给了她期待的“大姐姐”，不可避免的，一股失落涌上心头，产生了报复的想法。 可事实上，“大姐姐”也从没说过自己是女生，还给她带来了很多欢乐，自己这样的所作所为，真的好吗？ 秋瑜不知道。 她讨厌薛世衍，因为他“欺骗”自己，因为他是男生，因为他是自己哥哥；她喜欢薛世衍，因为他是“大姐姐”，因为他即便被伤害也关心自己、照顾自己。 这复杂的情感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将薛世衍当作两个人来对待。 可渐渐的，“薛世衍”与“大姐姐”开始模糊，变成了一个人。 她讨厌自己…… 为什么要患上这么麻烦的病； 为什么不能更坦率一点； 为什么一定要躲在自己的小窝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为什么呢？ 因为她害怕，她要将自己武装起来，震慑住任何注意到她的人。 多年前那场噩梦仍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时刻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 秋瑜厌恶这样的自己。 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交朋友、逛街、喜欢上另一个人…… 【我是不正常的。】 是的，秋瑜是不正常的，她一直这样提醒自己。 可又眷恋着薛世衍的关心，贪婪又胆怯地向他索取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 她喜欢上了薛世衍。 她不懂什么叫“喜欢”。 患有男性恐惧症的秋瑜不可能和任何男性正常交流，但薛世衍是一个例外。自从得知他另一个身份，自从他在自己的逼迫下一次次苦笑，又在自己脆弱的时候来安慰自己，秋瑜就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名义上是自己“哥哥”的人卸下了心防。 这本该是一个好的开始。 秋瑜胆怯地躲在“弟弟”身份的下面，像偷喝灯油的老鼠，吸食着薛世衍对自己的感情。或许终有一天他厌倦了，嫌弃她这只无耻的老鼠，可在那之前，她仍眼中只有那个人，不顾后果，紧闭心中的门。 如果这就叫“喜欢”的话，那么她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薛世衍。 李秋妤的出现让她感到紧张。 这也是这段时间她之所以这么烦恼的主要原因。 ——有另一只老鼠跑出来了，而且这只老鼠远比自己活泼、乖巧。 仿佛是下达战书，李秋妤约了她在高中部图书馆后面见面。 这是两只“老鼠”的战斗，秋瑜不可能拒绝。 也不允许拒绝。 到了图书馆后面的空地上，李秋妤倩丽的身影早就等候多时了，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第一句话就说： “我希望你不要再缠着表哥。” “……什么意思？” 秋瑜眼睛一眯。 “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最清楚吗？”李秋妤走过来，正色说，“你是我小表弟，我不想跟你撕破脸，我再问你一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缠着表哥了？” “只是想说这个么？那我走了。” “等等！呼……一定要我把话说绝？不要再装傻了，你的事，你对表哥做了什么事，我都一清二楚。” 秋瑜停下脚步，看着她。 “表哥都跟我说了，你发现他黑历史的事，你逼迫他做不愿意的事，还有……你喜欢男生的事。” “呵。” “你不用冷笑，我对你的性取向不感兴趣，你想喜欢谁也是你的自由，但是……那个人不能是表哥。” 李秋妤顿了顿，又说，“表哥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也喜欢他，他们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而不是你，懂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呢？” 秋瑜冷着脸，抱着胳膊。 这句话中有一半是在赌气。 “因为你们是兄弟，是一家人，而且……”李秋妤拉长音线，底气十足地说，“表哥不可能会喜欢男生！” 【我本来就不是男生。】 秋瑜冷哼。 脸色却很难看。 因为这句否定自己“男性”身份的话她说不出口，这是她这些年赖以生存的“武装”。 否定了这个，她将一无所有。 赤身裸体直面这个令人恐惧的世界。 她做不到。 至少……现在做不到。 “怎么样？开个条件吧，只要你发誓不再缠着表哥，我都可以答应你。” “是薛世衍叫你来的吗？” “这、这和你无关！你直说答不答应就是了！” “哦，我明白了，这是你自作主张的吧？呵——”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秋妤被秋瑜轻佻地神情激怒了，气愤地说，“为什么非要缠着表哥不可呢？你都不顾别人的感受嘛！” “……你的话还给你，‘这和你无关’。” 秋瑜别过头，冷淡地说。 她不敢直视李秋妤此刻的眼神。 因为她知道，即便是自作主张，李秋妤也是真心关心薛世衍的，想要从自己手里“保护”薛世衍。 【这才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的感情吧。】 和自己完全不同。 她只会依赖、索取，不懂得什么是保护。 秋瑜感到挫折。 输得一败涂地。 “你真的不肯放过表哥吗？” “你说了不算。” “呼——秋瑜，我提醒你一下，我没有表哥那么老好人，刚才只是看在‘表弟’的面子上劝你，如果你还是这么固执的话，我不介意用些其他手段。” “你想做什么？打我一顿，还是把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在学校公开？” “我不会公开的，毕竟你再怎么说也是薛家的人，我不想表哥被人说闲话。” “哦，那你就是想打我咯？” 秋瑜冷笑。 李秋妤眼神也冷了下来。 “你是男生，打架我肯定打不过你，”她说着，拍了拍手，“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对手。” 听到这话，秋瑜下意识皱起眉。 一个体格壮硕的男生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她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下，从头顶凉到脚心。 李秋妤和严立文交头接耳： “你都听到了吧？我没骗你。” “嗯……可他毕竟是哥们儿的弟弟，我有点下不去手啊。” “谁让你真打了？就吓唬一下，让他不要再缠着我表哥就行了。” “嗯！那行！” 严立文说罢，转身走向呆立在原地的秋瑜，庞大的影子立刻把她罩住了。 “那啥……我们也见过吧，要不你答应得了？” “不要……” “哎，别这么说啊，我真不想对你动手。” “不要……” “嘿！你小子还挺倔，真不听话是不？” 严立文举起了砂锅大的拳头。 秋瑜颤抖地抬起头，嘴唇泛白，瞳孔猛地一缩，露出恐惧绝望的神情。 “不要过来啊——！！！” 第5章 兄与妹（终） ============================ 七、恐惧的记忆 秋瑜的尖叫声吓到了严立文和李秋妤，他们没想到秋瑜这么“胆小”，还没怎么吓唬就怂了。 然而更诡异的是，秋瑜忽然一屁股摔在地上，手撑着地面两条腿拼命蹬，远离了严立文后嘴一鼓，侧身吐了一地。 听着那抽风似的呕吐声，两人不禁皱眉。 “现在怎么办？”严立文问。 “……让他答应不再缠着表哥就行了。” 李秋妤说。 她见到秋瑜这狼狈的样子，有些不忍，又有些嫌恶。 严立文迈步走过去，吐了一地的秋瑜听到声音，爬起来就跑。但她的速度明显没有严立文快，没一会儿就被抓住了手腕。 “喂！你……” 严立文刚开口，秋瑜再次脸色大变，疯了似的甩手，还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她浑身鸡皮疙瘩都翻了起来，脑子像炸了一样。 不多时，秋瑜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把胃里剩余的食物残渣全都吐了出来。 恶心的粘稠物溅在地上，严立文下意识松开手后退一步。 趁此机会，恐惧的秋瑜顾不上抹嘴，再次逃跑。 这次堵在她面前的是李秋妤。 “只要你答应……” “滚开啊！” 秋瑜犹豫了一下，随即双眼充血，犹如被困绝境的幼兽，咬牙撞向了李秋妤。李秋妤心一惊，连忙闪开，不过这片刻的阻挡已经让严立文反应过来，再次追了上去。 秋瑜慌不择路，跳入了绿化带的草丛中。 严立文抓住她的脚踝，秋瑜尖叫一声整个人摔了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啊！” 秋瑜被卡在草丛里，拼命挣扎，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她真的怕了。 往日的幽灵重新回来了。 脚踝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无论如何挣扎也逃不过他的手心，校服在枯枝的刮蹭中变得凌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细长的血痕。 秋瑜边哭边干呕，但胃里再也吐不出来东西，只有酸涩的胃液喷溅出来，糊住了她的嘴巴，黏在了鼻子上。 她感觉呼吸困难，仿佛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一块巨石轰然落在背上，胸闷欲裂。 脑中产生了晕厥感。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过去。 要求救，要求救，这是她放学常走的路，巷子外面就是行人，她绝对不可以晕过去，她要保持清醒，要向别人求救。 【救命啊！】 【救救我！】 【不要……】 【谁都好，救救我！救救我！】 嘴被捂住。 秋瑜精神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残阳。 狭窄阴森的巷子，乱拉的天线割裂了天空，斑驳的墙上，一扇破旧的窗户倒映着垂暮的残阳，恐怖而绝望。 哈哧——哈哧—— 周围是恶臭的垃圾，同样恶臭的喘息压下来，破烂的校服遮不住她的身体，一条毒蛇般的舌头舔了上来。 寒意与恶心涌上心头。 沙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 眼眸中的光泽渐渐褪去，女孩停止了挣扎，如同被丢弃的娃娃，绝望地倒在一堆垃圾上，望着狭窄的天空。 不会有人来了。 没有任何人来救她。 没有任何人…… 【混蛋！你在干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骤然响起的呵斥声传入耳中，木然的少女偏了偏头，看见一个人影快速冲来。由于逆光，她看不到这人的样子，可她/他的身影是那样的伟岸，仿佛划破黑暗的一道强光，照入了她干涸的心田。 眼泪流了下来。 她眼中仿佛出现了两个世界。 左眼的世界中，背景是昏暗阴森的小巷，夕阳如血。那人逆着光冲进来，裙角飞扬，一脚踹倒了趴在她身上的人；右眼的世界中，视线被杂草遮挡，缝隙中，那人一把推开严立文，将自己抱了起来。 【别怕，没事了。】 “秋瑜？别哭，别哭，没事了。” 好温暖的感觉。 好熟悉的感觉。 两道逆着光的身影在这一刻重叠，秋瑜捏紧那人的衣襟，安心地靠在上面。 晕了过去。 …… 薛世衍请了假，把晕厥过去的秋瑜带回了家。 夏果本来也想跟过来，但被他拒绝了。 抱着秋瑜上了搂，他颤巍巍地单手打开门，回房间把秋瑜安置在床上，接着又到浴室里接了盆热水。 蹲在床边，薛世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秋瑜脸上的污渍。 当时严立文其实已经松开了手，但秋瑜就像是陷入魔怔一般，在草丛里拼命挣扎，把自己弄的一身伤。吓懵的严立文想把她拉出来，反而被踹了好几脚，直到薛世衍赶到，秋瑜才忽然停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 薛世衍很懊悔。 如果不是他把事情都告诉了李秋妤，李秋妤就不会为了他作出这么极端的事。 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 秋瑜的伤并不严重，都是草丛里的枯枝刮出来的，洗干净身上的灰尘后伤口很细很浅，不过当时看起来很吓人，气得他差点和严立文打起来。 【那个白痴！】 以他对严立文的了解，自然明白李秋妤是使了什么手段。 给秋瑜洗了遍脸和手臂，薛世衍从柜子里找出装满药品的铁盒子，取出酒精，拿棉签沾了点，仔细地抹在伤口上。 晕迷中的秋瑜皱了皱眉。 弄完这些，他还有些不放心，又解开秋瑜身上的校服，生怕里面钻进去什么危险的虫子。 一些泥渣从里面滚落下来， 薛世衍清理掉落在床上的泥渣，脱下秋瑜身上的毛衣和衬衣，刚要转身拿毛巾，一圈缠起来的纱布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 秋瑜的胸口上裹着一层纱布，就是医院里缠伤口那种。薛世衍不知道秋瑜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转念一想，要是秋瑜挣扎的时候让草丛的泥渣混了进去，到时候感染就麻烦了，于是到客厅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从中间剪开。 “嗯——” 大概是感觉到剪刀的冰凉，秋瑜动了动，吓得薛世衍赶紧停下，半晌等人安静后，又把剩下的部分剪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纱布刚一剪断，就往上浮起来了一些，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顶着。 薛世衍放下剪刀，拧干毛巾。 他掀开一半纱布，正要擦上面的灰尘，忽然之间，一个怪异的东西出现在视野中。 不，也不能说怪异…… 那应该是男人身上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薛世衍拿着毛巾的手僵住了，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东西。 “……欸？” 八、兄妹 匆匆清理好秋瑜身上的污渍和伤口，薛世衍哆嗦着帮她穿上衣服，就连滚带爬跑到客厅里，陷入深深的沉思。 为什么秋瑜会有那个东西？ 那东西怎么会长在秋瑜身上？ 雌性激素分泌过剩？ 丰胸手术？ 药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薛世衍快要崩溃了，这感觉就像是你朝夕相处了很久的小狗狗，忽然有一天别人告诉你说这是猫，不是狗。 开什么玩笑！ 他真的觉得老天爷又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秋瑜……是女的？】 【不不不，我老爸明明说她是男的，秋阿姨也……】 【他们骗了我？可这有什么好处？】 【药娘？不可能，她没那么多钱。】 【病？一种奇怪的病？】 想来想去，他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很合理的解释。 秋瑜是生病了，一种会在胸口长出那种东西的怪病，所以她才要在胸口缠上纱布，不想让人知道。 嗯，很合理。 【合理个大头鬼啊！那分明是女孩子的……】 【不不不，冷静点薛世衍，我们要透过表象看本质，谁说有那个东西就一定是女孩？】 【对，很多肥胖的男人也会有那种东西！】 【秋瑜胖吗？】 【……】 【……】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啊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了，问秋阿姨！】 想到这里，薛世衍急忙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却又停了下来。 【如果秋瑜真的是女孩，秋阿姨不可能不知道，她会说实话吗？】 【问老爸！】 薛世衍点点头，拨了老爸的电话，可得到的答复只有“对方不在服务区”。 【这种时候你跑哪儿去了啊！】 【呼……冷静，冷静，仔细想想，要证明秋瑜的性别不是很简单吗？】 【对，另一个地方绝做不了假。】 【只要……】 【住手啊！那TM是犯罪啊！】 脑海中各种声音吵个不停，薛世衍痛苦地抱着脑袋在沙发上打滚。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疯掉。 “……你发羊癫疯了？” 一个虚弱地声音忽然从卧室那边响起。 薛世衍一愣。 保持着呐喊的姿势慢慢抬起头，清醒过来的秋瑜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地看向这边。 “你……醒了？” 秋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来，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你知道了？” “什、什么？” “我的纱布被剪开了，剪刀就放在床上。”秋瑜没有直接回答，眼睛一直盯着茶几的玻璃桌面。 桌面上倒映着她冷淡的脸。 “哦，哦！那个啊！我……我……” “不用装傻了，” 秋瑜叹了口气，忽然抬起头说，“你肯定看到了吧？其实、其实……” 说到这里，她又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坚定信念一般，郑重其事地说： “我不是你的弟弟。” “哦。” “我是你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说出口，秋瑜如释重负地松开紧握的拳头，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薛世衍沉默了。 一个确凿无误的事实被打上最后一道认证。 【果然……是妹妹么。】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接下来，秋瑜的话变得流畅起来，“上次你跟踪我到过医院对吧？我说是寻求心理辅导，这是真的，但不是为了性取向。我身上有种病，叫‘男性恐惧症’，我无法正常与男性交流，不……我害怕与男性交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例外……原因我以后会告诉……嗯，大概。” “我害怕男性，怕到不穿男装就无法控制自己。很可笑吧？男装是我的武器、我的盾牌，就是这么矛盾的理由……” “老爸知道这件事吗？”薛世衍问。 “知道，所以薛叔叔一开始才会让你把房间让给我。” “为什么只瞒着我？” “因为……”秋瑜抿了抿唇，“我没有信心能与你好好相处。” “我不明白。” “我希望妈妈能得到幸福，薛叔叔人很好，妈妈结婚的时候很开心……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一种精神性疾病，还是‘男性恐惧症’，如果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告诉薛叔叔是因为迫不得已，因为妈妈要和他结婚，幸好薛叔叔没有嫌弃我，可你呢？” “我不确定你这个‘哥哥’会以怎样的眼光看我，我不想冒险。不止是你，我在学校里也是‘男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转学到海蓝初中的，因为以前那个学校我待不下去了。” 秋瑜说着，露出自嘲的笑容。 薛世衍心中一叹。 他自然知道秋瑜口中的“待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男性恐惧症”到底是种什么疾病他并不了解，但光从字面意思以及秋瑜的描述可以看出，这是一种会对男性产生恐惧的病。顺着这个思路，其他的就很容易联想了，会对男性产生恐惧，肯定是遭遇了什么重大的精神创伤，在加上女孩子的身份…… “我明白了。” 薛世衍沉重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不告诉你还有另一个原因，”秋瑜继续说，“我对你有戒心，不认可你‘哥哥’的身份。对我来说，‘家人’需要足够的信任，我想要观察你，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会亲自把一切都讲给你听。” “那……现在你算是认可我了吗？” “这是不可抗力！你……你先发现我的……了。” 秋瑜忽然红了脸，声音越说越细。 薛世衍有些沮丧。 “不过，谢谢你今天来救我，哥哥。” 他猛地抬起头。 “你叫我……哥哥？” “不行么？” 秋瑜露出柔和的笑，没有嘲讽，也没有讥笑。 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薛世衍眼睛有些酸。 这是秋瑜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叫他“哥哥”。 就在薛世衍还在感慨时，秋瑜从沙发上站起来，瞥了他一眼，迟疑地说： “哥哥，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想……穿一次女孩子的衣服，”秋瑜咬了咬嘴唇，呼吸有点不顺，“我感觉今天状态不错，想要试试。” “我能做什么吗？” “等我换好衣服，我希望、希望你能陪我出、出门，到大大大街上去走走。”说到这里，秋瑜又磕磕巴巴了。 看得出来，男性恐惧症对她的影响的确很深。 秋瑜鼓起勇气，到卧室里去换衣服——她当初给薛世衍买了两套，带去九龙山的那套已经没法穿了，另一套还留在家里。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卧室门被轻轻拉开，一个女孩子走了出来。 她穿着件羊绒圆领毛衣，洁净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怯和彷徨，十指交叉放在胸口，穿着小皮鞋的脚不安地在地板上碾着。 “怎怎怎、么样？” “很漂亮！” “像、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么？” “我的妹妹当然比普通女孩子更加漂亮，更加可爱了！” 薛世衍毫不吝啬赞美之言。 秋瑜满脸红霞，又皱眉说：“还是、还是普通点好。” 薛世衍走上去，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临出门前，他在秋瑜纤细的脖子上缠了条围巾，说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现在是下午三四点，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小区外的行人不多，为了秋瑜的安全考虑，薛世衍提议今天就在小区附近走走。 秋瑜点头同意。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薛世衍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人，一旦有男性靠近就把秋瑜拉到自己身后，等人少或女性多的时候，就让秋瑜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看着。 秋瑜的脸很白，肩膀一直在微微打颤，可一想到薛世衍就陪在自己身边，便咬牙坚持下去。 【就像是被跟踪那次……】 警觉到有跟踪狂那天，薛世衍也是这样，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她、保护她。 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以女孩子的身份出来了。 在小区外绕了一圈，两人开始往回走，这次秋瑜主动牵起了薛世衍的手，摸着他温暖的手心，低声说： “回家的路一直陪着我好吗，哥哥？” “嗯。” 薛世衍点头，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这一刻，在这对兄妹心中，似乎连寒风也不再寒冷了。 ——终幕—— 秋阿姨回家的时候见到了穿着女装的秋瑜，肩膀一松，挎包掉在了地上。她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随即飞奔过去将女儿搂住，大声哭了出来。 秋瑜也哭了。 晚上严立文和李秋妤相继被自己妈妈揪着耳朵带过来，让他们跪下给秋瑜道歉。中间夏果也上来了一趟，见到女孩打扮的秋瑜一怔，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 第二天薛世衍在老地方找到了夏果。 “看什么呢？” “这颗树的树叶都快掉光了。” “明年又会长出来的。” “但明年的树叶就不是今年的树叶了。” “……哲学问题？” “扑哧——”夏果抿嘴一笑，又淡淡地说，“没那么深奥，只是这些树叶陪了我们这么久，有些伤感而已。” “树叶有什么好伤感的，而且我们又不是每次都在这里见面。” “是啊，树叶只是树叶，没有价值，也没有生命……那么人呢？” “人？” “树叶都会从树上离开，更何况人呢？” “夏果……” 薛世衍踌躇了一会儿，开口说，“昨天说的事，我话还没说完，我……” “不必了。” “……什么？” “秋瑜有‘男性恐惧症’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咦，怎么连你也知道？”薛世衍很惊讶。 “还记得我们跟踪秋瑜到了医院的事吗？你们在楼梯口争吵的时候，我其实就在楼梯下边，你走后，那个心理医生和秋瑜说了很多话，我也是那时才知道秋瑜居然是女孩子，而且还有‘男性恐惧症’。”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薛世衍回想起那天晚上夏果在电话里语焉不详的态度，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那时他还以为夏果是生气自己丢下她逃跑了呢。 “秋瑜不想告诉你，自然有不想说的理由，我一个外人，贸然插入你们家庭内部的问题，你认为是好事吗？” 夏果问。 薛世衍无话可说。 “至于我的告白……秋瑜既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就说明你得到了她的信任，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必须背负起她身上的重担，和我比起来，她现在更需要你。” “你已经没有逃避的权利了，薛世衍。” 夏果宣布了审判。 薛世衍默默离开后，她颓然地趴在石桌上，把脸埋在了臂膀中。 “太狡猾了……” 呢喃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听到。 又过了半个月，“欺凌”事件造成的影响基本平息，薛世衍每个周末都会带着穿回女装的秋瑜出门逛街，李秋妤偶尔也会来，不过经常和秋瑜斗嘴。 她们的关系倒不是说不好，经过上次事件，一些误会和矛盾基本都解开了，李秋妤也诚恳地道歉，还以实际行动——比如陪逛街——帮助秋瑜克服“男性恐惧症”。只不过怎么说呢？这俩丫头还是常常斗嘴，争夺什么“首席妹妹”的席位，感情是越吵越亲密，让薛世衍十分看不懂。 至于严立文，据说暴怒的沈萌春在家里提着菜刀追着他砍，被徐婉容阻止后，换成鸡毛毯子狠狠抽了一顿，这次徐婉容倒没有阻止，还让新聘的保姆买了一箩筐鸡毛毯子回来。 之后那个保姆就辞职了，听说是看到了很恐怖的画面，每晚都做噩梦，一听到沈萌春的声音就发抖。 还不止如此，严立文那只大猩猩也不知怎么想到，某天早操的时候在背上捆了十几个细木棍跑到初中部，当着全体师生的面来了个“负荆请罪”，非要秋瑜抽他几下才肯罢休。 秋瑜被吓了一跳，后来是沈萌春代劳，按照秋瑜的吩咐只是轻轻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 那晚秋瑜告诉薛世衍，那些细木棍其实是抽光了鸡毛的鸡毛毯子，她看了都觉得疼，也就原谅他了。 闹剧过后，又是平平淡淡的日常，有一天李秋妤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到薛世衍课桌边，用好事者的口吻说： “表哥，你还记得九龙山的那对姐妹么？” “记得啊，她们怎么了？” “嘿嘿嘿……告诉你个秘密，薛丙那小子把人家姐姐勾搭上了，那个小妹妹还往咱们老家写了封信，‘十分生气’地要求给她补偿五个娃娃呢。” “还有这事儿？” 薛世衍一听也笑了。 总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但， 真是这样吗? 彩插 ============== ![https://rin.linovel.net/attachment/103427/1009001_073d30be1dd674983ad220b4762a3235.jpg!min1200jpg](chapter-5e3ee8c04535358f414a6245bbb2d9e47f3fea6f.png)秋瑜的女儿装 ==================== # 居然是班长吗？ ==================== 第1章 我与她最初的事件（一） ====================================== 一、女生宿舍灵异故事 午夜的学校静悄悄。 临近十二点，女生宿舍里的窃窃私语渐渐停歇，玩手机的关掉了电源，八卦的互道了声晚安，就连复习功课的也合上书和笔记，伸了个疲倦的懒腰，准备上床睡觉。 舍管阿姨一层一层查房，平底鞋踩在地砖上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瞧见门缝外一闪而过的灯光，寝室里的姑娘们纷纷躺好，有些还在洗衣服的立刻关掉水龙头，等门外的脚步声走过，才又三两下把衣服拧干晾在阳台外面。 巡视完一圈，舍管阿姨拿着手电筒回到一楼，也要休息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女生宿舍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以及在床上翻身的声音。3-05寝室一个女生辗转反侧，不一会儿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咽了口唾沫，对另一边床上的女生问： “珍妮，你睡着了么？”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动什么。 霎时间，寝室里其他女生的床位上传来吸气声——原来她们都没睡，这个女生一开口，某种静谧的气氛顿时被打破，让她们纷纷舒了口气。 “你们也没睡啊？” “你们吓死我了……刚才静悄悄的。” “时间过了么？” 第三个说话的女生话音刚落，寝室里又是一阵寂静。 “还……还有10分钟。”最开始那个女生说。 她趴在被窝里，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像个粽子，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12:50。 这时候风吹在窗框上，发出“啪”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惊雷在女生们中间炸开，让精神紧绷的她们浑身一抖，差点尖叫出来。 符珍妮吸了口气。 她回忆起这栋宿舍在初中部女生间流传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大约十年前，海蓝中学买下了附近的地，创办了现在的初中部。那时学生宿舍紧张，好多初中学生都搬到高中部宿舍和高年级学长学姐住在一起，也导致管理混乱。 据说有一年的夏天，高三学生们和往年一样备战高考，全身心都放在学习上，可谁都没想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里，平日隐藏在高年级学生与低年级学生之间的矛盾爆发了。 海蓝初中部的学生们没有升学压力，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直升高中部，所以平时有些懒散、欢脱，往好了说这是少年人该有的活力，然而在同一栋宿舍里，一边是无所事事的初中生，一边是全力备考的高中生，气氛迥异的两边只要稍稍有些状况就会引发不满。 事情的导火线是高考前夕，某个全是初中部女生的寝室半夜闹得很大声，又是唱歌又是外放音乐，吵得整个楼层的学生都睡不着，而恰巧一个高三女生正在复习功课，被吵烦了就去那个寝室敲门，让她们安静一点。 那个寝室里有个女生很混，是花钱进来的，平时就很看不惯这些“书呆子”，于是不客气地推了学姐一把。 两边就这样拉扯起来。 后来整个宿舍楼的人都被惊动了，高三女生被打得进了医院，那个寝室的几个女生也被处分，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但之后发生的事，让整件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个高三女生跳楼自杀了。 住到医院，导致她无法跟上复习的进度，再加上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本来成绩很好的这位女生在高考发挥失常，只堪堪过了专科线。 在老师们看来，以她过去的成绩考上重本是没有问题的。 这位高三女生拿到成绩单后一时想不开，从宿舍楼上跳了下来，挣扎了十几分钟才死，临死前双眼一直恨恨地盯着那几个初中女生的寝室，充满了怨恨。 再后来，学校的宿舍问题没那么紧张了，大部分初中部的学生都分到了自己校区的宿舍里，不过符珍妮她们这栋宿舍是例外，至今仍是初高中学生混住的情况。 而这栋宿舍也是传说中那栋宿舍。 每到半夜一点整，走廊上都会响起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仿佛在寝室门外，正有一个高年级的学姐在往这边走，她本来在复习功课，被低年级的学妹们吵得无法静下心，打算过来提醒一下。 哒——哒——哒—— 01:00 寂静的走廊里，准时响起了慢悠悠地走动声。 捧着手机的女生一下子缩进被窝里，抖得跟筛糠似的；其他女生也屏住呼吸，牙齿打颤，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敲在心脏上的鼓点，回响在空寂的楼道中。 声音在她们寝室门口停了下来。 符珍妮眨了眨眼睛。 呼吸急促。 她努力回想，回想着关于这个灵异传说的种种细节，以及当初那群初中女生住的寝室门牌号。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原先搬到这个寝室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这个故事，每晚听到外面的声音还以为是谁夜起，抱怨这栋宿舍楼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让靠近公共厕所的她们总是被吵醒。 后来从其他班同学那里听到传闻，她们就有些心悸了，再加上每次“那个人”夜起都是这个时间，更是产生了某种不妙的联想。 以前外面的脚步声都是径直从她们寝室外面走过，过一会儿又走回来，像是来回寻找着什么，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可今晚，“那个人”停在了她们寝室门外。 包括符珍妮在内，3-05寝室所有女生都脸色发白，从被褥下面探出目光，死盯着墨绿色的防盗门。 月光从阳台那边照进来，落在门上，衬的上面的墨绿色油漆仿佛是凝固多年的血液。 【找——到——了——】 隐隐约约，符珍妮觉得自己脑海中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被自己的幻想吓了一跳。 对面那个女生掏出一串佛珠模样的东西，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没一会儿，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继续往前面走去。 凝滞的时空也仿佛重新流动起来了。 所有人都大喘了一口气，背后都是冷汗。 “还、还以为要……” “别别别说了，她……她等会还要……” 被吓得不轻的几个女生在夜色中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闭上嘴，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门外。大约十几分钟后，那个幽灵似的脚步声再次走过来，但没有停下，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睡、睡觉吧。” 符珍妮说。 其他人害怕地抱紧被子，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月沉如水。 3-14寝室的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高一学生黎冬瑶左边胳膊抱着一个塑胶盆，右手提着暖水瓶，刚从3楼公共厕所那边洗完澡回来。 她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好，拿起挂在盥洗台上边的干毛巾，走到阳台外边擦干头发。 夜风呼呼吹着，万籁俱寂。 黎冬瑶倚在阳台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反复默念着刚复习的数学公式。等到头发干了，她便又回到寝室，脱下衣服，在自己床上躺下。 轻轻闭上眼睛。 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 二、些许琐事 到了三月份，夏果很忙碌。 这个月上旬脚不沾地的帮高二的学姐们准备舞台剧，据说后来还得了市里中学生文艺表演大赛的冠军，嘚瑟了好一阵。 薛世衍这段时间很少见到她，自从秋瑜的真实性别暴露后，俩人上学的路上就多了一个人，渐渐地，夏果被很多事缠身，也就很少跟薛世衍一起上学了。在学校里，他偶尔能见到夏果匆忙的身影，周围的同学聊天时也会说起这个闪耀的女孩，要么是讨论她有没有男朋友，要么就是感叹天才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多能干云云。 夏果加入了学生会这件事也是他从同学口中得知的。 在高一上学期其实也有学生会的人邀请夏果加入学生会，不过被她拒绝了，薛世衍有一次问起这个事，夏果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说： “学生会，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有多麻烦了，我可不想给别人当保姆。” 夏果喜欢自由自在的玩，讨厌过多的束缚，唯一常驻的校内组织就是校篮球队了，不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是篮球队成员，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他校内兴趣小组里晃悠，高二学姐们的戏剧小组就是一个例子。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忽然有一天会改变主意，加入到她口中的“保姆”行列。 夏果忙碌起来后，上学路上陪在薛世衍身边的人就换成了秋瑜。秋瑜在学校里仍是“男生”的身份，她对薛世衍坦白了，不代表也信任其他人，倒是沈萌春这个内向的小姑娘从上次那件事知道了她的性别，对“秋瑜同学”从男孩变成女孩这件事很是介怀。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向秋瑜示好。 薛世衍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按理说暗恋的人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同性，再怎么说也会备受打击吧？可沈萌春先是生气表哥的作为，后来又在学校里向秋瑜道歉，等反应过来秋瑜的性别，消沉是消沉了，对秋瑜的态度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如果班长大人当初没有直接拒绝我，然后我又发现她其实是可爱的男孩子……】 薛世衍只是设身处地站在沈萌春的立场上联想了一下，就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可接受不了这么刺激的事，以至于之后一段时间看黎冬瑶的眼神都怪怪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秋瑜同学就是秋瑜同学……对吧？” 某天，薛世衍在学校里约了沈萌春见面，对方给了他这样的答复。 这句话也有一定道理。 但不像是从一个爱慕者口中说出来的。 说到底，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更多的是对异性的好奇，从孩童到少年，开始对有异于自身的周围人产生兴趣。某个意义上讲，这种感情或许是“纯粹的恋爱”，可也正因为纯粹而易变，谈不上深刻。 如果是陌生人，对他人的性别当然不会在意，即便是秋瑜这种情况也顶多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是男是女其实无所谓。 沈萌春肯定不是这种情况。 然而要说她对秋瑜的感情深刻到能无视对方的性别，薛世衍也不信，这不仅是他的固执己见，也是沈萌春给他的感觉。 说到“秋瑜同学”这四个字的时候，沈萌春的语气已经有了细微的差别。 喜欢仍是喜欢，这从她为秋瑜愤怒不惜暴打严立文就能看出来，不过这份喜欢中还有多少是属于慕春少女的依恋呢？这一点薛世衍理不清。 不止是他，连沈萌春自己也理不清。 从小姨妈那里知道了秋瑜同学的真正性别，她楞了好久才回过神，惊愕不信之余，就是从心底窜起的熊熊怒火。 她把这股没头脑的怒火发泄在了严立文身上，恨他欺负自己的秋瑜同学，也恨他…… 沈萌春不敢细想另一个理由。 那样就太卑鄙，太无耻了。 她不能忍受自己第一时间居然不是为秋瑜同学感到委屈，而是幻想要是没这件事的发生，她的秋瑜同学就还是她的秋瑜同学。 这样的自己，她厌恶。 简直就像是把脑袋埋进土里的鸵鸟，只能存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在沈萌春看来，秋瑜和她是同一类人，她一直很讨厌阴暗卑鄙的自己，却对秋瑜另眼相待。这是自卑的表现，也是渴望从秋瑜身上得到和验证一些东西。 【我……对秋瑜同学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她扪心自问。 没有答案。 只是本能地遵循着以前的习惯，想要和秋瑜做朋友。 她们也的确成了朋友。 因为自身的原因，秋瑜本来是不愿意和这个摆明喜欢自己的女生交往的，不过向薛世衍坦白后，她的性格稍稍开朗了一些，连带着看周围人的目光也多了丝柔和与善意。再加上沈萌春替她打抱不平，感动之余，也就不再排斥沈萌春了。 要知道，在学校里伪装自己的性别是很辛苦的，不仅是心理上的压力，日常活动中也有诸多不便。班主任苏云卿很多时候会帮她解决一些麻烦，但对方毕竟是老师，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如果班上有个知道自己性别又不惹是生非的人，秋瑜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她相信沈萌春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女生，就不会再有那种念头了，更何况薛世衍也劝她多交些朋友，说是有助于病情。 “多交些朋友”目前对她来说还很有难度，但沈萌春的话，这个内向单纯的女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自然而然，两个少女成为了朋友。 “什么！你这个阴沉女居然交到了朋友？！”李秋妤长大了嘴巴，手里的象棋棋子都掉到了桌上。 “……呵呵。” 秋瑜皮笑肉不笑，想打人。 从上个月开始，李秋妤这丫头有事没事就往薛世衍家里跑，美其名曰：陪小表妹玩。但时不时就刺秋瑜一下，说好话的时候叫“小表妹”，说坏话的时候就叫“阴沉女”，归根到底都不是什么友善的称呼。 她似乎很喜欢看到秋瑜生气的样子。 ——就像小学时候，调皮的男生总喜欢作弄自己喜欢的女生一样。 嗯…… 这个比喻似乎哪里怪怪的？ 总之，听薛世衍说秋瑜在学校里交到了朋友，还是上次到她家里去过的那个很“卡哇伊”的女生，李秋妤立刻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陨石从天上砸下来，一脸不信： “开玩笑的吧？” 她转头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说：“你大惊小怪干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很奇怪啊！这家伙性格古怪，对我这个姐姐也没大没小！除了脸长得好看，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李秋妤大呼小叫。 “我脸长得好看还真是抱歉了，你一定很讨厌吧，毕竟时间是女人的大敌呢，姐！姐！” 秋瑜反唇相讥，刻意在“姐姐”这个词上面加了重音。 “你是想强调你很水嫩么，我的‘小’表妹~” “事实是不需要强调的，我的‘大’！表！姐！” 对弈中的两个女生都露出“和善”的笑容，随即脸色一沉，把棋子捏的咔咔响： “小屁孩！” “老女人！” “你懂什么，我这叫风华正茂！哪像你，哼，下面的毛都没长齐吧！” “你……”秋瑜一噎，咬牙说，“是啊是啊，你真了不起，在九龙山的时候被恐怖片吓哭，真想看看你那时候‘风华正茂’的样子呢。” “呃——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表哥！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我耳朵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世衍把头一低，避免被卷入战场。 李秋妤气的脸蛋通红，见秋瑜冷笑着看向自己，当下抓起棋盘上的“车”高高举起，用力一砸，扣在秋瑜的“卒”上： “吃！将军！” 第1章 我与她最初的事件（二） ====================================== 三、数学竞赛 “世衍啊，你最近挺开心的啊？” 时间是4月2日星期三，薛世衍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站在班主任老何面前。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在聊天，老何躺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办公桌。 来者不善。 薛世衍暗暗咽了口口水，对自己这个吊儿郎当的班主任充满了警惕。 “怎么不说话啊？说说嘛，咱们师生之间也好段日子没谈心了。” 【我跟你真不熟。】 薛世衍腹诽一句，撑起笑脸尴尬地说：“那个……何老师，我最近好像没犯什么事……吧？” “你最后是不是犹豫了一下？” “没有没有！” “嗯……”老何想了想，两手一摊，“好吧，是没有犯什么事。” 【那你把我叫来干嘛？】 仿佛是看出了薛世衍的不满，老何微微一笑，坐直了身子，刻意用很沧桑的语气说：“世衍啊，学生的本职工作难道不是学习吗？” 【总感觉你在说什么网络段子……】 一时猜不透班主任的想法，薛世衍只好附和地点头。 老何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又说： “你那个表妹是不是过于活跃了？年轻人嘛，活泼一点很正常，可我怎么隐隐约约听人说……她是你女朋友？” “咳咳，那是她在胡闹。” “那什么……咱们国家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不能结婚，这事儿你知道吧？” 老何的眼神很真诚。 仿佛是在说“你小子可不要以身试法”。 薛世衍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解释：“何老师你真的误会了……她就是爱玩，我们……我们……怎么可能真是那种关系啊！” 万一班主任当真了，把这事儿告诉给了小姑，他非得被拆了不可。 “嗯——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关系吗？” “什么结婚不结婚的啊！怎么可能……我是说，我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呃……也不对，我和她有关系，但不是那种关系！” 薛世衍越解释越乱，也不知班主任听明白没有。老何隐蔽地笑了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 “小点儿声，让别人听见多不好。” 【你丫是故意的吧！】 见老何一副秘而不宣的暧昧表情，薛世衍气的想吐血。他左右扫了扫目光被吸引过来的老师们，冷静下来，无奈地放低音量： “何老师，你找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逗他。 如果老何真以为他和表妹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就绝不会只是叫他过来谈话，而且态度还那么随便。不过对方毕竟是自己班主任，薛世衍就算明白过来也只能把怨气憋在肚子里，希望这个吊儿郎当的班主任不要再折腾他了。 老何瞧了瞧他委屈的小表情，“安慰”说： “放轻松放轻松，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现在我们来说正经的。” “愚人节都过去一天了……”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嘀咕。 老何装作没听见，摆出正经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 “世衍同学，你最近的成绩又有些下滑了啊，是学习中有什么不愉快吗？还是其他地方有什么困难？” “这个……” 老何难得正经起来，薛世衍也松了口气，不过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 上学期期末的成绩虽说没有达到和黎冬瑶约定的程度，但相比起之前也进步了一些，不过这学期以来几次月考都不理想，都快掉到班里30名以下了。 一方面这是因为秋瑜的关系，兄妹俩达成谅解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帮秋瑜治愈男性恐惧症，可另一方面也不可讳言的是，他确实是松懈了。 简单来说，就是上学期一堆麻烦事，而这学期到现在为止所有事似乎都朝着好的地方发展，两相对比之下，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老何板起了脸： “虽说现在只是高一，但已经到第二学期了，高二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的，你现在的状态让我很忧心啊。” “那个，何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会把心用在学习上的。”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不过年轻人嘛，能不能坚持下去就两说了，更何况是你这种情况……我听说你还挺受欢迎的啊？” “咳咳，没有的事……” “你也别谦虚，啧，这个看脸的世界，”老何有一瞬间背后仿佛冒出了不详的黑影，但很快又回到了班主任的角色，一板一眼地说，“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施加点压力。” “啊？” “你脑筋不错，就是太容易被周围分散注意力。数学是你的拿手科目吧？马上就要开始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的预赛了，我给你报了名。” 老何的语气很平淡，薛世衍却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咽了口唾沫说：“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就是那什么数学奥林匹克？” “嗯——差不多就是那个东西。” “这……不行的吧？”薛世衍小心翼翼地说，“我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数学竞赛啊，而且听说数学竞赛的题目都很难，这……这……” 他感觉这就像是让一个小孩去举重一样，太荒唐了。 就算他对自己的数学很有自信，那也是相对于普通学生而言，薛世衍可不觉得以自己的斤两能去和那些数学怪物竞争。 “淡定，我也没指望你能得到什么名次，”老何说话一点儿也没留情面，“我让你参加这个竞赛是想要让你收收心，培养专注的学习精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虽然只是一个不以得到名次为目的考验，但既然是考验，当然得有个标准，对吧？” 薛世衍点头，紧张起来。 “我给你的标准就是通过预赛，有信心吗？” “……那个，请问一下，距离预赛还有多少时间？” “嗯，预赛的时间是5月10号，你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准备。” “……” 【两个月的时间哪里够啊！】 薛世衍内心抓狂。 虽然从没参加过数学竞赛，但他好歹也听说过里面的难度，那可都是比高考还难的变态题目啊，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 但班主任老何尽管态度看似随意，意志却是很坚定的，薛世衍想要婉转的表达自己很为难，都被他三两下敷衍过去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他感觉自己在作死。 ——一个小屁孩闯入一堆巨汉扎堆的擂台上去挑衅，绝对会被揍的怀疑人生。 “你也别苦着脸，”老何安慰说，“一个月是有点紧，而且你这散漫的状态要靠自己纠正过来我也很怀疑，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陪练，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共同学习，她也会帮你调整状态。” “陪练？谁啊？”薛世衍露出疑惑的神态。 “你的班长，黎冬瑶。” 四、周末的图书馆 黎冬瑶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 在薛世衍的印象里，这位美丽的班长大人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就如同“班长”这两个字给人的刻板感觉一样，勤劳而认真。 她大概是薛世衍见过的最模范的班长了。 自从和班主任老何谈过以后，薛世衍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去找了黎冬瑶，询问了数学竞赛的事，还问她知不知道老何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黎冬瑶显然事先被老何通知过。 她坐在座位上，侧着抬起头，平静地说： “何老师跟我说过了，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我想先测试一下你目前的程度。” “周六下午我要陪妹妹去逛街，上午行吗？” 薛世衍问。 黎冬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想了想点头说：“也行，那就周六早上8点吧。” “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和上个学期相比，黎冬瑶对他态度更加冷淡了，或者说更加公事公办，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 转眼到了周六。 从沙发上醒来，薛世衍趿着拖鞋到卫生间去洗漱。 秋瑜性别曝光后，他当然不能再理所当然和妹妹睡在同一个房间，就又回到了沙发上。好在春天到了，天气回暖，晚上睡觉倒也不冷，只是醒来后难免腰酸背痛，有些僵硬。 为了解决房间不足的问题，前段时间秋阿姨已经把新房子的手续都办好了，预计下个月就可以搬过去。 “说起来，老爸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 薛世衍对着镜子嘀咕，埋怨那个扑进工作就忘了家的老爸。 看了看时间，手机上显示七点十几分。难得周末，平时六点多就起床做早饭的秋阿姨还在睡懒觉，薛世衍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秋瑜的卧室门就开了。 “……怎么这么早？” 秋瑜把门拉开一半，揉眼睛的手举在半空中，诧异地看着薛世衍。 她穿着睡衣，还是以前那款男士的，刚睡醒的脸上印着胳膊的红印，可以想象出昨晚睡觉时候的姿势。 “今天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哦……”秋瑜没有走出房门，倚在门框上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那个……下午……” “嗯，我记得，下午之前我会回来的。” “嗯。” 秋瑜闻言松了口气，眼角有些雀跃，转瞬又板起脸，做出不在意的表情。 “妈妈说要教我做菜，不知道会不会好吃……不好吃我就倒掉。” “不给我留着吗？” “呸！反正我不会等你的！” 秋瑜别扭地瞪了他一眼，小跑着钻进卫生间，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卧室里不是有独立卫生间吗？】 薛世衍听到里面洗漱的声音，耸了耸肩，也没深究。 出了家门，搭上公交，大约半个小时后，薛世衍在海蓝中学高中部的校门口前下了车。 黎冬瑶和他约定的地点就是学校图书馆。 记得上学期他和沈萌春套路秋瑜的时候就是在图书馆，不过那座图书馆是初中部的，装潢和设备都比较新。和黎冬瑶见面的这座图书馆是老图书馆了，平时就没多少人来，周末馆内的人更是零零落落。 没多久，薛世衍就看见了独自坐在一隅的黎冬瑶。 她在假日里依旧穿着海蓝制式的校服，鼻梁上架起一副眼镜，阳光从背后的玻璃窗投射下来，落在她柔顺的长发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暖暖的氤氲。 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翻动，旁边摆着一瓶碳黑墨水。黎冬瑶端坐在位置上，全神贯注在一张A4纸上写写画画，又不时皱下眉，翻翻手边的书。 薛世衍静悄悄地走了过去。 他看到黎冬瑶面前堆了很多的书，大部分是跟数学相关的，有课本，有教材，也有练习册。黎冬瑶正在翻的书不是课本，而是类似真题集之类的书，薛世衍到她对面坐下，视线往下一移，在那张A4纸下面发现了一些违和的东西。 黎冬瑶察觉到对面有人，抬起头，怔了一下： “……已经八点了么？” “还没，还有二十多分钟吧。” “哦，”黎冬瑶掏手机确认时间的动作停了下来，又低下头，“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挑了些题目，等会儿做一下。” “好的。” 薛世衍点头，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钢笔在A4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黎冬瑶总有一种让人静下来的气质，与爱捣蛋的李秋妤不同，与活力四射的夏果更不同，非要说的话，最初的秋瑜倒与她有几分相似，不过秋瑜给人的感觉是冰冷和排斥，而黎冬瑶更像是娴静的文学系少女，带着一丝秋天落叶的味道。 不过这个文学系少女可一点儿也不柔和，说话做事都直奔主题，像是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 等待中百无聊赖的薛世衍打量了几眼黎冬瑶，又看了看桌上，除了之前提到过的东西外，桌上还有几支削好的铅笔，以及一些尺子和橡皮。 黎冬瑶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好了，你把这些题做一下吧。” 两张写满了题目的A4纸被递了过来，薛世衍接过来看了一眼，头皮一阵阵发麻。 “你确定我要做这些吗？” “这是过去两年庆州中学生数学竞赛的真题，尽量做吧，能做多少是多少，”黎冬瑶说着，把手机调好时间，摆在桌上，“时间是80分钟。” “还要规定时间吗……” “这样才有紧迫感，不是么？” “好吧。” 薛世衍叹了口气，从自己带来的文具盒里拿出中性笔，埋头在黎冬瑶制作的简易考卷上。 做题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薛世衍沉浸在烧脑的数学题中，80分钟转眼就过了大半。黎冬瑶一开始还看着他，过了会儿就收回视线，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了。 嗡嗡—— 由于是在图书馆，黎冬瑶定的闹钟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在桌面上震动。时间到，黎冬瑶关掉了闹钟，犹如严格的监考老师一般，在薛世衍无力地挣扎下抽出了考卷。 “等等……再给我几分钟！” “考场上可不会等你，薛同学。” 黎冬瑶没有理会薛世衍的沮丧，把试卷摆在自己面前，对照着真题集里的标准答案一道一道批改。 那时不时画叉的动作仿佛落在了薛世衍心脏上。 如果是老师还好，可现在批改他试卷的是黎冬瑶，这样的事实让他咧咧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就好像手机里和朋友开荤段子的信息被家里人看到一样…… 不过他再怎么别扭都得面对现实，特别是黎冬瑶批改完试卷，柳眉微微一蹙的瞬间，薛世衍更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过去曾萌动的情愫使他格外不想在这位正直的班长大人面前丢脸。 这或许也是少年人特有的面子吧。 “嗯，还不错。” “好吧，我知道我错的题很多……诶？” “错误的地方确实很多，不过都在意料之中，”黎冬瑶一板一眼地说，“1、3、5题不是高一的知识点，你做不出来很正常，第7和第2道大题同样不是高一的知识点，你居然做对了，看来何老师让你参加竞赛也不是心血来潮。” “咳咳，这也是因为夏果她……” 高中的课程夏果早就自学完了。 一般情况下，夏果不会主动和薛世衍谈及学习相关的事情，不过有时他的成绩落太多，身为青梅竹马的夏果多半会一边调侃他，一边在家里给他补课。 但就像说过的那样，夏果是个天才，而且提前学完了高中全部课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高一高二高三的差别认知，只管一股脑把知识点往薛世衍脑袋里面塞，根本不管对方的抗议。 也因为这样，薛世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装了多少高年级才会学到的内容，至于其他高一该学而夏果又忽略的内容，他反而印象不深。 第1章 我与她最初的事件（三） ====================================== 五、瑶池小仙女 听到“夏果”两个字从薛世衍嘴里蹦出来，黎冬瑶怔了征，没再说什么。 批改试卷的时候她已经把薛世衍思路错误或计算错误的地方标记了起来，接下来该讲题了，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的面积又有点大，很不方便，于是黎冬瑶让薛世衍坐到她边上。 肩靠肩坐下，薛世衍首先闻到一股肥皂的清香。 海蓝中学只有高级宿舍才有独立浴室，其他学生要洗澡只能去公共澡堂。黎冬瑶来之前显然是洗过澡的，裸露出来的皮肤很洁净，发丝上肥皂的香气也很新鲜。 薛世衍分析着，鼻子嗅了嗅，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变态，不禁红了脸。 黎冬瑶侧着头看向他：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薛世衍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在闻她身上的香气，还分析推测出她早上洗过澡。 【真是，真是……太变态了！】 薛世衍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一旁的黎冬瑶无法感知到他的惭愧，把试卷摊在两人面前的桌上，身子不自觉往薛世衍那边挪了挪，用笔指着第四道大题开始讲。 “你没学到的知识点就先放下，我们先看你犯错的题目……” 黎冬瑶的嘴唇一张一合，简洁明了地讲解起解题思路。 薛世衍认真听着，连两人的手臂贴到一起了都没发现，在黎冬瑶的讲解下，原本晦涩的题目瞬间清晰了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这就像是看厉害的主播玩游戏，明明自己玩的时候困难无比，痛骂制作者是变态，然而在主播的手中，游戏角色犹如天神附体，砍瓜切菜般一路闯关，跟开了挂一样。 不佩服都不行。 对于薛世衍犯的错误，她能敏锐的察觉到，再一项一项分析给薛世衍听，说出错在了哪里，为什么会错，当初思考的时候在哪里出现了偏差，让薛世衍茅塞顿开。这要是换作夏果，得到的答复一定是： “这种地方都能错？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啊？喏，把课本上这一章节的所有知识点背完再来找我。” 回想起夏果一副看猴子的眼神，薛世衍就很受伤。 所以比起夏果，黎冬瑶更适合教人。 他开了会小差，回过神时黎冬瑶正蹙着眉盯着自己。尴尬一笑，薛世衍挠挠头发让对方继续，黎冬瑶抿了抿唇，瞥了他一眼，继续讲题。 这无意的一瞥很风情。 像是不满，又像是无奈。 薛世衍微微侧身，一支手肘撑在桌子上。他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和班长相处过了，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从试卷上抬起来，注视着这个有些刻板的女生。 黎冬瑶的眼镜不是那种漂亮的金丝边，粗粗的黑框，镜片是方格型，戴在她脸上显得书卷气，又有点少女的青春感。她的耳朵像半弯的皎月，淡粉色，边缘的部分微微透着光，柔顺的长发从耳朵两边梳下来，仿佛细腻的绸缎。 手指抬起来，捋了捋耳边的发丝，黎冬瑶转头看向薛世衍，顿时愣住了。 “你看什么？” 她问。 薛世衍被抓了个现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闪电般把头扭过去咳嗽几声，打着哈哈说： “嗯……那个……你的眼镜挺漂亮的……” “……” 薛世衍的视线看向了别处，没注意到黎冬瑶忽然泛红的脸颊。 她皱了皱眉，看了眼薛世衍欲盖弥彰的背影，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呼出一口气，平静地说： “讲题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集中注意力。” “哦……哦。” 讲完题，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黎冬瑶说，推了推眼镜。 “啊——终于结束了。” 薛世衍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舒畅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在他放松休息的时候，黎冬瑶从一旁的书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再把做满记号的两张A4纸放进去。 “今天就到这里，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明天记得过来。” “你不走么？” “嗯……我还有些事要忙。” 黎冬瑶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敷衍地说。 薛世衍把目光看向桌面上的作业本，这个作业本被垫了起来，下面的厚度明显不是一本作业本该有的厚度。 他回想起刚来时看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开口说： “你在画画？” “唔——” 黎冬瑶脸上的表情动摇了。 这个明显的信号让薛世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黎冬瑶的刻意隐瞒很不解：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起来，这段时间好像有几个比较大的漫展会开，你们要参加？” “……唉，”黎冬瑶有些无奈，平静的表情也松懈下来，“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吗，薛同学？” “呃，怎么了么？” “没什么，只是抱怨你读不懂‘空气’而已。” 一句典型的宅语言从模范班长的口中说了出来。 薛世衍眨眨眼睛，很无辜。 他的班长、品学兼优，且犹如精密计算的机器般按质按量完成课业以及老师嘱托的少女、老师与同学们心目中的好学生其实是一个宅的这件事，薛世衍早就知道了。 而且不止是宅，她还是一位产出过多部作品、在腐圈里颇有知名度的“太太”。 ——“瑶池小仙女”。 这个有些女孩气，又略带撒娇与骄傲口吻的称谓，就是黎冬瑶在网络世界里的ID。 很不符合她在现实中给人的端庄印象。 同时…… 她还是夏果所创办的【腐烂姐妹会】的一员，专门负责将夏果的脑洞与妄想具象化在现实中的漫画作者。 嗯，这就是黎冬瑶隐藏的另一面身份，只有薛世衍知道的身份。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说到学习以外的事，黎冬瑶的气质微微有些变化。 她很是头疼地盯着薛世衍，似乎在烦恼什么。 这也很正常。 即使是夏果，在现实世界也尽量隐瞒自己这个有些独特的兴趣爱好，除非是极好的朋友，否则绝不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 而相比起夏果，黎冬瑶藏的更深。 她完全把现实世界与网络世界区隔开来，现实里的她是“黎冬瑶”，不会和别人谈及任何和网络相关的事情，以至于班里许多同学都说她是老古董，仿佛与网络绝缘；而一旦进入网络，她就是“瑶池小仙女”，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各种语气和别人聊天，可如果被问到现实中的事，她就会冷漠地敷衍过去，或装作不在线。 黎冬瑶很清楚网络与现实的分界，甚至在知道了夏果的身份后，也没有去“相认面基”的打算。 所以在校运动会那天，面对夏果的挑衅她很淡然，也很了解对方；所以当夏果和薛世衍走后，她才会倚在护栏上，看着下方并肩走的两人，轻轻念出“果果”这个熟稔的称谓。 夏果不知道黎冬瑶就是她网络上的好姐妹——“瑶池小仙女”。 唯一知道她双重身份的人，只有薛世衍。 他与她之间的孽缘，细细算来，都源自半年多前的那天，一切开始的时候…… 六、军训 八月是军训的季节。 还没来得及享受梦幻的高中生活，薛世衍这些准高中生先被残酷的现实一铁拳呼在脸上。如言情小说中柳絮飘飞的浪漫是不存在的，大白腿更是想都别想，甭管男生女生，一个个都裹着严严实实的迷彩服，在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 薛世衍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明明海蓝中学的招生简章设计那么前卫，校服那么漂亮，可入学前的军训却比市一中还要恐怖，全方位体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硬核军训”。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上了贼船。 学生们的手机都被没收了，向外界打电话得申请。市一中的军训比海蓝中学早几天，记得来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之前，他在车上还跟考上市一中的同学通过电话，嘲笑对方学校的军训真逊，哪像他们，有专车接送，还租借了距离锦城几十公里外的军事训练营，倍儿有牌面。 但这种炫耀的话在第一天结束后他就说不出来了。 不知是第几次中暑晕倒，薛世衍迷迷糊糊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树冠，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 不过这不重要，胸闷口渴的他能有一处遮阳的地方就很知足了，尤其是听到远方同学们呼呼哈哈的跑步声，这种惬意的感觉更加强烈。 【身子虚也是有好处的啊。】 薛世衍躺在草地上，毫无羞耻心的想。 休息的时候，夏果跑了过来。她穿着一身军绿的迷彩服，胸口的硕大在紧绷的布料衬托下尤为显眼，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夏果仰着脖子猛喝了口水，抬脚蹬在了薛世衍胳膊上： “死了没啊？” “怎么说话呢？”薛世衍也不好再装下去，睁开眼睛坐起身，“休息了？” “嗯。” 夏果点头，被阳光晒红的脸上流了很多汗。 薛世衍喉咙干的发痒，伸手从夏果怀里拿过水雷似的行军壶，吨吨吨吨喝了个干净，连最后一滴都没有放过。 “呼——活过来了。” “哼，你也太弱了吧？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晕倒，身为你青梅竹马的我很丢人的知不知道？” “我道歉，让你丢人了。”薛世衍笑嘻嘻地说。 夏果噎了一下，抿紧唇，柳眉竖了起来。可薛世衍不以为意，把迷彩服上衣的扣子解下几个，抓着一边衣衫扇着风，又问： “什么时候吃饭啊？” “除了睡就是吃，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夏果靠过去拧起薛世衍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告诉你，你可别想偷懒！瞧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连我一个宅女都比不上，你好意思吗？” “拜托，你除了喜欢看动画，有哪一点像宅女了？” 薛世衍一边吐槽，一边掰着手指算，“跑步，篮球，健身……你就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吧？” “我还会跆拳道，你要不要试试？” 夏果捏起拳头，眯着眼睛说。 薛世衍立刻闭嘴了。 他可不想体验一下夏果口中的“试试”。 海蓝中学每年都会租借两个军事训练营，用来给高一新生军训，薛世衍他们所在的是弥陀山北面的青山营，另外还有个红山营，在西北面。 两个军事训练营都是全封闭式管理，所有私人物品在进入营门的第一时间就被没收统一保管，而日常所需都由营地教练分配，全体一致。 整个营地里只有一部座机可以用，即使申报批准了也得排队，硬核的不能再硬核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据说军训项目中有射击训练，这也是大多数男生咬牙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 嗯，不包括薛世衍就是了。 比起摸枪，他更想要个软乎乎的枕头——这个训练营宿舍里的枕头太硬了，每晚都硌的他不舒服。 下午的训练结束，薛世衍拖着快要断掉的双腿和夏果走进了食堂。 扑面而来的是一片嘈杂声。 距离刚来青山营已经过去一周了，现在的年轻人大都娇生惯养，从没饿过肚子，开头几天他们还细嚼慢咽，不说优雅，至少吃相不难看，可现在…… 只有一个画面可以形容，那就是猪圈里抢食的猪。 优雅？吃相？滚一边去，在一群饿狼环伺之下，每一粒米的获得都是一场有你无我的战争，想要吃饱肚子，就要有干掉对方的觉悟！ ……咳咳。 好吧，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就是了。 薛世衍也想去抢饭，可不听使唤的腿实在快不起来，这个时候，就是青梅竹马大显神威的时间了。 夏果熟稔的从一堆人中间挤进去，再出来时两只手上各端着一个大碗，碗里花花绿绿的菜色堆得老高，中间插着一双筷子。 “喏。”她把一个碗推到薛世衍面前。 瞬间，薛世衍感觉到周围刺过来了一双双白眼，仿佛在说“小白脸”，“吃软饭的”。 他眼观鼻鼻观心，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饭，默念他们都是羡慕嫉妒恨。 吃饭的时候，夏果跟他说起了最近听到的事。据说这青山营以前是乱葬岗，战乱时期死了很多人，一车一车往这里丢，后来政府在这里建了军营，就是希望用军人的阳刚之气来镇压怨灵，不过这个军营不是常驻的，只有训练的时候才用，所以当军队离开，时不时就会发生一些灵异事件。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夏果嘴边沾着米粒，眼睛闪闪发亮。 薛世衍撇撇嘴，吐槽说：“这个故事太老套了吧，随便套个模板换个名字就拿来用吗？我们初中不也说是乱葬岗上的，你那是还说……” 讲到这里，薛世衍忽然一顿，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是……”他警惕地盯着夏果，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神态。 就像他说的那样，这种故事太俗太普遍了，几乎所有学校都有“乱葬岗”传说，初一的时候，夏果还怂恿他半夜溜到学校里去“抓鬼”，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他猜得不错，以夏果无法无天的性格…… “嘿嘿，你真聪明，”夏果摩挲着下巴，很赞赏地说，“今晚等大家都睡着了，咱们就溜出来去找找看吧？” 果然。 薛世衍泄气。 这不是他有多聪明，只是他熟悉夏果的作风。 ——凡事只要往最坏、最不守规矩的方向去想，准没错。 “这可不是学校，要是被巡逻队抓住就惨了！”薛世衍提醒。 然而夏果根本不在乎，得意地说，“今晚巡逻的是2班和8班的人，放心吧，他们已经被我收买了。” 她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了最要不得的话。 “……要是在战时，我们是军人的话，你这种人绝对第一个被枪毙。” 薛世衍再次吐槽。 傍晚时分，薛世衍观察了一圈寝室其他人，悄咪咪从床上起来。他快速穿戴好衣帽，踮着脚尖从一连串呼噜声中摸到门口，轻轻拉开了门。 探头出去，外面没有人，空寂的操场上，只有一轮冷冷的月亮高挂在夜空中，仿佛监视者的眼睛。 薛世衍心里发毛，可还是走了出去。 【摊上这么个青梅竹马，迟早被害死。】 想归想，他却没有太多迟疑，藏在房屋阴影下绕了几栋建筑，再要往前走，一队学生组成的巡逻队从远处走了过来，尽管有夏果的保证，他还是以防万一躲入到不易察觉到的暗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 薛世衍紧贴着墙角，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过了大约一分多钟，他扶着墙，鬼鬼祟祟把脑袋探出去，想看看巡逻队走过没有。 可就在下一秒，一张黝黑的大饼脸突然出现，几乎快要碰到他的鼻子。 咯—— 薛世衍瞪大双眼，喉咙一动。 一股阴冷的寒气直接从尾椎骨窜上脑门，手脚冰凉。 第1章 我与她最初的事件（四） ====================================== 七、夜晚的青山营 薛世衍被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而对面那个黝黑的大饼脸显然也被吓到了，鼓着双大眼睛和薛世衍对视，半天说不出话。巡逻队的其他人见他站在墙角呆立着不动就喊了几声，没回应，一个女生便走了过来。 自以为躲得很好的薛世衍顿时被包围住了。 几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正当被围观的薛世衍要坦白认罪的时候，那个女生开口说： “许褚，你看什么呢？” “啊……啊？啊，哦！没啥，我就是看看月亮，看看月亮，哈哈。” 在同伴的提醒下，黝黑的大饼脸终于反应过来，随便找了个借口。 “墙角里哪来的月亮，你傻了吧？快走，还有其他地方要巡逻呢。” “哦哦，好的。” 眼看几人要走，知道这都是夏果安排的薛世衍松了口气，笑着说：“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都没动静的，我还以为碰见鬼了呢。” “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里哪来的人？我们可是巡逻队，有人偷溜出来就得把他逮住，你再听听，有人说话的声音吗？” “哦，现在没有了。” “这就对了嘛，走吧，再巡逻几个地方就可以交班了。” 巡逻队的几个人自说自话地走了，薛世衍打趣的笑容还僵在脸上。 【你们这也太‘敬业’了吧？】 对于巡逻队坚持“视而不见”的态度，他无力吐槽。 不过即使巡逻队被夏果收买了，可教官也有巡逻的，他可不觉得夏果连教官也能收买的了，所以接下来的路程还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出现在月光下。 下午时候夏果跟他说起过，前两天有个女生受不了这准军事化的管理，想要趁夜偷跑出去，可半路遇到了长发披肩的女鬼，吓得一路尖叫着逃回了寝室，第二天还被教官处罚了。 夏果之所以会这么兴奋，就是想要会一会那个所谓的女鬼。 她向那个女生打听过，女鬼出现的地方是营区东面，走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原本是脸的地方被又黑又密的长发遮住了，头发还滴答滴答往下淌水，非常瘆人。 “明明自己那么怕鬼，还非要作死。” 薛世衍嘀咕。 他是知道夏果怕鬼的，平时连恐怖片都不敢看。不过人有时就是这么一种神奇而复杂的生物，明明怕得要死，却忍不住好奇心，在薛世衍看来，与其说夏果是想要见到鬼，不如说她是想要证明鬼是不存在的。 或许这就是聪明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吧，如果是薛世衍，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不管相不相信，都尽量不去接触，不作死，就如同老祖宗那句话“敬鬼神而远之”。而像夏果这种既聪明又好奇心重，还有点钻牛角尖的人，越是不信的东西，就越是想要证明看看，好安自己的心。 所以哪怕没兴趣，薛世衍也只能陪夏果疯。 谁让他们是青梅竹马呢？ 声称自己遇见了女鬼的女生说女鬼出现的地方是在营区东面，宿舍和大门之间的路上。至于更具体的位置，问她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说那里阴气很重，很黑，好像还有很多水，零零碎碎的让人愈发摸不着头脑。 下午的时候夏果和他约好，晚上在通讯室左边的路口碰面，到时候再商量怎么找那只湿漉漉的女鬼。不过等薛世衍到了地方，却没见到夏果的身影，他找了个地方蹲下，既紧张又无聊的等，等了不知多久，大约有个十来分钟吧，身为提议人的夏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不会是被坑了吧？” 薛世衍抱着膝盖，喃喃自语。 山里的夜晚很清凉，远处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虫鸣声。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大山，方圆十公里内没有任何人家居住，如果从山上眺望，只能看到两盏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彼此呼应，其中一个是红山营，另一个就是薛世衍所在的青山营。 薛世衍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不像夏果那么怕鬼，可处在这么寂静又空旷的环境里，再怎么说也心里毛毛的。 他打算再等几分钟，要是夏果还不来，他就要回去了。 哒——哒——哒—— 耳朵捕捉到一丝丝不和谐的声音。 薛世衍心中一动，听出声音是从右后方传来的，咬了下舌头，他壮着胆子转过身，往前挪了几步，从一颗树后往外望。隔着铁丝网，只见对面一簇簇花草缝隙中，一个人影似的东西慢悠悠走过，消失在另一边。 由于蹲着，视线存在盲区，薛世衍没看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但肯定不是野生动物。 薛世衍有些犹豫，说好要“抓鬼”的夏果没有来，也不知是睡过头还是被教官逮住了，亦或是正在路上。而运气好的话，刚才那个人影说不定就是逃跑女生口中的“女鬼”，只要跟上去，就能真相大白。 要不要跟上去呢？ 说实话薛世衍心里很抗拒，不太想作死，无论那个东西是人还是鬼，他都没太大的兴趣。可夏果不一样，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刚才和那个东西擦肩而过，却不跟上去，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一阵唠叨。 【唉，我可没你那么强的行动力啊。】 哀叹一声，薛世衍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就攀上了前面的铁丝网。 费了好大力气，他几乎是屁股朝地摔过去，疼得咧了咧嘴。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是操场边缘，直着对过去是4、5、6三个班休息的宿舍，薛世衍找准一个方向，贴着边缘快步往前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操场这个没有遮掩物的地方，只要随便一个人打量一眼，就能发现他。 好在他运气还算不错，没有被发现。 但出现在眼前这栋建筑物却让他有些懵。 红砖砌成的墙体，上面盖着黑黝黝的瓦，两边种了很多树，一棵棵都枝繁叶茂，如乌云一般笼罩在红砖房的上面，连月光都透不下来。 薛世衍感觉有些冷，隐隐还能听到一些滴滴答答的水声。 【那里阴气很重，很黑，好像还有很多水】 夏果转述的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 难道，就是这里？ 视野中的红砖房很简陋、很破败，有种年代久远的风格。在薛世衍的记忆里，自己老家以前就是这种房子，不过后来在地震中倒塌了。 他仿佛一下子穿越时空，听到小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在周围回响。 【世衍表哥，世衍表哥！我以后要当你的新娘！】 几乎快要忘记的嗓音。 那是他很久以前就出国的表妹，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怎么想起那丫头了。” 薛世衍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之前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就如同回到家一样，感到分外亲切。 他在这个青山营被“折磨”了一周，还没来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个建筑物是作什么用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忽然升起想要一探究竟的心。 清冷的月光下，薛世衍往前走，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树叶下。 八、月下美人 洗澡是一件很有情趣的事。 如果对象是女孩子就更完美了。 古有七仙女下凡沐浴，与偷衣小贼成就一段凄美的佳话；今有七里坡剑神勇闯孤岛，与池中少女一眼定情。 《红楼梦》里贾宝玉也曾说过女孩子是水做的，可以想见，“水”与“少女”之间总有一种神秘的关联，朦朦胧胧，让人心驰神往。 不过此时的薛世衍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想看看那个人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红砖房的铁门半掩着，上面锈迹斑斑，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里面有水声。 他提高警惕，背靠着门框，一边深呼吸，一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把眼睛往红砖房里面瞧。这一瞧不要紧，赫然映入视野中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一缩，差点把舌头都咬进肚子里。 那是一个女生。 光着身子，长发如瀑的女学生。 红砖房里的空间很开阔，墙壁两边是一排水龙头，看样子似乎是一座水房；里面没有灯，洁白的月光从缺了几片瓦的口子中漏下来，如同一道道拳头粗的光柱，又像是舞台上打下来的灯光，把焦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在薛世衍近乎呆滞的注视下，一具姣好的酮体背对着他，宛如曲线优美的琵琶，蹲在一排水龙头边。 她光着脚，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口多了一个人，双手举起塑胶盆，把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去。 哗啦一声。 冷水浸湿了如墨的长发，从无暇如玉的背脊流淌而下，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块浅浅的水洼。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拉响警报的理智一遍遍在脑海中提醒，可薛世衍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别说是动一下，连眼皮都僵硬地眨也不眨。 薛世衍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身子藏得更隐蔽。他抓着门框，紧紧抿着干涩的嘴唇，心口像是有团火在烧，连脑子都浆糊了。 可红砖水房里的女生仍一无所知，慢条斯理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期间女生一直背对着门口，或蹲着打肥皂，又或搓好前身，抱着塑胶盆站起来冲水。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远方山林里已经细不可闻的虫鸣声外，就只有回响在红砖水房里的水声，一下又一下，一滴又一滴。 冰冷的水在温热的皮肤上蒸发，袅袅水雾升上去，缠绕着皎洁的月光，如梦如幻。 薛世衍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回过神。 深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龌龊的他掐了下手臂上的肉，刚要转身逃离这里，可下一秒，水房里的女生先他一步转过身来，伸手就要抓挂在墙上的干毛巾。 薛世衍大惊失色，由于动作太大，匆忙中撞到了半掩的铁门，在寂静的夜晚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谁——” 水房里的女生大叫一声，急忙捂住胸口和下面，本能地想要躲避。可之前洗澡流淌在地面上的肥皂水太滑了，一个不小心，她就尖叫着摔倒在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 “别过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薛世衍出声询问，地上的女生再次大叫，慌乱而狼狈。 刚才那一下估计摔得不轻。 薛世衍羞臊地背过身去，净想着些有的没有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活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心一直往下沉。 里面的女生摸索着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听声音似乎是在急急忙忙地穿衣服。没过多久——在薛世衍心中犹如过了一个世纪——水房里的脚步声开始往门口这边走过来，有些迟疑，有些踉跄。 背对着女生的薛世衍咬了咬牙，忽然转过身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非常对不起，我、我——” “你……看到了什么？” “呃……” 女生略带羞恼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跪在地上的薛世衍缓缓抬起头，视线从军绿色的长裤一路往上，定格在一张美丽而苍白的脸上。 一个名字从脑子里跳了出来。 “黎……黎冬瑶？” 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班同学。 薛世衍之所以会记得她的名字，一是因为黎冬瑶容貌出众，很符合他心目中理想女性的形象，二则是因为在日常的训练中，黎冬瑶和他一样，是经常中暑晕倒的“体弱人士”。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所谓的“湿漉漉女鬼”居然就是黎冬瑶。 在薛世衍诧异地目光中，黎冬瑶眉头紧锁，用力咬紧嘴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想到晚上加训完过来洗澡会遇到偷窥，更没想到这个男生在被发现后没有立即逃跑，还“诚意十足”的跪在她面前。 她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这样就原谅对方，可这么羞耻的事，又该让她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逃跑呢？】 被别人占了便宜，她当然不希望对方白白跑掉，可另一方面，和偷窥了自己的家伙面对面对视着，让她的脸火辣辣的，即使穿着厚厚的迷彩服也没有安全感。 这毕竟是看了自己身子的人。 一时间，两人一个局促的站着，一个惭愧的跪着，都没有说话。半晌，还是黎冬瑶打破了平静，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霞红褪去，用冷淡的声音问： “你看到了什么？” 又是同样的问题，不过她并不在意问题本身，单纯只是想摆脱这让人窒息的诡异气氛，随口问了一句。 只是这问题刚一说出口，黎冬瑶就醒悟过来—— 这不是眼下最尴尬的问题吗？ 黎冬瑶抿着唇，深感懊恼。 平淡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给人一种冷静沉稳的感觉。 薛世衍更加羞愧了，脑门都快碰到地上的杂草： “那、那个……我看到了，你的背……还有、屁……屁……” “哦。” 黎冬瑶淡淡地打断对方的话，表情波澜不惊，捏紧的拳头上，大拇指的指甲把食指压得泛白。 她的内心并不平静，只是逞强的性格让她羞于表露出来。 最终黎冬瑶放过了薛世衍，没有辱骂，也没有过激的肢体动作，只是让他离开，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忘记。 “我不想听见任何有关于今晚的事情，明白吗？薛同学。” 在薛世衍眼里，黎冬瑶就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一般，深思熟虑之后，把他犯错的事轻轻勾掉。 不过黎冬瑶的眼神很有威慑力，仿佛是在警告他，如果违反了两人之间的约定，那么就后果自负。 薛世衍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可即使如此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压力，用力点头。 第二天，夏果来向他道歉，说是晚上出门的时候不巧撞上了教官，被罚了三百个俯卧撑和五千米蛙跳，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说到这里，她还委屈地撸起袖子，把自己白净的胳膊伸过来给薛世衍看，嘴里唠叨说： “真是太倒霉了！对了，你昨晚有没有去？找到那个女鬼了吗？嘿嘿，你可得感谢我，就算教官那么变态的惩罚我，我也没有把你供出去呢！” 看着她得意的脸，薛世衍很想在上面狠狠掐一把。 要不是夏果的馊主意，他也不会夜里跑出去，更不会跟踪那个“人影”到了红砖水房，看到黎冬瑶的…… 唉。 薛世衍很忧愁，以至于很长时间看都不敢看黎冬瑶一眼，怀有很深切的罪恶感。 又过了一周，半个月的军训结束了，薛世衍终于正式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海蓝高中，周围的女生们也脱下了厚实的迷彩服，换上了轻飘飘的短衫短裙。经过地狱式军训和那晚的冲击，薛世衍对于女生们的靓丽打扮少了些感慨和兴奋。他本以为自己与黎冬瑶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至少学习之外不会再有，可喜欢作弄人的老天爷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因为夏果的关系，他与黎冬瑶的轨迹再次碰撞到一起。 第2章 不一样的人生（一） ================================== 一、【腐烂姐妹会】 事实上，薛世衍想过要“负责”。 说是没有自觉也好，说是大男子主义也罢，在老爸的教导下，他一直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想逃避自己的过错。 正式开学的第一周，作风认真的黎冬瑶在全班票选下成为了新班级的班长，其中就有薛世衍的一票。平日里，他总是悄悄配合班长大人的工作，要是有人捣蛋，就暗示在军训时认识的好哥们儿严立文，有这位人高马大的家伙在，不需要多说什么，那些刺头就会知趣的闭上嘴。 因为这样，班里渐渐有传闻说严立文喜欢班长。 面对同学们的揶揄跟起哄，严立文坚决否认，不过也没有供出背后的薛世衍。倒是黎冬瑶，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说起严立文的事，她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视线偶尔扫到薛世衍身上时，深深皱起眉头。 又过了段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的薛世衍在走廊上拦下黎冬瑶，自顾自地说：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什么？”黎冬瑶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嗯，那个……”薛世衍搜肠刮肚，组织语言，“你、你、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 “请不要开玩笑了，薛同学。” 黎冬瑶冷淡地推了推眼镜，想要绕开。 薛世衍再次挡住。 走廊上一些学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过来。人生中第一次告白的薛世衍表情紧张，慌了手脚，把心一横结结巴巴地说： “我说的都、都是真的！我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你……喜欢我？”黎冬瑶眉毛一挑。 “是的！” “呵，有多喜欢？” 没注意到黎冬瑶嘴角的冷笑和嘲弄，薛世衍感觉到周围投射过来的视线，羞得脸红耳赤，脑子都糊了，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喜欢到想要把你装进神龛里供奉起来！” “……” 这是多么变态的发言啊！！！ 薛世衍反应过来，真想一拳揍在自己脸上。 他脑子里一直想着讨巧的话，什么仙女啊女神啊之类的形容词搅合在一起，就不由说出了类似R18游戏里变态狂魔的宣言。 而黎冬瑶只是略微愣了一下，接着默不作声地从裙兜里掏出手机，淡淡地说：“我要报警了，薛同学。” 结果当然没有报警，薛世衍却是闹了个大笑话。 班里的人背地里都在说，平时看薛世衍和严立文关系挺好的，没想到居然都喜欢班长。还有人说这简直是故事里的剧情啊！兄弟俩争夺一个女人什么的，还煞有介事的预告，班上即将上演一场惨绝人寰、催人泪下的修罗场，请自备纸巾和防弹背心。 但所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都失望了，对于薛世衍那场闹剧般的告白，严立文并没有暴怒或吃醋的反应，依旧没事人似的和自己哥们儿勾肩搭背。至于黎冬瑶，也完全没有一丝“女主角”该有的姿态，好像和自己无关。 于是又有人说，严立文真傻啊，被朋友撬墙角都不生气。 外界的纷纷扰扰没有给流言风暴最中心的三人造成太大影响，听着同学们的议论，严立文勾着薛世衍的肩膀，笑哈哈地说： “哥们儿，你的告白也太逊了吧？钢铁直男啊！” “……我唯独不想被你说。” 薛世衍推开肩上的大个子，翻了个白眼。 这件事后，夏果不知发了什么脾气，把他揍了一顿，还嚷嚷“连个小女生都搞不定，真丢我的脸！”可当薛世衍虚心请教，这位娇蛮的大小姐眉毛一竖，二话不说又是一阵粉拳，打的薛世衍连连求饶。 “死缠难打的男生最讨厌了，别人都拒绝了，你还想凑上去啊？” 薛世衍不好说那晚的事，也觉得夏果说的没错。 自己太天真、太想当然了。 谈恋爱是双方的事，即使自己真的对黎冬瑶很有感觉，可对方不喜欢他，又何必强求呢？更何况，自己还有偷窥的黑历史，恐怕在黎冬瑶心目中，他完全就是一个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恶心家伙吧。 薛世衍越想越沮丧，终于在自我否定中死了心。 不过话虽如此，感情这种事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消除的，哪怕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薛世衍总还是不自觉会把目光投向黎冬瑶，观察她在做什么。 【感觉像是变态一样……】 或许是想要让薛世衍从“失恋”的阴云中走出来，准备着漫展活动的夏果强硬地拉来了薛世衍，把校对文本的工作交给了他。 看着摊在面前的BL本子，薛世衍内心是抗拒的，但在夏果铁拳的淫威下，他还是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 正好也可以让自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夏果在网上成立了一个叫【腐烂姐妹会】的同人团体，已经有一两年的时间了，常常活跃在网络和锦城各大漫展上，小有名气。 最初这个团体只有夏果一人，薛世衍偶尔帮忙。后来工作量实在太大，即便是自称天才的夏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效率完全承载不起自己的脑洞，于是在网上到处卖萌，用哄的、骗的，找来两人创立了现在的社团。 其中夏果是绝对的核心，负责主笔和编剧，把脑洞写成剧本或小说；另一个核心是“瑶池小仙女”，不常上线，个人信息很神秘，负责把夏果的稿子画成漫画。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可口可人”负责宣传作品和经营社团账号，在漫展上也会摄影拍照，“铜墙铁壁”是“可口可人”的姐姐，后来才被拉进来的，是个长相很帅的女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宅”。 ——这三人中，薛世衍只见过“铜墙铁壁”的样子，因为她会COS社团作品里的男角色。 其余还有些成员，不过大多都是凑热闹和打杂的，真正被夏果认可的就只有“瑶池小仙女”、“可口可人”和“铜墙铁壁”，她们三人也是【腐烂姐妹会】早期的元老，对夏果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过去薛世衍在社团成立后也帮过一些忙，不过不是内容，而是打杂。夏果懂的东西很多，每次COS的衣服和道具都是自己做的，东西太多一个人搬不动的时候，就会来拜托薛世衍。 【腐烂姐妹会】的成员们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是“果果”的青梅竹马，好几次“可口可人”都调侃地说夏果金屋藏“娇”，让她把薛世衍拉到群里面玩，但都被夏果否决了。 不止是群组，她甚至不让薛世衍进入漫展，每次下了地铁就一个人扛起衣服道具，叫薛世衍自己回家。 于是就连有些严肃的“铜墙铁壁”都嘲笑她，说她怕自己的小青梅竹马被“可口可人”这个花心女盯上。 关于这点，夏果当然不承认，直说“那个人”只是她的弟弟。而躺着也中枪的“可口可人”则很不满，嚷嚷着晚上要撕了“铜墙铁壁”的嘴。 女孩子们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聊天时，话题中心的薛世衍正捧着本厚厚的稿子，坐在夏果旁边一个字一个字读，紧锁的眉头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夏果哈哈大笑，一个劲儿拍薛世衍的肩膀。薛世衍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聊天内容，耸了耸肩。 他对“铜墙铁壁”的玩笑话不以为然。 以夏果自信的性格，如果真的喜欢他，根本不怕、也不在乎别人的挑战。至于她为什么不把薛世衍拉入群组，甚至只以“那个人”或“青梅竹马”作为他的代号，全是因为【腐烂姐妹会】在她心目中是特别的。 作为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薛世衍能看清这一点。 不是因为“薛世衍”，而是因为“三位志同道合的小姐妹”，就像她小时候守护着薛世衍不被别人欺负一样，夏果也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腐烂姐妹会】，不想让现实搅入其中。 这是她的坚持。 也是她的执着。 二、不是助攻的助攻 这次漫展夏果她们不打算出原创，而是出热门动画的二次同人。 用“宣传大队长”可口可人的话来说，就是： “蹭热度啊！蹭热度你们懂不懂？现在那个动画那么火，男性角色在原作中的互动也基情满满！这时候当然是要参一脚进去啦，以果果的剧本和小仙女的画工，肯定能大获成功！” “可原作不是BL吧？”说这句话的人是铜墙铁壁。 “这有什么关系？”可口可人强调说，“万物皆可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基不了的，重要的是乐趣！乐趣知道吗？” “说了这么多，还是想蹭热度吧？” “哼！蹭热度怎么啦？只要大家开心不就好了吗？你们啊，知不知道我平时到处去打广告有多累啊？一些黑子挑三拣四，看俩眼就开喷，论坛啊贴吧之类的地方还动不动就删帖，我很辛苦的好不好！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哦，是吗？我看你和别人对喷挺开心的，注册了不少小号吧？” “死小彤！不和我顶嘴你浑身不对劲是嘛！” “昨晚我把布丁放在冰箱里，早上起来不见了。” “唔！那、那个……哼，哼！你又没说是你的！”群组语音里，一个嗓音甜甜的女生狡辩说。 “家里就你跟我，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铜墙铁壁的声音偏中性，蛮有磁性的，像是成熟稳重的大姐姐。 夏果戴着耳机哈哈大笑，惹得一旁的薛世衍直皱眉。他听不到几个女生之间的私密话，抬手拍拍夏果一抖一抖的肩膀，问说： “这……这这这怎么还有床戏？你们不怕被警察叔叔抓起来吗？” 夏果回过头，摘下耳机，眨了眨眼睛笑说： “安啦安啦，这只是原始剧本而已，‘瑶池’画成漫画的时候会自主规避的。” “既然要和谐，你干嘛还写出来？”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一般的剧情还好，他就当做以女性视角看女性向故事了。可看着看着，一段肉感十足的床戏忽然出现，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让这个自诩男子汉的钢铁直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俊逸哥……】 【哦，宝贝儿，让我给你注射感冒糖浆吧！】 什么鬼啊！ 谁家的医务室会这么乱啊！老师呢？医务室的老师是死人吗！有人在你的地盘【哔哔——】和【哔哔——】啊！管一管啊！ 还有那搞笑一样的神经病台词…… 薛世衍深深地叹了口气，感到十分疲惫。 “这你就不懂了，”夏果抱着胳膊，推了推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我可是专业的，作为一部漫画的原作，哪怕知道某些剧情会被和谐，也要拼劲全力把它们写出来！这就是我的职业操守！” “你只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欲望吧。” 薛世衍吐槽。 夏果被呛了一下，恼怒的红了红脸，抬脚就踹了过去。 【腐烂姐妹会】的工作先放到一边，反正夏果这个“不堪入目”的剧本也不会堂而皇之印刷出去，最多在群组内部“交流学习”，其实有他没他没什么要紧的。 入学第二个星期，学校要举办新生欢迎晚会。具体筹备事项在上周就开始进行了，高一12个班级每个班编排一个节目，经学生会文艺部审核评选后胜出四个优质节目，登上晚会舞台表演。 届时，全校师生都会集合在操场上，高二的班级也要出四个节目，高三由于备战高考，只需要来观看就行了。 薛世衍所在的高一6班准备的是相声，上周通过了初选，进入复选环节。这些日子以来老何整天红光满面，骂人都笑眯眯的，不出意外的话班上的节目出线几率很大。 也因此，严立文慌得一批。 他本来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报名的，也有在班里的女生面前刷刷存在感的意思，可谁曾想，老何看了几个男生的演出，大笔一挥就勾了严立文的名字，还拍拍肩膀让他好好干。 【干个毛啊！】 别看严立文平时没脸没皮，其实就是个窝里横，一想到马上要登上被全校师生瞩目的舞台，他的双腿就打颤。 薛世衍安慰他： “你想想，咱们学校里有一两千个学生，女生少说也有三分之一，你到时候好好表现，说不准就被谁看上了呢？”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严立文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随后肩膀一垮瘫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说，“说是这么说，可有个屁用啊……要不，我请假几天？” “醒醒吧，瞧老何这几天的高兴劲儿，你敢临阵脱逃他能生撕了你！” “唉，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晚会的项目还没正式决定，作为捧哏的严立文已经不战自溃了。 高一6班的相声由一男一女组成，一捧一逗，严立文自不必再说，另一个担任逗哏角色的是6班的班长，黎冬瑶。 这让薛世衍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相声毕竟是一个传统项目，年轻人喜欢的不多，倒是网上有不少受众，主要还是得益于某位非著名相声演员的活跃。 他们班的项目是老何定的，还亲自准备了剧本。一开始女生们不太想参与这种“土气”的演出，报名的人很少，态度也很敷衍。经过一轮筛选后，老何很不满意，眼看就要大发雷霆的时候，身为班长的黎冬瑶只能挺身而出，让女生们都松了口气。 庆幸有人挡灾的同时，她们也私下里八卦，又开始猜测黎冬瑶和严立文之间的关系。 而“三角”之一的薛世衍，自然躲不过调侃。 不论怎么解释，反正班上的同学们大多都默认了黎冬瑶和严立文两人是“准男女朋友”关系，只是挑不挑明的区别。 薛世衍作为“失败的第三者”，虽然也受到关注，但比其他两人轻松得多。 唯有程然给他加油鼓劲，叫他不要气馁。 “那个严立文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班长要是被骗就惨了，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呀！” 程然的个子小小的，看着像初中生。 她和黎冬瑶是同桌，关系很好，心里认定了严立文不靠谱，而薛世衍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长相也不赖，于是自作主张替黎冬瑶牵线搭桥，要他“打败恶龙拯救公主”。 ——听上去像是老套的RPG剧情设定。 程然说的信誓旦旦，仿佛薛世衍就是手持屠龙圣剑的勇者。当严立文龟缩着不愿意和黎冬瑶对稿，甚至玩失踪后，程然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推荐薛世衍和夏果搭档。 “这样不好吧？” 一天下午，严立文下课之后又不知跑到了哪里去，黎冬瑶无奈的同时，也对程然的建议有些皱眉。 程然噘嘴说： “咱们班的节目都复选通过了耶！后天就要上台了，那个花花公子一点胆色都没有，到时候临上台又玩失踪怎么办？所以啊，你就把薛世衍当做备胎，以防万一不是吗？” 【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被称之为“备胎”的薛世衍撇撇嘴，心里腹诽。 黎冬瑶仔细想了想，以严立文目前抗拒的状态，的确无法保证他到时候不会掉链子。迎新晚会是全校师生都会参加的大型活动，由不得半点闪失，更何况何老师把这件事交给了她，她不能辜负这份的期待。 黎冬瑶是个认真的人，也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思虑再三后，为了不让自己班级在全校师生面前闹出笑话，她蹙着眉，叹了口气，态度坦诚的对薛世衍说：“那么……就麻烦你了，薛同学。” 第2章 不一样的人生（二） ================================== 三、排练进行中 高一刚开始的课业并不繁重，前两周基本是相互认识和磨合的过程。在老何的批准下，参与相声表演的两人可以不上自习课，到操场或音乐教室排练。 这个福利本来是严立文的，不过现在换作了薛世衍。 对于人前装模作样的严立文，老何也很头疼。这家伙没事的时候胡作非为，班里每个女生都被骚扰过，现在需要他了，各种理由推脱耍赖，要么就谎称肚子疼，要死要活的。 根本就是个银样镴枪头！ 现在班上的节目已经被选上了，临时换人不说程序上有多麻烦，时间上也不知来不来得及。恰好这时黎冬瑶过来推荐了薛世衍，让他作为备选，老何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很快就点头同意。 后天晚上就要登台演出，一方面，老何苦口婆心地给严立文作思想工作，在教学楼里上演着一出出见怪不怪的猫捉老鼠戏码；另一方面，由于时间紧迫，临时组队的薛世衍跟黎冬瑶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排练相声。 薛世衍是走读生，晚上只有一节晚自习，不过为了配合黎冬瑶，他还是提前给夏果发了个短信，说明情况。 第二节晚自习后，高一的学生基本都走光了，在学校路灯下排练了两个多小时的薛世衍他们回到教室，把灯都打开。 ——音乐教室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就会锁门，路灯虽然有亮光，但是效果终究不太好，很伤眼睛。 搬了两张课桌到教室后排，他们模仿电视里相声演员们的站位站好。 黎冬瑶对台本已经很熟了，几乎不假思索就讲出了开场白，吐字清晰，语言流利，唯一的缺点就是语气太平稳，没什么起伏。 老何考虑到学生的表演功底和观众兴趣，没有使用传统剧目，也没加入唱白，而是自己编写了一个通俗有趣的本子，调侃校园日常生活中会碰到的人和事。 这本来是个逗观众笑的段子集，可从黎冬瑶的嘴巴里说出来，总感觉一板一眼，像是播报新闻一样，让人听着就觉得压力山大，根本笑不出来。 薛世衍很怀疑他们是怎么被选上的。 【难道是老何贿赂了评审团……】 他冒出了个不敬的想法。 且不说黎冬瑶，他自己的问题也很大。作为一个捧哏，他最大的用处就是吐槽逗哏的话，时机和临场反应很重要，不过他现在连台本都没背熟，往往黎冬瑶一句话说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段，自己又该些说什么。 总之，前途多舛。 试了好几次效果都不理想，黎冬瑶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只好叫薛世衍回家把台本先背熟。 两人把桌椅归位，关了灯，锁上门后从教学楼右边的楼梯口下了楼。 他们走后没多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短发女人到了高一6班的教室门口，拉了拉被锁上的门，撇撇嘴，掏出一大串钥匙一个一个找，好半天才找到6班的钥匙，拧开门，按亮门边的电源开关，走进去扫了一眼。 “跑掉了？” 她皱着眉说，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 在6班教室里仔仔细细搜了一遍，确定没有半个人在后，这个穿着随便的女性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不忘把灯和门都关上。 “别让我逮到，小屁孩们。” 佘幼薇嘀咕。 凉拖鞋在走廊上踩出哒哒哒的声音，慢悠悠的，很是随性。 第二天晚上，又是第二节晚自习后，薛世衍和黎冬瑶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对着台词。 经过一天一夜的恶补，薛世衍不说熟稔，可好歹不会对自己该说什么一脸茫然了。两人预表演了一番，黎冬瑶对薛世衍的表现很满意，紧锁的眉头也舒缓许多，不过对于最终效果，她还是感觉不理想。 “你觉得……我的语气是不是太平淡了？” 休息的时候，黎冬瑶问说。 她终于也察觉到是哪里不对。 薛世衍双臂搭在椅背上，撑着下巴说：“是有那么点，感觉不怎么好笑。” “嗯……” 黎冬瑶沉思。 “说起来，你们这个节目是怎么通过选拔的啊？”他的话有些直白，要是稍稍好面子一点的人听了肯定会生气，不过薛世衍一时没想那么多，只是很好奇。 以他的看法，这个节目在初选时候就该被踢下来。 “这主要是严立文的功劳，”黎冬瑶摇了摇头，说出了让薛世衍惊讶的事实，“他很会逗人笑，也很有舞台感，学生会评审的人对他评价很高。” “……不会吧？” “别看他不情愿的样子，可上台之后完全是变了个人，一点都不紧张，接包袱的能力也很强。说实话，我对这种表演类的很不擅长，也就台词背得熟罢了。” 黎冬瑶平平淡淡地说着，可眼底的不甘即使是薛世衍也看得出来。 他想起上午程然说的话，昨晚两人分开后，黎冬瑶回到寝室也没放弃练习，在阳台一个人对着镜子龇牙咧嘴，一会儿扮哭，一会儿扮笑，到熄灯了也不放弃，摆上一盏充电台灯继续练习。 “你们可一定要加油啊，不然……不然班长的努力……” 程然有些难过的声音犹在耳边，他又回想起军训时候的事。 那天晚上过去后，他趁着休息的时候，旁敲侧击向教官打听黎冬瑶的事情——黎冬瑶的行为明显很不正常，那么晚跑到水房去洗澡，肯定有什么原因。 教官显然是知道的。 薛世衍没被抓到只是侥幸，运气好，从逃跑女生的说法来看，至少从那天开始，黎冬瑶就一直那么晚跑去洗澡，要说教官们一点儿都不知道，打死薛世衍他都不会相信。 “你这小子，打听人家姑娘家的事儿干什么？哼，平日里不好好锻炼，四肢羸弱就是说的你这种人！好好向人家姑娘学习吧，每天晚上都自己到操场上去加训，不累到趴下来都不走，我这大老爷们儿看着都竖大拇指，你说你惭不惭愧啊？” 黎冬瑶是一个认真的人。 远比薛世衍认识的任何人都认真。 嘴上说着称赞严立文的话，她的不甘薛世衍看在眼里。自从报名了班级节目之后，严立文根本没把这个当一回事，以为随便玩玩就行了，肯定会被刷下来。 今天他还去请教了严立文，可对方只是愣了愣，说自己连台本都没背熟，初选那时候脑子都是懵的，胡说八道了一堆，谁知道居然被选上了。 那时他深以为然，以严立文的性格哪会干什么正经事？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当一回事的人，在黎冬瑶的口中却成了节目被选上的最大功臣。 也难怪黎冬瑶会不甘。 自己那么努力都达不到效果，而别人只是临场发挥就赢得满堂喝彩，这相对落差感足以让人打消所有的斗志，埋怨老天不公。 薛世衍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情。 在青梅竹马强大的光环下，他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夏果。无论是学习还是与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全世界的关爱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而他不过是个陪衬，一片无足轻重的绿叶。 无力，也无可奈何。 但他终究和黎冬瑶是不同的，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比较，以自己的节奏与想法过自己的生活，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开心就好。 “总之，先努力看看吧。” 黎冬瑶说。 脸上没有丝毫动摇。 即便是被打击也不气馁，对于自己的弱项更是报以百倍的努力。或许军训时，那个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的身影就早已深深烙印进薛世衍心中，以至于他在惭愧与自责之中会选择用告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虽然被拒绝就是了。 四、月光 又排练了半个小时，黎冬瑶放下了手中的台本。 “今晚就到这里吧，明天早点来。” 她的语气有一丝惆怅，看来仍对自己的情绪表达很不满意。 走到教室门口，薛世衍拧了拧门把手，拧不开。 “怎么了？” “好像被锁上了？” 薛世衍不确定的说。他们进来的时候只是把门关上，应该没有锁门才对。 黎冬瑶一怔，走过去拧了一下门把手，果然是被锁上了。 “你有钥匙吧？” “嗯。” 黎冬瑶是班长，每天早上都是她过来开门的。虽然不知道这门怎么锁上了，不过有她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个时间公交车肯定没有了，昨晚回去的时候把秋阿姨都吵醒了，等会儿得动作小点。】 薛世衍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只是个意外，脑子里想着叫出租车的事，一点儿都没察觉到黎冬瑶微微变色的脸。 “打不开。” “……什么？” 薛世衍眨了眨眼。 “这门打不开，有什么东西卡在门后面，推不动。”黎冬瑶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可时不时微蹙的眉头还是体现了她内心的焦虑。 薛世衍拿过钥匙试了试。 门上的锁确实是被打开了，可门后面抵着个东西，无论他使多大的力气都推不开，就像门和墙壁固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这是……谁搞的恶作剧吧？” 他喃喃说。 黎冬瑶没有回应，只是稍稍退后了一两步，悄悄捏紧了拳头。 丝毫没注意到另一人渐渐警惕起来的眼神，薛世衍双臂撑在门上，试图把门后面的东西推开。然而这都是徒劳的，且不说他力气本来就没多大，要是他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就知道自己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6班的教室外面，前门门把上抵着一根拳头粗的木棍，尾端卡在护栏底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结构，以人力根本不可能推开。 “我去后门看看。” 黎冬瑶说了一句，快步往后门走。 她从桌椅旁走过，视线瞄了一眼后排摆着的拖把和扫帚，脚步停顿了一下，走到了后门口。 插入钥匙，拧动门把手往外一推，依旧推不开。 黎冬瑶深深吸了口气。 这下子，他们被困在教室里了。 薛世衍走过来，询问后门的情况，黎冬瑶一边摇头，一边很自然地走到摆放着拖把与扫帚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上面。 她迟疑地盯着薛世衍。 “是谁搞的恶作剧吗？不但把门锁上，还用东西抵住了门，是谁这么无聊？” 薛世衍用力撞了一下后门，生气的说。 黎冬瑶闻言一怔。 她反应过来，薛世衍今晚一直跟她在一起，要说是锁门也就罢了，可要怎么做到进入教室的同时，还能用东西从外面把门抵住？ 【和他没关系么……】 黎冬瑶想着，下意识松了口气。 刚才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军训那个晚上，以为这个偷窥过自己的人又在搞什么把戏，不过现在看起来是自己想多了，“恶作剧”的另有其人。 这时薛世衍把手机掏出来，想要给住宿舍的同学打电话，叫他们过来把门后的东西挪开。不过刚打开屏幕保护，他还没来得及拨号，右上角红色的电量信号闪了几下就果断熄灭了。 “呃……” 对着暗下来的屏幕，薛世衍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和其他高中一样，海蓝也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进学校的，许多学生偷偷带进来，像贼一样躲着老师，当然不可能在教室里充电。 作为一部智能机而言，能坚持到现在才没电已经算好的了。 薛世衍咂咂嘴，挠了挠头发，对愣在一旁的黎冬瑶说：“我手机没电了，你的呢？打电话叫同学过来帮下忙吧。” “我上学的时候不带手机，一直放在寝室里。” 黎冬瑶说。 嗯—— 该说不愧是班长吗？身体力行地贯彻了学校对学生的行为要求，只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实在不是个能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对了，我们可以从窗户出去啊！” 薛世衍眼睛一亮。 教室靠走廊的墙壁上有一扇窗户，虽然高了点，可只要找张课桌垫脚就可以爬上去。想做就做，他兴致勃勃地搬了张课桌，踩在上面半个身子爬到了窗沿上，然而下一刻，一盆凉水浇在他脑袋上，打消了他的积极性。 “咦，这窗户怎么拉不开？” “别白费力气了，”黎冬瑶在下面说，“去年一个学长从教室窗户跳出去，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摔到了脑袋，后来全部教室的窗户都被封上了。” “还有这事？” 薛世衍傻眼了。 “嗯，我初中也是海蓝的，那个学长后来到医院里缝了好几针，家长还到学校里来闹过，大家都知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门打不开，窗户也封上了，要说出口的话，只有——” 薛世衍转过身，看向另一边的窗户。 那一排的窗户肯定不会被封，现在还有几扇敞开着呢，可他们的教室在4楼，这要是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这栋教学楼的教室都是高一和高二的，4楼和5楼是高一，现在学生们肯定都走光了。高二在下面的楼层，还没有打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 黎冬瑶冷静分析。 薛世衍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课桌上跳下来，跑到前门口一边猛力敲打铁门，一边大声叫人。 好几分钟过去了，没人过来的迹象，倒是薛世衍喊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停下来喘口气。 “我们一人喊一会儿，轮流休息。” 黎冬瑶接替了他的位置，小手拍打在门上。 又过了十几分钟，还是没人来。这时一道尖锐的下课铃骤然响起，安静了一会儿后，楼下面隐隐传来很多学生走动的声音，这下子，他们的呼救声更不可能被听到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晚上应该有老师巡查吧？”薛世衍咽了口唾沫，强撑起笑脸，“到时候……到时候应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他的语气很虚，自己也没多少把握。 黎冬瑶就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有些茫然地看着黑板。 “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薛世衍安慰。 然而黎冬瑶轻轻摇了摇头，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我说过了吧，这栋教学楼只有高一和高二的教室。高二晚上有三节自习课，上完之后所有人都会离开教室，到时候这栋教学楼就没人了，电闸也会关掉。” “那巡查的老师呢？” “不知道……” 黎冬瑶撑着额头，紧紧抿着唇。 就如同她说的那样，没过多久，教室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了，两人陷入黑暗中。薛世衍心中一凛，要不是事先有心理准备肯定会被吓一大跳。 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一个气息靠了过来，薛世衍的短衫校服被拉住，看不见的黑暗环境中，隐隐约约能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 【是班长吗？】 也只能是她了吧。 薛世衍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悄悄拉住了。 他知道班长大人的要强性格，这样的人肯定不愿意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人前。更何况薛世衍曾偷窥过她，在这样的氛围中，自以为是的关怀只会让对方愈发的难堪与尴尬罢了。 哪怕有时不太读得懂空气，这一点薛世衍还是明白的。 只是这份体贴也维持不了太久。 短暂的适应过后，薛世衍的眼睛能看到周围的情况了，虽然有些不清楚，可低着头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女还是进入了他的视野中。 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装一无所知吗？ 薛世衍脑筋急转、想要找到既顾及班长的面子，又能自然开口的时机。沉默已久的黎冬瑶慢慢抬起头，眼眸中泛着银白色的流光。 那是月光在虹膜上的倒映。 “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吧？” 说好不再提的事，被少女悠悠地讲了出来。 第2章 不一样的人生（三） ================================== 五、我，别无选择 皎月当空，学校喷泉池中的水面微光粼粼。池边台阶上，一个白大褂的短发女人坐姿懒散，抬头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教学楼，悠悠点燃了支香烟。 烟圈从红唇中吐出来，袅袅升起，化作一段段曲折的银带，消散在空气中。 薛世衍不知道黎冬瑶在想什么。 说了那句话后，黎冬瑶就放开了手，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仿佛刚才发生的都是错觉。她一半的身子隐藏在了月影中，长发垂髫，与几何图形的月光排列组合，如同一幅寂寞的泼墨山水画。 不知为何，薛世衍的心有些烦躁。 他望了望封闭的窗口和前后两扇门，叹了口气，也搬了张椅子坐下。 “这是谁的恶作剧吗？” 显而易见的事。 但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中，不说点什么的话，总感觉怪怪的。 而且对象还是班长黎冬瑶。 “嗯，或许是吧。” 班长的声音依旧平稳，即使在被困住的情况下仍保持着冷静的思维。薛世衍看不清她的表情，没话找话说了一大堆，她大部分时候都会简单回应，有时也默不作声，似乎不想回答。 “你很喜欢学习吗？” 薛世衍又问了一个问题。 虽然开学才两周，经常观察班长大人的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女生的认真程度。新的学校，新的年级，在大部分人都在熟悉新环境，和处得来的同学加深关系的时候，黎冬瑶是为数不多的另类。 她没有刻意去和同学们处好关系，上课时认真听讲，做好笔记；下课后对班主任的吩咐严格执行，除此之外还帮其他课代表的忙，可说是尽职尽责的班长。 潜移默化中，班里的同学对她的信任愈发深厚，不管大小事都喜欢找她帮忙。 这也是程然之所以这么维护黎冬瑶的原因。 如果说夏果的高人气是她的高情商精心经营的结果，那么被大家信赖的黎冬瑶则是以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全班人的心。 在这一点上，薛世衍更喜欢黎冬瑶的作风。 ——认真和努力，不管在哪里都应该是值得被称赞的品质。 然而对于他的询问，黎冬瑶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在昏暗的教室里抬起头，看向薛世衍，半晌后摇了摇头，轻声说：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 “诶？”薛世衍一怔。 他一直以为黎冬瑶是那种非常喜欢学习的人，谁知道却得到了一个大相径庭的答案。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必须要做的事而已，”黎冬瑶说，“既然是必要的事，喜不喜欢都没有意义。相比之下，不必要的兴趣爱好才能用‘喜欢’、‘不喜欢’这种主观看法吧？” 她的说法条理清晰，不像是随口说说的。 但…… “但是，不喜欢的事做久了不是会厌倦么？更何况是学习这种枯燥的事，如果把它当做兴趣爱好的话，坚持下去的动力也会更大吧？——嗯，这句话是我初中时候一个老师说的。” “那么你呢？你喜欢学习吗？” 黎冬瑶又把问题踢回给了薛世衍。 “我？嗯……非要说的话，讨厌多于喜欢吧？”薛世衍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蹙眉说，“小时候我倒是挺喜欢学习的，特别是考100分的时候，不过——怎么说呢，算是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果然还是有差距的，再努力终究也有极限。” “……是么，真是游刃有余的说法啊。” “有……什么不对么？” 薛世衍在黎冬瑶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不，你说的没错。就像有人一出生就是富人，有人一出生就是穷人，人的智力也是有差距的。你认识到了这点，所以选择了回避，这本身就是从容的表现，可这世上还有人是没有回避的权利的，只能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不是很懂……” 薛世衍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关于“喜不喜欢学习”的话题，居然发展到这么沉重？ 难道不喜欢学习，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么？ 他不明白。 就如同他从来看不懂黎冬瑶一样。 “……我家住在凤栖村，是个公车都到不了的穷乡下，”黎冬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虽然名字叫‘凤栖’，实际上连鸟都不爱待在那里。村里土地贫瘠，种不了什么值钱的经济作物，不过这正好，反正那里的人都很懒散，混日子的，有良田也是浪费。”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安于现实的，过去有个从村子里出来闯的人发达了，给村里盖了间工厂，让大家都有事做。可后来厂子倒闭了，因为有人嫌累、有人嫌工资少，做事偷工减料，还埋怨盖什么工厂，直接把钱分给大家不就好了。” “那个人本来还要给村子修一条路，被闹黄了。大概是失望了吧，他通过公益组织给村子留下一大笔建小学的钱，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就是从那个小学里出来的，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了老村长的帮助。老村长和海蓝中学的校长认识，是他以前的学生，通过考核后，我才可以免费进入这所学校，得到往更上面前进的空间。” “你说‘喜不喜欢’学习……或许是喜欢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这种‘喜欢’肯定和你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东西。” “我们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我当初能上小学都是很困难的事了……我妈妈告诉我，不想在这片已经腐朽的土地里沉沦下去、和那些混吃等死的人一样的话，就必须逃出去，不管……用任何办法。” 随着黎冬瑶的娓娓道来，教室里的月光也仿佛暗淡了许多。 薛世衍听着，像是从说书人口中听一个很古老很遥远的故事，体会不到切肤的真实感。 然而这的确是现实世界中真实发生的事。 不是只存在于书本中、报纸上、网络里，而是他的同班同学、现在就坐在他身边的黎冬瑶身上真实发生的故事。 薛世衍感觉呼吸不舒服。 胸口闷闷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这种心情……也是某种程度的‘游刃有余’吧。】 薛世衍终于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对方看来很愚蠢很可笑的问题。 如果不问就好了…… 他的老家也在农村，但和黎冬瑶的家乡相比好太多了。他们村和镇子毗邻，也是城市与城市之间交通的中转点，工业、农业、旅游业都还不错，人也很勤奋，就比如他表妹一家，过去也是镇上的人，算半个穷人，现在已经是家境富裕的中产阶级了。 而他爸爸不说多富，可至少不穷，衣食住行他们样样不缺，每年寒暑假还能父子俩组团去外省旅游，日子过得不错。 所以他才无法理解黎冬瑶口中的“别无退路”。 “抱歉，我好像说了多余的话。” “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为什么要道歉？”黎冬瑶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黑暗中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唔——我不知道你的事，还擅自说了那么自以为是的话。和你比起来，我的想法太幼稚了，这一点我……很惭愧。” 薛世衍的歉意是真实的，不止是对黎冬瑶，也有一部分是对自己的父亲。 过去以为理所当然的，现在回想起来才觉不易。 他想着，或许当老爸从家乡出来闯荡的时候，心里也是抱着“别无退路”的念头吧。 而现在自己就在享受这样的成果。 月光暗淡的教室里，两人坐的位置很近，却很难看清对方的表情。黎冬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说：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 她深吸一口气，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薛世衍跟前，弯下了腰。 两人的脸迅速接近，几乎快要碰到鼻子。 “我说过吧？为了逃离那片已经没救的土地，我只有往上爬——无论用什么手段。” “哪怕，是用我的身体。” 六、黎冬瑶的决意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彼此都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脸。 黎冬瑶几乎快要压到薛世衍身上。 他后仰着头，瘫在椅子上，前方的黎冬瑶弯下腰，双手撑着他身后的课桌，脸上的表情明暗不定。 从春季校服的领口，薛世衍能看到对方脖子下精致的锁骨。 黎冬瑶分开双腿，跨站在他腰前。 细长的发丝如绸缎般扫在脸上，轻柔又瘙痒。 薛世衍咽了口唾沫，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哪怕，用我的身体。】 是什么意思？ 又和现在两人这暧昧的状态有什么关联？ 薛世衍真心诚意的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这位班长大人。 “我姑且算是美人吧？这么说自己似乎有点不要脸，可从小到大，周围人都说我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黎冬瑶吐气如兰。 “‘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妈妈是这样告诉我的，我自己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学习是一条出路，考上好大学，拿到好工作，在一个大城市里定居下来，存钱、结婚、买房，再把妈妈接过来，这大概就是最好的人生了吧。” “不过……即使是我也会觉得累啊，想要直接放弃算了。” “可我不能放弃，唯有离开那个地方这一个愿望，绝对要实现。” “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和你们城里的孩子不同，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连出来读书，也受到了巨大的阻扰与风言风语。我也想选择啊，可我别无选择，想一想……除了学习之外，我也就这幅皮囊不错了吧？” “薛同学，你觉得呢？” “那天晚上你看了多久？喜欢吗？漂亮吗？有时我也庆幸自己是女孩子，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直接嫁人似乎是个不错的决定？相夫教子，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家庭主妇，既可以不被说闲话，又可以轻轻松松度过一生。” “但真的轻松吗？丈夫家的人际关系、生下孩子后还要操心孩子的教育问题。妈妈可以接过来吗？丈夫会允许妈妈跟我们住在一起吗？经济来源被另一个人把控，怕是连自己的思想与兴趣也无法自由吧？” 黎冬瑶质问一般的喃喃自语，既不悲伤，也不愉快，只是平平淡淡地诉说着，一如她表演相声时的冷淡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 ——与其说是质问薛世衍，更像是在质问自己。 或许是这个封闭的环境，也或许是眼前这个男生曾看过自己身子，内心并不如表面冷静的黎冬瑶，有点话多了。 她不是在控诉什么。 远没有这么苦大仇深。 她只是想要找个可以说出这些心里话的时机罢了。恰好这个时间，恰好这个地点，恰好这个人，都很合适，仅此而已。 两人的脸又近了一点。 她的腿已经贴在了薛世衍的膝盖边上，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至少，这个男生不算讨厌。】 “结婚也是要看对象的吧？感情倒是其次，主要是性格合不合。另外，金钱也是很重要的考量标准，如果放弃所有跟一个人结婚，我还要劳心劳力的工作，甚至入不敷出，这和待在那个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贪心了？是啊……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如果把自己的所有希望交给另一个人，落得悲惨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吧。与其这样，不如更进一步，把自己当个商品怎么样呢？我还没谈过恋爱，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也就被你偷看过一回吧……不过这没关系，重要的是我还是新的，没拆过封。” “能卖个好价钱吗？有钱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不在乎名分，也不在乎孩子，想要度过一个安稳的人生，似乎也并不是很困难？” 薛世衍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不知道黎冬瑶此刻说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像夏果一样，只是偶尔给他开一个有些“惊悚”的玩笑。 【这个想法是不对的。】 即使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人生，可他还是要说。 “你绝对不可以这么想！” 抓住对方的手臂，薛世衍的眼神无比清澈。 他不想看到认真、努力、总是任劳任怨帮助他人的班长大人沦为她口中那种女人，没有半点独立的自由，只能寄生在别人身上。 那不是黎冬瑶，只是一个有着和她一样皮囊的行尸走肉。 这是薛世衍无法忍受的。 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一块白玉落入泥淖而无动于衷。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这样的班长，不是我认识的班长，你……” “你又认识我多少呢？” 黎冬瑶打断了薛世衍的话，忽而一笑，把校服领口往下拉了拉，暧昧地说：“哦，对了。你的确‘认识’了我身上不少地方，在这方面除了我妈妈以外，就你最‘清楚’了吧？” 薛世衍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手阻止了她往下拉衣服的动作。 今晚的班长很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平日里严肃认真的班长就很反常。 “你不想看吗？” “不想！” “可你那晚却看得很入迷？” “呃……” 薛世衍无言以对，那确实是他的错。 黎冬瑶没有再往下拉衣领，而是把膝盖压在薛世衍腿上，脸上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你那天向我告白，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答应吗？” “……” “因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如果只是想玩言情小说里那种所谓的爱情游戏，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更何况，你想要给我的也不是爱情吧？” “愧疚，还是觉得自己有机可乘？随便吧，这些理由都太轻浮了，你觉得呢？” 黎冬瑶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钢刀，刺入薛世衍心中。 不是因为被当面再次拒绝，而是她说的都对，自己所谓的告白不过就是这些轻浮的理由罢了。 “可即使如此，你先前那些话也是不对的！” 薛世衍的话听上去像是在狡辩。 黎冬瑶怔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他还心心念念着那些自暴自弃的话吧。 起身从薛世衍身上离开，黎冬瑶拍了拍裙子，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薛世衍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慢悠悠地说： “我知道。” “……诶？” “正因为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了一遍，才更让我确定了只有学习才能真正改变自己的人生。我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也并不比别人聪明，所以只有更加努力，比所有人都努力，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说到底，无论是随便找个人嫁了，还是被有钱人包养，不过都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而已，可笑又可怜，和我家乡里那些愚昧的人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别吗？只有自己的力量，才可以依靠。”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薛世衍依旧能从黎冬瑶身上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意志力。 坚韧，且自尊。 这是在周围其他同龄人身上看不到的。 强大到足以改变一切的信念。 ——薛世衍如此相信着。 他相信只要黎冬瑶还有这样的意志，就绝不会成为她口中那种只能寄生的女人。他的班长，这个名叫黎冬瑶的女孩，终有一天会到达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变得无比强大。 “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薛世衍衷心祝福。 咔吱—— 一声轻响，教室的前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第2章 不一样的人生（四） ================================== 七、校医佘幼薇 封住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教室里的两人同时回过头，只见门口飘进来一簇红点，再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红点，而是香烟燃烧的部分。 一道强光忽然亮起，照了过来。 薛世衍抬起胳膊，眯了眯眼睛，出声询问：“是老师吗？我们被人恶作剧困在这里了……” “跟我出来。” 站在门口的人打断了他的话，冷声说。 和黎冬瑶对视一眼，两人借着手电筒的光线走出教室。他们出来后，门外的人走到护栏边，转过身双臂枕在栏杆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两人。 她身穿白大褂，嘴边叼着根香烟，吊儿郎当的，不是他们见过的老师。 从穿着上来看，更像是医务室的校医。 “这么晚还待在教室里，有什么想说的吗？” 校医打扮的女人问。 “你是老师吗？我们之前在排练晚会的节目，结果有人恶作剧把门抵住了……” “那是我干的。” “……哈？”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短发女人吸了口烟，满不在乎地说：“昨晚你们也待了很久吧？高一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就要回寝室，你们不知道吗？” “那是因为……” “你刚才说排练晚会节目？证据呢？”短发女人再次打断了薛世衍的话。 【这人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吗！】 他腹诽的想。 一旁的黎冬瑶走上前去，把相声的台本递给了短发女人。 女人随手翻了翻，也不知看清楚没有。她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两眼冷静的黎冬瑶，又看向薛世衍，说： “好吧，我相信你们了。” “……” 薛世衍气得说不出话。 这个女人从出场到现在就一直打断他的话，还面不改色的承认了封住门的事是自己干的。这些就算了，最主要是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根本不管两人的感受，自说自话就决定了一切。 就算是老师，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我没见过你，你不是高一和高二的老师。”黎冬瑶忽然开口，盯着短发女人看。 “嗯，我是高中部的校医。” 女人的回答很干脆。 就和她承认“恶作剧”是自己干的一样，丝毫没有愧疚和心虚。 “学校里不能吸烟吧？” 薛世衍补了一句，心里已经琢磨着明天一定要把这件事报告给老何。 短发女人瞥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笑，按灭香烟，轻松地说：“想报复我吗？太好了，我早就不想干这个狗屁工作了。” 【不按套路出牌？】 薛世衍有些傻眼。 而黎冬瑶又仔细把这个女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之前由于手电筒光线太强没看清楚，现在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女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佘姐姐？” 她轻声试探。 “嗯，就是我。” 短发女人点头答应。 薛世衍看了看两人，一头雾水地问黎冬瑶：“你和她认识？” 不是“老师”，而是“姐姐”，这显然超过了一般学生对学校教职员工的称呼。 “她是校长的女儿。” 黎冬瑶很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 薛世衍恍然大悟。 ——难怪这个女人这么有恃无恐。 “可我们的校长不是姓郭吗？”他又问。 这次回答的是佘幼薇： “不错嘛，小子。刚高一就记得校长姓什么，很多学生毕业了都不知道呢，”她看似夸赞地说了一句，又板起脸，“大人的事，你个小屁孩叽叽歪歪什么？” 川剧变脸都没她快。 【这都什么人啊！】 被当面怼了的薛世衍感触更深。 看出了他的憋屈，黎冬瑶解释说：“我初中入学那段时间见过佘姐姐几次，她那时……很淑女的。” “你见我的时候是在家里，那个死老头整天唠唠叨叨，念经一样……” 抱怨自家老爸的佘幼薇忽然回过神，撇撇嘴，“啧，跟你们小孩说这些干什么……时间不早了，既然你们不是私底下搞东搞西，那就回寝室吧。” 佘幼薇把两人带下了教学楼。 黎冬瑶很礼貌地向两人道别，临走时薛世衍忽然叫住她，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有个想法，你考虑一下？” “什么？” “要不我们换一下角色定位吧？我昨晚恶补了些相声的视频，发现捧哏不需要做太夸张的肢体动作，或许比较适合你？” “嗯……” 黎冬瑶听后沉思了一会儿，答应等明天排练的时候试一试再做决定。 “喂，你不回宿舍吗？” 等黎冬瑶走后，穿着白大褂的佘幼薇站在薛世衍身边问。 “我是走读生啊。” “走读生？那你惨了，这个时间点很难叫到车的。”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他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大人。 佘幼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手拍拍薛世衍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往停车坪的方向指了指，“得了，还在生气啊？我送你一程，这总行了吧？” “你会有这么好心？” 薛世衍说话也是很不客气。 接连无视别人的发言，还跟学生搞“恶作剧”，这样的人说要送他回家，这可能吗？ 他很怀疑这个女人的真正用心。 “怀疑我？你有什么值得我骗你的东西吗？”佘幼薇又拍了下他的背，劲直往停车坪的方向走去，“反正我要回家了，你自己看着办。” 薛世衍盯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这时候高三都已经下课很久了，他手机又没电，叫网约车都没办法。要搭出租车的话至少要花十几分钟走到另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上，想想都累。 至于这个女人…… 不管她的性格有多恶劣，至少不是什么可疑人士，不用担心被拐跑。 而且自己可是男人啊！有什么可吃亏的？ 思来想去，既然有免费的专车可以送自己回家，薛世衍也就欣然接受了。 走到停车坪，薛世衍的眼睛还在一排排或漂亮或脏兮兮的轿车上打转，佘幼薇的声音已经从另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傻不拉几瞧什么呢？过来！” 【忍住！忍住！】 被无缘无故骂了一句的薛世衍转过头，等他看清佘幼薇的座驾，立刻傻眼了。 “这……就是你的车？” “你小子什么眼神！我的车有什么让你不满的吗？” 佘幼薇跨坐在一辆白色的自行车上，斜着眼睛。 “我姑且问一下，这不是另一个‘恶作剧’吧？” “你有这么大排面吗？” “嗯……怎么说呢，佘老师，你别看我长得瘦，其实我也有100斤的。” 薛世衍委婉地提醒。 佘幼薇自信一笑，拍了拍自己座驾的龙头： “担心我带不起你？这可不是一般的自行车，是电动的！电动的懂吗？” “哦，电动自行车啊，真是高科技。” “……你找死是不是？” 听出了薛世衍恭维中暗藏的讥讽，佘幼薇咬咬牙，眼皮一直跳。 总而言之，最后薛世衍还是坐上了女校医自夸的电动自行车，一路朝着校门口的方向驶去。 他坐在后排，双手搂着对方纤细的腰肢，嘀咕说： “你不是校长的女儿吗？咋混得这么惨？” “关你屁事？” “不会开汽车吧？” “……我这叫节俭，叫自强，懂吗！怎么，哪条法律规定校医就不能骑自行车了？” “嗯，看来被我说中了。” “你……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佘幼薇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皱着眉，全神贯注地把控着电动自行车的龙头。后面的薛世衍一听，深信以这个女人的恶劣性格绝对干得出这事，搂着腰的手抱得更紧了。 “臭小鬼，你TM想吃我豆腐？” 平稳行驶中的电动自行车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八、小白脸 冷清的大街上，没有半个行人。 在一排排路灯的注视下，一辆白色的电动自行车以狂放的“S”形轨迹奔驰在非机动车道上，犹如喝得烂醉的酒鬼。 自行车驾驶位上，一个短发女性绷着脸，敞开的白大褂迎风乱舞，眼睛直直盯着前面，仿佛驾驭着愤怒公牛的杰出骑士。 只是微微泛白的嘴唇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后面的薛世衍紧紧搂着她，脸贴在背上，急切地说： “镇静！镇静！” “闭嘴！老娘镇静的很！” 佘幼薇怒而大骂。 要不是后面那个小混球忽然把她搂得死死的，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吗？！ 她把牙齿咬得嘎嘣响。 好在这不是笨重的摩托车，稳住轻巧的龙头后，温顺的电动自行车很快就恢复了平稳，让两人都齐齐舒了口气。 “你这技术不开汽车是对的。”薛世衍说。 “你要不是死老头的学生，我现在就把你做掉。” 佘幼薇也一肚子怒气。 “你是老师，注意一下形象，谢谢。” “狗屁老师！老娘就一个校医，专门伺候你们这群小鬼的校医！”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照顾自己身体，尤其是在学校的时候。” “呵呵，记住你这句话，要是哪天落在我手上，‘不会被发现的用毒一百零八招’了解一下？” “这名字一听就是随口编的吧？” “嘁，不是弱智吗？” 佘幼薇不满地撇撇嘴。 薛世衍脑门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 ——这个校医太不正经了！ 两人像是八字相克的冤家似的一路吵个没完，大约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薛世衍住的小区外面。 “臭小鬼，你家怎么住这么远？” “祝你回家的电量还够。” “滚吧！” 相互之间“友好”的道了别，薛世衍在门卫那里刷了下门卡，进入小区。 回到家，秋阿姨和那个冷僻的继弟已经睡下了。薛世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没有开灯，摸索着到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就到了沙发上。 他的被窝已经铺好了，想必是秋阿姨做的。 躺在沙发上，他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以及黎冬瑶说的话，想了半天，又起身走到阳台那边，随手带着一盏充电台灯。 “再背背台词好了。” 城市里遥远的另一端，同样有一盏台灯被摆在阳台上，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第二天。 严立文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果然落跑了，整天都不见人，也没有请假。老何给他的家长打电话，对方回说严立文早上就上学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于是乎，薛世衍这个“备胎”正式转正。 晚会的表演很成功，薛世衍和黎冬瑶互换了角色，效果明显和之前不同。这之后，班里的同学们私底下又乱嚼舌根，说薛世衍用“卑鄙”的手段“上位”，虏获了班长大人的芳心。而严立文在被哥们儿背叛之下“悲痛绝望”，才心灰意冷地拒绝了演出。 编的跟真的一样。 薛世衍很纳闷，为什么在这些相关的谣言里总是自己当反派，难道自己长得很像坏人吗？ 对于他的问题，严立文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点头说： “你确实长得像小白脸。” “像小白脸是我的错吗？不对……我哪里像小白脸了啊！” 看样子，“小白脸”、“吃软饭的”这些从小就贴在他身上的标签，还会继续贴下去。 晚会过去，他和黎冬瑶的关系再次回到之前，仿佛被困教室的那晚从没发生过。 夏果在忙碌着漫展的事，她的剧本已经写好了，只等小仙女把它画成漫画。 “瑶池总是神神秘秘的，每次都要到周末才出现。” 充满少女气息的卧室里，夏果搂着抱枕坐在床上，嘟着嘴说。 薛世衍盘腿在地板上，被强拉过来看最新修改后的剧本。 “说不定她是高三的学生？很忙吧。” “是吗？可是我感觉瑶池应该不比我大多少啊。” “少女的直觉？” “是‘美少女的直觉’。” “呵。” 薛世衍冷笑一声，被飞过来的枕头砸中脑袋。 “就知道损我！”夏果气鼓鼓的，“你这样还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吗？” “自恋狂，人人得而诛之。” “去死！”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夏果累得脸蛋通红，扇了扇风，蹙着眉说：“说起来，瑶池也从来不跟我们语音呢。” “说不定是个大叔？” “不可能！瑶池肯定是个萌妹纸，软萌软萌那种！” “又是你‘美少女的直觉’？” “当然！” 夏果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一晃一晃的。 她也盘腿在床上坐下，手撑着脸，问薛世衍：“怎么样，我修改的剧本很赞吧？是不是有种想要马上找个男孩纸恋爱的冲动？” “我是钢铁直男，谢谢您嘞。” 薛世衍飞过去一个白眼。 一想到剧本多出来的几段肉戏，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什么修改啊，根本是强行插进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床戏吧！你就那么喜欢床戏吗！】 有这样一个腐败到根子里的青梅竹马，他生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卖了。 ——“哟嚯嚯~客官大爷，这位白嫩嫩的小鲜肉您还满意吗？记得常来光顾啊！”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薛世衍不寒而栗。 夏果与她的“腐烂姐妹”们开始准备漫展时候的各种事项，道具啊，展位啊，印刷啊，COS服装啊之类的一大堆东西都要弄，时间很紧，一时之间也没空再来骚扰薛世衍了。 老爸出差回来住了几天，又很快走了。家里那个冷僻的继弟依旧对他视若无睹，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做久了也渐渐没了耐心。 秋阿姨倒是很理解他的难处，每天都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班长大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上课总走神，吃饭的时候也恍恍惚惚的，连米粒粘在鼻子上了也没发现，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回到教室。 “……你说，班长这样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薛世衍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告诉了严立文，有些担心地说。 严立文低头玩着手机，闻言抬起头，看向身旁的薛世衍，皱眉说：“我说哥们儿，你不会真喜欢上班长了吧？” “瞎说什么呢？” “不是我说啊，就算是我，也觉得你把班长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这种行为很变态啊……” “有你偷看女生换衣服变态吗？” “你怎么知道的？”严立文一脸惊讶。 “呵呵，被一群女生追着打，我不想知道也很难啊。” 薛世衍耸肩。 “咳咳——”严立文转了转眼珠子，正色说，“真搞不懂这些女生，我明明是为了艺术啊！为艺术献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瞒你说，我最近打算成为画家，之所以偷看女生换衣服是为了观摩人体构造！” “嗯，我就当真的听。” 薛世衍嘲讽的表情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大的“不信”。 严立文赶紧转换话题： “嗨！怎么说起我了？我说啊，哥们儿，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吗？我上次见过，啧啧啧，一点儿也不比班长差啊，而且那波涛汹涌……” “打住！” 眼见严立文的表情越来越猥琐，薛世衍阻止了他后面的话，皱眉问： “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每天跟你一起上下学，我想不注意也很难啊，”严立文的口气和刚才的薛世衍一模一样，“她叫夏果吧？那可是咱们高一的第一大校花，那身材！那长相！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多人看你的眼神里都冒着绿光？” “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了？她可是亲口承认了，你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说长得没你漂亮的，一概不考虑！” “卧槽……”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薛世衍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绝对是那个小魔女给我出的难题！】 一想到被全校不知道多少男生暗地里扎小人，他就头皮发麻。 童年的阴云仿佛又回来了。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对，等等……为什么是‘长得没我漂亮’，而不是‘长得没我帅’？” “因为你是小白脸啊。”严立文理所当然地说。薛世衍脸一黑，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第3章 喧闹的幕间（一） ================================ 一、为什么追我？急支糖浆！ 严立文一语成谶。 体育课上，薛世衍顶着热汗跑到小卖部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刚拧开瓶盖，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薛世衍！” “嗯？” 他转过头，喝了口矿泉水，眼神无辜。 叫他名字的人他并不认识，更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见过。 方格脸，板寸头，爆炸性的肌肉把可怜的校服绷得很紧，一对炯炯有神的粗眉大眼正怒不可遏地盯着他。 这个人皮肤略黑，眉骨高耸，神似历史课本中的北京猿人。 这相貌真的是学生么？ 【比严立文那个家伙还像大猩猩啊……】 薛世衍不厚道的想。 他常把严立文比作大猩猩，但客观的说，严立文只是长得比较壮，力气又大。持平而论，如果不是那个极端不靠谱的性格，严立文绝对算得上女生们心目中“白马王子”类型的大帅哥。 可眼前这人就真的很像是大猩猩了…… 好吧，这个说法可能不太礼貌，稍微修正一下——这位突然跳出来的同学比薛世衍看起来至少老了二十多岁。 “你就是薛世衍吧！” “你是？” “我是高三7班的熊达！是男人的话，就接受我的挑战吧！” 男学生亮了亮砂锅大的拳头，声音粗犷。 薛世衍眉毛一挑，不确定地问：“熊……熊大？” “是熊达！熊达！飞黄腾达的达！”男学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怒不可遏地嚷嚷，“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你敢堵上一切，与我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吗！” 【这人热血漫画看多了吧？】 “呃，熊大……不对，熊达学长？我们似乎……不认识吧？你突然说这样的话，我也很为难啊。” “薛世衍学弟说的对。” 忽然，又一个人跳了出来。 这个人打扮骚包，头发还烫了波浪卷。与熊达不同，他身材消瘦，比薛世衍还要瘦一点，可个子挺高，估摸着至少有180cm以上。 ——简直就像是移动电线杆。 薛世衍心里吐槽，搞不懂这一个个是在闹哪出，新登场的不知名同学自恋地撩了撩刘海，走过来电眼十足地瞟了他一眼，自信一笑。 “夏果学妹不是说了吗？只有‘比薛世衍漂亮’的人才能得到她的青睐，你这头大狗熊有点儿自知之明行不行？” “常松！这不关你的事！上次揍的你还不爽吗？” “你！……哼！”常松阴沉着脸，故作优雅地摊开手，“野蛮人就是野蛮人，脑子退化到连话都听不明白吗？这位同学可是夏果学妹的青梅竹马，人长得又俊，如果我是夏果学妹也选他。这光天化日的，你想怎样？你真敢在这里把他打一顿？呵！” 常松看似在维护薛世衍，可嘲讽的语气一直在挑拨熊达的神经。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可想好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到时候老师一来……呵呵，我劝你一句，还是放弃吧，你这种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夏果学妹？” 【这两个逗比都很危险啊。】 熊达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一旁的常松还在煽风点火，自感不妙的薛世衍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寻找逃跑路线。 “喂！那个叫薛世衍的！你敢不敢跟我打一架！”熊达咬牙切齿地看过来，“谁输了以后就不准再接近夏果，是男人就干脆点，敢不敢！” 【神经病啊你！】 薛世衍没理他，已经准备开溜了。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个声音闯了进来： “这不是篮球队的熊达吗？哦，假人妖常松也在啊，”眼镜男从人群中走出来，抱着胳膊冷笑，“你们堵在这里是想干嘛？” 这个人一出现，吃瓜群众里认识他的人纷纷说： “他不是高二的刘俊伟吗？” “是学生会的人啊。” “一个篮球队的，一个学生会的，嘿嘿，有好戏看了。” 小卖部前面的空地上越来越热闹，三个高年级的学生相互对视着，眼中有挑衅、有愤怒，也有不屑。 毋庸置疑，他们的目的都是夏果，而薛世衍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你们以为自己在演偶像剧吗！】 扫了一眼这三个凹着造型的家伙，薛世衍不想被卷入这趟浑水，找准一个时机就往人群外面跑。 他这一下打乱了三个高年级学生的节奏，下意识想要阻止他。 “让一让！让一让！” 薛世衍双手拨开人群，只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下一秒，惊雷般的咆哮声从后面传来，同时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薛世衍！是男人就不要跑！” 【不跑我就是傻子！】 薛世衍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坦克似横冲直撞直奔自己而来的熊达，心里一跳，加快了速度。 “哇哦！真刺激！” “这是怎么了？” “管这么多干嘛？追上去啊！” 围观的人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也跟着这四个人跑了起来，有人嚷嚷“我也喜欢夏果啊！”还有人浑水摸鱼，趁人多揍了看不爽的人一拳。 “TM的谁打我！” “夏果是我老婆！” “兄弟们，揍他！” 校园里，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像马拉松似的到处乱窜，领头的薛世衍内心一阵卧槽，搞不懂这些学生是发了什么疯，跟自己这么过不去干嘛？ 【夏果这个害人精！】 他无语泪千行。 早先那三人被人群淹没，现在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薛世衍带着凑热闹的、想揍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跟着跑的“马拉松”大队在食堂、宿舍、教学楼绕了好几个弯，累得像条狗。 大多数人在这个过程中渐渐离开了，他又在图书馆拐了个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扑到草坪里蜷缩起来。等一伙人风风火火地跑过后，他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吹掉鼻子上的枯草，一溜烟跑了出去。 刚从图书馆边上的小巷子出来，那伙人也从另一边的巷口跑出来了，薛世衍一惊，连忙低下腰，一个箭步冲到了图书馆里面。 【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 担心被人发现找过来，他劲直往里面走，走到一半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停了下来。 靠窗的一排桌位上，有个长发女生正俯下头，在桌上写写画画。 薛世衍想了想，又瞄了眼门口，见没人过来，便静悄悄的往那个女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或许是由于太专注，女生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薛世衍的视线从她的头发、侧脸一路往下，看到她从短袖中裸露出来的胳膊枕在长桌上，秀气的手握着铅笔，在一张A4纸上轻轻勾勒。 嗯…… A4纸上的东西让他一愣。 夏果曾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 ——【瑶池总是神神秘秘的，每次都要到周末才出现。】 ——【是吗？可是我感觉瑶池应该不比我大多少啊。】 ——【不可能！瑶池肯定是个萌妹纸，软萌软萌那种！】 …… 他依稀记得，班主任老何让黎冬瑶在体育课的时候去办公室帮忙批改试卷，下一节英语课老何要讲卷子。 她不应该在这里才对？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在帮夏果校正文本的时候，薛世衍就被逼着看了那个剧本好几遍，不说倒背如流，至少大致剧情了然于胸。 【更何况……】 “哦，宝贝儿，让我给你注射感冒糖浆吧！” 薛世衍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念出了A4纸上对话气泡里的台词。 啪嗒一声。 游走在A4纸上的铅笔笔尖，突然崩断了。 二、图书馆 “请你忘掉现在的一切，薛同学。” “有话好说。” 这不过是一段普普通通的对话。 前提是忽略掉薛世衍微微后仰的身体，以及揪住他衣领，迅速靠近，把铅笔笔尖对准他眼球的黎冬瑶。 眼皮眨了眨，湿润的眼球略微晃动，清晰的倒映着断了一节的笔尖。 ——即使如此，它也足以轻松戳瞎一颗脆弱的眼珠。 薛世衍此时此刻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喉咙鼓动。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从容”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想，我们可以先冷静下来。” “已经忘掉了吗？”黎冬瑶眼睛都没眨一下。 葱白的手指稳稳握着铅笔。 “……我可以努力一下。” “请在五秒之内忘掉，薛同学。” “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呢？” “像电脑文件那样直接删除不行吗？” “我认为人类还没有进化到那种程度。” “原来如此，”黎冬瑶的语气很机械，“说起电脑，真是方便的工具啊，可以清除上网痕迹，还能删掉不喜欢的文件。人类也能像电脑那样方便就好了。” “可我不是电脑……” “嗯，我知道。薛同学明明不是电脑，却总喜欢偷窥他人的隐私呢，那次也是，这次也是，你的这双眼珠就这么好奇吗？破坏掉就能忘记了吧？嗯……不对，如果用电脑比喻的话，眼珠只是摄像头，储存文件的硬盘在脑袋里吗？” 黎冬瑶没有焦距的眼睛向上移了一点，盯着薛世衍的额头。 “是我失策了，以头骨的硬度，铅笔是没有办法的。” 她有好好反省。 一滴冷汗从薛世衍的额角流了下来。 【班长大人是认真的。】 认知到这一点，他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得想个办法才行。 如果不能让班长从这种黑化的状态清醒过来，明天他就会以一种悲惨的方式登上锦城日报的头版头条。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笔尖距离眼珠越来越近，薛世衍脑子急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瑶池小仙女！” 笔尖停住了。 黎冬瑶眨了下眼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她仔细地打量着薛世衍的脸，似乎在和记忆中的人一一比对。 不过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她脸一红，又黑了下去，身上的杀意更加明显。 “你知道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呢。” 黎冬瑶脸上笑嘻嘻的，苍白又病态。 右手的铅笔笔身咔吱作响，几乎快要被捏断了。 “等等！”薛世衍抓住了最后一丝机会，闭上眼睛大喊，“我是‘果果’的朋友！” 说句话说完之后，对方半天没有动静。 薛世衍刚想悄悄睁开眼睛看一眼，只听黎冬瑶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抱歉，我的同学有点吵了，我们会安静一点的。” 衣领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薛世衍微微偏过头，只见一位穿着制服的女人不满地瞪了自己一眼，又对黎冬瑶和善地点了点头。 “……给我解释清楚。” 图书管理员走后，黎冬瑶把脸凑过来，俯在他耳边轻声说。 薛世衍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心中无比感谢那个尽忠职守的图书管理员小姐。 劫后余生的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对黎冬瑶说什么，从柜台那边转过来的视线仿佛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又猛地转了过去。 三个罪魁祸首堂而皇之的从图书馆门口走了进来，视线在图书馆内顺时针扫了一圈，看向了这边。 前有狼后有虎。 遭遇人生最大危机的薛世衍来不及考虑，顿时往地上一蹲，钻进了桌子下面。 “你……” “嘘——” 桌子下面的薛世衍把食指竖在唇上。 那三个高年级男生分开搜搜索，其中的眼镜男往这边走了过来。黎冬瑶瞥了眼下面慌慌张张的薛世衍，不动声色的用课本把桌上的稿纸盖住，装作复习功课。 眼镜男接连问了几个人，走向黎冬瑶这边。 从薛世衍的视角，能看到他笔直的裤管，和锃亮的皮鞋。 “这位同学，请问你有看到过一个小白脸模样的高一男生吗？他大概这么高，头发到耳边……” 眼镜男的声音传入薛世衍耳中，让他恨得牙痒痒。 【你才是小白脸！你全家都是小白脸！】 “没见过。” 黎冬瑶的声音很冷静。 薛世衍刚想给她点个赞，抬起的脑袋忽然被踩了下去。 那是黎冬瑶的脚。 【喂！】 薛世衍不敢弄出动静，只能抓住头顶的脚踝挠了挠，示意对方不要踩他的头。可黎冬瑶感觉到脚踝上的触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更用力的踩了下去。 “哦？是么，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眼镜男捕捉到这一闪而逝的表情，产生了怀疑。 【老实点不要乱动！】 要不是有这个眼镜男在，黎冬瑶真想一脚踹死桌子下面那个混蛋。 军训的时候偷看她洗澡，现在又发现了她的秘密，还是个认识“果果”的人。这些也就罢了，可他不知又招惹了什么，一下子就钻到了桌子下面，还让自己帮忙掩护。 他以为自己是谁！ 自己又是他什么人？ 黎冬瑶气得发抖，那天晚上在教室里，她不过是在“将要和偷看过自己身子的家伙度过一晚”这种焦躁中有些失了分寸，不由说了些憋在心里很久的牢骚话，难道他就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了吗？ 【从这个角度，他肯定能看到我裙子下面的……】 一想到这里，黎冬瑶更是羞愤。 踩在那家伙头上的鞋子也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 不过尽管内心里的戏码再怎么激烈，黎冬瑶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大的起伏。对于眼镜男的质疑，她只是略微抬了抬眼帘，声音清冷地说： “随你怎么想，我要复习功课了，请不要打扰我。” 刘俊伟有些惊讶。 不是自夸，他在这所学校好歹也是很受女生欢迎的人，相貌出众，头脑聪明，家境更是不错，妈妈还是海蓝中学董事会的成员之一。 他从不炫耀这些，认为这种暴发户一样的行为很LOW，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坦然接受别人的无视。 这个高一女生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冷淡？ 哪怕不表现出崇拜和爱慕，至少也该羞涩一下吧？ 一般情况下，自己可不会随便和一个女生主动搭话。 “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想了想，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高一新生刚入学没多久，他又是高二的学生，不知道也在所难免。 【这样的话，倒也可以原谅。】 刘俊伟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自顾自的原谅了对方。 “不认识。” “呵呵，果然是这样。我叫刘俊伟，是学生会的副主席，我再问你一遍，你有见过……” “你很吵。” “呃——” 又是这副冷淡的表情，甚至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刘俊伟再次吃了个瘪，终于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女生。 她穿着印有高一标志的校服短衫，皮肤很白，在阳光下微微泛着牛奶般的亮光。乌黑柔顺的长发像极了高档的绸缎，与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鼻子挺翘，嘴唇红中带粉，长长的睫毛仿佛黑天鹅张开的翅膀，一扇一扇在他心中卷起阵阵涟漪。 不得不承认。 即使只露出了一个侧脸，这也是他生平仅见的美女。 【难怪这么高傲。】 寻找薛世衍这件事被瞬间抛在脑后，刘俊伟见猎心喜，暗道自己差点就错过了一个与美女学妹结识的绝好机会。 记忆中高一有名的女生名字在脑海中一一掠过。 他思考了片刻，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笃定地说： “你是高一6班的黎冬瑶吧？” 与此同时—— 黎冬瑶另一只脚也狠狠踩在了薛世衍肩膀上。 像是在发泄。 ——都是你这混蛋带过来的麻烦！ 第3章 喧闹的幕间（二） ================================ 三、桌上桌下 刘俊伟拉开椅子，在黎冬瑶对面坐下，开始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 他自负以自己的相貌和才华，肯定能扭转这个冷美人对自己的淡漠态度，甚至能交个朋友也说不定。 【她用什么社交软件呢？直接要手机号码是不是太直接了？】 另一边的黎冬瑶任由他嘀嘀咕咕，平静地翻阅着桌上的《伯里曼人体结构绘画教学》，游离的视线却没有集中在书页内容上，桌板下面一脚一脚往薛世衍身上踩。 抱头蹲防的薛世衍有苦难言。 图书馆中供学生休息阅读的桌子是长桌，可两边之间并不算太宽。刘俊伟一坐下来，空间再度缩水，更可恶的是这逗比还喜欢翘个二郎腿，锃亮的皮鞋在薛世衍耳边一抖一抖的，好几次都差点碰到他。 不得已，他只能往黎冬瑶那边挪了挪。 这一挪不打紧，他的脸几乎快要碰到黎冬瑶的大腿根部。温热的鼻息扑在敏感的皮肤上，上面的黎冬瑶两眼一瞪，脸上浮现出缕缕红霞，下意识夹住了大腿。 嘴唇被牙齿死死咬住，若不是这样，她恐怕会惊叫出来。 【他、他他他在干什么！】 “怎么，你不舒服么？”刘俊伟自以为是地问。 黎冬瑶没有回答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课桌下面。 薛世衍的脸都扭曲了。 两条大腿一左一右夹在他脑袋上，其中左腿抵着胸口，右腿搭在肩上，丝质的触感在脸上摩擦，能感觉到里面软软绵绵的腿肉。和他一样，黎冬瑶也不是擅长运动的类型，不过经常锻炼，皮肤并不松垮，相反还十分紧致。 肥皂的香气更加明显。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想要闭上眼睛，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可扭曲的脸让他无法控制上面的肌肉，被扯起来的眼皮眨了眨，像是被卡住的卷帘门，半天都合不上。 一团黑影出现在他视野中。 海蓝中学的校裙是膝上裙，一般情况下不容易走光，除非有人刻意蹲在下面偷看。然而以现在两人的姿势，别说是膝上裙，就算是长裙也没用。 但薛世衍终究还是没有看到什么三角形的衣物。 黎冬瑶是一个偏传统的女生，不习惯穿短裙，所以每次都会再加一条不透肉的黑色裤袜，防止走光。 这稍微减少了一丝此刻的暴露度。 可即使如此，被两条大腿夹住的薛世衍也脸红耳赤，甚至回想起了军训那晚看到的画面。 ——月光下，少女的酮体犹如洁白的羔羊，圣洁而美丽。 【不行，薛世衍你不能一错再错了啊！】 想到这里，他艰难地抬起撑在地面上的手，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 先前也说过，由于刘俊伟出人意料地坐下来，桌下面的空间减少了很多。薛世衍在往黎冬瑶那边挪的时候，惹得对方被刺激到，本能地夹住了他的脑袋，因此，他现在还处于“爬行”的姿势，靠后的两只脚不足以支撑身体。 抬起手，薛世衍的上半身立刻往下坠了坠，被夹在脑袋两边的大腿拦住了。 这就等于说他向下跌倒的力量全都集中在了脖子上，差点憋过气去。 拍拍黎冬瑶的大腿，他又不能出声，只能尽量把脚往前挪，试图找到新的支撑点。黎冬瑶搞不懂下面的薛世衍在干什么，只觉得他一直往自己下面钻，吓得两腿夹得更紧。 【这个……变态！】 她银牙轻咬，镜片后面的眼眶泛起点点泪花。 对面的刘俊伟一直向她搭话，丝毫没注意到桌面下的“战争”。黎冬瑶一面阻止薛世衍更进一步的“非礼”，一面敷衍地应付着刘俊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薛世衍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他看过自己身子吗？ 还是因为自己曾向他吐露过心声？ 黎冬瑶不明白。 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刘俊伟发现课桌下的薛世衍。 她也给自己找了个恰当的理由： 【这么羞耻的事怎么可以让外人知道？绝对不行！】 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快要冲破表面的封锁，黎冬瑶姣好的脸上略微有些扭曲，身体的坐姿也越来越不自然。 刘俊伟奇怪地看着这个高一女生。 他根本不会知道，就在一桌之隔的下面，他眼中的冷美人胯下正趴在一个男生。 “冬瑶学妹，你也对绘画有兴趣吗？” “嗯……” “说起来，我也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什么时候我们来交流一下？” “啊……” “‘啊’？是答应的意思吗？呵呵，我知道市里有家美术馆，我和那边的馆长认识……” “……别，啊，你不……” “你说什么？” 黎冬瑶俯着头低声说了一句，对面的刘俊伟没有听清。 这句话当然也不是对他说的。 刘俊伟又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气馁。在他看来，这个冷冷的学妹已经被他勾起兴趣了，否则怎么会一开始态度那么冷淡，而现在却羞红了脸，还把头埋下去了呢？ 【呵呵，没看出还是个很害羞的女生。】 他以为黎冬瑶是想要掩盖自己的羞怯，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个欲盖弥彰的行为并没有太大作用，因为他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脸，也能看到她红彤彤的耳朵。 【真可爱。】 刘俊伟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对男人、特别是骄傲自负的男人来说，没什么是比征服一个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人更具有挑战的事了。当一个态度冷漠的女人稍微转变一下，变得和善，甚至于暧昧，这对男人的刺激比嗑了大麻还爽。 这是男人的通病，而刘俊伟现在就处于这种浮于云端的愉悦中。 他并没有因此就打算放弃夏果，只不过在追求夏果的过程中，他也不介意试着攻略一下这块刚发现的绿洲。 【这也是枯燥生活中的一种情趣，不是么？】 刘俊伟从容的想。 可如果他知道自己所瞄准的猎物、对面那位冰雪漂亮的冷美人、看上去似乎是对他产生了兴趣的高一女生此刻正绷紧双腿，把一个男生的脸夹在下面，是否还会这么从容自信呢？ ——而且那个男生还是他正在找的人。 上帝祝福他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到图书馆其他地方去搜索的熊达和常松一无所获地走了过来，见刘俊伟没有行动，反而在跟一个女生“谈情说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刘俊伟也觉得他们搅和了“渐入佳境”的气氛。 他站起身，厌烦地瞥了眼两位学长，又堆起帅气的笑容对黎冬瑶说： “冬瑶学妹，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我没有手机。” 激动于这麻烦精终于要走了，黎冬瑶抬起头，冷冰冰地说。 刘俊伟又吃了一个瘪，被其他两人好一阵嘲笑。 而他却认为是这两人的出现让黎冬瑶不满，心中也有些怨气。 三人不愉快地走了，在桌子下面憋了好久的薛世衍颤巍巍爬出来，扶着桌沿挪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充血的两条腿像是石头一样僵硬。 脸上的肌肉也有些酸痛。 “多谢了，被那三个人找到的话，不知又有多麻烦。”他揉着脸，向黎冬瑶道谢。 “就这些吗？” “嗯——下课请你喝奶茶？” 黎冬瑶沉默了片刻，呼出一口气，明明心中如台风过境一般，脸上的表情却很平淡：“你还没有说‘果果’的事吧？我等着你的解释。” 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她又一次忽略了薛世衍占自己便宜的事。 是怕尴尬吗？ 还是说，单单只是觉得这是不可抗力，没有必要过分纠缠？ 四、搬家 时间回到现在。 同一栋图书馆，同一个位置。 就和半年前一样，薛世衍坐在黎冬瑶边上，说着与【腐烂姐妹会】相关的事。 “夏果又没按时交稿吧？什么时候的漫展？你可别像上次那样晕倒了。” 薛世衍说着，注意到了她的黑眼圈。 半年前那次，夏果来来回回把剧本修改了好几遍，等交给黎冬瑶的时候距离漫展的日期已经很近了。 那时黎冬瑶为了把本子赶出来，利用了所有空闲时间，觉都没睡好。上课时罕见走神，吃饭也没精神，最后甚至在早操的时候晕了过去，让班里的同学们都很紧张和担忧。 老何还差点给她家里面打电话，但被黎冬瑶阻止了。 “我有分寸。” 对于薛世衍的关心，黎冬瑶语气淡然。 【你有分寸的话上次就不会累到晕倒了。】 他心里嘀咕。 班长大人是个极其固执的人。 哪怕脸上的表情再风轻云淡，可只要是认准的事，再困难也要想方设法达成。说是认真也好，说是一根筋也罢，黎冬瑶就是这样的人。 薛世衍只能善意提醒，无法代替她做决定。 【如果一般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肯定是撞了南墙也闷起头往前冲吧。】 对于这个性情看似寡淡的女孩，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道别了黎冬瑶，他按时回到家中。 秋瑜穿上了女孩子的衣服，腰上围着围裙，在秋阿姨的指导下炒菜。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下意识往门口张望，却忘了肉已下锅，被溅起来的热油吓得大声尖叫。 “怎么了？”薛世衍走到厨房门口。 “不、不准看！” 秋瑜初次下厨，不想被薛世衍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连忙叫妈妈拉上厨房门。 秋瑾捂着嘴偷笑，给薛世衍打了个眼色，把推拉门合上了。 “让哥哥看一下又怎么了？”她揶揄自己的女儿。 秋瑜不理她。 握着炒勺，伸长了胳膊，如临大敌地翻炒着锅里的肉片。 到了吃饭时间，薛世衍把碗筷拿到饭桌上，秋瑜扭扭捏捏地跟在秋瑾身后，端着她抄的木耳炒肉片。 像是出嫁的姑娘似的。 “尝尝小瑜的手艺怎么样？”秋瑾夹起一块肉片，放到薛世衍碗中。 他放进嘴里嚼了嚼，皱起眉头。 秋瑜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你第一次做菜？” “……我去倒了。” 表情冷漠的秋瑜刚要起身，薛世衍忽然竖起大拇指赞说：“真不错啊！比外面饭店里的还好吃！” “呸，你假不假啊？” 秋瑜吐槽了他一句，脸上却不禁浮出一丝暖暖的笑容。 “真的！不骗你！配这样的菜，我能吃下三碗饭！” “三碗？你是猪吗？”秋瑜撇嘴，也吃了口自己的木耳炒肉片，“嗯……你真觉得很好吃？” “是啊！” “哦，那好。既然你这么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秋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说。 薛世衍扒饭的动作僵住了。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打碎牙齿也要往里吞。他强撑起笑脸，言不由衷地说：“这、这真是太棒了，以后……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欧、欧耶！” “呵。” 秋瑜冷笑。 一旁的秋瑾放下筷子，手抚着脸颊，“忧伤”地说：“唉，以后都不能给世衍做饭了。小瑜啊，你可要好好表现哦？” “等，等下，秋阿姨你……” “世衍你别说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里也只能有一个厨师！”秋瑾捏起拳头，眼中闪着泪光，“我也该退休了，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有必要到这种程度吗！】 明知秋阿姨在开玩笑，薛世衍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自从秋瑜开始穿上女装，秋阿姨的性格也开朗了许多，时常捉弄两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每个周末的上午薛世衍都会来到学校图书馆，和黎冬瑶一起备战数学竞赛；到了下午，他就带着女装的秋瑜在小区附近散步，偶尔也会去荷花公园。 充实的生活甚至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转眼到了5月中旬，今天是搬家的日子。 “嘿！表哥，发什么呆呢？”背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拍了一下，打断了薛世衍的沉思。 转过身，眼前正对着他嘿嘿直笑的丫头不是李秋妤又能是谁？ “表妹？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帮你们搬家呀！哼，都不欢迎我，刚才呆呆站着在想什么呢？” 李秋妤抱着胳膊，嘟起嘴巴。 薛世衍捏了捏她的鼻子。 即将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老房子，而且还是曾和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他难免有些感伤。 不过人总要向前看，在李秋妤的插科打诨下，他低落的情绪也恢复过来，活动活动身体，和搬家公司的人一起把家具往外面搬。 有外人在，秋瑜换回了男装，很不爽的对李秋妤说： “你来干嘛？” “真是的！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问？难道我过来你们不开心吗？”李秋妤抹了抹眼角，作泫然欲泣状。 “是，我很不开心。” 秋瑜呵呵冷笑。 “哎呀，小表弟你就别害羞了嘛！”李秋妤见这招不管用，转了转眼睛，一下扑到秋瑜身上，“我知道的，你其实很想我来吧？嘿嘿嘿——” “你的笑声真恶心！” 秋瑜用力推了推挂在身上的李秋妤，可推不动，气结地说：“还有，谁是你‘小表弟’？我不认识你这个老女人！” 被骂作“老女人”，李秋妤嘴巴抽搐了一下，眯着眼睛说： “哦——对，你不是我的小表弟，你是我的小表……” “你给我闭嘴！” 秋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让后面那个“妹”字没有说出来。 她还没有坦率到能以男装身份在外人面前暴露性别的地步，即使那些人只是不认识的搬家公司员工，今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一面的陌生人。 对于李秋妤的百般纠缠，她无奈又烦恼。 自己到底哪一点吸引她了？ 还是说，作弄自己很有趣吗？ 【真是烦人的家伙！】 嘴巴说着讨厌的话，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每次和李秋妤斗嘴的时候，自己都乐在其中。 毕竟她过去从没有过朋友，也不敢交朋友。 朋友什么的…… 如今算是有了吗？ 忙完搬家的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新家还没有准备食材，晚餐是点的外卖。吃饭的时候李秋妤向秋瑾撒娇，嚷嚷着要留下来过夜，秋瑜闻言立刻警惕起来，一个劲向自己妈妈使眼色。 “反正明天也不上课，秋舅妈，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嘛！” 李秋妤亲昵地蹭着秋瑾的胳膊。 尽管女儿很不情愿，秋瑾在电话里询问过薛静宜的意思后，还是把她留了下来。 他们的新家是三室一厅两卫，比以前的老房子多了一个卧室。秋瑾让秋瑜跟李秋妤睡一间房，遭到了秋瑜的强烈抗议。 “我才不要跟她睡一张床！妈，我跟你睡吧！” “咦？小表妹这么大了还粘着妈妈吗？”李秋妤故作惊讶地捂着嘴，眼神中的调侃傻子都能看明白。 秋瑜气得磨了磨牙齿。 “你就和表姐睡，”秋瑾先板起脸，后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就一个晚上，好吗？” “我不！”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我……我就不想和她睡觉！大不了、大不了我和薛世衍睡！” “哇哦！小表妹真大胆！” “唔——”秋瑜回过神，脸色潮红。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毕竟秋瑾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明天是星期天，秋瑾刚才和薛静宜在电话里约好早上一起去搓麻将，很早就睡了。秋瑜也早早地钻进了卧室，只留下薛世衍和李秋妤在客厅里看电视。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秋瑜拉开门走出来，恶狠狠瞪了李秋妤一眼，抱着睡衣走进浴室。 李秋妤眼珠子一转，跃跃欲试。 “你想干嘛？”薛世衍察觉到什么。 “嘿~嘿~嘿~” 她也不明说，只是贼兮兮的笑。在薛世衍无奈的目光中，李秋妤轻手轻脚跑到浴室门口，拧了下门把，发现没锁，当即眼睛一亮，红光满面地冲了进去： “小表妹，让姐姐看看你发育的怎么样啦？” “啊——！！！” 啪。 浴室的门被关上了。 里面响起了秋瑜的尖叫声。 第3章 喧闹的幕间（三） ================================ 五、恶作剧 夜里。 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趴在床上玩掌机的秋瑜浑身一抖，兔子似的蹦起来，眼神警惕地盯了过去。 掌机被她握在手中，对准门口的人。 “哈——真舒服~” 李秋妤泡了一个小时的澡，只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客厅那边响起薛世衍责备的声音，她对外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后脚一勾把门关上，而后转过头笑嘻嘻地看向秋瑜。 “小表妹，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头微微一歪，双手合十。 李秋妤笑容灿烂。 秋瑜这边的警惕与防备之心愈发深重。 “我、我警告你！别别、别过来！”她用掌机对准李秋妤，有些结巴地说。 先前在浴室里被袭击的画面浮现出来，秋瑜光是想一想，就脸热到快晕倒。 【这个变态痴女！大色狼！不要脸的老女人！】 当初作弄薛世衍的时候，他想必也是这种心情吧？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现在是秋瑜尝到被“同性痴汉”骚扰的滋味了。 她欲哭无泪。 “嘁，我才对你这种小屁孩没兴趣呢。”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李秋妤并没有过来再次袭击秋瑜，而是慢悠悠走到衣柜前，解开了身上的浴巾。 浴巾滑落下去，露出一具凝如羊脂的美妙酮体，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秋瑜楞了楞，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胸脯。 “喂，我的睡衣呢？” 李秋妤弯下腰，在衣柜里挑挑拣拣。 “没有！” “没有？那我今晚怎么办啊？”李秋妤转过身，手臂抱在胸口上，挤压出一个柔软的形状。 秋瑜眼皮跳了跳。 “嗯——？嘿嘿，小表妹你的眼神好色哦！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啊？” 李秋妤毫不避讳地揉搓自己的胸，朝秋瑜挤眉弄眼，声音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她就是故意要刺激秋瑜。 秋瑜也不负她的期待，银牙一咬，扔过来一团枕头：“滚啊！” 【哈哈，太有意思了！】 她得意的笑，又“愁眉苦脸”地说： “没有给我的睡衣吗？那没办法，我只能光着身子和你睡了。” “……啧，”秋瑜暗恨，“衣柜最上面右边第二格，里面有备用的睡衣。” “嘿嘿。” 李秋妤又招牌式的笑了笑，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去试着拿衣柜最上面格子里的衣服，可惜个子不够高，左右看了看找来一张椅子垫脚，踩了上去。 “我说，你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什么？”李秋妤一边回答，一边把方格里的衣袋子抱下来。 “光着身子就到处跑，你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哪有到处跑啊？”她从袋子里翻出一件橘橙色的睡衣，抖了抖往身上套，“卧室里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里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窗户可没关。” “……诶？” “才发现吗？” “咳，咳！没没、没关就没关！”李秋妤嘴硬，“这里可是10楼，谁没事往这边看啊，哼，想吓唬我？我一~点~儿~都不在意！” 说是这样说，可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窗户可以看到的范围，跑到了床边。 秋瑜笑了笑。 “你笑什么！”李秋妤叉腰。 “你猜？” “唔……看我笑话是吧？刚才在浴室里，‘欺负’的你还不够呢……” 她低下头，刘海遮住了脸。 床上的秋瑜立刻脑中警铃大作，跳起来拔腿就跑。然而这反应还是太慢了，守在床边的李秋妤一个饿虎扑食，拦腰把秋瑜扑倒在被褥上，一双爪子章鱼似的扭曲蠕动。 “呵呵呵——让姐姐再给你量量身体的尺寸吧！” “滚啊！” 感觉到睡衣下面放肆的手指，秋瑜惊恐万分的大喊。 但回应她的，只有李秋妤得意的贼笑。 “这两个家伙又在里面搞什么？”客厅里的薛世衍喃喃自语。 眼见时间不早了，他也去浴室里冲了个凉。出来时秋瑜房间里的声音仍未平息，还愈发让人脸红，他摇了摇头，充耳不闻地回到自己卧室。 “啊，好软——” 睡了几个月的沙发，他终于又能体验到床铺的舒适感。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 时间到了12点，薛世衍已经睡着了，秋瑜的房间里，玩疯了的李秋妤也心满意足地从秋瑜身上爬起来，舔了舔手指。 “多谢款待。” 她暧昧地笑说。 被断断续续挠了半个多小时痒痒的秋瑜瘫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湿漉漉的刘海一根根黏在额头上，小脸通红，吐气如兰。 虚弱的身体还一阵一阵抽搐。 这个房间里的床是以前买的双人床，李秋妤丢下秋瑜，爬到薛世衍曾睡过的上铺躺下，拿起手机给隔壁的薛世衍发了条短消息。 等了十几分钟，对方没有回复。 “嘿嘿嘿——” 手机屏幕的荧光打在脸上，她又兴趣盎然地笑了起来。 之前两人在床上“打闹”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电灯开关，房间里黑黢黢的。李秋妤躺在床上划手机，时不时看一眼右上角的时间，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十分瘆人。 转眼到了十二点半，薛世衍还是没有回复短消息。苦等已久的李秋妤顿时坐起身来，从上铺探头往下看，下铺的秋瑜似乎累坏了，蜷缩在床上，面朝墙壁一动不动，想必是睡着了。 【要不要再等等呢？】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秒，她就顺着双人床的楼梯爬了下去。 轻手轻脚踩在地板上，她转了转眼睛，小声叫了下秋瑜。秋瑜还是没有动静，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不想搭理她，不过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才是她想要留下来过夜的真正目的。 做贼似的走到门口，轻轻拧开门，她静悄悄地走出去，再把门缓缓合上。转过头，右边就是薛世衍的卧室。 卧室的门当然不会上锁。 很轻松地就钻了进去，明亮的月光下，床上趴着一团人影。 李秋妤舔了舔嘴唇，刚要往那边走，一只手忽然从背后的黑暗中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 这一瞬间，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耳边响起秋瑜的声音。 【什么嘛，原来是小表妹啊。】 被吓了一跳的李秋妤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呵，你的腿怎么在打哆嗦啊？” 秋瑜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这让李秋妤既脸红又生气。 【可恶！你等着，下次我再找回场子！】 心怀“报复”的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招惹秋瑜，只能服软地呜呜啊啊，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 秋瑜放开了手。 “你过这里来干什么？”她问。 声音很小。 李秋妤转过来看了看秋瑜，想了想，也压低声音说：“我来找表哥玩啊。” “等他睡着了才来？” “这时候才最有意思嘛，”她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又试探地问，“一起？” “……别误会，我只是来监督你的。” “嘿嘿，我懂我懂。” 两个小妮子一拍即合，踩着猫步来到床边，四只明晃晃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薛世衍，嘴角不约而同勾起一抹诡笑。 “你准备怎么玩？” “家里还有适合表哥的女生衣服吗？” “只有一件连衣裙，不过好久没洗了……” “用你的怎么样？” “我的？那怎么……不行不行……而且，我的有点小……”秋瑜摸了摸胸口，啧了下嘴，看向李秋妤，“要不用你的？” “不行！” “为什么？” “我的可是穿过的诶！” “……那怎么办？” “事到如今，没办法了。” “那算了，我回去睡……” “只能用我准备好的衣服了。” “……哈？” “‘哈’什么‘哈’啊？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过来了吗？” “你刚才在耍我是吧？”秋瑜反应过来，脸色阴沉。 “嘿嘿，你真聪明！” “滚！” 两人针锋相对的嘀咕了一阵，李秋妤让秋瑜到客厅里去，把她放在沙发上的书包拿过来。 “我为什么非得给你跑腿不可？” “待会儿可是要给表哥换衣服的，你敢吗？” “……呃。” “所以说小屁孩啊……这叫分工合作！要不然我去拿，你来换衣服？” “……切，老女人。” 秋瑜撇撇嘴，还是乖乖到客厅里去拿书包了。 李秋妤得意地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床上一无所知沉浸在睡梦中的薛世衍，眼睛渐渐弯成了月牙。 可怜的薛世衍大概是下午搬家太累了，睡得比猪还沉，丝毫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机。 【表哥，不要怪我哦？】 嘿嘿嘿—— 六、呀！早上好！ 第二天早上，秋瑾起来做好早饭，叫醒了秋瑜。 “你表姐呢？” “……不知道？” 上铺的床上没人，秋瑜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昨晚闹得有点晚，她现在还有些困。 “这么早就回去了么……你快起来洗脸吃饭，我去叫你哥。” “哦——” 她耷拉着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放在睡衣扣子上刚要解开，一个闪电忽然从脑海中闪过。 “等……妈！等一下！” 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的秋瑜赤着脚，啪嗒啪嗒跑到门口，看见秋瑾正把手放薛世衍卧室的门把上。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秋瑾把脸转过来，顿时蹙起眉头。 “呃……那个……我来叫薛世衍吧！妈妈你、你、锅里的菜要烧糊了！” “我看是你脑子睡糊了！” 秋瑾瞪了眼自己的女儿，“快去把你的头发捯饬捯饬，乱糟糟像什么样？厨房里熬了粥，洗漱完自己去盛，过会儿妈妈要出去和薛姑姑打牌，你待在家里别乱跑，知道吗？” “我能跑哪去啊？” 秋瑜嘀咕了一句，跑上前去，隐隐用身子拦在薛世衍门前。 “妈，你不是要打牌吗？快去吧！”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哪、哪里怪怪的？我很正常啊？” “哦，是吗？”知女莫若母，见秋瑜目光闪躲，秋瑾眯着眼睛问，“既然没什么事，那你就去洗漱，我要叫世衍吃饭了。” “那你就在外面敲门吧？不用进去的……” 秋瑜急得满头大汗。 昨晚她们给薛世衍换好衣服，还化了妆——李秋妤确实准备的十分妥当，书包里堆满了各种化妆品——之后又拍了几张照，李秋妤说就让他这样一直睡到天亮，起床的时候肯定很有趣。 所以…… 这时候的薛世衍怎么可以让妈妈看见？ 一想到里面那人现在的打扮，秋瑜就坚定无比地挡在门前，坚决不让妈妈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因为……”秋瑜脑筋急转，“啊！现在天气这么热，房间里又没装空调，薛世衍他现在肯定只穿了一条裤衩，你进去多尴尬啊？” “噗——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这有什么，你妈妈我可是护士，更何况世衍又不是外人，这都尴尬的话，我早就尴尬死了！” 秋瑾笑说。 “这、这也不行！” “……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妈妈？” “没、没有啊……妈妈你想啊！就算你不在意，薛世衍也会在意吧？他毕竟是男孩子，妈妈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嗯——会这样吗？” 秋瑾有些被说动了。 哪怕她不在意，薛世衍总归不是她亲生的。两人相处到现在也不过半年多，平时自己没注意，现在想来，一个大男孩被自己继母看到身子，也会害羞的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秋瑾问女儿。 过去的秋瑜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甚至巴不得看薛世衍的笑话。 【这两个孩子越来越像兄妹了，善文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可她哪里知道，秋瑜之所以阻止她根本不是怕薛世衍害臊，而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怕被秋瑾发现。 母女俩在门口说了会儿话，秋瑾一看时间，给秋瑜吩咐了几句，便急急忙忙到门口换鞋，准备出门和薛静宜去搓麻将。 “记得叫哥哥起床啊！” “知道啦！” 秋瑜拍拍胸脯松了口气，亲眼目送妈妈出了门，这才转回到薛世衍门口。 “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嘴里嘀咕着，她一把推开门，就瞧见了坐在床上惊慌看过来的薛世衍。 “还好……” 薛世衍果然还穿着昨晚的装束。 要是这副模样被秋瑾看到，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你们搞的鬼吧？”见进来的不是秋阿姨，薛世衍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黑着脸问。 他也是刚醒的。 秋瑜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细细打量他。 昨晚怕惊醒薛世衍，她们没有开灯，这时再看，即使已经见过了薛世衍很多女性的打扮，她还是被惊艳到心跳加速。 这次的薛世衍很不同。 以往他穿的衣服都是轻飘飘的裙装，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气息，可这次李秋妤带来的是OL套裙，还有轻薄的透肉黑丝。 秋瑜抿了抿唇。 阳光从窗户玻璃斜斜的照进卧室，床上的“少女”端坐起上半身，表情嗔怨。笔直的西服，外翻的衬衣领子，她俏丽的脸上架着一副秀气的眼镜，镜片是平面的，没有度数；肩膀上披散着微卷的长发，金棕色，发质细腻柔亮，在晨曦中微微泛着光。 ——仿佛是一位刚走入社会的职场女性，强装镇静，稚嫩的脸蛋上透着一丝惊慌。 【漂亮的太犯规了！这、这真的是薛世衍吗？】 过去她只是单纯给薛世衍穿上女装，虽然漂亮但也有限，可这次李秋妤还为他化了妆，效果大大不同。如果以前的薛世衍漂亮数值是“7”，那么现在完全可以称得上“9”！ 她也不知是该感叹薛世衍的底子好，还是惊讶于李秋妤出神入化的化妆术。 要知道这可都是在没开灯的情况下化好的，唯一可以凭借的也就只有窗户外的月光。 【可恶，胸部还这么大！】 薛世衍高耸的胸脯让秋瑜很不爽，即便她知道那只是李秋妤带过来的假胸。 【腿呢？他的腿型怎么样？】 旺盛的好奇心驱使她把此刻薛世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储存在脑袋里，可往下看了看，薛世衍的下半身被盖在厚厚的被子里，根本看不见。 “你、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大概是受不了秋瑜侵略般的视线，薛世衍轻咳一声，脸蛋透红。 “……你不热吗？” 秋瑜神色一变，突然硬邦邦地说。 她瞄了一眼被子的轮廓，眯了眯眼睛，看都不看冷汗直流的薛世衍，大手一挥，就把他身上的被子掀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你跑哪里去了……” 秋瑜磨着牙齿，眼神阴鸷。 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大床上，薛世衍两腿张开，裙子绷得很紧，匀称的腿上裹着轻薄的丝袜。 但这并不重要，在他两腿之间，一个女孩匍匐着趴在上面，埋着头。感觉到周围忽然亮起来的光，她慢慢把头抬起来，看向床边的秋瑜，红彤彤的脸上被捂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吖嚯——” 李秋妤摆出剪刀手放在脑袋上，笑嘻嘻地打招呼。 “你……为什么在这里？”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李秋妤此时已经变成筛子了。 “我昨晚不是说了吗？表哥早上起来看到自己变成了‘女孩子’，表情肯定很有趣！所以我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看啦！” “呵呵——在被子里面看么？” “嘿嘿，怎么会呢？还不是秋舅妈把我吓到了，赶紧叫醒了表哥，正准备让他换衣服呢，你就进来了……别这么看我嘛！我也不想啊！可只能躲在这里啊！” “我和妈妈在外面聊了很久，都不够换衣服吗？” “这个……其实是这样啦，我过来的时候看表哥睡得太香了，看着看着自己也睡着了……” “睡在哪里？” “床上啊，还能是哪里？” “……很好，这就是你全部的证词了吗？你可以去死了。” 秋瑜冷冷地说。 李秋妤不服，坐起身嘟着嘴嚷嚷：“喂！为什么突然就宣判我死刑了啊！是因为我没有叫你一起吗？这太没道理了，我要求上诉！你这个昏官！” “我……呸！跟我有什么关系！” 秋瑜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一个女孩子恬不知耻地爬到男生床上，你还有理了？” “他是我表哥，为什么不行？你就是嫉妒！” “表哥也不行！你给我下来！” “我不下来，我就要和表哥一起睡觉！”李秋妤吐了吐舌头，得寸进尺地抱住了薛世衍，脸还在假胸上蹭啊蹭。 这让秋瑜的怒气值瞬间攒满。 “我说你们……”薛世衍头疼地捂着脸，“先让我换衣服好不好？你们打情骂俏到外面去行吗？” 这作死的话一说出来，怒火中烧的秋瑜便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你！你居然敢打我表哥！” “我不止打他，我连你也打！” “来啊来啊！看姐姐我怎么教训……哎呀！你偷袭！” “我说过不偷袭了吗？” “可恶……看我这招！” 卧室里顿时响起莺莺燕燕的声音，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快活的气氛——才怪。 第3章 喧闹的幕间（四） ================================ 七、薛家三姐妹 “你们俩啊——” 客厅里，一位长发微卷的眼镜少女抱着胳膊，脸上透着一丝无奈。她坐在椅子上，翘着腿，贴身的包臀裙呈现出流畅的曲线，胸前丰满的蒙古包随着身体的动作上下起伏。 她对面坐着两个女孩，这时正在埋头喝粥。 “你把榨菜吃的太多了吧？不行不行，咱们一人一半，从中间分……”李秋妤嚷嚷。 “把你筷子拿开！脏不脏啊？”秋瑜皱眉。 “我筷子倒着拨的！” “我来分，这样……” “喂喂，这不是一大半都是你的了吗！” 听着两人的对话，眼镜少女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们有在听我说话吗？” “表哥，你别端着架子了，再不吃小表妹就把你的份儿也吃了！” “何唔有神马关西！” 秋瑜嘴巴包得鼓鼓的，口齿不清。 薛世衍一看自己根本教训不了这两个小丫头，妥协地叹了口气，哀怨自己哥哥的威严荡然无存，也端起碗筷开始吃早餐。 “咦，我的榨菜呢？” “都叫你快点了，小表妹早就把你那份扒拉到她碗里去了。” “我没有！” 秋瑜竖眉抗议，筷子的动作却丝毫不减。 昨天上午在和黎冬瑶复习完数学题后，对方说今天有事，给了他一套手写的试卷，做完以后她会找时间批改。 想到近段时间班长大人愈发加深的黑眼圈，他也劝对方多休息一下，自己的事不急。 吃完了早餐，李秋妤抢着去洗碗，说自己住了一晚总得帮忙做点事，还刻意拿眼神挤兑秋瑜，让秋瑜又气又郁闷。 她轻哼一声，有些炫耀地说： “洗碗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炒过菜呢，木耳肉片！” “哇，木耳肉片，好厉害哦，”李秋妤的语气毫无诚意，“我就比较差了，只会青椒肉丝、粉蒸肉、红烧鱼、麻婆豆腐……当然，木耳肉片也会一点啦。”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报了一大堆菜名，还不忘损一下秋瑜。 “……呵，会的多有什么用？料理重要的是好吃，薛世衍就很喜欢我的木耳肉片，对吧？” 秋瑜看向薛世衍，眼带警告。 【这家伙还真是……】 薛世衍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什……”李秋妤一看顿时不服了，叉腰说，“表哥！中午我来给你做饭，让这个小屁孩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中华小厨娘！” “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去洗碗吧……” “哎呀，我都忘了！都怪小表妹。就这么说定了哦！反正以我妈的性格，中午肯定会拉着秋舅妈去逛街血拼，你们的伙食就交给我吧！” “切，别让我们毒死就好。”秋瑜撇撇嘴，眼神却有些紧张。 端着碗筷进了厨房的李秋妤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 “保准美味到你们把舌头都吃下去！” 两个妹妹的争锋相对暂且不论，仍一身女装的薛世衍从书包里把黎冬瑶给他的两张A4试卷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准备做题。 秋瑜爬上沙发躺下，玩着掌机。 之所以他还没有换下这身衣服，是因为李秋妤的撒娇。用她的话说“昨晚我化妆很辛苦诶！黑灯瞎火的，表哥你就再让我多看一会儿嘛！”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啊？】 薛世衍腹诽，可在李秋妤嗲声嗲气的央求下，摆出严肃表情的他还是心软了。 “嘁，死妹控。” 躺在沙发上，翘着脚的秋瑜嘀咕说。 他埋头在试卷上，装作没听见。 李秋妤收拾好厨房，步伐轻快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哇，大早上就做数学题，表哥你真用功……嗯？这卷子怎么是手写的？”她的脸凑到薛世衍边上，好奇地问，“好秀气的字，一看就不是表哥你的，哪个女生的？” 沙发上的秋瑜竖起了耳朵。 薛世衍推了推她的脸：“别靠这么近，打扰到我学习了。” “我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啊！” “你会吗？” “哼，小瞧人！”李秋妤皱了皱鼻子，抽出下面那张A4纸卷子看了看，两手一摊扔到桌上，“不会！” “不会你还这么嚣张……” 看她刚才的气势，薛世衍差点以为她还是个隐藏的数学高手。 不过一想到上次月考李秋妤那可怜的数学分数，他就死了这条心，很显然，他这表妹是个严重偏科的文科女生。 ——尽管她一直自称“我中文不太飘准”，当玩笑话听听就好。 “这个卷子是哪个女生给你做的吧？是谁？” “你关心这个干嘛？” “我可是你表妹诶！当然得帮你把关把关咯。是果果姐？不对，她的字更大气一点，表哥，给我说说嘛！”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有这个时间，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哼哼，”李秋妤抱着胳膊，翘起鼻子，“天真！你以为我为什么留在你家过夜？当然是把作业都扔在家里啦！” “我感觉你得意的方向有点偏差……” 薛世衍摇头。 等明天上课这丫头肯定又是急急忙忙找同学抄作业。 中午薛世衍陪着李秋妤出门去楼下的超市买了菜，让这个丫头实践她口中“五星级大厨”的实力。回来后，薛世衍打下手，把菜洗摘好，又把肉过了一道水，接下来就交给李秋妤了。 “该你表演了。” “没问题！” 其他先别说，至少她做菜的架势端得很足，切菜颠勺一套一套的，明显比畏首畏尾的秋瑜熟练很多。 最后做出来的菜薛世衍尝了尝，没她吹的那么神，但赞一句“好吃”是完全没问题的。 秋瑜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讽刺的话混着肉片被咽进了肚子里。 哪怕再不爽，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厨艺与李秋妤比起来差太远了。如果对方做的这些菜叫做料理的话，她曾经做过的那盘木耳肉片只是“木耳”与“肉片”放在一起的产物。 下午是惯例的逛街时间，李秋妤自然也陪着一起。 薛世衍仍穿着OL套裙。 “表哥你就穿着这件和我们出去逛街吧？小表妹有男性恐惧症，这样不是更能让她放松吗？再说了，咱们薛家三姐妹个个天生丽质，走出去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啊！想想都很刺激！” 且不论那个槽点满满的“薛家三姐妹”，如果这有助于治愈秋瑜的心理疾病，他也不是不能妥协。 说实话，这半年多来穿了不知道多少次女装，该别扭的也早就别扭完了，更何况上次在九龙山他还一身女装出现在家里人面前，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刺激吗？ 自从秋瑜向自己坦白后，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有时自己和秋瑜靠的太近，她还是会有些不自然。 这些薛世衍都看在眼里，也很想尽快让她克服心中的坎。 因此，在李秋妤提议三人都以女装出去后，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秋瑜，点头答应下来。 【只要别被认出来就行了。】 出了门，三位风格迥异的倩丽少女走到哪都是路人们关注的焦点。薛世衍一身OL装扮，知性高挑，时不时捋过耳边的发丝，稚嫩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男儿的英气；李秋妤是个耐不住的人，一会儿跑到两人前面，一会儿又蹲在花坛边上看蝴蝶。她穿了件无袖夹克，里面是粉色的衬衣，光着一双又白又细的大长腿跑东跑西，一刻都不歇下。 秋瑜牵着薛世衍的手，眼睛追逐着李秋妤活泼的身影，偶尔侧头看一眼身边的人，眉眼轻垂，更握紧了手。 “表……表姐！咱们去荷花公园玩玩吧！” 李秋妤再次在两人身边停下，粉嘟嘟的脸上都是细汗，玩性正浓。 八、荷花公园的巧遇 人潮熙熙的荷花公园里很是热闹。 四月的季节，池中的荷叶碧绿连天，一颗颗蜜桃似的花骨朵立在荷叶上，白里透粉，光鲜水嫩。 荷花池中有一座凉亭，凉亭里一个衣着考究的小男孩跪在鹅颈椅上，手里抓了一大把花生，扔进池子里。 水面翻动，一尾尾色彩斑斓的锦鲤从荷叶下浮出水面，争夺落入水中的花生粒。 “诶——这些荷叶太多了，根本看不到几条锦鲤嘛！” 他沮丧地噘着嘴。 在他身后，一位长发垂胸的眼镜少女端坐在石桌边，神情专注。她右手戴着一只无指手套，桌面上铺着一张A4尺寸的白纸，另外还有些水粉颜料。 “你画好没有？” “等会儿，还要上色。” “真慢！” 男孩的语气很不客气，抱怨了一声，又转过去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凉亭外，低下头想要看清楚水面下游动的锦鲤。 “小心点儿，不要掉下去了。” “要你管？” “那随便你吧。”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男孩脸上浮出一丝怒容，跳下椅子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少女正在作画的A4纸扯到手里，睨着眼睛瞧了两眼。 “我爸还夸你会画画呢，这就是你的画吗？真难看！” 他嗤笑一声，胖嘟嘟的两只手直接把画给撕烂了。 “重新画！不能画到我满意的话，我就给我爸说你欺负我！” “……” 少女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没说什么，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张白纸铺在桌面上。 男孩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又有些嫌弃地撇嘴。 凉亭的废纸篓里已经装了很多撕碎的画纸了，一些聚在这里乘凉的游客对男孩嚣张跋扈的态度看不过眼，说了几句，都被男孩顶了回去。 “看什么看！吃你们家米了吗！” “太没家教了……” 一个老人家边说边摇头，在男孩不屑的目光中走出了凉亭，眼不见为净。 很快，少女又画好了一副，男孩接过去扫了俩眼，勉强地点了点头。 “嗯，总算像是人画的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干嘛？我还没吃饭呢，我妈妈可说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得陪着我！” “那我们去吃饭吧。” “哼！摆着臭脸给谁看呢？” 这个估摸着还在上小学的男孩一点儿都没有孩子该有的童真，相反倨傲至极，把少女当自家仆人似的使唤，眼中全无“尊重”二字。 他们出了凉亭，在公园里一家餐馆里吃了饭，付钱的时候男孩从兜里抓出一大把红澄澄的钞票，霸气十足地扔在桌上： “记住，这顿是我请你的！” 少女眼都没眨一下，从钱包里找出两张浅蓝色的钞票，递给了一旁过来收账的小哥： “我付我的。” “你！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我付我的。” 少女看向男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起伏。 男孩的脸色阴沉下去，猛地拍了下桌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就大步往店外走。 闷闷地走了十几米远，没人追上来，他心中的怒火更甚。扭头向后面看，那个清冷的少女背着书包，混杂在人群中，慢悠悠地跟着他，一点都不着急。 他磨了磨牙齿，黑着脸往回走。 “你就不怕我走丢了吗？” “你的钱还在我这里。”少女摊开手，把属于男孩那部分找零的钱递了过去。 男孩笑了笑，眉宇间透着一股凶狠，把她的手拍向一边： “这才几个钱？我要是走丢了，你赔得起吗？” “不是几个钱，是四百三十七块。” “那又怎样？还不够我买一个玩具，”男孩撇嘴，冷笑说，“哦，对……这对你来说的确就是大钱了，毕竟你家穷嘛。”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把钱又递了过去。 见讽刺的话没达到预想的效果，男孩憋了股气，就是不接钱。 “你不要就算了，等会儿我把钱还给阿姨，毕竟——这也不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男孩脖子一梗，语气也有些阴沉。 “说事实而已，你还要玩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孩冷着眼睛，“我妈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不服吗？呵，谁让你妈是个穷鬼呢？连你上学的钱都付不起——哦，这还是我爸给你免了学费的情况下，吃我们家的拿我们家的，还真好意思。” 他语气刻薄，挑剔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打量。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一只素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荷花池边上。少女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冷的吓人： “知道这个池子里淹死过多少人吗？” “你、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个池子有三个人那么深，底下全是淤泥，人只要一掉下去连水泡都不会冒一个，”少女的嘴唇贴在男孩耳边，轻声呢喃，“到时候，你会咕噜咕噜地在水里挣扎，四肢被荷花的根缠住，那些漂亮的锦鲤游弋在你身边，等待着等待着……等到你没了呼吸，尸体慢慢僵硬，它们就会快乐地爬到你身上，吃掉眼珠，从眼窝钻进去……” 在这冰冷而形象的讲述中，男孩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鱼群啃食的画面，吓得一个哆嗦。 少女放开了他肩上的手： “你要是再敢说我妈妈的坏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她的眼神无比认真。 “明白了吗？” “……啧。” 男孩逞强地砸了砸嘴，却不敢像先前那样口无遮拦。他眼角余光瞟到身边密密麻麻铺着荷叶的荷花池，想象下面幽深黑暗的泥潭，莫名有了一种恐惧。 他大概是再也不会喜欢锦鲤了。 【你给我等着，黎冬瑶！】 摄于少女身上有如实质的恶意，这位名叫“佘俊”的男孩只敢在心里撂狠话。 ——他就是上次“作弄”了薛世衍和黎冬瑶的那位女校医的弟弟，今年刚上小学六年级。 十足的顽劣熊孩子。 鉴于两人间的不愉快，佘俊也没了玩乐的兴致，嚷嚷着要回家。 他们往荷花公园门口走，途中与三位漂亮的女生擦肩而过。 “咦——？” 李秋妤忽然回过头。 与此同时，黎冬瑶也跟着转过头来。 “班长？” “……李秋妤？” 嘴里说着李秋妤的名字，她的视线却向旁边一扫，放在了一位OL打扮的少女身上。 或者说，“少女”。 薛世衍刚还没回过神，这时察觉到黎冬瑶的视线，立刻脚底一滑躲到了秋瑜身后。 然而娇小的秋瑜根本藏不住他。 “薛……” 班长大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唇轻启，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起伏。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出门替别人带小孩也会遇到薛世衍。 还是女装的薛世衍。 第4章 倔强的辛杜瑞拉（一） ==================================== 一、神经病小鬼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嗯。” “这小鬼是谁？” “亲戚的孩子……也不是很亲的亲戚就是了。” “哦。” 薛世衍点了点头，又指着身下搂着他腰的小屁孩问黎冬瑶：“你能不能让他滚远点？” “他不听我的话。” “那我可以揍他么？” “他妈妈就在公园茶楼里打牌，你不怕他哭就揍吧。” “切。” 薛世衍不爽地啐了一口。 熊抱在他身上的佘俊抬起头，刘海一甩，很嚣张地说：“女人，我看上你了，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十足的霸道总裁范儿。 ——如果忽略他的年龄和身高的话。 被区区一个小鬼调戏的薛世衍满脑子怒火，他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无视了身边三个偷笑的女生，一巴掌按在佘俊脑袋上： “小子，你想死是不是？” “嗯？你的声音怎么感觉有点儿像男人……”佘俊歪了歪头，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正好，我最讨厌那些嗲声嗲气的女孩子了，你这种偏中性的嗓子很合我的胃口！” “……其实我是男的。” “开什么玩笑？当我是小孩子吗？” “你多大？” “马上就上初中了，怎么样，考虑一下？” “滚。” 薛世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一旁的黎冬瑶瞧他这窘迫的样子有些想笑，不过还是说：“佘俊，你不是说要回家吗？这位……这位姐姐要和她朋友去玩了，别给人添麻烦。” “唔……” 之前在荷花池边被威胁的事还记忆犹新，佘俊有些忌惮地看向黎冬瑶。 但他骄傲的性格不允许自己害怕。 “我、我改变主意了！”他底气不足地说，“我要和这个女人玩！” “一口一个‘女人’的，信不信我揍你？” 薛世衍眼角抽搐。 “你不是女人么？” “我说了，我是男人。” “鬼才信！” 对于薛世衍，佘俊倒是没什么顾及。 瞧着有趣的李秋妤也插进来凑热闹：“小鬼，你喜欢我表……表姐？这可不行，我表姐可是早就名花有主了。” “李秋妤！你胡说八道什么！” “嘻嘻。” “有男朋友了？”佘俊嘀咕一声，抬起头对薛世衍说，“把你男朋友踹了，以后就当我女朋友吧。” 【这小鬼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要不是看这人来人往的，他真想把这嚣张的小鬼扔到地上，再狠狠踩上两脚。 ——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熊孩子！ 佘俊把他搂得很紧，一副认准了的模样，打又不能打，甩也甩不掉，无奈之下，他只能拖着身上的小鬼往公园里走。 “他妈妈在哪里？” “这么快就想见家长了么？”挂在腰上的佘俊皱眉，“不太好吧，我觉得谈婚论嫁对我们还太早了点。” 【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他很认真思考的模样，薛世衍风中凌乱。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出这么个满脑子古怪思想的奇行种？ 黎冬瑶把脸撇向一边，肩膀颤抖，好半天才把脸转过来，语调微微上扬： “他妈妈在吟春园茶楼。” “那好，我们过去。”薛世衍真是一刻钟都不想再看见这个小鬼。 李秋妤也不甘寂寞地挽上他的胳膊，颇有乐趣地说：“别啊表姐，这小鬼挺有趣的，就让他跟着我们玩嘛！” 秋瑜对雄性生物都不待见，即使这只是个小孩也不例外，所以走在最边上。 “又不是挂在你身上，你说的倒轻巧。”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等等，不是见家长吗？”佘俊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还没反应过来。 “喂，小弟弟，”为了看到更多有趣的画面，李秋妤露出狼外婆似的笑脸，“女生都喜欢帅气的男孩子哦？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被拖着走，一点范儿都没有啊。” “嗯——是这样吗？” “对啊，过分粘人的男孩子可是会被小瞧的。” “我明白了。” 佘俊点了点头，终于放开了薛世衍，精神抖擞地说：“女人，我不会让你小瞧我的！” 【神经病啊！】 虽说不再被挂在身上是一种解脱，可一想到被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小鬼盯上，他就浑身不自在。 现在的小鬼都这么早熟吗？ 他还是个小学生吧！ 而且自己还是个男人…… 啊——脑袋快要炸了，谁来收了这个妖孽吧！ 且不管痛苦万分的薛世衍，其他三个女生都有些憋不住笑了，纷纷用手捂着嘴，仿佛看到了两个活宝。 佘俊疑惑地看了看她们。 又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衣服，自信地昂起头，走在薛世衍身边。 “你在哪个公司上班？过几天我去找你玩。” “滚。” “刚才你表妹叫黎冬瑶班长，也是海蓝的吧？” “滚。” “你是我的女人，要对我尊重点。” “滚。” “哼，再对我说‘滚’字，我就让我老爸把你表妹开除掉！” “滚蛋！” “……不愧是我的女人，真机智。”佘俊童稚的脸上闪过一丝赞赏。 薛世衍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 好想去死。 他想要去找到这小鬼的妈妈，但已经明白他想法的佘俊哪会让他得逞？只要一说去茶楼，立马又扑到薛世衍腰上紧紧搂住，好半天才又劝下来。 “你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了，女人。”佘俊被李秋妤扯着脸颊，冷笑着说。 脸一下圆，一下扁，鼻子被高高拉起，又重重按下。 “喂！我女人的表妹，你要扯到什么时候？” “你的脸软嘟嘟的，手感真不错！” “嘁……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女人表妹的份上，我才不会让你这么放肆！”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我女人的表妹，要叫我、叫我……那什么来着？哦！姐夫！你要叫我姐夫！”佘俊摇头晃脑，又说，“我叫佘俊，记住了！” “可你比我小啊？” “这是辈分！我家里还有人叫我小叔叔呢，诶诶诶……你又掐我耳朵干嘛！” “哇，你耳朵也好软，像凉皮一样！” “……可恶。女人！你管管你表妹！” “呵呵。” 薛世衍也回以冷笑。 佘俊人小体弱，被玩性大起的李秋妤硬拖着去坐摩天轮了，还带上了秋瑜，说是“克服困难要从娃娃抓起”，而薛世衍跟黎冬瑶则在附近找了张长椅坐下。 “你怎么穿成这样？”佘俊不在，她终于能问出这个问题了。 “一言难尽……” 薛世衍叹了口气，把两个丫头昨晚搞的恶作剧讲出来。 “嗯，挺漂亮的。” “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是说真的，”黎冬瑶眨眨眼睛，视线往下移，“……胸也很大。” “这是假胸！” “用什么做的？我能摸摸吗？” 她有些好奇地问。 手却已经放在了上面，还顺势捏了捏。 薛世衍吓了一跳，扫了眼周围的游客，赶紧把胳膊护在胸前： “你、你这……” 黎冬瑶瞧着他惊慌失措的反应，扑哧一笑。 【这算是给那晚的自己报了‘仇’吧？】 心里这样想，她的脸却也红了起来。 ——怎么又记起那事儿了？ “还是别说我了……你呢？我以为你说‘有事’是最近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怎么带起小孩了？”薛世衍让自己冷静下来，皱眉问，“这小鬼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么？亲戚的孩子。” 黎冬瑶脸上的嫣红迅速消退，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说。 薛世衍看了眼她冷淡的表情，或许是意识到什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要去的漫展日期近了吧？夏果那边的事忙的怎么样了？” “她不是你青梅竹马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这段时间我们很少见面，”薛世衍想起了夏果告白的事，叹了口气，“又要忙漫展，又要忙数学竞赛的事，你忙的过来吗？” “你怎么像老爷爷一样？” “你可以理解为同学之间的关心。” “同学么……”黎冬瑶淡淡地轻笑，摇头说，“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你的卷子呢？明天给我吧，星期三下午有两节自习课，我争取在那之前批改完。” “你果然很忙吧……” 薛世衍看着她的黑眼圈。 在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愈发明显。 黎冬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向一旁偏过头去。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期间黎冬瑶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满是倦容。 “你……真的没事吗？”薛世衍隐隐有些担忧。 “不会有问题的。” 她抬起不自觉低垂下去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温暖的笑容。 宛如风雪中屹立不倒的寒梅。 二、佘家的事01 几人在公园里玩了一圈。 十分臭屁的佘俊对薛世衍“一见钟情”，死活都要跟着他，赶都赶不走。他当然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女朋友”就是漂亮、可爱、带上倍儿有面子的专属玩伴。 他们班里就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很多男孩子都想让她当自己的“女朋友”，各种讨好、各种送礼物。不过佘俊不喜欢她，因为她太娇气了，动不动就哭，很烦人。 但薛世衍不一样。 这个“女人”比他那个女同学还要漂亮，脾气也很对他胃口，更重要的是，薛世衍是一个“成年人”，仅是这份成熟的感觉就不是班里那个娇气包可以比的。 【这样的女人才配成为我的‘女朋友’！】 第一眼见到这个戴着眼镜、身着笔挺西装套裙的都市丽人，他就发誓一定要让她成为自己的“专属玩伴”。 具体该怎么做呢？ 班里的男同学讨好那个娇气包都是殷勤地送礼物，几乎每次都能让她喜笑颜开，特别高兴时还会吧唧一口亲在对方脸上。但这也有风险，娇气包不是什么礼物都喜欢的，如果有人送的是她讨厌的礼物，就会被冷落好久。 【原来如此，看来讨好‘女朋友’也是门学问啊。】 他恍然大悟。 之后就是一系列让人窒息的操作。譬如薛世衍说要去买水，他就一溜烟跑到冷饮店里，再叫人推出来一整冰柜冷饮；薛世衍不小心扭到了脚，他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急救箱，把薛世衍的脚包成了粽子；薛世衍忍无可忍，拄着拐杖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他请来全公园的人力三轮车，一字排开在前面等着。 “女人，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了吗？” “你给我滚。” 相较于被折腾的“生不如死”的薛世衍，李秋妤捧着一大袋瓜子在旁边看戏，清脆的笑声光听就知道她有多快乐。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黎冬瑶接到一个电话，应了两声后把手机递给佘俊。 “妈妈？哦……嗯，我还在公园，哦哦——” 挂了电话，他颇有些不舍的对薛世衍说：“妈妈叫我回家了，下次再陪你玩。” 【玩个屁啊，赶紧滚吧！】 薛世衍巴不得送走这个瘟神。 几人在公园里分开，佘俊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到自己“女朋友”了，才沮丧的低垂着头，跟着黎冬瑶到了吟春园茶楼。 他的妈妈从茶楼上下来，身边还有两位成熟美丽的女性，三人有说有笑的。 “静宜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我正愁找不到人陪我呢，有时间可要常聚聚。”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可不能因为输太多不理人啊？” “哼，这次只是运气不好，下次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妈妈！” 佘俊看见自己妈妈，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哎哟，我的宝贝儿！”佘姗姗一把搂住扑到自己怀里的佘俊，弯下腰吧唧吧唧了两口，“妈妈今天没陪你，有没有生气啊？” 明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她看上去却不过二三十岁，明眸皓齿，身材窈窕。 “不生气！我认识了一个‘女朋友’，可漂亮了！” “哦？有没有妈妈漂亮啊？” 佘姗姗并没有对儿子的童言童语多在意，半开玩笑地问。 佘俊歪着头，想了想说：“你们都漂亮！” “呵呵，你这小滑头。” 捏了捏儿子的脸，她站起身向两位闺蜜介绍：“这是我儿子，佘俊。静宜你应该还记得他吧？你出国的时候他才两三岁呢。” 接着又向自己儿子介绍： “这两位阿姨是妈妈的朋友，左边这位你还有印象吗？你小时候还被她抱过、认了干妈呢，所以你要叫她什么？” “干妈！”佘俊机灵地说。 “真乖！”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头，佘姗姗又说，“右边这个大美人是你静宜干妈的嫂嫂，你该叫什么？” “唔——” 这个问题就有些难回答了。 “你要叫干舅妈，记住了吗？” “哦哦！”佘俊恍然地点点头，甜甜地叫了一声，“干舅妈，你好！” 在妈妈面前，他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根本让人无法与之前那顽劣的性格产生联想。 相互之间认识过了，佘姗姗邀请薛静宜两人去她家吃顿饭，不过两人家里都有孩子，约定下次找个时间一家人聚聚，也让孩子们认识一下。 “对了，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薛静宜看向黎冬瑶。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差点让人忽略了。 佘姗姗的眉头微微一蹙，不动声色地笑说： “哦，她是我远房亲戚的孩子。” 三位母亲又在茶楼下面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了，薛静宜和秋瑜就提出告辞。道别了两人，佘姗姗收回笑容，冷淡的对黎冬瑶说： “带了一天俊儿，辛苦了。” “没什么。” “你郭叔叔让你今晚到家里去吃饭，明早再去学校。” “嗯。” 两人的对话听不出丝毫亲密之色，更像是上级与下级的对话，简单陈述，直奔主题。 佘姗姗的家在一处大宅子里，回到家，有保姆带佘俊去洗澡，去一去外面沾上的灰尘。两人到了客厅，海蓝中学的现任校长郭宗文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四五十岁，一副居家打扮。 他对黎冬瑶的态度与妻子截然不同，刻板中透着一股柔和。 “冬瑶啊，数学竞赛的事有把握吗？” “我会尽力的。”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两手合拢在小腹。 至于佘姗姗，刚才和老公说了几句话就去看儿子了。 郭宗文点了点头，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凡事都要拼尽全力，结果有时并不是最重要的。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但适度的休息也是必要的，不要睡得太晚。” 提醒了一些学业上的事，他脸部的表情放松下来，微笑着说： “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幼薇姐回来了吧？那孩子……你今晚就留在这里住吧，姐妹俩很久没见了，也该说说话。” “好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佘幼薇才从房间里出来。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柔顺的长发垂在胸口，一截皓腕搭在雕花扶梯上，如古代宫廷的仕女般步履轻盈，姿态万千的从楼上缓缓而下。 一时间，黎冬瑶都差点认不出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把她和薛世衍困在教室，还肆无忌惮抽着香烟的女校医。 ——不过这个形象到时和几年前那个“佘姐姐”对上了。 “啊，这不是冬瑶吗？”佘幼薇走过来，轻柔地拉起她的手，“见到你太开心了，在大学这几年，姐姐每天都心心念念着你呢。” 妙曼的嗓音环绕在耳边，黎冬瑶盯着这个举止优雅的女人，打了个哆嗦。 【我好像跟你不是很熟。】 这样的话当然说不出口。 她同时也知道，眼前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女人的伪装。 “姐……”佘俊看了看两人亲昵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又像是忌惮什么。 佘幼薇捂嘴浅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宠溺地捏了捏弟弟的鼻子： “小俊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给冬瑶惹麻烦？不可以欺负人家哦，知道吗？” “嗯……哦。” 佘俊低下了头。 吃完晚饭，黎冬瑶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让她窒息的气氛，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复习功课。 ——由于要带孩子，她一整天都荒废了，必须抓紧时间补回来。 在书桌上复习到一半，家里的保姆忽然敲了敲门进来，说佘夫人找她。 【又有什么事？】 尽管很不情愿，她还是叹了口气，合上数学竞赛的教材，跟着保姆到了浴室门口。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黎冬瑶给我洗脚！不然我就不睡觉了！” “好好好，宝贝儿，她马上就过来。” 佘姗姗安抚着儿子，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说：“你都听到了吧？可以麻烦你吗？” 嘴里说着“麻烦”的话，她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佘俊在母亲身后偷笑，还得意洋洋地睨着黎冬瑶，好似在说“敢吓唬我？看我怎么报复你！” ———————— 作者的话：点开这章的读者是不是有点儿惊讶？“咦，开头怎么这么熟悉……”，“虾米？这前半段我记得不是看过了吗？”……咳咳，之所以会发生诸如此类的状况，很抱歉，并不是你进行了穿越事项，也不是你平行时空的记忆被继承，这个世界没有幻想元素—— 唔姆，单纯来说呢……好吧，是我上次复制粘贴的时候多截取了一个小节，以至于发生了目前这个状况（我就说上一章的字数咋这么多，都七千了……） 为了章节完整性，我把上一章多出来的部分删除了，移植到了这一章内。同时为表歉意，明天还有一更。 嗯，就这样。 以上完毕。 第4章 倔强的辛杜瑞拉（二） ==================================== 三、佘家的事02 对于这种小孩子自以为是的把戏，黎冬瑶的内心并没有太多波澜，只是觉得幼稚。 如果洗一下脚就可以继续去学习的话，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比起这个所谓的“侮辱”，她更烦的是那种很耗时间的折腾——比如今天带了一整天佘俊，浪费了很多学习时间。 “好的，我明白了。” 黎冬瑶走进浴室，刚要蹲下来给佘俊洗脚，另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何必麻烦冬瑶呢？不如让我来吧。” 佘幼薇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浴室里的三人，睫毛微垂，浅笑着对母亲说：“妈，我上次回来没在家里住，和弟弟的关系都生分了，今晚就让我这个当姐姐的给他洗次脚吧。” “好好，你有这份心妈妈就欣慰了。” 见到女儿对弟弟这么关爱，身为母亲的佘姗姗哪有拒绝的道理？ “妈妈！” 佘俊眼见计划泡汤，还想说什么，佘幼薇已经把母亲推出浴室：“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妈你去休息，等会儿我带弟弟去睡觉。” “你弟弟睡前要听故事，你不行的话到时候记得来叫我。” “知道啦知道啦。” 佘幼薇乖巧地吐了吐舌头，关上了浴室门。 门外的佘姗姗笑着摇了摇头，和保姆打了声招呼，一起走了。 浴室里，此刻只剩下佘幼薇、佘俊、黎冬瑶三人。 “哈——” 吐出一口浊气，顾盼生辉的眼眸瞬间恢复成死鱼眼。 她转过头，抱着胳膊，对坐在小板凳上的佘俊说：“小鬼，还等什么呢？快洗吧，一会儿给我乖乖去睡觉，懂？” “……诶？” 佘俊看着判若两人的姐姐，有些转不过脑袋。 他看了看佘幼薇，又看了看黎冬瑶，迟疑地说：“可是……姐姐你不是说……而且，我要黎冬瑶给我洗脚……” “你要黎冬瑶给你洗脚？” “嗯……”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姐姐，佘俊莫名有一种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为什么？” “因为……因为……” “你想欺负她？” “才、才不是！是她！是她先欺负我的！”佘俊委屈地说，“今天下午……我不过说她妈妈是穷鬼而已，她就吓唬我，还说要把我扔到荷花池里去喂鱼！” “哦，这样啊。” 佘幼薇点了点头，又问黎冬瑶，“是这么回事吗？” “嗯。” 黎冬瑶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想要搞什么。 只见佘幼薇又走到佘俊面前蹲下来，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姐姐，疼！” “知道疼啦？”佘幼薇笑眯眯地说，“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弟弟，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粪便吗？” 她的笑容渐渐收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佘俊的眼睛。 “小鬼，我才不在几年你就又跳起来了？小时候的事忘记了吗？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嚣张跋扈，欺负别人，我就把你的胳膊给卸了。” “……咕。” 佘俊在姐姐的威胁下，咽了口唾沫。 小小的脸蛋发青发白。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外表光鲜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姐姐，是梦魇，是无数次把他从梦里惊醒的梦魇。 ——难怪，他总觉得这个温柔的姐姐有哪里不对劲，明明没什么印象，父母也很少谈及，自己却下意识很害怕她靠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佘俊才六七岁大，因为很讨厌照顾自己的保姆，就把保姆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他当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只是想让那个保姆消失，可就在那天晚上，还在上高中的佘幼薇偷偷溜进了他的卧室，把他叫醒了。 “是你推下去的吧？你讨厌那个保姆吗？” “……姐、姐姐？” “你知道吗？她的腿摔断了，家里的未婚夫也不要她了。” “姐姐……你……你的样子好吓人……” 佘俊害怕地缩在床上。 “你在害怕？我还以为你很得意呢，”佘幼薇摸着弟弟的脸，温柔地笑，“你是小孩子，没人会责怪你的，但有人因为你而很痛苦呢。既然是我的弟弟，你应该会像男子汉一样承担责任吧？”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我只是让你也尝尝她的痛苦，放心，姐姐会很小心的。” “姐……唔……” 佘俊的嘴巴里被塞了一颗糖。 佘幼薇一边抚摸着弟弟的脸颊，一边举起了藏在床沿下的手：“吃吧，很甜的，等你把这颗糖吃完，姐姐就打断你的腿。” 她的右手握着一根棒球棍。 躺在床上的佘俊被吓得面无人色，眼眶里涌出泪水。哪怕年幼的他还不太懂“打断腿”是什么意思，但从姐姐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恐惧。 小小的手求救似的拉扯着身边熟睡的妈妈，嘴里塞着糖，只能瞪圆了盈满泪水的眼睛，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天亮之前她是不会醒的。】 【没人来救你。】 【别怕，乖。我已经叫好了救护车，只一下下……很快的……】 【来，咬着这块毛巾，我数三下——】 【3】 【2】 【1——】 “这里还疼吗？” 浴室里，佘幼薇的手放在了佘俊的左腿上，那里有一块浅浅的伤疤。 佘俊浑身发抖，像一只被捉住后颈的鸡。 哪儿还有一点白天的高傲样子？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说到做到的，是个完完全全的疯子。她不会在意自己是她弟弟，也不会在意自己年龄，只要敢忤逆她的话，这人绝对做得出来。 卸掉胳膊很难以想象吗？她可是打断过自己的腿啊…… 那时的佘俊才六七岁，只要脑子稍稍正常点的人，都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做这种事吧？ 这个人是不会偏袒自己的，佘俊无比明白这一点。 “自己洗脚，洗完了把浴室收拾好，然后回房间去睡觉。我和你冬瑶姐有事要说就先走了，别给我惹麻烦，知道吗？” “嗯嗯！” 佘俊点头如捣蒜。 “真乖。” 佘幼薇称赞了弟弟一声，对黎冬瑶招了招手，率先走出浴室。 黎冬瑶跟了上去。 “你最近没休息好吧？”回房间的路上，佘幼薇问， “啊？” “‘啊’什么‘啊’，我可是你们的校医，问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哦，”黎冬瑶点了点头，“……佘姐姐，刚才谢谢你了。” “谢我干嘛？我不过是在教育弟弟而已，又没帮你什么。” “虽然是这样……” “而且你也没把那小鬼放在眼里吧？”佘幼薇笑，“屁大点儿人，脾气比谁都大，不收拾收拾以后还不知要闯多少祸。等等——” 说到这，她突然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岔开话题了？我是问你的休息情况。” “我有好好休息……” “真的吗？骗医生可是重罪，”佘幼薇开了句玩笑，又说，“行了，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回你房间吧。” 她们俩人已经到了卧室门口。 “佘姐姐，你的头发？” “你说这个？”佘幼薇摘掉了头上的假发，撇撇嘴，“我爸那个老古板，不弄顶假发糊弄他，又得被唠唠叨叨了。” 她短发的前面一小撮挑染成了银灰色。 黎冬瑶扑哧一笑。 “咦？你也觉得这样的发型很奇怪吗？” “怎么说呢，挺有个性的……那么晚安。” 道了句晚安，黎冬瑶刚要推门进去，佘幼薇忽然又说： “记得好好休息，身体是自己的，身体垮了说什么都没用。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话，随时来医务室找我，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你好歹也算我半个妹妹。” 【妹妹么……】 佘幼薇把假发搭在肩上，懒懒散散地往自己房间走去，黎冬瑶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卧室，坐回到书桌前。 黎冬瑶翻开数学竞赛的教材，又埋头在学习中。 桌上的时钟显示现在的时间为7:45，她今晚还要花四个小时在数学题上，之后再画三个小时的漫画，才能补上浪费的时间。 有条不紊的生活和往日并没有太大不同。 四、医务室 近期学校没什么大事，上一次的月考总结也在这个月的头几天做完了。炎热的天气，班里的同学们都有些焉耷耷的，没事就趴在桌上，用课本扇风。 天花板上的四台吊扇连轴转，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可还是去不掉教室里的热气。 黎冬瑶的位置在向阳处，阳光直射在脸上映出丝丝细汗。她一丝不苟地看着书，没像其他同学那样无所事事，时不时在知识点上用钢笔圈起来，做上记号。 程然出去跑了一圈，汗水把校服都浸湿了，人倒是精神了许多。 “这鬼天气，学校什么时候才装空调啊。”她嘟哝着，也从课桌抽屉下面拿出大开本的生物书，一下一下扇起自己的刘海。 “心静自然凉。” “班长，我看你都快成仙了。” “你再抱怨太阳也不会凉快一点的。” “说是这样说啦……”程然鼓了鼓腮帮子，又把生物书对准黎冬瑶，“班长，你就别硬撑着了，我来帮你扇扇风吧。” “谢谢。” “嘿嘿……哪今天的数学试卷……” “想都别想。” “诶——”程然的肩膀一下就垮了下来。 “你是数学课代表吧？”黎冬瑶一边看书，一边淡淡地说，“班干部就要以身作则，更何况还是数学，老老实实自己做。” “可是做数学题好费脑子啊，这么热的天，我只想当一只懒懒的橘猫~要是有个带空调的小窝就更好了。” 程然懒洋洋地用脸颊蹭着课桌，眼睛眯了起来。 “再到走廊上去跑一圈吧。” “不要啊——好累的。” “那就给我扇风吧，反正你也没事做。” “好的，小姐~” 程然丫鬟似的叫了一声，笑嘻嘻的给黎冬瑶扇“扇子”。 已经四月中旬，距离夏果她们要去的漫展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数学竞赛在5月10的上午，漫展是这个月的24号，在此之前，她必须在保证学习的情况下把漫画赶制出来。 在班上她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画BL漫画，只能利用两餐和周末的空闲时间，其余时间就全投入到数学竞赛的准备上。 夏果对自己的作品一向很认真，这次的内容也足足有三十几页，相当于月刊漫画的一次更新量。黎冬瑶不是职业的漫画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专注到漫画上，虽然有两个月的创作期，但还是太赶了。 ——以往她们的更新频率都是半年一次。 而且还碰巧和数学竞赛的事撞上。 数学竞赛是她上学期就决定参加的，因为被选入国家集训队就可以得到保送的资格。可另一方面，她也没放弃【腐烂姐妹会】这边的事，不知取舍，终于把自己逼入了这个左支右绌的局面。 【这就是俗话说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吧。】 黎冬瑶自嘲。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少有人能在两件高强度的工作下游刃有余。更何况她不是只要应付了数学竞赛和漫画的事就行了，她是个学生，占据了大量时间的还是学校的普通课程。 海蓝的课程并不比其他学校轻松。 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教室来开门，顺便打扫一下清洁，下了早自习跟班主任确认一天的工作安排；课间十分钟用来复习数学，把已经掌握的知识点巩固，也尽量查漏补缺；到了用餐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再到图书馆里去画漫画，午休在教室睡二十分钟，起来就接着看数学教材和往年真题。 自习课这些不必说，如果是体育课就可以趁机溜到图书馆去再摸一下漫画，聊胜于无。 她已经充分利用了一切时间，甚至不得不压缩睡眠，以往半夜一点准时睡觉的她，也慢慢拖到了两点甚至三点。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一天的超负荷工作或许不足为虑，可当这一个多月长久累积下来的疲劳一下子涌上来，即使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吧。 19号，距离漫展开幕还有四天，全凭意志力撑过来的黎冬瑶还是倒下了。 “营养不良再加上过度疲劳，又是刚好是月经期，真是够作死的，”穿着白大褂的佘幼薇翘着腿，坐在办公桌后面，“我给她打了点滴，放心，死不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薛世衍问。 “我是医生，又不是神仙，”佘幼薇翻了个白眼，“躺在床上的是她，你急个什么劲儿？让她好好睡一觉，睡饱自然就醒了。” 被呛了一声，薛世衍还不能还嘴，很是郁闷。 他到病床边看了眼黎冬瑶，这个倔强的女孩明明都睡着了，还紧锁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这时的她倒是‘诚实’了许多。】 若不是昏迷中，黎冬瑶又怎么会轻易地把内心情绪表露出来？她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让人无奈，也让人心疼。 更让人肃然起敬。 至少薛世衍自认做不到这种程度，他不会什么事都一个人扛，能找人帮忙的就找人帮忙，绝不和自己过不去。 叹了口气，他刚要回教室，身后的佘幼薇忽然说： “臭小鬼，下午吃晚饭的时候过来一趟。” “还有什么事吗？” “叫你过来就过来，废话那么多干嘛？” 啧—— 这个校医的性格还是那么恶劣。 上学期黎冬瑶也晕倒过，不过那时候的校医不是这个叫佘幼薇的女人，而是一位中年大叔，性子很温和，说话也慢条斯理的。 上完第四节课，佘幼薇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号码是之前在医务室交换的——让他顺路到食堂带些晚饭过去。 【食堂和医务室根本不在一条路上好不好，到底哪里‘顺路’了啊？】 心里腹诽，薛世衍还是乖乖照做。 毕竟黎冬瑶之所以会累倒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要不是每个双休日的早上都要帮他练习数学竞赛的题目，黎冬瑶也会轻松一点。 到了医务室，佘幼薇一把抢过他提着的袋子，将装满了肉菜的饭盒摆到自己办公桌上，再把剩下的米粥递给病床上的黎冬瑶。 黎冬瑶接过饭盒，看向薛世衍，脸色相较之前好了很多。 “等等，你只给她米粥吗？” “她现在不适合吃大荤大腥的食物，米粥就够了。” “那你叫我点那么多菜干嘛？” “我吃啊。” 佘幼薇说的理所当然，脸皮之厚，让薛世衍叹为观止。 “……你还要不要脸？”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佘幼薇不满，“我劳心劳力给你家班长治病，合着你连一顿饭都舍不得？像话吗你？” “这就是你的工作吧！再说了，让学生请你，你好意思么？” “谁让我穷呢，啧……这黑心学校，实习都不给人发工资的！” “这是你爸的学校吧……” “哪又怎么样？别人实习好歹有几百块补贴，到我这不仅没钱，连伙食都不包，这不是打白工是什么？那个死老头……走着瞧！等哪天有空我就去劳动局把他给举报了！” 佘幼薇越说越气，连薛世衍都感受到了她身上强大的怨念。 这算什么？ 大义灭亲吗？ 第4章 倔强的辛杜瑞拉（三） ==================================== 五、你们回家吧 薛世衍也还没吃饭，刚才被佘幼薇抢过去的那个袋子里就有他的饭盒。师生俩抢了半天，差点把办公桌撞倒，佘幼薇才不情不愿的把他那份还回来。 “切，不可爱的臭小鬼。” “呼哈——呼哈——就没见过……你这么赖皮的大人……” 薛世衍弯着腰，杵着膝盖，喘着粗气说。 病床上一口一口喝着米粥的黎冬瑶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一个大男人，居然跟女孩子抢东西吃，哼！”佘幼薇很用力的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剩下的三个饭盒，“你弄这么多饭盒干嘛？” 【你算哪门子‘女孩子’？我才比你小吧！】 无力吐槽的薛世衍也在另一边坐下，打开了饭盒：“食堂里的餐盘又不能外带，你点的东西又那么多，我只能临时到超市里去买几个饭盒啊。” “嗯？这些饭盒是你刚买的？” “废话，谁没事在学校里准备这么多饭盒？”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佘幼薇抿着筷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钱的嘛，得小两百吧？” “差不多吧。”说到这薛世衍也很肉疼。 可输人不输阵，哪怕心里淌血他也要装作无事的样子，不能让这个女校医小瞧了。 “你有女朋友吗？” 然而佘幼薇并没有挖苦或嘲讽他，反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干嘛？” “你就说有没有吧。” 薛世衍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夏果的面容，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哦——” 佘幼薇拉长了音线，忽然风姿万千地抬起手，撩了撩自己白大褂下面的衣服领子，露出雪白的肌肤： “你看我咋样？” “噗——” 薛世衍猝不及防，差点儿把饭粒喷出来。 “你你你——你又想干嘛！” 他口齿不清，眼神警惕。 【难道这个阴险的女校医想在这里色诱我，然后抓住把柄，进而报复‘夺食’之仇？】 不怪薛世衍脑洞大，在他眼里，这个不正经的女校医做出什么事都是符合常理的。 “你小子是白痴吗？我都这么明显了还不懂？”佘幼薇把领口又拉低了一些，衣服下隐隐能看到红色的蕾丝花边，“姐们儿现在很穷，吃饭都快吃不起了，你那么有钱不如当我男朋友吧？” “……你的节操掉地上了，能不能捡一检？” “节操能当饭吃吗？考虑一下，姐姐我会给你福利哟？” “不干。” “为什么？我这么个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你不是应该立刻跪下来痛哭流涕，然后把身上的钱全都双手奉上么？” 佘幼薇歪了歪脑袋。 “你的妄想太具体了……” “你想想，我可是校医哦？当我男朋友的话，就能成为VIP会员了，可以优先看病。要是想玩医务室PLAY也完全没有问题，代价只是把生活费都给我，很赚对吧？” “在那之前，我可能就饿死了。” “人不会那么容易饿死的啦，”佘幼薇笑着说，“喝凉水可以活一周呢。” “你已经设想我只喝凉水度日了么……总之，免谈！” “为什么！那要不然……一半也可以？” “你这降价有点快……” “那三分之二吧。” “一说你还真涨价？”薛世衍被气笑了，“哪有你这么做买卖的？” “买卖？你居然把神圣的恋爱说是买卖？！你个渣男！” 佘幼薇猛地拍了下桌子。 这一惊一乍的，把薛世衍完全搞懵了。 “明明是你先卖的好不好！” “哪你倒是买啊！才三分之二的生活费，就能当我这个大美人的男朋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要不要这么自豪啊！】 薛世衍觉得很头痛，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不正经的校医。 他无比怀念另一个男校医，虽然啰嗦了一点，但起码脑子是正常的。 “先不说价钱的问题……你这么大喇喇说自己是大美女就不害臊吗？” “哼，事实胜于雄辩。” 佘幼薇抱着胳膊，在胸前挤出一道沟壑。 这自信满满的态度倒是和夏果有那么一份神似。 想到夏果薛世衍心里又是一阵沮丧，不想再跟这个不正经的校医瞎扯淡，低头猛扒饭。佘幼薇见他只瞄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就不说话了，顿时引为奇耻大辱。 难道现在时代变了，自己这种类型不吃香了？ 【还是说，这家伙只喜欢胸部大……】 蹭饭计划失败的佘幼薇很不爽，蹭饭还只是小事，被这么一个臭小鬼拒绝让她的自尊心很受挫。 ——【幼薇，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闺蜜苏云卿的话回响在耳边。 都说落一叶而知秋，虽然大部分是闹着玩的，可被拒绝这件事也给佘幼薇敲响了警钟，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该交个男朋友了。 【不是说女人会为心爱的人改变吗？说不定我也能变得有女人味？】 “等等，我为什么非得有女人味不可？” 佘幼薇喃喃自语，又狠狠瞪了一眼薛世衍。 都怪这个臭小鬼，答应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他，可恶！ 【我还瞧不上你呢！瘦胳膊瘦腿的，脸还那么娘！】 越想越气，她起身探过半边身子，从薛世衍饭盒里夹起来一大块红烧肉，啊呜一口咬进嘴里，还当着他的面津津有味地咀嚼。 哼哼，生气了吧？屈辱了吧？给我好好反省啊混蛋！ “……你是小孩子么？”薛世衍变成了死鱼眼。 佘幼薇以死鱼眼回敬。 吃过了晚饭，薛世衍把几个饭盒都收拾了一下，装进袋子里准备带回家去，洗一洗还能用。黎冬瑶从病床上下来，对佘幼薇道了声谢。 “等会儿，我还有事要说。” 见两人要走，佘幼薇打了个响指。 “你们别回教室了，直接回家，待会儿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接下来几天你们都不要上晚自习了。” “嗯——？”薛世衍满脸困惑。 黎冬瑶也一头雾水，冷静地问：“可以请问一下，‘回家’是什么意思么？” 她总觉得佘幼薇那句话的语气有点怪，自己住校的事对方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而且为什么连薛世衍也…… “就是字面意思，”佘幼薇摊开两只手，“我提醒过你吧，身体垮了说什么都没用，可你显然没有听进去。从今天开始，直到我确诊你身体已经恢复了，你不许再上晚自习，给我好好滚去睡觉。” 不等两人回味过来，她又说： “当然，我知道你这倔强丫头还是不会听。学过《扁鹊见蔡桓公》这篇故事吗？我可不想我的病人把自己作死，所以你也不准给我住校了，从今天起，你给我住到这个臭小鬼家里，每天按时睡觉，知道了么？” “等等，你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薛世衍插嘴，“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啧，听不懂中文。” “就是懂中文才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简单地说，”佘幼薇指着薛世衍的鼻子，“就是黎冬瑶归你了，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来！” “啥——？” 【这女人终于疯了吗？】 “怎么，你想见死不救？” “所以说，这和黎冬瑶住我家有什么关联？” “如果继续住校，这丫头肯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要是你还当她是你的班长，就给我好好监督她，当然——这期间的住宿费我会替你向那个死老头要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薛世衍隐约看到佘幼薇嘴角流出一丝口水。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他十分怀疑这个女校医会假公济私，把所谓的“住宿费”给私吞了。 “你这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么！” “我还什么都没说……” “咳咳，总之！”佘幼薇端正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臭小子，我没跟你开玩笑，她现在这状态继续下去的话，迟早得出事。我看你俩关系也挺好的，这个忙都不能帮么？” “倒也不是不能……” “那就这么定了。” 她打断了薛世衍的话，又看向黎冬瑶，“你呢？住校肯定是不会让你住了，如果不愿意去臭小子家里，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这个所谓的“好去处”自然就是她家。 六、你们不可以在一起！ “真是麻烦你了。” 冷冷清清的公交车上，并排坐着两个穿着海蓝中学校服的学生。 黎冬瑶十指交叉握在小腹，眉宇间萦绕着一丝忧愁。学校宿舍不能再住，她又不想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郭叔叔家里，在佘幼薇不容置疑的态度下，她只能选择薛世衍。 这对一向自强的黎冬瑶来说很羞愧，觉得给对方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啦，就是带个女生回家，家里人那边不知该怎么解释……” “到时候让我来说吧，我会亲自谢罪的。” “还不到谢罪这个程度……” 薛世衍哭笑不得。 班长大人总是这么认真，认真的有点过头了。 “你也别紧张，我家里人都很友善的。再说了，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也该回报你一回。” “你错了。” “诶？” “忘记了么？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你帮了我一回，要说回报的话，也应该是我回报你。” 她说的是校运动会让薛世衍假扮女生的事。 黎冬瑶很少求人，那是少有的一次。本该参赛的同学突然失踪，在她焦急万分的情况下，薛世衍恰好出现，让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是否有些过于失去平常心了呢？ 她很少求人，可在当时的环境中，她下意识第一个念头就是薛世衍可以帮助自己——因为她隐隐猜到，在【腐烂姐妹会】群组里见到的那张照片里的人就是薛世衍。 有些荒谬，却也有迹可循。 在“可口可人”贴出那段带有照片的链接后，夏果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一回来立刻就询问关于照片里女孩的事，口吻和平时的夏果有些不同。 当时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上学时越看薛世衍越觉得奇怪，再联想到夏果那天晚上的反应，莫名就想到了这点。 她其实也不是十分确定。 但之后一系列事实证明，她那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是正确的。 【明明是男孩子，穿上女装却丝毫不违和。】 她不是那种恶意揣测别人的人，只是觉得惊奇，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然而这也不能构成她选择求助薛世衍的理由。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很少求人的自己，第一反应就是让薛世衍帮忙？ 哪怕不是薛世衍，班上的女生不是还有很多吗？她们或许不会打篮球，甚至可能连规则都不清楚，但这也是不可抗因素，毕竟谁也想不到前一天还很好的队员会临时玩失踪，怪不到她头上。 ——【凡事都要拼尽全力，结果有时并不是最重要的。】 这是郭叔叔最常对她讲的话，只要努力过了，哪怕失败也不会留下遗憾。 【可是……我想赢。】 这或许就是她之所以选择薛世衍的原因。 黎冬瑶给了自己这个答案。 薛世衍在她的提醒下，也想起了这件事。 对于一般人来说，男扮女装肯定是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或刺激、或懊悔。他最开始也是这样的，后来就渐渐麻木了，要不是黎冬瑶这时候说起，他都没什么印象。 这也不能说薛世衍没心没肺，毕竟和其他事情比起来，校运动会还算不上特别羞耻。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岂不是真要变成女装变态了？】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他有点后怕。 “对了，李亚男到底怎么了？这学期她也没来。” “她转学了。” “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她什么都没说。”黎冬瑶摇头。 校运动会后，她亲自拜访了李亚男的家，对方的父母看上去也很困惑，说不出所以然。而李亚男见到她也只是笑了笑，说了些感谢的话，对逃学的事只字不提。 看得出，李亚男是有心事的，气色也很差，但具体怎么样只有本人知道了。 薛世衍倒是有些猜测的。 他想起厕所里那个低年级女生，又想到李亚男全身赤裸地蜷缩在隔间，身上还有伤痕。 ——【符珍妮手上有我的照片，你……明白了么？】 李亚男近乎哀求的表情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薛世衍心里一沉，断定她的转学和那个狠劲儿十足的低年级女生脱不了干系。 【那个女生很明显对沈萌春不怀好意，我得找个时间提醒她一下。】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 毕竟在得知她是严立文的表妹之后，他就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能在严立文这个人形怪物手中讨到好处。 关键是得让那头大猩猩意识到沈萌春可能有危险。 【明天也把这事儿给他说说吧。】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公交车在小区边上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走进了荷花小区。 到了家门口，薛世衍在心里打了遍底稿，掏出钥匙推开门。这个时间点秋瑜已经回来了，不过不在客厅，大概回房间了吧，秋瑾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诧异地问： “世衍？你怎么这么早……”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扭着头，直愣愣地看着薛世衍身后的人。 “这位……是？” “秋阿姨，我给你介绍下。”薛世衍有些紧张，下意识就拉起黎冬瑶的手，往客厅里走，“这是我的同学，叫黎冬瑶……” 他巴拉巴拉说着。 黎冬瑶张了张嘴，低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懵了。 脚步却没有停下。 秋瑾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只听清了“同学”、“黎冬瑶”这几个名词。 这是怎么回事？ 学校不是要上晚自习么？怎么世衍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同学？ 她是谁？ 名字叫黎冬瑶？ 她是世衍的什么人？ 世衍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问题在秋瑾的脑袋里碰撞，她抬起头，打量了这个女生几眼——样貌端正，校服也整理的一丝不苟，表情稍显僵硬，眼睛不自觉看向一旁的薛世衍，有点局促。 自然而然，秋瑾想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世衍，你给我过来。” 她从沙发上起来，往阳台那边走，给薛世衍使了个眼色。 薛世衍跟上。 “你……”到了阳台，秋瑾转过身要说什么，却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 该责备？ 还是安抚？ 作为成年人，特别是为人父母的成年人，秋瑾知道不能让孩子肆意妄为，必须在对方犯错的时候给予纠正。可另一方面，这次的事不是小事，她又不是薛世衍的亲生母亲，万一说的过头了，会不会产生反效果？ 秋瑾很纠结。 早恋。 带离家出走的女朋友回家。 无论是哪一个，都很棘手。 更何况还凑在一起了。 【这孩子是不是对我太信任了？】 一般情况下，会有早恋的孩子把女朋友带到家里来吗？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同意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世衍啊，在这件事上阿姨不能由着你乱来……” 秋瑾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脸色十分沉重。 然而对面的薛世衍当然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只是心想贸然把黎冬瑶带回家，果然还是让秋阿姨为难了。 “秋阿姨对不起，我事先没有给你打招呼。” 【这是打不打招呼的问题吗！】 秋瑾吸了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帮过我，既然现在有困难，我当然也得帮她。” “……阿姨觉得，这事得慎重。要不让她先在外面住一晚，明天阿姨亲自给她家里人打电话，沟通沟通？” “这怎么行？如果住在外面，不就没意义了吗？” “没意义……你还想怎么有意义？” 这句话秋瑾说的有点重了。 “我要监督她睡觉啊！”薛世衍理所当然地说。 “你……监督她……睡觉？” “是啊，这就是我带她回来的原因嘛。” “……”秋瑾咽了口唾沫，发觉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监督睡觉？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已经……不不不，世衍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男生，而且也没时间啊……】 不对。 秋瑜猛地想起一件事。 从一个月前开始，薛世衍每个周末都会出去，说是和同学约好复习功课，要参加什么数学竞赛。 她相信薛世衍，对方能这么把心用在学习上也让她十分欣慰，可如果…… 不是复习功课，而是约会呢？ 秋瑾隐约记得，那个同学也姓“黎”。 就是这个女生吧。 她瞥了一眼客厅里面，那个女生也看着这边，站在刚才的地方动都没动一下，似乎也有些紧张。 “阿姨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什么？” “你这段时间好几次都问善文拿钱了吧？” “呃……”薛世衍语塞，没想到秋阿姨连这个都知道了。 【肯定是老爸告诉她的。】 他的确很缺钱，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夏果制作COS道具很烧钱，钱不够就找他借了几次——这是常有的事，记得初中时俩人的生活费都不多，为了把钱省下来，还一个馒头两个人分着吃。 “阿姨给你的生活费不够吗？你都把钱用在哪里了？” “这个……” 薛世衍当然不能说是支援夏果的BL事业了。 而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态度摆在秋瑾面前，又多了另一层含义。 【果然……是去开开开开开——开房了么？】 秋瑾内心一片惊恐。 在自己的妄想中一路飞驰，甚至已经想到了黎冬瑶“离家出走”的原因—— 堕胎。 【那些校园电影里都这么演……】 不得不说，即使是很正经的秋瑾偶尔也会有脑洞大开的时候。 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 作者的话：不好意思，忘记更新了，明天再补一章（诶嘿~） 第4章 倔强的辛杜瑞拉（四） ==================================== 七、取舍 在佘幼薇近乎于荒唐的建议（命令）下，薛世衍把积劳过度的黎冬瑶领回了家，要监督她的饮食起居。不过关心则乱的秋瑾却误以为俩人有什么不正当关系，这是摊牌来了。 这时候应该怎么做？ 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女儿还遇到了那种事，虽说她和薛善文结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成为另一个孩子母亲的准备，但是把女孩子带回家什么的…… 果然还是太早了一点吧！ 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她都还没开始考虑啊！ 世衍才16岁吧？在法律上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啊，就算要结婚，至少也要等到22岁的时候……不不，现在还没谈到结婚，可这个女孩该怎么办？她是真心喜欢世衍的吗？ 如果真的出了事，世衍必须对她负责吧？ 一个女孩子，还是这种年龄，她不惜离家出走跟世衍过来，是因为只有世衍能依靠了么？可这样也不行啊，他们都还很年轻，不知道生活的艰难，要是把孩子生出来，这两个人的一生都毁了！ 但孩子是无辜的…… 【秋瑾，你要冷静！】 对，事情或许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说到底“堕胎”什么的只是猜测，电影里有几个真的？世衍平时很乖，也很懂事，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不知轻重的事…… 但把女朋友带回家这件事也很过分啊！ 世衍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秋瑾压下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肝，对薛世衍说： “世衍，这件事阿姨不能答应你。” “诶？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就算你去找善文他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爸？这种事还不需要找我爸吧……” “……‘这种事’？难道你认为这还不够严重吗？” 秋瑾吃惊地问。 薛世衍眨了眨眼，迟疑地说：“把女同学接到家里面是有些不合适，但只是借住几天而已，很严重么？” “……还‘而已’？” “秋阿姨，你今天怎么了？总感觉怪怪的？”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秋瑾胸口一起一伏，“世衍，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诶——真的不行吗？” “不行！就算让你讨厌，阿姨也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才16岁啊！” “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薛世衍越来越迷糊。 秋瑾一听，立刻板起脸：“难道你只是玩玩？阿姨可从没教你做这样的男人……如果你真心喜欢她的话，就要为她以后的人生负责，不是么？” “等等……” 薛世衍终于听出一丝不对味了。 敢情秋阿姨把自己和黎冬瑶当成男女朋友了？ “秋阿姨你误会了，她是我的班长啊，我们根本……” “是班长就可以那样了么！” “哎呀，都说你误会了，我们根本不是那样的关系！”薛世衍哭笑不得，耐心解释，“她是学习太累，把自己累倒了，校医让我带她过来住几天，好好养身子。” “你以为这种瞎话阿姨会相信？” 秋瑾的眼睛虚眯起来，怀疑薛世衍把她当笨蛋。 【我也知道这很扯啊！】 然而再扯也是事实，为了不让秋瑾再误会，他只能拨了佘幼薇的电话，说明了一下现在的僵局，再把手机递给秋瑾。 双方聊了一会儿，挂了后秋瑾仍半信半疑，怀疑这是安排好的。 不过在这之后，薛世衍他们的班主任也打电话过来了，这才完全打消了秋瑾的疑虑，让她相信这小说都不敢乱写的剧情是真的。 “你们学校的校医也太乱来了吧？” 秋瑾颇有些埋怨，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下来。 只是让同学过来借住几天倒没什么，更何况对方还是世衍的班长，每周末都帮他补习功课，于情于理都该帮忙。 “谁说不是呢？”薛世衍也很无奈。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秋瑾也连忙到客厅里去招待那位班长姑娘。她现在完全相信这只是校医的任性安排了，毕竟薛世衍再有能耐也不至于让班主任也帮着圆谎吧？ ——家长普遍都有这个心理，容易相信老师、尤其是班主任的话。 黎冬瑶看着忽然转变态度的秋瑾，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表现得很有礼貌。 “妈，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秋瑜听到客厅这边的声音，拉开门走了出来。 “这是谁？”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在沙发坐下的黎冬瑶，愣愣地问。 家里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秋瑾正拉着黎冬瑶嘘寒问暖，见到女儿出来，便把事情又讲了一遍。 “就是这样，所以冬瑶暂时会在咱们家住几天。” “打扰了。”黎冬瑶歉意地说。 “那她睡在哪里？” 秋瑜问。 秋瑾记得女儿上次就很反感和李秋妤睡一间房，于是说:“你暂时和妈妈睡一间，把卧室让给冬瑶，行吗？” “……不。” 出人意料的，秋瑜一口回绝。 她看了看端坐在沙发上的黎冬瑶，又看了看薛世衍，撇嘴说：“就让她和我睡一间吧，我也挺好奇‘哥哥’的班长是怎样的人呢。” 她在“哥哥”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眼神有些异样。 众人的心思暂且不论，处理好家里人方面的事，黎冬瑶正式借住在薛世衍家。她被秋瑜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就从书包里拿出作业。 薛世衍见状，也不好意思闲着。见两个孩子都坐在茶几边开始写作业，秋瑾心想让这个女生住进来也不错，便欣慰地回到自己卧室，不打扰他们了。 秋瑜在沙发上玩着掌机，眼神却一直盯着两人，过了一会儿，也往自己房间走。 “我要睡觉了，你等会儿自己进来吧。” “知道了，谢谢。” 关上门，秋瑜立马扑到门后面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家里人挺好的。” “什么？” “这么无理的要求，我还以为她们一定不会同意，”黎冬瑶一边写着作业，一边说，“说实话，我挺羡慕的。” 【黎冬瑶家里的情况很不好么？】 薛世衍想了想，没有问出来。 做完了作业，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依照佘幼薇的叮嘱，薛世衍打算让黎冬瑶去睡觉，不过他还没开口，黎冬瑶又从书包里取出了一叠稿纸，神情自若地开始画漫画。 “喂，你忘了那个校医说什么了么？” “记得，但我有不得不做的事。” “要是再晕倒怎么办？” “今下午我已经休息过了。” “那算是休息么？”薛世衍皱起眉头，把手盖在稿纸上，“要是夏果知道的话，也不会让你这么乱来的。” “这和果果无关，是我自己想做。” 黎冬瑶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执着。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不过就是一本漫画吧？这次漫展赶不上，不是还有下次吗？” “死心眼么……我只是不想放弃而已。” “漫画有这么重要？你的精力是有限的，又是漫画，又是数学竞赛，你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 黎冬瑶回答的太果断，让薛世衍喉咙一噎，半天回不上话。 他吐出一口浊气，认真地说： “再这样下去，你不止漫画，连数学竞赛的事也会被影响。你是想要得到保送名额吧？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幼稚了？” “幼稚”这个词是他第一次用在黎冬瑶身上。 只有小孩才会全都想要，不顾现实的基础。可他们已经不是小孩了，凡事有舍才有得，没人能兼顾所有事，即便是天才如夏果也不能，这才有【腐烂姐妹会】的诞生。 他知道，黎冬瑶是个有抱负的人。 半年多前的晚上，他们被困在封闭的教室里，薛世衍也因此第一次碰触到这个女生的内心。和班里大多数人不同，黎冬瑶清晰地认知到了自己的处境，并为此付出百倍的努力。 她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像家乡里的人一样得过且过。 【别无退路】——这个形容当时震撼了薛世衍。 不是装腔作势的故作深沉，也不是玩笑般的随便说说。在这个比谁都认真的女生身上，薛世衍感觉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沉重，如大山、如江海，光是想一想就压得人胸口发闷。 这样的人，本应该更明白取与舍之间的平衡，明白为了达到目标，必要的妥协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她却选择了拒绝。 八、无法放弃的理由 薛世衍真的不懂黎冬瑶，接触的越久，越看不明白。 对她来说，保送名额不才是最重要的么？万一因为把身体拖垮了，从而耽误了数学竞赛的事，她这么久为之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不过是兴趣而已……” 薛世衍真的不明白，对于一个拼命想要改变命运、不再浑浑噩噩的人来说，一场漫展、一个用以解闷儿的兴趣爱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嗯，因为是兴趣，所以很重要。”黎冬瑶回答。 这更让薛世衍大惑不解。 “你曾经问过我——‘喜欢学习吗？’，我没有给你明确的答案，因为这不是一个问题，”黎冬瑶看着茶几上的漫画，轻声说，“‘只有不必要的兴趣才能说喜不喜欢’，我的想法依然如此。” “可即使这样……”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必要和不必要的事，区别只是选择权的多少。我没有太多选择权，无法任性的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不必要的兴趣上。” “对一些人来说，学习不是必要之途，他们或是可以继承父辈的财富，或是自信能在社会上闯出一片天。我没有前者的条件，也没有后者的勇气，通过学习获得成功是性价比最高，也最稳妥的办法。” “但我不是机器人，也会烦恼，也会累，挫折的时候甚至想放弃一切。” “我当然知道，和实现理想比起来，BL这个兴趣微不足道。我无法从这个被大多数人视为邪道的兴趣上得到成功，了不起获得一小部分人的喜爱，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不过是她们眼里众多‘太太们’中的一个，还不是最优秀那个。” “从理性的角度思考，我是该放弃吧？” “然而我无法放弃……‘果果’、“可人”、‘铁壁’，我们一起创作，一起把自己的作品分享给更多爱好者。就算只是小众，可一想到还有人等待着我们的作品，我就停不下手里的画笔。” “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么？哪怕是我，也不想放弃这仅有的、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称之为‘喜欢’的东西。这就是我的任性吧。” 黎冬瑶的话让薛世衍哑口无言。 他没有黎冬瑶的坚持，也没有那么深刻的兴趣爱好，对他来说，【兴趣】只是打发时间的工具，这个不行，就换另一个。 这样的他有资格评价黎冬瑶的行为吗？ “所以，请不要阻止我，我不会有问题的。” “你之前也这么说。” “好吧……我承认有些过头了，可至少在23号之前，让我再任性一下吧？”黎冬瑶仰着头，盯着薛世衍，清澈的眼睛中没有一点杂质。 薛世衍摇了摇头： “你也说过了吧？你没有太多选择权，‘BL’是仅有一次的任性了，所以你不可以再任性下去。” “唔……” “我明白你的决心了，”薛世衍又说，“但数学竞赛对你也是很重要的，你不能放弃漫画，也不能放弃数学竞赛，所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帮忙？”黎冬瑶疑惑地问。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但两个人就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 “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夏果的青梅竹马啊！”薛世衍笑了笑说，“在【腐烂姐妹会】成立之前，我就是给夏果打下手的，人物、背景之类的东西我帮不上忙，但涂黑和贴网点什么的，我还是游刃有余的。职业漫画家不也有很多助手吗？你就把我当做一个助手吧。” “可这是BL……你真能行么？” 薛世衍的提议固然很好，但黎冬瑶也有自己的顾虑。 ——一般来说，男孩子很讨厌BL类的作品吧？ “你可能不知道，在这之前我已经把这本漫画的原作剧本看过不下五次了，”薛世衍苦笑耸肩，“和删减过的漫画比起来，那个更加‘刺激’。” “这可真是灾难。” 黎冬瑶捂浅浅一笑。 作为漫画作者，她当然看过夏果的原作剧本，知道里面的内容有多“糟糕”，甚至连肉食系的“可口可人”在看完剧本之后都大呼“果果你这个变态！”，一般男生的薛世衍能坚持看那么多遍，也很了不起了。 佩服之余，她也感叹薛世衍和夏果之间的关系，若不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寻常男生怎么可能接受看这种漫画呢？ 【这就是青梅竹马么……】 黎冬瑶没有青梅竹马，无法体会这种感情。 “不过……”这个时候，薛世衍又说，“你今晚不能画画了，必须现在就去睡觉。” “为什么？” 黎冬瑶皱了皱眉。 “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地把精力投入到学习和兴趣中，你这段时间对身体太苛刻了，至少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 不等对方反驳，薛世衍接着说： “到明天晚上，我就不会再这样要求你了。你只管把原稿画出来，其他工作由我负责，放心，我的速度不会让你失望的。反过来，如果你今晚坚持还要画画，我之前的提议就作废，到时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给那个校医，说我管不了你，怎么样？” “……” 黎冬瑶抿着嘴唇，倔强地看着薛世衍。而薛世衍也摆出没有商量的态度。 过了一会儿，她认命地叹息一声，有些抱怨地嘟囔： “真是坏心眼的家伙……” “这是为你好，双赢不是么？”薛世衍笑笑。 “用难以拒绝的理由威胁女生，这样的行为太过分了！”黎冬瑶虽然这样说，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生气，“下次我一定要把你的恶行告诉果果。” “这个就饶了我吧……” 夏果很在乎【腐烂姐妹会】成员，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欺负”了她的姐妹，后果一定很凄惨。 比如被逼着看1MB容量TXT格式的BL剧本什么的…… 那比揍他一顿还要痛苦。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从明天开始，好好为我工作吧。” “总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坑……” “现在后悔可是来不及了哦？薛同学。” 黎冬瑶露齿一笑，眼眸明媚。 第5章人生总有不同的风景（一） ======================================= 一、请问你是变态吗？ “班长，你不觉得薛世衍今天有些怪么？老往这边瞧。” “有吗？” “真的啊，刚才……你看你看！他又往这边瞟了一眼！” 程然压低了声音，凑在黎冬瑶耳边悄悄说： “你说，他是不是……” “是什么？” “哎呀！还能有什么？”小妮子窃窃私笑，像只偷着鸡的小狐狸，“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呀！不然怎么老是偷偷摸摸看你？”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看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啊。” 黎冬瑶说。 程然愣了愣，随即嘟起嘴白了她一眼：“班长你瞎说什么呢？我才瞧不上他！” “所以你不否认他是在看你了？” “什么跟什么啊！班长你别乱讲，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那我也跟你说一件正经事儿，”黎冬瑶斜眼看着她，“下节是数学课吧？我亲爱的数学课代表，你是不是该去办公室帮老师拿东西了？” “诶……” 程然眨巴眨巴眼睛，完全忘了这件事。 她在黎冬瑶揶揄的目光中，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蹦起来，嘴里嚷嚷着“我去去就回”脚步飞快的往外跑。 黎冬瑶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课桌的教材上。 一个人故作无意地晃了过来： “要好好休息啊。” “我没做题，看看都不行么？”黎冬瑶没有回头，嘴里喃喃自语。 “那还差不多。” 薛世衍双手插在裤兜里，没有停留的从她身边走过。 刚出了教室，一具火辣的身体便猛地扑到他身上：“表哥！你给我从实招来！” 这人正是李秋妤。 她噘着嘴，紧紧搂着薛世衍的胳膊，眼中写着大大的怀疑。 “快放手，这里是学校！” “学校怎么了！你快给我说实话，昨晚你和班长为什么都没上晚自习！” 李秋妤不依不饶。 “咦？班长大人也没上晚自习吗？” “你不知道？”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装得到挺像。 “真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哼哼——”李秋妤把脑袋凑上来，在薛世衍身上闻了闻，“我闻到了说谎的味道！” “这种事情也能闻出来么！？” “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哪儿来的证据啊！” 薛世衍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昨天他把晕倒的班长抱到医务室，晚上两人就同时缺席了晚自习，只要脑子正常的人，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这里面有鬼。 “表哥，你真的不跟我说实话吗？” “呃……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今天来上学的时候同学们看他俩的眼神就有些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严立文更是直接挑明了问他。 他也知道装傻是没用的，可说实话吧？那也太扯了，而且没什么澄清的效果。 要知道，这些精力旺盛的高中生才不会相信什么“监督休息”之类的鬼话。他们只会注意到两个人住在一起了，还是薛世衍的家里，光凭这一个事实，他们就能编出无数个引人遐想的故事。 所以，无论班里的同学怎么想，薛世衍都跟黎冬瑶讲好了，打死都不能认。这样一来，就算在别人眼里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也终究只是猜测，没有实锤。 这也是为了黎冬瑶的名誉考虑。 但他该怎么应付李秋妤呢？严立文那个呆子他还可以蒙混过去，这个表妹可比猴子还精。 薛世衍苦恼地皱起眉头。 李秋妤见状，撇撇嘴，从裙兜里掏出手机：“看来只能让小表妹和你当面对质了。” “等等……” 他听出了一丝不对。 “小瑜……都告诉你了？” “你以为呢？” “……那你干嘛还问我？” “我就想知道表哥对我坦不坦白，可惜啊——”李秋妤作出失望的表情，幽怨地说，“居然对自己最可爱、最善良的表妹说谎，我真是看错你了！” “呃……” 薛世衍尴尬地挠了挠头，明知这丫头是故意逗自己，还是觉得有些惭愧。 他转移话题： “你和小瑜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两个女孩每次见面都拌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秋瑜居然会向李秋妤通风报信。 “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啊！” “我还真没瞧出来……” “哼哼，所以说表哥你笨啊！‘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想爱’，小表妹可喜欢我了，只是她害羞而已啦！” “这句话不是形容男女朋友的么？” “‘条条大路通罗马’！所有的感情都是相通的！” “……我求求你别再乱用俗语了。” 薛世衍汗颜。 李秋妤叉起腰，嘲笑他“思想僵化”。 午休的时候，薛世衍走进教室，嘴里吸着一盒酸奶。教室里没多少人，大部分住校生都回寝室睡觉了，就连李秋妤也刚和他分开，说要去找夏果玩。 “刚睡醒？”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把一盒纯牛奶放到黎冬瑶桌上。 “嗯——” 注视着桌子上的牛奶，黎冬瑶眼睛还有些迷糊。 她脸上挂着一道道红印，身子后仰伸了个懒腰，看向薛世衍： “你不睡觉吗？” 此时除了他们两个，班里其他同学都趴在课桌上。 “我要监督你啊。” “……你认真过头了，薛同学。”柳眉微蹙。 “这句话回敬给你。” 薛世衍亮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你是不是该多睡一会儿？” 昨晚他们约好，以薛世衍帮忙为代价，23号之前都不可以在课间时间做数学题。 “我已经睡够了。” “你出食堂的时间是11点45分，现在是12点21分，就算加上回教室的时间，你也不过睡了半个小时。”他精确地说，“再怎么也要睡到一点钟吧？” “……你。” 黎冬瑶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惊悚。 她下意识抱住胸口，眉头紧锁盯着胸有成竹的薛世衍，怀疑地说：“你……你是认真的……么？” “当然啊，我可是掐准了时间的，一分一毫都不差。” “……你其实是变态吧？” “啥？” 薛世衍歪了歪头。 注意到对方戒备的神情，他猛地回过神，知道被“误会”了，连忙摆手说：“等等等等——你想多了，我只是监督你休息而已！” “正常人会这样‘监督’吗？”黎冬瑶把椅子往另一边挪了挪，“你这是监视吧？” “咳……我这不是为了掌握你的行踪么？” 薛世衍很无辜。 “说起来，军训那个晚上……” “诶诶……不必说那么遥远的事了吧？” “被困在教室的时候……” “那也不是我干的啊？” “那么……”黎冬瑶斜视着他，眯了眯眼睛，“图书馆那件事呢？” “图书馆？” “你居然忘了……” “呃。” 薛世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半年多前，他被高年级学生追逐着逃进图书馆、又躲在她桌下的事。 “那个是不可抗力……”语气越来越弱。 “现在回想起来，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是个很善于利用机会钻空子的变态呢……薛同学。”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已经隔了两三个座位。 黎冬瑶护住胸口，压着裙子，眉毛上扬。看薛世衍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一只狡诈的臭虫。 二、讨厌你 薛世衍就像监考老师一样，“监督”了黎冬瑶一整天。 晚上回到家，秋瑾正在厨房里做饭。秋瑜后脚回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吨吨吨喝到底，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新家和学校的距离比以前近很多，她第一次完整地走完了全程。 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薛世衍，然而刚蹬掉鞋子跑到客厅，就看见他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 【哦，这个女生还在啊。】 雀跃的心冷却下来，秋瑜垂下眼帘，挽着书包踱步走入卧室。 一下子扑倒在床上。 精致的脸蛋上还残留着紧张的汗水，白白的嘴唇紧抿着，她侧过头，盯着挂在墙上一角的白色连衣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刚进这个家，她还视薛世衍如麻烦。堆砌的笑脸、虚假的热情，个性内向的她本就不善于应付这类人，再加上“男性恐惧症”，更是敬薛世衍而远之。 就不能普普通通一点么？ 为了母亲的幸福，她克服了自己的恐惧，接受了继父和他儿子存在的事实。秋瑜想的很简单，既然注定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家人，就由浅入深慢慢交往，在这个时间，她或许就可以治好自己的心理疾病，堂堂正正成为这个新家庭的一员。 然而薛世衍的过度热情把她吓到了。 这或许是出自于好意，但她根本接受不了，只能以更加冰冷的方式对待，希望对方可以离自己远一点，给她一些空间。 【并不是讨厌你……】 懦弱的话说不出口，对于男性的恐惧，让她把自己全副武装，故作坚强。 后来，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她发现了薛世衍的秘密，认知到他就是自己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天使姐姐”。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沮丧和不知所措，甚至于更加无法面对薛世衍。 喜欢和讨厌这两种感情，有时是并不排斥的。 在当面揭穿了他的黑历史后，两人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薛世衍从没认出当年那个躺在病床上麻木等死的小女孩，秋瑜也怀着矛盾的心态，和这个“哥哥”相处。 如今想来，纵使有许多不愉快，那也是最好的时光了吧？ 秋瑜并不是对现在不满，能坦诚以对，能更靠近薛世衍一点，她其实是很开心的。但这份开心的背后，也有深切的担忧，害怕不再是薛世衍最在意的那一个。 【也许，也从来不是最在意的那个吧。】 以前薛世衍身边只有一个夏果，后来沈萌春、李秋妤、黎冬瑶这些女孩子也依次出现，给她带来了强大的危机感。 ——薛世衍在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给予了“生”的希望的“天使姐姐”，还是让她产生“能治好心理病”这种动力的“哥哥”？ 不想再独自一人。 三年之前，她满怀期盼地等待着“天使姐姐”能如约来看自己，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等到；现在“天使姐姐”再次出现，以另一副面孔，身边却也多了很多人。 【和我不一样呢。】 她嫉妒薛世衍有这么多人喜欢，也嫉妒那些女孩子能正常和薛世衍交往。 这样的自己…… “真是让人讨厌。” 自卑的心咬噬着心脏，秋瑜眼眶泛红，只想蜷缩在被子里永远也不出来。 好想让他知道—— 自己一个人走完了回家的路； 自己不喜欢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 自己想要让他多看这里一眼。 【真的？你今天一个人就走回来了？真厉害！】 …… 多夸夸我啊…… “小瑜，怎么还待在房间里？快出来吃饭了。”卧室的门被推开，秋瑾走进来拍了拍蜷起来的被子，“睡着了？” “……妈，你先出去，我这就起来。”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生病了么？” “没有啦……” “真没事？那你快起来，别让大家等。” “嗯……” 秋瑾走后，被子从里面被掀开。还穿着校服的秋瑜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趿着拖鞋走到外面。 薛世衍和那个女生已经坐到桌边了。 “你怎么满头大汗的？”薛世衍问。 “外面太阳大，走路走累了。” 秋瑜瞥了眼那个女生的位置，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紧靠着薛世衍。 “你好像不太高兴？” “路上的车闹哄哄的，听着心烦。” 【快注意到啊。】 “哦，这样啊。” 【什么叫“哦，这样啊”！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懂吗？】 “菜好了，冬瑶你尝尝阿姨的手艺。”秋瑾端着菜出来。 “真不好意思，麻烦您们了。” 黎冬瑶歉意地说。 秋瑜撇嘴，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桌上：“妈，这是下午的车钱，还给你。” “咦？这钱你不是一直存起来的么？” “这是今天下午的车钱，我‘一份都没’用，”秋瑜强调，“所以还给你。” “哦，那你自个儿留着明天用吧。” 【妈妈！】 秋瑜憋了一股闷气，埋怨妈妈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呢？ “你刚才回家没坐车么？”薛世衍问。 这让秋瑜顿时一喜，又故作轻松地说：“是啊，这么好的天气，当然得运动运动咯。” “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很轻松呢！” “那很不错啊，继续努力！” “哼。” 秋瑜嘴角都翘起来了，脸上却装作没事一样，还拿眼睛瞅对面的黎冬瑶，像是在说“怎么样？”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然而黎冬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好奇地问薛世衍： “你家离学校挺近的吧？” “是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好奇你家离学校挺近的，怎么佘姐姐说上次送你回来把电动自行车都跑没电了。” 她笑了笑。 【这个女人什么意思啊！】 秋瑜把筷子捏的咔咔响，以为这是在故意嘲讽自己。 ——这么近还打车回家？真娇气啊。 之类的。 “哦，那都是上学期的事了吧，”薛世衍想起来，有些好笑，“我们最近搬家了，老房子有点远。那晚她的车真没电了？” 那时候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是啊，她踩着回去的呢。” “难怪她对我的态度那么恶劣……” 似乎明白了什么，薛世衍无奈地耸了耸肩。 一旁的秋瑜见俩人有说有笑的，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还都是些她听不懂的内容，刚才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第5章人生总有不同的风景（二） ======================================= 三、你给我记住了！ 吃过晚饭，秋瑾为了不打扰孩子们，捧着平板到卧室里去了。 秋瑜一开始也跟着他们在茶几上写作业，后来作业做完了，瞧了瞧时间，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薛世衍和那个女生仍埋着头，但没有写作业了，像是在复习功课。 “这道题的解法是……” 黎冬瑶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挨着薛世衍，用钢笔在纸上写了一串公式。 “这个题型我上次就讲过吧？” “什么时候？” “你啊……至少把做过的题记熟啊，这边捡了芝麻，那边丢了西瓜，到时候还是不懂。” “真没印象了……” “好吧，趁着你现在还有印象，我给你再找几道这样的题，”黎冬瑶打开练习册，翻几页就画一个圈，再在页脚折一下，“你今晚就把这五道大题做一下吧，不许看后面的答案。” “其实你不用管我……本来数学竞赛这事儿也是老何硬要我参加的。” “还没考试就怯战了么？那可不行，我们说好的，你帮我，我帮你。” 黎冬瑶微微一笑，不容置于地说。 薛世衍肩膀一垮：“我感觉你在报复。” “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反对。” “嘁……” 【他们在干什么呢？】 秋瑜一边擦着头，一边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书和试卷，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公式如同天书，看得她头昏脑涨。 “小瑜？你要睡了吧？我和班长还要忙一阵，你不用管我们。” “我就看看。” 秋瑜搬了个凳子，撑着下巴看着他们俩。 又过了一会儿，薛世衍他们还在做题讲题，秋瑜却已经有些耐不住了。她今天回家的时候本来就心力交瘁，在太阳底下走得也很累，现在听俩人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些像是中文却又完全听不懂的话，困意就一波一波卷了上来。 【好像在听老师讲课。】 撑着疲倦的眼皮，她一下一下点着头，这时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惊得她一个激灵。 “那个校医？” 薛世衍看了看来电显示。 “喂？” “臭小子！”佘幼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家班长睡觉了么？” “你打电话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不然你以为呢？我找你约会吗？是不是小心肝儿刚才还‘砰砰砰’地跳？想得倒美啊你！” 佘幼薇嗤笑一声，又说，“问你话呢？你家班长睡了没？我可是让你监督她的，你个臭小子可别徇私舞弊啊！” “睡了睡了，我都睡了，你挂了吧。” “我呸！你这声音像是睡觉的人么？蒙谁呢！你家门牌号是多少，我来视察视察。” “等等——你在哪里？” “哼哼，我就在你家小区外面，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手机那边的声音很得意。 “呃……” 薛世衍有点傻眼。 “你家门牌号多少？保安拦着不让我进去。” “你说的小区……是上次送我回家的小区么？” “是啊，怎么了？”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薛世衍语气沉重，心里却憋着笑，“我这个月刚搬家，你懂我意思吧？” “啥？！” 一声惊愕的怒吼差点震穿他的耳膜。 “你？搬家了？也就是说……我来错地方了？” “是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薛世衍用她刚才的话调侃了一句。 “……”手机那边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阵阴恻恻的声音，“这个仇，我记下了。” 嘟嘟嘟—— 薛世衍盯着被对方挂断的手机，无辜的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佘姐姐？” “嗯，她走错地方了。” “啊……” 黎冬瑶张了张嘴巴，想了想，扑哧一笑。 这个新仇旧恨加起来，梁子可就结大了。 “你倒有趣了，我可就麻烦大了。” “是啊，佘姐姐很小气的，”黎冬瑶浅浅一笑，“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难得开了个玩笑。 只是这个玩笑有点冷。 薛世衍郁闷地叹了口气，后悔刚才嘲笑佘幼薇——一时没忍住，得意忘形了。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头对一脸好奇的秋瑜说： “你困了就去睡觉吧。” “我不困。”秋瑜摇头，心里还想着刚才那通电话。 【好像是女人的声音……‘佘姐姐’？又是谁？】 “还说不困，你刚才都快把脑袋磕到地上了，”薛世衍说，“快去睡吧，不然明天起不来。” “那……她什么时候睡？” “我们还要做一会儿题，你就别等了。” 【想要支开我吗？】 秋瑜闷闷的想，又说：“到时候她进房间，我还不是要被吵醒？” “那你留着门，她进去的时候不会开灯的。再说了——你每次睡着都雷打不醒，要吵醒你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薛世衍想起以前他们睡一间房的时候，秋瑜半夜爬进他被窝，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我哪有！” “怎么没有？” “哼，还说我呢，上次李秋妤那么弄你，你不是也睡的很沉么！” “那是我搬家累的啊。” 薛世衍反驳一句，心想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了，否则秋瑜一激动，指不定又要抖出些什么来。 ——黎冬瑶虽然知道他女装的事，可被妹妹们半夜溜进房间换衣服化妆什么的，说出去多丢脸啊！ 他把秋瑜半推半劝地哄进房间，没把门关死。 刚回到客厅，黎冬瑶就羡慕地看着他： “你们家关系真好。” 【你是不知道她以前怎么怼我的。】 薛世衍笑了笑，没说话。 “你妹妹叫秋瑜，不姓薛么？” “她不是我亲生妹妹，我爸和秋阿姨是二婚。”他解释。 “……难怪你叫秋阿姨。”黎冬瑶若有所思，“你爸爸呢？他不在家里吗？” “他工作很忙，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这样啊……” “对了，你家里呢？你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读书，他们很担心吧？” “嗯，我妈妈常给我打电话……” 说到自己家里，黎冬瑶的语气淡了很多，兴致不高。 薛世衍反应过来，这其中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他又想起了上学期期末的时候，黎冬瑶临上车时的复杂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女生似乎就此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了想，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突然急着要回家，为什么眼神那么忧伤。 【反正，现在班长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自己与她的关系不过是普通同学，实在是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问那么敏感的事。 “我刚才给你布置的五道题做完了么？”黎冬瑶忽然问。 “做完了，要检查么？” “那个放在之后吧，现在——” 她嫣然一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你该帮我完成约定的事了，‘助手’同学。” 四、好结局，坏结局 黎冬瑶在班里同学眼里就是女强人。 性格随和，办事能力强，对同学的问题有问必答，对班主任交代的任务认真执行，如果“女强人”有一个标准的定义，那这就是女强人了吧。 但她自己却没有这样的从容。 黎冬瑶没有自命不凡到认为比别人优秀，相反，在各个条件都不突出甚至落后的情况下，她有着一般人难以理解的紧迫感，和危机意识。 所以在其他人眼中，她总是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好像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她并不是不需要帮助。 只是过去的经历告诉她，人情是最难还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易求助于人——而且这还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稍有困难就去拜托别人，永远也不会成长吧。】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黎冬瑶渐渐变成了同学们现在所熟知的样子。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她，在校运动会的时候毫不迟疑地寻求了薛世衍的帮助。 如今更是接受了对方的“互助”提议。 “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哦，薛同学，万一来不及赶出来，我会很头痛的。” 截稿期最后一晚，薛世衍新家。 黎冬瑶把长发扎了个马尾，撸起睡衣袖子，挺直背脊端坐在书桌前。在她右手边的人是薛世衍，也穿着睡衣，正小心翼翼地握着一把美工刀，对着桌上的网点纸切边。 他们俩人现在在薛世衍的卧室。 之前黎冬瑶休息了一晚，白天又被薛世衍拦着不让画画，堆积的工作都必须在这两天晚上完成。昨晚他们忙到了凌晨一点多，还差点被夜起的秋瑾发现了，所以今晚就把工作地点搬到了薛世衍的卧室。 “今晚我可是不会让你睡觉的。” “……你是恶魔吗？” “与恶魔交易的你，做好觉悟了么？”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十二点钟，薛世衍困意浓浓，全靠黎冬瑶时不时和自己说话才能打起精神。 “男人要学会持久一点，才能让女生开心。” “……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为什么我感觉你的话都那么奇怪？” “不是你让我说话防止你打瞌睡么？” “话是这样说，”薛世衍抬起头，“可你的话怎么……这不是你的设定吧？” 他本来想说“下流”，但转念一想，又收了回去。 【我似乎最没资格这么对她说。】 “设定？你认为我该是什么设定？”黎冬瑶的语气略微有些好奇。 “认真？刻板？总之是那种表里都一本正经的角色。” “是么，”铅笔在下巴点了点，她若有所思，“原来我是这样的形象啊……” “所以一听你讲荤段子，我整个人都惊悚了。” “看来是我的失误，我以为男生都对那方面很感兴趣。‘两人独处一室，又都穿着睡衣，这么暧昧的气氛讲点荤段子的话，你应该会很兴奋’——我是这么考虑的。” “……这么大大方方说出来真的好吗？” “这是不能说的话么？” 黎冬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轻笑，“不过算了，你既然觉得‘惊悚’，那也是从另一方面表现出效果了吧。” “你一点都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就像你说的，‘两人独处一室，又都穿着睡衣’，”薛世衍问，“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比如？” “比如啊……” 他眼睛向上看，想象有什么例子既能准确表达意思、又不显得猥琐。 “……总之，男生能对女生做许许多多事吧？”最终，他放弃了思考。 “那么，你想对我做什么呢？薛同学。” “呃……” 黎冬瑶两只眼睛盯着他，刚洗过澡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芬芳。她穿着秋瑜的睡衣，有些显小；白皙的脖子下是精致的锁骨，再往下，纤细的腰肢在小尺码的衣服下犹显宽松，倒是下面的裤腿，长度不够露出一对皓白的脚踝。 薛世衍被她的态度难倒了。 本以为女生对这方面的玩笑都比较害羞，即便如夏果、李秋妤之类外向开放的女生，或许会顺势反作弄对方，但内心的羞赧也肯定是多少有一点的。 可黎冬瑶完全不同，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聊什么“荤段子”，反而像是在讨论数学题的解法。 例如说： “……总之，这道题有许许多多解法吧？” “那么，你想用哪一种解法呢？薛同学。” 大致就是这种感觉。 这样的反应根本不会让人往奇怪的方向联想。 薛世衍莫名有种挫败感，他见黎冬瑶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讲荤段子，还冷静分析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便存心想要逗逗对方。却不想黎冬瑶一点都不为所动，别说害怕了，甚至还主动“讨教”后续。 这还怎么聊的下去？ 郁闷地撇撇嘴，他继续埋头在贴网点的工作中。 却不知黎冬瑶也松了口气。 没有表情的起伏只是本能，如果掰开她的手掌，就会发现上面都渗出汗水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标标准准的女孩子啊。 时间在忙碌的工作中缓缓流逝。 这本【腐烂姐妹会】的新作BL漫画大部分完成了，只是最后一两页的收尾黎冬瑶还没有头绪。这倒不是说剧情，毕竟那是夏果的工作，主要是作为男二号的情感变化，她有些拿不准。 在剧情中，这个角色是冰山系，邂逅男主后才表现出内心的波动。 他并不是真正的冰山，只是不善于表达，再加上一开始不认为自己是GAY，在前后期的行为表情拿捏上非常复杂，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人设崩坏。 “在男主坦诚告白之后，他是怎样的心情呢？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黎冬瑶很久了。 在夏果写的原作剧情里，即将高中毕业的男主一行人趁着暑假去旅行。途中，男二意外撞见男主和男三的亲密——是误会——悲伤之下，闯入了深山之中。 男主焦急地寻找，一遍一遍呼喊男二的名字，大雨滂沱，整个山林都被笼罩在白雾里。 通过两人曾经约定的暗号，男主终于发现了山崖边的男二，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鞋都掉了，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喜欢的是你！” “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作弄你的恶作剧，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再失去你了……” “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你呢？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一贯用嬉笑掩盖内心的男主终于坦诚了内心，紧紧抱着自己最在意的这个人，一刻都不想放手。 两人身上的雨水顺着衣服的褶皱流到胸口，汇聚到一块，被紧贴的胸膛截住。 男主低头，目光真诚。 男二肩膀颤抖。 “我……” 破碎的话语被掩盖在磅礴大雨中，山中浓雾依旧，搜救队才刚刚出发。 全文到这里就结束了。 男二答应了吗？两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想必除了夏果，谁都不会知道。 也因为如此，黎冬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最后的剧情。 她觉得这个结局的字里行间似乎隐含了一丝悲剧的意味，可这个风格很不像夏果，不像过去那些热情又搞怪的故事。 ——哪怕过程再虐，结局一定要美好才行！ 这句话过去常常被夏果挂在嘴边，但这个新故事不同，总体依然是欢乐、肉感的，只是不经意的地方，透着一股深切的悲伤。 当初她看完这个故事后，问了夏果，得到的回复是： “我也不知道……就按照瑶池你认为的画出来吧。是好还是坏，你来决定。” 这很反常。 一直以来夏果都对作品很重视，不和谐的内容删掉无所谓，但关键剧情绝不能被删改或扭曲。对她来说，这些作品就像孩子一样，怎么可能说出这种类似“任凭你处置”的回答？ 【果果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你怎么看？” “什么？”薛世衍一愣，不知黎冬瑶突然来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个故事的结局，你认为往哪边走比较好？” 第5章人生总有不同的风景（三） ======================================= 五、瑶池的真实身份？！ 薛世衍对黎冬瑶说谎了。 他实际上并没有看过这个剧本，所谓“看了不下五遍”是真的，但那是上学期的事。 在第一次帮忙的晚上，他就注意到了这本漫画的情节有些眼熟，后来借口要再熟悉下剧情，他从黎冬瑶那里要来了剧本的电子档，看完才恍然大悟，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根本是以九龙山那次旅游为蓝本改编的故事。 人物与主体剧情都是原创的，但最后的深山告白，大雨、浓雾、湿透的两人，都给他恍如昨日的错觉。 这是夏果写的故事吗？ 这当然是夏果写的故事。 【和我比起来，她现在更需要你。】 说着这样的话，却把她与他的故事写入剧本，夏果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不给这个故事留下一个清晰的结局？ 薛世衍也不知道。 或许这也正是夏果矛盾的心情。 明明是当事人双方，他们面对这样的故事，却都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无论是好，亦或是坏。 “你照着你的感觉画吧，”薛世衍说，“原剧本里不是没有结局么？没有结局也算一种结局吧。” “该说不愧是青梅竹马么？” “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叹你的答案和果果几乎一模一样。”黎冬瑶笑了笑，俯首在书桌上，“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画定结局的第一笔终于落下，她的心中已经不再有迟疑。 这才符合果果的风格吧。 窗外的天空渐渐破晓，趴在书桌上的薛世衍抬起头，打了个哈欠，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他想活动下肩膀，才感觉左边身子有些沉，扭头看过去，一张漂亮的脸靠在他身上，细长的眉毛微蹙，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黎……黎冬瑶？】 脑子有些浆糊，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累到睡着了，黎冬瑶还把半边身子靠在了他身上。 扶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坐直了背，黎冬瑶梦呓了些什么，又靠过来了一点，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薛世衍一边搂着她，防止滑倒，另一边把桌上的闹钟转过来，看了下时间。 5点51分，还没到起床的时候。 身上的黎冬瑶压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还搭在了他另一边的脖子上。他抓起这只手，想要把她放下来，可就在这时，一声浅浅的嘤咛响起，随即热气喷到脖颈上。 脸刹那间红了，腰也不自然地弯下去。 【我滴老天爷啊——】 他苦涩一笑。 胸口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冷静、冷静，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怎么能自乱阵脚？】 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菩提本无树”，薛世衍再次扶起黎冬瑶倾斜的身子，轻手轻脚地把她挪到书桌趴着，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昨晚忙到了四点多。 桌上的原稿基本上都完成了，只是黎冬瑶最后画的结局还没来得及涂黑和贴网点。薛世衍把那两页原稿抽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心里五味杂陈。 “是好结局么……” 故事的最后，黎冬瑶只改了一处地方：原本男二在听到男主的表白后只是低着头，声音被大雨掩盖，她则改成了拥抱，用直接的行为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连带着，最后搜救队的出现都不再有祭奠似的悲伤气氛，然而充满了生的希望与豪迈。 “这个结局才比较受读者欢迎吧？” 他喃喃自语。 侧趴在桌上的黎冬瑶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薛世衍，半晌后，一个激灵坐直身，抬手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我我我……我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了。” “漫、漫画呢？还有多少？” “没事，这就是最后了。”薛世衍把涂好色的原稿交给黎冬瑶检查，“你看下，没问题的话，就大功告成了。” “呼——吓死我了。” 黎冬瑶心有余悸地说。 今天是周六，他们不用去上课。把所有原稿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没有问题了之后，薛世衍建议黎冬瑶趁现在再睡一会儿，等外面店铺都开门了，他们就出去把这些稿子转成电子档。 “嗯，真是太谢谢你了。”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吧？” “也是，”黎冬瑶目光一转，浅笑，“等会儿出去，我请你喝奶茶。” 不等薛世衍反应过来，她就劲直出了房门，回到了秋瑜的卧室。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调好闹钟补了个回笼觉，起来后两人到街上的打印店把原稿都弄成了电子档，黎冬瑶还依约买了杯奶茶给他。 回到家，他们用电脑把电子档上传给了夏果。 当夏果收到这个稿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被妈妈连拉带拽的从被窝里赶出来，没精打采的夏果洗漱了一番，吃了饭，又窝回床上看了会儿小说，这才打开电脑，看到了邮箱提示的信号。 “世衍？他给我发什么东西过来了……” 邮件里只有一个标记了“稿子”名字的压缩包，下载下来，解压，顿时一大串图片蹦了出来。 “这是……” 点开其中一个图片，夏果忽然愣住了。 这不是她写的故事么？ 不对…… 故事的确是她写的，但漫画不是，眼前这一大串图片显然是漫画原稿的电子档，薛世衍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退出本地文件夹，她又回到邮箱里看了一眼刚才那个邮件的发送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薛世衍的昵称和ID。 【瑶池……世衍……】 愕然的夏果脑子发懵，有点处理不过来这些过量信息了。 发生了什么？ 漫画不是瑶池画的么？为什么从世衍的邮箱发了过来？ 世衍认识瑶池？ 【她说不定是个大叔哦？】 不知怎的，半年前薛世衍开玩笑说的一句话突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大叔…… 大叔， 大叔。 嗯——？？？？？？ 她猛地跳了起来，膝盖“咚”的一声重重撞上了电脑桌的键盘托板。 “嘶——” 疼得咧咧嘴，她顾不上检查伤势，激动地一把抱住电脑显示器，眼睛贴着屏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圈，终于确定不是眼花，在发送人栏上，真真切切是薛世衍的邮箱地址。 “搞什么鬼啊！” 夏果大喊一声。 内心激荡之下，差点儿把电脑给拆了。 世衍？ 瑶池？ 世衍是瑶池？ 搞什么鬼啊！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还是新出现的病毒？世衍？瑶池？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搞到一块？！ 等等…… 夏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托腮作思考状。 目前已知，她从没听过瑶池的声音，也没见过照片，每次问起现实中的事，瑶池都支支吾吾，要么闭口不谈，要么岔开话题。再深究下去，瑶池上线的时间也很怪，只在双休日不固定出现，聊不上几句就说有事要走了，好像在避开什么。 那么，有没有两人同时出现的例子呢？ “鬼才会留意这件事啊！” 夏果有些暴躁地狂挠头发。 瑶池很少在线，薛世衍也不是每次她和【腐烂姐妹会】成员聊天都在现场，她怎么可能确认这种情况？ 而且—— 现在手机上网这么方便了，就算薛世衍坐在她边上用手机加入聊天，她也不可能察觉到吧？ “所以……” 咕咚。 夏果狠狠咽了口唾沫，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 世衍就是瑶池？ 那个嘴巴上说着最讨厌BL的世衍，就是她的“好姐妹”瑶池？！ “搞什么鬼啊——！！！！” 六、躯壳 夏果把漫画原稿存进U盘里，背上个单肩包就出了门。 她在荷花公园的吟春园茶楼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杯清茶，没等多久，一具柔软的身体就从后面扑上来把她抱住： “果果！” “死小可，你想吓死我啊！”夏果转过身，翻了个白眼，又对另一个人打招呼，“哟，小彤，今天没去打工吗？” “我被她拉来的。” 鞠晓彤在夏果右手边坐下，摆出笔记本电脑，旁若无人地启动了桌面上一款美少女游戏。 “你还是这么大胆啊。” “放心，我准备了耳塞。” “我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见鞠晓彤戴上耳塞就开始玩游戏，一副“物我两忘”的状态，夏果苦笑着摇了摇头。 “嗨！你就别管她了！”李可在另一边坐下，点了两杯绿茶和一杯花茶，“她这个笨蛋，在金拱门打工的时候还玩游戏，被炒鱿鱼了。”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鞠晓彤摘下一个耳塞，眼神幽怨。 “你想说是我吗？” 李可抱着胸口，歪了歪头。 “要不是你非要让我在漫展之前把这个游戏全线通关，我会在休息的时候玩游戏吗？” “这是你的责任好不好？都玩了一个多月了，才通了沙耶酱和尤佳丽酱的剧情，我最喜欢的可是真红耶！” “谁管你啊！” “你是看不起我真红咯？！” 眼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了，夏果连忙阻止她们，一人手里塞了个包子。 “吃你们的，别吵架。” “哼！”李可狠狠咬了口刚出炉的包子，冷哼一声。 鞠晓彤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游戏上。 没多久，一辆黑车轿车在茶楼前停了下来。即使是大热天也盛装打扮的闻人不筝和姐姐打了声招呼，从车上跳下来，走进茶楼大厅扫了一圈，瞧见夏果三人，立马噔噔噔跑了过去。 “果果前辈！可人前辈！铁壁前辈！” 一一向三人问好，还是初中生的闻人不筝小脸通红，很是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腐烂姐妹会】的内部活动。 “既然小筝也到了，那咱们就开始正题吧。” “好的！” 闻人不筝在夏果对面坐下，捧起面前的茉莉花茶。 夏果从肩包里取出U盘，放在桌上说：“瑶池的漫画已经画好了，现在就是印刷的问题了。” “瑶池这次好慢啊，明天就是漫展了吧？来得及吗？”李可说。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闲？” “死小彤，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前辈们放心吧！”闻人不筝举起了手，“我爸爸有熟人就是搞印刷的，先前姐姐已经帮我们联系好了，等会儿直接送过去就行，绝对来得及！” “嗯，那印刷没问题了。小可，漫展的展位联系好了么？” “早OK了，都是老熟人，这次给了我们一个不错的位置呢！” “海报和周边呢？” “没问题。”这次回答的是鞠晓彤，不过她的眼睛还盯在屏幕上。 【不愧是铁壁前辈，在外面还能面不改色地玩GAL游戏，真是太帅了！】 闻人不筝佩服的想。 又聊了一些漫展上的注意事项和流程，夏果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说：“嗯……那个……” “果果前辈，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不，或许很重要……” “你这么迟疑的样子可真少见。”鞠晓彤把眼睛转过来。 李可也撑着下巴，一脸好奇。 “果果，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嗯……”夏果想了想说，“你们对瑶池了解多少？” “瑶池？” “她怎么了？” “很神秘的前辈呢。” 见三人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谈到了瑶池，夏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 “其实……” …… 漫展当天，黎冬瑶一如既往给薛世衍布置了几道数学题，不过地点不是图书馆，而是在薛世衍家里。 秋瑾放假在家，对学习中的两人很满意，还特地给黎冬瑶熬了碗红糖水。 “女孩子这几天要好好保养，趁热喝了吧。” “……谢谢阿姨。” 黎冬瑶红了红脸。 薛世衍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眼巴巴望着秋瑾。 “世衍也想喝？” “嗯嗯！” “你这孩子……”秋瑾扑哧一笑，也没说什么，转身到厨房里也给他盛了一碗。 黎冬瑶捧着瓷碗，拿眼角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 薛世衍感觉她们两人的反应有些诡异，一头雾水地问。 “没什么，继续做题吧。” “哦……” 两人练习数学题的时候，秋瑜躲在卧室里玩掌机。从昨天起她心情就不是很好，此刻把游戏里的怪物看作了薛世衍，举起武器刀刀见骨地砍下去。 一连串暴击的数字不断浮现，让她不爽的情绪好了很多。 【他们那晚……】 前天晚上秋瑜很晚才睡，一直到睡着了黎冬瑶都没有回来——她知道那个女生在薛世衍的房间里，可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勇气推门进去，只能气鼓鼓地守在卧室，直到被困意席卷。 醒来的时候上铺已经有人了，她下床瞧了一眼，正是黎冬瑶。 这个薛世衍的班长侧躺在床铺上，眉眼如画，即使睡着了都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做着好梦。 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 她和薛世衍在那晚到底做了什么？ 满腹问号没有答案，秋瑜心烦意乱，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给妈妈。 【薛世衍这个笨蛋！】 越想心里越郁闷，一个不注意，被怪物反杀了。 啪！ 狠狠将掌机摔在床上，她闷闷地抱住枕头，身子缩成一团。 太讨厌了！ 喝了红糖水，薛世衍三两下把A4纸上的大题做完，伸了个懒腰，向后一躺倒在沙发上： “呼——终于做完了。” “不检查一下么？”黎冬瑶问。 “等会，先让我休息下。” 薛世衍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视线在墙壁的纹路上盯了一会儿，又看向黎冬瑶。班长正襟危坐，即便是做题的时候也挺直了腰板，一缕柔顺的发丝从她耳边滑下来，垂在肩膀上，衬的皮肤光滑白皙。 “话说，你不去吗？” “什么？” “漫展啊，”薛世衍侧躺在沙发上，撑着半边脸，“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作品吧，不去看看么？” “没有必要，果果她们会把事情办好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黎冬瑶这才转过头来，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 “‘可一想到还有人等待着我们的作品，我就停不下手里的画笔’你这么说过吧？既然如此，不亲眼看看那些喜爱你作品的人真的好么？” “……也没什么关系吧？” “说起来，你也从没见过夏果她们？我是说以‘瑶池’的身份。” “网络是网络，现实是现实，她们认识的是‘瑶池’，不是‘黎冬瑶’。”她摇头说。 “有必要分的这么清楚么？” “有必要。”黎冬瑶把脸转了过去，冷静地说，“网络与现实是有差距的，我和‘瑶池’不同，不有趣，也很刻板。与其见了面之后失望，不如就止于网络。” “只是这样？” “你的好奇心还是这么重呢，薛同学。” “我是觉得你该多坦诚一点。明明为了【腐烂姐妹会】的作品都努力到这个程度了，说明你很在乎她们吧？都在一个城市，见一面又有何妨？” 薛世衍坐起身问。 “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网络吗？”黎冬瑶反问，“因为那里没有现实中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地发泄情绪。我的确很在意果果她们，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把网络带入现实，我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也会消失吧？】 “瑶池小仙女”是黎冬瑶的一个面具，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发泄的面具——一旦这个面具变得模糊不清，与自身混成同一个模样，那它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第5章人生总有不同的风景（终） ======================================= 七、漫展 黎冬瑶最后还是被拉去了漫展。 “不是‘瑶池’也不是‘黎冬瑶’，只是作为游客进去看一眼，就当是学习后的放松，这总可以吧？” 下午，两人到了漫展地点。 “我只是来陪你的——帮忙的回礼。”黎冬瑶强调。 “知道啦知道啦，咱们快进去吧。” 漫展在荷花中心体育馆举办，还没进到馆内，馆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其中有排队入场的游客，有摆出各种造型的COSER，还有挎着或挂着一身装备、如泥鳅般四处游走的摄影师，好不热闹。 薛世衍还是第一次来漫展，黎冬瑶自然也没来过，他们茫然地走在人群中，连在哪里买票都不知道。 “售票点在哪里？”薛世衍问。 “不知道。” 黎冬瑶摇头。 这时一群戴着尖帽斗篷、头上一个大大的“F”字样的黑袍人高举镰刀，追着一对男女嘻嘻哈哈从旁边跑过，差点撞到黎冬瑶。 薛世衍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望着绝尘而去的黑袍人，额头流下一滴汗： “这是……在干什么？” “FFF团吧。” “那是什么？社团？” “源自于某部搞笑动画，全称‘FFF异端审判团’，口号是‘烧死异性恋’。”黎冬瑶简明扼要地解释。 “……这是邪教吧？” “所以你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现充’啊。” “诶？”薛世衍脑袋一歪，眼神很无辜。 “开玩笑的。” 黎冬瑶微微一笑。 不过她心里却想，有青梅竹马，有妹妹，这样的“人生赢家”不是现充是什么？ 在别人的帮助下，他们总算找到了售票的地方。 “这价钱也太贵了吧？又不是什么游乐园。” “很普通吧，毕竟是小众的东西。” 排了十几分钟的队，两人总算走进了体育馆。不过现在这间体育馆里一点都看不出和体育相关的东西了，目之所及全是各种贩售周边或同人的小摊，在远处还有一个很大的摊子，貌似是什么网站的据点。 “你们的展位在哪里？” “不知道。”黎冬瑶摇头。 “……我说，你好歹也是【腐烂姐妹会】的一员吧？”薛世衍无奈，“感觉你除了漫画，对什么都不关心。” “你似乎忘了，是你硬拉我来的。” 班长大人冷淡地说。 既然不知道位置，那就只能求助于路人了，可惜BL在宅圈也算小众，他们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你们好像也不是很有名。” “……我认为你应该多找找女生来问。”黎冬瑶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 一般来说，女生更关注耽美向的作品，男生则敬而远之，之前薛世衍找的全是男性游客，不知道也在所难免。 耸耸肩，他又试着问了个女生，对方还是说不知道，这就让黎冬瑶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我来问！” 她也不知怎的，忽然积极起来，眼睛扫了一圈看见个戴着鸭舌帽的女生，过去拍了拍肩： “请问……” “哇！” 鸭舌帽女生吓了一跳，转过来不满地说： “喂！没看见我正在给COSER拍照片吗？不要冷不丁地拍人肩膀啊！” “呃，抱歉……” “等等！” 还不等黎冬瑶道歉，这个女生忽然眼睛一亮，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兴奋地说：“黑长直！眼镜娘！还有这冷冷的气质！这这这……都是我最喜欢的元素啊！” “那个……” 啪的一下，黎冬瑶的手腕被抓住了。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来当我的模特？”女生凑上来，眼睛里冒着绿油油的光。 “我对COS不是很感兴趣……” “没关系！”鸭舌帽女孩说，“我是锦城美院的学生，正好缺一个合适的模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很忙……” “我可以等你！” “我不喜欢被拍照……” “你这么漂亮，就应该在镜头前尽情展示自己啊！” “那个……”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只要你答应当我的模特，什么都好说！” 【我就不该来这里。】 被这个热情过剩的女生缠住，黎冬瑶有苦难言。 这时薛世衍见这边的情况有些不对，走了过来，刚要说什么，忽然盯着这个鸭舌帽女生的脸，莫名觉得熟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问。 鸭舌帽女生又被人打搅，不爽地看过来：“小朋友，这种搭讪方式……诶？你的脸好眼熟……” 她也仔仔细细打量着薛世衍的脸，皱起眉头。 【在哪里见过呢……】 “啊……” 嘴唇微动。 薛世衍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意识到什么，赶紧闭上嘴。 “咦——”鸭舌帽女生摩挲着下巴，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这边，“明明有点印象了，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你是？” “哈、哈哈……想不起就算了吧。” 薛世衍干笑。 他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曾经他和秋瑜在游乐园碰见的相机女孩，给他拍过女装照片。 【好像是叫什么“可”。】 “唔——真伤脑筋，你这模样我应该不会忘记啊，奇怪？” “那、那个……我和同学是来随便逛逛的，你好像挺忙，就不打扰了……” “等等！”李可再次叫住两人。 她转了转眼睛，笑嘻嘻地问： “你们是同学啊？初中？还是高中？” “我们是海蓝的高一学生。”黎冬瑶回答，又奇怪地看了眼身边的薛世衍。 【他似乎很怕这个女生的样子。】 “哦，原来是学弟和学妹啊，”李可亲切地说，“认识一下，我叫李可，是锦城美术学院的二年级生，高中时候也是海蓝的，比你们大四届哦？” 【……李可？】 黎冬瑶听到这个名字，愣住了。 她柳眉微蹙，以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个鸭舌帽女生，暗想“不会这么巧吧？”。 ——在【腐烂姐妹会】里，“可口可人”的名字就叫做“李可”，也是锦城美术学院的大二学生。 再联想到薛世衍奇怪的反应，一个答案在她心中浮现出来。 上学期的时候，可口可人曾在群组里声称自己遇见了一个很漂亮的白裙女孩，还贴出了附有照片的链接。 就是通过这张照片，让当时的黎冬瑶怀疑上了薛世衍，觉得他和照片上的女孩很像。 这也就有了后面校运动会的事。 【是这样么？】 她打量了眼心虚的薛世衍，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李可，忽然感叹世界真小。 明明只是随便进来看看，可还没找到【腐烂姐妹会】的摊位，就先遇到了可口可人。 “既然大家都是校友，你们有兴趣做我的模特吗？” 没注意到对面两人复杂的心情，自认为找到两颗好苗子的李可充满了斗志。 一个黑长直眼镜娘，一个秀气小鲜肉。 【说什么也要拐到手！】 她舔了舔嘴唇，如同觊觎着小红帽的狼外婆，嘴巴都快裂到耳后根了。 薛世衍感到一丝寒意。 不由自主瞥了眼黎冬瑶。 恰巧黎冬瑶这时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要逃吗？】 【必须逃吧。】 确认过眼神，是要一起跑路的人。他们二话没说，趁李可还在肆意遐想的时候，转身一溜烟跑入人群中。 李可大惊，连忙追了上去。 “喂！不要跑啊，有话好说嘛！” 八、谢谢你，薛同学 好在体育馆里的摊位很多，薛世衍和黎冬瑶手牵手绕了一圈，总算甩掉了李可。 “真是……缠人啊……” 他喘着粗气说。 黎冬瑶脸上也冒出了汗。 “两位，有什么想要的吗？”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同人展位，柜台和帐篷内部都堆满了各种绘本和小饰品。 一位女生礼貌地问。 “不……” “我们先看看。”黎冬瑶打断了薛世衍的话。 她以挑剔的眼光扫了遍摊位上的商品，询问之后，拿起一本绘本翻了翻，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这是什么？” 薛世衍把脑袋凑过去，只见绘本中，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床上铺满了赤红的枫叶。 “噗——” 他一个没忍住，差点跌倒在地上。 “太棒了……”黎冬瑶翻着绘本，眼睛越来越亮，“这上色，这构图，比我厉害太多了。” “这种画也能拿出来卖么？” “为什么不行？又没上本垒，只是躺在床上而已。” 她很快就把绘本翻了一半，合上书，叹了口气。 “很有学习价值，多少钱？” 最后一句是问摊位里的女生。 付了钱，得到一个纸袋子。她把封装好的绘本放进去，又看了看这个摊子上的其他商品，忍不住又买了对手机挂饰。 “果然不该来的，钱一下子就花出去了。”说是这样说，可眼角和嘴唇翘起的幅度明明白白告诉了别人她有多喜悦。 “要不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了，预算不够，”黎冬瑶摇头，“你不是说要去果果的摊位吗？既然同样是BL摊位，你可以问问。” “不好吧？不是说‘同行是冤家’么？” 薛世衍迟疑地说，眼前忽然被一道阴影遮住。 他抬起头，视野中赫然出现了一张俊俏的脸。 嘶—— 忍不住后退一步。 “啊，抱歉，”面前COSER打扮的男人也往后退一步，微笑说，“我以为你是熟人，就凑上来仔细瞧了瞧，吓到你了么？真不好意思。” 嗯？？？ 这叫什么话？ 一声不响就把脸凑那么近，先前那个“烧死异性恋”的FFF团也是，缠着要人当模特的李可也是，来漫展的人都这么奇怪的么？ ——他还没意识到李可就是【腐烂姐妹会】的可口可人，毕竟上次夏果也没说。 薛世衍眉头紧锁，一脸不善地盯着这个男人，怀疑这是个基佬。 “彤彤姐，你不在摊位里守着么？”这时，贩卖BL绘本的女生忽然红着脸问。 “嗯，果果让我来打个招呼。” 俊俏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本漫画递过去。 “啊！是《冰山系男子》的下集！真是太谢谢你了！”女生感激地收下，也从摊位上拿出了自己的绘本，“这次也请多多指教了！” “不客气。” “男人”身子前倾，温柔地捧起女生的脸，浅笑着说。 ——嗯？ 彤彤姐？ 这是个女人？ 薛世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心中突然又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那那那——那个，彤彤姐……” 女生娇羞地垂下眼帘。 “不好意思，我今天忘戴隐形眼镜了，”鞠晓彤揉了揉女生的脸，又眯着眼睛低下头，“哦，绘本在下面啊。” 【你这个动作原来是在接绘本吗！近视这么严重就不要到处乱跑啊！】 薛世衍在心里大喊。 同时，他也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铜墙铁壁，【腐烂姐妹会】的专属COSER。 难怪他刚才会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这人现在的打扮不就是黎冬瑶漫画里的男二号么？ “喂。”他悄悄用手肘捅了捅黎冬瑶。 “怎么了？” “你不觉得她很眼熟么？” “嗯，是在COS青衫吧。” 黎冬瑶说。 ——青衫就是《冰山系男子》里的男二号，全名冷青衫。 “你的反应怎么这么淡？” “不，我其实很惊讶，”黎冬瑶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能看到有粉丝COS自己的角色，这一趟就很值得了。谢谢你，薛同学。” 啥？ “等等……你不觉得这个人的脸很眼熟么？” “你认识的人？”黎冬瑶反问。 她看上去完全没有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铜墙铁壁。 “铁壁前辈！” 正当薛世衍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声甜甜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随即从人群中跑过来一个洛丽塔打扮的女孩子。 “小筝，你怎么也来了？” “果果前辈让我来叫你，有人专门来找你拍照片呢！” 闻人不筝说完，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旁边的薛世衍，顿时瞪圆了眼睛。 “咦——？？！！” 她捂着胸口，一惊一乍地大叫。 “前辈前辈，那个人那个人！”小手拽着鞠晓彤的袖子，慌张地说，“那个人！” “那个人怎么了？” “他、他……” 见薛世衍看过来，闻人不筝让鞠晓彤弯下腰，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他就是果果前辈的青梅竹马！也就是说——” “瑶池？” “铁壁前辈！不要说出来呀！果果前辈不是说了……” 【呃？】 薛世衍忽然发现对面一大一小两人都把视线直刷刷刺过来。 “‘铁壁前辈’……？”黎冬瑶还沉浸在女孩的称呼中，“青衫、铁壁，难道她是……” 低吟间，鞠晓彤拉着闻人不筝往这边走。 “ya……吖！”她不自然的打了声招呼，眼睛紧紧盯着薛世衍，“你也来漫展了么？” 嗯？ 薛世衍疑惑地眨眨眼睛。 他是知道这个人是【腐烂姐妹会】的铜墙铁壁，也知道那个女孩叫闻人不筝，以前还帮过他的忙，但这个自来熟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自己是夏果的青梅竹马么？ 想了想，他也点点头说：“你是“铜墙铁壁”吧？我以前看过你的照片，不过真人比照片还帅呢，我刚才都差点把你认成男人了。” 这样的回应会比较合适么？ 但他没想到，这句话一出，鞠晓彤立刻眼睛一亮，刚要回什么就被身边的闻人不筝掐了一下，又把她拽下去附耳嘀咕： “前辈冷静一点！不要让他知道我们认出来了！” “可他自己不都说了么？” “他现在的身份是果果前辈的青梅竹马啊，知道你的网络昵称也很正常吧？”闻人不筝小声说，“你看他现在是男生打扮，肯定不愿意承认是“瑶池”前辈，如果刻意装作不认识，就太明显了！” “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 鞠晓彤深以为然地点头，暗想差点露馅儿。 另一边，黎冬瑶也把薛世衍扯到身边低声责问： “你想干什么！” “啊？” “不是说好不暴露我的身份么？你怎么把她的昵称说出来了？” “呃……我忘了。”薛世衍挠了挠头。 “不过不要紧，我是夏果的青梅竹马，认识她们也很正常吧？放心，不会暴露你的。” “最好是这样。” 黎冬瑶抿了抿嘴。 “哎呀！你是世衍哥哥吧！真巧，又见面了呢！”闻人不筝甜甜一笑。 “是啊，真巧！我到这里来随便逛逛，就遇见你们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 【看来她们没注意到黎冬瑶。】薛世衍心想。 【哼！还说不是‘瑶池’前辈？不仅到漫展上来，还站在这个卖BL绘本的摊子前！】闻人不筝心如明镜。 “果果前辈就在那边呢，你要去看看吗？”她试探地问。 如果是“青梅竹马”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吧？ “嗯，不了。我们就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去了。” 薛世衍婉拒。 【果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喜欢BL，而且还是个BL画师？】 闻人不筝目光一转，又问： “这家摊子的绘本很赞哦！世衍哥哥有兴趣吗？” “呃……”薛世衍瞧了瞧一直好奇地看着这边的摊子女生，为难地说，“这个绘本……的确很精美，不过……不太适合我。” 当着摊子主人的面，他怎么能直接说“讨厌”呢？ 【哼哼，露出马脚了吧。】 闻人不筝心里偷笑，殷切地说： “真的吗？可我见那个姐姐手上就拿着一本呢，世衍哥哥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要个签名哦？” 她瞥了眼黎冬瑶，认为这个女生是个幌子。 “这就不必……” 刚要拒绝，薛世衍就察觉到一旁灼热的目光。 他转过头，和黎冬瑶对视了一眼。 【你想要？】 【请务必！】 “那……那好吧。”薛世衍接过了那个纸袋子，双手递给闻人不筝，“拜托你了。” 嘿嘿嘿—— 闻人不筝把纸袋子拿到手上，蹦蹦跳跳地跑到那个摊子女生面前要了个签名，不一会儿又跑回来，邀功似的说： “到手啦！” “太感谢了。” “哪里哪里，毕竟你是……”闻人不筝顿了顿，“毕竟你是果果前辈的朋友嘛！我们也可以算是朋友吧？” 【果果前辈说了，暂时不要拆穿他，嗯，今天就这样吧。】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闻人不筝忽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向薛世衍和黎冬瑶挥挥手，便拉着鞠晓彤离开了。 等两人走远了，薛世衍他们也在后面跟上去，远远望见了【腐烂姐妹会】的摊子。 “来买的人挺多的啊。” “嗯。” 黎冬瑶脸上浮出笑容。 之后他们出了体育馆，回家的路上黎冬瑶忽然取出之前买的一对手机挂饰，分给了薛世衍一个： “送你了，就当是今天陪我的报酬。” “不是你陪我么？” “我还没有到那种不知好歹的地步，”黎冬瑶把挂饰塞到他手里，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还是第一次见到那种画面呢……” 晚霞落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红纱。 她转过头，抿唇一笑，如风雪中傲然绽放的寒梅，美得不可方物。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薛同学。” ——终幕—— 5月10日，星期三。 薛世衍从考场里出来，疲倦地揉了揉眉角，深深体会到了数学竞赛的恐怖之处。 “感觉怎么样？”跟着出来的黎冬瑶问。 “还好吧……大概，反正有两道题不会，空着了。” “没关系，把会做的都做完就行了。”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黎冬瑶没给薛世衍讲新的知识，只是把他学过的题型拿出来反反复复练习，争取做到会的不出错。 “你呢？看你的样子，应该很好吧？” “通过预赛没有问题。” “那就提前恭喜你咯？” “只是预赛而已，还有一试和二试呢，”黎冬瑶不骄不躁地说，“要恭喜，等到那时候再恭喜吧。” “好，到时候请你喝奶茶！” “其实我更喜欢绿茶。” “有人请就不错啦，怎么还带挑三拣四的？” “这可不是请人的态度哦，薛同学。” “你好像很有把握？” “没自信心可不行。” 5月中旬的时候，数学竞赛的结果出来了。黎冬瑶毫无悬念以第一名的成绩取得一试的资格，而薛世衍的名字得从下面往上才能找到。 得到成绩单后，老何把他叫过去骂了一顿，末了又说看在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的份上，饶他这一回。 “班长大人，是你帮我说好话了吧？” “别乱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薛同学。” “明白了……放学之后我请你去喝奶茶。” “奶茶就留着吧，我想喝绿茶。” “也行。” “对了，我给秋阿姨和小瑜妹妹买了些东西，你晚上带过去吧。” “这多不好意思？” “我在你们家住了那么久，这是应该的。” 数学竞赛的预赛和漫展都完美落幕了，黎冬瑶也从薛世衍的家里搬回了宿舍。 她临走的时候，秋瑾还颇为不舍，很喜欢这个勤奋又懂事的女孩。 倒是秋瑜，表面上无动于衷，晚上在被窝里暗喜了好久才睡着。 连睡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容。 至于夏果——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天她都在困扰着同一个问题。 世衍？ 瑶池？ 世衍真是瑶池？ 这几个念头来来回回在脑子里打转，不相信事实，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啊啊啊——！！！” “搞什么鬼啊！！！” 咳咳。 目前看来，她还会困扰很长一段时间。 …… 彩插 ============== ![https://rin.linovel.net/attachment/103427/1009001_1b05638f07f570bc63f2c039f0903aaa.jpg!min1200jpg](chapter-e83d8eb25b873fe4572d3405486a24ca9385eab6.png) 薛家三姐妹（误…… ==================== # 卷五 居然是礼物吗？ ==================== 第1章夏日！游泳池！（一） =================================== 一、秋瑜的心事 数学竞赛的事情结束后，薛世衍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按部就班的上下学，没事的时候和严立文到街上去闲逛。秋瑜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再加上有热情的李秋妤陪着，姐妹俩甚至能结伴上街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 搬来新家这段时间，薛世衍与夏果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也曾回老小区去找过对方，青梅竹马的两人还是如往日一样约到荷花公园见面，闲聊之余气氛稍显尴尬。 夏果那天穿着清凉的裙子，坐在荷花池中央的凉亭里赏花。碧绿的水池中，荷花都开了，娇艳欲滴很是漂亮，她撑着下巴看了会儿，末了把脸转过来，眼睛里透着一丝别扭。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欲言又止的询问，薛世衍一头雾水。 他当然不可能理解夏果此刻心中是多么的纠结和荒诞。 原本以为对BL毫无兴趣的青梅竹马可能隐藏着另一个身份； 自己一直以来亲切地称之为“瑶池”的画师姐妹居然使用了薛世衍的邮箱。 这么没有道理的事情，她该如何说？ 【世衍就是瑶池吗？】 夏果对此表示存疑。 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这个青梅竹马肯定和“瑶池”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向来无所顾忌的夏果，很想问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可一面对薛世衍，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看在薛世衍眼里就显得很是怪异。 “啊啊啊！好烦！” 矫情不是夏果的风格，但太过直白又怕让对方难堪。憋着一肚子怨气的她忽然大叫一声，疯了似的狂挠头发，起身扑过来，一把揪住薛世衍的衣领： “我真的真的——很想揍你一顿啊！” 【我又做错什么了？】 薛世衍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 “那个……” “干嘛！” “你的裙子……” 他瞟了一眼前方，随即眼珠子心虚地转向旁边。 夏果一只脚踏在石桌上，单手叉腰，强势地俯视着对面的薛世衍。听到这话，她微微低头，刹那的失神，一缕羞红窜上了耳朵。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而不是牛仔裤，在这样的动作下，该看的、不该看的几乎都被对面看光了。 “你你你、你给我去死吧！” 少女的粉拳锤在薛世衍脸上，远没有言情故事里那种娇羞与玩闹。夏果是练过的，即使是下意识的一拳，也瞬间让薛世衍的表情扭曲，以螺旋升天的方式从凉亭里横飞了出去。 “下流！色胚！流氓！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这是我的错吗！？】 趴在地上，薛世衍欲哭无泪。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好好的约会最终落得个不欢而散，事后才发现连手机号和聊天软件都被拉黑了。 在夏果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他低落了好久，但另一方面，秋瑜的一个异常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最近怎么感觉怪怪的？” “……有吗？” 秋瑜趴在沙发上玩掌机，头也不回地说。 “和李秋妤闹矛盾了？” “和那个女人无关！” “嗯……是不是最近出门的次数太多了，心里不舒服？” “哎呀，都说了没事！你别疑神疑鬼的行不行？”秋瑜烦躁地瞪了一眼，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薛世衍摩挲着下巴，心想肯定有鬼。 他找到了李秋妤，把这件事说了一遍，看能不能问出什么——这些天李秋妤常和秋瑜混在一起，说不定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嘛，我还以为表哥良心发现，知道最近冷落了我这个可爱的表妹，想要补偿呢。”一听薛世衍的来意，李秋妤立刻撅起了嘴。 她吸了口冰镇的饮料，懒洋洋地倒在椅子上，修长的右腿抬起来搭在左腿上，睨着一旁的表哥： “我啊，很失望哦？” 说话的时候，脚趾头上挂着的凉拖鞋还一晃一晃的，用轻佻的方式来表现对薛世衍的不满。 “说正经的！” “我哪有不正经？”李秋妤翻白眼，“倒是表哥你，总是‘秋瑜秋瑜’的，我也是你的妹妹耶！都不关心一下我！” “……你这样子，需要我关心吗？” 薛世衍也回了个白眼。 李秋妤个性直白洒脱，要真有什么烦恼的事一定不会藏着掖着，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在自家阳台上摆上一张凉椅，手边候着一杯冰镇饮料，瘫痪病人似的躺着，脸上还挂着一副墨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在海滩度假呢。 真是令人羡慕……不对，真是令人唾弃的腐败生活！ 同样躺在凉椅上，吸着冰镇饮料的薛世衍暗想。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吧？”李秋妤撑着脸颊，看向左手边的表哥，“女孩子可是很纤细的，就算是我，也有很多烦恼啊！” “你烦恼什么？” “比如表哥你的终身大事，我就很操心啊。” 噗—— 薛世衍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 “咳咳——什么鬼？原来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吗？！”他吐槽。 “有备无患嘛！” 李秋妤笑嘻嘻的。 “得了吧……别把话题扯远，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终身大事’，”薛世衍说，“秋瑜最近总是恍恍惚惚的，像是有什么心事，你整天牛皮糖似的缠着她，就没有什么头绪么？” “什么‘牛皮糖’啊，表哥你怎么说得我像是对女孩子纠缠不休的变态一样！” 李秋妤嘟嘴。 “是不是变态暂且保留，‘纠缠不休’这一点毋庸置疑。” “嘁，那明明是表姐对表妹犹如春光般温暖的关爱啊，”她小声嘀咕一句，又信誓旦旦地说，“通常来说，这只有一个可能性！” “什么？” “哼哼哼——” “你这是什么笑声……” “嘿嘿嘿——” “越来越猥琐了啊！” “表哥你个笨蛋，别打扰我酝酿气氛啊！”李秋妤坐直了身子，甩了薛世衍一个白眼，又低声窃笑，“呵呵呵——不会有错的，能让女孩子精神恍惚、茶饭不思的理由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 “就是……？” “小表妹有心上人了！” “……啥？” “还不明白吗？”李秋妤故作很懂地摇头，以过来人的语气说，“这个年纪，这个时候，不是很明显吗？这分明就是单相思嘛！” “等等等等——” 薛世衍抬起一只手，头疼地说，“你的思维太跳跃了，能不能用正常人也能听懂的方式告诉我？为什么忽然秋瑜就有心上人了啊！还是……单相思？” 他突然觉得来找李秋妤就是个错误，这丫头的脑瓜子和正常人偏差太多了。 “表哥你想啊，初三这不马上就要毕业了么？班上的同学要分开了，更重要的是心里对那个人的爱恋还没有传达出去，这种酸酸涩涩的感情，不就是青春吗！” 李秋妤用一种声情并茂的语气诉说着，还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叹息着说：“错过的青春，太让人感动了。” “……我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薛世衍捂住脸。 他可不觉得秋瑜是这种人。 【啥？恋爱？单相思？你……脑子里淹水了？】 不难想象，如果是秋瑜，一定会带着轻蔑的表情说出这种话。 “所以说啊，表哥你根本就不懂女孩子！”李秋妤说，“就算是秋瑜表妹，也会有喜欢的人啊。” “可她有男性恐惧症？” “哪又怎样？有男性恐惧症就不能喜欢上别人了吗？这说不定就是她犹豫的原因呢！明明喜欢对方，却因为自己的恐惧而无法表达，所以才更加为难啊！” “呃，有这种可能性吗？” 说来也是，他一直以自己的主观印象去看待秋瑜，却忘了她除了有心理障碍，也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哪怕性格内向孤僻了些，喜欢上某个人也很正常吧？ 【秋瑜……在为表白的事烦恼？】 薛世衍快被李秋妤给带偏了。 “说起来，你这一身泳衣要穿到什么时候？” “咕嘿嘿，很漂亮吧？前些天刚买的新款比基尼哦！” “辣眼睛。” “哼！不懂欣赏！” “你就这么躺在阳台上，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这是泳衣诶！泳衣！表哥你真是个土老帽！”李秋妤皱了皱鼻子，眼睛一亮，又暧昧地拉了拉胸口上的绳子，“啊——我知道了，表哥你害羞了对不对？嘿嘿嘿——” “嘁，小屁孩。” 薛世衍把脸转向一旁，不屑地说。 见他这个反应，李秋妤虚眯着眼睛，发出“呼呼呼”的得意笑声。 二、倒霉 李秋妤说的虽然掺杂了太多的主观猜测，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带着疑惑，薛世衍课间的时候偷偷摸摸跑到初中部，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秋瑜在学校的情况。他事先问过了沈萌春，秋瑜在班里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下课也不出去玩，就一个人待在座位上看书或是玩手机。 “沈萌春，有人找你！” “哦……哦！” 比同龄人还要娇小一点的女孩应了一声，看向门口。刚才在门口叫她的高挑女生正双眼发亮和走廊上的人说话，由于视角原因，她看不见那个人。 “秋瑜同学，我、我过去一下？” “嗯。” 秋瑜低垂着头，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翻着桌上的课本。 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沈萌春抿抿唇，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门口，偏头一看，不是薛世衍还能是谁？小声说了声“兄长大人”，之前那个高挑女生微笑着摆摆手，转身进了教室。 “秋瑜这些天在学校有发生什么事么？”两人走到教室里看不见的一侧，薛世衍问。 沈萌春闻言歪了歪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兄长大人想知道什么？” “比如……班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和秋瑜有关的。” “唔……马上就要中考了，老师们经常在课堂上布置试卷？”沈萌春食指点了点下巴，边想边说，“还有还有，天气很热，上周教室里的一座吊扇还坏了。” “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么？” “没有……了吧？” 她的语气不是很确定。 “秋瑜怎么样？最近感觉她有点心不在焉，不是学校的事么？”薛世衍更具体的问。 这提醒了沈萌春，她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 “哦，对了！说起来秋瑜同学变得喜欢学习了呢，以前下课的时候她都埋头玩手机，很少看书的，现在还会主动做练习册，找她玩都不怎么理我。” 说到这里，她略微有些沮丧，好不容易成为了秋瑜同学的朋友，却还是没什么机会一起玩。 “哦？”这倒是让薛世衍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秋瑜并不是那么热衷于学习的人。 【看来病情的好转也让她对其他事产生兴趣了吧。】 这样说来的话，李秋妤所谓有“心上人”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了。 该高兴么？ 但说实话，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薛世衍心里有点别扭。 曾经那么孤僻内向、排斥他人的秋瑜对某个不知名的男生产生了好感，这种事再怎么说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她才初三啊，还是学生呢！】 学生最重要的不是学习么？！ 身为哥哥的尊严，他可不允许随随便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把自己妹妹拐跑了，谁知道那是个什么家伙？说不定是个痞小子，游手好闲专门骗小女生，必须阻止才行！ 【等等——】 擅自开始批判某个存不存在都存疑的“渣男”时，薛世衍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嗯…… 秋瑜在学校里还是男生的身份吧？ 自从坦白之后，秋瑜没上学的时候在家都穿着女孩子的衣服。接触久了，他都快忘了“男装”的设定，先入为主从“秋瑜是女生”这个角度思考。 【莫非……是基佬？】 不不不—— 大概是经常被强迫穿上女装，薛世衍的自我防御机制很容易把别人想象成基佬，但这是现实世界啊，又不是夏果的社团漫画，哪有那么多同性取向的人？ 比起基佬，更大可能是秋瑜的单相思？ ——【明明喜欢对方，却因为自己的恐惧而无法表达，所以才更加为难啊！】 李秋妤的话在耳边回响。 “那个……”他旁敲侧击地问，“你们班的男生怎么样？” “诶？男生？” “嗯——就是那种长得帅，人缘又好，整天嘻嘻哈哈，女生们都围着他打转的可恶家伙？” 一般来说，阳光帅气的男生总是最受欢迎的，如果有这种人，自己就得多留意一点了。 可谁曾想沈萌春嘴巴一撇，想都没想就说： “我对男生不感兴趣。” 【也对，沈萌春比秋瑜还要自闭，怎么会注意这……】 刚想到一半，薛世衍忽然琢磨出一丝不对味儿。 嗯？ 对男生不感兴趣？ 不对吧……过去还不知道秋瑜真实性别的时候，她不是很喜欢秋瑜，甚至做过跟踪狂一类的疯狂事情么？ 稍等一下—— 薛世衍盯着面前这个过分瘦小、连腿上长袜都松松垮垮的女孩，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 【难道……】 “我问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地告诉我。”他扫了眼走廊上的人，把沈萌春拉到没人的角落，转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什、什么？” 兄长大人的脸一下子靠的好近，沈萌春有些结巴地问。 在这个距离下，她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细软的绒毛，以及那双比女生还要清澈透亮的眼睛。 【兄长大人的眼睛真好看啊，像漂亮的宝石一样。】 思维格外活跃的沈萌春一下子就走神了。 直到薛世衍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对……” 话还没说完，一本厚厚的书砸在他脑袋上。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随着一个成熟的声线，苏云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苏老师？” 沈萌春吓了一跳，缩着脖子。 薛世衍心道不妙，脸上堆满笑容，转过身去打招呼：“苏、苏老师，好久不见……” “是你？” 苏云卿单手叉腰，右手拿着教案，把视线落在薛世衍的脸上。 “嗨~” “别跟我嬉皮笑脸，说吧，你一个高一的跑这里来干嘛？刚才又是这么回事？”苏云卿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睨着眼睛，“想对我的学生图谋不轨么？” 【‘图谋不轨’……该说不愧是语文老师吗？】 薛世衍汗颜的想。 “行了，你跟我过来，”苏云卿指了指薛世衍，又对背贴着墙壁的沈萌春说，“马上要上课了，你回教室去。” 沈萌春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看薛世衍的时候露出担忧的神色，但也没说什么，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 这边，薛世衍乖乖跟着苏云卿下了教学楼。 “那个啥，其实是误会来着……”他试图解释。 “高中部的学生跑到初中部来，还把女生推到墙壁上，你的意思是这都是巧合咯？” 苏云卿微笑。 只是这笑容中暗藏“杀机”。 两人到了体育馆的泳池，池子里的水都被抽干了，里面有几个学生正在清理水垢。正当薛世衍大惑不解的时候，苏云卿站在泳池边拍了拍手，对下面的人说： “你们几个，又有新人来了哦？” “等等——苏老师，”薛世衍生出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是要我……” “我看你精力挺旺盛的，不是刚好吗？正巧这边缺人，你也来帮帮忙吧。” 【所以我这是被抓壮丁了？】 他扫了眼这个泳池的宽度，又看见池子下边那些男生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 “不至于这样吧……” “请家长和清理泳池，你选一个吧。” “请务必让我清理泳池！” 面对威胁，他立刻怂了。 ——不得不说，“请家长”永远是老师的拿手法宝。 幽怨地下到泳池里面，苏云卿从上面扔给他一个拖把。同样被处罚来清理泳池的几个男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大兄弟，你是为啥被抓的？我是因为在厕所抽烟。” “我是上课看小说。” “我最惨，就迟到了五分钟，被班主任那个老妖婆送过来了。” “哈哈，你的班主任那么严格？我平时常常迟到，班主任都不管的！” “那你为啥被抓过来了？”先前那个男生问。 刚才还很得意的胖子闻言垮了垮肩膀，指着自己肚子说：“就我这体型，还不明白吗？” “上课吃零食？” “不，”胖子摇头晃脑，“我是早上升旗的时候带了桶泡面进来，被校长逮到了。” “牛！” “哈哈，那个人就是你啊？” 几人说说笑笑，又纷纷转过头来问薛世衍：“你呢？” 【呃……感觉那里怪怪的。】 薛世衍莫名有种在监狱里聊天的错觉，握着拖把有气无力地说：“说是‘调戏’学妹。” 一瞬间，种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集中到了身上。 “嗯？” 薛世衍回过神的时候，这几个男生已经把他团团围住。 “调戏？怎么个调戏？” “啧，一看就是小白脸！” “居然敢调戏学妹，这么让人羡……让人愤怒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等等……这是误会……” “多说无用！接受制裁吧！” “看我泰山压顶！” “水枪喷射！” 一时之间，他被胖子狠狠压在地上，另一个男生捏着塑胶管把水喷溅过来，几人很快就全身都湿透了。 至于苏云卿，她还有课要上，懒得搭理这些“捣乱分子”。 ———— 作者的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第五卷的封面还没有画好。为了让第五卷顺利发布，只能暂时用卷四的封面顶替（跪）。等卷五封面画好之后会第一时间换过来，敬请见谅—— 第1章 夏日！游泳池！（二） ==================================== 三、意外 薛世衍被处罚来清理泳池，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他自认还是个好学生，除了偷摸把手机带进学校，平时都有好好遵守校规。今天因缘巧合和这些老师们眼里的差生混在一起，顿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感觉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特别是有几个还是初中部的，让他差点产生初中三年白混的错觉。 还能这么玩？ 听他们讲那些有趣的事，薛世衍连抱怨的心思都没有了，很快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除了累。 清理泳池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能累死个人。特别是那些角落上的顽固水垢，要用抹布很用力的反复擦拭，不然根本没有用。 当天色暗下来，窗外透着红霞，薛世衍呈“大”字疲惫地躺在泳池中央，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我再也不想看见泳池这种东西了。】 他犯恶心的想。 其他几人叫他，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自己要休息一会儿。 “你们清理的挺干净的嘛。” 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薛世衍睁开眼睛，脑袋一偏，只见穿着米色套裙的苏云卿走过来在他边上蹲下，抱着膝盖问：“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劳动过后的清爽感？” “你是魔鬼吗？” 他翻了个白眼。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现在累个半死，这人还说风凉话。 苏云卿微微一笑，屈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你就是这么和老师说话的么？” 因为秋瑜的关系，他和苏云卿之间也算比较熟稔，上学期更是常常向她询问秋瑜的事，所以说话时语气不像和其他老师那样一板一眼。 ——更何况他们还同是秋瑜性别的知情人。 秋瑜坦白之后，秋阿姨就向他提到过这位苏老师，也是在那时他才终于理解为什么秋瑜能隐瞒那么久都没被同学发现。 之前无意中在学校里撞见，他也趁机和苏云卿聊了一些，对方惊讶于秋瑜的坦白，也欣慰她终于走出了心魔——尽管距离真正摆脱这种恐惧还为时尚早，但至少有了这个意愿。 苏云卿一直把秋瑜看作是自己的妹妹，可怜心疼之余，也尽其所能的帮助她。 能看到秋瑜振作起来，她是真的替对方感到高兴。 “也就是说……你认为秋瑜在班上有了喜欢的人？” “只是猜测啦，猜测。她最近在家里总是走神，像是有什么心事，所以我才过来看看，顺便问问沈萌春那边有没有什么头绪。” 两人在泳池里面闲聊了一会儿，总算是解开了误会。 “那我错怪你了？” 苏云卿勾起唇角。 薛世衍哼哼两声，其中的幽怨和委屈不言自喻。 “哟哟哟，这小眼神真是我见犹怜呢，”苏云卿笑了笑，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好吧好吧，是老师我错了。不过你问事情就问事情，别做出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调戏学妹呢。” “所以我不是被你抓壮丁了么？” “还生气？” “现在生气还有什么用。” “那你之前又不跟我解释清楚？” “我敢解释么？”薛世衍回想起刚开始苏云卿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打了个哆嗦，“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你的样子有多吓人。” 明明是在微笑，眼神却冷的让人害怕，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有这么夸张么？”苏云卿困惑地抚着脸颊。 她现在的样子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气质却截然不同，这也让薛世衍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什么了。 “算了，反正活儿都干了，话说我这一身衣服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拉了拉身上湿漉漉还在滴水的校服。 “哦——对了，你是走读生，没有备用的衣服。”苏云卿想了想，摊开手，“要不你跟同学借一下？” “我这样子能走出去么？” “你又不是女生，谁稀罕看你？” 苏云卿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似乎对这种感觉很上瘾，“那几个男生还不是这样出去的？别扭扭捏捏了，要不……我把衣服借给你？” 她开了个玩笑。 薛世衍点头： “我觉得这个主意好。” “去去去，有你这么和老师说话的么？时间不早了，别赖在地上。” 苏云卿白了他一眼，撑着膝盖站起身，把白嫩嫩的手伸过来。 薛世衍把手搭上去。 起来的时候他身子还有些虚，再加上地面的瓷砖很滑，一个没站稳就惊呼着往边上倒下。苏云卿被他带着一个踉跄，刹那间，她右脚踏出一步稳住身形，右臂揽住薛世衍的腰，才堪堪没有摔下去。 两人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苏云卿双腿劈开，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薛世衍惊魂未定，躺在她的怀里，就如同是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那个经典镜头。 ——只不过男女双方的立场需要调换一下。 苏云卿松了口气，埋怨说：“你小心一点啊，这里地滑，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那个……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薛世衍喃喃说。 “声音？什么声音？” “‘嘶’的一声，像是什么布料被撕开了——” 他的话音刚落，苏云卿猛地反应过来，脸顿时白了：“我我我……我的裙子！刚买的！一千多块钱啊！” 颤抖地目光本能向下移动，当看到心爱的裙子上豁出一道口子，自己裹着黑丝的大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裂缝中挤出来，苏云卿再也不能淡定了，心里在淌血。 恍惚中，两人啪的一下摔倒在湿漉漉的地砖上。 “我真傻，真的，”苏云卿两眼无神的呢喃，“我单知道不能摔跤，却忘了身上穿的是包臀裙，这种裙子根本不能做这种大动作，我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刚才情急之下的条件反射，报废了身上这件名贵的裙子。 这可是她半个月的工资啊…… 苏云卿欲哭无泪，而薛世衍只觉得脸埋进了一个十分柔软的地方，芬芳扑鼻。 他伸手想要找个支撑点，却意外摸到一截丝滑的肌肤。咽了口唾沫，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薛世衍赶紧抽回手。 薛世衍冷汗直流。 “我我我、我这就起来！” 薛世衍刚抬起头，他看到了苏老师错愕的眼睛。 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傻傻与他对视着。 谁都没料到这种情况。 他的唇上有种棉花糖般香软的触感。 这是什么？ 薛世衍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到了曾经那个圣诞之夜，那个树荫下的缱绻。 只是这份感觉，又和那时不同。 没有心灵相连的甜蜜与彷徨，他就像孤身走在黑暗的隧道中，后方是呼啸而来的火车。紧张、出汗，绷紧的神经在惊恐和无措中挣扎。 身体被卷入车轮下面，来回倾轧。 “……这也是巧合么？” 轻柔的声音在面前萦绕，只是这温柔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不是错觉。 四、天敌 “表哥，你最近命犯桃花劫，可要小心一点啊！” “呵呵，这你都看出来了？” “这不是当然了吗？”李秋妤张开手掌，比了一下薛世衍右脸上的红痕，“这纤细的指印，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手。” “知道你还说？” 薛世衍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 瞧他这样子，李秋妤转了转眼珠子，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一下子扑到他背上：“嘿嘿嘿——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下去，热！” 薛世衍伸手想把这丫头赶下来，但李秋妤赖上他了，左躲右闪，像是捉迷藏一样，还发出银铃儿似的清脆笑声。 一时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在老家的木床上尽情玩耍。不过这份缅怀的心情恐怕只有李秋妤这个没有烦恼的丫头能感觉得到，被她缠着的薛世衍一边抓人，一边顶着班里同学们刀子般的视线，汗如雨下。 “还在学校呢，就这么肆无忌惮……” “他旷了一下午的课，回来脸上就多了一个巴掌印，你们猜是谁的？” “啧，他还借了我的衣服！” 如果怨气有形体，恐怕此刻班里聚集的怨气能把整个教室都给掀了。在这不满的人群中，也有程然的身影，她鼓着嘴巴，恶狠狠地盯着“打情骂俏”的两人，不甘地对旁边的人说： “班长，他们太过分了吧！” 黎冬瑶从课本上抬起头，瞥了眼薛世衍那边，轻推眼镜刚要说什么，班里的纪律委员已经走过去把两人分开，口头严厉地警告了一遍。 “这不没事了么？”她清冷地说。 “只是口头警告，太便宜他们两个了！” 程然小同学愤愤然。 晚上的自习课没有老师，李秋妤在被警告之后，故作乖巧地捧着课本，眼珠子却直溜溜往边上的薛世衍瞧——因为对这个巴掌印很是好奇，在上课之前她就和严立文换了座位。 “嘿，表哥，你脸上是谁打的？” 她把课本竖起来，偏过头轻声细语地问。 “小孩子别东问西问的。” “哼，就知道拿年龄压我，明明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李秋妤撇了撇嘴，低声嚷嚷，“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夏果姐姐对吧？” “你咋那么多好奇心？” “我关心你呀？” “多谢，不必！” 薛世衍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一个字看着课本上的段落。 李秋妤秀气的眉毛一挑，又鬼机灵地转了下眼睛，把身子往旁边靠了靠，用软糯的声线撒娇：“表哥~你就告诉我嘛！你不说，我的心里就像是有只猫在挠一样！我很好奇！” “那就把它掐死吧。” “你你你……你这么可以这么残忍！”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你没听说过么？” “呜呜呜……”李秋妤假哭一声，拿余光偷瞄薛世衍，“表哥你太狠心了，居然把你最可爱、最善良的表妹当成敌人！”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子。” “我怎么了？” 见表哥居然质疑自己，李秋妤当时就不乐意了，不满地挺了挺胸脯。 薛世衍白眼：“你这个大嘴巴，这一秒告诉你，下一秒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才不傻。” “怎么会呢？我这个人很守口如瓶的！你看，我不是到现在都没告诉班里的同学你其实是我表哥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这样会更好玩？” “哪、那有——” 这句话说出来连李秋妤自己都觉得心虚，更何况时刻“戒备”的薛世衍。 他缝紧了嘴巴，任表妹如何威逼利诱都不上钩，坚决要把今下午发生的事烂在肚子里。 【可恶！表哥这也太顽固了吧！】 李秋妤说的口干舌燥，仍然没有套出想要的东西。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发好奇，也对那个扇了表哥巴掌的神秘女生很感兴趣。 是夏果姐？ 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 亦或是另有其人？ 李秋妤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迫不及待想要搞一波事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 “噔噔噔——我又来留宿啦！” “啧。” 秋瑜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瞧见了李秋妤，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诶——别关门啊！” “你走错地方了，我不认识你。”秋瑜用力想把门关上。 “怎么这样！” 打打闹闹进了屋子，李秋妤树袋熊似的挂在了秋瑜身上，嘿嘿直笑，脸一个劲儿地蹭。纠缠的两人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被压在下面的秋瑜一脸别扭，使劲把身上的人往外推，但可惜力有不遂，被抱得死死的。 “妈妈！”她偏头躲过热情的亲吻，向场外求救。 然而秋瑾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一点帮忙的意愿都没有。 妈妈是指望不上了，她又把视线投向了薛世衍，气喘吁吁的大叫：“喂！快把你这个神经病表妹给我拖走啊！” “爱莫能助。” 薛世衍耸肩。 这种女孩子之间的“香艳嬉戏”可不是他能涉足的领域。 “哼哼哼——”李秋妤舔了舔嘴唇，露出得意地笑，“刚才居然想把我关在外面，我要惩罚你！” “滚开啊！你这个下流的家伙！” “接招吧！看我挠痒痒神功！” “啊！别、哈哈……别，你给我……哈哈哈——” 又是同样的招数，在李秋妤熟稔的技巧下，秋瑜被死死压在沙发上，两条腿动都动不了，连手都被举起来禁锢在头顶上，犹如待宰羔羊般任由身上那只手为所欲为。 秋瑾在这期间回房间去了，临走前提醒孩子们不要闹得太晚，早点睡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浑身敏感带被尽情调戏的秋瑜喘着粗气，连笑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种无力感在内心滋生。 她明白了，李秋妤根本就是上天派下来作弄她的天敌。 适可而止的收手，重获自由的秋瑜抽搐着瘫在沙发上，脑袋微微倾斜，唇角湿漉漉的，脸蛋上泛着红潮。 她颤巍巍举起拳头，目含悲愤地说： “总、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诶嘿~” 李秋妤在眼角比了个剪刀手，试图“萌混过关”的态度更是让秋瑜恨得牙痒痒。 这混蛋太让人生气了！ 自己是绝对！绝对！没办法和她好好相处的！ —————— 作者的话：抱歉抱歉，忘记更新第四卷的彩插了……现在已经补上了，是薛家三“姐”妹哟~~~~快去看看吧！ 第1章 夏日！游泳池！（三） ==================================== 五、到学校去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惯例的外出时间，薛世衍提议到其他地方去走走。 “这附近差不多也习惯了，索性换个挑战性高的地方吧？” “什么地方？” 秋瑜问。 她今天穿了件碎花裙子，过耳短发被李秋妤来来回回捣鼓好久，还戴上了一枚梅花发卡，任谁都找不出平时的“男孩”痕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秋瑜本就是底子不错的女生，只不过为了伪装一直不留长发，还整天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再加上贫瘠的身材，很容易就会被误解成面容清秀的小男生。 然而经过李秋妤这位打扮达人一番调教，她整个人的气质都翻转了。白净的脸蛋、轻薄的碎花丝裙，两条细细的小腿从裙子下面露出来，颗颗如玉珠的脚趾踩在精致的凉鞋上，指甲上还抹了一层浅粉色的指甲油，看上去充满了少女风情。 薛世衍敢打赌，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即便是他在第一眼都认不出这个漂亮的女孩竟然是秋瑜。 因此，他也有了番计较。 “到学校去怎么样？这不很快就要毕业了么，你也很想以真正的身份在校园里走一圈吧？” “嗯……” 秋瑜没有立刻反对，陷入沉思。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会答应这么冒险的事，但随着这段时间李秋妤和薛世衍陪同外出的功劳，她心里的障碍减轻了很多，见到陌生男性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而且上次还一个人从学校走了回来。 说实话，初听薛世衍的建议她本能有些排斥，不过回味过来，心中又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难得有这个机会，李秋妤又把她打扮的这么漂亮，不尝试一下么？ 初中三年，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漂亮么……】 秋瑜抿了抿唇，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因为现在的打扮而开心。 一开始李秋妤说要亲自给她打扮她是拒绝的，后来实在拗不过只能任凭摆布，不然那张湿漉漉的嘴巴又要亲上来了。花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期间她都快要睡过去了，才被李秋妤兴奋的声音唤回神来，一眼就看见了镜子中不曾见过的另一个自己。 该怎么形容呢？ 秋瑜发现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那个花儿一般清新的女孩，打从心底呢喃了一句： “果然是女孩子啊。” 好似她从不曾是女孩一样。 站在路边想了很久，秋瑜瞥向薛世衍说：“那……就这样吧。” 总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自从那天坦白之后，她就明白没有退路了，只能勇敢地往前走。过去的逃避和胆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什么顺其自然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她现在有了薛世衍这个“多管闲事的哥哥”，还有“讨厌”的李秋妤，更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只是学校而已，没什么困难的。】 深吸一口气，秋瑜紧紧捏起拳头。 李秋妤是三人中最高兴的，她牵起薛世衍和秋瑜的手，兴致勃勃拦下辆出租车。到了海蓝初中部的校门口，她又一马当先跳下来，比谁都积极。 “小表妹快下来啊！” “我自己会走，别拉我！” “哎呀，快点快点！我还没有来初中部玩过呢！” “你到底是来陪我还是自己玩的……” 秋瑜无奈的被李秋妤拽下车，踉踉跄跄往学校跑，就像是赶着去见大明星似的——她力气没有对方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意思甩手，只得紧紧跟着，生怕被拖倒在地上。 【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秋瑜撇头看向后面的薛世衍，只见他楞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来。 “你们初中部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比如‘咣当’一下飞起来的东西，又或者是‘哗啦’一下冲下去的东西？” 李秋妤问。 秋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初中生是在游乐园上学的吗？” 进了校门，李秋妤总算是慢了下来。薛世衍跟上两人，抹了下头上的汗，递过来两瓶饮料。 李秋妤拧开盖喝了一口，眼珠子好奇地在四周的建筑物上打转，似乎真想找到些什么“咣当”或“哗啦”的东西，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里的构造基本和高中部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比较新鲜吧。 “感觉怎么样？” “还好。” 嘴巴上这样说，可秋瑜的内心已经紧张到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以女生的身份进入习惯了的初中校园，这个难度远比想象中困难。稍微变换一下，就像是一个大男人穿上短裙、裹上丝袜，光天化日跑到自己学校里——这个比喻虽不恰当，但正好可以表达出秋瑜此刻复杂又矛盾的心情。 【没关系的，没人会认出我。】 因为是假日，学校里的人很少。再加上她平时和班上的同学并不亲密，就算当面走过去，对方恐怕也认不出自己现在的样子。 自我安慰一番，秋瑜舒了口气，对薛世衍点了点头。 “谢谢。” 她指的是饮料。 夏日的气温很热，从带有空调的出租车出来，没走两步李秋妤高涨的精神头就萎靡了下来。她拉了拉衣服上的吊带，吐吐舌头说： “有没有什么凉快的地方啊？” “把舌头收起来，像什么样子？” “哼，表哥你管的真多！” 三人在秋瑜班级所在的教学楼下转了一圈，还特地上去看了看她的教室。不过秋瑜这时候就有些不安了，嘴上虽然没说什么，手却一直紧紧握着李秋妤，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到了9班的门口，里面传出打闹声，看来即使是放假的时候，这里也是有学生过来的。 李秋妤探头瞧了一眼，还没说什么，秋瑜已经放开她的手快步从门口走过。 “小表妹？” “看都看了，到其他地方转转吧？”她目光闪躲，不自在地说，“你不是嫌热么？我们初中部的体育馆有游泳池……” 刚才从门口走过的时候她余光瞥了眼里面，教室里的几个学生略有印象，只是叫不出名字，是这个“问题儿班级”里少有还算用功的同学。 不过这些和她无关，一想到以李秋妤爱作弄人的性格，说不定一时兴起就把她拽进去，让秋瑜格外紧张。 “哦？”李秋妤留意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看9班教室里注意过来的学生，想了想说，“那咱们走吧。” 【不是学习好的学生么。】 心里想着，她快步走到秋瑜边上，挽上胳膊，脸上笑眯眯的。 “说起来，小表妹你们马上就要中考了吧？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 李秋妤没有死缠难打，让秋瑜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下来。 “直升高中部么？还是有其他打算？” “……直升吧，本校初中部直升的分数要求比较低一些，”她有些不习惯这么正经的李秋妤，但还是实话实说，“市一中录取线太高了，而且我对那里也不熟悉。” 当初转校过来的时候就是考虑到海蓝中学是初高中一体，对于秋瑜这种经历特殊的学生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少了很多与学校沟通的麻烦。 在还没有遇到“薛世衍”之前，周围知道她真实性别的人只有班主任苏云卿，在学校的生活方面，对方帮助了很多，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很是感激。唯一需要烦恼的是，升上高中之后苏云卿肯定不能继续带她了，也不知道新的老师是怎样的人，值不值得信任。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大学之前都能让苏云卿当自己的班主任，不过这也只是希望而已，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太贪心了吧。】 秋瑜自嘲。 既然已经决定治好心理上的障碍，她就不能再依赖苏云卿了，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困难才行。 或许…… 用女生的身份重回校园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六、“误会”？ 这场“临时起意”的校园之行当然不是没有目的的，甚至可以这么说，李秋妤昨晚之所以留宿就是为了今天。 他们早就决定要带秋瑜过来这里了。 “突破更困难的障碍”是目的之一，但不是唯一的目的，更重要的，是薛世衍打算套出这些天秋瑜之所以常常走神的原因。 由于心理障碍，秋瑜的活动范围很小，除了家庭和学校几乎再没有其他常去的地方。 很显然，家庭方面最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秋瑾工作上一如往日，因为女儿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本就很温柔的人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像是年轻了十岁。 既然不是家庭，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学校了。 昨天薛世衍偷偷摸摸到秋瑜的教室外看了一会儿，就如同沈萌春说的那样，她和班上同学的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基本只在做自己的事。 连沈萌春都理不出头绪，说明她的烦恼不是与同学之间闹了矛盾，也不是被老师教训了之类现实层面的状况，而是心里藏着事。 至于这个所谓的“心事”是什么，就只能靠试探了。 秋瑜是一个內缩性格的人，即便与薛世衍之间的关系到了从未有过的高点，也习惯把烦恼和郁闷憋在心里，直到再也受不了才会爆发出来。这与李秋妤和夏果这一类的外向性格截然不同，处理起来也要格外小心谨慎。 之前薛世衍就问过秋瑜，可对方避重就轻的闪开了，显然不打算寻求他的帮忙。 不过身为哥哥，特别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协助秋瑜摆脱往日的阴影，薛世衍又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至少，他需要知道秋瑜心里在想什么。 【通常来说，这个年纪的人会烦恼的不外乎就是家庭、学习和恋爱了吧？】 家庭因素可以排除，那么秋瑜所烦恼的到底是学习还是恋爱呢？ 这种事如果是薛世衍来问，肯定会让秋瑜有所防备，而李秋妤明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哪怕两人经常拌嘴，秋瑜无疑是不讨厌李秋妤的，最多是被缠的不耐烦了，嘴上讽刺两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两人的关系比她和薛世衍还要好。 薛世衍再怎么说也是男人，就算是一般家庭的哥哥与妹妹之间也不是什么心里话都会说的，更何况是秋瑜这种情况？对比起来，姐妹之间就容易说话的多了。 特别是恋爱相关的事。 当然，薛世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秋瑜不是那种习惯向别人倾诉的人，她和李秋妤之间与其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是欢喜冤家，能达到什么效果谁也不知道。 从教学楼下来，李秋妤一直在询问学习上的事，表面是关心秋瑜的升学，实际上是借此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不知道你会被分到哪个班呢？要是和我们一个教学楼就好了，到时候我下课就可以来找你玩啦！” “放心，我会装作不认识你的。” “为什么啊！”李秋妤不满地嘟起嘴。 秋瑜睨她一眼，轻哼说：“你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我？我怎么了我？”李秋妤指了指自己鼻子，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哪一点不好了？” “呵！呵！” “嘿！我忽然有了个点子！到时候你们新生入学，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闪亮登场，咕嘿嘿——到时候你班里同学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在说什么傻话？” “这不是很有趣么？”李秋妤贼兮兮地笑，“你在学校是‘男孩子’吧？明明是个高一新生，却有一个高年级的‘女朋友’，是不是倍儿有面子？” “一点都不觉得。” 李秋妤不顾秋瑜嫌弃的表情，把自己在学校里伪装薛世衍女朋友的事也说了出来，仿佛证明什么似：“你都不知道，现在表哥都是班里的话题人物了，全是我的功劳哦！” “哈——？” 这件事秋瑜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挑了挑眉毛，转头盯着薛世衍，直到把对方盯得尴尬症都犯了，才拉下脸冷冰冰地说：“居然让表妹在学校装女朋友……薛世衍，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妹控变态呢，” 咳咳—— 薛世衍怎么也没想到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卷进去了。 他一边辩解“这是误会！”一边给李秋妤使眼色，让她明白过来这里的目的，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李秋妤得意的笑笑，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又说： “哎呀哎呀，先别说表哥了，你不觉得这个点子很有趣么？还是说……你怕被某个人听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嗯？” 李秋妤的表情太过于暧昧，一时让秋瑜怔住了。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她皱眉问。 “就是那个啊，那个！”李秋妤瞥了眼跟在后面的薛世衍，凑到秋瑜耳边说，“肯定有的吧，那个！”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个？ 哪个？ 李秋妤说的不明不白，表情又那么神叨叨的，好像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她知道、又不能直说的。 秋瑜偏了偏脑袋，盯着她的眼睛。 会因为李秋妤假扮自己女朋友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而且还是“某个人”？ 误会…… 说到误会的话，的确。到了高中，她肯定也是要把真实性别告诉给班主任的，就像苏云卿这样——尽管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以李秋妤玩闹起来不管不顾的性格，说不定就有些什么风言风语传到班主任耳朵中，到那时对方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因为厌恶男性，转而变成了同性恋。 甚至还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李秋妤说的是这个吧？】 想“明白”所谓“误会”的缘由，秋瑜不禁有些好笑。 这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只是两个女孩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妈妈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比起这个，她倒是很好奇李秋妤干嘛要这么兴奋？ 这件事有这么有趣么？ 还是说让班主任误会她们两人是同性恋很有趣？ 不，也不一定是误以为两人，恐怕更多是认为自己仗着伪装，欺骗了高年级的学姐？但就算这样，只要妈妈说了两人表姐妹的关系，这误会也会立刻消除吧，所以李秋妤到底有什么好兴奋的？ 秋瑜不是很理解对方说话时这么神神秘秘所为何来，还是说——有自己不明白的原因？ 两人大眼瞪小眼，忽然，一个想法从她脑海中升了起来。 【会因为‘被误以为是同性恋’这种事兴奋……】 她想起来，从在薛世衍老家第一次见面开始，李秋妤就一直在跟自己“作对”。 故意当着她的面挑逗薛世衍； 没事就往她的身上蹭； 最近还开始用口水涂她的脸。 【呃——】 难道李秋妤是那种隐藏的很深的双性恋，借着女生的身份吃自己豆腐，又因为表姐妹的关系，明知不会被当真而有恃无恐，甚至觉得刺激兴奋？ 【……怎么可能。】 她可还没有忘记李秋妤找人来揍自己的事，当初就是因为怀疑她是对薛世衍纠缠不休的同性恋，李秋妤差点让她病情恶化，又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秋妤这个人喜欢大题小做吧。 “哦，你说那个啊……”她说，“那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不许乱来！不然我以后都不让你到我家里去了！” “嚯——” 李秋妤眯了眯眼睛，又露出十分暧昧的笑容。 她是认定了秋瑜肯定有喜欢的人，只是嘴硬。而秋瑜看到她这秘而不宣的神情，纵使不认为李秋妤是个双性恋，但还是忍不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还是保险点好……】 ———— 作者的话：咳咳抱歉，又忘记更新了……所以！明天还有一更（跪 第1章 夏日！游泳池！（四） ==================================== 七、游泳池 海蓝中学的游泳池即使在周末也对学生开放，室内还有免费的独立浴室，不过数量只有五间，也没有男女的分别。 五月的天气一天热过一天，连贴近路面的空气都因为灼热而扭曲变形。三人走进了初中部的体育馆，立刻感受到了蒸笼般的高温，李秋妤用手扇了扇风，饮料喝光了，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薛世衍。 “喏。” “嘿嘿！” 开心地笑了笑，她讨过水来猛灌一口，小脸顿时皱在一起。 ——由于离开冰柜太久，这瓶饮料的温度已经和室外的温度没区别了。 在这炎热的夏季，没有冰镇的饮料喝起来还不如凉白开。李秋妤苦着脸把嘴巴里的液体咽下去，吐了吐舌头，向秋瑜抱怨： “这体育馆太挫了吧，连空调都没有！” “你知足吧，咱们高中部的体育馆连泳池都没有。” 薛世衍耸肩。 海蓝中学建游泳池也是近些年的事，首先享受到这个福利的就是初中部的学生。 其实高中部里面也有一座室外游泳池，有很久的历史了，现在基本处于半报废状态，脏的像是垃圾堆积处。和国内绝大部分中学一样，学校更关注的是学生的学业成绩，体育方面除了高考有分数的项目，其他都不太重视。 游泳池这种设施一般是作为学生福利，在对外招生的时候是个充门面的亮点。原本修建初中部游泳池的时候有人建议顺带把高中部的室外泳池整修一下，但最后经过多方考虑，这件事就搁浅了。 ——高中不同于初中，有着更强烈的升学压力。 至于高中生们的抱怨，校领导们只能装作听不见，每到夏天各个班主任们被叨叨烦了，干脆就让高中部的学生去蹭初中部的泳池。 这也让初中部的学生们很不爽。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游泳馆，李秋妤惊奇的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薛世衍说，“这才9点多，大部分学生还在睡懒觉吧，而且图书馆里有空调，怎么也比这舒服多了。” 现在还不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一般到下午来游泳馆的学生就会多起来。 李秋妤想了想，也没多计较，啪嗒啪嗒跑到泳池边蹲下来深吸一口气。炎热的空气中，一股水汽特有的清爽气息若隐若现，让她精神焕发。 不过…… 她们没有带泳衣。 李秋妤苦恼地盯着泳池里的水，早知道初中部有泳池就该备一件泳衣过来的。 “这怎么办啊……” “要不我们去图书馆吧？”薛世衍说。 “不行！我已经热的不想走路了！” 一想到外面的炎炎烈日，李秋妤就小脸垮了下来。她皱眉看着薛世衍，脑瓜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有趣的念头。 “表哥，要不这样？你去外面守着，我和小表妹在这里玩一会儿？” 她一个劲儿朝对方使眼色。 薛世衍见此，反应过来这是要支开自己，于是不动声色地望向秋瑜，问她的意见。 “我也去外面。” 秋瑜不知道俩人的想法，但还是摇头——自从患上了男性恐惧症，她就对游泳池这种将身体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地方退避三舍。 虽说这里只有他们三人，薛世衍走了的话更是只有李秋妤，不过她也没有泳衣啊？ 其实真要说对游泳这件事没兴趣那是骗人的，因为一直待在都市，城里面能游泳的地方基本都是人挤人，她一直没有机会尝试游泳是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很神奇。 “别啊，这么热的天，游泳很舒服的！”李秋妤眼睛猛眨，示意薛世衍赶紧走，另一边亲热地挽上秋瑜的胳膊，诱惑说。 “小表妹你不会游泳吧？我可以教你哦！” “这……” 秋瑜摆出为难的样子，下意识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昨天清洗这个泳池洗的快恶心吐了，再加上李秋妤让他走，于是说自己到外面去给俩人把风，保证不会让人进来。 他仿佛没有看到秋瑜眼中的求助，脚底一抹油就往外面溜，很快就出了游泳馆。 这边，秋瑜心情矛盾的被李秋妤连拉带拽拖进了更衣室，三两下就被扒的光溜溜的，连忙用手捂住关键部位。 “等……等等，我没有泳衣……” “我也没有啊？”李秋妤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去，“反正这里只有咱们两个，表哥也在外面守着，直接裸泳不是更舒服吗！” “诶——？” 听到这话，秋瑜才猛地意识到她居然是要裸泳。 【这这这……】 虽说过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她故意调戏了薛世衍很多次，但实际上来说，秋瑜还是个偏保守的人。 ——怎么可以不穿衣服游泳？ 然而想要逃跑已经没有机会了，刚想转身，同样赤条条的李秋妤从后面把她一把搂住。 “嘿嘿嘿，让姐姐来教你游泳吧！” 一对丰硕的软肉贴在背上，秋瑜立刻打了个哆嗦。 与身材修长高挑的李秋妤相比，她就像是还没张开的孩子，挣扎根本起不到作用。 迫不及待想要游泳的李秋妤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欢快地撒开脚丫子就往泳池的方向跑。 “等……你你你、你放我下来！” 秋瑜惊恐的叫喊。 然而李秋妤眼睛里只有凉爽的泳池了。她跑到泳池边站定，双腿一曲，大喊一声：“秋瑜（yu）号，出击！” 旋即猛地跳起来，在怀里人陡然拔高的尖叫声中“扑通”一下坠入水下。 “噗——咳咳……咳咳……” 秋瑜在池里呛了口水，又被带着浮出水面，拼命咳嗽。 连早上花了好大功夫化的妆都花了。 李秋妤哈哈笑着，掬起一捧水浇在秋瑜脸上，又揉了揉，把残存的化妆品都洗掉，人看上去顿时清爽多了。 “咳咳——你这个疯婆子！” 秋瑜推了她一把。 李秋妤转了转眼睛，坏笑着松开手，秋瑜立刻噗噜噜沉了下去。 呜呜呜！ 四肢在水里拼命挣扎，可是这种杂乱无章的举动只会让她越沉越快，就在这时，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犹如美人鱼般游过来，揽住自己的腰肢。 秋瑜紧张地抱住她的脖子。 两人很快又浮出水面。 “呼哈——呼哈——” 抽风机般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秋瑜深刻的意识到人类终究还是路面上的生物，离不开这习以为常的空气，同时更是对没轻没重的李秋妤感到恼怒。 “你、你想淹死我吗！” 气愤之下，她一口咬住了对方的锁骨。 “诶诶诶——”李秋妤措手不及，疼痛之余又不敢再把秋瑜扔到水里，只能边喊疼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疼疼疼！！！” 两个女孩相拥在清澈的池水中央，远看美的像是一幅画。可是一旦镜头拉近，这份和谐之美就立刻被破坏了，特别是秋瑜那雪白的牙齿死死咬在娇嫩的肌肤上，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疼。 “哼！” 泄完愤，秋瑜白了哭唧唧的李秋妤一眼。 不过当心中的恼怒平息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别扭的违和感。 她们两人正面相对，胸贴着胸，水波在不着片缕的肌肤上一下一下晃荡。秋瑜忽然脸红，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轻轻低下头。 一对白肉映入眼帘。 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害羞，她还从没有和一个女生这么亲密接触过。李秋妤身材前凸后翘，胸口的挤压感让秋瑜很不适应，想要离远点，可脚下没有实感的池水又她心生恐惧，只能依赖在对方怀里。 “小表妹，你脸怎么红了？” 湿润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附近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秋瑜撇撇嘴，又一口咬了下去。 “诶诶——？？？为什么又咬我啊！！！” 锁骨上的疼还没有消散，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李秋妤欲哭无泪。 早知道这个小表妹这么爱咬人，她就不作弄对方了。 八、洗澡 最近的天气就像矫情的孩子，刚才还烈日当空，灼热的空气像是能把人的呼吸都烤焦了，可转眼之间，一大片乌云旋即而至，密如发丝的豪雨倾斜下来，把体育馆外一排杨树压低了头。 薛世衍猝不及防，整个人暴露在雨中。 舔雪糕的动作都顿住了。 “搞什么啊！？”他迅速跑回体育馆里，甩了甩头，不过眨眼的时间衣服里里外外全湿透了。 “真够倒霉的……” 刚拆封的雪糕不能吃了，心疼钞票之余，他也得想想自己这身雨水该怎么办。 躲在里面把头发上的水捋下来，薛世衍低头看着衣服发愁，想了想，决定先去游泳馆那边的浴室洗个澡，以免等会儿感冒。 【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有人过来吧。】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薛世衍前脚刚走，后脚六七个女生就咋咋呼呼从大雨中飞奔过来，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地方。 “这鬼天气！” “天气预报不是说没雨吗？” “还好我的包没事。” 一个女生佝偻着背，把不久前新买的挎包好好保护在怀里，松了口气。 “啊——身上都湿透了，好讨厌！” “反正我们是过来游泳的，去洗个澡不就行了？”符珍妮把湿润的刘海往边上一抹，笑笑说。 “可衣服怎么办啊……” “我记得厕所有烘干机？” “那么小个烘干机，有用吗？” “一个一个来嘛，排队在厕所烘衣服，哈哈，还挺有趣的。” “你好色哦！” “往那个地方想的你才色吧！” 一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往游泳馆的方向走。她们在更衣室换下湿透的校服，穿上了带过来的泳衣。 “咦，这柜子里有女生的衣服，还有比我们早过来的么？”苹果脸的女生发现了秋瑜她们的柜子。 “你管别人干嘛？快走吧，我身上黏糊糊的好恶心！” “先烘衣服还是先洗澡？” “我们这么多人，浴室不够吧？要不先分一批去烘衣服，轮流洗澡？” “嘿嘿嘿，我可以跟你一起洗呀？” “走开啦！色女！” 有两个女生决定先到厕所里去烘衣服，剩下的女生都一窝蜂跑进了浴室。浴室里有五个独立的隔间，符珍妮走在后面，进来时隔间里都有人了，于是随便找了个推门进去。 “我们一起洗吧！” 话音未落，天空忽然响起一道惊雷，恐怖的巨响连馆内都能听到。 与此同时，浴室里的灯光“啪”的一下熄灭了。 正在洗澡的女生们纷纷惊叫出声。 “啊啊啊——！！！” “停电了？”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还好只是停电，水并没有停，应该是暴雨中哪里的线路出问题了。 符珍妮听到隔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伸手摸了摸，找到了喷头的位置。 “喷头你先用，我把泳衣脱下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连体泳衣，“挂衣服的地方在哪？啧……算了，扔地上吧。” 隔间里另一个人没有说话，不过能听到脚底板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这个人正是薛世衍。 咕咚—— 他畏畏缩缩地缩在隔间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刚才一群女生忽然叽叽喳喳到了浴室，他还奇怪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然而没一会儿，他这个隔间的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恰逢又打雷停电，砰砰乱跳的心脏都快挤出嗓子眼了。 【什么情况？】 黑暗中，这个乱入的女生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由于是周末，先前游泳馆这边除了他们之外没半个人，所以洗澡的时候忘了闩上门，然而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推门进来？ 难道她就不怕里面是个男的么！ 躲在角落听着衣服从身上剥离的沙沙声，薛世衍咽了口唾沫，两股战战几欲奔走，可是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撞到那个女生身上，他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符珍妮扶着墙单脚站立，翘起另一只脚把连体泳衣脱下来，随手扔到地上。 走到喷头下面，她搓了搓身子，闭上眼睛问说： “洗发液在哪里？帮我拿一下。” 把手伸出去，对方没有回应。就当她疑惑着又问了一次的时候，一只手颤巍巍碰到了她的胳膊，随即触电般退开，把一瓶洗发液交到她手上。 道了声谢，符珍妮开始洗头。 其实也不怪她不小心，一般学生都是下午才过来游泳馆，之前换衣服时和她一起的女生又说了有女生比她们还早过来。所以先入为主之下，她以为浴室里都是自己的同伴，再不济也都是女生，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符珍妮绝想不到，和她待在这个隔间里的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 两人甚至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交情。 因为停电了，从水管里流出来的都是冷水。在这闷热的天气洗上一个冷水澡，符珍妮一边搓揉着头发，一边发出畅快的声音，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松弛下来了。 “你不洗么？” 她问隔间里另一个人。 对方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她耳中只能听到其他隔间里女生交谈的声音。 “这喷头挺大的，你也过来洗吧？” “诶？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澡么？” “有什么关系嘛，都是女生。对了，你是？” 符珍妮往之前给她递洗发液的方向走了一步。 眼看就要瞒不下去了，薛世衍满头大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掐着嗓子压低声音说：“不、不用了……你洗完，我再洗。” “嗯？你这声音……” 惨了。 薛世衍面如死灰。 “你这声音没听过啊……”符珍妮迟疑片刻，又恍然说，“啊——你是比我们先来的那个学生吧？不好意思，我刚才以为你是……呵呵。” 还未等薛世衍松一口气，一个带着湿气的身体靠了过来，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胳膊。 【呃——？？？？？】 他心脏一顿，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占了你的位置真是抱歉，一起洗吧？”符珍妮语调轻快，把不敢反抗的薛世衍也拉到了喷头下面。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薛世衍一想到边上的女生浑身赤裸，还牵着他的手，小腹就涌上来一股热流，赶紧侧过身，不让这个女生有机会接触到自己危险的部位。 可这一波刺激还没结束，符珍妮又提议两人互相擦背。 符珍妮说着便转身背对着他，薛世衍骑虎难下，只能哆嗦着凭借记忆摸到沐浴露，然而浴球怎么也找不到，急的汗都流下来了。 “怎么了？” “浴球……找不到……” 薛世衍继续掐着嗓子。 “找不到就算了吧，用手不是也可以么？”符珍妮无所谓地说。 用用用—— 用手？？？ 薛世衍喉咙一动，差点咬到舌头。 然而此刻没有让他纠结的时间。为了性命着想，眼下只能把“女孩子”伪装到底，一旦被识破，下场不堪设想。 【女生给女生擦背，也是很正常的吧？就、就就就算是用手什么的……】 眼皮一直在跳，薛世衍深吸口气，挤出沐浴露涂在手掌上。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个不知姓名的女生起疑。 【这很正常，这很正常，这很正常……】 薛世衍一边小心翼翼的在这个女生光滑的背上涂抹沐浴露，一边自我催眠，把自己想象成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妄图阻止身体的本能。 “别光抹沐浴露啊，用力挠一挠。” “嗯……” 他脑内转换成“女生模式”，回想起很久以前给老爸搓澡的经验，仔仔细细清洗着这具明显柔软滑嫩许多的玉背，手上的劲儿时重时轻，让符珍妮很是舒服。 “你很会搓澡啊，再往下面一点点，腰那里也搓一下吧。” 我是女生我是女生我是女生—— 在持续不断的催眠之下，薛世衍两眼放空，娴熟地从上而下滑到腰上。这位少女的身材很好，一到腰部两边就自然凹了下去，皮肤更是紧致有弹性，像是柔软的布丁。 他抓挠了一会儿腰侧和后面的肌肤，符珍妮举平了手臂，让他把这里也跟着搓一下。 是因为太舒服了么？ 符珍妮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到了洗浴中心，而身后的“女生”是搓澡的技师呢。 不过那个“女生”很配合，她刚说完，就勤快地握了上来，略带体温的指尖碰到皮肤上，湿湿滑滑很是惬意。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让别人搓澡居然会这么舒服。 “接下来，让我给你搓吧。” 这句话犹如一万吨TNT，在薛世衍耳内爆炸。 把他脑子都震碎了。 第2章 你命犯桃花啊！（一） ==================================== 一、惊险“救援” 突如其来的大雨拍打在体育馆的外壁上，噼噼啪啪的声音连正在游泳池里的李秋妤她们也能听到。 “下雨了？” 话音刚落，窗外闪烁一下，紧接着响起一道轰鸣的雷声。 水中的秋瑜缩了缩脖子。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的，”李秋妤说，“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只能在这里多待会儿了……对了，我要去趟厕所，你来吗？” “……谁要跟你一起啊！” “呜呜呜，真无情。手拉手一起上厕所不也是女子中学生的友谊么？” 在秋瑜的白眼下，李秋妤难掩失落地从泳池中爬上来，光洁的身上流下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那我走了啊？”她又回头问了句，眼巴巴期待着什么，然而秋瑜只是撇撇嘴，两条胳膊趴在泳池边的瓷砖上。 一点儿都没有要配合的样子。 李秋妤走后，她浮在近岸的水中，两条腿轻轻摆动。虽说是个旱鸭子，可第一次体验游泳的秋瑜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漂浮的感觉，感觉很自由。 荡漾的水波在身边一圈一圈晃悠，周围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托了起来。 不过能做到这一点也全赖于撑在池边的胳膊，一旦松开，恐怕又会像之前那样咕噜噜沉下去。 莫名的，她有些佩服那些能在水里自由自在游泳的人了。 “游泳……是什么感觉呢？” 如果有个游泳圈的话，是不是会好一点？ 只可惜来这里游泳是临时起意，学校里也没有售卖游泳圈的地方，秋瑜想到这里就一阵郁闷，把脑袋沉入到水下吹泡泡。 【薛世衍会游泳吗？】 忽然想到薛世衍，她呛了口水抬起头大声咳嗽，水珠从发梢末端一束束滑落下来，滴在睫毛上，视线顿时模糊。 眨了眨眼睛，耳朵听到往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薛世衍……他也过来了？！ “果然有人在啊！” 正当秋瑜疑惑心惊的时候，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个女生。 【有其他人？】 视线清晰了些，趴在泳池边的秋瑜看到有两三个女生结伴往这边来，一下就怔住了——她们穿着各式的泳衣，其中一人脖子上还挂着潜水镜，但无一例外都是熟面孔。 “……秋瑜？” 对方也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这几个女生都是9班的学生，平时和符珍妮混在一个小圈子里。或许是没想到在这里的人居然是秋瑜，她们都有些惊讶，又有些局促。 从泳池另一边下水，这几个女生望着秋瑜窃窃私语，还下意识往浴室那边看。 “是秋瑜啊……” “珍妮她一定想不到，嘿嘿。” “这么一看，秋瑜同学好清秀啊，和女孩子一样。” 她们本来是去厕所烘衣服的，不过忽然停电了，就先回更衣室把衣服保管好，再过来游泳。 “说起来，先前那个女生……” “啊，没穿衣服那个……” 在过来的路上她们远远瞧见了李秋妤，被吓了一跳。这时再见到秋瑜，顿时引起了无限遐想。 “难道他们是……”苹果脸的女生小声猜测。 另一个长发的女生红了脸，又有些兴奋的低语：“哇，这么大胆的么！我还以为秋瑜同学是禁欲系的呢。” “话说——” 过了好一会儿，脖子上挂着潜水镜的女生忽然转了转眼睛，凑到俩人耳边一番嘀咕。 “诶？” “不好……吧？” 两个女生脸上态度迟疑，但眼中的跃跃欲试彻底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和她们距离有些远的秋瑜突然一阵恶寒。 把胸口贴在池壁上，秋瑜一点一点往角落的方向挪去。突然遇到了同班同学，再想到现在身上不着片缕的状态，她就心里打鼓。 【该怎么办？】 强装镇定的她绞尽脑汁想办法。 这时候不能出去，出去就等于自动暴露，可留在泳池里也不是办法，总会被发现的。 要一直等到她们离开么？ 且不说这中间有多少次被发现的风险，万一这些人一直待到中午，又有其他人来了怎么办？ 现在还只是女生，如果连男生也来了…… 冷汗从额角流下，秋瑜在心里抱怨着李秋妤，要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陷入如此窘境？ 【遇上她就没有过好事。】 事实再次证明，李秋妤就是上天派下来惩罚她的克星。 沉浸在内心挣扎的秋瑜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女生少了一个人，那个潜水镜女生此时已悄悄从水下游了过来，视线中出现了一具模糊的白肉。 【哎呀，镜框里进水了。】 由于潜水镜没调整好，水从松弛的镜框边缘渗进来，影响了视野。这个女生在水里停了一秒，吐出一串泡泡，又往秋瑜的方向游过去了一点。 【既然如此，就凑近点儿看吧。】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做出这个大胆的行动。 秋瑜仍浑然不觉，另外两个女生紧张地盯着水面，又有些兴奋。 就在这时—— “啊——！！！” 突兀响起的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以极快地速度冲刺过来，原地起跳，扑通一声扎入水中。 潜在水里的女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视线中忽然卷起大量水花，一张人脸伴着气泡在她面前缓缓沉下，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 女孩呛出一口气泡，眼睛瞪得老大。 呜呜呜——？ 肺里的氧气不够了，她憋红了脸，一下子从水里浮出来，大口大口喘气。 “刚才……刚才那是什么？！”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这个女生心有余悸的四处张望。 除了同样惊愕不定的同伴外，秋瑜的表情也很怪异。 没多久，造成这一切的人也跟着从水里浮出来，手臂搭上泳池边的瓷砖，一旁就是近乎呆滞的秋瑜。 “看来赶上了。” 他扫了眼池中另外三个女生，松了口气，对秋瑜微微一笑。 下一秒—— 一个拳头砸在他鼻梁上。 薛世衍痛呼一声，捂着鼻子低声说：“你干嘛啊！” “你……！” 秋瑜捏着拳头咬牙切齿，脸蛋红得像是蒸熟的小龙虾。 她现在可是一丝不挂。 而浑身湿透的薛世衍就在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半米都没有。 【你怎么过来了？】 这句责难的话问不出口，她只是更加把身子贴在池壁上，拿刺人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薛世衍。 “别激动别激动，我是过来帮你的啊！” 【你给我滚吧！】 如果说之前同班女生过来秋瑜还只是尴尬和惊慌，现在薛世衍对她的冲击就无异于台风过境、火山喷发。 要不是怕暴露了身上的秘密，她刚才绝不止是那一拳头。 【这个……笨蛋……】 说不出心中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是——周围的水温似乎更热了，比还没有下雨时的大太阳还要热。 秋瑜喘了口气。 深埋在水中的胸口剧烈起伏。 另一边，薛世衍揉了揉鼻子，也颇为委屈。 他其实是被李秋妤叫过来的。 二、不存在的女生 当秋瑜还在泳池里和三个女生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李秋妤从厕所回来，一眼就看到多出来的三个女生，顿时知道糟糕了。 她知道自己这形象不方便出面，于是赶紧跑向更衣室，而在更早之前，薛世衍同样陷入麻烦中。 黑漆漆的独立隔间，一个女生在给他搓背。 心脏扑通扑通跳，湿漉漉的身上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汗水。女性特有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柔软的手掌抹着泡沫，在肌肤的纹理间细细摩挲，触感犹如上好的丝绸。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只是淋了雨过来洗个澡，怎么演变成到和陌生女生互相搓澡的地步了？ 薛世衍痛并快乐着，出于男性本能，他说讨厌肯定是骗人的，可另一方面，现在这场景就如同头顶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掉下来把他串成肉葫芦。 “你皮肤真好，平时怎么保养的？” 女生羡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背上抵住了什么东西。 咕咚—— 薛世衍汗流如瀑，脸都白了。 不知名的女生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擦拭背部。薛世衍双臂环胸，轻声应和着，避免暴露出破绽。 “珍妮，你洗完没啊？我们要走咯？” 隔间外面传来其他女生的声音，符珍妮应了声，赶紧站在喷头下把身上的泡沫冲掉。 【珍妮？】 是这个女生的名字么？ 薛世衍听着耳边的水声，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个浴室没有窗，一旦停电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敞开的门口倒是有光泄进来的，走道上还稍微能看清些东西。 几个女生小心翼翼扶着墙壁往外走，同时叫符珍妮的名字。 “别催啦！” “你快点吧，这里这么黑，待会儿就你一个人了！” 符珍妮心想才不是一个人呢，旁边不就还有一个“女生”么？虽然不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几年级、在哪个班，但总有个人陪着不是？ 说实话，她挺讨厌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地方，如果不是这个“女生”在，停电的瞬间她就要扭头跑到其他同伴的隔间里去蹭澡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在洗泡沫了，马上就好。” “那行！我们在门外等你。” 说话间，其余女生都借着门口暗淡的光线走了出去，而独立隔间里的符珍妮也加快了清洗身子的速度。 “我洗完就要走了，你过来一起洗吧？” 符珍妮再次邀请。 这时候黑暗的浴室里就她们两个人，她一走的话就只剩这个“女生”了。两人好歹相互搓过澡，自己还“霸占”了对方洗澡的空间，此刻再留“她”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哪怕是符珍妮也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薛世衍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掐着嗓子说不用。 “那……好吧。” 【总算蒙混过去了。】 薛世衍如释重负，心思也活络起来。 他重新躲在隔间的角落里，等对方把身上的泡沫冲洗掉，就顺手递过去干毛巾。道了声谢，符珍妮擦干净身体，摸索着捡起地上的连体式泳衣。 “那我就先走了？” “嗯……” “要不我在外面等你吧？” “不……不用……” 薛世衍细声细语地说，巴不得这个女生赶紧走，否则他连浴室都不敢出去。 把手放在门把上，符珍妮又回头看了眼，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从声音判断大致的位置。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啪—— 电灯闪烁几下，猛地亮了起来。 ——在经历了几分钟的断电后，学校终于启动了备用电源。 薛世衍懵了。 庆幸脱险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符珍妮忽而闭上眼睛，刚适应了黑暗的她被突然亮起的强光刺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脑子僵化的薛世衍犹如开启了第三重基因锁，眼神一凛，俯身滑到符珍妮面前，脚底溅起的水珠飞扬起来，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他的右手按在符珍妮身上，左手握住门把一拧。 “……诶？” 拉开门的刹那，符珍妮被推了出去。 “诶诶诶？” 摇晃的身子差点跌倒，直到面前的隔间门重重合上，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咳……嗯，你走吧，我……不习惯被别人看到……” 【诶——？？？】 听到隔间里解释的声音，符珍妮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无端联想到了“仙鹤报恩”的故事。 【难道说……这个女生很害羞？还是身上有什么疤痕？】 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门口那边的同伴又在叫她了，符珍妮歪了歪脑袋，困惑地走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慢啊？”一个女生抱怨。 “电来了，咱们先去烘衣服吧！”又有一个女生建议。 符珍妮听她们说话，又回头看了眼浴室里面，莫名有种奇妙的感觉。 ——闯入了别人的隔间，还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就停电了，在黑暗中与陌生的女生洗澡，临出门，却被一把推了出来。 从头到尾都是一连串巧合，就像是都市传说一类的故事一样。 【或许……那个女生是隐藏在浴室里的精灵？】 少女心了一下，符珍妮又嘲笑自己的幼稚。 不过—— 的确是很有趣的经历呢。 符珍妮和同伴们到更衣室里去取衣服，这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忽然又说到符珍妮，问她刚才在和谁说话。 “不知道啊，一个很奇妙的女生。” “对哦！我也听到你一直在和谁说话，还以为是其他人呢……不认识的？” “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 “咦？你不是和她一起洗澡吗？” “刚才停电了啊，电刚来，我还没看到她样子呢，就被推出来了。”符珍妮耸肩。 “这么神奇？” “不会……是鬼吧？哈哈哈——” “别瞎说！” 符珍妮嗔怪，突然也有些毛毛的。 她们在更衣间遇到了一个女生，看样子是比她们早到的。那个女生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往身上套衣服，末了转了转眼睛，直直盯着符珍妮。 “怎……怎么了？”符珍妮望向她，奇怪的问。 “不，没什么。” 李秋妤穿好衣服，唇角微微一笑，径直出了更衣室。 “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说不定是珍妮碰到的那个女生的朋友？” “谁知道呢？没见过的人……” 没有理会更衣室初中女生们的议论，李秋妤一出门立刻往浴室的方向跑。刚到浴室，她就看到鬼鬼祟祟从里面出来的薛世衍，心中更觉有趣，跑上去打招呼。 “哟！表哥你果然在这里啊！” 薛世衍被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是李秋妤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 “诶，先别说这个！”李秋妤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三言两语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她让薛世衍赶紧到泳池那边去，要是晚了一步，光着身子的秋瑜恐怕就要被认出来了。 “那你不去帮忙？” “我？我可是女生耶！在学校里，秋瑜是‘男孩子’吧？”李秋妤理性分析，“刚才我连衣服都没穿，要是贸然跑过去，不是更不妙吗？所以，这件事只能让你来了！” “……你可别忘了，秋瑜其实是女生。” 薛世衍汗颜地说。 “放心，她会原谅你的。” “呵！呵！” 相较于李秋妤盲目的信任，薛世衍感觉亚历山大。 这也就有了之前他奔跑着扎入泳池的一幕。 想到这里，薛世衍深吸一口气，脱下了身上湿透的衬衫。 “你、你要干什么……”秋瑜脸色一紧。 而当对面在水里脱下裤子，她的表情更“丰富”了，夹带着还有一丝惊恐和彷徨。 难道…… 没错！就是这个难道。 薛世衍把脱下的衣服从水下递过去，一边看着那三个女生，一边低声说：“快穿上！” 【哈？？？？】 秋瑜一噎，眼珠子都快从眼窝里蹦出来了。 第2章 你命犯桃花啊！（二） ==================================== 三、符珍妮的手段 秋瑜被薛世衍的举动震惊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穿他的衣服？开什么玩笑啊！】 哪怕没有男性恐惧症，一个女生又怎么可能穿上刚从男生身上脱下来的衣服？ 然而眼下这场危机并不会因为她的犹豫而轻松化解，相反，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事情往往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之前那个潜水镜女孩仍直愣愣地盯着薛世衍，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旁边的苹果脸女孩忽然大叫一声，浮在水中用力挥手： “珍妮珍妮！快过来！” 【珍妮？】 听到女孩那边的声音，正劝说着秋瑜的薛世衍扭头望去，只见泳池进口处又来了几个女生，其中一个他还见过，正是上学期校运动会欺负过沈萌春的那个低年级女生。 ……珍妮？ 符珍妮？ 一瞬间，他想起了这个女生的名字。 同时，刚才在浴室里听到的“珍妮”两个字也跳了出来。 【没记错的话……那个女生也被叫‘珍妮’……】 一段简单的求证公式快速掠过。 薛世衍黑着脸，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连体泳衣的女生往这边走过来，手脚冰凉。 秋瑜第一个注意到他怪异的反应，但也没心思计较了。 【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符珍妮这几个女生是他们班里最活跃的分子，又都是住校生，一开始只来了三个她就觉得不对，这下又出现几个反倒是正常。 但这不代表能坦然接受。 事实上，再没有比这更麻烦、更棘手的状况了。 符珍妮最初没注意到秋瑜这边，等下了泳池，一群女生嘀嘀咕咕一阵后，她的眼睛立刻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就如同秋瑜怎么也不会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一样，符珍妮也没想到只是和同伴们过来玩一下水，竟然就这么巧遇了秋瑜。 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 收拾了一下雀跃的心情，她轻咳一声，在几个窃窃私笑的女生脑门上拍了拍。 “哇，你还打人！” “就是就是！” “要不要……过去？” 符珍妮暗恋秋瑜这件事她们这些小姐妹都是知道的，但当着面说出来，秋瑜又在泳池另一边，即使是她也内心别扭，不爽地撇撇嘴。 “不许拿我开玩笑！” 她嘟囔着，惹得周围的小姐妹们哈哈大笑。 这边的莺莺燕燕传到薛世衍这边，让兄妹俩都倍感压力。 薛世衍是出于类似“被抓现行”的犯罪心理，而秋瑜则是明显感受到了来自符珍妮灼热的视线。她知道这个女生对自己抱有异样的感情，尤其上次班里换座位时表现的尤其明显，平时她都装作没领悟到对方的心意，然而在现在这局面下，这种难堪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少年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之前那三人没有说出“光着身子的女人”这件事，伙同其他人把符珍妮往秋瑜那边推。 眼看两伙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薛世衍一边催促秋瑜赶紧把衣服穿上，一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前面。 饶是脸上镇定自若，内心却慌得一批。 到了近处，符珍妮还没说话，其他女生早已不客气的冲着薛世衍嚷嚷。她们对挡在面前的薛世衍很不满，特别是之前被吓到的潜水镜女生，此刻在同伴们的声势下，更是壮起了胆子。 “你谁啊！快让开！” “就是就是！” “我们又不是找你的！” 符珍妮一直悄咪咪盯着秋瑜，内心乱糟糟的，又是开心，又是不安。她听到姐妹们的嘈杂声，终于留意到了被自己忽视的薛世衍，这一看不打紧，眼珠子立刻直了。 【这个人……】 不就是上次来捣乱的家伙么！？ 想起那次的糗态，她难得的少女心立刻瓦解了，一对漂亮的眼睛冷冽地把薛世衍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嘴唇抿住。 “好久不见了，多管闲事的学~长~” 皮笑肉不笑的声音。 其他女生见两人认识，顿时不说话了，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符珍妮深吸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微皱的眉头越皱越高。 “你……和秋瑜同学是什么关系？” 看他和秋瑜同学一副很亲密的样子，符珍妮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是朋友？ 还是…… 秋瑜平日里在班上表现的很冷淡，除了最近和沈萌春走得近——这也是她最不爽的一点——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秋瑜，居然会和这个高中部的学生过来游泳？ 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到这个程度了么？ 符珍妮很不甘心，可不甘心之余，又有些害怕。她担心这个人会把上次在厕所那件事告诉给秋瑜，让秋瑜讨厌自己。 【……一定是说了吧。】 这个人和自己有过节，又和秋瑜同学关系那么好，那次还特地闯进女厕所来救沈萌春，无论怎么想，秋瑜同学肯定是知道那件事了。 难怪—— 难怪这么久以来秋瑜同学都对自己不假辞色，甚至和那个猴子似的阴沉女越走越近，就是因为这个人吗？ 符珍妮越想越觉得有理，心中的愤懑都快从嗓子眼喷出来了。 【都怪这个家伙！】 要不是他，自己就能狠狠教训一下那个故作单纯的阴沉女； 要不是他，自己就不会丢脸； 要不是他，秋瑜同学肯定会注意到自己。 都说陷入恋爱的女生智商为负数，而恋情不顺的女生一旦找到阻碍自己的对象，所能爆发出的负能量也是很恐怖的。 如果这里有面镜子，符珍妮就能看到她现在的表情有多咬牙切齿，而直面她的薛世衍更不用说，脸都绿了。 【这个女生……】 两人先前有点小过节，被讨厌很正常。但让他意外的是，现在这个女生的表情明显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哪里像是只有一点“小过节”？ 咽了口唾沫，薛世衍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被发现了么？ 这个叫“符珍妮”的女生难道已经发现刚才在浴室隔间里的人就是他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那个……” 他刚想试探一下，对面的符珍妮忽然一下子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按在自己胸口上…… …… 嗯——？？？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操作，这个缩到他怀里的低年级女生抬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故作惊恐的大喊： “非、非礼啊！” 符珍妮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只要让秋瑜同学不再信任这个人，不就可以化解这个难题了么？ 【我……真是个天才啊。】 她脸沉如水，近乎自暴自弃的想。 四、闹剧一场 符珍妮抓住薛世衍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一面“阴险”的笑，一面又捏着嗓子作惊慌状，试图以此来诋毁薛世衍的人品，在秋瑜面前博得同情。 “又、又是你！上次……上次你在……你抓住我的腿，还偷看我裙底！现在又又又——你这个恶魔！” 她“含泪”怒斥。 薛世衍嘴角抽搐，搞不清这个女生突然来这一出是个什么情况。 是察觉到他就是隔间里那个女生，可又没有证据，所以新仇旧恨一起算上来污蔑自己？ 还是单纯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哪怕牺牲色相也要报复回来？ 【这孩子的复仇心也太重了吧。】 薛世衍心想。 说到底，上次那件事不也是她咎由自取么？明明是欺负别人，还导致李亚男转学，自己都放她一马了，难道还不甘心？ 他想起李亚男来拜托不要声张时难堪的表情，就有些气不顺。 然而要责备对方，似乎又没有立场。 更重要是没有证据。 距离那件事都过去很久了，李亚男转学，其他女生又是这个符珍妮的“手下”，至于沈萌春……他不想再把这个内向的孩子卷入这么危险的事情当中。 薛世衍记得李亚男那时提到过手机里的照片，不过那些照片恐怕也早就被销毁了吧。 “那时……那时沈萌春也在场吧！” 符珍妮哪壶不开提哪壶，字里行间暗示沈萌春也是薛世衍“非礼”她的同伙。 在某种程度上她说的也是事实，校运动会那次薛世衍在和她的争斗中确实是吃了不少豆腐，沈萌春的确也在现场，但事情的起因，她只字不提。 这就是所谓的“说话说一半”。 符珍妮以为秋瑜已经知道了那次的事情，头脑发热下做出了这种冲动的事，意图混淆视听。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本该这时候同仇敌忾的姐妹们都没有说话，表情像是憋着什么，而眼前这个高年级学长虽说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愕然。 【这是怎么回事？】 预想中的声援迟迟不来，这个男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窘迫和无措。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符珍妮咬着嘴唇，又可怜巴巴的说了几句，还拿眼神示意姐妹们。到这个时候，其他女生才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目光怪异地盯着她，嘴巴敷衍的说着“打抱不平”的话。 【珍妮这是在干什么啊？】 【她和这个男生有仇？】 【可秋瑜就在这里啊，还和这个男生很要好的样子……搞什么啊？】 符珍妮突如其来的表演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拙劣的演技又让人很难信服，虽说这些女生平时都玩得很开，但拿自己身体来污蔑别人，这个玩法对她们来说还是太“高端”了。 于是说话也不是很有底气。 因为角度的关系，符珍妮看不到薛世衍身后秋瑜的反应，可现在做都做了，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她仍死死抓着薛世衍的手不放，一边把身子往上蹭，一边做出“无力反抗”的假象，仿佛是被色狼纠缠的普通女中学生，可怜又无助。 但还是那句话，她演技太差了。 不止动作生硬，连声音都听不出丝毫害怕的情绪，在外人看来，她与其说是被“色狼”纠缠，倒不如说是一个劲儿往“色狼”身上蹭，颇有点钓鱼执法的味道。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跟她过来的这些女生心情都有点复杂，想悄悄提醒一下，又不知该如何说。 “你……你放开我！” 符珍妮“嘤咛”一声倒在薛世衍怀里，用力拍打出水花。 由于两人在水中，不知不觉往秋瑜那边移动，不一会儿，薛世衍就感觉后背上碰到了一个人。 【等等！难道这才是她的目的？】 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薛世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后面的人就是秋瑜，一下子联想到了其他地方。 说起来……这个女生也是喜欢秋瑜的吧？ 所以那时候才会欺负沈萌春。 【但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薛世衍当然不会理解一个少女的自爆，更不会知道对方以为他告密了，想拖着大家一起“死”。 他一边感叹秋瑜的男装是有多受欢迎，一边把死赖在怀里的女生往外推。察觉到他的抵抗，符珍妮以为自己的办法终于见效了，因此更加卖力的“演出”。 这个泳池有接近两米深，秋瑜趴在池边还好，不需费多大力气，而在水池中相互推挤的薛世衍两人就有些麻烦了，体力消耗太大，说话都带喘气，其他女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个都有些累了。 “珍妮……算了吧……” “我嘴巴都说干了……” “好累，我们不是来游泳的么？” 作为导火线，秋瑜什么反应都没有，一直乖乖待在原来的位置上，手里还攥着薛世衍的衣服。 比起所谓的“非礼”，她更纠结该不该穿上这个。 符珍妮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 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太久，她的腿忽然抽筋，挣扎一下就往水里沉。这一下不打紧，关键是她还拽着薛世衍的手腕，于是乎，两个人都咕噜噜往下坠。 其他女生以为这又是什么“即兴表演”，没太大反应，只是附和着说些声讨的话，再装模作样摆出紧张的样子，实际上根本没怎么动。 秋瑜倒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可她又不会游泳，再加上那些女生似乎都在“捞人”，也就待在池边紧贴墙壁，用薛世衍的衣服遮住自己屁股。 深水中，符珍妮喝了好几口水。 她惊慌的挣扎，八爪鱼似的搂在薛世衍身上，然而越挣扎沉的越快，没多久，两人就碰到了泳池的底部。 薛世衍也慌了。 他搞不清这个女生是真的出了事，还是又搞什么幺蛾子，想带着她浮上去，但是被楼的紧紧的身体根本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憋得发紫。 【好像是真的……？】 如果说这是演技的话，这个女生的演技也太可怕了。薛世衍在水里晃了晃头，用力挣开束缚，刚抱住她的腰，符珍妮不安分的两条胳膊又缠了上来。 ——不要乱动！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也不知她看懂了没有。被勒住脖子的薛世衍往上看了一眼，水面上那些女生一个劲儿在原地打转，水花弄的倒是激烈，可一个下来的都没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知道不能寄希望于这些女生，他再次从铁一般的手臂中挣脱出来，鱼儿似的游到符珍妮背后，确保不会再被抓住。 手臂环住纤细的腰肢，右手似乎抓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薛世衍此刻没有功夫在意这些，双脚在池底一蹬就往上浮。 符珍妮的挣扎已经很虚弱了，刚才呛了好几口水，动作又那么剧烈，很可能已经快不行了。 薛世衍眉头一皱，又转身移动到她正面，只见这个女生双眼紧闭，嘴唇白的发紫，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当即俯身把脑袋凑了上去。 【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吧？】 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感觉到嘴唇上的异样，符珍妮微微睁开眼睛，没多久又闭上，真正晕死了过去。 第2章 你命犯桃花啊！（三） ==================================== 五、礼物 周六的学校之行无疑是个失败的计划。 不仅没有打探到秋瑜的口风，还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如果上天能再给一次机会的话，薛世衍说什么也不会去游泳馆了。 “这就是你的全部借口吗？” “呃——” “我就说你们怎么怪怪的，忽然说去学校，又问些古怪的问题，原来是这样啊……”秋瑜坐在椅子上，左臂横在胸前，右拳撑着脸颊，“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还在狡辩？” “没……” 从学校回来，秋瑜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叹了口气，对这两人的作为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该高兴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对他们隐瞒的不满，就好像自己是傻瓜一样。 特别是李秋妤。 她扭头看向一边，在客厅的沙发上，李秋妤如同肉粽似的被捆了起来，嘴巴里还塞了一团白布，“呜呜呜”发出不服的声音。 “哼哼哼——” 想到之前在泳池里体会到的羞耻，秋瑜起身走到沙发边蹲下，拿手指戳了戳李秋妤的脸颊，露出坏笑。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为了给这个胡作非为的“表姐”一点教训，她忍不住将手伸向了对方的痒痒肉上。 “呜呜！咳咳呜呜呜——” 动弹不得的李秋妤脑袋直摇，笑得眼泪横飞。 完事后，秋瑜把她嘴里的白布取下来。李秋妤喘着粗气，不甘心地说：“太卑鄙了！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之前回到家她正在洗头呢，秋瑜忽然扑上来把她两手绑住了，要不是头发上的泡沫，她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抓住？ “我也帮你洗干净头发了吧？还吹干了。” “哼！” 李秋妤表示自己才不会接受这种“屈辱”的恩惠。 薛世衍看了她们一眼，心想这两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总要在对方身上占到便宜才满意，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他想了想，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开门见山吧。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么？” “用不着你管。” “但我很担心你啊，前段时间还好好的，这几天一直没什么精神，”薛世衍说，“如果是麻烦的事，告诉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一家人吧？” 他态度真诚，让秋瑜有些心烦。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以前的习惯让她不善于与他人沟通。 “和你们说了也没用。” “你又没说？” “哼哼，小表妹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呗，”倒在沙发上的李秋妤扭了扭身子，“对方长什么样？是哪个班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嘿嘿嘿，承认了吧！” “……你还是闭嘴吧。” 说着，那团白布又被塞到了李秋妤嘴巴里。 “呜呜呜！”她抗议的直叫唤，但秋瑜吐出舌头拉下眼皮，作嘲讽的鬼脸。 这让她更加愤怒，蹦起来撞上去，但秋瑜一下就闪开了。 “你们真想知道么？” 戏弄了一会儿李秋妤，她忽然说。 “你肯说了？” “本来不想说的，但你们一直猜来猜去也很烦，”秋瑜撇嘴，“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就满足下你们的好奇心吧。” “那……？” “我想给苏姐一个礼物。” “……诶？送礼物？” 薛世衍怎么也不会想到，秋瑜这些天一直不太精神的原因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很失望？”秋瑜微微眯起眼睛，眉毛一挑。 “怎、怎么说呢……有点意外？” “嘁——”她不愉快的咂咂嘴，又说，“这不马上要毕业了么，苏姐一直很照顾我，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在学校待下去……所以想送她一个礼物。” “呃，这样啊。” “……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没没，我觉得挺好的，”薛世衍连连摇头说，“那你想好要送什么没有？” “哼……你刚才肯定在想我这么无理取闹的人也会送别人礼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这个真没有！” 他否认道。 的确，初听秋瑜要送别人礼物他是很惊讶的，毕竟一直以来秋瑜都比较孤僻，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如今能因为苏老师的恩情而想要回报什么，这本身就是个好现象。】 大概是薛世衍欣慰的表情太过于直白，秋瑜轻啐了一口，别过头说：“你现在的样子太蠢了，弄的像是什么大事一样……快收起来啦！” “咳——所以你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个，有头绪了么？” 薛世衍问。 秋瑜摇头：“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布偶似乎太幼稚了，字画感觉又不太对。说到底，我连苏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你没问她本人么？” “这种事怎么能当面问？”秋瑜皱眉，“我是想给她惊喜，而且……” 而且相处一两年了，苏云卿平时帮了那么多忙，她却快到毕业才想起要回报什么，甚至不清楚对方的喜好，光是这样想一想，秋瑜就觉得很羞愧。 不得不说，她有时也会把简单的事想复杂。 越在乎的事越是如此。 既然秋瑜有这个想法，薛世衍当然不能袖手旁观，首先一点，就是要搞清楚苏云卿喜欢什么东西。 他心里有了个合适的人选。 “……我说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对我太随便了？” 收假返校，他一下课就跑到了高中部的医务室里。 佘幼薇依然是那套朴素的白大褂，当薛世衍推开门进来时，她正懒洋洋坐在办公桌后面，右手拿着一把蒲扇，对着下面扇风。 “是你在医务室太随便了吧……佘校医。” 薛世衍一脸尴尬，手抓着门把，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啧，”佘幼薇啐了一口，抬起眼皮，“说吧，是缺胳膊了还是断腿了？” “有你这样诅咒学生的么？” “哦，原来你是学生啊，我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变态呢。” 她一点儿也没有诚意地说。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知道她还在生气之前跑了冤枉路的事情。走到近前，他把一碗刨冰放在桌上，坐下说： “给个面子呗？” “贿赂我？” “是啊。” “不早说，”佘幼薇脸上的不爽顿时消散，端起刨冰舀了一勺，“哇——果然这大热天就是要吃冰的才过瘾啊！” “你这里怎么连台风扇都没有？” 薛世衍看了看四周，刚才一进来就感到闷热，像蒸笼一样。 佘幼薇闻言幽怨地吐了口气，又开始抱怨这个埋怨那个，浑身充满了丧气。 “……算了，不说了。你到底来干嘛的？” “有件事想拜托你。” “不是生病了？” “不是。” “哦——”佘幼薇又舀了勺刨冰，“你可以滚了。” “……啥？？？” 薛世衍一脸问号，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变脸变得这么快。 “呵呵，我和你又不是很熟，不是生病，那肯定就是很麻烦的事了，”佘幼薇冷笑，只是唇角橙色的糖水破坏了气氛，“一份刨冰就想打发我，你当我是什么人！” “……好吧，那你还给我。” 薛世衍伸手就要拿回刨冰。 佘幼薇一把护住。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带拿回去的吗！” “你又不听我说事，我干嘛送你东西？” “啧……真是不可爱的小鬼，”她撇嘴，“你说吧，我听着。” “你是校长的女儿吧？” “别废话，直奔主题！” “你和这个学校里的老师应该都挺熟悉的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干脆点？” “苏云卿苏老师你认识么？”薛世衍终于说到重点。 佘幼薇一听到“苏云卿”的名字，咬着勺子看向他，意味深长地问：“苏云卿是初中部的老师吧，你打听她做什么？” “这么说，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见过几面吧。” “那……” 薛世衍叨叨絮絮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六、苏云卿 把教务处的门关上，苏云卿站在走廊深深叹了口气。 回到初三的教师办公室，这学期刚转正的宋老师就从座位上探过身来，好奇地问：“苏老师，教务主任又发飙了？” “可不是么，一进去什么都不说，就瞪着我，脸黑的像黑炭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他钱呢。” 苏云卿开了个玩笑。 宋楚玉转了转眼珠子，脑海中浮现出大槽鼻子的教务主任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低声笑了笑，又说： “还是因为你们班那群小孩？” “唉……总感觉和现在的孩子有代沟了，都不知道她们成天在想些什么。” “别灰心嘛，”宋楚玉安慰，“她们虽然调皮了一点，但本性还是很好的，多花点时间相处，肯定能增进彼此的关系。” “或许吧。” 苏云卿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时间不等人。 她第一次当班主任就接了这个问题多多的班级，一年下来累个半死，又做老师又做保姆，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个班给带好，可到现在还是找不到方向。 眼看马上就要毕业了，班里的孩子们仍一副无所事事的态度，吃零食的吃零食，化妆的化妆，哪儿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就差在教室里摆上麻将桌搓麻将了。 “真是让人头疼啊。” 苏云卿沮丧地趴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教材上的圆珠笔。 初次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这个班级对她而言存在着特殊的意义。至少，她希望自己能和学生们真正打成一片，微笑着送他们升上高中。 【许多年后，他们还记得我，邀请我参加同学会什么的。】 之所以选择教师这个职业，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教授孩子们知识，在他们成长的道路上给予过来人的指引，苏云卿很有使命感，也向往理想的师生关系。把孩子们看作一颗颗正在发芽的幼苗，每每想到今日的浇灌在日后会成为他人人生中一节必不可少或珍视的片段，她就充满了热情。 然而热情归热情，现实并不是那么理想的。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当班主任的机会，她却对班里调皮过头的这些孩子们感到无所适从，每一次被教务主任批评，她都羞愧难当，怀疑以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能当好这些孩子的班主任？ “唉，真羡慕你啊。明明我比你更长时间和这些孩子相处，她们却更喜欢你。”苏云卿撑着下巴，对一旁的宋楚玉说。 因为上学期张老师的事情，宋楚玉一来实习就直接代了9班的物理课。他人年轻，长得又帅，性格也温和风趣，很快就得到了9班女生们的大力欢迎，甚至连一开始颇有微词的部分男生都变得喜欢他，常一起到操场上去打篮球。 相比之下，苏云卿就逊色多了。这倒不是说班里的学生不喜欢她，只是怎么说呢……和理想中的师生关系似乎有些差距。 【所以，‘理想中的师生关系’到底是什么呢？】 苏云卿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冥冥中觉得这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到操场上逛了一圈，9班的女生们三三俩俩躲在角落的树荫下乘凉，见她来了，顿时作鸟兽散。 “苏老师，小心！” 一旁忽然响起惊呼，苏云卿听到撕裂的风声，转过身，很自然地将飞驰过来的足球稳稳接住。 几个男生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符珍妮。 她手插在兜里，慢悠悠走上来，抬眼扫了下苏云卿手中的足球，又看了看这位娴雅文静的女老师，挑了下眉毛。 “苏老师，反应很不错哦！”符珍妮爽朗一笑。 “珍妮，你刚才传球传的太用力了！我都来不及去接。” 一个男生抱怨。 “我的错咯？”她耸肩，“你还是男生呢，跑得那么慢，没吃早餐吗？” “苏老师，你没事吧？” 寸头男生不好意思地说。 除了符珍妮之外，面前这几个男生都很局促，球场上的学生们也停了下来，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苏云卿微微一笑，把手上的足球抛给寸头男： “行了，你们去玩吧。玩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了。” “哦……哦！” 寸头男点点头，跟其他男生一起看了看苏云卿的脸色，放下心来，说笑着跑开了。 和体育老师聊了会儿上课的情况，她从操场里出来往食堂走，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懒洋洋向自己招手。 “难得你主动约我。”苏云打趣说。 佘幼薇嘟了嘟嘴，熟稔地挽起她的胳膊，迈步往里走：“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兜里比脸还干净，哪敢来找你啊？” “你这说的什么话，找我就一定要用钱么？” 苏云卿佯怒。 “可是没牌面啊！看到喜欢的东西都不敢买，太痛苦了！” “你啊……这么说，你现在有钱了？” “哼哼——大钱没有，请你吃顿食堂还是可以的。” 在取餐口点了两份套餐，她们端着盘子到餐桌旁相对而坐。 这个时间点学生还在上最后一节课，人几乎没有，苏云卿吃了一口菜，抬头问：“你还在跟你爸闹别扭呢？” “提他做什么？整天在我耳边唠叨唠叨去大医院上班的事，烦都烦死了！” “所以你宁愿跑这里来当校医？” “唉……还是待在学校里好啊，”佘幼薇苦恼地说，“我爸就想我当医生，当医生有什么好的？累得半死不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揍一顿，这苦差事我才不干。” “既然你不喜欢，当初为什么学医呢？” “还不是被我爸逼的？” 他爸是入赘的，家里的事一般由妈妈决定，不过涉及到孩子的前途则由老爸一手操盘，连妈妈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夫妻两人在孩子身上划分了明确的楚河汉界，一个人负责生活，另一个人负责学习和事业，都以自己的方式培养孩子，相互之间不能干涉。面对这两个“独裁者”，孩子根本没有反抗的空间，这也让佘幼薇格外厌恶待在家里。 “还是别说我了，你呢？当初的‘火凤凰’转身成为了人民教师，感觉怎么样？” “……你就别提那个让人羞耻的名字了。” 谁没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呢？即便是苏云卿，每每想到过去中二时期做过的事也脸皮发烫。 “你请我吃饭不会就是来糗我的吧？” “哪能啊，咱们不是好姐妹么？”佘幼薇坏笑着说，“我只是很好奇你第一次当班主任的体会如何，发表发表看法？” “一言难尽。” “哦？对教师这份职业感到迷茫了？” “倒也算不上……只是觉得自己的经验还是不够，或许下学期之后该考虑放弃班主任，再在科任教师的位置上积累积累吧。” “……你这么气馁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佘幼薇本只是说说，没想到苏云卿反应会这么大，不过这也从侧面表现出她的压力有多严重，平时得不到抒发，只能在闺蜜面前说说了。 “说实话，你该找个男朋友了。” “嗯？”苏云卿一怔，都不知怎么把话题从事业跳到情感上的。 “既然死老头让你当班主任，就说明他信任你的能力，在看人这一点上，他还是挺有一套的。” “噗——这算是安慰我么？”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如果要安慰你我夸那个死老头干嘛？我是那种昧着良心说话的人么？”佘幼薇撇嘴，“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真决定不当班主任了，以后肯定再也没机会，只能坚持下去。” “还是说……你当初毅然决然报考了师范，说要当一个称职班主任的理想是假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 “那不就得了？谁没有个第一次啊，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佘幼薇笑说，“你现在这状态就像那什么……‘婚后抑郁症’？理想和现实总有那么一丢丢差距的嘛，所以我才说你该找个男朋友了，没事约个电影谈谈人生，别像个深闺怨妇似的，多难看？” “怨妇……小妮子你皮痒了？” “比喻啦比喻！总之，去给我谈个恋爱吧！” 第2章 你命犯桃花啊！（四） ==================================== 七、夏游 说是找个人谈恋爱，但哪有那么容易？ 佘幼薇的开导还是起到了一点点作用，至少让苏云卿又回想起了最初想要当一名班主任的心，多了份斗志。至于其他的，就当是闺蜜间的玩笑了。 见她脸上的愁容少了，刚还挺精神的佘幼薇又萎靡下去，仿佛是消耗了大量能源的机器人。 “说了太多积极向上的内容，我的丧气指数直线下降，你得赔我！” “……刚还说我是怨妇，你就不能做点表率吗？” “我们能一样么？你可是怀抱着崇高理想的人民教师呢，而我只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寄生虫，不用干活就能活下去什么的太棒了。” “你啊……” 对于这个学妹，苏云卿摇了摇头。 往嘴里趴了几口饭，佘幼薇又说：“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薛世衍’的小鬼？” “他怎么了？” 薛世衍她当然认识，因为秋瑜的关系，两人还有不少交集。 不过让苏云卿意外的是，自己这个丧气值满满的学妹怎么也知道薛世衍，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他今早上还过来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呢，呵呵……不愧是当年风靡东华路各大酒吧夜店的‘火凤凰’，魅力不减当年嘛。” “他打听我什么消息？” 苏云卿自动无视了后面那段话。 “也没什么，就问问你喜欢什么，平时爱去哪里之类的，哼哼……” “他问这些干什么……你都告诉他了？” “哪能啊，我是一碗刨冰就能收买的人么？”佘幼薇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我就说和你不熟，敷衍过去了。” “如果是两碗刨冰呢？” “嗯，可以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她的额头就被弹了一下。 “为了区区刨冰就出卖姐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那……三碗？” “这是刨冰的事么！” “也对，至少三顿金拱门才行。” “你过的到底是有多惨……”苏云卿哭笑不得。 她没有把薛世衍打听自己的事放到心里去，所想不外乎是哥哥为了妹妹想讨好一下班主任，这事儿她不提倡，佘幼薇敷衍过去也是好事。 吃完饭，苏云卿还要准备下午的课程，顺便回寝室睡个午觉。佘幼薇表达了一下羡慕之情，回到自己那个闷热的医务室，想了想拨通一个电话： “喂，臭小鬼。你想知道的事情打听到了，说好的三顿金拱门别忘了啊……” 论“出卖”姐妹，她一点儿不含糊。 其中也有看好戏的成分。 【丧气的人设有我一个就够了，云卿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吧。】 另一边，薛世衍挂断电话，看着纸上写的一个个名词陷入了沉思。 李秋妤从他背后冒出来，趴在肩膀上喃喃自语：“啤酒、摇滚、飙车、电吉他……这都什么东西啊？那个校医靠谱吗？” “应该……吧？” 薛世衍也没有多少信心。 “她不是说和苏老师只见过几次面么？怎么一下子就打听出来了？我看这肯定是假的，诓你呢。” 李秋妤说的也不无道理，更何况这纸上写的东西没一件和苏云卿的形象相符。 看来只能另想主意了。 把纸揉成一团，薛世衍暗想果然不该找那个不靠谱的校医，丧气又贪小便宜，一点儿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还不知被冤枉了的佘幼薇盘算着三顿金拱门能省多少钱、打包多少回来合适，这边的薛世衍和李秋妤商量了一下，决定亲自去弄明白。 “苏老师那边我来搞定，至于你……你还是什么都别做了。” “诶，为什么？我也可以帮忙啊！” “让你套秋瑜的话不就没成功么？我现在对你的业务能力很怀疑啊，李干员。” “再给我一次机会嘛，薛书记！” “别，你待着就好。上次要不是你突发奇想裸……咳咳，游泳，怎么会搞出后面那么多事。”薛世衍说。 李秋妤颇不服气，表哥这么说就好像自己很没用一样。但她也没再纠缠，而是打算偷偷搞。 【到时候一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虽说要亲自出手，可直截了当去问又太直白了。薛世衍本想找夏果出出主意，不过到她班级找了圈发现没人，有学生说她在学生会工作，这些天都快忙疯了。 “干嘛这么拼啊……” 很难想象夏果会对不感兴趣的事这么认真，刚好又有一个花痴女生说学生会的会长是个很帅的高三前辈，人好又体贴，还常来接夏果。 “说不定他们是男女朋友呢！” 花痴很羡慕。 薛世衍眉头一皱，没说什么转身就走，让门口那两个学生一脸疑惑。 “我们说错什么话了么？” “谁知道？” 要了解一个人的喜好，首先要从生活着手。 薛世衍是高中部学生，苏云卿是初中部老师，两人在学校里很难碰面，就算像上次那样跑到初中部去，又该怎么自然地接近呢？ 很快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每年五月海蓝中学都会组织一次夏游，让学生们扩充课外见识，也让考生有个短暂放松的时间。顺应当今全球气候变暖、环保绿色的潮流，这次夏游的主题是“美丽大自然”，地点是城北的生态公园。 坐车到了城北，各个班级的学生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批次进入公园。 六个年级几千名学生当然不能一次性全拉过来，校方让两个学部各自抽签，分三天轮流来游玩，幸运的是，抽到第二天的就是初中三年级和高中一年级。 与荷花公园这种老公园不同，这座城北生态公园占地更庞大，园内的风景和设施布置的也更合理，是很多潮男潮女喜欢来的地方。除了游玩之外，海蓝的学生们还要充当“一日护林员”的工作，在园内巡逻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并制止不文明的行为。 趁着同学们在工作人员的讲解下学习植物相关的知识，薛世衍偷偷溜掉，往初中那边跑。 初中生首先被分配到了捡垃圾的工作，一人拧着一个塑料袋沿着道路两边走，看到路上或草丛里有乱扔的果皮纸屑就捡起来，捡得多的还有奖励。 不过总的来说这座公园还是蛮干净的，毕竟是新公园，又有个高大上的主题，一般人还真不好意思在这里乱扔乱吐。 出了植物馆的薛世衍在外面找了一圈，总算发现了秋瑜她们的班级。 苏云卿领着学生们在中心湖这边“执勤”，湖中有座人工岛，湖上还有泛舟的人。眼巴巴看着别人都在玩，自己却在捡垃圾，9班一些学生很不爽，其中尤以符珍妮为首的女生团体抵触情绪最严重。 “这算什么夏游啊，分明是来打白工的嘛！” “学校肯定收了钱了！” “我早上还化了妆的呢，要知道是来干这个我就装病不来了！” 塑料袋里的垃圾没几个，爱美的女生们纷纷抱怨，觉得自己这样子太土气太掉价了，像个欧巴桑一样。 特别是那些游客里很多年轻人，每当看过来，她们就觉得脸皮发烫。 “还是去年好，去年是去博物馆呢。” “至少不用捡垃圾。” 符珍妮看了眼周围的姐妹，尽管心里同样不爽，但嘴巴没像她们那样抱怨。 她知道抱怨也没有，偷懒就行了。 个子娇小的沈萌春跟在秋瑜身边，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至于苏云卿则在队伍的最前面，时不时转过头来给学生们加油打气，炎热的阳光照下来，额头渗出丝丝细汗。 符珍妮看了看这几人，无聊地掏出手机。 “咦，那个人不是……？” 这时，她边上一个姐妹忽然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符珍妮闻声转过头，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连手机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到。 ——那个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 八、恩怨 那天的事情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符珍妮只记得和姐妹们去游泳馆，在那里遇到了秋瑜同学和碍事的家伙，后来脚抽筋，自己呛了好几口水晕了过去。 【这么丢脸的事……】 在医务室醒来，姐妹们对谁救她上来这件事三缄其口，眼神充满着怪异。 倒是她自己在想了很久之后，忽然觉得嘴唇上有某种温厚的触感。 那是什么…… 冰冷的池水，仿佛没有尽头般一直往下沉，从嘴里呼出的气泡遮住了视线，模糊中，只能瞧见愈发遥远的水面上浮动着暗淡的光斑。 有什么东西托住了自己的腰。 接着遥远的光斑被一道黑影挡住，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周围寒冷的池水，以及嘴唇上灼热的温度。 想到这里，符珍妮脸红的像是玫瑰一样。 然而胸口却积聚着熊熊怒火。 【这……这个家伙！】 愤怒之余，她又有些惊慌。这个人过来干什么？对了，他是高年级的学生，今天除了初三之外，还有高一也来了这座生态园。 他是高一的？ 可他只有一个人，其他高三的学生呢？还是说—— 这个人是专门过来找自己的？ “就是那个人吧？” “对啊对啊，就是他。我记得叫……什么世衍？” “呵呵呵……” 姐妹们玩味的声音让符珍妮格外难受，就像血管里有几千只蚂蚁爬来爬去，瞬间出了一身汗。 薛世衍没注意到这边叽叽喳喳的女生们，一眼就瞧见里队伍前面的苏云卿，刚走几步，一个人影突兀的横插到面前。 “你……！” 这是女生压抑着情绪的低吟。 一对凌厉的眼睛猛地落在他身上。 薛世衍眨了眨眼睛，待看清面前这人的样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我怎么忘了这个人也在……】 两个人对目而视。 “你、你给我过来！”符珍妮不由分说把薛世衍拉向一旁，惹得身后的小姐妹们窃窃私笑。 然而这些都不能阻止她了，她绝不可以再让这个家伙胡作非为，使自己丢脸。 薛世衍原本是来找秋瑜的，想商量商量待会儿怎么打探到苏云卿的喜好，这下子计划被符珍妮打断，只能脚步趔趄的跟着走。 【现在该怎么办？】 符珍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让占净便宜的薛世衍有些手足无措。 ——发生了那些事，就算被拆了也不无辜吧？ 一想到那天在这个低年级女生身上做过的事，纵使情非得已，他也不自觉把自己摆到了理屈的位置，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姿态。 不过他没注意到李秋妤也跟着偷溜了出来，见他被拽走便心中一动，将目标放在了苏云卿身上。 “诶，你们……” 苏云卿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刚要阻止，李秋妤热情地凑了上来。 “啊！你就是苏云卿苏老师吧！我叫李秋妤，是秋瑜的表姐哦！”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又开始胡乱用典故，笑得贼开心。 另一边，符珍妮把薛世衍拽进了公园里的健身馆，二话不说刷了卡，扔过来一套跆拳道的衣服。 “穿上，跟我过来。” 城北生态公园的健身馆主要以养生和轻运动为主，馆内没有需要很多力气那种大型器材，大多是练瑜伽或拉丁舞，适合休闲锻炼，在一般健身爱好者眼中属于“不务正业”的另类——里面甚至还有茶室，可以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外面的枫树林。 同样的，这个健身馆也没有教授跆拳道的课程，很显然这些都是符珍妮自备的。 一头雾水的在更衣室换好了宽松的跆拳道服，薛世衍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类似道场的练习室。 没多久，符珍妮推门进来，身上的校服也换成了跆拳道服。 “你这是要做什……” “别废话，把这个戴上。” 一双拳套被扔了过来，她手上还有另一双。 跆拳道加拳击手套？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 不容他多想，符珍妮已经把拳套戴在了自己手上。她赤着脚原地跳了跳，简单做了会儿热身运动，对木讷的薛世衍冷声说： “看你也是练过几招的，江湖事江湖解决，不论输赢，从今往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啊……？” “奇怪为什么要戴拳套么？呵，我怕把你打死了。” 等等—— 虽然穿着跆拳道服却戴拳击手套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槽点，但更奇怪的难道不是你说的话么？ 还‘江湖事江湖解决’……你以为你在拍古装剧啊！ 是不是开打之前还要互报一下名号？ 正常点啊！说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就一副要打擂台的架势？就算……好吧，之前无奈之下做的事站在女生的角度是挺过分，可能不能用点现代人的处理办法啊！哭闹啊、理论啊、哪怕直接甩我一巴掌也行啊！突然就拳脚相向是哪门子的套路啊！ 薛世衍肚子里一年份的槽点都快吐完了，然而符珍妮只是双手贴在腿侧，十分规范地鞠了一个躬，铿锵有力地说： “海蓝初中部三年级生——符珍妮，请赐教。” 哈——？？？ 你还真一板一眼的自报名号啊！ 而且前缀还是学校和年级名！ 哪怕你随便胡诌一个霸气的道馆名也比这个威风啊！ “嘶——呼——” 薛世衍深深吸了口气。 【我明白了，这根本是个武侠中毒的中二少女。】 眼看不打不行，他无奈的把拳套戴在手上，想再劝一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的符珍妮已经脚下一滑冲了过来。 大喊一声“卧槽”，薛世衍侧身躲开，但对面的鞭腿早蓄势待发，如游龙般横扫过来。 冷不防腹部被踢中，他眼珠子一凸差点把早餐都吐出来。还没完，符珍妮含愤出手，每一下都用了全部的力量，薛世衍连连中了数招，骨架子都快散了。 这个低年级女生果然很厉害。 “喂！你每次打我都用的是腿啊，这拳套到底有什么用！” “……心理安慰？” 符珍妮偏了偏头，冷着脸说。 【可恶！】 对面用拳都是虚招，真正的攻击全是她那两条匀称有力的腿，舞起来就像长枪似的，或踹或踢气势逼人。 然而就当薛世衍这样想，决定无视拳头重点防御双腿的时候，符珍妮直接一击直拳揍在他脸上，要不是有拳套的缓冲，恐怕牙齿都要崩飞几颗。 “这就不行了么？让我丢尽脸面的你不止这点程度吧？” “别得意！”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薛世衍，他咬牙忍住痛，一个猛冲冲向符珍妮，还未近身又被踹了回去。 “真难看啊，学长。” 符珍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略带失望。 这就是让她丢脸的男人么？ 矛盾的心态中，她既希望能狠狠教训这个人一顿，出出心中恶气，可另一方面，薛世衍这么狼狈的表现更衬的她之前是有多丢人，居然被这样的人屡番戏耍。 不能原谅。 要更加的羞辱他，才能一平自己胸口的怨愤。 “上次见义勇为的时候很厉害不是么？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那个小不点勾搭上的吧？呵呵，那种小不点究竟哪里好，娇小的身材？楚楚可怜的外貌？？” 符珍妮把薛世衍踹倒在地上，仍不解恨的抬脚往下踩。 “对我做了那种事……还敢跑过来，到底要让我丢脸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你这混蛋！混蛋！混蛋！” “起来啊！给我起来！躺在地上装死算什么意思，你还是个男人吗！” “还是说，你其实是个抖M？你这变态！” “你够了没……” “知道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起来！继续打啊！” “我说你够了没有！” 一直抱头承受着伤害的薛世衍怒气值MAX，手腕一转抓住踩在头顶上的裸足，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下让符珍妮猝不及防，重心失衡“彭”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犹如历史的重演。 “你给我让开！” “呵呵……你刚才打我打的很爽？也该让我爽一爽了吧？”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薛世衍露出“狰狞”的笑容。 身下，符珍妮衣衫不整，两只手被无助地擒在在一起，牢牢固定在头顶。 这个独立练习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第3章 你们在拍戏吗？（一） ==================================== 一、弄巧成拙 时间回到之前一点，苏云卿被李秋妤缠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符珍妮拉着一个男生跑了，想追上却被一个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拦在面前。 对方脸上洋溢着笑容说： “啊！你就是苏云卿苏老师吧！我叫李秋妤，是秋瑜的表姐哦！” “这位同学，有什么事等会儿说，我现在……” “哎呀！见到你太荣幸了，秋瑜给我说过好多关于你的事呢！” 【这姑娘根本不听人说话吗！】 苏云卿很郁闷，然而符珍妮已经跑得没影了。 其他学生见符珍妮跑了，苏老师又被一个高年级女生缠着，顿时稀稀落落的散开，找阴凉的地方躲起来。 “咦，那不是李姐姐吗？” 沈萌春认出了李秋妤，好奇地说。 站在一旁的秋瑜皱了下眉，很快就明白了她过来的目的。 【和她哥哥一样，多管闲事的家伙……】 秋瑜心里有些别扭。这本来是她的事，薛世衍和李秋妤却非要帮忙，烦恼之余，胸口又有些温暖，更重要的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不知这俩人能做到何种程度。 【被符珍妮拉走的是薛世衍么？】 刚才的动静发生的太快，她只来得及看到那个男生的背影，感觉很像薛世衍。 另一边，苏云卿竖眉叉腰，无奈地瞥了眼懒散的学生们，对李秋妤问： “这位同学，你到底有什么事？” 对于这个自称秋瑜表姐，却又拦在自己面前的女生，她很是疑惑。 既然是秋瑜的表姐，不去找秋瑜过来我这边干嘛？ “你是高一的学生吧，哪个班的？难道不知道下午才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么？” 她摆出老师的姿态，心想还是第一次知道秋瑜有个高一的姐姐。 李秋妤乖巧一笑，清澈的笑容很难让人心生厌恶。她姐妹儿似的挽上苏云卿胳膊，嘟着嘴讨饶说：“苏老师，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班主任啊，我就是想来问你一个事嘛！” “问我一个问题？” 苏云卿更加疑惑了。 且不说自己不是给她任课的教师，在这之前根本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她有什么好专程来问自己的？ 难道是因为秋瑜……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薛世衍’的小鬼？他今早还过来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呢。】 佘幼薇说过的话忽然在耳边回响。 薛世衍、还有秋瑜的这个表姐…… 苏云卿把线索都串了起来。 “你不会也是过来问我喜欢什么东西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 “果然么……”她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孩子……是因为秋瑜的关系吧？虽说关心妹妹是好事，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必了。我和秋瑜的妈妈是好朋友，把秋瑜也看作妹妹的，就算你们不来搞这一套，我也会好好照顾她。” 帮忙秋瑜不过是举手之劳，她真没想过得什么好处。 苏云卿以为他们要“贿赂”自己，这虽然与事实相去不远，却有本质区别。李秋妤柳眉微蹙，心想也不能直截了当把事实说出来，否则秋瑜非得撕了她不可。 【这可是惊喜啊，提前说了还有什么意思。】 她转了转眼睛，胸中很快有了主意，断然否定说： “苏老师你误会了，这和秋瑜没有关系哦！” “和秋瑜没关系？” “嗯嗯！”她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这其实是我表哥自己的事！” “……你表哥的事？” “对啊！” 李秋妤使劲儿点头。 呃—— 苏云卿刚想明白的脑子又乱了。 “我确认一下……你表哥指的是薛世衍吧？” “对啊，我也只有这一个表哥。” “他……” 薛世衍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云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无缘无故的，他为自己的事来问我的喜好干什么？ 但刹那间，几天前在泳池发生的那件事映入脑海，再加上佘幼薇劝自己找个男朋友，她心中一惊，生出了一丝古怪的念头。 【应该不会吧……】 脑子里连忙否定着这样荒谬的事，但以佘幼薇离经叛道的性格，她还真有点拿不准。 苏云卿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严肃地问： “如果不是为了秋瑜……你表哥打听我的喜好做什么？” “呃，这个嘛……” 李秋妤用薛世衍当借口只是不想和秋瑜联系起来，让“惊喜”落空，还真没考虑到这么具体的细节。在苏云卿的询问下，她略显慌乱地绕了绕发梢，忽然说： “大、大概是想送你礼……不不不，不是礼物！哎呀，我也不知道啦！可能只是单纯问一问也说不定？” 【你认为这种理由我会信么？】 见李秋妤这么紧张的样子，苏云卿那个荒谬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同时内心也忐忑起来。 ——她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苏云卿今年才26岁，人长得端正又单身，不止是年轻男老师，偶尔也会有学生偷偷把小纸条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 对于这种情况她大多一笑置之，不过在大约一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对这个问题格外敏感起来。 那时她任课的班级里有个男生，平时很守规矩，对老师也毕恭毕敬，除了不时在课堂上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根本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可有段时间他的语文成绩突然下滑了，正巧也是初三快毕业的时候。 苏云卿很担心，除了课外辅导之外，还耐心的做心理沟通，让他不要紧张，中考没什么难的，以他的成绩去考一中也没什么问题。 【我不想去一中，我要留在海蓝！】 那个男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吐出了埋藏在内心很久的话。 【苏老师……我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告白，把苏云卿弄懵了。 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自己眼中最乖巧最懂事的孩子，会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向自己表白。 或许也正是因为临近毕业了吧…… 面对这个不正确的感情，苏云卿严词拒绝，并警告他之后再也不要提起，专心读书。然而她低估了这个男生的执拗，就在第二天的早上，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再次向苏云卿告白。 因为这件事，她事后被教务主任狠狠批了一顿，那个男生也被强制停学一周，好在最终没有耽误中考，他顺利直升到了海蓝高中部。 但她怎么也忘不了，毕业晚会那天他心如死灰的笑容。 【全都是因为我没有谨慎处理好这件事。】 直到如今，苏云卿心中还有根刺。 如果…… 如果当年可以用更柔和的办法劝导他的话…… 自从毕业晚会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男生，也没去打听他的消息。不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场合，让他又一次进入了自己的视野。 【你打我吧！我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 在初中部所有师生的瞩目下，那个男生背着一捆细木条，重重跪在了她班级一个学生面前。 他没有看向自己，不知是没发现还是已忘掉了那段过去。 他还是那么执拗，那么木讷。 只要认定一件事，就一条路走到黑。 【绝不可以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二、中二病兄妹 只有两人的独立练习室。 “刚才打我打的很爽吧？现在也该让我爽一爽了。”跨坐在女生身上的男孩面容“狰狞”，双手蠢蠢欲动。 “你……！” 被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挣扎中道服的开领都被扯开了很多。符珍妮脸上泛起红潮，不甘又屈辱，回想上次他也是这样耍诈愚弄自己，没想到时隔半年，又在同一个地方摔了一跤。 “你无耻！有本事、有本事堂堂正正打过！” “嗯——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薛世衍讽刺。 符珍妮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气，鼓起劲想挣脱出来，但手和腿都被按住了，除了让道服更凌乱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上面的薛世衍，白色道服下饱满的胸口一起一伏。小腹被压着，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然而这个卑鄙小人一点儿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戏谑的俯视着自己。 【可恶！】 我就这样输给这个人了么…… 如果说输了一次是运气不好，那么两次呢？每次遇到这个人，自己都丢尽了脸，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总能让自己吃瘪。 【别在对方身上找原因，你失败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不够强。】 哥哥冷漠的话在记忆深处响起。 那是第一次和哥哥去打架，她被对面一个女生偷袭扯住了头发，扇了巴掌。 ——在哥哥面前丢脸了。 混乱中她并没有在意身上的痛，只是不想让哥哥对自己失望。 从小崇拜哥哥想与之并肩的符珍妮出师不利，本想好好表现得到哥哥的夸奖，却因为一个小失误而狼狈不堪。 躲在屋里哭了很久。 哥哥只过来看了她一次，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 【是我还不够强……】 如果是哥哥的话，肯定不会被这种小伎俩愚弄，是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因为轻视了对方，才被趁机绊倒在地。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一点儿成长都没有。 【这些日子，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是学校的生活让自己懈怠了么，整天和那些女生混在一起，连怎么和人打架都忘了吧。 “我承认，是我输了。” 符珍妮咬着嘴唇说。 眼眶红润，身体也不再反抗，犹如认命的俘虏，任凭胜利者随意处置。 “这次的教训我记下了！下次、下次一定饶不了你！” “呃……？” 薛世衍一脸懵逼。 刚才还要死要活的这个女生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表情幽怨地盯着自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这是什么？陷阱？想趁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 他左思右想想不通，原本只想吓唬吓唬这个女生，现在却有点骑虎难下。 收手放开她？可瞧她这副样子，日后肯定会连本带利报复回来；适当惩戒一下？可又该怎么做？ 【嗯——】 薛世衍陷入沉思，但身下的符珍妮却催促： “羞辱我吧！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么！” “……啥？” “别装清高了！我输给了你，愿赌服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但今天之后，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别哭哭啼啼的，你知道‘愿赌服输’这个词吗？你输了，所以点心是我的。】 赢的人可以支配输的人，这是哥哥交给她的道理。 不甘心的话，就要努力变强赢回来。 “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薛世衍蛋疼地说。 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这个女生是个抖M？ 符珍妮紧抿着唇，因为气温太热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水；薄薄的鼻翼用力呼吸，胸口的衣衫垮下来，露出一截水润的肌肤，泛起嫣红。 太不正常了。 无论是之前满是“江湖气”的中二口吻，还是现在莫名其妙的态度，这个女生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奇葩啊？ 薛世衍很纠结，这样一来，不就显得他像是个欺负女生的变态色狼么！ 【表哥，你最近命犯桃花劫，可要小心一点啊！】 李秋妤一语成谶。 这接二连三的“事故”还真让他心力交瘁。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过来不是找你的。” 薛世衍头疼的说。 只希望这个女生能了解状况，不要再和他过不去了。 符珍妮没有说话，眼中明显透着不信。 要不是为了羞辱她，这个人为什么要跑到她们班级的地方？分明是受了沈萌春的唆使，要让她在秋瑜同学面前丢脸，现在还不承认！ “真的！我是……来找苏老师的。” “你这借口编的一点都不可信，一个高中部的学生来找初中部的老师？别狡辩了，赶紧做你想做的事吧！” “喂喂……你就这么想让我对你做什么什么事么！” “才、才不是！但是我输了，所以愿赌服输！” “这是哪门子的‘愿赌服输’啊！”薛世衍吐槽一声，顿时灵机一动，“我知道了……这里是不是藏着摄像头？你想让我做出那种事，然后威胁我？” “我才不像你这么无耻！” “那可不一定……”薛世衍还记得上次在厕所发生的事。 能把一个女生扒光了拍照，这么阴险的招数都用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再说了，从刚才进来这个健身馆的熟稔程度来看，这里是她常来的地方，很可能蛇鼠一窝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摄像头在哪里？还在也还在拍么？】 环顾一圈四周，薛世衍越想越可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练习室里的两人同时一惊。薛世衍是想着这果然是个陷阱，连“抓奸”的人都来了；而符珍妮则是疑惑自己明明吩咐了不准人进来，这敲门的人是谁？ “珍妮，听说你带了个男生过来，我进来了？” 【是哥哥的声音！】 他今天不是不在这个健身馆么？！ 来不及多想，符珍妮绝对不想让哥哥看到现在这个狼狈至极的样子，身上忽然涌出了一股力气。 薛世衍被门外的声音分神，身下的符珍妮一用力，两人顿时滚到了地上。 “你让开！” 符珍妮急切的低声叫喊。 薛世衍也想让开，可他的腿还压在对方的腰下面呢。 不给两人更多的时间，门外的人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地板上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的人。 “……”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貌似斯斯文文的男人脸拉了下来。 “哥、哥哥！你误会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哦。” “真的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想的是什么样？” “呃……” 符珍妮脸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居然让哥哥看到了这么丢脸的一幕。 “你们……还要搂搂抱抱到什么时候？” 在符文冷漠的注视下，两人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活像是被家里人发现的偷情情侣。 其中薛世衍尤其尴尬。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个女生的哥哥，还是在骑在她身上的时候。 【会被杀死的吧……】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带了个男生过来，没想到居然……” “哥哥！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符文抱着胳膊，眼神冰冷。 不知怎么的，薛世衍从这个斯文男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气势，如同伪装在羊皮下的野兽。 符珍妮结巴地说： “我和他有些、有些恩怨……所以带他过来解决，可是……可是……” “你输了？” “嗯……” “原来是这样。”符文点了点头，语气依然冷漠，“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鬼啊！ 这对兄妹超出银河系的对话让薛世衍傻眼，明明被一个陌生男生“欺负”了妹妹，就这样理解了？ 搞什么啊！ 纵使心里有太多吐槽，但这件麻烦事能就这样解决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符文解开西装扣子，把长袖撸起来，对薛世衍招了招手： “能打败珍妮，你挺不错的。接下来，和我打一场吧。” “哥哥！你不用替我……” “说什么傻话，”符文淡淡一笑，“保护妹妹不是哥哥的天职么？” “哥哥……” 符珍妮感动的泪眼汪汪。 “珍妮……” “哥哥。” “珍妮。” “哥哥！” “珍妮！” 兄妹俩旁若无人的对视。 一旁的薛世衍嘴角抽搐，眼神死。 好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兄妹俩都特么是中二病啊！ 第3章 你们在拍戏吗？（二） ==================================== 三、火凤凰是什么鬼？ “你说不是故意纠缠我妹妹的？” “到底是谁纠缠谁啊……” “嗯？你的意思是我妹妹配不上你吗？” “不敢不敢……” “呵。”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了？”薛世衍趴在地上翻白眼。 符文摩挲着下巴坐在他腰上，淡淡地说： “哪怎么行？你刚才对珍妮做了什么，我也要做回来。愿赌服输，懂吗？” “所以这个‘愿赌服输’是个什么鬼……” 符文没有在意他的嘀咕，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说：“好了，这个姿势做完了。接下来我躺地上，你趴在我胸口，记得胸口要对着我的脸。” “哈？！” “‘哈’什么‘哈’？快点！” “……你其实是基佬吧？” “这是规矩。” 符文就像是教练一般，对每个动作的细节都严格要求，手的位置、腿的角度一个不对就重来，让薛世衍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全部姿势都摆完了，薛世衍像是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浑身虚脱。 ——和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绝对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惩罚。 关键这个男人还强的变态，一个回合就把他撂翻在地。 “嗯，你说你是找珍妮的班主任？”符文皱眉，“姓苏的班主任……珍妮，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他们从练习室出来，到了健身房的茶室。 符珍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眉顺目，听到哥哥的问话才抬起来摇了摇头说： “嗯……因为——我觉得苏老师很像哥哥你以前说过的那个人……” “哦？” 符文抿了口茶，目光一凛。 “她叫什么名字？” “苏云卿。” 苏云卿……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倚着摩托车、把电吉他扛在肩上的凶恶女人。 ——火凤凰。 嘴角渐渐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说……”薛世衍黑着脸。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手下败将？” “你……能不能把我腿上的手拿开？” “哦，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符文镇定自若地抽回了手，脸上尽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肃穆之情。 【……】 薛世衍把椅子再往另一边挪了挪。 心里已经掀桌了。 这家伙…… 果然是个真正的基佬啊！ 一想到刚才还和他在练习室搂搂抱抱的，薛世衍胃里就一阵阵泛酸。 这个变态！ 什么保护妹妹啊！装的挺像，其实根本就是趁机宣泄自己变态的欲望吧！ 可恶！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一椅子砸过去。 “喂！” 从健身馆出来，符珍妮叫住了浑身鸡皮疙瘩的薛世衍。 “我们两清了吧，你还想怎么样？” 他欲哭无泪。 吃了别人妹妹的豆腐，又被别人吃回来，这或许就是报应。 【又不是我想吃的！】 “才没有两清……”符珍妮抬起头，倔强地说，“哥哥的事归哥哥，我输给了你，就要自己承担！” 哈？ 所以我刚才所受的“屈辱”都是假的吗？！ “你今天过来真的是找苏老师的？” “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薛世衍不爽的说。 要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女生，哪会出这么多状况。 特别是那个基佬…… “你找苏老师做什么？” “这个和你没关系吧？” “……我输了，所以提醒你一下，”符珍妮眉头微皱，“苏老师很可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难道苏老师还是个隐士高人么？ 对这个武侠入脑的中二少女，薛世衍没太在意，但符珍妮也不管他信不信，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到一张照片。 这是她从哥哥的手机上转过来的，因为拍摄的时候没对准焦，画面很模糊。 照片里是热闹的街道，地上横七竖八躺下了很多人。一个倨傲的女生穿着海蓝的旧校服，背对镜头踩在一个人的头上，回头露出张狂的笑容。 ——最醒目的，是她那一头赤红色的长发，在夜色中肆意飞舞。 从拍摄者的角度来看，他当时是躺在地上的。 “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火凤凰’，很久以前城东最有名的地下女王，没人能在她手中撑一分钟。” “……你蛊惑仔看多了？”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诉你，她姓‘苏’。”符珍妮收回手机，“七年前的一天，这个火凤凰忽然消失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最近才有传闻说她回来当了老师。” “你是说，苏老师就是这个什么……‘火凤凰’？” “谁知道呢？我也是猜测。”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薛世衍疑惑的问。 先不说这个所谓‘火凤凰’的都市传说是不是真的，符珍妮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因、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了结！”她吸了口气，眼神闪烁，“刚才哥哥帮我的不算，我把这个告诉你，就当是失败的‘惩罚’了……总有一天，你要堂堂正正和我打一次！” “……啥？” “你有什么不满么？还是说觉得不够，既然这样……” “等等！你把手放在衣领上想干什么？” “作为补偿，你可以揉我的胸！男生不都喜欢这个吗？” 符珍妮捏着衣领靠过来。 “你神经病啊！” “别别别、别误会了！我才不是随随便便的女生，这是‘愿赌服输’！” “快停下！你想被人看见吗！这可是外面啊！” “那……那我们到没人的地方……”她嗫嚅着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世衍快被这个中二少女搞疯了。 好不容易从符珍妮身边逃走，他眼见快到中午了，也就打消了近距离观察苏云卿的打算，往自己班级的方向走。 【‘火凤凰’么……】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先留个心眼。 说不定会有用。 半路上遇到了李秋妤，李秋妤一见到他就慌慌张张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表、表哥，你回来了啊？” “你怎么也出来了？” “那个……我口渴、对！我口渴了，出来买瓶饮料！”心虚的眼睛转啊转。 生怕被发现什么。 薛世衍盯着她空空如也的手看了一眼，问：“所以你的饮料呢？” “呃……真奇怪，店铺都关门了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怀疑的眼神， “才没有……根本没有哦！”李秋妤打个哈哈，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哎呀！都这个时间了，表哥咱们赶快回去吧，不然何老师又要唠叨了！” 【不小心让那个苏老师误会了什么，这要是让表哥知道就惨了。】 回想起苏云卿的神情，她就一阵心虚。 好像…… 弄巧成拙了。 四、踏出主动的第一步…… “这件事你们还是别管了吧。” 结束了夏游回来，秋瑜对薛世衍说。 不是不领情，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想送苏老师礼物这件事单纯是自己一厢情愿，觉得在毕业之前应该做点什么，可这和薛世衍他们没关系，之前又是假邀自己到学校套话、又是在夏游活动的时候一个个跑过来，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是因为我的心理障碍吗？】 还是出于“哥哥”和“姐姐”的责任心？ 发生过那件事以后，秋瑜很少在同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关怀的感情，温暖之余，也不免有些无所适从。 或许薛世衍他们所做的都是发自真心，但这份“亲情”的重量稍显沉重。 因为秋瑜从没有过哥哥姐姐。 不知道还好，自从坦白了病情以后，她常常怀疑这些关怀只是出于对“病人”的体贴。 【并非因为是‘家人’，而是因为‘我生病了’。】 她实际上并没有做好坦白自己病情和性别的准备，全因李秋妤制造的意外而被迫和盘托出。明明是要一点点铺垫的，让一切都顺其自然，但改变来的太快，周围人的态度一下子就全都翻转了。 有时秋瑜会欣喜这种变化，因为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过去的“顺其自然”显得多余而怯懦；然而有时，她也会忧虑于这种变化，认为太过于突兀了。 薛世衍理解不了这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想要回报苏老师的照顾吧？”他问。 秋瑜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那答案不就显而易见了么？”薛世衍抬起的手停顿一下，还是放在了秋瑜的脑袋上，“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想要做什么、喜欢什么，就大胆去做吧。但我们是家人，你迈不过去的坎，我可以帮你。” 秋瑜并不是反感薛世衍他们涉入自己的私事，只是习惯了独来独往，对别人主动的帮忙有点不适应。 内心更觉得给他们添了麻烦。 但这样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表面维持着冷淡的样子，心里所想只有自己知道。 “那……你们打听出来什么了么？” 秋瑜把脸别向一旁，小声问，手指纠结地绞在一起。 好吧。 刚才摆出一副可靠大哥哥的模样，一问到实际上的事情薛世衍立刻就破功了。他烦恼地挠了挠头发，表情沮丧： “出了点状况……” “是因为……我们班里的符珍妮？” “你看见了？” “果然是你啊——”秋瑜眼睛一弯，睫毛扑闪扑闪，“我就觉得是你……是因为上次那件事？” 她说的自然就是周六在游泳馆的溺水事件。 “咳咳……总之一言难尽。” 但要说全无收获也不尽然。 秋瑜去洗澡睡觉之后，薛世衍从书包角落里翻出一团揉皱的废纸，铺在茶几上展开，上面用中性笔写了很多满是“机油味”的名词。 【‘火凤凰’么。】 虽说符珍妮说的那些话怎么看怎么像都市传说，而且她又是个武侠入脑的中二少女，不可尽信。 不过…… 看了眼废纸上的一个个名词，薛世衍猛然想起第一次和苏云卿的相遇。 那时他陪秋阿姨在逛街回家的路上撞上了飞车贼，眼看就要发生不幸的时候苏云卿从天而降，一脚将那个飞车贼踹晕了过去。 这件事过去的太久了，后来与苏云卿在学校的相处中对方一直表现出婉约知性的柔和气质，让他渐渐忘了“侠女”这个初印象。 【对啊，还有这种事。】 略一合计，薛世衍又给佘幼薇打了个电话。刚拨通，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牢骚扔过来，声音有气无力的，又是抱怨天气热好不容易睡着，又是威胁如果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她现在就飞过来砍死丫的。 “别逗了，你又不知道我新家的地址。” “……臭小子，你别逼我。”对面沉默一下，响起了磨牙声。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吧，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些苏老师喜好是真的吗？” “你晚上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问这个？很好、很好……我明天就去买刀，你上学的时候给我小心点。” 阴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别说的这么吓人啊喂！这是犯法的！” “法律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你对我就这么大仇吗？！” “打扰我睡觉的，就算是神也砍给你看！你就这点遗言了么？记得抽空去买个保险，小子！” “等等——我还有重要的事要问！” “……什么？” “你知道‘火凤凰’这个名字吗？” “……”对面突然又沉默下来，半晌才低沉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有戏？ 一听这个回答，薛世衍就明白过来“火凤凰”确有其事，至少不全是符珍妮胡言乱语，而这位女校医显然也知道些内情。 这么看来，她先前说“和苏云卿只是见过几面”这种话倒不是真的了。 “苏老师就是当年的‘火凤凰’？” 这中二的名字光说出来就觉得羞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谈论什么都市超能系的小说呢。 “火凤凰啊……没想到你这个年纪的小鬼也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吧？” “就能你问我，不能我问你？想从我口里得到答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我从一个女生那里知道的，她还是苏老师班里的学生呢。” “云卿班里的女学生？她叫什么？” “符珍妮。” “符珍妮……”电话对面的佘幼薇呢喃，“姓符……难道是那个人的……”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臭小子，你真想知道？” “不然我打电话给你干嘛？快说重点吧。” “信不信我砍死你？” “好吧好吧，佘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火凤凰’的事情啊？”薛世衍掐着嗓子装嫩。 “……真恶心，闭嘴。” “啧，哪你到底要我怎样？” “行了……那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今晚有人约云卿到新月酒吧见面，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就这样吧，我睡了，再敢打过来老天爷也保不了你！”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了。 “喂喂——嘁。” 薛世衍对着手机空喊两声，搞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 新月酒吧？ 打开手机地图搜了搜，上面标注是位于老城区的一个酒吧。 越来越有“非日常”的感觉了。 秋阿姨和秋瑜都已经睡下，他坐在沙发上思考片刻，决定过去看看。 但不能以现在的形象去。 这件事明显属于苏云卿平时隐藏的另一面，要是以“薛世衍”的身份出现，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而且对他这种普普通通的中学生来说，【酒吧】是一种被禁止涉足的神秘地点，印象里尽是嘈杂、昏暗和疯狂的人群，比去网吧可刺激多了。 【嗯……就这么办吧。】 他下了个艰难的决定。 为了搞清楚苏老师的真相，也为了秋瑜的心意。 主动换上女装。 第3章 你们在拍戏吗？（三） ==================================== 五、新月酒吧 夜幕在天空展开，都市的夜晚见不到多少星光，一轮皎月遮掩在薄薄的云层下，飞机划过，徐徐消失在彼方。 对一般人来说，华灯初上象征着一天工作的结束。 陪家里人吃了饭，再到外面遛个弯，洗洗漱漱往床上一趟，或孤身一人、或搂着另一半看会儿电视，刷会儿手机，基本上就该睡觉了。 日复一日的夜晚，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像一颗小小的螺丝钉，组合成名为“都市”的巨大怪兽。 但总有人相背而行，描绘出都市的另一面。 他们属于夜晚。 是律动在夜色中的音符，也是潜伏于黑暗中的野兽。 所思所想，不过是宣泄。 快乐也好，压抑也罢，用音乐和酒精麻醉自己，把紧绷的神经拉高到快要绷断的程度，再一下子松懈下来，获得成倍的快感。 莺歌燕舞，醉生梦死，也是生活的一个态度。 “呕——” 酒鬼在巷子里翻滚，一身正装早已不成样子，也不知明天上班的时候能不能处理干净，亦或是事先就准备好了备用的？ “哈哈，老李，你还行不行啊！” “酒，给我酒！喝死你丫的！” 只为一时宣泄而踏入这个世界的菜鸟不懂节制，早早喝醉了，然而真正的夜生活才正要渐入佳境。 新月酒吧门口霓虹闪烁。 这是一家经营了很久的老店，店主人是一个中年大叔，左脸颊到额头有一道斜斜的疤痕，险险擦过鼻梁，据说是年轻时候和人火拼留下的。 他不怎么说话，人缘却很好，各个道上都有朋友。 酒吧这种地方总是鱼龙混杂，不说有多混乱，但摩擦是难免的，不过每次只要有他在，别人就不敢闹事。这一方面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大多听过老板的威名，知道不好惹，另一方面就算是没见识的人，只要一瞧见他那张狰狞的脸也什么气都消了，能不摇不晃走出酒吧就是好汉。 不熟的酒客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姓“阮”，一米九个头的肌肉坦克。 走路带起的风都能把瘦弱的人掀翻那种。 关于阮老板的传说很多，什么提着一把菜刀在东华路七进七出、一个人捣毁了当年老城区很有名的黑帮据点，甚至更玄乎的，说阮老板以前扛过枪，从血海里杀回来的，看淡红尘开了这个酒吧悠闲度日云云。 要是遇到人较真起来，问国家好几十年没打仗了，最后一次阮老板还是个熊孩子呢，怎么打的？吹嘘的人就说你不懂，中东那块地儿知道吧？雇佣兵你懂吗？ 于是问的人也似懂非懂的点头，虽不明但觉厉。 新月酒吧开了这么多年，尽管旧了点，但该有的都有。阮老板一般不来酒吧，来了也只是在柜台要一杯酒慢慢喝着，颇有一种英雄归隐的沉着感，很吸引憧憬着“江湖侠气”的小年轻。 很少人见过阮老板亲自调酒，近些年的新客人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今晚，很少出现的阮老板不仅来了酒吧，还堂而皇之地站在柜台内，把他那张恐怖狰狞的脸暴露在众人眼中。 “……阮老板居然在调酒？” “今天什么日子？” 知道阮老板“不调酒”规矩的老人们都很惊讶，而一些刚接触新月酒吧不久的新人原本还不觉得什么，见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也好奇地凑过去问个究竟。 于是阮老板的传说又在新老之间开始普及。 对于自己在店里引发的讨论无动于衷，阮老板娴熟地甩着调酒器，沉稳、规矩，没有太多表演的花哨，犹如亘古长存的大山，只为懂自己的人等待。 赤红的液体缓缓倒入高酒杯，仿佛是流动的熔岩，又像是初升的太阳。 “你变了很多。”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愿望达成了？” “呵……还差的远呢。” 阮老板的对面只有一个人，那是一个成熟丰盈的女性。她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身上透着一股娴雅知性的气息，与其说是酒客，倒不如说是下班回家想要喝一杯咖啡却误入酒吧的OL。 来这里消费的也有很多OL，但明显和她不同。 她和这里是两个世界。 没人知道她是谁，即便是这里资历最老的酒客都猜不到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女人何德何能可以让阮老板亲自调酒。 旧情人？ 还是有什么更隐秘的关系？ “你戴的是平光镜吧？”阮老板眼睛很毒。 苏云卿抿了口鸡尾酒，用手指托了托眼镜镜框，笑着说：“看出来了？是不是很有老师的气质？”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你不也乐在其中么？”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阮老板会意一笑，也抬起手指扣了扣脸上的“疤痕”。 有些事，往往并没有那么神秘。 “你这搞怪的样子倒和过去一样，”阮老板说，“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早点过来？我还怪想你这丫头的。” “别。这话以前说可以，现在要是梦梦姐听到非要撕了我。” “她打不过你。” “你还真想我们打起来啊？”苏云卿调侃。 “以前你说年纪不到不能喝酒，走之前还约定说回来一定尝尝我的‘火凤凰’，现在终于尝到了，怎么样？” “理想和现实总有些差距的，后悔当年借用这个名号了。” “你这臭丫头。” 阮老板笑骂。 尽管年龄相差将近一倍，这一大一小两人却相处的很是和谐。 这边热闹非凡，在没人注意的门口，一个畏首畏尾的女生跑了进来。 “她”正是薛世衍。 之前在九龙山那套衣服已经报废了，他又穿回了最初那件白色连衣裙。 娇柔的脸蛋，飘逸的长发，若不是事先知道，任谁都瞧不出这个倩丽的女生本质上是一个男人。 薛世衍捂住鼻子。 这里面的味道让他有点儿受不了。 一首抒情的音乐结束，在闪耀的灯光下，打碟机旁的DJ吹了声口哨，播放起节奏明快的音乐。卡座里的男男女女欢呼一声，簇拥着进入舞池，随着节奏扭动身子，如同群魔乱舞。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薛世衍顿时被喧嚣的音乐淹没了。 耳中除了动次打次的节拍和DJ的叫喊什么也听不到。 【这都什么鬼。】 捂着耳朵在人群中穿梭，他抬起头四处环顾，想要找到苏云卿的身影。 不远处柜台唯一一处人很少的地方立刻被他注意到了。 那个地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柜台内的高大巨汉，肉山一般；另一个是柜台外的年轻女性，一边抿着酒，一边静静地注视着舞池中玩嗨的人们。 明明这个环形柜台其他地方挤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敢往这边坐，似乎忌惮着什么。 但薛世衍没留意到这些，他只是看见了苏云卿。 【找到了！】 刚要往那边走，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他。 “小妹妹，来和我跳舞吧！” 六、桃花朵朵开 动感的音乐震耳欲聋。 吊顶上的旋转灯放射出七彩的光芒，将酒吧内部渲染的犹如浩渺宇宙。 嘈杂昏暗的舞池里，男男女女们尽情地摇摆身体，迎合着节奏明快的旋律。挤在人潮中的薛世衍刚要往柜台方向走，身后一个人猛地拽住了他。 “小妹妹，来和我跳舞吧！” 声音被掩盖在喧嚣中，还来不及反应，一张嘴巴“吧唧”一下亲在了薛世衍脸颊上。 湿漉漉的。 一股寒气瞬间从脊椎骨窜上脑门，他微微长大嘴巴，脑袋一片空白。 我…… 我…… 我被非礼了？？？ 惊愕的表情刚浮在脸上，对方又是一嘴巴啃过来。 这次中招的是另一边脸颊。 与此同时，腰也被揽了过去。 【卧槽！】 万万想不到会遭遇这种事，薛世衍内心恶寒的同时也伸手想要推开对方。然而手一伸过去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捏起来柔柔软软的，像是厚实的垫子。 嗯——？ “呀，你真大胆~” 轻笑的声音贴了过来，借着酒吧里明暗不定的彩光，薛世衍终于看清楼住自己的人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她二十岁上下，穿着低胸的T恤，T恤上密布着很多亮片，在灯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反光。 这个女人明显喝了酒，吐出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酒气。 在狂热的气氛中，她一边甩着头，一边将双手搂在薛世衍腰上。染成金棕色的长发肆意飞舞，拍打在薛世衍脸上，不多时，又嬉笑着把嘴巴凑了上来。 “来！再让姐姐亲一口！” 【卧槽！你自重啊大姐！】 薛世衍左躲右闪，让这个女人无处下口。两人挤在人群中被撞来撞去，这个女人亲了几下没亲到，不满地蹙着眉。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男人摇头晃脑地挤了过来。 两人是一对情侣。 见女朋友搂着一个白裙子的女孩，这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也笑嘻嘻要凑个热闹。薛世衍脸一白，后背都浸出了冷汗，不过搂着他的女人一点儿都没有理她男朋友的意思。 “佳佳！你又怎么了啊！” “滚！找你刚认识的那个女人去吧！嗝——” 女人晕乎乎地打了个酒嗝。 看来这俩人还有点儿情感纠纷。 薛世衍以为正主到了自己就能摆脱这尴尬的境地，但他想不到的是，面前这个女人忽然一把托住自己的脸颊，酒气扑面而来。 呃—— 过了好久，这个女人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男朋友： “你给我滚！以为自己了、了不起吗！老娘、老娘就是找个女人也不想再……再见到你！” 说话都大着舌头。 帽子男见女朋友不仅不理自己，还和一个女孩打Kiss，酒精上头的脑袋也冒出火气。 “你不要无理取闹！” “你、你才无理取闹！” “好……好！你和别人亲嘴是吧？我TM这就亲回来！” 说着，把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了过来。 薛世衍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危机。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触感还停留在脑海中，见这个帽子男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立刻明白这家伙想要干什么，内心的震惊已经不能用“卧槽”两字来形容了。 【你们小俩口吵架关我什么事啊！】 此刻的他俨然成了这两人赌气的工具，被女人亲也就算了，要是被这个男人…… 想要逃跑，但这个女人把他搂得很紧，再加上从后面堵上来的男人，薛世衍现在真是进退无路、插翅难飞。 “嗝——” 男人的酒嗝声近在咫尺。 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快要亲下来的刹那，薛世衍抬起脚狠狠踩在了这个男人的鞋面上。痛呼一声，这个男人面容狰狞，伸手抓住薛世衍的肩膀。 “你……你敢踩我！？我女朋友亲了你，我亲回来怎么了！” 【关我屁事啊！】 “阿龙！你做什么啊，放开她！” “不要你管！” 拉扯中，薛世衍连衣裙的吊带都快掉下来了。 察觉到这边发生的争执，周围的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然而没过多久，一只手拍了拍帽子男的肩膀。 “谁啊！” 扭过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哟，又来个大美女？怎么，你也是我女朋友新找的马子？来一起玩啊！” 嘴巴花花的，下一秒，他被猛地揪到了一边。 踉跄一步，咒骂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一张狰狞恐怖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舞台上的音乐适时停止。 “想要在我店里捣乱吗？” 粗糙低沉的声音，在配上脸上那道吓人的疤痕，被吓到的这个帽子男咽了口唾沫，牵强的露出讨好的笑容。 “阮、阮哥，您误会了……” “带上你的马子给我滚蛋。” “是、是！” 帽子男一把拉起吓懵了的女朋友，挤出人群逃也似的跑了，其他人都敬畏地看着阮老板，对这个倒霉的家伙心生同情。 阮老板拍拍手： “妞照泡、舞照跳！音乐！” 老大发话，舞台上的DJ又开启了动感的音乐。 直到被拉到柜台边坐下，懵懵懂懂的薛世衍才反应过来救自己的是苏云卿。 “小姑娘，你没被吓到吧？” “呃……嗯。” 很好，没有被认出来。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他总算是接触到了苏云卿——以女生的身份。 苏云卿坐在旁边，扭头看着这个外貌清纯的少女，好奇地问：“你多大了，怎么到这种地方来？” 以她看来，这样的女生应该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乖乖女。 是为了刺激？ “丫头，什么叫‘这种地方’？”阮老板又走回到柜台里。 “你把你脸收拾一下，再来问我吧。” “这可是我吃饭的东西。” “所以咯。” 苏云卿轻笑一声。 阮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这个丫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那个……” 薛世衍看了看这两个人，绞尽脑汁想着现在该说什么话。 问“火凤凰”的事？ 哪有陌生人一见面就问这个的，他现在的设定可不是“薛世衍”。 【还是先问问苏老师想要什么礼物吧。】 打定主意还没开口，苏云卿就先说话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呃……” 礼物的事还没有问清楚呢，他怎么可以回去。 沉思片刻，他掐着嗓子细声细语地问：“su……这位大姐姐，谢谢你刚才帮了我，我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么？” “报答？哈哈，不用了不用了，要不要姐姐给你叫个车？” 苏云卿爽朗地笑。 “那、那怎么行呢？”薛世衍转着眼睛，装模作样，“书上说了，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姐姐你喜欢什么礼物？” “真不用。” “不行，我一定要报答你！” “唉……” 苏云卿见这个女生这么执着，皱起眉想了想，忽然指向柜台里的阮老板：“既然你这么想报恩，就报答他吧，刚才是他把那个男人给赶走的。” 阮老板顺势插嘴： “我没什么想要的，非要说的话，想要一个洋娃娃吧。” 【？？？】 薛世衍瞪了他一眼。 且不说开口说“不想要”后面紧跟了想要的东西—— 洋娃娃又是个什么鬼？！ 大叔，你对得起你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吗！ 薛世衍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发现这个酒吧里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苏云卿同样把嘴巴里的酒喷了出来： “阮叔，你你你……” 【什么时候有这爱好？】 结结巴巴了一会儿，她镇定下来，压低声音问：“这件事梦梦姐知道吗？” “你们俩个丫头乱想什么呢？” 见对面两人都一脸别扭地盯着自己，阮老板操着他粗糙的声音说，“再过几天就是我女儿的生日了，给我女儿的。” “早说嘛……”苏云卿松了口气，又不满地挑起眉毛，“既然是给女儿的礼物就好好自己准备啊，问别人小姑娘要什么？” “我也没说要啊，我看这丫头斯斯文文的，应该对小女孩喜欢的洋娃娃很了解，想咨询咨询。” 阮老板无辜地说，但配上他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对。 “你刚才说女儿生日的时候怎么不问我？” “……不是我说，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你什么意思？”苏云卿眯起眼睛。 阮老板耸肩： “我可不想女儿长大了变成你当年的样子。” “我现在很淑女好不好！” 嘭——！！！ 他们正聊着，门口的方向忽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扭头望去，酒吧外面涌进来一大帮子人。为首的一个黄毛扬起下巴，收回刚才敲打在桌子上的钢棍，操着沙哑的鸭嗓子大喊： “停！停！停！”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他嚣张跋扈地将钢棍扛在肩膀上，一脚踹翻了前面的盆栽： “那什么什么……‘火凤凰’在哪！？” 第3章 你们在拍戏吗？（四） ==================================== 七、难解的恩怨 酒吧里的音乐再次停下，舞池里的人都望向涌进来的这群人。 “谁是‘火凤凰’？啊？！” 黄毛的话音刚落，后面飞来一巴掌把他扇了个倒栽葱。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一点儿素质都没有。”与薛世衍有过一面之缘的符文掏出纸巾擦了擦手，不咸不淡地说，“这傻逼谁带来的？给我拖出去。” 等一脸懵逼的黄毛被左右两人拖出酒吧，他淡淡一笑，看向了柜台。 “好久不见了，火凤凰。” 平静的语气之下透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儿。 【这这这……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薛世衍一见这人就冷汗直流，赶紧低下头装无辜，生怕被这个基佬发现。 而一旁的苏云卿右手紧紧捏着酒杯，脸上臊的发烫。 ——在这大庭广众被叫出以前中二时期的外号，这让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些人谁啊？” “砸场子的？” “火凤凰……谁啊？” 吃瓜群众大眼瞪小眼，不知这闹的哪一出。而一些资历够老的酒客心中一动，脑海中已经快遗忘的记忆又被勾了起来。 火凤凰…… 难道……是那个火凤凰？ “老同学见面，一句话都不说吗？”符文阴笑着，一步一步往柜台的方向走，“真是让我好等啊……当年一声不响玩消失，你以为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这么算了？呵呵……你做过的事，我永远不会忘记。” 【这个符珍妮的哥哥和苏老师有过节？】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 苏云卿原本羞耻于“黑历史”的名字，可一说到“那件事”脸色也阴沉下来。 符文冷笑： “对，说什么也没用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因你而死，他甚至来不及呼吸一口这个世界的空气，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总有一天要让你付出代价！” 什么？ 还闹出了人命？ 薛世衍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莫非…… 他看了看脸色难看至极的苏老师，又看了看恨意难平的符文，心想这两人过去难道是一对情侣？而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薛世衍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个叫符文的男人才变成了基佬……】 难以想象苏老师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他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不信。 符文显然有备而来，跟着他的那些人更是一脸不善。薛世衍感觉到越来越不妙的气氛，担心苏老师会出事，连忙掏出手机要报警。 “喂！那边的女人！” 符文注意到了他。 “你想干什么？” “呃……” “我提醒一下在场的各位，”符文眼神漠然，语带威胁说，“我来是处理一些私事，不会打扰到你们，但是……如果有人敢捣乱，我不介意多处理一个人。” 说话间，他带来的那些人亮了亮手中的钢棍。 柜台里的阮老板叹息一声，放下手中擦着的杯子，沉声说： “那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小文你还是放不下吗？” “阮叔，我敬你一声阮叔。”符文不为所动，“你的规矩我懂，绝不会在你的场子里闹事，但相对的，你也别管我和她之间的恩怨。”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就自己解决吧。” 阮老板摇头。 他这么一说，薛世衍更是焦急。 刚才这个大叔和苏老师挺熟的样子，他还以为会帮忙，没想到对方只是说了一句话就不管了。 【你们不是朋友吗！】 但他也没立场指责对方。 毕竟对方粗略看看都有二三十人，这阵势，一般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火凤凰，走吧，我们到外面去解决。” “等等！” 危急关头，薛世衍一把拽住了苏老师的手。 “你、你们以为自己在演蛊惑仔啊！”他咬了咬牙，亮出手机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我也提醒你，最好现在就收拾收拾回家睡觉，不然等会儿警察来了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有意思，你是她什么人？” 符文止住了蠢蠢欲动的手下，看向薛世衍。 “和你没关系！” “是么？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面熟？是在哪里……” “呃……” 薛世衍呛了一口。 难道被这个基佬发现了？ 这时，旁边的苏云卿握住他拿着手机的手，轻轻一笑：“谢谢你的好意，小姑娘。但这件事你不必管，快回家吧。” “她说的对，我对你没兴趣，不想明天进医院就别惹事。” 符文抛下心中的疑惑，冷哼一声说，“一打起来，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然而薛世衍还是坚定地站在了苏云卿的前面。 他可是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眼看着认识的人吃亏？ 两边僵持不下，苏云卿对阮老板使了个眼色，对方一点头，从柜台里出来按住了薛世衍的肩膀。 “你！？” “别乱来，她不会有事的。” “阮叔，这姑娘就交给你了，”苏云卿淡然一笑，又对薛世衍说，“早点回家吧，这种地方真的不适合你。” 她走完就要走，薛世衍心急之下大喊： “苏老师，你……” 猛地一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苏云卿从上到下把这个“白裙女孩”重新打量一遍，柳眉微蹙，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跟着符文一伙人出了酒吧。 薛世衍急的用力挣扎，可他那点儿力气和阮老板这样的巨汉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乱入的骚乱很快平息了，DJ的音乐响起，一些好奇心重的人趁着这个机会跑到外面想看后续如何，但大部分人一想到刚才的阵仗，生怕被牵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跳舞。 阮老板松开了手。 薛世衍瞪了他一眼，一转头就往外跑。 看着他冲出去的身影，阮老板摇头感叹一句年轻人，转身和代理店长交代了一下店里面的事，就从店里的后门往外走。 他无意参与年轻人的恩怨，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见见苏云卿，既然见过了，也该回家陪陪老婆女儿了。 “老咯。” 一沉不变的夜空，和许多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另一边街道上喊打喊杀的声音是如此熟悉，简直就像是回到了“火凤凰”还是火凤凰的时候。 就是缺少了一点儿音乐。 生涩、却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摇滚。 八、火凤凰 酒吧外的街道上人头攒动。 因为城市规划的原因，过去繁荣热闹的老城区不复往昔光景。临近午夜，各个店铺都收摊关门了，只有东华路这一带属于夜世界的入口还开着，不过也只是霓虹闪耀，见不到几个行人。 今晚是个特例。 但隔个十天半个月总会发生那么一两回。 一大堆人聚集在新月酒吧外面的人行道上，气氛凝重。两边的商家一见这阵势就知道又要干架了，赶紧把卷帘门拉下来，生怕受池鱼之殃。 倒是一些在KTV二三楼靠窗的客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探头往外瞧，甚至还有人一边看一边嚼爆米花。 徐徐夜风中，苏云卿和符文遥相对视。 两边的画风差异巨大。 苏云卿这边只有她一个人，身上是普普通通的OL套裙，脸上也很平静；符文这边，仅人数就多达二三十个，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其中大部分还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呲牙瞪眼很是凶神恶煞。 苏云卿捋了捋耳边的发丝。 “看来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不能和平解决了。” 她叹息说。 符文扯动脸颊上的肌肉，皮笑肉不笑地说：“什么，你以为我约你出来是谈心来的？呵，出去一圈脑子变傻了吧，火凤凰。你居然还穿高跟鞋过来？” “那件事……我也很后悔……” “不必说了！手上见真章吧！”符文不耐烦地说，“‘愿赌服输’的规矩没忘记吧？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愿赌服输’……么。” 垂下眼帘，再抬起头时，苏云卿露出倨傲的笑容，“你一次都没赢过我吧，符文。” “啧……这次不同了！” 符文咂咂嘴，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 “嘿，你们说这娘们儿和符哥到底有什么恩怨？”他身后的小弟们窃窃私语。 “这还瞧不出来？老两口呗。” “咦？我一直以为符哥是GAY……” “这么说这娘……这女的是咱们大嫂？” “……对啊！是大嫂的话，咱们待会儿……还真打？” 有人迟疑。 “看符哥怎么说。” “啧，早知道是俩口子……要不这样，待会儿要真打起来，咱们就做做样子，对符哥也有交代？” “对对对！你们看他俩之前连孩子都有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复合了呢，万一真打了，这仇可就给咱们记下了！” “你说的有道理！” 符文还不知道身后的小弟们悄悄达成了共识，一脸阴沉地盯着苏云卿。 【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自从丫丫死后，他就一直向苏云……不，向火凤凰发起挑战。 但无数次惨痛的失败后，他明白是自己太弱了，于是痛定思痛遍访名师，开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魔鬼式训练之旅。 一年的修行，通过重重考验归来的他拥有了强大的自信，认为终于可以向火凤凰发起复仇。 可就在这时候，他却得知火凤凰已经离开了锦城。 她逃走了。 逃离了这座她犯下罪孽的城市，去了省师范大学，妄图当一个老师？ 开什么玩笑！ 丫丫呢！连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机会都被剥夺的丫丫再也回不来了，而罪魁祸首的她却异想天开想要成为受人敬仰的人民教师？！ 决不饶恕。 唯有这一点，决不饶恕！ 当年怒不可遏的符文直接跑去了她所在的大学，在校门口一蹲就是半个月。然而直到被警察带去收容所，他都没有见到火凤凰。 【这一定是火凤凰的阴谋！】 一定是她报了警，想借助公权力来驱逐自己！ 可恨啊！ 你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即使是勾结了警察，也不敢来见我一面？！ 这些年里，符文是怀着多大的屈辱和仇恨的？他一直等着，一直等着，像败家之犬般蛰伏在阴沟里磨砺獠牙，只为了等这个罪人回来的一天。 终于…… 他等到了。 得知妹妹的班主任就是火凤凰，他第一时间找了过去。 “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仰头看了眼夜空上的月亮，符文渐渐露出扭曲的笑容。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被自己学生‘出卖’吧？火凤凰。这就是因果报应，丫丫……可以瞑目了。】 深吸一口气，符文大手一挥。 在他身后的小弟们对视一眼，纷纷举起钢棍冲了上去。 “呵。” 苏云卿轻笑。 她脱掉高跟鞋，把脸上的平光镜收到口袋里。 抬手往头上一扯，扔掉假发，如火焰般赤红的长发顿时飘舞在如水的夜色中。 眼神犹如饿狼。 嘴角不自觉扬起张狂的笑容。 ——火凤凰，重生。 …… 当薛世衍赶到外面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不宽不窄的街道上躺了一大片人，每个人脸上或肚子上都有一个深深的脚印。嘴巴不自觉长大，他扭着脖子往另一个方向看，只见张牙舞爪的人群中跳跃着一团赤红的火焰，每跳跃一下，就有一个人惨叫着飞出来，不多时，那边就只剩下符文和两三个小弟。 “这……这人是怪物吗！” “啊——！！！” 又有一个人横飞出来重重摔倒在地上，刚巧落在薛世衍脚边。 “那个……你没事吧？” 薛世衍问。 地上的人瞪着眼睛动了动嘴巴，头一偏晕了过去。 【……太夸张了吧？】 哪怕知道苏老师不是普通的女生，这电影级的凶悍场面也让他瞠目结舌。 “火凤凰！”符文大喊一声。 苏云卿一扭边上人的手腕，下脚踹在腿关节上，这人就不自觉跪了下去，又被背上一股巨力向前推，摔了个狗啃屎。 门牙怕不是都被磕掉了。 最后一个小弟听到他模糊的惨叫声脸一白，握着钢棍的手不停哆嗦，就像疼在自己身上一样。 瞬息之间，苏云卿逼近过来。 还来不及往后退，从下方升起的巴掌用力撞在他下巴上，紧接着小腹一痛，脑子空白地跌坐下去。 “你还是没什么成长啊，符文。” “火！凤！凰！” 惊愕又怨恨的声音。 苏云卿也不是全然无损的。 在打斗中她衣扣被扯下来了一两颗，丝袜也有几道破口，但相对于地上哀鸿遍野的人，这点儿小小的损失几乎可以不计。 符文难以置信。 明明已经放弃一切转身去当了所谓的人民教师，再见时，火凤凰依然强的遥不可及。 【难道……这些年我吃的这些苦、尝的这些恨，都是白费力气吗！】 他不甘心。 即便刚才挨了一脚的右臂几乎快要抬不起来了，他仍不甘心。 【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丫丫的死…… 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怒吼一声，被怨恨与愤怒冲昏头脑的符文像一只暴怒的公牛冲向了苏云卿，誓要为惨死的丫丫报仇！ 但有个人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跑到了苏云卿跟前。 “快跑！” 一把拉起她的手，薛世衍转身往一旁的巷子跑。 “诶，等等！我的鞋和假发……” “我带着呢！” 警笛声渐渐清晰起来。 两人钻进了巷子。 “你……” “先别说话，跑！警察来了！” 这么大的火拼场面，围观的人不可能不报警。 穿梭在狭窄的巷子里，裙子格外碍事。薛世衍怎么也不会想到，电影里躲避警察的画面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但他又不能放着苏老师不管。 如果聚众打架这件事被学校知道，苏云卿恐怕连老师都当不下去了。 现在先跑再说。 身后似乎有追赶的脚步声，薛世衍慌不择路，在这条肮脏狭窄的巷子里东躲西蹿。 “这边。” 苏云卿忽然拉了一下他的手。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结果又回到了东华路。 “这不是……？” 薛世衍焦急出声。 余光一撇，新月酒吧门口已经被警察封锁了，还有警察正在把地上的人拉起来控制住。 苏云卿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搂住薛世衍的肩膀，走入了一家旅馆中。 第4章 女装大佬薛世衍（一） ==================================== 一、午夜旅馆01 旅馆主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薛世衍两人进来的时候他正优哉游哉地晃着头，听柜台上收音机里的京剧。 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在外面都听得见。 “张大爷，一间套房。” “嗯？”老大爷转过头来提了提老花镜，“你……苏丫头啊？回来啦？” “是啊，您老还好吧？” “好啊，好——又遇上麻烦事了吧？” “麻烦您了。” “呵呵……麻烦什么啊，”老大爷收了柜台上的钱，取出一把钥匙，“我开旅馆的，你来住店，天经地义的事儿。其他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也对。” 苏云卿笑了笑，拿起钥匙和薛世衍往里走。 “苏……大姐姐，他是？” 薛世衍好奇地问。 刚才两人的对话颇有一种黑帮电影里神秘的气氛。 “他不是说了么？他开店，我住店，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哦——”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两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来，苏云卿就握着胳膊直皱眉。她对薛世衍叮嘱了几句就跑到浴室关上门，没多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警察查房，请开一下门。” 薛世衍告诉自己要镇定，走过去把门拉开。 “诶……？警察叔叔，有什么事吗？”他故作困意地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问。 门口的警察扫了眼房间里面。 电视没开，床上稍微有些凌乱，他亮出警察证对薛世衍问：“小妹妹，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么？” “不是，我姐姐也在呢。” 薛世衍按照苏云卿的吩咐回答，还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那边传来洗澡的水声。 “哦，这样啊……” 这位警察说着走了进来，在电视机后面摸了摸，又问：“你们刚要睡觉吧？没看电视吗？” “电视不好看，玩手机呢。” “嗯……您们什么时候来住店的？” “这个……不记得了，大概三四个小时前？” “可是老板的账本上没有您们的入住记录？” 说到这里，警察的眼神犀利起来。 被盯的浑身不自在的薛世衍干笑一声，略心虚地说：“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明白了。能让你姐姐出来一下吗？” “可是我姐姐在洗澡……” “放心，我只是问几句，没问题就不打扰您们了。” 警察先生态度变得和蔼。 薛世衍没有办法，只能点头：“那……那好吧。” 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薛世衍隐晦地瞥了眼身后，对里面的人说：“姐姐，有警察来查房，你出来一下吧。” “咦，警察？……等等，我马上就出来。” 里面响起手忙脚乱的声音，不一会儿，重新穿上衣服的苏云卿开门出来，头上还包着毛巾。 她看了眼过来的警察先生，疑惑地问： “请问，有什么事么？” “这附近发生了一些斗殴事件，我过来看一下情况，”警察说，“能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么？” “哦，没问题。” 苏云卿从兜里掏出钱包，把夹层里的身份证递上去。 检查了一下身份证，这位警察又问：“您是本地人，这么晚不回家却来住旅馆？” “唉，要不说倒霉呢。家里的钥匙掉了，这么晚又没法去找开锁公司，只能在旅馆将就一晚了。” “这么巧？”警察眉毛一挑。 “很巧吗？” 苏云卿反问。 “警察先生，你不会以为我故意把钥匙掉了，就为了跑来住旅馆吧。” “呵呵，抱歉，是我言辞不当，”警察打了个哈哈，“这位女士，能劳烦您把头上的毛巾摘下来让我看看么？” “毛巾？这又有什么问题？” 苏云卿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态。 “我们接到消息说斗殴其中一方是红发女性，还请配合一下。” “怎么……你怀疑我？” 她顿时皱起眉头。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要走个流程不是？”警察微笑说，“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请谅解。” “啧。” 苏云卿烦躁地跺了跺脚，一把将毛巾扯下来。 “这总行了吧？” 一头齐肩的乌黑秀发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 警察先生沉思片刻，又说： “还有一个情报，说那个女人之前戴着黑色的假发……” “……警察同志，您够了啊。” 苏云卿脸黑了下去。 她虚眯着眼睛，语气冷漠：“大晚上过来查房我就忍了，毕竟你们也不容易。您说说，从刚才到现在我哪一点不配合您？洗澡洗到一半跑出来，要给什么、要问什么，说过一句二话没有？毛巾拿下来又说我头上的是假发……呵，要不我把头发扯下来给你看看？” “别生气别生气，我也就假设一下，当然不是说您就是那个人。” 警察先生摆摆手，略有些尴尬地说。 “……行吧，”苏云卿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头发上，“您这次可瞧清楚了，我这就把头发硬扯下来给您看，让您满意。” 说话间她一咬牙一闭眼，就要做出撕扯的动作。 警察连忙阻止她。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警察很无奈，“这位女士您脾气咋这么犟呢……我就确认一下，您心里不舒服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 “不检查了？” “嗯，很感谢你们的配合，这边的情况我已经确认过了。” 警察端端正正敬了一个礼，“打扰到你们十分抱歉，接下来我要去检查其他房间，晚上请注意安全，锁好门窗。” 等这个警察走后，薛世衍一屁股坐在床上，手心脖子上都是汗。 苏云卿也松了口气。 “苏……大姐姐，你胆子真大，刚才要是那个警察不阻止你该怎么办啊？”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耸了耸肩。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检查完所有房间，几个警察回到旅馆收银台。之前检查了薛世衍他们的那个警察想了想，对柜台里边正听着京剧的张大爷问： “老先生，我刚才发现205房间里面有一对女性住客，您的账本上怎么没有写？” “啊……？” 老大爷看着这位警察侧了侧耳朵，直到对方再重复了一遍问题才挠了挠头，迟疑地说：“205那个房间……你说那两个姑娘啊？唉哟，人老咯，记性也不好了，兴许是忘了记在本子上吧。” “这样……好吧。老先生您年纪这么大了就别把店开这么晚，早点休息吧。” “好——好——” 缓缓应了两声，老大爷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收音机里的京剧上。 旅馆里的警察走了出去，躲在二楼的薛世衍趴在窗户上看了看，回头对床上的苏云卿说：“他们走了。” “嗯。” 苏云卿点点头，腿边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 二、午夜旅馆02 “你受伤了？”薛世衍从窗边走过来，凑近看了眼。 苏云卿盘坐在床上，外套丢在一边，白皙的胳膊上有一处明显的青乌，十分刺眼。 她从铁盒子里取出一瓶跌打药，一边往伤口上抹一边自嘲地说： “太久没活动了，要是人再多一点我今晚或许真会被符文算计到。” 【你这‘太久没活动’都强的像是怪物一样，以前的你到底是有多恐怖啊？】 薛世衍心里吐槽一句，在床边坐下： “这旅馆怎么还有跌打药？” “自己领悟。” “搞得神神秘秘的……” 擦完了胳膊和腿上的青乌，苏云卿瞥了眼薛世衍，脱掉了身上的衬衫。 “咳咳！你你你、你这是干嘛？” “我背上也被打了一下，你帮我擦擦药。” 她说着转过身去，将后背对向薛世衍，还把内衣的扣子解了下来。 薛世衍嘴巴一抽。 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样香艳的场景，他却如临大敌，冷汗唰唰而下。 【怎、怎么办？要擦吗？】 对面可是老师啊！虽然不是教他的老师，但也是一个老师啊！ 一想到现在苏老师上半身赤裸，背对着自己一副全无防备的样子，他的心里扑通扑通一直跳。 不要瞎想！ 这只是涂药酒……对！这只是涂药酒，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事！ 而且现在我是女生打扮！ 在苏老师眼里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这不过是让同为女性的我帮一下忙而已，不要胡思乱想啊！ 可话是这么说，薛世衍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对方光洁的背上瞧，就像上面有什么吸着自己一样。 上次他和符珍妮在浴室隔间里“坦诚相见”，但好歹也是停电的状态，现在房间里的灯光一点儿也没有熄灭的意思，把整个房间填得满满的，就算想看不见都不行。 “你还在等什么？” 当薛世衍陷入天人交战的时候，苏云卿捂着胸口扭过头，催促说。 她脸上浮出一丝红晕，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哦……哦！” 只能上了吧。 这个时候，只能鼓起勇气上了！ 薛世衍蹬掉鞋子，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咽了口唾沫坐到苏云卿身后。 拿起跌打药，倒出一点抹在手心，他眼睛看向对面的玉背。 一道斜斜的青乌引入眼帘。 闭上眼睛，他哆嗦着抬起手往前面探。 “呀——你、你摸我脖子干什么？” 苏云卿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呃……对不起对不起，我把眼睛闭上了……” “……你闭上眼睛怎么看得到伤口？别拖拖拉拉的了，赶紧的吧。” “好……” 一滴汗珠从额头渗出滑落在鼻梁上，这次睁开眼睛认真抹药，薛世衍精神紧绷费了好长时间才把药水均匀涂抹在那条斜斜的青乌上，弄完之后长舒一口气，仿佛刚跑完马拉松。 苏云卿背对着他把衣服穿上。 “你……没事吧？”她一回头就看见薛世衍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了一跳。 “没、没事。” “……我去看看外面。” 苏云卿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新月酒吧门口还停着一辆警车，她想了想回过头对薛世衍说： “这一时半刻警察估计不会走，谨慎起见，我们就在这里过一晚吧。” “……诶？” 薛世衍一怔。 在这里过一晚？ 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和他，在这个房间里睡、睡睡睡睡一晚？！ 别开玩笑了！ 这里可只有一张床啊！ “不……不必了吧？”薛世衍干笑，“警察又不会一直待到早上，再说了，我是……我的意思是警察最多再过一会儿就走了吧？到时候我们就回去……” “你太天真了。” 苏云卿走过来坐在床上说，“刚才那个警察明显对我有些疑心，只是看我态度坚决才不敢硬来。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会守在外面，只要我们一出去，就被逮个正着。” “不至于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了想，她又笑着说，“而且这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与其冒着不必要的风险，倒不如在这里睡一觉，你也要上学的吧？薛同学。”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句话刚说出口，薛世衍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呃—— 他颤巍巍抬起头，看见了苏云卿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怎么看出来的？” “之前在酒吧你那么大声叫我，声音没控制住吧？”苏云卿忽然板起脸，眼神冰冷，“而且之后又几次差点叫出‘苏老师’，真当我是笨蛋吗？” “这个……” 【惨了。】 看见苏云卿森冷的模样，薛世衍这次是真的汗流如瀑。 他可没忘记苏老师刚才在街道上是如何教训那些人的，以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怕是一巴掌都能把骨架子给扇散架了。 心里拼命想着借口，薛世衍却没注意到苏云卿眼底隐藏的笑意。等他刚要说一些什么洗白自己的话，对面又响起调侃的声音： “不过真没想到啊，你原来有这种兴趣……这件事秋瑜知道吗？” “噗——等等！你误会了！我穿女装是……” “是……？” 苏云卿托着下巴，有趣地问。 是…… 薛世衍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 【这次还真是我自愿的啊！】 既然是自愿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但这绝对不是出于兴趣！ “行吧，这毕竟是你的兴趣，我也不该说三道四。” “才不是兴趣！”薛世衍急忙反驳。 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喜欢女装？ 不对！我根本从来、一直、一丁点儿也没喜欢过女装！这不是承不承认的问题，是原则性问题！ “不喜欢‘兴趣’这个词，那‘爱好’呢？” “也不是爱好啊！” “哈哈哈——”见薛世衍急的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苏云卿开心地捧着肚子大笑，也算平衡了一下刚才自己的尴尬。 “不逗你了，无论你为什么穿女装，这也不是我该管的。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吧。” “睡……睡哪里？” “难道你一直睡地上的吗？” 苏云卿反问。 “不，我的意思是……”薛世衍扣了扣脸颊，“一男一女什么的……” “哦——？你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没没没——我只是……” 他连忙摆手。 苏云卿一把将他拉过来。 “一个小孩子跟我矜持什么啊？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她说，“快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回家——除非你想穿这身去上学。” “你这也太不在意了吧……” 剪断截说，两人关灯上床。 躺在了一个被窝里。 第4章 女装大佬薛世衍（二） ==================================== 三、午夜旅馆03 旅馆房间里没有空调，即使把窗户全打开也不减闷热。 长长的头发黏在脸颊和脖子上，像厚厚的被子，薛世衍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才想起可以把假发摘下来，暗骂自己是笨蛋。 摘掉假发果然清爽了一些，但也只是隔靴搔痒，聊胜于无。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虽说这裙子质地单薄，比男装透气多了，不过终究还是裹了一身，远比不上只穿裤衩。 裸睡可是夏天的必备环节啊！ 特别是对于没有空调的房间。 他们家里就只有秋阿姨的主卧安装了空调，最近一段时间秋瑜经常半夜抱着枕头跑过去蹭，让身为男生的薛世衍十分羡慕。 我也想蹭空调啊！ 【世衍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睡哦？】 秋阿姨曾开玩笑地这么说，被秋瑜一阵白眼。 以前的老房子只有两间卧室，老爸经常出差不在家，就只给他房间按了个空调。搬新家时，在外地的老爸专程打电话过来说把那个空调装在新家主卧里，等过段时间再给两个孩子弄。 由于工作忙，老爸说装空调的事一拖再拖，眼看这天气越来越热，最后还是秋阿姨拍板给薛世衍房间安装一个。 不过这也得等到周末了。 至于秋瑜，秋阿姨说三间卧室安装三部空调太浪费，天热的时候可以和自己睡。 但这些都和现在没太大关系。 实在是热得有些受不了，薛世衍跑到浴室冲了个凉，回来时看了眼床上的苏云卿，她侧躺着胳膊枕在脸颊下面，似乎已经睡着了。 【真羡慕啊……】 在这么热的环境下还能睡着，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 “反正苏老师都睡了，要不……” 脑子灵机一动，他又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苏云卿，还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确认没有什么反应后，顿时把身上的裙子脱到一边。 爽啊—— 是夜，薛世衍站在窗前，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平角裤衩，畅快地迎接夜风。 月光沐浴着他，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变态的剪影。 …… 薛世衍刚睡下没多久，苏云卿醒了。 坐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因为戴着假发的关系她比薛世衍更热。 之前好不容易睡着，房间里又是洗澡的水声、又是来回走动的声音，模模糊糊中苏云卿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皱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薛世衍，这一眼直叫她浑身一怔。 哈——？ 薛世衍呈“大”字躺在床的另一边，身上光溜溜的，只有下半身一条裤衩遮住了关键部位。 【这……是怎么回事？】 扶着额头想了想，她忍住了一巴掌把这小子扇醒的冲动。 果然还是太热了吗？ 房间里空间狭小，空气流动性不足，再加上没有空调或电风扇，想“裸睡”也是在所难免的。 说到电风扇，她记得张大爷那里有。 想到就做，苏云卿趿上鞋子出门，到了柜台才发现没人。 “睡觉了么……” 她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都半夜一点多了。 不忍心打扰老人家睡觉，苏云卿只能无奈的又走回来，对着床上的薛世衍发愁。 【你倒好，我可是睡不着了。】 到浴室里冲了个凉，苏云卿侧坐在窗台上擦头发。 或许…… 她扭头瞥了眼熟睡中的薛世衍，心中有了主意。 【嗯，只要早点起来就可以了……】 手机上调好五点半的闹钟，苏云卿咬了咬嘴唇，把身上的短袖衬衫和包臀裙都脱了下来。 还有假发。 “呼……” 轻手轻脚躺回到床上，她把枕头往边上挪了挪，又把长发拢起来摆在头顶，脸上露出清爽的神情。 这招还挺管用的…… 虽然比不上空调和风扇，也比之前那蒸虾似的状态好了很多。 明天还要给学生们上课，她摒除心中的杂念，一只一只数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长夜漫漫。 …… 薛世衍梦到了一片汪洋的大海。 阳光、沙滩、海浪。秋阿姨戴着一副墨镜，体态优雅地躺在遮阳伞下；李秋妤和秋瑜两个小丫头玩了会儿沙子，忽然对视一眼露出诡异笑容，跑过来一左一右牵起他的手。 “哥哥，你很热吧？” “表哥，我们一起去游泳吧？” 刚一进到水里，两个小丫头就联手把他的脑袋往下摁。 咕噜噜—— 全身浸泡在微热的海水中，氧气越来越稀薄，薛世衍拼命挣扎、拼命挣扎，可头顶上嘻嘻哈哈的脆笑声是那样肆无忌惮，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薛世衍的脸憋得发紫。 海水越来越粘稠，近乎于固体，温度也逐步攀高。 【救命啊——】 就在快要窒息的瞬间，他从这个恐怖的噩梦中醒了。 “嘶——呼——” 嘴巴本能的喘了口气。 牙齿咬在了一团肉上面。 ……嗯？ 肉？ 迟钝的脑袋处理了一下这不符合常理的信息，眼球收到命令对准焦距，采集外界的更多信息。 【我应该是在旅馆。】 眼前是一片肉色的肌肤。 视线的边缘出现了一截黑色的物体，质地绵软绣着漂亮的花纹，很像是某种衣物。 薛世衍怔了征，一股凉气从尾椎骨蹿了上来。 热是感觉不到了，手脚冷的发抖。 他终于知道自己咬的是什么了，也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不知什么时候苏老师也把衣服脱了，还把他抱在了怀里。之前咬的“肉”是苏云卿的胳膊，在这条胳膊之下，是一件黑色的内衣。 薛世衍往后面动了动，另一条胳膊揽着他的脖子。 “嗯……” 兴许是他刚才的动作惊扰了对方，熟睡中的苏老师不安地皱了皱眉，水润的嘴唇微微开合。 千万不要醒啊…… 薛世衍求爷爷告奶奶，要是这时候苏老师醒了，他怕是要被拆成“薛/世/衍”。 腰间上横搭这一条雪白的大腿，苏云卿拌了拌嘴，手上一用力把薛世衍从侧躺变为仰躺，而自己则趴在他身上，把脸埋在肩膀。 两人都只穿着最简单的遮掩物，大片肌肤紧紧贴在一起。 感受着胸口的重量，薛世衍喉咙一动，拼命想着脱身的办法。 他斜眼瞥了瞥肩膀上的脑袋，抬起胳膊抓住另一边的手腕，胸腔深呼吸，一点一点把苏云卿的右手往边上挪。可就在这时，对方呢喃一声甩开他，又把身子往上面压了压，两人几乎快要是一上一下脸贴脸了。 冷静……冷静…… 坚持就是胜利…… 此刻薛世衍睡意全无，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苏云卿身上。他再次抬起胳膊，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肩膀，深吸一口气，缓慢的将身子往一边倾斜。 他想要逆时针调换两人的体位，再抽身脱离。 ——要是直接把压在身上的苏云卿挪开的话，动静太大了。 为了不惊醒对方，薛世衍的动作很迟缓，几乎是一寸一寸往左边转移，左边身子的肌肉都快抽筋了。 终于，他把苏云卿压在了下面。 很好。 接下来…… 他双手撑在床上，刚要起身就被下面的苏云卿一把抱住，两边的手一下撑不住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和苏云卿正面撞在一起。 脸埋在了锁骨上，肚子贴着肚子，薛世衍当时就懵了，颤巍巍抬起头。 在这样大的撞击下，苏云卿缓缓睁开了眼睛。 “……嗯？” 四、午夜旅馆04 “……你想对我做什么？薛世衍同学。”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可以，但你先放开你的手……” “……” “……” 无言的对视，分开之后的两人各自坐在床的一边穿衣服。 “那个……” 重新穿好衣服的薛世衍内心忐忑，刚转身要解释什么就被苏云卿阻止了。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诶？” 就这样？ 薛世衍大吃一惊。 明明刚才还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怎么忽然之间就转变过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不用亲身体验一下传说中“火凤凰”的力量。 苏云卿其实也很郁闷。 一睁眼看到身上的薛世衍她是怔住了，回过神脑子很快被愤怒填满，不过后来在薛世衍的提醒下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搂在对方身上。 她也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稍微联想一下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当然，更重要的是—— 【要柔和，要柔和。】 过去失败的经验让她在处理这种问题上格外小心和谨慎。 发生了这件事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再睡觉的想法了，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坐在窗台上，各自发呆。 “天还很黑啊……” 距离天亮还有很久，这漫长又尴尬的夜晚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薛世衍决定找个话题。 “那个……” “什么？”苏云卿迅速转过头来。 “呃……” “噗——” 靠在床头的她轻轻一笑。 “一直发呆也不是个事儿，”她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聊聊天吧。” “嗯。” 薛世衍点头。 “那……聊些什么？”苏云卿试探地问。 一时气氛又尴尬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先前的事件，他们都有点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薛世衍轻咳一声想了想，问说： “那个……苏老师你能说说‘火凤凰’的事么？” 一上来就是这么尖锐的问题。 苏云卿楞了一下，被学生当面问过去羞耻的黑历史，她很不自然地绞了绞肩上的赤红发梢。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呃，是不能说的事吗？” “倒也不是……”她看了眼窗台上的薛世衍，叹了声说，“算了，反正你也看到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就当是打发时间吧。 微微仰起头，她语带回忆地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年轻时的苏云卿很中二，向往武侠世界里的刀光剑影，对琐碎的日常没有半点兴趣。她摆弄乐器，和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组了个乐队自娱自乐，还到酒吧去驻唱。 也是在那时候，她认识了新月酒吧的老板阮先生。 到高二那年，她突然如梦初醒，发觉这浑浑噩噩的一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想要当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 这是她当时唯一的念头。 “所以你就来当老师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啊，”苏云卿轻笑，“老师当年可是一个十足的小太妹哦，为了能考上师范差点儿都住院了。但这也是咎由自取，毕竟欠下的太多，不拼命是不行的。” “那符文呢，那个人说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忽然醒悟过来的原因。”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哀伤。 “那个孩子……” 【果然是情侣吗？】 虽然无法想象苏老师有过堕胎的经历，但那时候的她毕竟还是个小太妹，在薛世衍的刻板印象中这好像也不是特别值得惊讶的事——对于混混太妹之流。 “丫丫，我和符文给他取了‘丫丫’的名字……”苏云卿轻声说，“他是那么小，每晚躺在床上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渐渐发育的动静。” 薛世衍默默听着。 这对那两人来说，一定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符文那个时候就一副很酷的样子了，总摆着个脸以为自己很帅，把照顾丫丫的事都丢给我。” 毕竟孩子还没出生嘛。 “但我知道，他很喜欢丫丫。” 有哪个父亲不喜欢孩子呢？ 薛世衍想起在酒吧里符文阴狠的表情，可以看出丫丫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嗯？】 等等？ 他怔了征，不敢置信的问苏云卿： “你是说……照顾丫丫？你们那时候还是……学生吧？” 从苏云卿之前的描述中他知道堕胎这件事发生在高二，也就是说，还是学生的他们在发现怀孕的第一时间没有去堕胎，而是想要生下来？ 否则又何必照顾呢？ “是啊，哪又怎样？”对于薛世衍的震惊，苏云卿反倒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和是不是学生有关系吗？他还没有出生呢，照顾他不是理所当然吗？” 咳—— 薛世衍被这个反驳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按照常理来讲，照顾孩子的确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那时可是学生啊！而且还只是高中生！第一时间不是去打掉而是想生下来…… 这该说是心大呢还是单纯？ 不过能在高中时期就怀孕堕胎，也说不上单纯吧…… 薛世衍挠了挠脸颊： “该怎么说呢，我以为你把他打掉……” “打掉？”苏云卿一愣，脸上随即浮出一丝怒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丫丫做那么残忍的事！” ——啥？ 薛世衍也懵了。 难道丫丫的死不是因为苏云卿去医院把他打掉的关系吗？ 【这么说来的话……】 以苏云卿和符文的反应来看，他们是很喜欢丫丫的，甚至想要把孩子生下来。他刚才还想说这或许是后来家里人的压力太大，让苏云卿不得不被迫去医院堕胎，以至于给两人都留下了遗憾和芥蒂。 可现在看来，和堕胎无关？ 不是堕胎，可孩子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意外了。 “是因为意外吗？”他问。 苏云卿突然沉默，半晌才悔恨的点了点头。 “我真傻，真的……”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床头上，苏云卿微微仰着头，直到今日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为了能让他健健康康出生，我查了很多书，也上网找了很多资料，但……” 她的眼眶湿润了。 过去那一幅幅温馨的画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苏老师，过去都过去了，你也不必那么介怀……”薛世衍安慰。 “不，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苏云卿摇头。 她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说：“符文说的没错，这全是我的责任，是我一生无法摆脱的罪孽……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可我却犯下那么大的错误，居然……居然……把他放到了烤箱里……” “这不是你的错，他……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条件反射式的安慰才说到一半，薛世衍突然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 烤箱…… 烤箱？！ “你你你、你把丫丫放到了烤箱里！” 他悚然一惊。 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会把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放到烤箱里啊！ 不对…… 还没出生…… 还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是怎么把他取出来放到烤箱里的啊！ 薛世衍大脑一片混乱，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常识在哪里出现了问题。 这是正常人能办到的吗？ “对，是我的错，我把他放到了烤箱里。”苏云卿垂泪。 薛世衍瞪大了眼睛。 【这个世界……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因为太过于震惊嘴巴都合不拢，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问：“那个……苏老师，虽然现在有点迟，但我能不能问你一个愚蠢的问题……” “那个叫丫丫的孩子……是什么？” “吸——丫丫就是丫丫……” “他……我的意思是，它……是什么物种？” 面对薛世衍咄咄逼人的眼神，苏云卿吸了吸鼻子，眼眶红润的说：“丫丫是鸭蛋啊，你不知道吗？” 我TM当然不知道啊！ 薛世衍掀桌子的心都有了。 你们一个个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又是“丫丫”，又是什么“还未出生的生命”，这种事情谁会懂啊！ 是个人都会以为那是个人类吧混蛋！ 区区一颗鸭蛋…… 区区一颗鸭蛋…… “你们神经病啊！”薛世衍自暴自弃的大喊。 一开始还为“丫丫”默哀的自己算什么啊？不是和你们一样的傻瓜吗！ “你、你什么意思！” “只是一颗鸭蛋而已！你们还是小孩子吗！” “丫丫才不是一颗普通的鸭蛋！”苏云卿大吼一声，掩面而泣，“它……它……它从鸭子妈妈肚子里生下来就一直陪着我，才不是普通的鸭蛋！” “那不也还是鸭蛋吗！” 而且被你放在烤箱里烤过之后，还变成了烤鸭蛋啊！ 薛世衍很累。 不论是符珍妮还是符文，亦或是曾经误以为是“侠女”的苏云卿……没一个正常的！ 单纯过头了啊混蛋！ 第4章 女装大佬薛世衍（三） ==================================== 五、在意的人 因为昨晚的事，薛世衍白天焉耷耷的，给人很心不在焉的感觉。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问出苏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啊。】 相较于“丫丫事件”给他造成的冲击，自觉智商被羞辱的薛世衍一下子就把礼物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直到天亮回到家才猛然想起来。 不过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所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牺牲自己去女装啊，这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吗？！】 还有那个“丫丫”…… 薛世衍捂住脸。 他恐怕很长时间都无法摆脱这个魔怔似的名字了。 下了课，被女生们邀请去小卖部的李秋妤婉言谢绝，看了眼表哥，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表哥，你昨晚没睡好吗？” “……别趴我肩上，累。” “嗯——”李秋妤手指点了点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听说你昨晚没在家啊？” 咳——！ 薛世衍拍拍胸口，转过身虚张声势地说： “说、说什么呢？你从哪里知道我昨晚没在家了？别造谣啊你！” “嚯？既然不是，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李秋妤把脸凑过来，眯着眼睛。 “心虚了吧？” 【这丫头……】 薛世衍暗想自己这表妹正事做不好，捣乱的功夫倒是一流，明明早上六点不到他就偷偷摸摸溜回家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啧…… 被看穿了吗。 薛世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不说我也知道，秋瑜告诉你的吧？”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秋瑜。 不过他好奇的是，昨晚秋瑜都睡下了，是怎么发现自己不见了的？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不承认你会做什么？” “这个嘛……”李秋妤转了转眼睛，“表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啊，好奇心最重了。一个大男生半夜偷摸溜出去，白天在学校哈气连天的，你猜我会做什么？” “……我不想猜。” “嘿嘿，为了探寻真相，我说不定会去跟所有和你有关系的女生打听一遍哦？” “你是魔鬼吗？” 薛世衍吐槽。 要是李秋妤真把昨晚他不在家的事告诉给所有女生，他在这个班就不用混了。 特别是黎冬瑶…… “那么为了满足一下表妹的好奇心，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这么多干嘛？” “你这个理由用不厌的啊！”李秋妤不满，“不就比我大几个月嘛，神气什么啊！” “反正比你大。” 薛世衍死猪不怕开水烫，说什么也不能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这要是说出来还得了？】 不仅半夜女装出门，还去了酒吧，最后甚至和学校里的女老师共处一室待到天亮。这几件事无论哪一个被李秋妤知道了，都是一场灾难。 他没那么傻。 见表哥态度坚决，李秋妤气得鼓了鼓腮帮子，又问： “真的不说。” “打死不说。” “哼！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她赌气似地别过头，又刻意用对方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昨晚小表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都哭了呢，某个人还没心没肺的……又不管我事，好心当作驴肝肺！” 【秋瑜……哭了？】 薛世衍一愣。 他今早上做贼心虚没等秋阿姨她们起床就来上学了，还真不知道这些事。 “你刚才说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李秋妤捂住耳朵摇头，“你自己去问，哼！” “表妹——” “别叫我表妹，不认识你！” “李秋妤——” “哼！” 好吧，这丫头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薛世衍虽然着急知道秋瑜的情况，但也明白得先把眼前这个姑奶奶给安抚好。 “我知道错了，不该对你们隐瞒，所以……” “真心的？” “比日月还真！”薛世衍举起手掌发誓。 “以后要有什么事，都不瞒着我们？” “肯定不瞒！” 先答应下来再说。 听到表哥的保证，李秋妤这才转过头来，没好气地说：“之前劝小表妹的时候一口一个‘一家人’的，轮到自己就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对对对，我的错！” “那你坦白吧，昨晚去做什么了？” “在那之前，你先告诉我秋瑜是怎么了吧？”薛世衍心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挠一样。 内向冷漠的秋瑜居然会哭。 这是他很难想象的。 【唯一的一次，是严立文和李秋妤他们那次吧。】 那时李秋妤过分的报复行为勾起了秋瑜恐惧的过去，让他心疼又怜惜，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秋瑜。 结果到头来，自己也做了同样过分的事吗？ “我不是说了吗？小表妹哭了啊。” “她……为什么会哭？” 只是一晚上没回家不是吗？ 李秋妤叹了口气，在薛世衍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表哥，你是真的不懂吗？” “呃。” “或许对你来说没什么，但对在意你的人而言，这是很危险的事吧？好好一个人忽然消失不见了，手机一直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人，换作是你的话，你会这么想？” 手机？ 薛世衍摸了摸口袋，才意识到手机不见了。 ——因为一直想着事情，他换衣服的时候都没发现。 “我手机掉了……” “哼，才反应过来吗？接电话那个人还骂了小表妹呢，骂的可难听了，还说手机是她捡的，不知道什么狗屁薛世衍。” 薛世衍脸一沉。 胸口生出一股怒火。 “还有呢？” “昨晚小表妹一发现你不在就立刻给我打电话了，以为在我那。后来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着，还报了警。一直到天亮的时候小表妹熬不住睡着了，我妈妈才把她背回了家。我想表哥你怎么可能失踪嘛，肯定会来学校的，一看果然在。” 听到这里薛世衍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就要走。 “你去哪？” “我回家一趟！” 原来早上秋阿姨她们不是还没有醒，而是彻夜在外面找自己吗？ 他越想越内疚。 “你别急啊！”李秋妤拉住他的手，“还没上早自习的时候我就已经给妈妈打过电话了，她让你别紧张，一切等晚上回家再说。” “那……我也要回去一趟！” “你是担心小表妹？” “……” “好吧，我看你也不像是睡过觉的样子，正好回去睡一觉。我等会儿去给你请假，小表妹在我家，我妈妈现在应该是去派出所接秋舅妈了，你自己把钥匙拿好。” 李秋妤说着，把一串钥匙递到他手上。 薛世衍点头。 飞快冲出学校，他心急火燎的在路边拦下辆出租车直奔李秋妤家。家里没人，薛世衍打开门鞋子都忘了换，直到站在李秋妤的卧室门口才停下来。 吞了吞口水，他深呼吸一口气。 握着门把的手轻轻扭动，生怕惊扰了什么。 房间里开着凉爽的冷气，秋瑜安静地躺在李秋妤香软的床上，仿佛沉睡千年的睡美人。 薛世衍小心翼翼走过去。 在床边蹲下来。 【睡着了眉头也皱的这么高吗？】 他抬起手想要抚平秋瑜脸上的愁容，指尖在眉头上还有几公分的地方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回来。 【要是弄醒她就不好了。】 心里想着，床上的秋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梦呓着呢喃： “薛……薛世衍……” “是我，我在这里。”他轻声细语的回应。 “薛世衍……” “嗯。” “你……我、我找不到你……” 忧伤又恐惧的声音。 一滴眼泪浸了出来，顺着眼角滑下。 落在枕巾上。 六、电器城的巧遇 薛世衍在秋瑜心目中的分量越来越重。 不止是因为“天使姐姐”，他的体贴他的关怀，甚至于被排斥后还硬贴过来的笨拙，到现在反而让秋瑜感到可爱。 她已经适应了薛世衍的存在。 这样的心情应该是她所期待的吧？即便没有意外暴露出真实性别这件事，拥有了这样心情的秋瑜也会选择坦白。 尤其是在发现到薛世衍消失那一刻。 半夜起床鬼使神差的到了他的房间，想要看看他睡着了没有。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没人，家里各个角落都找不到人，秋瑜安慰自己男生半夜外出很常见没什么，心却不由自主揪了起来。 他会去哪里呢？ 和朋友偷偷去网吧通宵，还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蜷缩在薛世衍的床上等了很久，闹钟上的分钟都整整转了一圈，他还是没有回来；静悄悄的夜里，门口稍有风吹草动都牵动她的神经，然而他依旧没有回来。 心一寸一寸往下沉，清冷的月光照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拿起手机，给李秋妤打了个电话。 怀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她宁愿听到对方说薛世衍夜里跑过去了，也不想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愿望很快落空。 被吵醒声音迷迷糊糊的李秋妤也不知道薛世衍在哪里。 “安心啦……表哥那么大个人了，肯定不会出事的。” 她安心不下来。 已经夜里两三点了，薛世衍在哪里做什么？他会不会遇到危险？ 再也等不下去，秋瑜语带哭腔地推醒了妈妈。 “妈妈，薛……薛世衍他、他不见了……” 哆哆嗦嗦的声音害怕又无助。 她不敢想象薛世衍在外面万一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只希望对方能平安无事。 …… 薛世衍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半夜跑出门让全家人担惊受怕一整晚，无论是什么惩罚都是理所应当的。 “嗯……” 什么惩罚都是理所应当的…… 个鬼啊！ “李秋妤！你给我解释一下！” 他大声咆哮。 抓起肩上的飘逸长发。 “咕嘿嘿……”李秋妤捂嘴笑，“是表哥你自己说什么惩罚都愿意的吧？变得更漂亮了不是很好吗？” “这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 这回说话的事小姑薛静宜。 她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睛睥睨着薛世衍：“前天晚上玩得很开心吧？居然和同学到网吧通宵，还把手机给丢了，让你穿个女装怎么了？我们可是一晚上都没睡啊！” “可是……” “没有可是！”薛静宜板起脸，“要么变成女孩子让我们开心一下，要么我们不管了，让你老爸来收拾你，你选吧！” 你们根本是拿我寻开心！ 但这件事又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憋在嘴里的话说不出口，他可怜巴巴地望向另一边的秋阿姨。 如果是秋阿姨的话…… “世衍女孩子的打扮也很可爱呢，就像多了一个女儿一样。” 秋瑾抚着脸，笑眯眯地说。 结束了…… 我堂堂男子汉的尊严…… 薛世衍沮丧地垂下头，坐在对面玩掌机的秋瑜瞥了他一眼，眼底盈着笑意。 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快又穿上了女装。 没有一点点防备。 他们现在是在一家休闲中心，为了给薛世衍长点儿记性，李秋妤提议让他穿女装和她们逛街。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通过，他现在还记得小姑意味深长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九龙山那次已经见过他女装的样子了，小姑一点儿也没在意侄子变成了“侄女”，还兴趣盎然地挽上他的胳膊跑到了女装店。 “你这白裙子款式太老啦，小姑带你去买漂亮裙子！” 【谁要漂亮裙子啊！】 无力的反抗没有任何作用，在秋阿姨的默许下，小姑完全把他当成了衣架子或者说玩具，搜罗出一大堆衣服让他挨个试，还用相机拍下来。 “嗯……就这套吧！另外这套和那套也给我包起来。” 长达一个小时的换装游戏结束，薛世衍换了身装扮。 贴合身材的紫罗兰色雪纺裙，纤细的腿上裹着丝薄的过膝袜。出了服装店又到了鞋店，李秋妤给他挑了双红色的高跟鞋，一走到街上比女生还要女生。 尤其是经过化妆大师李秋妤修饰过的脸蛋，白里透红弹指可破，用小姑的话来说就是“可以直接去拍美白广告了”。 逛了一上午，她们到休闲中心歇歇脚，顺便做了个按摩。 吃过饭到了下午，一行人又去逛电器城。 ——其实这才是她们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给薛世衍买一部空调。 原本订好的计划由于薛世衍的事做了些许调整，李秋妤和小姑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哪里是些许了……】 提着两个衣服袋子，薛世衍一脸疲惫。 纵使变得“比女生还要女生”，他终究是个对逛街没什么兴趣的男孩子，是在无法理解女生们为什么可以一逛就是一天，还腰不酸腿不痛。 太恐怖了。 【最该死的就是这双鞋……】 李秋妤给他挑的高跟鞋并不是太高，只比平跟鞋的鞋跟高那么一点点，但就算这样身为男儿的薛世衍也很难掌控这种走路的技巧，小腿肚上面像是有个钩子一直往上拉，很不自在。 我想回家…… 比起路人们注视过来的视线，他更在意自己的腿是不是快绷断了。 到了贩卖空调的地方，售货员小姐一个劲推销自家产品，等听到这是买给那个一脸幽怨的紫裙子“小姑娘”的，更猛夸“她”长得漂亮，这么热的天一定要用空调保护好皮肤。 【都什么鬼。】 薛世衍无聊地东看西看，忽然在店里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咦，那不是小表妹的班主任吗？” 李秋妤也注意到了。 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遇到孩子的班主任当然要打个招呼，秋阿姨喊了声让苏云卿转过头来。 “啊，是秋小姐……”脸上的笑容刚刚浮现，她一看到人群中的薛世衍眼睛立刻直了。 【？？？】 脑子里无数个问号。 秋瑾没注意到苏云卿异样的眼神，走过来说： “真巧啊苏老师，你也来买空调吗？” “呃……嗯。” 苏云卿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薛世衍。 薛世衍冷汗直流。 她和秋瑾说了会儿话，又和薛静宜等人打了招呼，语气平静有意无意地问：“这……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 说到“漂亮”这个词的时候，苏云卿加重了语气。 秋瑾自然不知道这个女老师是认识薛世衍的——在她印象里只见过一次面——更不可能看出这个女生其实是个男生，于是开心地说： “啊，她啊？她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就和我女儿一样呢。” “这……这样啊……” 苏云卿干笑。 身为薛世衍的家人，秋瑾她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女生”就是薛世衍。 可为什么一脸很正常的样子？ 难道男扮女装这种事其实是没什么的吗？ 苏云卿脑子有点混乱。前天晚上见到薛世衍的女装打扮她还以为是个人兴趣，如今看来，他家里人都是知道的？ 【这一家人……很不得了啊。】 要说秋瑜的男性伪装她还可以理解，毕竟有心理障碍。 但是薛世衍呢？ 莫非他也有“女性恐惧症”？ 别逗了！ 第4章 女装大佬薛世衍（四） ==================================== 七、哈哈、哈……哈 因为惩罚而穿上女装，没想到在买空调的途中意外遇到了苏云卿，不得不说，薛世衍的人生信誉再次遭到了严重危机。 这下子“女装兴趣说”恐怕是要坐实了。 苏云卿干笑着称赞： “啊——你亲戚这姑娘真、真漂亮呢。” “是吧？” 秋瑾露出自豪的表情。 就像自家女儿被夸奖一样。 【这有什么可自豪的啊！我是男生啊！】 薛世衍在心里吐槽，恨不得立马把两人分开。 ——再这样讲下去，他脸皮都快燃烧成粉末了。 苏云卿眼皮一抽，不知该怎么形容内心的心情，只能打着哈哈说： “是啊是啊，脸长得漂亮，皮肤又好，我看了都羡慕……” 【仔细看看，这个薛世衍真的很像女生啊。】 虽然前天晚上识破薛世衍身份的时候已经够她震惊的了，今天再一见面，她更是忍不住把这个“女生”每寸肌肤都扫一遍。 个子高挑，体态匀称，唯一的缺憾就是胸部很平，和男生没什么两样。 不对…… “她”本来就是男的。 苏云卿看着看着，就会忘记“她”男生的身份。 【比起那天晚上，又更漂亮了。】 这很正常。 毕竟前天晚上薛世衍只是套上裙子和假发就出门了，今天可是让李秋妤好好捯饬过的。 一眼看起，“她”皮肤都泛着雪白的光，犹如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但这个“公主”是个男人…… 【真的是男人吗？】 事到如今，苏云卿忽然开始怀疑自己。 说不定—— “她”真的是个女生？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前天晚上一起睡觉的画面就在眼前一闪而过，毫无疑问，薛世衍的的确确是个男生。 【……我纠结这些干什么？】 甩了甩脑袋，苏云卿心不在焉地问： “对了，这孩子看起来上高中了吧？在哪里读书呢？” 她很想知道秋瑾的反应。 明明是男生，却穿着女生的裙子，身为家长难道真一点点顾虑都没有吗？ “她啊……”秋瑾略有迟疑，然后笑容满面的回答，“她在一中上学。” “一中吗？那学习一定很好吧。” “就是说啊，一放假就待在家里学习，朋友叫出门玩也不去，我这个当阿姨的看着也担心啊，这不正好周末来买空调，就带她出来了，顺便再买些漂亮的衣服。” 【你说的是谁啊？！】 不止是苏云卿，薛世衍也在心里吐槽。 “哦——这样啊，”苏云卿附和了一声，又问，“她在一中哪个班？我正好认识一中的老师，可以拜托照顾照顾。”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呢？” “不麻烦不麻烦，这么漂亮的姑娘谁看着都喜欢啊。” 苏云卿已经不在乎薛世衍家里人的反应了。 她更想看看这个“故事”能编到什么时候。 眼看再这样下去就要穿帮，薛静宜横插进来东扯西扯，很快就将话题转向了其他地方。 苏云卿虽然略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 买好空调，秋瑾热情地邀请苏云卿一起逛街，对方欣然同意。 薛世衍头都大了。 李秋妤注意到他不自在的表情，凑过来问： “表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是不是因为苏老师？安啦，她不可能看出你的身份的！” 问题是她早就看出来了啊！ 薛世衍苦笑。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他扯谎说前天晚上只是和同学去网吧玩了一晚，苏云卿和酒吧的事只字未提。 秋阿姨她们到现在还以为对方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儿炫耀“薛世衍”这个“亲戚家的女儿”。 【太丢脸了！】 薛世衍光听着她们的对话就脸红耳赤，更别说苏云卿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果然是最残酷的惩罚。 他欲哭无泪。 几人欢喜几人愁，这边如履薄冰，另一边，秋瑜瞪大了眼睛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苏云卿身上。 【既然是逛街，肯定会遇到喜欢的东西吧？】 她开心的想。 这样一来，就能既不暴露送礼物的想法又可以得知对方想要的东西了。 “苏老师，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太鲜艳了，我喜欢素一点的。” “那这件呢？” “嗯……稍稍有点贵。” 女人逛街购物无非就是衣服鞋子化妆品这一类东西，上午逛了一圈，下午换个地方再逛一次，用小姑的话就是“转入下半场”。 “这也是货比三家啊，买东西当然要买最合适最便宜的。”李秋妤说。 “……给我买衣服的时候你们倒是犹豫一下啊！”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嘿嘿……因为表哥你那么漂亮，买什么都值啊！” ——说白了就是好玩。 秋瑜衣柜里没几件女生衣服，趁着这个机会小姑也给她挑了好几件蓬松的小裙子。 ——所以说，上午真的是薛世衍的专场 两个孩子都买，自然不能冷落了李秋妤，最后就连秋阿姨和小姑也忍不住找了几件心仪的去试穿，把薛世衍独独留在外面。 “那个……” 悄无声息，苏云卿站在了他身后。 冷汗从额角流了下来。 “有、有什么事吗？”他转过身，故作无辜地眨眨眼睛。 “薛世衍同学，你真让我惊讶。” “薛……薛世衍？你在说我表哥吗？” “……” 苏云卿眯起眼睛。 薛世衍硬撑着一无所知的纯真表情，背上的衣服却早已湿透了。 【不能露怯！】 虽说苏云卿知道他女装的事情，但在刚才小姑和秋阿姨一阵吹捧下，他那还敢承认？ 不…… 这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 这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问题！ 对方怎么想是她的事，薛世衍已经决定死皮赖脸也要把“女生”的身份维持下去了。 “你装的还挺像。”苏云卿忽然一笑。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薛世衍继续装傻。 等到秋瑜她们换好衣服出来，苏云卿评价一下，突然说：“对了，我刚给秋翎看上一件衣服，挺合适的。秋翎，我带你进去换吧？” ——秋翎是之前被问到的时候临时编的名字。 说到后面，她意味深长地盯着薛世衍。 直把后者盯的脸色发白。 在小姑她们眼里苏云卿不知道薛世衍的真实性别，又怎么能让她给一个男生换衣服呢？于是纷纷摇头，说孩子这么大了，让“她”自己去换就行。 “正好我也选了一件，一起换方便。” 苏云卿随手从衣架上扯下两套裙子，不由分说就拉起薛世衍的手往更衣间走。 一下子其他人都紧张起来了。 这还得了？ 家里人之间随便玩玩还无伤大雅，反正又不是没见过，而且薛世衍的女生打扮的确很赏心悦目。但是这件事让外人知道性质就不同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要过来阻止，她们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女老师力气好大，不过轻轻一拨就从她们中间穿了过去。 “诶，等……” 秋瑾急忙转过身刚要抓住薛世衍，更衣间的门“啪”的一下合上了。 门外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怎、怎么办？”始作俑者的李秋妤慌了神。 薛静宜咽了口唾沫，嘴巴说着“镇定”，眼珠子也不安地转动。 秋瑜沉着脸。 唯有秋瑾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结巴地说：“不、不用担、担心，我我、我和苏老师挺熟的，她她她、她也不像那种大嘴巴的人，解释、解释一下肯定不会有事……的吧？” 这心虚的语气一点儿也不能让其他三人放心。 八、薛定谔大欢喜 薛世衍被苏云卿按在了更衣间的门板上。 “那么，让我们来换衣服吧？” “咳咳……” 无论是说话的内容还是语气，这怎么看都像是流氓在调戏良家妇女。 薛世衍紧张地靠在门板上，前无去路后退无门，只能尴尬地笑： “那……那个……我、我自己来就、就可以了。” “是害羞了吗？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看过。” 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啊！ 他呼吸一窒，顾左右而言他：“两、两个人挤到一个更衣间会让店家很困扰吧？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所以……” “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 “你是秋……秋瑜妹妹的老师吧？我们第、第一次见面，又不熟……我很困扰的……” “呵呵，还在装吗？” “你说什么了，我、我不是很明白……” 薛世衍眼珠子乱转。 服装店的更衣间都是一个个单独隔开的，空间狭小，他们两个人一进来就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 苏云卿又刻意不给他反抗的空间，把他逼迫到门板上，这样一来心里的压迫感就更大了。 薛世衍抿了抿嘴唇。 脑子急速转动。 这时候该怎么办？ 眼睛向下方瞄去，门把就在腰部的位置。 【只要拧开冲出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苏云卿将门把上方的门栓闩上。 “来吧，该换衣服了，她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要不要做的这么绝啊！ 这下子他是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苏云卿勾起一抹笑容，盯着他慌张的眼睛说：“怎么了？是不会穿女孩子的衣服吗？没关系，姐姐帮你。” 咳—— 什么？？？ “喂！你、你干什么！”薛世衍目露惊恐。 “既然你不动手，那只能我来了啊？” “你你你、你不要乱来啊！” “放心，姐姐很温柔的。” “救、救命啊唔——” 薛世衍拼命按住裙子，刚大声呼救就被苏云卿捂住了嘴巴。 湿热的气息贴到耳边：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吧？要是把外面的售货员小姐叫过来了……呵呵。” “呵呵”两个字砸在薛世衍心口上，重如千钧。 【对，不能把服装店的人惊动了——】 他“屈辱”的想。 脸蛋上红霞密布，嫩的像是能捏出水来。 “知道吗？和男孩子不同，女生的连衣裙要从下面往上脱哦？” 不要用一种科普的语气做这么猥琐的事啊！ 薛世衍脸红的能滴出血，死死抓住裙角，誓不能再让对方更进一步！ “哦对，你是‘女孩子’嘛，”苏云卿眯着眼睛微笑，“只是不知道这裙子下面的内裤……是三角的还是四角的呢？” 一开始是想看这些人能装到什么程度，现在却对“薛世衍”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脱女孩子的衣服没什么意思； 脱男孩子的衣服更没什么意思。 但如果是二者的叠加呢？ 电影《阿甘正传》里有一句话：人生就像一盒各种各样的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好奇心是驱使人进步的重要动力。 即使明知面前这个“女生”是男生，他足以以假乱真的外貌也有很大的欺骗性。苏云卿此刻就像是正在品尝巧克力、亦或是观察着盒子里猫的状态的人，禁忌和期待支配着她，让她迫不及待想要一看究竟。 紫罗兰色的裙角慢慢被拉了起来，没有出现四角内裤的踪影。 【果然……是三角的吗？】 苏云卿自认为自己秉承着“学术”的目光，绝不会有什么满足私欲的想法。 一个疑问被解答。 往往意味着下一个疑问的出现。 知道了这个“女生”穿的是平角内裤，那么到底是什么款式的三角裤呢？ 男士还是女士？ 腈纶还是棉绒？ 朴实无华还是可爱的蕾丝？ 亦或是…… 性感的情趣？ 【不不不……再怎么说情趣还是过分了，秋小姐她们再恶趣味也不至于这样吧？嗯——果然还是蕾丝吗？】 从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愈发粗重。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眸如十五夜空中的皎月，又大又亮。 “等……等等……不能、不能再上去了啊……” “都是女生，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 苏云卿露出暧昧的笑容。 【你是哪里跑出来的变态啊！正经点啊！】 薛世衍一只手按在裙子上，另一只手悄悄移向了后面的门栓。 这时苏云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裙子下面，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轻轻的…… 轻轻的…… 千万不要被发现。 一边死命抵抗着苏云卿的动作，一边在门栓上操作，这高难度的挑战让薛世衍有点分身乏术，要么挪了下门栓裙摆被猛地往上提了下，要么转移精神全力按住裙摆，又顾不得把门栓解开。 “等、等一下，我自己来换……” 薛世衍打算找借口拖延下时间。 至少让对方不再那么执着拽自己裙子。 “也行啊。” 呼—— 他松了口气。 下一秒，裙子被整个掀了起来。 “骗·你·的——” ——？？？ 飞舞起来的裙子遮住了视线，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紫罗兰色的薄布。布料对面有一个人型的剪影，正低着头盯着自己下面，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哦，原来是浅绿色的啊。” 浅绿色的啊…… 浅绿色的…… 浅绿色…… 浅绿…… 绿…… 薛世衍脸都绿了。 万万没想到，用来让对方放松攻势的借口，反而让自己放下了警惕。 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脑子一片空白。 放在门栓上的手指一紧张，“啪”的一下把门栓解过了。 被掀起来的裙子缓缓落下去。 他看到了苏云卿的脸。 咔擦—— 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没有引起里面两人的注意。 门忽然从外面被拉开了。 “表、哎呀——” 是李秋妤的声音。 【……为什么……不早点……】 在摔倒在地上之前，这是薛世衍唯一的念头。 谁都没想到更衣间里的人会忽然摔出来，即便是一直在外面紧张又忐忑的秋瑾等人也长大了嘴巴。 背贴着门板的李秋妤被撞了一下，踉跄着往前几步。 在她空出来地方，“嘭”的一声摔出来两个人。 薛世衍倒在下面，裙摆卷在了大腿根部；在他上面，苏云卿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下意识抓在他大腿上。 他一条腿自然垂在地上，另一只腿高高抬起。 从其他人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苏云卿抓住了这个“女孩”的腿，做出奇怪的姿势。 “啊……” 薛世衍愣愣地张了张嘴巴。 混乱的脑袋里挤不出一个字。 还好他的腰下面堆着裙摆，再加上有苏云卿身体的遮掩，离得远的人看不清。 但这也足够羞耻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另一个人摆出【女下位】的姿势。 而且对方也是女性。 【这……这、这算什么？】 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蛋愈发红润了，像是刚摘下来的西红柿。 不过苏云卿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她的右手掌压在薛世衍后脑勺下面。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果断伸出了手。 【报应来的太快了吧。】 苏云卿郁闷的想。 …… “嘿！你知道吗？” “什么？” “苏老师啊，辞职了！”周末过后开课的第一天，苏云卿向教务主任递出了辞呈。 第5章 苏云卿老师……麻烦了（一） ========================================== 一、舆论风暴 一个初中老师的辞职并不会在学校里掀起太大波澜。 但如果是一个美女老师就不一样了。 苏云卿负责了三个班级的语文课，还是初三9班的班主任，临近初三毕业前夕突然辞职，立刻引起了初中学生们的热议。 ——当然还是那句话，因为她是美女老师。 苏云卿在学校里也算是个名人，待人和气、举止优雅，除了她带过的学生外，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知性的气质吸引，恨不能早生或晚生几年转到她的班里去。 只有她带过的学生才知道这个外表柔和的女老师在课堂上有多严厉。 很多人都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忽然辞职，其中不乏私下的爱慕者。随着舆论的发酵，这件事原本只在初三几个班被讨论，后来扩散到整个初中部，再后来连隔壁高中部的学生们也闻到了风声。 太不寻常了。 苏云卿虽说只是初中部的老师，但高中部里有很多学生也是她当年教过的，平时偶尔会走动关心一下。 大家都在猜测她为什么辞职，明明带的初三就快毕业了，这段时间也没瞧出有什么异常，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呢？ 好事者有之、阴谋论者亦有之。 有人说苏老师辞职这么果断，肯定是生活上出了状况，要么是傍上大款去当豪门太太，对老师这份职业瞧不上了；要么就是染上绝症不久于人世，想静悄悄地离开，一个人走完最后的时间。 说这话的人振振有词，用各种花边新闻和地摊故事佐证自己的言论，随后便被突然闯入教室的一群男学生拖倒厕所一顿胖揍。 到头来还是没人知道苏云卿为什么辞职，她班里的学生去问，得到的也只是含糊不清的回答。 “不要被老师的事影响了，专心在学习上。放心吧，我一定会亲眼看着你们毕业的。” 因为对班里的事很严厉，赏罚分明，班里的学生平时不怎么亲近她。但一得知她辞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学生们一时难以接受，部分泪腺丰富的小女生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哭了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学生们如此真情流露。 眼眶也不禁泛红。 苏云卿辞职的消息就像是一阵盘旋在海蓝中学上空的龙卷风，在各个角落都有讨论争辩的声音。 渐渐的，一个十分离谱的原因开始在学生中间流传。 俗话说得好——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像这样的舆论热点，往往越离奇、越不可思议的“小道消息”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真正在乎苏云卿如何的只是少数。 大部分人只是凑个热闹，尤其对象还是学校中小有名气的美女老师。 当事人三缄其口的态度更是让人放飞了想象的空间。 有这么一个说法。 说苏云卿表面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其实私生活很糜烂。她经常用惩罚作为借口让男学生去打扫泳池，躲在一旁偷看；更有甚者声称苏云卿和某个男学生有私情，他曾亲眼见过两人在泳池私会，做了些很下流很龌龊的事情。 不止如此，她男女通吃，连女学生都不放过。 据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学生证实，在夏游那天有个高年级的女学生很害羞地问苏云卿喜欢什么礼物，还当场告白了，当时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不会吧？这也太……” “说不准哦，你看苏老师一直没男朋友吧？也没见她和哪个男老师走得近。” “这不可能！” 对于这种说法，私下里爱慕着苏云卿的男学生们格外激动。 倒是有少部分女学生暗自惊喜…… 咳咳，这个暂且不论，其实在这之前还有更劲爆的“内幕”。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说法，听说苏老师其实不是主动辞职的，是教务主任逼她辞职。在这个最新的传闻里，教务主任得到了某些学生的举报，说苏云卿在周四晚上和一个女人住进了情侣宾馆，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出来，还被拍了照片。 结合后来“女学生告白”这个流言的出现，这刺激的消息再次引爆了吃瓜学生们的讨论热情。 “情侣宾馆”这个名词对这个时代的学生们来说并不陌生，哪怕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吗？只要上网搜一下，各种眼花缭乱的描述和马赛克图片就挤满了眼球，什么SM、COSPLAY、水床、鸳鸯浴…… 再加上还是一对女性，这更让一部分特定人士血脉偾张。 “百合赛高！” “女教师与女学生.avi！” “苏云卿一定是女王……” 好吧，这部分被模糊了焦点的声音自动忽略过去。 总而言之，一连串让人应接不暇的消息接连爆出来，不管信与不信，都造成了很大的舆论效果。 这也让教务处内酝酿着空前的风暴。 “苏云卿辞职这件事到底是谁捅出去的！” 教务主任张岱年狠狠拍了下桌子，表情狰狞。 上午苏云卿才辞职，下午消息就满天飞，这要说没人搞鬼傻子都不信。 但问题的关键是，到底是谁在搞鬼？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他坐回到办公椅上，阴沉着脸问。 副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嗫嚅说： “这、这件事就周六来开会讨论的几个年纪主任知情，难道是他们……” “废话！不是他们难道是我吗？！” 怒意难平的张岱年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阴鸷地盯着满头大汗的副主任，“还是说……是你？” “不敢不敢！” 副主任连连摇头。 “哼——没出息的样子。” 张岱年冷笑，副主任唯唯诺诺的模样让他得到了极大满足。但很快他又头疼起来，为苏云卿辞职引来的风暴犯难。 前段时间校长出国交流去了，这件事由他全权主导，要是一个不小心造成了海蓝中学的丑闻，他可没办法和校长交代。 【重要的是校长那关……】 校长一向袒护苏云卿，让他又妒又恨。这次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他有理有据相信即便校长回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还是那句话，前提是处理得当，不影响学校方面的声誉。 “主任您说……会不会是苏云卿她……？”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她自己爆出去的？”张岱年沉思片刻，摇头，“这对她有什么好处？走人是一定的了，让她主动辞职已经给足了面子。苏云卿是个聪明人，知道进退，往身上泼脏水除了恶心自己还有什么用？” “可是，处理这件事的可是您呢。” 副主任提醒。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张岱年差点跳起来。 “你……你是说，这是她的报复？” 想想也是。 苏云卿肯定知道自己看她不顺眼。当初校长提拔她当班主任，自己就百般阻挠，最后实在阻拦不下去就给了她一个最烂的班级，如果是报复的话就说的通了…… “她这是走之前还要捅我一刀啊。” 张岱年咬牙切齿，心中暗骂混混女就是混混女，披上一层人民教师的皮手段还是那么下作。 【当初当她班主任的时候就瞧出来了，这人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那……？”副主任问。 “你去把苏云卿给我叫过来，顺便……仔细查查周六开会的人里有谁和苏云卿有过过节。她虽然嫌疑最大，其他人也不能排除了。” “不愧是主任，处理事情总是这么周全！” 副主任讨好地拍着马屁。 张岱年冷冷一笑，挥手让他出去。 这件事…… 一定要谨慎处理。 二、辞职的理由 薛世衍直到下午才听说了苏云卿的事。 他们班里有几个学生也是苏云卿带过的，此时正热热闹闹的讨论，各种流言的版本都拿出来说了一通。 让人意外的是严立文本该对这种事最感兴趣，他却沉着个脸牢牢坐在座位上。 “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泳池那个太假了吧？我听我弟弟说了，他们初中本来就有这个规矩，犯了错的去打扫泳池，每个班主任都这么干。” “那……果然是百合？” “这我就不知道了。” “嘿，我觉得挺靠谱的！”有人横插一嘴，“苏老师那么漂亮不可能没有男朋友吧？可你们谁见过？以我多年百合豚的经验，她肯定是个蕾丝边！” “切，你又知道了？上次还说黎冬瑶是蕾丝边呢。” “话说夏游那天他们初三是和我们高一一起的吧？也就是说，那个女生是我们高一的？” “我就想知道和苏老师开房那个是不是她。” “哪个班的？” “你们TM说够没有！” 忽然“嘭”的一声，严立文掀翻课桌猛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他转过头来眯着眼睛，一个个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些人：“背后嚼人舌根，知道“耻”字怎么写吗？没影的事，傻逼一样说个不停，脑子被驴踢了？” 他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双眼杀气腾腾。 “我不想再听到这些事，这是警告，懂？” 严立文平时嘻嘻哈哈的，不代表他不会生气。这样的人一旦生起气来是很恐怖的，只要见识过他非人力量的人都不敢轻易碰其虎须。 刚才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一声。严立文又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踢飞面前的椅子一扭头就往外跑。 等他走后，教室里的人才嘘声连连说： “什……什么啊，还警告，他以为他是谁？” “就是！” “那个……严立文是喜欢苏老师的吧？”有人记起了什么。 “哦——对，初三那时候还全校告白来着。” “难怪了，喜欢的人被这么说……” 刚才还愤愤不平的人又有些心虚起来。 “表哥。”李秋妤凑了过来。 薛世衍点头。 想了想也跟着跑了出去。 严立文的动作很快，几下就不见人影了。但薛世衍不担心跟丢，从刚才同学们的对话中，他能猜到对方去哪里了。 【原来严立文喜欢苏老师吗……】 他整天吊儿郎当调戏女同学，薛世衍还以为他是个标标准准的花花公子呢。 没想到还有冲冠一怒的时刻。 到了初中部秋瑜的班级，教室里没见到人，苏云卿也不在。他一刻不停转身就往教职员办公室跑，祈祷这只笨牛可千万不要干傻事。 前方传来吵闹声。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和你无关。” “苏云……苏老师！你肯定是被冤枉的对不对？” “严立文同学，马上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你不是初中部的学生，请立即离开。” “好！你不说，我就去找教务主任！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什么！” “你……” 严立文板着脸往这边跑，薛世衍一听哪敢让他过去？连忙上前将他一把抱住。 “严立文，你冷静一点！” “哥们儿？你怎……你让开！” “薛世衍！别让他去捣乱！” 严立文的力气很大，薛世衍差点抱不住。还好这时候苏云卿赶过来了，仅一只手就把这头蛮牛给控制住，竖起眉毛呵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能让你受委屈！肯定、肯定是有人陷害你！” 严立文大喊。 周围来来往往很多学生，还有一些老师，都看了过来。 苏云卿深吸一口气： “搞清楚你的身份，严立文同学。你是学生，我是老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我意思吗？”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严立文垂下头，但很快又抬起来，“所以我要怎样也与你无关！” “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就是无理取闹！” “你……” 苏云卿没想到严立文还是这么倔，狠话说尽都没用。但她也不能放任对方，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他看样子还要去教务处闹事，苏云卿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当不了老师了，可这个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不能牵连到他。 想到这里，她露出厌恶的表情，指着严立文冷冷地说：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开心吗？把自己当成英雄了是不是？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一厢情愿的小鬼……自私自利、不顾他人的感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可你又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这里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对我的事有帮助吗？” 在苏云卿一句句戳心的质问下，严立文哑口无言。 “呵，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就明白告诉你。是！那些人说的全都是真的！我私生活不检点，还喜欢女人，满意了？是不是很生气，觉得被欺骗了？是啊，我平时装装样子，就把你们这些白痴骗得团团转，还把我捧成‘女神’？瞧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没谁逼我，也没谁冤枉我，是我自己不想干的。受够你们了，一天天正事不做，整天情啊爱的，是学生就给我滚去好好学习啊！还往我抽屉里塞情书，你们真喜欢我吗？只是想炫耀吧？为了你们那点儿可怜的自尊我忍很久了，不想再忍下去了！” “苏老师，这有点过了吧？”一个老师走过来说。 “呼——” 苏云卿吐了口气，烦躁地挥挥手。 “懒得理你，想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严立文喃喃地问。 “骗你你给我钱？” 苏云卿讽刺。 这一番自爆的言论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更遑论一直喜欢着她的严立文。 他的心就像是被撕成一片一片，再放进绞肉机里狠狠碾成肉沫。 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我……”他艰难的喘息一下，轻声说，“我懂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呵。” 推开薛世衍，严立文脚步蹒跚一步一摇地往楼下走。 周围的学生对他目露同情，又对苏云卿刚才的言论感到恶心。 老师们驱赶学生让他们不要挤在这里，随后回到办公室，至始至终没有再看苏云卿一眼。 苏云卿自嘲地笑笑，从另一边楼梯下去了。 薛世衍远远跟在后面。 到了操场边上一排洗脸池前，苏云卿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水浇在脸上。 来来回回浇了很多次，她才将手撑着台子边沿，头也不回地说： “跟着我干嘛，来看我笑话吗？” “为什么辞职？”薛世衍走到她身边。 “你也来问这个？烦不烦啊。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想干了。” “骗人的吧。” “……”苏云卿沉默片刻，冷笑，“信不信随便。” 薛世衍侧头盯着她湿漉漉的脸颊，平静地说：“一个不想干的人会在辞职前两天跑去买空调？” 苏云卿是住教师公寓的，如果真要辞职，她何必花冤枉钱？ “我装到新家行不行？” “今天才递交辞呈，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住所了？”薛世衍说，“距离毕业还有半个月吧，什么时候老师辞职这么快就处理了？” 很显然，苏云卿在撒谎。 辞职这件事绝对另有隐情。 第5章 苏云卿老师……麻烦了（二） ========================================== 三、没有办法 如果是一般人，薛世衍或许真会被苏云卿刚才的表现糊弄过去。 以为这是个性格恶劣的老师。 但他了解更多内情。 从常理分析，一个刚提出辞职的人怎么可能在两天前去买空调？除非被开除，各个行业在辞职这件事上都有一个缓冲期，这是为了人事安排，通常在半个月或一个月。 薛世衍不了解学校老师的规矩，但初三还有半个月就要毕业了，这时候不可能临时更换一个班主任。 她至少要带完这个学期。 从这个方向推导，如果苏云卿说的是真话，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她现在就租了屋子。 这不符合常理。 要说提前找房子这没什么，可有人会提前半个月租下让房子空着么？锦城的租房还没有到这么紧俏的地步吧？ 学校周边的租房或许很抢手，但她又不当老师了，整个锦城难道连一间能约到半个月后租的房子都没有吗？ 就算是这样，空调呢？ 谁会在一间要空半个月的房子里装空调？ 如果说未雨绸缪的话，这也太夸张了吧？ 更重要的是…… 学校里主要流传的几个“内幕事件”他都有印象。除了“夏游女生告白”不清楚以外，泳池和宾馆甚至他本身就是当事人。 只是现实和传闻多少有点差距。 他在泳池和苏云卿摔了一跤，纯粹是意外；至于“情侣宾馆”，他记得那个老大爷开的是普通旅馆，和“情侣宾馆”半毛钱关系没有。 只能说流言蜚语在传播过程中扭曲的太严重了。 别人不清楚，他相信苏云卿绝不是因为这些才辞职的。 “原因出在那张照片上，对吧？” 薛世衍很快想到了关键点。 “泳池事件”发生在学校内，“夏游告白”在场也有很多学生，传出些离谱的谣言并不奇怪。唯一让人诧异的是“情侣宾馆”这件事，那个地点按说和学校没什么关系，应该也不会有人认出苏云卿老师的身份，学校是怎么知道的？ 照片…… 是谣言的巧合，还是有一部分真实性？ 听到薛世衍的分析，苏云卿微微一愣，随后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摸了摸脸。 “没看出你还有当侦探的潜质。” “所以……真的有那张照片？” 薛世衍皱眉。 这其实也不是他有多聪明，只是了解的内情比较多罢了。 苏云卿和他到了一处树荫下。 “今天早上教务主任找到我，给我看了张照片。”她在石凳上坐下，悠悠说，“那天清晨我们出门的画面被拍下来了，教务主任认为我有损教师的形象，让我主动辞职。” “等等——就算我们那天被拍了，又能怎样？那只是普通的旅馆吧！” 薛世衍说。 他对面的苏云卿随即露出苦笑。 “可问题是，在那张照片的画面里我们的确是从情侣宾馆出来的。” “……P图？” 这样的话就算诬陷了，必要时候可以报警让警方甄别那张照片。 “不，是角度问题，”苏云卿摇头，“在张大爷隔壁有一间情侣宾馆，拍照的人用了错位的技巧。” “这……” 薛世衍犯难了。 不是P图的话，怎么证明他们是住在隔壁普通旅馆里的呢？ “对了！可以找那个张大爷作证！” “我也想过，不过张大爷做事有原则，不会碰客人的事。” “哪……那个警察呢！” “你忘记我干过什么了吗？” “呃——” 说起来，这时候的苏云卿应该尽量避免和警察接触才对。 那晚为了不制造更多麻烦，她谎称自己小区的钥匙掉了。如果找到那个警察，其他先不说，至少住的地方苏云卿就撒了谎。 到时候怎么解释？ 说因为紧张说错了话？ 以那个警察精明的样子，这样的借口显然无法成立。 “所以，没有办法了啊……”苏云卿轻笑。 只是风轻云淡的背后，是否真有这么洒脱呢？ 她劝薛世衍： “出了这事儿，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你心里明白就行，别说出去。” “为什么？” 薛世衍不解。 现在学校里的舆论对苏云卿很不好，在刚才对严立文那番话传出去后会有什么反响更可想而知。苏云卿明明不是那样的，她知道，薛世衍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 任由这些脏水泼在身上，别说是海蓝中学了，以后她恐怕真的再也当不了老师。 这时候唯一能帮她的只有薛世衍。 【至少，得把那些过度扭曲的言论澄清。】 “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苏云卿定定地看着薛世衍，“你一个人是无法扭转舆论的，要让别人相信你，除非拿出证据……你是要对别人说泳池那个男生是你，还是证明那个女生是你？”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薛世衍能够承受的。 尤其是后一个。 “为了自己让学生牺牲什么的……”苏云卿轻笑，“你要是真这么做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让我不留遗憾的走吧。” 能把9班的孩子们带毕业，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我也有责任……” “而且就算你拿出证据也没用，至少情侣宾馆那张错位照你没有办法解释，最多从不知名的女生变成学校的男学生……更糟对吧？” 的确。 不解释清楚那张错位照，就什么都没用。 相较于苏云卿看似洒脱的态度，薛世衍内心沉甸甸的，非要说的话，这件事他得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下午第四节下课，他把身边的人都找了过来——除了严立文，这家伙现在状态有点不好，为了苏云卿说不准会干出什么蠢事。 集思广益比一个人闷着脑袋想效率的多。 “这件事原来和你也有关系吗……” 多日不见的夏果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人却精神了。 身上更有一份沉淀下来的稳重感。 不止是她，薛世衍还叫来了李秋妤、秋瑜，甚至是秋瑜跟屁虫的沈萌春。 他们一群人在校外找了个咖啡厅，商量该怎么帮苏云卿老师。 “秋瑜同学……” 沈萌春有些担忧地捏了捏手指。 秋瑜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表哥，你找我们过来肯定有什么想说的吧？”李秋妤见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笑嘻嘻地问。 于是薛世衍很简短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包括泳池和酒吧的事。 不知怎的，等他说完，几人之间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沈萌春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秋瑜略微有些恍然，随即眼神更加冰冷；李秋妤仰起头，专心盯天花板上的花纹；夏果虚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薛世衍轻咳一声。 “那个……我的事先放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苏老师的事。” “我为什么要帮她？”夏果问。 还未等尴尬的薛世衍开口，秋瑜说话了：“不能让苏姐就这样辞职。” 沈萌春咽了口唾沫，也跟着点头。 她一向以秋瑜马首是瞻。 李秋妤看出表哥的尴尬，替他缓颊说：“果果姐，这事表哥虽然很多不对……但主要原因也是为了帮小表妹嘛，你就暂时原谅他吧！” “不想帮忙的人可以现在就走。” 秋瑜刺了一句。 夏果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忽然露出笑容： “既然是青梅竹马专程来找我……好吧。” 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又扭头问李秋妤：“小秋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对我们说说？” “……诶？” 李秋妤眨眨眼睛。 “关于那位苏老师的流言里……其中一个是你吧？” “诶——？！” 四、调查 因苏云卿辞职而引爆的各式各样流言中，唯有“夏游女学生告白”这一个是有多位目击者作证。 在她们的说法中，有个高年级女学生在活动途中忽然出现，拉着苏老师问了很多问题，还当场告白。 排除掉“告白”，其中提到一个细节。 ——那个女生问苏云卿喜欢什么礼物。 “当然，只是这样是怎么都怀疑不到你身上的，”夏果轻笑，“只不过……刚才薛世衍顺便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你的表情很不自然呢。” “呃……” 李秋妤不禁缩了缩脖子。 “再加上刚才秋瑜和沈萌春也下意识看向你……” “呜——”面对夏果很有压迫力的眼神，李秋妤发出小动物似的求饶声，苦着脸说，“我承认，是我……” “很好，证据确凿，可以抓起来了。” “不要突然宣判我犯罪了啊！” 李秋妤跳了起来。 “呵呵，开个玩笑。”夏果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把手掌正面翻上来，勾了勾手指。 “果果姐你真是的……” 李秋妤抱怨着很自然地把脑袋伸过去。 夏果娴熟地挠着她的下巴。 仿佛是在逗小动物。 【等等——】 薛世衍捂住额头。 李秋妤所谓的“告白”肯定是乌龙一场，这自不必说。 但是…… 【我的表妹什么时候被调教成这个样子了啊！】 看着夏果与李秋妤之间和谐的互动，他冷汗直流。 太可怕了…… 夏果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李秋妤的事虽然是乌龙，但暗中传出来的人用心很险恶啊，”夏果一边挠着李秋妤的下巴，一边托着腮帮子分析，“她明显是想借‘情侣宾馆’的事往苏老师身上泼脏水。” “那个‘她’是谁？” “是谁并不重要，我更在意的是传出‘情侣宾馆’那个人——他和其他谣言的传播者不同。” 夏果虚眯着眼睛，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嗯……有什么区别吗？” “你也说了吧？苏老师之所以会主动辞职是因为那张错位的照片……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早上才辞职，立马消息就泄露了出来？中考前夕，为了考生们、尤其是秋瑜她们班里学生们的情绪，于情于理都不该这时候泄露出来才对。” “是谁把苏老师辞职的消息泄露出来的？再者，‘情侣宾馆’的传闻为什么和事实这么贴近？综上所述，我不得不怀疑这两个消息的幕后藏着同一个人，甚至其他谣言能流传这么快也未必没有他的推波助澜……想要把水搅浑？目的是什么？”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苏老师不能辞职。”秋瑜说。 “你说的没错，既然她是被冤枉的，这事儿还和薛世衍有关，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夏果把食指放在鼻梁上，低头思考。 其他人都眼巴巴看着她。 “你有什么头绪吗？”过了一会儿，薛世衍忍不住问。 “与其去向学生们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釜底抽薪，”夏果抬起头，扫了眼众人，“是谁把那张照片交给学校的？把他找出来，让他承认是错位拍摄。只要辞职被撤销，其他谣言随着时间流逝不攻自破。” “可……那个人是谁呢？” 被挠着下巴的李秋妤疑惑地问。 “这还用问吗？” 夏果歪了歪脑袋。 一副“难道你们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的表情。 “把照片举报给学校，那么有两点是肯定的：第一点，他和苏老师有恩怨，不然不会故意错位拍摄，第二点更直白，他当时肯定在现场。” “那么问题来了，既在现场又与苏老师有恩怨的人会是谁呢？最简单的推论，在酒吧和苏老师冲突的人是谁？” 经过夏果这么一梳理，薛世衍几人恍然大悟。 其实这并不是很难推论的事，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消息又很杂乱，他们当局者迷又太过于在意苏云卿，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结果反而是夏果看的最清楚。 “当然了，这只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测，事实不一定是这样，”夏果给几人打了个预防针，“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先顺着这条思路挖下去吧。” 接下来几天，薛世衍从各个渠道打听了酒吧斗殴事件的后续。 除了苏云卿之外，还有几个人也跑掉了，不过主谋的符文没有及时逃脱。 因为没有造成严重的流血事件，造成的影响也不大，他只是被判了三个月的监禁，现在还蹲在看守所。 其他从犯大多是一个月左右。 “你或许可以从他妹妹那里试试。” 当薛世衍为接下来该怎么办苦恼的时候，夏果提醒了他。 【对啊，还有符珍妮……】 要说有恩怨，符文被抓了，她肯定对苏云卿怀恨在心吧？ “不过奇怪的是，符文那些人为什么没有把苏老师供出来呢？”夏果皱着眉，“虽然恩怨的理由很搞笑，但他对苏老师没好感吧？” “严格说起来，苏老师也是受害者啊。” 薛世衍说，“本来就是对面单方面寻仇，最多是防卫过当……” 酒吧那件事换作一般女性的话苏云卿也不用躲着警察了。 问题在于她强的变态，把几十个男人撂翻在地，任谁看了都会怀疑到底是谁打谁。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一般女性，苏云卿现在估计在医院躺着了。 【不就一颗鸭蛋，至于吗……】 直到如今，他仍对符文和苏云卿之间的恩怨感到莫名其妙。 “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可能是我多心吧。” 夏果摇头。 去问了秋瑜，才知道符珍妮已经很久没了上学了。 “她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秋瑜脸色糟糕，还在为苏云卿的事担心，“不是要找举报的人么，你问她做什么？” “嗯，随便问问……” 调查进度一再遇到阻碍，他不想让秋瑜更难过。 离开了秋瑜她们的教室，刚准备下楼，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由远及近。 “兄、兄长大人！” 会这么称呼他的人只有一个。 “萌春？” “呼——呼——”娇小的女孩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这才抬起头来，“兄长大人，你是要问符珍妮的事吗？” “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 沈萌春摇了摇头，又很快点头说，“不、不过！我可以去帮你打听！” 她两只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薛世衍，似乎很有信心。 不过薛世衍对她没太大信心。 这个女生内向又胆怯，和陌生人说话都很困难了，要她去打听符珍妮的事……说实在的，薛世衍光是想一想就有点负罪感。 “我、我可以的！” 大概是看出薛世衍的犹豫，沈萌春走近一步握紧拳头，很坚定的说。 “……这样你很为难吧？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问。” “兄长大人你是高年级生，打、打听这些不方便，”沈萌春说，“符珍妮在、在我们班里有一些闺蜜，她们可能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仿佛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补充说： “只是、只是同班同学的话，我……我也可以的！” 【难得萌春这么主动，拒绝的话很打击她吧。】 想了想，薛世衍点头，把这件事拜托给了沈萌春。 当然，他也不会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又是一个周末，薛世衍坐车来到了北城生态公园，想来这么碰碰运气。 可惜符珍妮不在。 到柜台问了下符珍妮的家庭住址，对方一脸怀疑，差点把他当成变态。还好有人记得前段时间符珍妮带他过来的事，薛世衍才免于被一群肌肉大汉包围。 不过对方也没有把地址告诉他。 第5章 苏云卿老师……麻烦了（三） ========================================== 五、我不是好人 在城北生态公园碰了一鼻子灰，薛世衍只好再去找苏云卿。 “你问符珍妮的地址干什么？” “嗯……” “你怀疑是她？” 苏云卿很快明白了薛世衍的来意。 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我不会怀疑我的学生，你也别再多管闲事了。” 身后传来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薛世衍无奈摸摸鼻子。 ——所以他一开始才没有直接来找苏云卿啊。 不止单纯过头，她的固执更让人头疼。 否则也不会认准了老师这个职业就一头扎进去，最后还真让她给当上了。 【但相对的……】 被硬生生剥夺了教师的资格，她内心的彷徨跟难过不言自明。 只是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 ——学校外一间咖啡厅—— “哈，真没想到你这个阴沉女也会约人出来？” 一个卷发的女生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说，“被欺负不好受吧？哼，让你抢珍妮的男朋友，知道错了？” 她打扮时尚，特别是一头卷发柔亮光泽，很明显被悉心打理过。 “不过嘛……要认错的话也不是不能原谅，看你态度如何了。” 身子前倾，右手肘撑在桌上，她手指托着下巴，抹了润唇膏的嘴唇勾起不屑的笑。 【一个可怜的阴沉女而已。】 这个卷发女生穿着鹅黄色的露肩衬衫，因为这个动作，圆润的肩膀和胸前锁骨一大片肌肤都暴露了出来。 她对面的沈萌春微微埋着头。 相比之下，沈萌春的打扮就很“朴素”：海蓝中学制式的校服，手腕和脖子上也没有戴什么亮晶晶的饰品，尤其是头发乱糟糟的，让人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刚睡醒。 【这哪里是朴素啊，根本是叫花子吧！】 打量了一眼对面沈萌春的形象，卷发女眼中的不屑更加强烈。 ——一个女生连打扮自己都不会，被欺负也是活该。 “秋瑜同学不是她的男朋友。” “……你说什么？” “我说，秋瑜同学不是她的男朋友。” 沈萌春又重复了一遍。 卷发女顿时就怒了。 什么意思啊？ 难道她约自己出来不是来道歉认错的吗？ “这、这可是你说的！”她咬了咬牙齿，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好！很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可恶！可恶！可恶！】 张雪越想越气。 带着胜利者的气场过来，没想到对方还死不认错。这算什么？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啊！明明道个歉赔点诚意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丢下男朋友傻傻跑过来的我不是笨蛋吗？！ 要不是为了维持淑女的气质，她真想把手边的咖啡泼过去。 这个阴阳怪气的阴沉女！ “等一下——” “你还想干什么？”站起来准备走的张雪转过头来，“我可没空陪你！” “符珍妮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雪冷笑。 如果跪下来求自己的话，她倒不介意挤出一点宝贵的时间愚弄愚弄这个家伙。 但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这个阴沉女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啊！不过是班里的边缘人，整天头发乱糟糟像鸡窝一样，凭什么用这种态度问她？ “我问你，你回答就行了。” ——啥？ 张雪傻眼。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阴沉女吗？ 沈萌春抬起头，一脸淡漠地盯着她，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熟悉，讽刺又不屑。 【这个……混蛋！】 张雪被激怒了。 这个笑容她当然熟悉——从容又不屑地注视着对方，居高临下看着别人狼狈的样子发笑，这是她最喜欢的表情。 但换作别人看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张雪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决定了，只要符珍妮一回来她就去煽风点火。 一定要这个阴沉女知道挑衅她的代价！ “没有搞清楚的是你吧，张雪。”沈萌春慢悠悠地说，“自己做了什么事以为别人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背后说苏老师是同性恋，还歪曲事实说有女生向她告白……这些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 杂乱的刘海下，是一双阴沉冰冷的眼睛。 张雪忍不住后退一步，脸色铁青。 “……你、你有什么证据？” “好人才讲证据，不幸的是……我大概算不上好人？”沈萌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部相机。 这还是很久之前她从哥哥那里骗过来的。 “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什么……” “别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哼！” 张雪硬着脖子走过去探头看了眼，只这一眼，浑身就僵硬了。 “你……！”她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伸手就要去抢那部相机。 沈萌春一动不动。 “把它摔了也没用，你不会以为我不懂什么叫备份吧？” 高举的手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沈萌春站起来，轻轻松松从对方手中取回了相机，“这个学长真帅啊，名字好像叫……徐磊？即使是我也听说过他哦，校篮球队的成员，高二的学生吧？嗯嗯——仔细一看越来越帅呢，一般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吧？不过……他似乎有女朋友了？是你吗？” “啧……” 张雪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啊——我想起来了，他的女朋友不是你，是一个叫王珍珍的高二学姐呢，田径队的，嘿嘿嘿，这才叫郎才女貌嘛。” “你猜……” 沈萌春冷不丁凑到张雪耳边，阴恻恻的呢喃，“我要是把这张接吻的照片送给王珍珍学姐，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哦不……或许我应该直接印个几百张，在学校里到处扔？哈哈哈——” 这低沉又肆无忌惮的笑声让张雪胆寒。 【不——不能让她这样做！】 “你……你不能……”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情势瞬间逆转。 沈萌春坐回到座位上，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张雪。 “你想……我知道了，你想知道珍妮在哪里吧？我……” “等一下。” 沈萌春打断她。 “你知道‘时机’这种东西吗？刚才和现在不一样了，你啊——得求我才行。” “唔……你这阴……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说过了吧？态度啊态度，”沈萌春倨傲地扬起下巴，冷笑，“搞清楚你的身份了吗？该用什么语气对我说话，不需要我教你吧？” 呼—— 张雪捏紧拳头，吐出一口气。 表情明暗不定。 【要不是有把柄被她抓在手上……】 “萌春，我知道错了啦！”她硬扯出一丝笑容，讨好地说，“平时……平时我太刻薄了！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了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萌春’这个称呼是你能叫的？” “我……！” 张雪浮出一丝怒容，又很快软下去，“那、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叫声萌春姐姐来听听。” “……萌、萌春姐姐。” 倍感耻辱的张雪抬起谄媚的笑容，哆嗦着叫了一声。 沈萌春这才微微一笑，对她勾勾手指。 张雪不安地贴过去。 “你太高了，想让我仰视你吗？蹲下。” 【忍住，忍住——】 张雪胸口剧烈起伏，不得不弯下膝盖蹲了下来。 没有一点点防备。 一只小手就这样轻轻拍打在她脸上。 “真贱啊，你。” 轻佻又嘲弄的声音，击溃了张雪骄傲的心防。 终于再也忍不住，她把嘴唇咬出血丝，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出来。 “唉——别哭了别哭了，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来，擦擦眼泪吧。” 沈萌春递过去一张纸巾。 张雪默默擦着眼泪。 六、愿赌服输 薛世衍万万没想到，那么内向胆怯的沈萌春居然真的鼓起勇气去问了班里的同学，还给她问到了。 “你真了不起啊！”他由衷称赞。 沈萌春羞怯地绞了绞手指，抬起头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 “也没、没什么啦……” “等事成之后，我请你喝奶茶！” “能、能帮到兄长大人我、我就很开心了！” 她轻轻摇头。 毛茸茸的头发一晃一晃的，让薛世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好可爱的学妹啊……】 沈萌春也配合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对了，就是她吗？”抚摸了一会儿，薛世衍看向远处一个女生，“知道符珍妮在哪里的人？” 那个女生规规矩矩站着，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 “嗯嗯！她叫张雪，人很好的，很乐于帮助我们哦！” 沈萌春点了点头，转过身朝张雪招了招手。 张雪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 ——她有一头漂亮的卷发，只是发梢末端不太整齐，似乎被人笨手笨脚地剪过。 【看来也是一个和沈萌春类似的女孩啊。】 注意到对方隐隐有些躲闪的眼神，薛世衍心想。 “张雪，这是我的兄长大人。”沈萌春介绍。 “兄、兄长大人，您好……” 名叫“张雪”的女生喏喏点头。 “咳——你就不用叫我‘兄长大人’了，我叫薛世衍，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兄长大人”这个古怪的称呼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只是沈萌春爱这么叫，又纠正不过来，他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但突然被另一个女生这么叫，果然还是很羞耻啊！ 张雪下意识看向旁边。 “你就叫‘学长’吧。”沈萌春说。 于是张雪乖乖叫了声“学长”。 【这些学妹也太乖巧太可爱了吧！】 一想到动不动就拳脚相向的符珍妮，他不由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问了几个问题，薛世衍身心畅快的离开了这里，去找符珍妮。 他前脚刚走，沈萌春脸上羞怯的笑容就消失了。 “你刚才……叫他‘兄长大人’？” “我……我……” 感觉到一双阴森的视线，张雪浑身一抖。 刚要解释什么，腰上的嫩肉忽然被狠狠揪住。 “只有我能叫他‘兄长大人’，记住了吗？” “对……对不起……” 眼眶又泛起红潮。 【你事先又没有对我说……】 委屈的反驳只能在心里想想，她已经不敢再小瞧这个娇小的女生了。 “哼……不过除了这个之外，你表现不错。” 张雪脸蛋上不禁洋溢起开心的笑容，但下一秒沈萌春又学着薛世衍的话说： “等会我带你去喝奶茶。” “诶？我不喜欢奶茶……” “嗯——？” “我……我喝就是了……” 街道上，两个风格迥异的女生一前一后走着，很清楚地分清了主从关系。 …… 薛世衍按照那个张雪所说的地址找到了符珍妮家门口，抬手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依稀可以分辨出就是符珍妮。 薛世衍没有回答。 里面的人又问了几声，他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拉开了。 “……什么啊，原来是你。” 门缝里，露出了符珍妮苍白的脸。 “你精神不是太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把门彻底拉开，符珍妮右手上握着一根棒球棍，“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你朋友告诉我的。” “谁？” “张雪，是你朋友吧？” 薛世衍轻笑着问。 符珍妮不爽地撇撇嘴：“那个小妮子……” “进来吧。”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一点儿都不在意后面的薛世衍劲直走到沙发上躺下。 客厅里很乱，茶几上摆着几个外卖盒子，地上还随便扔着零食口袋，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青春少女的家。 “你家里没人吗？”薛世衍瞥了眼凳子上挂着的内衣，找了另一个凳子坐下。 符珍妮打了个哈欠，懒散地侧躺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遥控器。 电视上切换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你来就问这个？” “这不是铺垫一下友好的氛围嘛。” “呵——”符珍妮冷笑，挠了挠屁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心情不爽没空跟你耍嘴皮子。” “……你注意一下形象好不好？” “啊！你神经病啊！” 符珍妮忽然坐起来，把遥控器摔在沙发上，“问东问西、问东问西，你是唐僧吗！我告诉你，第一，家里就我一个人，第二，我在家就这样怎么了！这样很舒服怎么了！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家伙今天是吃了火药？】 以前符珍妮虽然也很痞气，但从没这么暴躁过。 是因为哥哥的事吧…… 很快想通了缘由，薛世衍也正经起来：“我来这里主要是问你一件事。” “说！” “举报苏老师的是不是你？” “……嚯，我就说你这混球没事找我干什么，是为了苏老师啊？” 符珍妮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果然是你？” “哼，是我又怎么样？”她冷冷地说，“那个女人害我哥哥被警察抓了，她丢掉工作刚好而已！” “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哥哥先找茬的吧？” “所以呢？我还得对她说对不起吗？” 符珍妮脸上浮出狰狞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薛世衍，“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要接触那个女人，现在我再警告你一次——趁我还控制的住自己，赶紧滚！” “苏老师是无辜的，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薛！世！衍！你是来教育我的吗！” “我只想让你去承认错误。” “错误？哈哈，错误！”符珍妮陡然从沙发上冲过来，一把揪住薛世衍的衣领，“我有什么错！你自以为是什么啊！” 她苍白的脸上透着病态的红晕。 “你什么都不懂！滚远一点啊！” “我知道你哥哥的事……” “你知道个屁！” “苏老师她……” “闭嘴！” “嘶——”说话一直被打断，薛世衍也恼火了，“你让我说完行不行！” “我不想听！不！想！听！” 符珍妮捂住耳朵摇头。 薛世衍扒拉下来她的手：“不要乱把脾气撒在别人身上啊！对了……‘愿赌服输’！‘愿赌服输’你还记得吧？你还欠我一个惩罚！” “呸！哪有这么久的‘愿赌服输’！你蒙小孩呢！”符珍妮啐了一口。 “那你跟我去向学校认错！” “你脑子有病啊！” 两人争执的过程中，符珍妮的腿不小心撞在了茶几上面。 “呃……你没事吧？” “你撞一下试试？” 符珍妮捂住腿蹲了下来，没好气地说。 “啊、出血了……你这有药酒吗？” “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有棉签和创可贴。”她柳眉微蹙，抬手指了指。 薛世衍把急救箱拿了过来。 “要不要帮忙？” “滚蛋！” 驾轻就熟地处理好伤口，暴躁的心情也冷静下来了。她扭头看了眼乖乖蹲在一旁的薛世衍，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又马上忍住，板着脸说： “‘愿赌服输’。” “……啊？” “之前那个已经过期作废了，现在我们重新来一局。”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自己房间，抱出来一盘跳棋。 “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把棋盘摆在茶几上，她端端正正坐到自己位置上。 “来吗？” “好。” 薛世衍点头。 第5章 苏云卿老师……麻烦了（完） ========================================== 七、俯视众人的猫 “我输了……” 薛世衍沮丧地低下头。 【只差一步，明明只差一步……】 但输了就是输了，他堂堂男子汉还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 可是苏老师那边该怎么办？ “再来一局吧。” 这句话在此刻听在耳朵里无异于天籁之音。 薛世衍惊喜地抬起头： “真的？！” “呵，瞧你这傻样子，”符珍妮捻起一颗玻璃珠，放在指尖搓动，“我也没说只有一局吧？三局两胜。” “好！” 薛世衍重新燃起了斗志。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 “我输了……” 棋差一招的薛世衍再次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比分是二比一。 “那个……能不能……”他尴尬地搓着手。 “嗯？” “就是那个啊……三局两胜什么的太没挑战性了吧？不如……不如五局三胜？” “你想的挺美啊？”符珍妮笑。 “呃——” 【果然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符珍妮悠悠地说，“不过呢——” “不过？” “最近没有自愿当沙包的人了，你要是愿意当我的沙包，再让你赖一次也可以啊？” “请问一下……沙包是什么意思？” “沙包啊，打拳用的那种。” “这我知道，我是问‘当沙包’是什么意思……？” “就是乖乖站着让我打咯。” 符珍妮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啥——？？？】 薛世衍眉毛一扬。 这个符珍妮把我当什么人了？当沙包？自愿乖乖站着挨打？开什么玩笑！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做这么屈辱的事！ “请务必再让我赖一次，符珍妮小姐！” 薛世衍态度诚恳。 这让符珍妮很满意，开心地说：“那赶快进行下一局吧！这次看我把你杀得人仰马翻！” 【我怎么感觉这女生只是单纯想要玩跳棋……】 又玩了两局，眼看最后关头符珍妮又要赢了，薛世衍不禁紧张的屏住呼吸。 “啊……走错位置了。” “等下！不许悔棋！” 薛世衍惊喜的大喊。 ——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 “你刚才都赖了那么多次，我赖一次怎么了！”符珍妮皱起眉头，不服气地说，“这步棋不算，我要重下！” “不行！” “凭什么啊！” “悔棋是悔棋，耍赖是耍赖，你不要混为一谈！” 薛世衍身子前倾，把棋盘死死护住。 “……你要不要脸？”符珍妮被他的言论给震惊了。 “能赢就行了！” “呵——好！” 她冷冷一笑，倨傲的扬起下巴，“就算这样，我也能赢你！” 薛世衍同样自信地说： “是么？我接受你的挑战。” “……滚！” 符珍妮磨着牙齿，从没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下到终盘，薛世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反观符珍妮咬着指甲，眉头皱的老高。 “快下吧，你的挣扎是没有用处的。” “别吵！”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终于还是下了最后一步棋。 胜负已定。 获得胜利的薛世衍如释重负，一下子扑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说：“五局三胜，是我赢了。那么‘愿赌服输’，你下周星期一就跟我去道歉认错。” “我为什么要道歉认错？” “……你想耍赖吗？” 薛世衍没想到符珍妮说变卦就变卦，当即就脸色一沉。 “是你没搞清楚状况吧？”符珍妮把跳棋收到盒子里，把身子转过来，“‘赢了我，我就告诉你’，这是我们的赌注，现在我告诉你——举报苏老师的人不是我。” “……啥？” 薛世衍脑子一懵。 她在撒谎？ “我一开始就说了——别自以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没骗我？” “我倒是想骗你啊。”符珍妮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顿时照了进来。 太久没见阳光，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你配吗？”痞气十足的嚣张笑容。 “哪——举报苏老师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 “你不恨她？” “谈不上恨，讨厌是肯定的，”符珍妮伸展了一下四肢，舒出一口气，“但是啊……你既然知道那晚酒吧发生了什么事，不奇怪为什么警察没去找苏老师吗？” “……为什么？” “因为——‘愿赌服输’。我哥输了，是堂堂正正被苏老师打败的，我们不屑于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报复。” 【‘江湖事江湖解决’……么？】 符珍妮高傲的表情让薛世衍想起了这句话。 虽然听着很羞耻…… 但他选择相信符珍妮的话。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不是符珍妮他们的话，又会是谁呢？ 这下子薛世衍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喂！” 临出门时，符珍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忘了‘沙包’的事，敢赖账要你好看！” “知道了——” 有气无力垮下肩膀。 不仅一无所获还赔上了自己，这就叫赢了棋局输了人生吗？ 亏大了。 …… “不是那个符珍妮？” 夏果被薛世衍叫来了他的新家。 这还是她第一次过来。 “我觉得不是。” “你‘觉得’？” “怎么说呢……一种直觉吧。”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行吧。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夏果问。 心中却记下了“符珍妮”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啊。” 薛世衍期待的眼神闪啊闪。 夏果瞧他这样子扑哧一笑，皱眉说： “有点难办了……” “有多难办？” “如果前提是‘撤销辞职’的话，几乎不可能。”夏果两手一摊。 “这样啊……” “但如果目的是消除谣言对苏老师的攻击，这倒不用担心。” “怎么说？” “最近又有一个说法在学生间流传，你知道吗？”夏果露出神秘的笑容，“‘苏老师两年前被一个男学生当众告白了，那个男学生本来要记大过的，是苏老师跟校方周旋才只是停学一周’。” “这是？” “哼哼，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现在苏老师陷入舆论旋涡，当初那个男生想要帮她争取公道，可为了不牵连他，苏老师只能狠心把他骂走’。尽管总体上舆论还是对苏老师不力，但渐渐也出现声援她的声音了。” 薛世衍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举报的人，还真没注意到这方面的事，眨眼问： “这是你做的？” “我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但被人抢先一步，”夏果眉毛一挑，玩味地说，“不过也因为这样，我终于顺藤摸瓜抓出了那个人。” “那个人？” “我之前说过，这场舆论风暴的背后藏着一个人。她既是‘辞职事件’的泄露者，也是‘情侣宾馆’的传播者，之前还不能明白她想干什么，但我现在知道了——她是想帮苏老师。” “帮苏老师？” 如果只是泄露“辞职事件”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情侣宾馆”的事？ 看出他的不解，符珍妮感叹地说： “这个人胆子太大了……只是一个老师的辞职能掀起什么风浪？她想制造舆论，在学校里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鸡飞狗跳！” “这样做，有什么用？” 苏老师不一样要辞职吗？ 到头来还平白受到了这么多舆论的攻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敢说她一定成功，但她做了能做的一切，”夏果颇有些心心相惜地说，“舆论不是目的，是压力。这样一弄下去，校方肯定要彻查到底是谁泄的密，尤其是现在校长不在，为了掩盖这个‘丑闻’，领导们肯定很着急。” “人只要一着急就会露出破绽，哈哈！真是鸡飞狗跳啊！所有人都被她耍的团团转，所有人不知不觉就成了她的工具，包括你，也包括我。” “接下来看她表演了，到底是举报的那个人先沉不住气，还是她先抓到那个人，我们拭目以待。”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没到赛点呢。” 八、送别 ——【请各位考生凭《准考证》入场对号入座，并将《准考证》放在课桌左上角……】 中考开始了。 直到开考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苏云卿辞职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反转。 秋瑜端坐在课桌前，一笔一划仔细填写答题卡上的学级、姓名和准考证号。 阴郁的心渐渐沉淀下来，最后一次问薛世衍时，他的回答是：“大概……那只猫睡着了吧。” “猫”是什么？ 她没有多问。 其实心里多少有了些准备。 薛世衍已经很努力了，这终究不是一个学生能扭转的事。 【苏姐今天下午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吧。】 说好带到最后一刻，就真的只是最后一刻。 当中考的考试全部结束，她就会搭上前往永青的火车，去到另一个城市。 连同学们私下里筹备好的谢师宴都来不及参加。 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又或是再也见不到了？ 心里飘过这些念头，秋瑜提醒自己要专心。 现在是考试时间，既然礼物送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成绩来回报苏姐了吧。 她屏息凝神，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黑白分明的试卷上。 考场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沙沙沙填写答题卡的声音；监考老师一个坐在前台，一个坐在后排，犹如两尊门神扫视着整个考场的情况，将每一个考生的表情和动作都映入眼中。 秋瑜一点儿都不紧张。 明明到处都是陌生的男生，她脸上却一点儿惊慌的样子都没有。 表情肃穆，仿佛在完成一个仪式。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动。 答题卡上空白的地方浮现出一排排起伏不定的山峦。 【劝君更尽一壶】 这里应该填这个。 【轻舟已过万重山】 没记错的话，是这个吧。 古诗词填空写完，她娴熟地答满了阅读理解的题目，很快将目光放在了作文上。 ——【请参考材料，以‘我的老师’为题写一篇不少于600字的作文，体裁不限，诗歌除外。】 我的老师…… 笔尖顿了一下，瞬间流畅地书写起来。 这些东西早就在脑子里了吧。 …… 两个小时的答题时间结束，考生们都停下笔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监考老师过来收试卷。 秋瑜也放下笔，把脸扭向窗外。 外面杨柳依依，阳光明媚。 【这时候苏姐已经动身了吧。】 放在试卷上的手轻轻握成拳头，胸中一时涌出万千心绪。 “同学，你怎么了？” 监考老师走过来关切地询问。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考场里的学生只有自己了。 “别太伤心，只要认真考不留遗憾就行了，要相信自己平时的努力啊！” 这位监考老师大概是以为我担心没考好才走神的吧。 她想明白这点，露出浅浅的笑容： “嗯，谢谢您，老师。” 走出考场，秋瑜抬起头茫然四顾，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对了，妈妈还在外面等着呢，得去找她才行…… 刚往校门口迈出一步，一道刺耳的车铃声突兀的从正前方急驶过来—— 叮铃铃——！！！ “秋瑜！” 懵懵懂懂的状态刹那间被打的支离破碎。 她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骑着电动自行车飞驰过来的人，嘴巴微微张开。 ——诶？ “来！上车！”薛世衍干净利落的把她拽到后座上，猛地一拧把手，“坐稳，我们走！” 诶？ 诶…… “诶！！！”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秋瑜如梦初醒，一把搂住薛世衍的腰，惊恐地大喊。 白色小巧的电动自行车在人群中间灵活穿梭。 哔——！！！ “喂！那边的两个学生！不许在考场内骑车！” “哈哈哈——” 薛世衍畅快大笑。 “他们要追过来了，抱紧我哦！” “啊啊啊——！！！” 明明只是电动自行车，硬是被他骑出了赛车的紧迫感。 摆弄龙头一溜烟驶出了考场，电动自行车转入非机动车道，继续一往无前地朝着前方飞驰。 “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莫名其妙驾着车闯入考场，又莫名其妙带着她往街上跑，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薛世衍没有回头，声音顺着迎面的风传入秋瑜耳中： “还用问吗？当然是去送苏老师啊！” 送苏姐？ 他这么拼命，就是想要带自己去送苏姐吗？ 秋瑜微微一愣，随后别过头轻轻说： “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苏云卿搭乘的火车在北站，和考场有很长一段距离，电动自行车走了还没有一半的距离就渐渐没电里。 “咦？有没有搞错啊！这个不靠谱的校医！” 薛世衍脸色大变。 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上次那件事的报复。 秋瑜感觉车速越来越慢，叹了口气说： “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你不想再见苏老师一面吗？”薛世衍一边说着，一边死命踩着自行车两边的踏板。 这也算是电动自行车另一个好处吧。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踩，身体像喝了酒一样左右摇晃。 坚定的声音从喉咙里吼出来： “想做就去做！不要给青春留下遗憾啊！混蛋！” 青春什么的…… 【就像漫画里的热血笨蛋一样。】 心里想着，秋瑜搂着薛世衍的胳膊更紧了，把脸也埋在了他背上。 不过。 很可靠。 “说、说起来……” 就在秋瑜默默感动的时候，薛世衍气喘吁吁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们干嘛要这么累骑自行车啊？搭出租车不是更快吗？” “……” 秋瑜浑身一僵。 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家伙……果然是个笨蛋啊！】 想通的两人急急忙忙从自行车上下来，找个地方锁住就跑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中考这个时候考场周边的出租车几乎都是满的，来来往往竟没有一辆空车，让他们又急又怨。 “要不……还是骑自行车……吧？”薛世衍尴尬地挠了挠头。 秋瑜深呼吸一口，忍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哟！哥们儿！”银白色的轿车唰的一下停在两人身边，副座上的严立文拉下脸上墨镜，笑嘻嘻地问，“是你叫的滴滴专车吗？” “严立文！”薛世衍大喜过望。 “哈哈——是要去送苏老师吧？别废话，上车！” 严立文豪迈的一挥手。 两人打开车门立刻钻了进去。 坐到后座上，薛世衍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哦，这个啊，”严立文对着后视镜说，“有个校医告诉我，一个白痴抢了她心爱的自行车去送老师，让我赶紧跟上来。” “谁是白痴啊！” “她还让我带句话，‘你个脑子有坑的臭小子！老娘昨晚忘了充电，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嗯，就这样。” “啧。” 薛世衍不爽的咂咂嘴。 到了北站，严立文让他们自己过去。 “你不去吗？” “我去干嘛？” 严立文摸了摸鼻子，笑得很洒脱。 认真看了他一眼，薛世衍点头拉着秋瑜往候车厅里跑。 兜兜转转找了一圈，他们终于在一个检票口发现了拖着行李箱的苏云卿。 “苏姐！” 秋瑜一见到她就眼眶湿润了，立刻扑了上去。 苏云卿转过头来，见到秋瑜两人也很惊讶。 “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送你啊。”薛世衍手插在兜里，慢悠悠走上去。 纵使脸上表情很轻松，内心却和秋瑜一样激动。 终于赶上了。 “苏姐……”秋瑜好半天才从苏云卿怀里抬起头，鼻尖红彤彤的。 “考试考的怎么样？” “都会做。” “嗯，那我就放心了，”她温柔地摸了摸秋瑜的脑袋，又问薛世衍，“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别提了，说着都累。”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不想太拖对方的时间，秋瑜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枚红绳编的福结：“我、我一直很想谢谢您，本来是想毕业之后送你一个礼物的，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妈妈教我编了个福结，到了……到了那边之后，你一定可以再当老师的！你是个很棒的老师，真的！” “……谢谢。” 苏云卿一愣，随即露出笑容接过了那枚福结。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能当你的老师真的太好了，小瑜。” “我、我也觉得遇到苏姐太好了……” 情到深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在空荡荡的检票口，一对师生紧紧拥抱在一起。 薛世衍也转过头，偷偷抹了把脸。 “好了，小瑜，苏老师再不上车就要迟到了。”他走上去拍拍秋瑜的肩膀。 “嗯、嗯……” 秋瑜点头从苏云卿怀中离开。 “那么……”薛世衍看着眼眶微红的苏云卿，“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小瑜的照顾。”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道谢？” “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挺有趣的。” 苏云卿擦了擦眼角，笑着说。 分别的时候到了。 薛世衍牵着秋瑜的手，两人目送着苏云卿进入检票口，渐渐消失在远方…… “喂。” “干嘛？” “你怎么还不走？”大约对视了五六分钟，薛世衍的表情渐渐木讷。 “走？走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 “那你又叫我走？” “等等——”他突然感觉一阵头疼，“你来这里不是要离开锦城吗？火车快来了吧？” “准确的说，十多分钟前就来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开走了吧。” “……那你还杵在这里干嘛？” “哦——我好像忘了说了，”苏云卿摇了摇手上的手机，眉毛一扬，“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说辞职的事泡汤了。” “……啥？” 不止是薛世衍，秋瑜也顿时傻眼。 苏云卿抚着脸蛋，故作苦恼地说：“你们是不知道，老师的工作很累的。我还说趁着这个机会去永青欣赏大好山水呢，唉——没戏了。” “也就是说……你不辞职了？” “我倒是想啊，学校不让啊。没办法，能者多劳咯？” “……” 看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揍模样，薛世衍牙齿都快咬碎了。 啧…… 把我刚才的感动还回来啊！混蛋！ ——终幕—— “真是让人意外，原来幕后的人是你吗……” 海蓝中学教务处—— 此刻正发生着一件以往绝不会出现的场景。 教务主任张岱年铁青着脸。 在原本属于他的真皮椅子上，懒洋洋躺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一件白大褂。 趿着人字拖的双脚大摇大摆搭在办公桌上，态度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教务主任，呵。” 恶质又懒散的笑。 “你不要太得意！” “得意？我得意了吗？”佘幼薇晃着脚丫子，脚边铺着一摞各式各样的照片，“说真的，我很累啊，‘混吃等死’是我的人生信条，要不是你整云卿，我才懒得理你呢。” 张岱年沉默。 他明白自己小看了这个女人，以为是寄生虫的丑陋皮囊下，竟隐藏着这样恐怖的怪物…… 【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吗？】 “呵呵——满口仁义道德的教务主任居然婚内出轨，还约着小女朋友到情侣宾馆开房……啧啧啧，真是十分有趣呢。” “随便你怎么说，我对小玉的感情你不会懂的。” 张岱年冷笑。 想要羞辱自己吗？太嫩了。 “感情……哼哼，感情，”佘幼薇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颗糖，用牙齿狠狠咬碎，“只是不知道你妻子对你这段‘真挚’的感情会怎么看？” “不用你操心。” “也对。” 食指点了点太阳穴，佘幼薇轻笑，“倒是你，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呢。” “愧疚，我需要愧疚什么？” “云卿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为什么要针对她？” “你错了，佘小姐。我不是针对苏云卿，我是针对一切社会蛀虫。”张岱年面无表情地说，“她是什么来历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人不配成为老师！” “啊！我记起来了，你以前是云卿的班主任？” “呵呵，对。所以我知道她的本性。” “什么本性？”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一个人什么样，从小就可以看出来了。我带了她三年，这三年绝大部分时间她就是一个混混女，不学无术、目无师长，以打架斗殴为乐，天天晚上跑到酒吧那种下作场所鬼混。这样的人也妄想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我绝不允许！” “嗯——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 “武断？不，这只是我的经验。一个混混是不可能真正向善的，哪怕有一刻起了善念，终究也只是混混，我是为了学生们的教育着想。” 啪啪啪—— 佘幼薇撇撇嘴，十分敷衍地鼓掌。 “真是精彩的演说，我都快被你感动哭了。” “佘小姐，你既然出身名门，就不该和这种人走在一起，”张岱年劝说，“从一出生你就注定站在阳光下，而苏云卿这种人不过是苟活在阴沟里的臭虫，终有一天会害了你。” “这好像不管你的事吧？” “校长很关心你。以前的你是那么优秀，可自从……” “别给我提那个死老头，会让我不爽的。” 佘幼薇耷拉下眼皮。 “居然称呼自己父亲‘死老头’……” “有意见吗？” “……我果然没有错，佘小姐你已经被那个苏云卿带坏了。” 张岱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呼——跟你这种家伙说话真是生气，”佘幼薇忽然站起来往外走。 从张岱年身边经过时，她忽然问： “你认为自己是个好老师吗？” “当然。” 张岱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嚯……？”轻哼一声，她转过身直视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不这么认为。你从来没有把学生当做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你眼里，只有‘好学生’与‘坏学生’的分别。对于‘好学生’，你的确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可对于‘坏学生’，你不过是一具冰冷的机器。” “放弃无可救药之人，有什么错？” “是啊，无可救药之人……学习不止是老师的事，更是学生的事，自己都放弃了自己，也怪不了别人了。” “你终于理解我的苦心……” “不过！”佘幼薇重重说了一句，轻佻地问，“‘无可救药之人’是任何定义的呢？对学生想要改变的心视而不见，打从心底就瞧不起所谓的‘坏学生’。不止如此，明明‘坏学生’都那么努力了，克服重重考验成为了和令人尊敬的您一样的人，您又是怎么做的呢？排斥、针对、甚至诬陷，这是一个老师该做的事吗？” 不等张岱年打岔，她继续说着，语气讽刺： “真好啊，‘道德’的人真好啊。仅凭别人的过去就鄙视羞辱，视之为臭虫、败类！但自己呢？你真的如口中所说的那样高尚吗？婚内出轨还恬不知耻，感情？狗屁的感情！就是有你这种伪君子拿‘感情’当遮羞布，那些真心相爱却存在着身份、年龄等巨大差异的情侣才会被世人冷眼嘲弄！” “你、你胡说八……” “我胡说八道？到底是谁胡说八道！” 佘幼薇逼近一步，在她摄人的目光下，张岱年不禁往后退。 “如果真的喜欢对方，为什么还和别人有婚姻？有本事离婚啊！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还记得‘耻’字怎么写吗？老畜生！” 张岱年后腰碰到了办公桌边沿，被佘幼薇一把揪住了衣领。 “在你眼里苏云卿不是个好老师，但我同样不这么认为。”她冷冷地说，“珍视每一个学生，不放弃任何人。和你不一样，学生在她心目中也是活生生的人，是需要呵护的幼苗。即便是在那样的舆论压力下，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前途，而是学生的声誉。” “这一点，你做得到吗？” “你当然做不到。是啊，你太崇高了，爱惜羽毛，生怕沾上半点灰尘。而苏云卿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身上脏一点又能怎样呢？” 佘幼薇放开了手。 任由张岱年的身体跌倒下去。 她转身就走，不再看对方狼狈的样子。 “自己辞职，别忘了。” 门被拉开，阳光倾泻进来； 坐在地上的张岱年抬手遮了下眼睛，门又被重重合上了。 光芒消失在门缝中。 彩插 ============== ![https://rin.linovel.net/attachment/103427/1009001_91ddd2f0a4144e60880b302cd12693fe.jpg!min1200jpg](chapter-4726e787085c2b3bc42de4c131024621398da23a.png) 最接近你的距离——秋瑜 ==================== # 卷六 居然是海边吗？ ==================== 第1章 出发去海边旅游！ ================================ 一、藏起来的东西 转眼到了七月，各个中学基本都放假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我们的男主角薛世衍。 暑假头几天他一直窝在家里，玩玩电脑看看书。至于秋瑜，她在中考结束第二天就搬到苏云卿的宿舍去住了，说是以后上了高中很难碰面，想多聚聚，这个秋阿姨也同意。 说到苏云卿，薛世衍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当时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把她的“辞职处分”撤销。夏果应该是知道的，但这个小妮子心思鬼的很，就喜欢看着薛世衍摸不着头绪又好奇的样子，用来取乐。 这一点倒是和李秋妤如出一辙。 有时不得不感叹时间过的真快，距离上次李秋妤转入他们班的事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下子又一个学期过去了。 李秋妤活泼开朗，在班里很有人缘。初来时她假借薛世衍“女朋友”的名义，掀起蛮大的风波，导致班里许多男生看他眼神都不对味，后来同学们渐渐看清俩人的真正关系——这其中也有一部分严立文的功劳——围在李秋妤身边献殷勤的男生多了起来。 他这个表妹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被人追求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把薛世衍拉出来当挡箭牌，甚至不惜说出“表妹喜欢表哥有什么不对！”这种话。 于是可怜的薛世衍除了“小白脸”之外，又多了一个“禽兽”的标签。 这些暂且不提。 暑假刚开始几天秋瑜一直待在苏云卿那里，毕竟辞职的事峰回路转，情同姐妹的俩人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临近中考那几天他一直担心秋瑜出什么状况。 相反，李秋妤倒一个劲儿往这边跑，“舅妈舅妈”把秋阿姨叫的心花怒放，后来还干脆住了下来，就睡在秋瑜的房间里。 “你到底想干嘛？” “什么？” 又是一天下午，李秋妤溜到了薛世衍的房间。 她穿着清凉的吊带衫，光着脚趴在薛世衍床上，小脑袋一摇一摆的，戴着耳机优哉游哉地看着平板电脑里的MV。 “你每天往我房间跑做什么？”薛世衍问。 自从上次求助了夏果之后，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少了些许，不过奇怪的是，夏果和他聊腐向的话题越来越多，时常征询他的看法，遣词用字之间莫名有些违和。 薛世衍心想谁在乎哪个是攻哪个是受啊！但难得夏果不再刻意回避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还答应帮忙收集“素材”。 这些天他没事就在网上搜索“耽美”方面的资料，每当李秋妤“嘭”的一下突然推开门闯进来，都把他吓得够呛。 这可不能让他这个大嘴巴的表妹知道！ 李秋妤没听出薛世衍声音中的躲闪，晃着脚丫子头也不抬的说：“你的房间里有空调啊，这么热的天气，小表妹的房间热死人了！” “秋阿姨的房间不是也有空调吗？”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李秋妤闻言转过头，好看的眼睛一转，嬉笑说：“两部空调开着多浪费啊，我是给你们省钱呢。” “你搬过来住怎么没想到给我们省钱？” “好啊——！”她忽然不忿，摘掉耳机盘坐起来，“原来表哥你是嫌弃我！想赶我走！” “你说对了，我就是嫌弃你。”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我哭了哦！” “哭吧，我看着呢。”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表哥啊！” “如假包换。” “哼！”李秋妤气呼呼地拍了一下床垫。 她把薛世衍的枕头扯到怀里，眼神委屈，半晌才瘪着腮帮子说：“还不是怪你，你那个朋友好烦啊，没事就往我家里跑，我只能到你这里来避难了啊！” “严立文？” “不是他还有谁！” 说起来，严立文那小子的确对李秋妤很有兴趣的样子。 嗯…… 应该说他对所有女生都很有兴趣。 上次知道他和苏云卿过去的事，薛世衍还为好哥们儿感叹了一下，现在回想起来，这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猩猩根本是活该啊！ 瞧他那副咸湿样，要不是脸长得还不错，早被警察叔叔抓进去捡肥皂了。 “那小子的……等等，这也不是你老是往我房间里钻的理由吧？” “表哥你总是揪着这个不放干嘛啊！” 李秋妤抱怨一声，忽然回过神来，“诶——？难道说，表哥你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眼睛一亮，仿佛察觉到了更好玩的东西。 薛世衍一见她这个反应就知道要遭。 说时迟那时快，身体永远快于脑袋的李秋妤二话不说，从床上跳下来就在房间里到处翻。她先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床底，又一排排扫过书架，兴致勃勃如同一个明察秋毫的小侦探。 “……你在干嘛？” “哼哼哼，你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无聊！” 李秋妤上上下下把整个房间搜了个遍都没找到她想象中的东西，正苦恼之际，薛世衍面前那部笔记本电脑映入眼帘。 嘴角微微扬起。 “说起来……现在是网络时代了，就算有什么‘施法材料’也是藏在电脑里最隐蔽吧？” “等、你想干什么？” “表哥！我要借用一下电脑！” “别突然扑过来啊！” 两人拉扯一会儿，仗着女性优势的李秋妤获得了全面性胜利。 她一屁股坐到薛世衍怀中，一方面压制身下的人，一方面摆弄鼠标点开“我的电脑”。薛世衍很难受，椅子和电脑桌之间的空间本来就小，再插入一个李秋妤进来，他感觉后背都要被揉进椅子里了。 “嘿嘿嘿……搜搜什么好呢？” 李秋妤舔了舔嘴唇，先点开“快速访问”查看最近的浏览信息，没什么发现后又在搜索栏输入了“avi”和“mkv”，同样只出来了几部很正常的视频。 “嗯？没道理啊。” 眉头微微皱起，她稍稍有点失望。 难道表哥是传说中的稀有品种，对那些“不健康”的东西没有兴趣？ 这…… 这也太变态了吧！ 男孩子怎么可能不对那些事情感兴趣了！这是本能吧！李秋妤曾听人说过，一个大男生房间里要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要么是性无能，要么就是心理扭曲的变态！ 【表哥才不是那样的！】 “都说了没有啊，你快从我身上下来，压死人了！”躺在椅子上的薛世衍说。 李秋妤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相信表哥不是性无能，也不是心理扭曲的变态，就算是为了证明表哥的清白也不能放弃！ 就这样，她怀揣着“高尚”的理想，忽然脑海中冒出个可能性。 “话说……电脑有一个隐藏文件的功能是吧？” 这句幽幽的话传入薛世衍耳中，让他浑身一震。 “嘿——嘿——嘿——” 夏季的衣物很清凉，坐在一起的两人肉贴着肉，一个人什么反应另一个人都能感觉的一清二楚。 李秋妤立即发出奸猾的笑声。 她在薛世衍急切的阻止声中移动鼠标，在“查看”一栏中勾选了“隐藏的项目”，随后大局笃定地输入了“avi”，紧接着—— 在薛世衍颤抖的目光中，搜索出来的视频中多了两部刚才没见过的。 很显然，这是隐藏文件。 “嚯嚯嚯——我亲爱的表哥，这些……是什么呢？” “别……！” 薛世衍垂死挣扎。 然而唯恐天下不乱的李秋妤已经把鼠标移到其中一部视频上，指头用力点了下去。 二、下面？上面？ Deep♂Dark♂Fantasy！ Come on! F@ck you! 易建联！易建联！易建联！ “……” “……” 不同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当电脑屏幕上出现两个男人互相摔跤的画面，李秋妤整个人像是被蒸熟的小龙虾一般热气腾腾。 她长大了嘴巴，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身体不安扭动。 “这、这个……那……那个……” 啪的一下关掉视频，她兔子似的从薛世衍怀里蹦了出去。 “咳……咳咳——”不知该说些什么，李秋妤脸蛋绯红，手指绕着肩上的发梢，好一阵子才口齿不清的尬笑，“这、这也是很、很……很正常的嘛！” 哪里正常了啊！ 不要一脸勉强的替我找借口啊！ 薛世衍捂住脸，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电脑屏幕上。 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只有冷飕飕的空调风吹在两人身上。薛世衍作羞惭状，蜷缩在椅子里低垂着头；李秋妤僵硬着脖子，眼珠一会儿瞥一眼表哥，一会儿又看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回忆起刚才映入眼中的画面，脸颊愈发臊红。 【该、该怎么办？】 她有点后悔了。 说是叶公好龙也好，她的确想找些有趣的东西来逗逗表哥，却不想东西找到了，她自己反而也跟着难堪起来。 说到底…… 为什么电脑里的那个东西居然是两个男生啊！ 而且还是动画！ 这种东西……这种东西…… 现在的男孩子原来喜欢这种口味的吗！ 李秋妤脑子一片混乱，感觉重新认识了一遍表哥。 【莫非……】 她忽然想到了表哥的女装。 难道是因为经常穿女装，导致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开始……喜欢上男孩子了？！ 不要啊！ 这样太奇怪了！ 她虽然喜欢作弄表哥女装的样子，但不想要看到表哥在未来某一天把一个男孩子领回家啊！ 等等—— 尽管刚才只是粗略瞄了一眼，李秋妤依稀记得那部男男摔跤的动画和一般的哲♂学视频不同。那是日本动画，其中一个男人是个眼镜大叔，另一个是娇小伪娘，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 【我还以为是女生……】 李秋妤越想越害怕，脖子上渗出热汗。 不知不觉中，她把表哥女装的样子和“女主角”重合在了一起。 又偷偷瞥了眼表哥的模样，李秋妤咽了口唾沫，竟然觉得心跳加速。 不行不行！ 这样果然还是太奇怪了！ 表哥……表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她绝对！绝对无法接受表哥像个小女生似的，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搂在怀里！ “表、表哥！” 李秋妤闭上眼睛，紧张的大喊了一声。 薛世衍还沉浸在羞臊中，闻言浑身一震，尴尬地抬起头来。 “你……我……我其实可以解释……” 他心知再这样下去不行，一看李秋妤现在的反应就知道要遭，要是不快点儿澄清真相，这胡思乱想的小丫头不知还会闹出什么动静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李秋妤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你不可以被压在下面啊，表哥！” ……嗯？ 压在下面？ 这是什么意思？ 薛世衍一愣，刚想说的话都忘了。对面的李秋妤睁开眼睛看到他这“迟疑”的反应，上前一步紧张地说：“就算……就算是那样，你也得在上面才行！” ……嗯嗯？ 一会儿下面一会儿上面，这丫头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或许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正当薛世衍困惑表妹说话不清不楚的时候，一道“睿智”的闪电从脑海中闪过，让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上面……下面…… 呃…… “我……我才不想要多一个‘表姐夫’啊！” 噗—— 相较于“焦急”表态的李秋妤，薛世衍差点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下来。 原来说的是这个…… 什么鬼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羞恼的怒斥。 李秋妤误解了他的意思，惊骇地后退一步，捂住嘴巴：“难……难道表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吗！而且还是个大叔！？不要啊！表哥你清醒点啊！” 你才给我清醒点！ “大叔”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薛世衍一把抓住李秋妤的肩膀：“等等，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是那种人！” 他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真的？” “当然啊！我怎么可能是……” “这样啊，”李秋妤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表哥才不会喜欢大叔，至少要和表哥一样漂亮可爱的男孩子才行啊。” 咳—— 你的前提已经是我喜欢男生了吗！ 看着表妹充满“理解”的眼神，薛世衍一个头两个大。 “我会支持你们的！” “不！需！要！” “不愧是表哥，面对将来的流言蜚语还能这么勇敢！” “不要作出佩服的表情！” “表哥，太帅了！” “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两人鸡同鸭讲，费了好大劲儿薛世衍才终于把这丫头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腐朽思想”扭转过来。 “也就是说……”李秋妤坐回到床上，手指点了点下巴，“你是在为夏果姐姐的作品取材？” “就是这样。” 薛世衍口干舌燥，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嚯——真的不是因为自己的兴趣吗？” “不！是！” 刚还咸鱼似的薛世衍立马蹿了起来。 见他这样子，李秋妤将信将疑，过了一会儿又问：“夏果姐姐是腐女作者？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咕……”小姑娘不服气地嘟嘟嘴，忽然嚷嚷，“不公平！这样太狡猾了！你们居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事瞒着我，我也要参加！” “别闹。” 薛世衍浑身疲惫。 有一个腐烂到根上的夏果就够了，他可不想再多一个表妹。 话分两头，当薛世衍和表妹在腐女这个问题上争执的时候，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夏果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你？”李可问。 她穿着露肩衫，头上挂着一副墨镜，正曲腿缩在沙发里摆弄相机。 对面的夏果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揉揉鼻子，听到这句调侃立即翻了个白眼。 “昨晚睡觉空调开得太大，感冒了吧？” 另一个位置上的鞠晓彤说。 她打扮中性，脸上还涂着妆，刚结束拍摄。 到了暑假，【腐烂姐妹会】有了更多时间来参加活动和聚会。聚德苑这边今天有个小型漫展，不是很知名那种，邀请了她们过来当嘉宾。 夏果在签名会上签字签到手抽筋，过来的大多是腐女，也有一部分男生。而她们社团的门面担当鞠晓彤则化身“王子”，展览品似的被一大票粉丝摸来摸去。 “被小姐姐们揩油的滋味怎么样啊？”李可翻出相机里鞠晓彤与粉丝们的合照，挤眉弄眼地问。 鞠晓彤冷哼一声。 “开心的说不出话了？” “你羡慕的话，下次和我换。” “才不要，”李可粉红的脚指头一上一下，噘嘴说，“你可是我们社团的‘大帅哥’呢，要是我和你换，那些女粉丝还不得撕了我？” 她声音中略微有些抱怨，旁边的鞠晓彤闻言一笑，刻意用“王子”的声线说：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说、说什么傻话呢……”李可忽然脸红，“谁要你保护啊！” “得了得了，你俩别在我面前晒恩爱了。” 夏果插入两人之间的对话，甩出几张票子说：“主办方送了几张南岛的旅游券，你们说该怎么处理？” “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旅游啦！” 李可来了精神。 她可是很早就在期待暑假的时候和姐妹们去外地旅游呢。 南岛—— 是个合适的地方。 ——————作者的话：还是同样的问题，封面还没有完成，等完成之后会第一时间上传！ 第1章 出发去海边旅游！（二） ====================================== 三、飞机 “南岛？” 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薛世衍家里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是啊，南岛。”小姑薛静宜翘着大长腿坐在沙发上，揪着一旁李秋妤的耳朵，笑眯眯地说，“我、你、两个秋瑜（yu）丫头，还有你的秋阿姨。难得暑假，我们一家人去南岛旅游吧。” 大清早小姑就闯到家里来逮住了李秋妤，开门见山说起了去南岛旅游的事。 这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通知。 明白小姑说一不二的脾气，薛世衍皱眉说：“今天？” “对，就是今天。” 一边拧着女儿的耳朵，薛静宜轻笑着回答。 这太仓促了吧！ 虽说锦城是一座南方城市，但南岛也不是什么近的地方，这什么准备都没有，突然说要去南岛旅游…… “我机票都已经买好了。”薛静宜一句话就堵死了薛世衍接下来想说的话。 “秋阿姨怎么没告诉我们？” “我还没通知她呢，这不是先来瞧瞧这离家不归的臭丫头么？”薛静宜继续拧耳朵，疼的李秋妤直咧嘴巴。 “……所以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也没什么，昨晚睡觉刷手机的时候偶然看到南岛的旅游广告，不是很好吗？” 好个鬼啊！ 虽说旅游的确是个好事，但哪有你这样临时说走就走的啊！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啊！ 对于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薛世衍无力吐槽，只能瞪着死鱼眼说：“秋阿姨还在上班，你忽然说要一家人去南岛……” “请假不就好了？” “哪有这么容易啊！” “有什么难的？交给我好了！” 小姑拍着胸脯保证。 半个小时后—— 自信满满去医院帮秋阿姨请假的小姑还没回来，薛世衍的手机倒是先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秋阿姨打过来的。 “世衍，你们要去南岛旅游吧？嗯嗯，我看到你小姑了，她啊……唉，我这边忙走不开，你们自己去玩吧，记得玩得开心点。对了，没事的话过来把静宜带回去，她都快哭出来了。”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世衍挂掉电话，赶紧和李秋妤跑到了医院。 一见到薛静宜，这个三十多岁已经当妈妈的女人一把抓住薛世衍的胳膊，沮丧着脸忿忿说：“世衍你来评评理！那个院长太可恶了，不就是请几天假去玩儿么，非不让你秋阿姨走，这个血汗医院！我要举报他们！” 三岁小孩吗！ 没办法，薛世衍只得和李秋妤一边一个，把闹情绪的小姑拉出了医院。 回到家，薛静宜甩掉坤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低落地说：“那现在怎么办？你秋阿姨又请不了假。” 你刚才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呢？ 薛世衍心里吐槽一句，问：“要不把机票退了，等秋阿姨有时间了我们再去吧？” 反正暑假还长，没有必要这么急。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了啊？” “就算还有一个小时……你说啥？” 薛世衍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死死盯着沮丧的小姑，一字一顿地问：“你刚才说，飞机还有多久起飞来着？” 薛静宜一边在心里画圈圈诅咒那个秃顶的医院院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还有一个小时啊。” “……你说什么！？” 薛世衍跳了起来。 他这个小姑到底有没有一点点时间观念啊！！！ “那还坐这愣着干嘛？赶紧去把秋瑜叫回来啊！”薛世衍杀人的心都有了。 还剩一个小时退毛的票！ 别说退票了，能不能赶上飞机都是一个问题。 三人急急忙忙出了门，先给秋瑜打了个电话让她在学校门口等着。接着坐上小姑停在小区的车，风驰电掣地赶往学校。 到了校门口，薛世衍冲出去把什么都还不知道的秋瑜拽上车，驾驶位的薛静宜立马将车头一转，往机场的方向跑。 “发……发生什么事了？” 薛世衍满头大汗的样子让秋瑜莫名紧张起来。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前面的小姑一边开车，一边冲着后视镜笑说：“没什么事，我们准备去南岛旅游，这不去机场吗？” “诶？” 秋瑜脑子更迷糊了。 旅游就旅游吧，为什么薛世衍一副很慌张的表情，而且这就直接去机场？她还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呢。 “小姑，专心开车，还有四十分钟！” 薛世衍咬牙切齿地说。 “四十分钟？什么意思？”秋瑜问。 “字面意思，”他冷着脸，气鼓鼓地说，“还有四十分钟，飞机就要飞走了！” “……啥？” 很快，秋瑜的表情也和薛世衍一模一样了。 好一阵鸡飞狗跳，他们一行四人总算是在飞机即将起飞前一刻完成登机。刚一坐下来，薛世衍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放松下来，倒是小姑那边轻轻松松的，还拉着秋瑜说笑。 秋瑜的表情很不自然，像是蓦地从战场转移到舞厅，半天没回过神。 “你……很不容易啊。” 薛世衍拍了拍旁边坐着的李秋妤，由衷感叹。 “你现在知道了吧？” 李秋妤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替他向乘务员小姐要了杯水。 用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薛世衍疑惑的说： “我记得小姑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突然变成个傻大姐了？” “还不是我爸，”李秋妤撇嘴，“把我妈宝贝的不行，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现在啊，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被人拐了还帮人数钱呢！” 有这么夸张么…… 薛世衍感觉李秋妤是不爽刚才被小姑揪耳朵，趁机打击报复。 “你们俩个小家伙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小姑坐在前排，这时忽然转过来趴在椅背上皱眉问。 “我哪儿敢啊，老妈你快坐下，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李秋妤把她往座位上摁。 “哼，离家不归的事还没完呢，等到了南岛我再收拾你！” 对于老妈的威胁，李秋妤一点儿也不害怕，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即搂住薛世衍的胳膊，扬起下巴说：“表哥会保护我的！” “我是他小姑，他还敢造反不成？” 说话间，薛静宜的视线不经意扫向薛世衍。 薛世衍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故作看风景状，不太想搭理这一对长不大的母女。 四、迷糊的男生更惹人喜欢 南岛顾名思义，是一座位于国境之南的岛屿。 它地处热带气候，岛上丛林茂盛，不仅有优美的自然风光，城市等基础设施也十分完备，是一个居家旅游的风水宝地。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小姑，你给我解释一下。”薛世衍板着脸，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 薛静宜哈哈一笑，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不就是一场暴雨吗？正常啦正常啦！” “刚下飞机就来暴雨什么的我就不说了，”薛世衍撇开她的爪子，冷冷地说，“但是！什么叫‘我忘了订酒店’？” “没办法啊！我也是昨晚才想起要来这里玩的嘛！而且，谁知道一过来就下大雨了啊，我还想说先到海滩去玩一圈，之后再订酒店呢！” 薛静宜很无辜的回答。 然而面对这位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的大人，以薛世衍为首的三个孩子更加无语。 你现在才知道这个临时起意的计划多蛋疼么！ 至少把酒店什么的都安排好啊！ 薛世衍气鼓鼓的吐了口气，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幽怨地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他们现在在机场附近一个餐厅，刚填饱肚子还没一会儿暴雨就下下来了。薛世衍本想说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却不料自己这位小姑居然忘了订酒店这回事。 四人站在餐厅外面的屋檐下相顾无言，愈下愈大的轰轰雨声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总之，先去找住的酒店吧！”李秋妤说。 “我来叫车。” 薛世衍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 幸好现在是网络时代，叫网约车很方便，否则这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又下着暴雨，他们可不想冒着打雨跑到外面去拦出租车。 进了城，他们接连找了好几家酒店，前台小姐都很歉意的告知住房已经满了。 “毕竟是暑假啊。” 薛静宜仍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得薛世衍直咬牙。 但对方好歹也是个长辈，他又能说什么呢？ 【秋阿姨不来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薛世衍暗想，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也不来了，反正机票钱又不是他的。 “别担心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小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薛世衍脸上透着忧郁，身子随着小姑的摆弄而左右摇摆，仿佛魂儿都走丢了。一旁的李秋妤见表哥这个模样，偷笑着别过头，另一边的秋瑜瞥了他一眼，撇嘴。 又绕了半个城市，他们总算找到了一家有空房间的酒店。 不过只有一间房。 简单整理了一下房间——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唯一的大人薛静宜单手叉腰，豪气万丈地说：“OK！现在酒店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去买泳装吧！” “好的，我去睡觉了。” 薛世衍耷拉着肩膀刚转身，被小姑一把拽住。 “你睡什么觉啊！” “你们去买泳衣，我凑什么热闹？”薛世衍无奈地说，“从锦城到这里一路鸡飞狗跳，我都快精神衰弱了，您就行行好让我睡一下吧。” “说什么傻话，这才几点啊？再说了，男生就不要泳装吗？难道说你小子要穿内裤去海滩？” 薛静宜有理有据。 “那你们随便给我带一条泳裤回来就行了。” “……你还真随便啊。” “男生的泳裤还有什么好选的，不就颜色不同吗？”薛世衍反驳。 这时李秋妤插嘴： “怎么会只是颜色呢？我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这种贴身的裤子啊，要选好尺寸才行，不然对男生的身体不好！” “我又不常穿！” 薛世衍吐槽一句，心想表妹整天都在看什么书啊。 薛静宜也觉得这个话题太过于隐私了，没好气地拍了下女儿，惹得李秋妤直吐舌头。 从下飞机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秋瑜这时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薛静宜见到了，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去睡一会儿，晚上我们再去商场Shopping，怎么样？” 她一直赋闲在家当全职太太，购物是不多的爱好之一。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没第一时间去商场，这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 卧室被秋瑜和李秋妤占了，薛世衍久违地躺到了沙发上，薛静宜说要出去走走，看看这个酒店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就挎着包出了门。 薛世衍睡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听到耳边有说话声，睁开眼睛才发现其他三人正在吃饭，原来现在已经是傍晚了，薛静宜回来时随便叫了晚餐。 “你们怎么不叫我？” “叫你了啊，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李秋妤嘟哝说。 我睡的有这么死吗？ 薛世衍挠了挠头，到卫生间去洗漱一下，也过来吃晚饭。 晚饭过后是购物时间，外面的雨停了，薛静宜领着三个小孩到了一家大型商场。 “先说好，只是来买泳衣啊！” 一见这商场里宽敞的面积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薛世衍忽然有了个不详的预感。 薛静宜打了个哈哈，让这个预感愈发强烈。 秋瑜跟着几人，身上穿着偏中性的衣服。她其实不太想来这里旅游，因为海滩就意味着暴露的泳衣，即便是现在，她还是没有勇气穿上那么羞耻的衣服。 【薛世衍这个笨蛋。】 一头雾水被拽上车，之后又是乱糟糟的登机流程，等真正坐到位置上那一刻，她才终于回过神“南岛”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阳光、沙滩、海洋。 这些对一般人极富吸引力的名词，于她而言却是禁忌。 因为不想过于裸露身体，她甚至直到最近才在学校泳池里体验了一回“泡在水里”是什么感觉。 ——但那也不是什么太愉快的经历。 要说游泳这件事，如果能在室内泳池里玩当然最好。可明明已经来了这里，到时要是害怕下水，是不是会显得不合群呢？ 【也不是怕下水，只是泳衣……】 此时此刻，秋瑜就面临了一道难题。 “小表妹，你觉得这件泳衣怎么样？”李秋妤挑了件泳衣跑过来，殷切地问。 她手上拿的这件泳衣是连体衣，纯白的底色，腰部和胸口有几朵向日葵，看上去简约可爱。 暴露度也很低。 以李秋妤开放的眼光自然不会瞧上这么保守的泳衣，她这显然是给秋瑜准备的。 秋瑜抿着唇，表情略微有些为难。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明白李秋妤只是性格大方外向了一点，本性是很好的，之所以给她选这么一件保守的泳衣，肯定是考虑到了男性恐惧症这回事。 但即使是这样的泳衣，也超过了秋瑜的承受底线。 她蹙着眉，盯着这件白色泳衣上看下看，李秋妤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似乎很期待得到肯定。 “你还是去选你自己的吧。” 这时薛世衍走了过来，把那件泳衣放回原位，“秋瑜不喜欢游泳。” “诶？小表妹不喜欢游泳吗？” “咳……别说了，快去选你的！” 薛世衍使了个眼色，不过李秋妤明显没察觉到，嘟哝着“我还想和小表妹一起游泳呢”就到其他地方去转悠了。 “干嘛要撒谎？” 等周围没人了，秋瑜扭头问。 薛世衍挠着后脑勺没有说话。 “……实话实说就是了，我才没有那么玻璃心，”她垂下眼帘，嘴角挂起一抹浅笑，“还有啊，既然知道我不想游泳，干嘛还把我拉到这里来？急急忙忙的，我还没给苏姐说呢。” “呃——那时不是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走了吗，一时情急忘了这个了……” “笨蛋。” 秋瑜小声嘀咕，又背着手往前走。 薛世衍跟上去。 她步伐轻快，走了没两步忽然停下来，侧过半边身子说：“不过，我很开心。” 开心是薛世衍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反应是带上她，一起来南岛，而不是理智的认为她不喜欢海滩这种暴露的环境。 比起理智的判断，在这种时候，她更喜欢薛世衍的迷糊。 第1章 出发去海边旅游！（三） ====================================== 五、泳衣店 进来泳装店的大多是女生，目之所及挂在衣架和人偶模特上的各式泳衣或性感、或清纯，花花绿绿看晕了薛世衍的眼睛。 传统的三角连体式、小白花波浪泳裙、长袖贴身连体式、还有极其夸张与内衣别无二致的比基尼三点式…… 这家店铺专门女性泳衣，种类齐全，几乎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让薛世衍大开眼界。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女性用泳装，更具体的说，是从没进过这类实体店。 一般男生对泳裤不讲究，只要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就行。他不怎么去泳池游泳，最后一次买泳裤还是三年多前，那时是老爸帮他在网上买的，哪里见识过这么多女生泳衣铺在视线中。 还好泳装不像内衣那样隐私——尽管很多泳衣和内衣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在店铺内购物的女生们只是偶尔瞥过来一眼，又交头接耳窃窃私笑，也不知是好奇这个闯入女生泳装店的男生，还是觉得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可爱。 “她们一直盯着我干嘛。”薛世衍小声抱怨。 “你好看呗。” 秋瑜调侃。 虽然面对店铺内这么多暴露的泳衣让她不适，但能看到薛世衍窘迫的表情也是极好的。 没过一会儿，李秋妤又捧着一件泳衣跑了过来。 “表哥表哥，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好看吗？” 她举起来展示，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薛世衍闻言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差点把刚吃的晚饭给喷出来。 这件泳衣也不是说布料少，相反还挺多，前身的胸围与下面三角裤相连，遮住了大片肌肤，然而真正让薛世衍不安的是后面，背部完全镂空，唯一支撑起泳衣的是系在脖子后面的带子，这要是一个浪花打过来…… “不行不行！”薛世衍赶忙把这件泳衣抓到手里，一本正经地说，“这件泳衣太危险了吧？要是在水里掉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掉啊！再说了，万一真掉了再穿上不就行了，水下面看不清楚的！” “你怎么知道周围有没有人戴着潜水镜潜水？”薛世衍摇头，“总之这件不行，你再好好选一个。” “嘁——” 李秋妤嘟起嘴巴，翻了个白眼，“表哥你真是个老古董！” 这就老古董了吗！？ 我可是为你着想啊！ 某种意义上体会到养孩子有多辛苦的薛世衍脑壳痛，说什么也不把这件过于“危险”的泳衣还回去。 又嘀咕几句，李秋妤只好放弃了这件选了好久的泳衣，挑了个别的过来。 “这个呢？” 这次是相对普通的比基尼。 “太暴露了吧？和内衣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泳衣！” “再去选一个别的。”薛世衍不为所动。 他其实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女生对露出内衣内裤感到羞耻，但同样的暴露程度，只要按上一个“泳衣”的名字就没有顾虑了呢？ “如果是表哥的话，内衣内裤我也可以给你看哦？”李秋妤这妮子仿佛瞧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贼兮兮地笑说，“不过啊……得在没人的时候呢。” “去去去！说什么话呢，万一被小姑听到看她不撕了你的嘴巴！” “那……我们去更衣间慢——慢——说？” 舔了舔红润的嘴唇，李秋妤水蛇似的腰一扭，攀附在了薛世衍身上。 【这作死的丫头，竟敢调戏到我头上了。】 薛世衍抬起头弹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说： “再胡说八道我揍你了啊？” “哼！就知道吓唬我，开不起玩笑的表哥真没劲儿！” 哪有你这样开玩笑的！ 一旁的秋瑜抱着胳膊嗤笑，淡淡的说：“春天才过去没多久呢，有些人内分泌失调啊，有点晚了。” “你什么意思！”李秋妤听出了她的讽刺，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 “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是人类了，人类貌似没有这种说法呢。” “你你、你说我发情吗！”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秋瑜脑袋一歪，摊开双手作无辜状。 这两个名字相似的丫头是天生的冤家，一天不怼浑身没劲。李秋妤转了转眼睛，把薛世衍的胳膊搂得更紧了，取笑说： “哎呀哎呀，我知道了，某个人吃醋了。” “……可笑，谁会吃你们的醋？” “我有说是吃我和表哥的醋吗？不打自招了吧？” 她用秋瑜刚才的话回敬了回去。 “啧。” 秋瑜很不爽，臭臭的表情摆在脸上，要不是这是外面，周围又有很多陌生人，恐怕这两个小丫头又要扭打在一起。 这时小姑走了过来，对女儿与侄女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感到疑惑。她询问似的看了眼薛世衍，得到耸肩的回答，于是插进来说： “你们两个小丫头又怎么了？选好泳衣了吗？” 有大人在，两人不约而同地别过头，从鼻子里重重的冷哼一声。 “妈妈你评评理！”李秋妤放下薛世衍，跑到妈妈身边，“我刚才选了好几件泳衣，表哥都不让我穿，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什么泳衣，让妈妈看看？” 仿佛找到了靠山，李秋妤冲薛世衍办了个鬼脸，屁颠儿屁颠儿把刚才被否的几件泳衣拿过来，交到妈妈手上。 薛静宜低头看了看这几件泳衣，皱眉说：“这件泳衣怎么背上连个系带都没有？还有这件，你才多大啊，还穿三点式？” 批评几句，她肯定了薛世衍的意见，把这几件泳衣扔到一边的衣架上： “你表哥说的对，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去给我选个带裙子的！” “诶——？” 似乎没想到老妈居然站在了表哥那一边，李秋妤顿时傻眼了。 瞧见她吃瘪的样子，秋瑜表情淡然，只是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好说歹说，最终李秋妤还是服从“组织”安排，找了件与刚才那件比基尼相差不大，但下面是泳裙的款式。 “这还差不多，”尽管薛世衍仍觉得不太妥，薛静宜倒是满意了，“对了，小瑜的呢？” 秋瑜与李秋妤的名字最后两个字读音完全相同，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区分，大家通常叫秋瑜“小瑜”，而叫李秋妤为“小秋”。 秋瑜对薛静宜摇了摇头： “泳装太暴露了，我不喜欢。” “……哎呀！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事，”薛静宜反应过来，因为这段时间秋瑜在家都是女生打扮，她此时才想起这个小侄女是有心理障碍的，“对不起啊，小瑜。是小姑不好，要不——咱们不去海滩玩了？” 她心中突然产生了巨大的亏欠感。 “既然都来南岛了，不去海滩太可惜了吧？”秋瑜说，“你们不用顾忌我，我还没看过海呢，欣赏一下海滩风景也不错的。” “那……我们干脆在这里玩一圈，再坐飞机去红山？红山的风景很漂亮哦，满山的红枫叶一眼看不到头，山里还有农家乐，最适合悠闲度假了。” 薛静宜想要补偿，但秋瑜还是摇头：“真的不用，来南岛也不一定非要下水游泳吧？而且还有很多暑假作业呢。” 六、百合花盛开的季节 夏果比薛世衍他们晚一天到达这座南方小岛，同行的有相机少女李可和男孩子气的鞠晓彤。 至于闻人不筝这个名字古怪的小丫头，本来也吵吵嚷嚷要来，但偷偷溜出来的时候被及时发现的小姨妈拉回去了，说是要趁着暑假去上舞蹈课。 “我也想和你们去玩啊！” 刚下飞机对方就打来一通视频电话，小小脸蛋贴在手机屏幕上，愁眉苦脸。 从她周围的摆设来看，是在厕所隔间。 “行了行了，你好好上课，我们会给你带特产回去的。” 夏果好笑地说。 到了订好的酒店，李可这个拍摄狂人立即丢掉背包冲着房间各个角落拍照，说是要上传到社交网络上炫耀。她拍了几下墙壁上的装潢，又推开阳台的拉窗，一眼望去尽是碧蓝的海浪和白色的沙滩。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啊。” “毕竟是小筝订的地方，她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小孩子真可怜。” 耸耸肩，李可放下相机去找电视遥控器，在电视柜上发现一盒奇怪的东西。 “嚯嚯，还有这个？”脸上浮起一丝新奇的笑容，她从盒子里取出一个，拆开包装左看看右看看，放到嘴唇上。 呼的一下，李可将这个圆饼状的小东西吹得比脑袋还大，刚从洗手间刷着牙的鞠晓彤一看，顿时喷了。 “噗咳咳——你你你、在干什么啊！” 她结巴地说，手指颤巍巍指向李可嘴上的东西。 “嗯——？”李可眼珠子一转，懵懂地问，“我看这里有个气球就拿起来玩了，怎么了吗？” 一边说着还一边走到鞠晓彤面前，把手中“气球”递过去。 “别别别……你走开！” 鞠晓彤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嘴上泡沫都来不及擦了，连连后退。 “诶？橘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橘子”是两人私下里的称呼，此刻李可故作亲昵地叫着鞠晓彤，可明亮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揶揄。 她就是喜欢逗这个假正经的家伙。 “你再不拿开我要翻脸了啊！” “给你气球而已，你发什么脾气呀？” “是我发脾气吗！”鞠晓彤恨得牙痒痒，她哪里瞧不出李可的“卑鄙”用心？ “小妮子几天不打，皮痒了是吧？” 这个打扮中性的俊俏丽人比李可还高一个头，光凭气势的话，两人确实没有可比性。 但李可是这么容易被威胁的吗？她小老虎似的亮了亮犬牙，又把“气球”往前挪了挪： “哦？你想干什么？” “你……！” 鞠晓彤忌惮地瞅了眼越来越近的“气球”，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逃到洗手间里，还重重地关上门。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你给我等着！”洗手间里传出她气呼呼的声音，仿佛是儿童动画里不服输的反派。 这两人的互动让一旁的夏果翻了个白眼： “你们真的是大学生吗？” 感觉比小孩还幼稚。 “阿嚏——”另一边刚起床的薛世衍打了个喷嚏。 小姑问是不是昨晚淋雨着凉了，他摇了摇头说： “没，只是感觉有人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回到夏果这边，鞠晓彤躲在洗手间顺便洗了个澡，出来时李可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吃了睡，睡了吃，跟一头小猪似的。”她坐到沙发上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宽领T恤滑到一边，露出锁骨。 修长的手指在李可粉嘟嘟的脸蛋戳了戳，陷下去一个凹型。 “等会儿有什么计划？”鞠晓彤玩弄着睡梦中的李可，问夏果。 李可梦呓地拌拌嘴，抬起手拍了一下。 “下午我们再去买泳衣吧，我看可儿挺累的。” “呵，她这叫累？”鞠晓彤冷笑，“昨晚兴奋地睡不着，把我拉起来玩GAL，现在自己倒一屁股就睡着了。” 见她忿忿的样子，夏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也去床上躺一会儿吧，咱们下午再出去。” “行。” 鞠晓彤点点头，将趴在沙发上的李可公主抱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我把她抱到床上去睡，免得着凉感冒了……” 感冒吗？ 夏果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此刻正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甚至还略微有点儿热。 这俩人…… “你们，不会是百合吧？”吃过早饭，薛世衍把自己表妹拉到一边询问。 “……诶？” 百合，又名山丹、倒仙、夜合花等，是百合科百合属多年生草本求根植物，原产于中国，主要分布在亚洲东部、欧洲、北美洲等北半球温带地区…… 他说的当然不是这个。 “表哥，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我早该发现的……”薛世衍沉痛地垂下头，双手抵着脑门儿，“表面上不屑一顾，经常作弄对方让其难堪……这不就是小男孩想要吸引小女孩注意力的典型表现嘛！” 他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盯着一脸茫然的李秋妤： “你……其实喜欢女生吧？” “咦！” 薛世衍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两个妹妹之间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他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从和好以后，李秋妤和秋瑜就像一对欢喜冤家似的，总是能找到理由拌嘴。 昨晚卖完泳衣回来，李秋妤又借机嘲笑秋瑜贫瘠的身材，还故意揉搓自己的胸部，完全没把一旁的妈妈和薛世衍当回事。 秋瑜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眼观鼻鼻观心盯着电视机。但这“默认”一般的反应让李秋妤更来劲了，直接穿着泳衣就倚在秋瑜边上，手指勾起对方下巴： “要不要姐姐教你变大的方法呀？” 薛世衍在一旁坐立难安，不知这人来疯的表妹又要玩什么把戏，只能求助似的用肘子碰了碰小姑，但小姑转过头来只瞧了一眼，又美美地浏览平板上的旅游指南： “多大点儿事，让我查查看明天玩什么项目比较好。” 你女儿可是在客厅里穿着泳衣啊！ 薛世衍欲哭无泪，对这俩神经大条的母女说不出话。 另一边，李秋妤还半边身子倚在秋瑜身上，眉间带俏：“是不是很想知道？求我呀，求我姐姐就告诉你秘诀哦？” “你很无聊吗？”秋瑜冷冷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 “哪有——我不是关心你吗？” 一边说着，李秋妤一边炫耀似的把胸口往对方手臂上挤。 但下一秒，她丰满的要害被从下面钻进来的一只小手牢牢捏住了。 “嚯？”秋瑜眉毛一挑，“让你这么嚣张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微微一用力。 李秋妤巧笑嫣然的五官顿时扭曲了。 “很痛啊臭丫头！”她气愤地捂住胸口。 “呵，多余的脂肪。” “你就是嫉妒吧！哼——一对A！” 被嘲讽的秋瑜无动于衷，只是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份。 “啊——！”李秋妤疼的直咧嘴，“你你你、放手！” “刚刚是谁靠过来的？” “那就别怪我了！” 抱着要死一起死的想法，李秋妤伸手去捏秋瑜，但在胸口捞了半天什么都捞不着。 诶？ 她震惊地眨眨眼睛。 秋瑜脸色一变，使出了最大的力气。 “啊啊啊——！放手放手，要掉了啦！” “呵！呵！” 两个女孩闹起来的时候薛世衍知趣地跑到阳台上吹风，等差不多了才折返回来。第二天，睡在沙发上醒来的他一时没意识到这里是酒店，推开秋瑜的卧室，赫然发现床上躺着的不止是秋瑜，还有光着屁股的李秋妤。 只粗略瞄了一眼，大惊失色的他就赶紧合上了门。 怎么回事！ 表妹不是和小姑睡在另一间卧室吗？怎么跑到秋瑜床上了？ 还还还……还是没穿衣服的？！ 第1章 出发去海边旅游！（四） ====================================== 七、无端联想 早餐时，薛世衍喝着粥眼珠子不断往秋瑜和李秋妤的方向瞟。 秋瑜穿着运动裤和短衫，脸上捯饬得很干净，端着瓷碗一小勺一小勺将粥舀进嘴里；李秋妤头发乱糟糟的，脖子上还有疑似吻痕的红印，她懒洋洋坐到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挠着小肚子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馒头就啃。 真是太邋遢了！ 薛静宜看不过去，拍了她一下：“洗手洗脸了吗？刷牙了吗？邋邋遢遢的……你这样子以后谁敢要你？” “妈！我才几岁啊，你怎么老是想把我嫁出去？”李秋妤噘嘴，“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要那么多规矩干嘛？” “你这死丫头还不许我管你了？你看看小瑜再看看你，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模样！” “哎呀！您就甭操心了，我保证出去之前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不给您丢人，行了吧？” 李秋妤说完见老妈眼神不对劲，只好嘟哝着到洗手间把自己整理一番再出来。 再出来时，她浑身上下清爽多了，还把头发扎了个马尾。 “这下我总可以吃饭了吧？” 薛静宜对这个恼人的女儿白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秋瑜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当李秋妤从洗手间回来时默默勾起一抹笑容。 “喂！你刚才偷偷笑话我了对吧！”李秋妤大为恼火。 秋瑜撕下一小块馒头，慢条斯理地咽进肚子，看向她的目光平静而嘲讽。 这无声的挑衅顿时让李秋妤怒了，但碍于老妈刚发过脾气，只能狠狠的一大口咬掉半块馒头。 坐在两位女生对面的薛世衍还在想早上看见的东西，食不知味。 忽然，他感觉桌下面有谁踢了自己一下，对面的李秋妤和秋瑜脸上却十分平静。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再往下一看，却是秋瑜的脚踩在李秋妤凉拖鞋上。 两只细腻白嫩但大小不同的脚丫子重叠在一起，你踩我一下，我踩你一下，于桌下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然而当他抬起头，对面的两人依旧面色平静，各自解决着自己的早餐，只是肩膀时不时抖动一下，除此之外根本想象不到桌子下面是怎样激烈的场景。 【这两个人……】 装的还挺像？ 薛静宜吃过饭就换了身衣服出去运动了，说是这里的空气好，适合晨跑。等她走后，两个小丫头的斗争终于搬上台面，抓住对方的领子就往嘴上塞馒头。 “喂！”薛世衍拍了下桌子，这太不给他这个大哥面子了吧？ 而且早上那一幕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俩女生被他突然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对视一眼默契地把爪子里捏的稀烂的馒头递过来。 “表哥，你没吃饱？”李秋妤问。 薛世衍额头顿时暴出青筋。 这是吃没吃饱的问题吗？ 而且谁要吃这些被你们抓烂的馒头啊！ 早餐过后，秋瑜捧着她的游戏机躺到沙发上去了，于是薛世衍把李秋妤拉到一边，有了之前那番对话。 对于表哥跳跃式的思维，李秋妤混乱地说： “咦？我和小表妹……等等等等——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表哥你想什么呢！”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薛世衍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两个妹妹在搞百合，抚着额头问：“你昨晚不是和小姑在另一件卧室吗？怎么早上跑到秋瑜床上了？” 秋瑜不习惯和别人睡觉就单独一张床，为此薛世衍又回到了久违的沙发，谁曾想早上起来会意外撞见两个妹妹搂搂抱抱的画面？ 以秋瑜的脾气，怎么会让李秋妤上她的床？ “哦，你说这个啊……”见表哥目光如炬，李秋妤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昨晚不是刮风又打雷吗？我觉得小表妹那么胆小，肯定很害怕，所以就……” “说实话。” “咕……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想要吓她来着！” 谎言被戳穿，李秋妤自暴自弃地说，“谁知道她一见到我就猛地扑过来，又啃又咬。我也没办法啊，只能推她，可这丫头力气真大！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她抱怨的时候薛世衍视线飘向她的脖子，那一个个“吻痕”在如雪的肌肤映衬下格外夺目。 “你看！这些都是她咬的！”李秋妤还扯开衣领给薛世衍看。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俩都累的不行了，干脆睡着了……” “真的？” “真的啊！” 照李秋妤的说法，是秋瑜被她吓到所以突然攻击，导致两人太累直接睡在一起了？ “那你怎么不穿衣服？”薛世衍又问。 “因为我是裸睡派啊！” 李秋妤理所当然地说。 半晌，两人同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咦……表哥你看到了……？”小丫头脸蛋一红，扭扭捏捏的。 薛世衍连忙否认：“我是不小心……不对，你当时趴在秋瑜身上呢，只露出屁股……咳咳，不是，我是说我只看了一眼……”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理亏。 原本李秋妤脸上布满红霞，羞得不行，可见表哥这慌慌张张的样子便扑哧一笑，大方地拍了拍他肩膀：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了就看了吧，反正……我也看过表哥你的，嘿嘿！” 你嘿嘿个毛啊！ 有点儿女生的矜持好不好！ 自己这表妹的脑回路总是与常人不同，让薛世衍不知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但他也明白这件事不宜多说，不然两人都尴尬，表妹某种程度上反而帮他解了围。 “所以说，你们真的不是……？” 对于两个妹妹的关系，他仍心存迟疑。 或许是与夏果相处久了导致他对同性之间存在先入为主的偏见，以至于看到一些稍稍亲密的画面就下意识觉得有鬼。 李秋妤内心坦荡也不怕表哥怀疑，耿直地说：“怎么会呢，我又不喜欢女孩子。” “你在国外有喜欢过哪个男生吗？” “没有，我在国外的男同学要么太壮，跟猩猩一样；好不容易有个帅一点的，不是gay就是花花公子，我才不喜欢呢。” “也就是说你还没喜欢过别人？” “……总觉得表哥你话里有话。”李秋妤皱起眉。 薛世衍之所以有这一层担心也是有所本的。过去他以为秋瑜是弟弟，只是脾气孤僻，后来知道她原来是女生，便尽想着怎么帮助她。 李秋妤和秋瑜之间总是打打闹闹，这可能是她们特殊的相处方式，一开始薛世衍也没想太多，但长久以来积累的印象再加上今早上见到的刺激画面，让这个深受青梅竹马腐败思想“毒害”的少年不得不产生无端联想—— 如果秋瑜一直以来把自己当做男性，用来对抗恐惧，那么她的取向还会是一般女孩的取向吗？ 她会不会某种程度上对女孩子产生兴趣呢？ 而且他这个表妹又是个做事没分寸的粗神经，还在性开放的国外待了那么久，说不定……？ 这不得不说是薛世衍个人的严重偏见，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哥哥，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这方面的谨慎。 “表哥你该不会是看夏果姐姐的作品看太多，魔怔了吧？” “还说我，你之前不也怀疑我吗？” “嘿嘿……” 李秋妤吐了吐舌头，其实在刚早之前她还怀疑哥哥和“秋瑜弟弟”搞基呢。 不过这可不能对表哥说，否则他非得打自己屁股不可。 应付了薛世衍的怀疑，李秋妤到房间里去换了身衣服出来，余光瞄到沙发上正在玩游戏的秋瑜，忽然冒出个念头。 【我为什么喜欢逗小表妹呢？】 第一次见到秋瑜的时候对方还是“男性”的身份，她只是觉得这个弟弟气质干净又可爱，特别是吃醋的反应十分有趣，所以总是忍不住逗弄对方。 后来知道了她真实性别，又对自己做过的事很愧疚，便想着让孤僻的秋瑜开心。 作为父母掌上明珠的李秋妤没有照顾弟弟妹妹的经验，即便是唯一的弟弟薛丙，在小时候个子也比她还高，还坚强可靠，有时还反过来安慰她。 所以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用作弄调戏的方式想要和秋瑜打成一片。 李秋妤想到了表哥的怀疑，也因此而联想到秋瑜和一般女生不同，习惯以男性的身份伪装自己。 【表哥比我和小表妹相处的时间久，难道他发现了我没注意到的什么？】 或许秋瑜不止是外表伪装成男孩，连内心也和男孩子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平时过于亲密的举动让对方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呢？ “那个……小表妹？”李秋妤想着，走到秋瑜面前。 “干嘛？” 秋瑜不耐烦地抬起头。 下一秒，只见一团黑影迅速靠近，李秋妤湿润的嘴唇一下子重重印到了秋瑜唇上。 ——？ 困惑、震惊、不知所措。 秋瑜瞪大了眼睛，傻傻盯着俯下身子亲吻在她的李秋妤。 八、幼稚鬼 “你你你……你脑子坏掉了吗！” 一把将表姐推开的秋瑜拼命抹嘴，颤巍巍的手指愤怒地指向这个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的女人。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李秋妤见小表妹激烈的反应舔了舔嘴唇，皱眉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看来我不是百合呢。” “哈？！” 这家伙在说什么秋瑜完全听不懂。 “你觉得怎么样？” “你有病啊！” “哪有，”李秋妤委屈的嘟嘴，“表哥刚说我们太亲密了，像百合一样，所以我就来试试咯……你觉得兴奋吗？” “你——” 秋瑜气得说不出话。 鬼才会对你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兴奋啊！ 她一方面恼怒惹出这个祸端的薛世衍，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干嘛说这样的话，另一方面也对李秋妤咬牙切齿——你是猪头吗？哪有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百合就强吻别人的！ 如果不是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她真想砸烂这个女人的脑袋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都是什么！ 哦对了，有游戏机…… “不兴奋吗？”李秋妤追问。 “滚蛋！”秋瑜气呼呼的，忍了好久才克制住砸游戏机的冲动。 算了，这东西蛮贵的，为了这个笨蛋表姐不值得。 “或许是时间太短没来得及体会？”李秋妤又跃跃欲试地舔舔嘴，“要不……咱们再试一次吧？我听说接吻的时候要用舌头互相舔……” 说着，她一下子扑到秋瑜身上。 这可把心有余悸的秋瑜吓得不轻，连忙抬手死死抵住她的脸：“你恶不恶心啊！从我身上下去！” “不要这么小气嘛！” “你这个女流氓滚蛋啊！” 两人纠缠的时候薛世衍正巧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见到沙发上少儿不宜的画面，当即愣在原地。 【诶……？】 刚还在问表妹是不是百合，怎么转眼间她们就这样了…… 而且秋瑜明显一副拒绝的样子，李秋妤趴在她身上，登徒子似的噘着嘴巴往下面亲，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霸王硬上弓？！ 太刺激……不对，太无法无天了吧！ 这两个小丫头是真没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吗！ 等等…… 难道是刚才自己的质问，让表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而对秋瑜产生了难以自已的饥渴？！ 错的是我！？ “薛世衍！”余光瞄到一旁呆若木鸡的薛世衍，秋瑜仿佛看到救星般大声喊，“救命啊！快把这个疯婆子拉走！” “咦，表哥？” 李秋妤同样发现了他，红润的脸蛋上全是玩性正浓的喜悦：“小表妹皮肤好光滑啊，软软凉凉和果冻一样，你要亲一个吗？” 我怎么越来越感觉你像是欺男霸女的土匪？ 终于回过神的薛世衍深吸口气，大步跨上去将纠缠不休的两人分开，并重重在李秋妤脑袋上敲了个暴栗。 “闹够了没有！”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要不给这疯丫头一点儿教训，她还真要飞到天上去了。 秋瑜这时候也不避讳薛世衍男性的身份了，揪着他的衣角躲在背后，用一种惊恐又害怕的小眼神盯着嘟起嘴的李秋妤。 “我只是觉得好玩嘛……” “你是女流氓吗！” 最初李秋妤的确是存着试试的心，后来觉得没什么感觉，而秋瑜忌惮的样子又太过于有趣，以至于玩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在薛世衍严厉的目光中，知道错了的她规规矩矩向秋瑜道歉，但秋瑜此刻已对她起了防备之心，说什么也不愿意靠近这个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开始发疯的表姐。 ——要是在用这一招，秋瑜早就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李秋妤低着头骨碌碌转着眼睛，心里的鬼心思没人知道。 到了下午一点多，夏果与醒来的鞠晓彤、李可两人从海边酒店出来，到城里去挑选了泳衣，之后再回到海滩，来来回回就折腾了两个小时。 “你怎么选个泳衣都这么麻烦，”鞠晓彤抱怨说。 她脱下外面的衣服，露出黑色泳衣，高挑修长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完美的如模特一般。 旁边的李可也跟着把外衣脱下，露出橘黄色的连体泳衣。她身高比鞠晓彤矮了一寸，但是胸部很丰满，整个人看上去肉肉的，让人很想捏一把。 “要你管？”听到同伴的抱怨，李可撇嘴反驳。 同时羡慕的视线在鞠晓彤匀称的身体上打量。 说实话，李可算不上胖，只是看上去有点儿肉感，软乎乎的。但这也要看跟什么人比，比如鞠晓彤，一米七几的个头，浑身散发着一股中性美，特别是那精致的锁骨和平坦的小腹，不知羡慕死了多少为脂肪苦恼的女生。 【最可气的是她吃的不比我少，为什么就这么瘦呢！】 李可忿忿不平。 “你们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继两人之后，夏果也轻笑着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她的身材介于鞠晓彤与李可之间。鞠晓彤是那种骨感美女，配上成熟而俊俏的脸庞仿佛少女漫画中的白马王子，而夏果因为经常锻炼身材也十分匀称，但又不会过于消瘦，若只比胸围的话，甚至比肉肉的李可还要大上那么一点。 “最可气的就是果果了！”李可忽然在她身后冒出来，两只手从腋下反扣在胸前，“明明身上没几块肉，偏偏这里比我还大！这种漫画里才会出现的身材怎么可能是真的啊！说，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妖精变的！” “建国后不允许成精你不知道吗？” 夏果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被气恼的李可挠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别、别挠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们此时在海边一个换衣间里，除了三人之外还有零星几个年龄迥异的女性，都看着这三个充满活力的年轻姑娘发笑。 打打闹闹从换衣间出来，经过昨夜一场大雨，海边的空气格外清新。夏果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暖暖的，又带点儿奇特的海腥味儿，让人不禁感叹这就是南之岛啊。 她穿着洁白的泳衣，赤脚踩在沙滩上，椰树宽大的叶子倒影在脸上，四周是充满了生机的声音。 咔擦—— 李可按下相机的快门，目光灼灼地赞叹：“刚才那一幕真是太美了！果果就像是海边的仙子一样，真让人心动。” “作为一个业余摄影师的表白？”鞠晓彤眉毛一挑。 “照相可是我的第二生命，看到美丽的东西拍下来不是很正常吗？”李可笑嘻嘻地说，“还是说……作为我的专属模特，你嫉妒了？” “我可不会嫉妒一个小孩子。” 鞠晓彤见不得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快步往前走。 李可望着她固执的背影，追了上去。 “话说，”并肩走到一起，相机少女取笑说，“你平时一副酷酷的样子，怎么还害怕一颗‘气球’？真不像你啊。” “……别给我提那茬，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鞠晓彤一想到那个所谓的“气球”就郁闷。 “哼哼……我怎么了你吗？” “明知故问。” “诶——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呀，”李可故作迷惑，心里偷偷发笑，“难道……那个‘气球’是别的什么东西吗？” “呵。” 被别人掌握主动权可不是鞠晓彤的风格，她转过身一把握住李可的手腕，低下头面带挑衅：“真想知道吗？不如我用你手机给你男朋友发个短信，问问他那个是什么东西？” “咕——” 被反将一军，李可脖子一梗不服输地说： “那多麻烦呀，既然你那么喜欢问别人，直接问你的男朋友不是更好吗？” 两个青春靓丽的女生针锋相对地对视片刻，随后同时别过头： “幼稚！” “无聊！” 第2章 意想不到的碰面（一） ==================================== 一、教表妹游泳 薛世衍等人住的酒店距离海滩稍微远一点，从阳台上看不到什么美丽的海滩风格不说，所谓的南岛特色菜肴也怎么样。但这又能怪谁呢？临时出发来到这里，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 也因此，薛世衍对自己小姑的怨念极大。 “哎呀哎呀，这不是都过去一天了吗，你怎么还跟个小女生似的赌气？”薛静宜笑笑，抬起手豪迈地拍打着侄子的肩膀。 他们现在正乘车往海滩去。 其实薛世衍不仅是埋怨小姑做事不讲条理，更对早上李秋妤弄出的那场闹剧耿耿于怀，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想到一出是一出？ 女孩子的嘴巴是能随便亲的吗？ 不对，男孩子的嘴巴就更不能随便亲了啊！ 但转念一想表妹的母亲，他又释然了——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母女俩处到一起简直是上天绝妙的安排。 副驾驶位的秋瑜仿佛忘了早上发生的事，低头玩着掌机。 小姑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是李秋妤。李秋妤瞧了眼表哥郁闷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在想之前那事，讪讪地把脑袋凑过来小声说： “表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生气吗？ 其实也算不得生气，毕竟两个妹妹都是女生，秋瑜又不是女性恐惧症。他只是对这次旅游感到悲观，有神经大条的小姑和个性跳脱的表妹在，往后的日子不知还要发生多少不可预料的事情。 “咱们订个规矩，以后再遇到这类似的事你得事先和我打招呼，不然不许做，听明白了吗？” 薛世衍提前打了个预防针，至于效果如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了风和日丽的海滩。 小姑领着李秋妤去小木屋里换衣服，秋瑜不希望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身体，便和薛世衍一起到了家泳具店租了遮阳伞和躺椅。 因为来得早，这时候夏果一行人还在酒店里睡觉休息，所以两方人马并没有遇上。 小姑性格张扬，对泳装却意外的保守，成熟丰腴的身上穿着乳白色的连体泳衣，只露出胳膊和腿，随后又取出一件色彩绚烂的披肩披在身上，直接挡住的大面积的肌肤。 而李秋妤则开放多了，她虽然在薛世衍和老妈的要求下舍弃了之前那件过分暴露的泳衣，却又挑了件露背连体衣。 瓷白的肌肤上是深红的布料，后背直接露出一大块，优美的脖颈处系着纤细的带子，还打了个蝴蝶结，看上去青春又妩媚。 换好衣服，李秋妤蹦蹦跳跳地跑到薛世衍布置好的场地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表哥表哥，咱们去游泳吧！” “诶等等——我还没有换衣服啊。” “你不是把泳裤穿在里面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嘿——”李秋妤捂着嘴，狐狸似的偷笑。 原本薛世衍打算陪秋瑜的，毕竟这孩子难得来一次海边却又不能游泳，但小姑让俩人尽管去玩，她想陪秋瑜说说话。 同时秋瑜也一脸嫌弃地盯着李秋妤，对他连使眼色，显然经过早上的事，她很介意跟这个个性跳脱的表姐距离过近。 ——指不准什么时候脑袋一热又亲上来了。 “那……” “表哥别磨磨蹭蹭啦！” 不耐烦的李秋妤一把将薛世衍推倒在沙滩上，二话不说就扒他裤子。薛世衍惊讶之余，不禁发出惊愕的叫喊： “喂，等下……我自己来！” 捧着一杯鲜橙汁的秋瑜木木地盯着两人，贝齿咬着吸管呐呐吐槽：“两个笨蛋。” 到了海边较浅的地方，李秋妤说着自己不会游泳，让薛世衍教她。薛世衍皱皱眉，暗想自己妹妹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会游泳，便牵起她的手： “行吧，我抓住你的手，你试试。” 这边的水位刚到两人腰部，即使不会游泳也不用担心出现意外。李秋妤闻言点点头，让表哥托着自己的两只手，随后脚离地，扑哧一声整张脸栽入水中。 “噗咳咳——” 她似乎受到了惊吓，猛跳起来咳嗽几声，搂住了薛世衍的腰。 “……你在搞什么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脚一离地就沉下去了……” 李秋妤抱着表哥，小眼神格外委屈。 “你不要太用力，慢慢浮起来，我抓着你的手呢，不用担心掉下去。” “哦……” 两人又在浅滩处试了一会儿，李秋妤不是猛地沉下去就是吓得搂住薛世衍，状况百出一点儿进步都没有，让薛世衍十分无语。 “要不给你买个游泳圈得了？” “游泳真难啊……表哥你以前是怎么学会游泳的？” “这个嘛……” 面对表妹好奇的询问，薛世衍回想起过去的悲惨遭遇。 因为生活在内陆城市，父亲又常常忙于工作，他其实直到小学毕业前都没有游过泳。记得是毕业后的某天，夏果说是庆祝当上初中生了便拉着他还有其他孩子到了市里的游泳馆。 那时他不会游泳只能在浅水区羡慕地看着小伙伴们在深水区玩，后来夏果说要教他游泳，便拉着他到了深水区。 “你知道吗？所有动物其实都是从海洋来的，胎儿在母亲肚子里时也泡在水里。因此可以得到一个结论——人类天生就会游泳，只是在陆地上生活久了忘记了这项本领。” 夏果给自信心不足的他打气。 “真的吗？” “那是当然啦，我不会骗你的！” “那……” 天真单纯的小小薛世衍被夏果的鼓励激起了自信心，却不想夏果只是微微一笑，便将他一脚踹入深水区中。 “不要害怕！相信你的本能！” 本能个屁啊！ 当时猝不及防的小小薛世衍在深水区中拼命挣扎，呛了好几口水，要不是有旁边好心人的帮助，恐怕就没机会在这个时候来教李秋妤游泳了。 “后来呢？”李秋妤津津有味地听着。 “后来啊——”薛世衍心有余悸地说，“后来我也不知怎么就学会游泳了……” “诶？” 李秋妤眨巴眨巴眼睛，“难道真的是本能起作用了吗？” “鬼知道。”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他当时可是怕得都尿裤子了，说什么也不愿意承认是那个胡来的“本能教学”让自己学会了游泳。 见表哥一脸不爽，李秋妤沉吟片刻，忽然笑说： “那咱们干脆到再深一点的地方去吧？” “你又心血来潮了？” “嘿嘿——反正表哥你在嘛，就算出什么事你也会保护我的对不对？”李秋妤露出活泼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有先前惊慌的模样。 他们来到更深一点的区域，水位没过了胸口，为了安全起见，薛世衍拒绝再往深一些的地方去的建议。 “别贪心，想到深水区域去先学会怎么浮起来吧。” 托起表妹的两只手，他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让李秋妤模拟游泳的动作。 然而专注于教学的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表妹嘴角勾起的一抹浅笑。 就在李秋妤学会摆动双腿，让身体浮起来的时候，薛世衍开始尝试着放开手。不想，原本游得好好的李秋妤突然又沉入水中，而且沉的很深，连一点儿气泡都没有浮上来。 薛世衍一惊，连忙伸手去捞。 可是指尖只碰到一缕滑嫩的肌肤，不多时，水面下的黑影从他面前灵活的绕到身后。 没注意到一切的薛世衍为了拽出表妹身体微微前倾，冷不防脚踝被水下的两只冰凉小手抓住，再回过神来时他已倒栽葱似的摔入水中，鼻孔、耳朵里倒灌入不少咸咸的海水。 什么情况？ 浆糊的脑瓜子里回响着这样的疑问，随后又有一团软肉扑到身上，将他往水下面压。 噗噜噜—— 二、一场意外 在海水里睁开眼睛，视野中如水鬼般压在自己身上的分明是声称不会游泳的李秋妤。她对着一脸懵逼的薛世衍调皮一笑，又转了个身潜到薛世衍背后，将失去平衡的表哥推了起来。 噗哈—— 从水里浮起来第一件事，薛世衍狼狈的寻找造成这一事故的罪魁祸首。 “表哥！我在这里哦！” 李秋妤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深水区域，一边抬起胳膊挥手，一边怡然自得地浮在水面上，哪里像是个不会游泳的人？ “你这个臭丫头！” 知道自己被耍了，薛世衍抹了把脸就往对方那边游去，发誓要狠狠打她的屁股。 见表哥凶神恶煞的游过来，李秋妤笑嘻嘻地尖叫一声，吸了口气再次潜入水中，等薛世衍到了这里，她又出现在相距十多米的另一个方向。 “表哥你行不行啊！”李秋妤大声挑衅，“这么慢的速度可是抓不住我的哦？” 这哪里是不会游泳，根本就是鱼儿成精了吧！ 薛世衍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一处区域的人很多，便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方设法将滑如泥鳅的李秋妤往那边赶。 李秋妤还不知道自己掉入了表哥老谋深算的陷阱，等发现周围人越来越多时才察觉不妙。 她潜泳的速度很快，但四面八方都是人阻碍了她的前进路线。 没过一会儿，也跟着潜入水中的薛世衍瞅准一个机会，猛地扑上去抓住李秋妤的脚踝，将她拖了过来。 “我看你还跑不跑！” “啊！” 被表哥抓住的李秋妤虽然是在尖叫，但洋溢着欢乐的脸上怎么看都更像是在笑。 “年轻真好啊——” 海滩上的李可把手掌放在额头，望见远处深水区一对打闹着的男女，发出这样的感叹。 “你很老吗？”鞠晓彤嗤笑一声，对她装模作样的样子表示不屑。 三人刚去泳具店租了道具，此时正躺在一处海滩上享受午后阳光。夏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瓶防晒霜，问她们俩谁要涂。 “我要我要！”李可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趴到毯子上。 “你来抹还是我来抹？” 夏果问鞠晓彤。 李可陡然转过头嚷嚷：“果果你来！给她的话她肯定要报复我！” “呵，我还不想伺候你呢。” 鞠晓彤扬起下巴，睥睨着冲自己做鬼脸的李可，对夏果说： “你给她涂吧，我去买点儿饮料和零食。” 到海边的小卖店买了些冰镇的饮料，回来时她看见有卖炒面的地方，想着中午三人还没有吃过东西，便进去点了三份海鲜炒面。 “美女，一个人吗？”一个染着黄毛，穿着沙滩裤的男人坐到她旁边。 鞠晓彤没有理他，等面抄好了便提着袋子往外走。 那男人一路跟着，嘴里喋喋不休说着让人讨厌的废话，鞠晓彤不愿惹事加快脚步想要甩掉这个人，不想因为走的太快和对面一个少年迎面撞上。 装着炒面的袋子打翻，把两人的衣服都弄脏了。 “喂，小鬼！走路不长眼睛吗！”鞠晓彤还没有说什么，那个黄毛倒是一副自己被撞到的样子，气势汹汹地大吼。 少年脸一白，神情慌乱。 见这人这么胆小，黄毛顿时更神气了，存着在美女面前威风威风的打算，伸手就去推那个少年。但他的手刚伸出去，鞠晓彤忽然挡在少年面前，他浑浊的眼珠子精光一闪，心想趁这个机会抓一把这个美女的胸部岂不美哉？于是爪子几乎往前伸，却忽然被眼前的美女抓住。 鞠晓彤眼神冰冷，手上一扭，这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黄毛立即侧着身子跪倒在地上。 “给你三秒钟，从我眼前消失。” 松开了手，吃了亏的黄毛知道这个美女不好惹，只得捂着手腕骂咧咧跑掉了。 “那个，”目送黄毛离开，鞠晓彤又转身对刚才的少年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你这衣服……” 她穿的是黑色泳衣，除了肚子上的油渍比较显眼外基本瞧不出来，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就比较麻烦了。 【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洗衣店。】 “没、没事。”少年摇摇头，似乎从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中回过神，说着就要走。 但鞠晓彤是个认真的人，既然自己造成了对方的困扰，就一定得妥善处理。 她拉住少年的手腕说： “这样吧，我记得我住的酒店里有洗衣房，你跟我来。” “……诶？” 不由分说，这个迷茫的少年便被刚认识不久的大姐姐拉到了酒店里。 【好像……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 一切发生的太突兀，从被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吼叫到被这个冷艳的陌生大姐姐带到酒店套间，少年懵懂的脑子显然处理不过来。 她正四下打量这个地方，想着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什么的，鞠晓彤把她推入一个房间： “你把脏衣服脱下来吧，我叫酒店服务员拿过去洗……对了，我这里只有女生的衣服，你将就一下？” “呃——” 我该怎么办？ 望着这位大姐姐歉意的表情和被放入怀中的一叠女生衣服，秋瑜陷入混乱中。 明明只是尝试着一个人过来买水，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那你先换吧，我去打电话，好了叫我。” 见眼前的“少年”呆愣愣的，鞠晓彤误以为他是害羞，便善解人意地拉上了门。她先和夏果联系了一下说明情况，又用房间里的座机给酒店总台打电话，让他们派一个服务员过来取衣服。 两通电话打完，秋瑜所在的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鞠晓彤想了想觉得身上的油渍挺不舒服的，便脱掉泳衣到洗手间去洗了个澡。 “遭了，我没有带手机……” 这边，本想和薛世衍他们联系的秋瑜摸了摸衣服口袋，可除了一台掌机，并没有想象中的手机。 ——她不怎么使用手机，薛世衍他们又经常陪在她身边，以至于忽略了。 思考片刻，她觉得外面那个人虽然不认识，但好歹是个女生，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反正事已至此，就先把脏了的衣服给换了吧。 不过…… 这套干净的衣服似乎有点大？ 鞠晓彤给秋瑜的是自己的衣服，但她是标准的模特身材，而秋瑜即使与李可相比也矮上一头，穿上她的衣服就更是松松垮垮了。 换好衣服出来，她没见到鞠晓彤，倒是听到了从洗手间那边传过来的水声。 咚咚——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秋瑜一惊，她反应过来这估计是那个大姐姐叫的酒店服务员，便走过去拉开了门。 “请问，是你们要洗衣服吗？” 服务员问。 秋瑜点点头，把自己的衣服交给对方，忽又想起那个大姐姐的泳衣也要洗，回头一看发现了地上的泳衣，便走过去捡起来，递给了等在门口的服务员。 “请问还有其他的么？” “应该没有了吧……” 等服务员走后，秋瑜关上门舒了口气——她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陌生人。 【不知道衣服要洗多久，薛世衍要是发现我不见了……】 到蓬松的沙发上坐下，她忽然隐隐有些期待看到薛世衍紧张的反应。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 【真是太倒霉了。】 正想着，洗完澡的鞠晓彤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 第2章 意想不到的碰面（二） ==================================== 三、交谈 被强拉着来南岛旅游，秋瑜却因为自身原因不想穿暴露的泳装，就当她无所事事突然奇想决定在这热闹的海滩独自去买饮料之际，偶然撞上了被混混纠缠的鞠晓彤，还因此被炒面弄脏了衣服。 两人到了酒店，鞠晓彤让秋瑜换下脏衣服自己去洗手间冲了个澡。 不想一出来，她愕然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脸蛋可爱的陌生女孩。 诶——？ 擦拭头发的动作僵硬了大概三秒，通过那身熟悉的衣服，鞠晓彤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女孩”就是之前自己撞到的俊俏少年。 【不过这也太可爱了吧！】 作为一个经常COS男性角色的人，鞠晓彤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生可以可爱到这种程度。 白净细嫩的脸蛋，宽松的T恤套在身上，露出一截圆润的香肩。这个“女孩”见到鞠晓彤出来，抬起头眉头轻皱，一对大眼睛睫毛狭长，扑闪扑闪如同扫在人心坎上。 “嗯——那个……”鞠晓彤咳嗽一声，略带诧异地说，“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本想说“你真的是刚才那个孩子吗？”，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个太不礼貌了，又临时换成询问名字。 秋瑜看着她，觉得这个冷艳的大姐姐表情似乎有点儿奇怪： “我叫秋瑜。” “‘瑾瑜，美玉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鞠晓彤到秋瑜边上坐下，称赞说，“我叫鞠晓彤，锦城美院大二学生。” “……诶？”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秋瑜只是惊讶随便撞上一个人居然是锦城老乡。 不过她个性内向，现在只想尽快拿到衣服回到薛世衍他们那里去，况且与这人不熟，更深入的话题不是很想谈下去。 鞠晓彤有很严重的近视眼，平常外出都戴隐形眼镜，但她刚洗完澡，觉得戴隐形眼镜太麻烦了，就随手戴上了早上洗漱后放在洗手间的金丝边眼镜。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了话题。鞠晓彤看了看身边这个拘束的“男孩子”，问他要不要看会儿电视。 “不用了。” “那好吧，你随意一点，想喝什么冰箱里有。”鞠晓彤说着起身，从卧室里抱出来一台笔记本电脑，“衣服应该很快就可以拿过来了，你有家里人在这里吗？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 “嗯……我手机忘带了。” “那用我的手机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吧，免得他们着急。”鞠晓彤说着把手机递过去。 这部手机外观是黑色，很符合她中性风格，背面还贴着她与另一个女孩的大头贴。 打开屏保锁，桌面上又是她与另一个女生的合照。 【大概是很好的朋友吧。】 秋瑜心里想着，正要给小姑薛静宜打个电话，忽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 事实上不止是薛静宜，她连薛世衍的都没记。 唯一记得的，就只有妈妈的手机号码。 然而此时秋瑾又不在这里，知道也没用。 “嗯……？你不打电话吗？”鞠晓彤敲了会儿键盘，见旁边的秋瑜一直捧着手机没有动静，于是疑惑的问。 秋瑜只好沮丧的把手机还回去，说自己不记得家里人的号码。 “这样啊——” 鞠晓彤安慰她，“没关系，等会儿拿回衣服我送你回去吧，随便说明一下情况。” “这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毕竟是我撞到了你。” 秋瑜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见这个大姐姐挺和善的，稍稍松了口气。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坐立不安的她瞥了眼鞠晓彤那边，发现她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屏幕上是一幅幅奇装异服的人，不禁有些好奇。 看样子，似乎是在编辑视频？ 秋瑜对电脑的事一知半解，上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玩游戏，此刻见到如此“高端”的操作，不知不觉就坐到了橘猫帝身后。 察觉到身后有个人，沉浸在视频制作中的鞠晓彤转过头，发现了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秋瑜。 “有兴趣吗？”她问。 “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秋瑜下意识说了一句，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太傻了，于是跟着说，“这个是在制作视频吗？我知道这个……叫漫展？还有COS……什么的？” 她虽然也看漫画和动画，但对ACG相关的内容并不多么了解，之所以知道“漫展”和“COSPLAY”之类的词汇，还是因为薛世衍偶尔会提到。 貌似夏果姐姐对这些也很了解。 刹那间感觉到薛世衍和夏果之间的共同点，秋瑜略微有点儿郁闷，连带着对这什么“COSPLAY”也产生了抵触。 【不过就是些穿着奇怪衣服的家伙们罢了。】 “这叫‘COSPLAY’，是在三次元的世界中再现二次元角色魅力的举动，”鞠晓彤解释，“但我也不是很了解就是了。” “诶？” 明明是在做相关内容的视频，却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吗？ 秋瑜有点不懂这个大姐姐是什么意思。 鞠茂娣笑着说：“我更擅长的是模特和摄影相关的内容，之所以接触到这个是因为某个同寝室的家伙，好歹也算青梅竹马，而且也只是穿个衣服随便摆Pose就行了，比模特简单多了。” 青梅竹马吗？ 这个名词莫名又戳中了秋瑜不愉快的点，她发现自己真的很讨厌“青梅竹马”这一类的说辞，不过是认识久一点罢了，不觉得很狡猾吗？ 但她也很佩服这个叫鞠晓彤的女生，为了帮助朋友连不感兴趣的事也可以做的这么认真。 相较之下，她可以做到吗？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帮助我吧……】 刚才她还有点儿生薛世衍的气，可转眼之间又自卑起来，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累赘，尽给薛世衍添麻烦。 【而且脾气又不好。】 摊上这样一个乖僻的妹妹，薛世衍肯定很苦恼吧。 越想越难过，秋瑜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鞠晓彤不明白刚还兴致勃勃的这个小男生怎么忽然之间就情绪低落起来了，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听到门口那边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小彤！听说你捡到一个男孩子？” 伴随着一阵高亮的大嗓门，李可猛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四、吵闹的李可 鞠晓彤见李可这大张旗鼓的样子，翻着白眼说： “你怎么来了？” “我不可以来吗？”李可眼神一转，注意到坐在鞠晓彤身后的秋瑜，立刻眯眼睛。 “果果呢？” “她还在海滩那边呢，我只是过来瞧一下，”李可边说边往这边走，一直盯着秋瑜的脸蛋，“真行啊，小彤。不是说捡到的是男孩子吗？怎么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生？” 她语调刻意拉长，如同被男友欺骗的可怜女人： “呵呵，真不错呢，脸蛋白白净净的，就是胸小了点儿。” “喂！”鞠晓彤不知李可发了什么疯，说话句句带刺，略微有点不满地说，“什么小女生，人家是男孩子，你这神经质的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她是男生？” 李可冷笑，“可以的，鞠晓彤。你现在可以当着我的面撒谎了？” “信不信由你！”李可一回来就古古怪怪的，让鞠晓彤也有点儿烦，“我跟果果说过了，人家衣服被我弄脏，所以带他回来洗衣服。他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当着客人的面乱发脾气行不行？丢不丢人。” 嘴上说“信不信由你”，但她还是详细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但就是最后那一句再次惹恼了李可。 “你意思是说我丢人咯？” “我不是……算了，随便你怎么想。” “鞠！晓！彤！” 李可气鼓鼓地大声叫着青梅竹马的名字。 见这两人一见面就充满了火药味，认出这个新来的女生就是刚才手机上同一个女生的秋瑜左右看了看，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即便是她，也明白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李可和鞠晓彤对视了许久，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内心坦荡。李可深吸口气，又盯着拘谨的秋瑜瞧了好一会儿，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可爱的女生会是男生，于是又问： “她真的是男生？” “信不信由你。”鞠晓彤还是那句话。 事实上如果没有事先说明，她也很难相信秋瑜会是一个“男孩子”，但亲眼所见，鞠晓彤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可自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 她抿着唇冷哼一声，对秋瑜没一点儿好脸色，黑着脸问：“喂！你真的是男生吗？” 见战火瞬间波及到自己这边，秋瑜被吓了一跳，脸色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不知这时该说什么好，只是点头，倒是鞠晓彤忽然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李可冷冷地说：“闹够了吧？你不相信我，我没有意见。但小瑜是我的客人，你不要无礼。” “哦~‘小瑜’，你们叫的真亲切呢。” “……你给我过来。” 鞠晓彤对秋瑜做了个抱歉的眼神，二话不说拉起李可的手就往卧室里走。李可正生气呢，哪愿意乖乖听她的话，但无奈力气比不过对方，又不想在这个“小瑜”面前丢脸撒泼，只得被拖着进了卧室。 啪的一声，当卧室的门关上了，坐在客厅的秋瑜眨眨眼睛，满头雾水。 直到此刻，她都不知道这场闹剧是为什么引起的。 就因为她是女生？ 之前因为嫌解释起来太麻烦，她就顺着鞠晓彤的误解没有解释，后来这个叫李可的女生一进来就脸色不善，她更不敢承认自己是女生了。 但左思右想，秋瑜还是不明白李可为什么发火。 正如她也时常不懂一般女生的某些行为一样。 秋瑜一边小心翼翼听着卧室那边传来的动静，一边心里嘀咕，她觉得自己与一般女生不同，所以也就不明白李可发火的原因，如果是正常的、普通的女孩子，肯定就能理解了吧？ 【好想快点离开这里啊。】 她苦着脸，早知道会遇到这么麻烦的事，她就该乖乖待在原地，不该去尝试着独自买饮料的。 过了会儿，鞠晓彤两人从房间里出来。 她不知道两人是如何沟通的，但见原本横眉冷眼的李可换了个模样，脸蛋绯红脚步虚浮，只是眉宇间仍带着一丝丝余怒未消的状态，对望过来的秋瑜轻轻哼了一声。 “你快回去吧，把果果一个人留在那儿像什么话？” “那你呢？” “我等酒店把小瑜的衣服送过来就过去。” “那得到什么时候？”李可皱眉，“万一到晚上还没有送过来呢？你还让他在这里过夜？” 这个问题也是鞠晓彤所苦恼的。 她过去没有让酒店洗衣服的经验，不知道过程到底要多久，如果真像李可所说的，到了晚上衣服还是没有送过来，难道还真让秋瑜住在这里吗？ 虽说这个房间有两张床，但她们有三个女生，而秋瑜却是个“男孩子”，于情于理都有点儿不合适吧？ 同样的，若是这时候就把秋瑜送走，再等衣服洗好后鞠晓彤亲自送上门，这个办法看似干净利落，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秋瑜可是一个“男生”啊！这时候还穿着女生的衣服。这要是出了门得让他多难堪？ “那要不这样，”李可说，“我现在出去给她买一套男生的衣服，这总可以了吧？” 她直到此刻仍不相信秋瑜是一个“男生”，但为了把这个人送走，宁愿让荷包多出一点血。 鞠晓彤皱眉沉思。 一旁的秋瑜说：“那个……” 见两人都把视线集中到自己深山，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紧张的说：“你们这么为难的话，我……我现在就可以走的……” 没有薛世衍在身边，她的确不敢用女性的身份走在大街上，但相比之下，她更忌惮李可隐隐带刺的眼神。 【总觉得这个女生很讨厌我。】 秋瑜本是为她们解套，但听在鞠晓彤耳朵里又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叹了口气，心中对善解人意的秋瑜很是抱歉，又对李可说：“那就这样吧，你去买一套男生的衣服过来，钱我付，之后手机转账给你。” 原本应该开心的李可听出了鞠晓彤语气中对自己的不满，有点委屈，又有点儿逞强地说： “我说了我买就我买，这点钱我给不起吗？” “那随便你吧。” 鞠晓彤不想多说，毕竟当着秋瑜的面，她不想再闹得不愉快。 这却让李可心中更加委屈了。 甚至有点儿想哭。 【笨蛋小彤！】 这个木头脑袋根本一点点都不懂我的心情！ 第2章 意想不到的碰面（三） ==================================== 五、超大份海鲜炒面 当鞠晓彤和李可因为秋瑜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夏果百无聊赖地躺在遮阳伞下，对一个两个玩消失的同伴很不满。 【还是大学生呢，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生着怨气肚子咕咕叫，夏果拍拍大腿站起来，决定不去管那两个家伙了，自己去找点儿吃的。 她在海滩上转了一圈，看见不少卖水果和小吃的摊子，想起鞠晓彤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提到了炒面，有了注意。 找了家卖海鲜炒面的店家，夏果直接点了个超大份的炒面，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咦，这不是世衍的那个……夏果吗？” 抬头往柜台那边看，一位打扮时尚的泳装丽人摘掉脸上的太阳眼镜，好奇地打量自己。 这位是…… 迅速在脑海中检索出符合外貌的人物，夏果立即认出了这个女人。 “是薛阿姨吧？”说话的同时，她起身迎上去，“好久不见，您也来这里旅游吗？” 薛静宜本来是过来买点儿吃的打包回去，见到夏果便忽然来了兴致，拉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 “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人了呢。”她说，“真是太巧了，你跟父母出来的吗？来多久了？” “没，我和朋友出来的，早上刚到。” “是吗？我们也是刚来不久……”薛静宜想了想，没有说薛世衍也在。 她表现的很热情，超乎寻常的热情，一直旁敲侧击地问夏果是跟什么朋友来的，是不是同学，有没有男生。 当得知她们一行三人全是女孩子，薛静宜就更高兴了，直言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多注意安全，不要和可疑的人接触，还说有事的话可以来找她这个大人帮忙。 “对了，难得碰上，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嗯……” 夏果沉吟片刻，笑笑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那还有两个朋友……” “叫上她们一起吧，人多热闹嘛！” “这多不好意思……”夏果料想薛静宜到这里来肯定是一家三口的家庭旅游，自己一个外人掺和进去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但薛静宜心意已决，不容置疑地说： “你啊，就别跟阿姨我客气了，上次去九龙山不是玩的很开心吗？再说了，你可是我那宝贝大侄子的青梅竹马，要是让他知道我遇见你又不好好招待，回去肯定得埋怨我——而且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反倒弄的夏果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那好吧，我先待会儿回去问问朋友的意见，您……” “客人，您点的超大份海鲜炒面来咯！” 两人正说着，一大盘小山丘似的海鲜炒面被服务员端上来，分量是普通炒面的三四倍。 “这……” 薛静宜盯着这盘超大份海鲜炒面有点懵，心想这个女孩子的身材看着挺苗条的，怎么饭量这么吓人。 “呃，”她抿了抿唇，讪笑，“年轻人嘛……胃口大点是应该的……” “不，这不是我点的。” 当着服务员小姐的面，夏果矢口否认。 随后又面无表情地对服务员小姐说：“抱歉，你送错地方了。” “诶？” 这位服务员小姐呆呆的，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应该是利用暑假出来打工的学生。听到夏果说自己送错了单，立马哭丧着脸，皱着眉说： “难、难道我又搞砸了吗？” “小橘！快过来给八号桌的客人端炒面！” 柜台那边长相凶恶的老板娘大声咆哮，吓得小橘缩了缩脖子，连忙端起桌上的超大份海鲜炒面，还鞠躬向夏果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不会送错了！” 说完就转身跑回柜台，被五大三粗的老板娘指着鼻子训斥：“做事拖拖拉拉的！要都像你这样我关门算了！呼……气死我了。啧！还愣着干嘛，把炒面端过去啊！” “哦哦！” 【呃……我是不是不小心干了件坏事。】 夏果愧疚的想着，又略微松了口气。 ——虽说对不起那个女生，但她看样子不太聪明，应该可以糊弄过去。 旁边的薛静宜也拍拍胸脯笑说： “吓死我了，刚才那么大一份炒面我还以为是你点的呢。” “呵……呵呵……是啊。” 夏果尴尬附和。 心中却对那份香喷喷的超大份海鲜炒面满怀牵挂。 “不过那个老板娘也真是的，不就犯了点儿小错吗，至于要打要骂的？是我就不惯着她的脾气。” 小橘把夏果那份炒面端到了八号桌，搞得那位客人一头雾水，意识到又搞错的她急忙跑回取餐口找到了八号桌的炒面，可送完之后又对手中的超大份海鲜炒面犯难： “我记得是十号桌啊……” 怕又被骂，她小心翼翼地瞧了眼柜台那边的老板娘，趴在取餐口对里面的人喊：“瑶瑶姐！瑶瑶姐！” 后厨里面一位少女扎着朴素的马尾，正坐在小板凳上摘菜。听到小橘的声音，她抬起头，露出淡漠的脸庞： “什么事？” 这个女生肌肤近乎苍白，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黑框墨镜，即使穿戴着厨师的白色套装也不像是个厨师。 ——倒更像是来体验生活的三好学生。 “黎姐，这份超大份海鲜炒面是十号桌客人的吗？”小橘问。 “超大份海鲜炒面？你之前不是说是四号桌客人的么？” “咦！原来是四号桌吗？” “……自己接的单好歹记住吧？”被叫做黎姐的少女无奈地说。 小橘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端着那份有些凉了的超大份海鲜炒面去到四号桌，活力十足的喊： “客人，您点的超大份海鲜……诶？怎么又是你？” 小橘眨巴眨巴眼睛，坐在四号桌的人不是夏果还能是谁？ 而薛静宜也盯着这个去而复返的服务员发愣。 怎么又把这份炒面端来了？ “那个……”小橘感觉脑子快要不够用了，“客人您不是十号桌的吗……四号桌的客人呢？你们这样把座位换来换去都快把我搞懵了。” “十号桌？我们一直坐在这里啊，这不就是四号桌吗？”薛静宜说。 “不对不对，我本来要把这份炒面送到四号桌的，但是记错记成十号桌了。你们刚才在十号桌，所以四号桌应该是另一位客人才对，那位客人呢？” 小橘一脸“我这次记得很清楚，你们糊弄不了我”的表情。 “但我们就是四号桌的啊？”薛静宜哭笑不得。 而夏果太尴尬了，盯着那份炒面承认不对不承认也不对，只得保持沉默。 小橘皱皱眉：“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客人。这份炒面是四号桌的，你们想吃的话可以再点……所以四号桌的客人呢？” 说着，她弯下腰往桌下瞧，仿佛四号桌的客人被夏果她们藏在了桌子下面一样。 “你不会是记错了吧？这炒面肯定是十号的，你去问问？” “不可能，瑶瑶姐说了是四号的，肯定就是四号。而且你们刚才不是在十号桌么，为什么过来这里了？” “所以我都说了我们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挪过屁股……” 薛静宜觉得和这个丫头说话好累，莫名理解了刚才那个老板娘的心情。 “怎么可能？” “要不这样吧，”夏果一个头两个大，心想再这样下去肚子都该饿扁了，于是对小橘说，“你呢，就当点了这份海鲜炒面的人已经走了，现在我把这份炒面买下来，可以吗？” 这样一来，既可以解决这个呆呆的小橘，又可以顺理成章吃掉这份炒面，真是太机智了。 夏果不禁佩服自己。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小橘同学的固执：“那怎么可以呢？咱们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有原则，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嗯……既然点这份炒面的客人不在，那我就再去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小橘又对两人道了歉，在夏果恋恋不舍和欲说还休的眼神下，端着那份快要凉透的超大份海鲜炒面走了。 【啊，我的超大份海鲜炒面——】 两次与自己的超大份海鲜炒面擦肩而过，让夏果郁闷的想捶自己一下。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好饿啊。 六、其实她不是我朋友 回到酒店，李可正在和鞠晓彤抢电脑。 “我说你们啊……”夏果没好气地走过去，把一袋零食放到桌上，“是不是彻底把我这个大活人给忘了？” 鞠晓彤被扯着脸颊说不了话，李可尴尬地咳嗽一声，讪笑说： “啊，那个……果果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还继续在海滩那边傻坐着吗？”好好一个社团旅游，半个小时不到这俩人就跑没影了。 “哎呀哎呀——” 见夏果心有怨气，自知理亏的李可连忙把屁股挪过来，揽着她胳膊说：“小果果不要生气了，姐姐知错，姐姐认罚！今晚我和小彤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为什么拉上我？全是你的错好吧？”鞠晓彤揉着自己的脸抱怨。 李可瞪了这个看不懂气氛的家伙一眼，又殷切地对夏果说： “我们把你丢在那边是我们不对，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你也知道小彤这个笨蛋捡了个孩子回来，总要处理不是吗？” “哼哼——” 夏果轻哼两声，眼珠子一转，装出考虑的模样：“要原谅你们也不是不行……” “我就知道果果你最善解人意了！前段时间我买了款口红，还有一支，等回去就送给你！” “果果还是个中学生，你送什么口红啊？”鞠晓彤又插话，“而且什么叫你“买”的……那明明是我生日别人送的，被你厚着脸皮抢过去了。” “死小彤！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呵。” 鞠晓彤抱着胳膊冷笑。 夏果瞧了瞧这对冤家姐妹，心里想笑，但表面上还得维持生气的高姿态：“口红就免了，不过你们今晚得和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知道，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嘛？说好了再和对方联系。” “等等——还有其他人？”鞠晓彤微微挑眉。 “嗯，刚才我碰巧遇到个熟人，她叫我们晚上过去一起吃饭。你们没问题吧？” “我们认识吗？” “你们没见过。” “那算了，”鞠晓彤摇头，“既然是你的熟人，那你一个人过去吧。或者李可陪你去，我正好可以整理一下上次漫展拍下来的素材。” 夏果的性格她是知道的，不会随随便便答应别人的邀请，既然答应了，就说明不仅是一般认识的人。 既是熟人，她和李可又不认识，那么想必和网络上的社交圈无关，大概率是家庭方面的关系，说不定还是亲戚什么的。 这样一来，鞠晓彤就觉得没参与的必要。 她性子偏冷，即便是和朋友之间相处都不怎么热络，更何况是一些陌生人。与其到时候面对面尴尬，倒不如不去，免得夏果左右为难。 李可也点头： “是啊，既然我们不认识去了多别扭呀？而且什么准备都没有，要不果果你还是自己去得了。” “唉，可怜我在海滩那边傻傻等了一个多小时，午饭都没有吃……” 夏果早料到这两人会如此，什么也不说，只是叹气。 这让刚还满口答应的李可很是尴尬，想一想不过是吃个晚饭，最多注意一下形象不要闹出笑话就行了，便说：“好吧！我陪你去，小彤也一起！” “喂喂！你去就行了，干嘛又扯上我？”鞠晓彤不满。 “那你去不去！” “不去。” “你确定？” “……有话好说，先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放下来！” 这个卑鄙的坏女人—— 鞠晓彤眼见自己可爱的笔记本电脑即将粉身碎骨，不得不“屈辱”的答应了要求。 “嗯！那就这么愉快的约定了！” 夏果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实在让人怀疑她刚才的那番作态到底有几分真实。 ——事实上她就是来拉两个姐妹给自己壮胆的。 薛静宜毕竟是长辈，又是薛世衍的小姑，不去不行，一个人去的话又多少有点儿心虚，如果能有李可和鞠晓彤陪着自己，那就踏实多了。 只是这些话当然不必和李可两人讲。 “对了，你们说的那个男孩子呢？走了？” “没，在卧室里换衣服呢。” 夏果回来之前李可两人出去给秋瑜买了套衣服，此刻她正在卧室里换下身上的女装。 “行吧，”夏果拍了下大腿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你们有什么准备的就准备一下，特别是小可，别让人看出你一身宅气。” “唉——真麻烦。”李可噘嘴瘫在沙发上，领子歪到一边。 “你可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哦？” “知道啦知道啦……快去你的洗手间吧！” 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李可已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夏果刚才的怨气是装的，不禁感叹果然是演过戏的，而自己太天真。 等夏果进了洗手间，她抱着垫子把脑袋转向鞠晓彤： “话说，你那个小美女换衣服怎么这么久？” “什么小美女不小美女的，”鞠晓彤白了她一眼，“人家是男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得得得，男孩子就男孩子吧……他换个衣服快七八分钟了吧？不知道衣服怎么穿？” “我说你啊——” 鞠晓彤好笑地摇了摇头，靠过来在李可紧皱的眉心弹了一下：“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跟一个小朋友过意不起？他也没招惹你啊。” 【她是没招惹我，但你招惹我了。】 李可在心中嘀咕，又轻哼道：“咱们待会儿可是要陪果果去吃饭的，你赶紧过去看看，趁早把她送走，不然又不知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对闹情绪的李可摇头苦笑，鞠晓彤起身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问： “小瑜，你换好衣服了吗？” “啊……等，等下。” 门内传出秋瑜略显慌张的声音，随之又沉默下来。 ——她正在与腰带“搏斗”。 李可给她买的腰带前端的铁扣很复杂，不是她常用的款式，旁边又没人教，弄来弄去搞不懂怎么扣上去。折腾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发现了技巧，三两下就扣上了。 “那个……不好意思，久等了。” 拉开门，她低着头向门口的鞠晓彤道歉。 虽说是这个女生撞到自己，但又是让她被朋友误会，又是给自己买衣服的，让秋瑜对这个面冷心热的大姐姐很不好意思。 总觉得麻烦了对方。 “嗯，挺不错的，”鞠晓彤打量了秋瑜一眼，“难得小可的眼光正常了一回。” 被揶揄的李可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说你的审美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我揍你哦？”李可咬牙切齿地抓起一个垫子。 什么人啊！ 我花钱帮她擦屁股，完事儿了还得被她嘲讽！ 要不是看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孩子还在，李可真想扑到这个该死的小彤身上咬上一口！ 太过分了！ 瞥了眼对着垫子一拳又一拳发泄的李可，鞠晓彤心中偷偷笑了笑，对门内的秋瑜说：“那咱们就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完，又对气鼓鼓的李可说： “我先把她送回去，等会儿给我打电话。” “等等，我也要去！” “你又想把果果一个人丢下了？” “呃——” 脚刚踩到地板上，李可顿时发了愁。 “你就待在这里吧，别像个跟屁虫似的，乖啊？” “去去去！谁是你的跟屁虫啊，稀罕！” “呵，那我们走了，等会果果出来了和她说下。” “……赶紧滚！” 两人从酒店的套房里出来，秋瑜扣了扣脸颊，对身旁的鞠晓彤说： “真不好意思，让你的朋友生气了。” “别管她，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鞠晓彤耸耸肩，“另外，她不是我朋友哦？” “诶？” 秋瑜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诧异地皱眉。 但走在前面的鞠晓彤看不见后面秋瑜变换的神色，认真想了想，淡淡笑说： “她啊——是我的姐姐。” …… ……啥？ 第2章 意想不到的碰面（四） ==================================== 七、相似的人生 鞠晓彤和李可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初中三年级的时候。 那时她们都是海蓝中学初中部的学生，一个在快班，一个在普通班。鞠晓彤成绩优异，是班里的班长兼团支部书记，而李可不怎么热衷学习，对相机情有独钟，整天捧着个相机在校园里到处给人拍照。 作为一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鞠晓彤听说过李可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个怪人，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将会在自己人生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 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是在一个周三下午的放学后。 地点是校门口出去往左拐，再走两三步路的咖啡厅，门外栽了颗梧桐树，每到秋季就黄叶飞舞。 偶尔会有喜欢读书的孩子过来捡起一两片完整的树叶回去当做书签，鞠晓彤曾经也来过，但没有捡，因为比起收藏这金黄的落叶，她更喜欢看着它们从树枝上飘落的样子。 生于大地，归于大地。 自然而从容。 “我是来跟你谈判的，鞠大班长，”对面的小个子女生一拍桌子，俯身把脸凑过来，“你必须叫你妈妈和我爸分手！” “怎么叫？” “这是你的事，你是她女儿，总有什么办法的吧？” “呵，”曾经的鞠晓彤也如现在这般漫不经心，眼皮一抬，表情无动于衷，“既然如此就太好了，想必对付你爸爸，你这个作女儿的更有办法吧？” “……你什么意思？” “与其来拜托我，为什么不自己解决呢？按你说的逻辑，你可以搞定的，对吧？” 李可表情一皱，隐隐觉得这个看上去是好好学生的家伙和传闻中的形象不一样，便色厉内荏地又拍了一下桌子： “我不是来拜托你的，我是来谈判的！” “既然是谈判，那就拿出点儿诚意吧，”鞠晓彤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揉了揉眼睛，“我帮你，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她前一晚没睡好，现在还有点儿困。 【好处？】 这么直白的说话方式让李可很不适应。 “你也不想平白无故让陌生人成为自己的家人吧？”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也一样，所以只要我们联手的话，肯定可以……” “先等一下……” 鞠晓彤打断了她的话，“我为什么非得阻碍我爸爸不可？” “——诶？” “说到底，这是大人们的事吧？”她不急不慢地说，“且不说我们做子女的，不该去管父母的事，即便是作为旁观者，两人相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什么叫旁观者啊！他可是我爸！” “那又如何？你爸喜欢谁不喜欢谁是他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是个父控？” 鞠晓彤说着说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带着看李可的眼神也暧昧起来了。 这肆无忌惮的话可把李可气得不轻，就差将手中的杯子砸到对面这个思想龌龊的女人脑袋上： “你放屁！你……” 她被气得胸口起伏，咬牙切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说真的，当时的鞠晓彤还真怕李可冲动闹事。 ——她最讨厌被卷入麻烦的事情当中了。 “冷静点，我就开个玩笑，”敷衍的安抚了一下，她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鞠晓彤并非是对母亲的事不在意，只是生活久了，她也希望孤单的母亲能找个可以依托的伴侣。 如果是母亲喜欢的人，叫他一声爸爸又有何不可呢？ 鞠晓彤不可能认另一个男人为父亲，但装装样子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 【只是……】 尽管表面上无所谓，她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审视着对面的女生。 个子矮小、性格火爆、没有一点城府，是个开朗且单纯的人。 李可么。 她听说过这个女生在学校里的事迹，是个喜欢给人拍照的怪人，连老师都十分头疼。鞠晓彤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和这个女生面对面坐着，她们本该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却因为各自的父母，阴差阳错搅和到一块儿。 唉——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所谓的第六感，鞠晓彤从见到这个女生的第一刻，就感觉她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后面发生的事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是我们的孽缘。”仿佛是感觉到秋瑜好奇的目光，鞠晓彤从回忆中醒来，淡笑着说。 的确是一段孽缘。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两人简直是傻得可爱。 “嗯……”秋瑜抿着唇，走了两步路还是忍不住问说，“可是，你们两个的姓不一样？” 她不是个喜欢主动打听别人家事的人，之所以开口一来是因为这个叫鞠晓彤的大姐姐给她的感觉很好，很亲近，二来是因为她也是重组家庭的孩子，因此稍微有点好奇。 ——其他人的话，对这样的家庭是什么看法呢？ “我的妈妈和小可的爸爸是二婚，我们俩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鞠晓彤回答了秋瑜的疑问。 “一样呢……” “什么？” “其实，我妈妈也是……” 两个同样是重组家庭的孩子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鞠晓彤没想到这个小男生也和自己一样，稍稍有点儿惊讶。 “难怪我一看你就觉得亲切。”她半开玩笑地说。 “那对方有孩子吗？” “有个大我一岁的……哥哥。” 秋瑜撇嘴。 鞠晓彤由此对这个清秀的小男生产生了更浓郁的兴趣：“哦？他是什么样的人？” 同样是重组家庭，同样有一个比自己大的兄姐，除了性别不同，这不就和她跟李可的境遇很像吗？ 鞠晓彤很相信命运，今天的遭遇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算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好人？” 如何定义薛世衍，这一点即便是与他生活了将近一年时间的秋瑜也无法准确回答。 她最初认为薛世衍是个虚伪的家伙，明明不喜欢也要装出开心的样子； 后来觉得这个人也挺好，至少没有什么坏心思； 再后来随着两人的相处，薛世衍总是对她百般忍让，她一方面觉得这个人没骨气，可另一方面又很受用，喜欢作弄他，看他窘迫又害羞的模样； 直到被李秋妤算计，猛然回想起过去的往事，痛苦绝望中看见飞奔而来的薛世衍—— 那一刻，秋瑜冰封的心彻底被打开，怀念又依恋的安详在对方怀中。 薛世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毫无疑问他是做作的，为了家庭的和谐，宁愿忍受“弟弟”的戏弄和威胁。 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富有责任感的，哪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愿意撑起稍显稚嫩的背脊挡在她面前，带着她往希望和光明处前行。 只是这份基于责任的作为，让秋瑜安心之余，倍感沉重。 她讨厌认识到薛世衍是以“哥哥”的身份帮助自己。 也讨厌自己软弱的内心，和对“哥哥”的信赖与依靠。 秋瑜想要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一个能不再依靠“哥哥”或任何人的独立的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堂堂正正的面对薛世衍，面对自己的内心。 除此之外，都只是狡猾而已…… 和她心目中凭借着“青梅竹马”身份与薛世衍站在一起的夏果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秋瑜不喜欢夏果。 同样，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八、“捉奸” 鞠晓彤和秋瑜走后，嘴上答应的李可立即从沙发上爬起来，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还拉上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夏果。 “你这慌慌张张的要去干什么？小彤呢？” “她和那‘小子’出去了，我们跟上！” 李可拉着夏果出了酒店，远远瞧见鞠晓彤和秋瑜并肩而行的身影，便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那个人就是小彤带回来的男生？” “对啊，就是‘她’！” 【这个背影为什么莫名觉得在哪里见过……】 夏果疑惑地歪了歪头，见旁边的李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好笑地问道：“他招你惹你了？” 她刚回来不久还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以为是那个男生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可。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是那个男生让李可不爽，她们这么偷偷摸摸跟在后面又算什么呢？ 难道还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搞个突然袭击吗？ ——以夏果对李可的了解，这不是不可能。 但她算错了一点，真正得罪李可的不是秋瑜，而是鞠晓彤。李可以为夏果口中的“他”说的是鞠晓彤，便恨恨地点头说： “对，她就是招惹我了！哼，死小彤，说的话从来没一句是真心的！我倒要看看她这次是不是又想骗我。” 夏果听出一丝不对味儿：“我怎么听着你这像是去‘捉奸’？” “有什么不对吗？我可是她的姐姐呢，身为长辈，我要禁止任何不纯洁的交往！” “你都扯到哪里去了啊……她们不是今天刚认识吗？” “哪又怎样？果果你还是太年轻，没和她一起上过学，”李可苦大仇深的嘀咕，“小彤那家伙……明明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偏偏很多人就好这一口，不管有事没事就托人往寝室里送东西，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和她也不会搬到学校外去避难了。” “太夸张了吧？再说了，那个男生看上去挺小的。” “呵呵——” 扭过头，李可给了夏果一个“你不懂”的眼神：“你经历过走在大街上突然跑来一个小学生向自己姐妹表白的事情吗？我就经历过，还不止一次。” 过去李可也向【腐烂姐妹会】的同伴们调侃过鞠晓彤在学校里有多受欢迎，简直男女通杀所向披靡，不过此刻同样的事在她嘴里显然换了另一种味道，更多的不是取笑而是不满。 她似乎愈发讨厌自己“妹妹”那超乎寻常的受欢迎体质了。 “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跟在后面见鞠晓彤只是偶尔侧头和那个男生说话，夏果说，“而且小彤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吧，你忘了她那个男朋友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她那个男朋友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鞠晓彤是个性子偏冷的人，这不仅体现在她对周围事物的态度上，也体现在对待恋爱之类的情感上。 直白点说，就是“性冷淡”。 中学时期是少年少女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即便只是个形式，也很多人愿意尝试和异性交往——哪怕是在老师和家长的监视下偷偷摸摸的。 但鞠晓彤不一样，她压根儿对这种事情没半点兴趣，无论什么人向她表白都直接拒绝，久而久之，就有人传说她是性冷淡。 而作为当年学校中有名的怪人，李可都还谈过一两次无疾而终的恋爱呢。 和鞠晓彤成为姐妹之后，李可很不爽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曾故意用这个传言来刺激她。但鞠晓彤根本无所谓，很直接的回答： “没错，我就是性冷淡——你不觉得谈恋爱是件很蠢的事吗？又不是结婚。” “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没关系，所以才很蠢，”李可还记得当年鞠晓彤那怪异的眼神，“结婚是为了传宗接代，不得不做的事。如果是作为结婚之前的预演，谈谈恋爱也没什么，但如果不是为了结婚，干嘛要去迁就另一个人？” 那时还是中学生的李可被鞠晓彤的言论震惊到了，以至于好一段时间都觉得她是不是披着人皮的外星人。 【鞠晓彤对谈恋爱没有兴趣】——如果说这一点放在中学时期，想必很多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到了大学，她依旧对身边的异性没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好感。 这倒不是说鞠晓彤讨厌男人，事实上她有许多男性朋友，但全部是以“朋友”而非“异性”的态度相处，界限划得十分清楚。 于是到了大二，鞠晓彤的妈妈开始担心了。她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表面上装得很镇定，对谣言一笑置之，但私底下不止一次问鞠晓彤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男生，将来有什么打算。 甚至还在李可这边打听过消息。 鞠妈妈不是非要女儿在大学时候就处对象，不过流言伤人，即便是再相信自己女儿，时间久了，她仍忍不住心里打鼓。 【或许……】 见妈妈越做越过火，为了避免麻烦，鞠晓彤只好让一个男性朋友假装自己男朋友，这才终于打消了妈妈的顾虑——当然，为了让演出更完美，李可也出力了不少。 鞠晓彤的假男朋友是【腐烂姐妹会】几人都知道的事情，此刻李可说出来，就是想说她本来就没有男朋友，自然不会有顾虑。 然而李可却忽略了一点。 “所以啊，”夏果耸耸肩，“小彤这样的人……你要说她突然喜欢上了什么人，我才不信。” 正所谓关心则乱，李可只想着鞠晓彤瞒着自己和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孩暧昧，却下意识忘记了对方根本没有这样的兴趣。 “……对啊。” 她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松了口气。 “那家伙根本是个性冷淡嘛！” “所以咱们回去？”夏果提议。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海滩，周围来来往往都是穿着泳装的人，就她们是便服，显得格格不入。 李可不爽地撇嘴： “总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先说好，我可不是担心什么，只是死小彤对什么事都随随便便，一点儿女孩子该有的警觉都没有。我是她姐姐，得对她负责任才行！” “行啦行啦，你就别对我解释了——我的可儿姐！” “啧，果果你笑得好奸诈！” 夏果不置可否地笑笑，拽上李可的胳膊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身后响起一个令人耳熟的声音： “秋瑜！” 她蓦然回首，望向海滩边熙攘的人潮…… 第3章 表妹的鬼心思（一） ================================== 一、在哪里见过 夏果被疑神疑鬼的李可拉着过来跟踪鞠晓彤，正要回酒店的时候却意外听到耳熟的声音。 回首往后看，此时正好一伙儿年轻男女从她面前经过，看样子是趁暑假结伴来南岛旅游的大学生，有十几个人之多。 夏果皱了皱眉，松开牵着李可的手往前面跑了几步，但那群大学生中一个女生突然把游泳圈套在前边的男生脖子上，顿时嘻嘻哈哈乱作一团。 【这些人……！】 莫名产生一股烦躁，夏果好不容易绕过这群大学生，却没有找到心目中的那个人。 “果果，你在找什么？”李可顺着夏果的视线望过去，“啧，死小彤……怎么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没什么……” 夏果摇了摇头，困惑地说，“只是刚才听到一个很耳熟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熟人呢。” “哦？” 李可来了兴趣——夏果突然甩下她，明显一副惊讶又期待的模样，这个口中所谓的“熟人”会是谁呢？ “他是谁？” “我的可儿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婆了？”夏果瞥了她一眼，劲直往酒店的方向走，“啊——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你想继续跟踪就自己去吧。” 见夏果想要“逃跑”，李可立马追了上去： “嘿嘿嘿……害羞啦？说嘛说嘛，是不是你那个……” “你很闲吗？” “对啊！我超闲的！” “闲的话就去帮我买份炒面吧，下午就啃了些水果和零食，肚子饿了。”夏果说，“对了，要超大份的，多加点儿辣椒。” 李可叉腰：“喂！你把我当跑腿的了吗！” “你不是说很闲吗？我帮你找点儿事情做不是很好？” 一面调侃这忿忿不平的李可，夏果又略微朝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还惦记着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是……‘秋瑜’吗？】 原本笃信的变得不明确了，她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又或许是产生了幻听。 但这有可能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什么的…… 脸蛋微微一红，夏果使劲摇晃脑袋。 【不想了！】 从现实考虑，薛世衍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嘛！一定是因为见到他的小姑，所以乍一下听到类似的声音，就产生了无端联想。 她冷静分析，且不说薛世衍也到这里来的巧合性有多大，如果他真的在这里，之前薛阿姨就应该会告诉她的。 但对方言语中并没有提到薛世衍，这足可以说明刚才那个声音绝不是他。 【说起来，也不知秋瑜的病情怎么样了。】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夏果略微有些发愣。 她是第一个知道秋瑜真实情况的人，也是与那个冷僻的女生最疏远的人。一来她们之间的生活没有太多交集，二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秋瑜对自己隐隐有一种敌意。 当初去薛世衍家里替他解围，两个人在门口初次见面。 那时秋瑜在她心目中还是一个“男生”，长着一副精致的五官，但神情冷漠，对人疏远。后来她大多从薛世衍口中了解对方的情况，基本印象也跟随着他的态度转变而转变。 直到那天…… 她告白了，秋瑜也在薛世衍面前暴露了女儿身。 十多年的人生，她大部分是和薛世衍一起度过的，他们捉麻雀，他们荡秋千，只是这份纯真的友谊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对异性的爱恋呢？夏果不知道。 她只知道越是相处的久，就越是放不下那个名叫薛世衍的大男孩，怕他吃亏了，怕他不见了。 夏果常年以薛世衍的“姐姐”自居，将对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但深究起来，真是如此吗？ 或许…… 不是薛世衍依赖着夏果，而是夏果依赖着薛世衍。 她明白这种心情，因此也理解秋瑜有意无意对自己释放出来的敌意。 “果果，又在想那个人吗？”李可挤眉弄眼，要不是手中没有相机，她蠢蠢欲动的手指恐怕已经按下快门了。 ——夏果愁眉苦脸的镜头可不多见。 作为一个“收集癖”患者，李可一方面惋惜刚才那么珍贵的画面没有拍下来，另一方面又调侃自己的小伙伴。 但很快就重振精神的夏果可不是她能戏弄的，眉毛一挑转过身，葱白的手指挑起李可的下巴： “嗯？我的可儿姐怎么说话酸溜溜的，吃醋了？” 夏果身材高挑，虽比不上鞠晓彤，但压李可一个头毫无压力。她们此刻还在外面，李可没想到对方忽然来这一手，脸红心跳之余，狠狠翻了个白眼。 “呸！你这小丫头片子连姐姐都敢调戏了？” “哟哟哟，还脸红了呢，难道……” “滚啦！” 李可哼唧唧的，她对夏果的厚脸皮程度又有了个新的认识！ 而另一边，被夏果认定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薛世衍正被一个陌生的女生虚眯着眼睛，从头到脚反复打量。 “那个……”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俗套的陈词滥调，通常被男生用来搭讪漂亮女生，但此刻的情况稍微有点不同，因为被“搭讪”的是薛世衍。 和秋瑜一起出现的这个女生自称姓“鞠”，个子比他还高，像模特一样。薛世衍瞧了她一眼，只见这个女生穿着件朴素的白T恤，下身是牛仔热裤，若不是胸前略微鼓起的幅度，一晃眼差点以为是个俊俏的帅哥。 薛世衍被这个女生炯炯有神的视线注视着，浑身不对劲。 “我想，应该没有吧……”尴尬地避开对方的视线，他扭头问一旁的秋瑜，“你刚才去哪里了？打手机也打不通。” 和李秋妤在海里玩了一圈回来，他才知道秋瑜买饮料去的。 本想着能锻炼一下也好，但左等右等不见回来，一时之间三人都有些急了。他打了秋瑜的电话，但一直打不通，和小姑商量之后，三人分开到各处去找，他这刚从一个店铺里问完人出来，一下子就见到了与一个陌生人走在一起的秋瑜，于是立刻跑了上去。 最初他以为秋瑜是被男人缠住了，还对鞠晓彤怒目以视，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所谓的“仗着自己长得帅就随便勾搭女生的”人是一个女生。 “你不是买饮料去了吗？”说话间他又发现，秋瑜身上的衣服不一样了。 无数疑问缠绕在心里。 ——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了，秋瑜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薛世衍满头雾水，秋瑜因为自己没有完成买饮料的试炼，又见“哥哥”匆忙的样子便知道他肯定在着急找自己，沮丧地低下了头。 另一边，鞠晓彤歪着脑袋，疑惑地盯着与秋瑜说话的薛世衍。 还在想着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事实上他们的确是见过的——前段时间薛世衍领着黎冬瑶到漫展去的时候。 不过当时鞠晓彤忘记戴眼镜，记忆中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二、少女准备中 不止是鞠晓彤见过薛世衍，其实薛世衍也多次看见过鞠晓彤——如果是另一副模样的话。 无论是照片还是当时在漫展的相遇，鞠晓彤都COS着夏果作品中的男性角色，而现在换作日常的普通打扮，薛世衍反而认不出来了。 想了半天理不出头绪，鞠晓彤便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帮着秋瑜向薛世衍解释了之前的事，又不好意思地道歉。 她瞧的出来，这个男生很着急自己的弟弟，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对她那么生气和警惕。 “原来是这样啊，”薛世衍明白了，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把秋瑜带过来，这身衣服……” “就当是我的赔偿吧。” “那怎么能行？”薛世衍摇头——只是把炒面弄到衣服上罢了，这就让对方赔一套衣服让他心里过意不去。 薛世衍执意要付钱，但他钱包没带，手机上的钱又不够，便给小姑打了个电话。 顺便也通知秋瑜平安无事的消息。 鞠晓彤皱眉，心想这个男生虽然人挺好怎么就这么婆婆妈妈的呢，不过是一套衣服而已。她嫌麻烦想走，但秋瑜的衣服还在酒店里洗，洗好了还要送还给他们呢，总得把地址要到吧？ 这一来二去没多久薛静宜和李秋妤也过来了，鞠晓彤更走不掉了。 【早知道该让小瑜留个电话，见到他家里人就走的。】 鞠晓彤头疼的想。 得知是这个女生把秋瑜带过来，薛静宜立刻热络的拉着她的手——要知道当时秋瑜说要去买饮料的时候是她同意的，万一真的走丢了，她真不知该怎么向秋瑾解释才好。 还好，最后有惊无险。 薛静宜本是个阔太太，常年养尊处优别的本事没有，说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原本想马上离开的鞠晓彤被她三言两语忽悠瘸了，不知不觉就答应晚上一起去吃饭。 “嗯……？” 直到从海滩出来坐上了车，鞠晓彤才回过神。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等等。 晚上不是要陪果果去见她的长辈吗？ 但她醒悟的太晚，面对笑眯眯的薛静宜，她真不知道此刻还能再说些什么。 【真是……麻烦啊。】 捂着脸吐了口气，她已经做好事后被李可一阵唠叨的准备了。 傍晚—— 薛静宜预约了一家高档餐厅，但李秋妤觉得难得这么多人一起到南岛来玩，在餐厅吃饭既无趣又没有情调。 “果然还是要在海滩举办一个烧烤派对才有趣吧！” 对于表妹这心血来潮的建议，薛世衍不置可否，倒是薛静宜眼睛一亮，称赞女儿很有想法。 该说不愧是母女吗？ 餐厅向他们提供了烧烤需要的器具和食材，还配备了两名负责烧烤的厨师，不过被李秋妤拒绝了。 “这种事当然要自己来啦！” 一行人到了海滩上支起烧烤架，附近零星也有几个同样在海滩上准备烧烤的团体。薛静宜叮嘱了薛世衍几句，就给夏果打电话，让她过来。 “嗯，对，就是之前咱们见面那个地方不远，你来了就知道了。” 夏果放下电话，李可趴到她肩上问： “你那个长辈打过来的？” “嗯，晚上吃烧烤。” “烧烤……”李可皱了皱鼻子，烧烤那么油腻，她可不喜欢。 小彤那个家伙—— 真没义气！ 一想到鞠晓彤她就来气，说好了送完人就回来，结果半路被人给拐跑了，说什么人家要感谢她，请她吃饭…… 谁信啊！ 肯定是那个女生！ 但李可气也没用，鞠晓彤知道她肯定会生气，很机智的没有说地方在哪里，想要去砸场子都没办法。 “看来今晚只能你陪我了。”夏果把手机收起来，扭头冲李可笑。 李可嘟着嘴： “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吧？死小彤那个没良心的，临阵脱逃！下次我和她吵架你得站在我这边！” “一定。” 达成共识，两位少女准备去赴约。 因为是朋友间的旅游，彼此知根知底，夏果三人来南岛之前没有准备太多，衣服也穿的很随便。 但既然是要见薛世衍的小姑，肯定不能邋邋遢遢去。在这点上夏果还好，她平时出门在外就很注意仪表，不过李可就有点麻烦了，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宅女。 作为一名爱好摄影的宅女，除了兴趣上来突然想拍点儿什么之外，李可都是窝在出租屋里的。 衣服脏了就堆起来，吃饭点外卖——鞠晓彤有课不在的时候。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洗脸刷牙，而是抓起手机浏览自己主页下的留言，遇到称赞自己的可以乐半天，遇到骂自己的毫不留情立马删除。 基本上来说，李可是个仅靠手机与相机就能快乐活下去的生物。若不是有鞠晓彤在，她恐怕早就被堆积如山的脏衣服给淹死了。 是的，性格活泼的李可与性格冷淡的鞠晓彤在家里与外面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李可懒得像只毛毛虫，拨一下才动一下，不饿到发慌绝不吃饭，就连洗澡也是鞠晓彤硬拽着才能坚持三天一次。 而鞠晓彤几乎包办了家里的一切杂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精通，空了还得掐着时间提醒沉溺在网络世界中的李可该吃饭了，简直像是服侍大小姐的女仆。 这也难怪鞠晓彤会变得这么怕麻烦，却又下意识老妈子似的照顾别人。 ——在【腐烂姐妹会】里，鞠晓彤除了是个任劳任怨的COSER，还是专业后勤，把里面这群小姑娘照顾的无微不至。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纵容更加深了李可的懒惰。 李可喜欢漂亮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景物，只要让她觉得眼前一亮，就忍不住掏出相机拍下来。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对自己的外表却一点儿都不在意，衣服是能穿就行，和化妆沾边儿的东西顶多就冬天备一瓶护肤霜。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又不好看，弄那么精致干嘛？” 李可对自己的相貌很不感冒，不符合她的审美：说是可爱型吧，她都是大学生了，装嫩太过于恶心；说是成熟型吧，整天面对模特身材的鞠晓彤，她还真说不出口。 以她的标准来讲，同社团的闻人不筝是典型的可爱少女，不仅年龄适合，样貌与性格也十分可爱；而鞠晓彤属于中性的冷艳美女，特别是每次洗完澡出来，还挂着水珠的锁骨即便是同为女性的她看了也觉得心动。 至于夏果—— 夏果不是可爱型，也不是成熟型，但在李可心目中，夏果是比闻人不筝和鞠晓彤还要美丽的人。 【几乎是完美的了吧……】 作为一个资深的摄影师，李可给许多美丽的女性拍过照片，但没有任何一个女性能像夏果这般符合她的审美。 如果是男生，她都怀疑自己会爱上对方。 身材不胖不瘦，肌肤瓷白透亮，却又不失健康的粉红；夏果身体每个部分拆开都不值得惊艳，顶多中上水准，但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直白点说，夏果不是那种第一眼就给人强烈视觉冲击的美人，可是很耐看，因为你很难从她身体上找到明显的缺憾。 “就算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不会爱上你的。”察觉到一旁李可灼热的视线，夏果笑着说。 被揭穿的李可撇嘴，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等你变成男人再来说这话吧！哼，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要当我专属模特，随叫随到那种哦！” “得了吧，这件事你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我怕你被别人拐跑了呀！” “既然怕我被别人拐跑，你还不好好帮我撑场面？你看你这衣服……怎么这么脏？” “我怎么知道，昨天才换的……估计是在更衣间的柜子里蹭的吧。” “去换了。” “诶——” “我要被拐跑了哦？” “切！” 为了以后能牢牢拽住夏果这个免费的模特，李可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有时都搞不懂她们到底谁年龄大，谁年龄小。 第3章 表妹的鬼心思（二） ================================== 三、大姐姐你有男盆友吗？ 餐厅的人把东西给众人搬过来就走了，结束之后再过来收拾。 李秋妤这丫头之前嚷嚷着要烧烤，还拒绝餐厅的厨师，这时候该干活了却立马溜没了影，薛世衍只能和秋瑜一起把冰柜里的食材取出一部分装到盘子里备用。 辣椒粉、孜然、香油等佐料都有配备，纯净水也有整整一箱，但薛世衍这个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人对如何烧烤完全抓瞎，还是和秋瑜鼓弄了半天才把炭块给烧红。 “哎，现在的孩子啊……让我来！” 薛静宜看不下去了，亲自上手。 众人忙活的时候，中途溜走的李秋妤跑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冰棍。她嘴里叼着一个，又递给鞠晓彤一个，眨眨眼睛说： “鞠姐姐……是吗？” 鞠晓彤个性偏冷，却不是个怕生的人。她微微一笑接过冰棍，拆开包装正要放进嘴里，李秋妤又说： “鞠姐姐你多大了？上班了吗？” “大二，你呢？” “大学生啊……真好，”李秋妤眼睛发光，“我才高中呢，国内学校管得好严啊，上课时间又长，真羡慕你。” “其实大学也没想象中那么轻松。” “至少有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啊，不像我们，除了上课还是上课。” 李秋妤撇撇嘴，以前她在国外的学校散漫惯了，一下子进入国内中学的快节奏适应了好久才勉强适应下来。 但还是很有怨念。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落日映在海面上，将海天之间渲染出漫天霞光。薛静宜用胳膊擦汗，烤架上的食物被烤的滋滋响；薛世衍在旁边扇风，让油烟远离小姑。 至于秋瑜，她坐在小板凳上将取出切好的食材一个个用木签串好，又整齐码到盘子上，等之后用。 “你们是一家人出来旅游吗？”鞠晓彤问。 “是啊！在烧烤那个风韵犹存的大美人是我妈，旁边扇扇子那个大帅哥是我的表哥……”李秋妤说着，忽然眼珠子一转，“话说鞠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呀？” “啊？” 这话题转的太快，让鞠晓彤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没有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的表哥？” “咳咳……”或许是没想到这个刚认识的女孩会说这种话，鞠晓彤有些啼笑皆非，“你常这样向其他女生推销你表哥吗？” “那倒不是，至少得让我觉得漂亮的才行。” “这算是在夸我吗？” “那必须的！”李秋妤竖起大拇指。 鞠晓彤不是那种传统类型的女性，中性风透着一股冷清，很禁欲系。 俗话说俞是藏着什么愈是能勾起人的求知欲，鞠晓彤本人没有自觉，但她这种外表清冷的禁欲系在某种程度上比妩媚更吸引人。 “好吧，不过我对年龄比我小的男生没有兴趣。” 她半开玩笑地说。 李秋妤也不气馁，怂恿说：“那没关系呀，先认识认识，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说不定以后口味就变了呢？”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鞠晓彤纵使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不悦。但面对长相讨巧的李秋妤她只觉得有趣，并不认为冒犯。 “你就这么关心你表哥情感方面的事吗？” “那是当然的啊，”李秋妤嘟着嘴，“我表哥就是个木头，这样下去我很担心他的后半生啊，怕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没这么夸张吧？” 薛世衍她刚才也见过，人长得干净，挺清秀一个大男生，应该有不少人喜欢才对。 “是吧？鞠姐姐你也觉得我表哥挺帅是吧，考虑一下？” 【得，又被这姑娘给绕回来了。】 两人在一边说了好些儿话，鞠晓彤全当是陪小妹妹聊天，对李秋妤各种暗示利诱无动于衷，四两拨千斤。李秋妤说的嘴巴都渴了，去拿了瓶矿泉水喝了口，又有了注意。 “表哥表哥，你累不累呀？” 她捧着矿泉水跑到薛世衍身边，乖巧地递上去。 薛世衍没接，斜眼盯着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从国外回来的表妹与过去单纯的样子变了很多，这时候会过来“关心”自己，绝对有什么阴谋。 这样的情绪也清晰地传达给了李秋妤。 “表哥，你怎么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很伤心！” “你想干嘛？” 薛世衍眼神锐利。 李秋妤转了转眼睛，吹了个口哨说：“那、那个……你这不是都热的出汗了么？我就给你送水来咯，对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把手里一直提着的袋子拉开： “我刚去买了些冰……” “冰？” 薛世衍望向袋子里面。 只见李秋妤沮丧地从里面拿出一个冰棍的包装袋，捏着手里晃晃悠悠的，里面显然全是液体。 “咳咳——不小心变成水了。诶嘿~” 即使她装傻卖萌，也阻止不了薛世衍露出无语的眼神。 “哎呀哎呀，我知道错了嘛！”刚才和鞠晓彤聊得太久，都忘了袋子里的冰棍，不过这倒是又给李秋妤提供了一个灵感。 【我真是太机智了！】 “那个，表哥你看这冰棍都变成水了，烤架这边又这么热……不如我来替你扇扇子，你再去买点儿冰棍回来？” 不等薛世衍说话，她一把抢过了蒲扇。 “还有还有，鞠姐姐在那边挺无聊的。刚才我一直陪着人家说话，现在我没空了，你就和她一起去买冰棍吧？” 仿佛怕薛世衍不好意思，她又扬起脖子，朝鞠晓彤大力挥手： “鞠姐姐！你陪我表哥去买些冰棍回来吧，回来就可以吃烧烤咯！” 于是就这样，薛世衍和鞠晓彤被强行凑到了一起。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秋妤心里颇为得意，脸上还带着窃笑。旁边的薛静宜睨了她一眼，怀疑地说： “你捡到钱了？” “没有啊~” “鬼灵精怪的……别给我扇扇子了，等会儿有客人来，你去接一下。” “客人？谁啊？”李秋妤疑惑地问。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客人？ “就是姓夏那个丫头，世衍的青梅竹马。说来也巧，下午我遇到她……” “等等！”李秋妤脸色一变，打断了妈妈的话，“你是说——夏果姐姐？！” 一时之间，她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 四、搞错了 自从再一次见到薛世衍，李秋妤就格外热衷于替对方找个女朋友。 她把这种事当做一件乐趣来做，采用广撒网的方式，遇到对上眼的女生就贴上去问对方有没有男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要不是她是个女的，恐怕早就被人当做性骚扰了。 这件事当然不能让薛世衍知道，她通常也不对班里和隔壁班级的女生下手，因此常常趁着课间跑到高二高三的教学楼，甚至是初中部，星探一样勾搭女生。 这次来南岛旅游，她就想着能不能勾搭上几个开朗的女生，让她那纯情的表哥刺激一下，开开窍。遇到鞠晓彤之后，这个女大学生虽然不是那种外放的开朗类型，但还是勾起了李秋妤旺盛的“职业病”，忍不住就想撮合撮合。 可谁曾想，夏果姐姐居然也到了这里？！ 在她心目中，夏果是未来嫂子的绝佳人选，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可让她郁闷的是，这两人明明从小一起长大，隐隐又表现出对对方的好感，怎么就迟迟跨不出最后一步呢？ 李秋妤心里比两个当事人还急，恨不得把他们绑了扔到一间小黑屋里，不谈恋爱就不准出来。 【这下麻烦了。】 刚才她还在打鞠晓彤的主意呢，这下夏果来了，岂不是全都泡汤了吗？ 【还好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她本来谋划着在这浪漫的海滩创造些喜闻乐见的桥段，脸红心跳什么的，但既然夏果要来，这些肯定就不能做了。 等等—— 想到这里，李秋妤突然打了个响指，灵感又噗噗噗冒了出来。 【夏果姐姐和表哥这么婆婆妈妈的，不如给他们来点儿危机感？嗯……】 是个好机会。 肚子里翻滚着坏水，李秋妤对自己的机智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她这里有夏果的手机号码，既然知道对方在这里，索性就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夏果接了电话，两人约定了地点，没多久就会合了。 “夏果姐姐！”一见到夏果，李秋妤马上扑了上去，蹭了蹭脸，又亲昵地挽住对方的胳膊。 “你来这里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语气颇有些撒娇似的抱怨。 因为海滩晚上比较冷，夏果在T恤外面套了件灰白色的卫衣，下身是鹅绒打底裤，抬起手摸了摸李秋妤的脑袋： “才刚见面就告状。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指着身边的李可，“这是我的朋友，李可，今晚陪我过来。” 随后又对李可说： “这位缠人的小姑娘就是我说的那位长辈的女儿，李秋妤。” “李可姐姐好！”李秋妤吐了吐舌头，略带调侃地说，“你姓李，我也姓李，说不定几百年前是本家呢！” 李可穿着夹克衫，衬衣敞在外面，领子上别着一副红框眼睛，身上还有个斜挎包，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 她其实不想来的，但好姐妹拜托，只能耸耸肩笑着说： “真是巧啊。” 【李姓是大姓，哪里巧了啊……】 一句讨巧的客套话被这么敷衍地顶了回来，李秋妤心里吐槽但转眼间就忘了这茬，开开心心地领着两人到了烧烤的地方。 “妈！夏果姐姐来了！” 薛静宜一边忙着照顾烤架上的烤串，一边说：“你们先到旁边坐一下。小秋，这些盘子里的都是烤好的，给你夏果姐姐端过去。” “了解！” 把夏果与李可两人带到布置好的位置上，李秋妤便去端盘子。而夏果之前因为视角原因以为这里只有薛静宜和李秋妤两人，可当她到了摆放着桌椅的地方，无意间一瞄，眼神顿时凝固了。 “怎么了？”李可见夏果一动不动，疑惑地问。 嗯—— 夏果眉头微皱，似乎在整理心绪，半晌才轻咳一声说没事，坐在了椅子上。 在她对面，秋瑜坐在小板凳上，正默默串着烤串，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李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也认出了秋瑜： “咦，那个孩子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李秋妤便端着满满一盘子烤串过来，笑眯眯地说：“你们来尝尝我妈的手艺，先说好，味道我可不敢保证哦！” 毫无顾忌地说着母亲的坏话，她注意到夏果脸上的异样，于是说： “呃，虽然品相上是有点难堪，不过……或许味道不错？” 夏果并没有去看盘子里的烤串，反而抬起头问李秋妤： “世衍也在这里？” “对啊，”李秋妤顺嘴回了一句，意识到什么，“咦，我妈没有告诉你吗？” 【这就是所谓的‘惊喜’吗？】 夏果不得不承认，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乍然见到秋瑜，她的心脏的确慢了半怕。 ——秋瑜在这里，薛世衍不可能不在这里。 而薛世衍在这里的话…… 她有些喜悦，又有点不知所措，不知不觉手心都浸出了细汗。 “你们别客气啊，再不吃就凉了。” 李秋妤抓起一把肉串塞到夏果和李可手中，又一下子紧贴着夏果坐下，侧过头，神神秘秘地说： “夏果姐姐我跟你说件事，你可不要让表哥知道是我说的哦？” “……什么？” 李秋妤戏精上身，做贼似的瞧了瞧周围，说出早就想好的台词：“我跟你说，表哥刚到这里就认识了个大美人。那个女生可好看了，个子高高的，简直像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模特。你知道我表哥现在去哪里了吗？他和那个女生一见面就对上了眼，还结伴去买东西了呢，我……” “那个女生是不是穿着黑色衣服，头发过耳，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李可插嘴说。 李秋妤顿时一惊——夏果姐姐这朋友是什么来头，算命的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李可的脸色很黑，笑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我也很想知道呢。” 她从见到坐在那边串烤串的秋瑜起就意识到哪里不对，而后听到李可的话，更是抑制不住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死小彤！】 李可骤然变色的神情让李秋妤满头雾水，在她想来对这件事在意的应该是夏果啊，怎么夏果姐姐的这个朋友反倒是先生气了？ 难道这个女生也认识表哥，而且对表哥有意思？ “李秋妤式逻辑”很快得出了结论，她一面感慨表哥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那么木头都这么多女生喜欢，可另一方面，又觉得棘手。 三线操作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她心有顾虑又兴致勃勃，并在作死这条道路上狂奔向前…… 第3章 表妹的鬼心思（三） ================================== 五、针锋相对 过了会儿薛世衍回来了，看见夏果在这，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你怎么在这？” “咦，果果？”鞠晓彤同样惊讶，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李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认识？” 薛世衍扭过头，盯着身边这个女性。 果果？ 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称呼…… 鞠晓彤也瞪大眼睛望向他，仿佛想到什么：“诶？你……难不成你是……” 不给众人反应过来的机会，李秋妤上前拉住两人的手，把他们安排在相邻的位置上： “别站着了啊，来来来，这些都是烤好了的，快尝尝。” 随后又把薛世衍手里的袋子抢过来，往每个人手上塞了一个冰棍。 “夏果姐姐你渴了吧，尝个冰棍。这位姐姐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草莓可以吗？” “我自己来。” 李可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绕了一圈走到薛世衍边上，微微一笑说：“小帅哥，我坐你边上可以吗？” “呃……当然。” 这时薛世衍已经认出了李可——这个女生不就是过去曾给他拍过女装照片，而且还在漫展上遇到过的那个人吗？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夏果一起出现在这里？ 想到夏果，他还是有点儿脑子懵懵的，于是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不愿意我在这？” 夏果坐在他对面，没正面回答，而是用食指和大拇指若无其事地转着烤串的木签。 “那倒不是……”即便是薛世衍的榆木脑袋也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挠了挠脸颊说，“只是有点儿惊讶……你没和我说过啊？” “我有必要事事都和你报告吗？” 又被顶了一句，他明智的闭嘴了。 虽说刺激夏果的效果达到了，但这沉默的氛围可不是李秋妤想要的，她努力活跃气氛，聊起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而夏果不知什么原因也配合她，这才使得尴尬没有继续僵持下去。 薛静宜一个人忙不过来，夏果说既然是海滩烧烤派对，光坐着等烧烤吃太没意思了，不如每个人烤自己的，也免得麻烦薛阿姨。 李秋妤很赞成，她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烤烧烤的时候鞠晓彤想找李可说话，但李可甩都不甩她，抓起一根烤串就跑到薛世衍身边，故作亲密的样子： “小帅哥，你这肉都快烤焦了，要不要姐姐帮你啊？” 当初在漫展遇到的时候李可就一个劲儿想让薛世衍给她当模特，薛世衍以为她又想起这茬，只好应付。 “这里要这样烤……” 李可握住薛世衍的手，把滋滋作响的烤肉翻了个面。 感觉到身侧靠过来的肉体，薛世衍耳根一红，正要抽手出来，另一边响起鞠晓彤的声音：“得了吧，你一个连电饭锅都不会用的人还教别人烤肉？” “呵、呵呵……你在说谁啊？” “是谁自己心里明白，不是吗？”鞠晓彤睨着她，也握住了薛世衍的手，“该翻面了。吃辣吗？要不要加点儿辣椒粉？” 被两个女生夹在中间，明明是自己在烤肉，却对掌心那小小的烤串毫无支配能力。薛世衍一脸无奈，一会儿被李可拉过去刷香油，一会儿又被鞠晓彤硬扯过去撒辣椒面，渐渐的，这串烤肉变得“黑暗”起来…… “再加点儿芥末吧？” “还说我不会做饭！你这个吃辣狂人就不会收敛点儿吗！”李可竖起眉毛，“人家又不是你。小帅哥来，我给你抹点儿香醋。” “呵呵，某些人就是醋吃多了才整天古古怪怪的。蒜蓉也加点儿吧。” “蒜吃多了口臭！用酱油洗一洗吧。” “你到底会不会烤肉啊？好好一块肉被你弄的黑漆漆的……来，我给你撒点儿盐巴，再加些孜然。” “还有胡椒粉！” 小小一串烤肉成了两个女生“决斗”的战场，一开始她们还只是嫌弃对方的佐料，发展到后面已经是见到什么就往上撒的地步了。 薛世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这块肉从新鲜娇嫩到色彩斑斓，躺在灼热的烤架上仿佛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气息。 他咽了口唾沫，甚至产生了群鬼哭嚎的幻听。 “那个……我觉得应该烤好了吧？” 如果不是他喊卡，不知这两个女生还要争到什么时候。 但灾难远远没有结束，这只是开始。两个女生虽然不再往烤肉上撒佐料了，却眼巴巴望着他，一副“快尝尝”的架势，让薛世衍亚历山大。 真的要吃吗？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食物了吧？ 盯着手中这块“古神之肉”，薛世衍深吸口气豁出去了，闭上眼睛就往上面咬了一口。 一时之间，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在口腔中炸裂开来，其中又混杂着令舌头生锈的麻味。但也好在有这铁锈似的麻味，至少暂时欺骗了舌头，让薛世衍不至于当场倒下。 “味道怎么样？”李可微笑着问。 鞠晓彤还算有点儿良心，不忍地扭过了头——只是她肩膀微微颤动，隐隐约约响起一阵“噗呲”的声音。 薛世衍五官整个皱成一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伸出手颤巍巍找水喝。 “给。” 吨吨吨干下去半瓶矿泉水，总算舒缓了口腔中【活蹦乱跳的生命感】，李可又体贴地抽出纸巾给他擦嘴： “瞧瞧你，喝水那么急干嘛，都漏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瞟向鞠晓彤，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薛世衍对自己身处旋涡还浑然不知，心想又不是你吃，你当然不知道那块肉的味道是【多么令人绝望】。倒是鞠晓彤眉毛一挑，横眉冷眼注视着李可粗劣的表演。 【她今天来大姨妈了？不是这个时候啊……】 鞠晓彤不知李可这样做的原因，但并不妨碍她反击的动作。 哼。 平时在家里把这妮子给惯坏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外面还给我面色看！不收拾收拾，真把自己当姐姐了！ 显然，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李可是因为李秋妤的话对“随处勾搭”的鞠晓彤很不满；而鞠晓彤以为李可是故意气自己，才对薛世衍各种献殷勤，因此也顺其道而行之，看谁最后忍不住。 “夏果姐姐，你那两个朋友好像对表哥很有兴趣啊？”始作俑者的李秋妤对刚才那一幕很满意，虽说有点儿对不起表哥，但只要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当然，只是鞠晓彤和李可的针锋相对是不够的，她最主要的目的是夏果。 要是能激起夏果的醋意，那就更精彩了！ 人小鬼大的李秋妤算计着自己的表哥，希望看到三个女孩子为表哥吃醋的画面。一来是帮助表哥摆脱“单身贵族”的称号，二来……不也很有趣吗？ 她喜欢表哥，也想要很多很多女孩子一起来喜欢表哥。 【嘿嘿嘿——简直就是后宫漫画里的剧情嘛！就是不知道谁才是女主角呢？】 理论上来讲，她更希望表哥能和夏果在一起。 因为她同样也喜欢夏果。 六、害到自己 李秋妤在夏果面前煽风点火，但对方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只见夏果娴熟地翻转着手中的烤串，对薛世衍那边的动静无动于衷，甚至还有闲情帮专注于看戏的李秋妤抹上一点儿香油。 “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诶。” 夏果的表情不似作伪，别说是生气了，连一点儿郁闷的情绪都没有。这让李秋妤大失所望，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或许，夏果姐姐对表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对啊—— 李秋妤在学校里很少参加活动，平时除了替表哥搜罗适合的对象之外就是去找夏果玩。经过她长时间的观察，每次只要她提到表哥又做了什么什么，夏果就会变得格外专注，明显一副很在意的样子。 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看到两个女生围在表哥身边却不在乎呢？ 难道是因为那两个女生是她朋友？ 这更不应该了啊！ 俗话说的好——防火防盗防闺蜜。就算是很要好的朋友，在这种问题上也该是寸土不让的吧？ 【还是说……夏果姐姐有什么把柄在那两个女生手上？】 李秋妤脑洞大开，因为前段时间沉迷在宫廷剧当中，一时之间各种阴谋论扑面而来。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暗骂自己想太多。 如果不是顾虑什么的话，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李秋妤对夏果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思考着，一边撺掇着夏果说：“那个李姐姐且不说，但那个鞠姐姐是真的对表哥有意思哦！你们来之前他们就很对眼呢……当然，我还是很支持夏果姐姐你的！” 最后她还不忘表忠心。 谁知夏果并不领情，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扬，似笑非笑的问：“哦？你支持我什么？” 这就让李秋妤有点儿傻眼了，搞不清夏果到底在想什么，又怕露馅儿，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个……我是说夏果姐姐你人那么好，只要是你做的事我都支持！” “这样啊——” 夏果“恍然”地点了点头，把自己刚烤好的肉串递过去。 “那你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她烤的肉串色泽焦黄油亮，纹理之间还跳跃着热滚滚的油泡，光是看着就觉得食欲大开。李秋妤有点儿馋了，满口答应下来，把嘴巴凑过去用贝齿轻轻撕下来一块。 鲜嫩的烤肉在齿间徘徊，兼之麻辣的口味刺激着味蕾，李秋妤细细咀嚼，不一会儿，原是享受的表情忽然一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样？” 夏果问。 李秋妤憋着一口气将那块烤肉咽进肚子，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喃喃说：“夏果姐姐……你很喜欢甜味吗？” “还好吧。不过我这串烤肉是专门为你烤的，想着你这么可爱，一定是吃糖长大的吧？” 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 李秋妤苦着脸，那串烤肉哪里是烤肉啊！根本是从糖浆里捞出来的锅包肉！而且不止是甜，还有麻和辣，刚入口还觉得不错，可一咀嚼起来就能让人发疯了！ 难怪颜色那么鲜亮！ 她感觉这辈子吃的糖都没有刚才那一小块烤肉里放的多。 “嗯……怎么说呢，还行？不过……” “那太好了，”夏果打断她的话，将那串烤肉递到她嘴边，“既然喜欢就全部吃了吧，正好也是为你烤的。” “呃……” 嘴唇被“糖浆烤肉”抵住，李秋妤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夏果始终笑眯眯的，让她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她算是体会到表哥刚才的痛苦了。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烤肉派对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众人都觉得有点儿饱了——其中尤其是薛世衍和李秋妤这对兄妹。 薛世衍一直被夹在鞠晓彤和李可之间，每当他刚把烤串放到架子上，一左一右两只手就伸了过来，随后事态的走向就不由他的控制了；而李秋妤这边虽然只有夏果一个人，但时不时就有一串烤串递到嘴边，她被喂怕了，想找个借口溜掉，但夏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提前摆了一排烤串在架子上： “吃完再走吧？” 这算是“强买强卖”吗？这肯定是“强买强卖”吧！ 看着那一排至少二十根烤串，李秋妤脸都绿了。 唯一处在风平浪静地方的是薛静宜和秋瑜。薛静宜和女儿一个性子，明明看出女儿和薛世衍那边的不对劲，却并不阻止，反而颇有兴趣的观赏。 至于秋瑜，她只是初期对他们冷眼旁观了一阵，后来就专心致志烤自己的烤串，悠闲自得。 为了逃出夏果的“魔掌”，李秋妤在吃掉第十二根“糖浆烤肉”之后再也受不了了，提议众人来玩游戏： “既然是派对，就该有点儿乐子对吧！” “你想玩什么？”夏果问。 李秋妤不知道夏果为什么针对自己，但刚才的阴影还未散去，她心想现在太危险了，得找个既可以分散夏果姐姐注意力，又能保护自己安全的游戏才行。 然而她还在绞尽脑汁思考，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秋瑜却忽然说： “那就玩‘国王游戏’吧，动画里不都这么演吗？” 国王游戏？ 那不是超——危险的吗！ 李秋妤瞥见夏果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等等！我觉得还是玩扑克吧！” “可这里没有扑克啊？” “呃……” “而且有现成的木签，”秋瑜继续说，“只要折断一根，抽到的就是国王，很不错吧？” “但是怎么分辨其他木签呢？” 李秋妤找到了漏洞，赶紧说，“‘国王游戏’得国王吩咐某某和某某做事情吧？这木签这么细，也不能在上面写字啊？” 她暗中佩服自己的机智，如此一来超——危险的国王游戏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可高兴还不到一秒，早就满肚子怨愤的李可微微一笑，轻快地说： “这还不简单？改一下规则就行了：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不需要选号码，可以指定任何人做任何事。” 说完还挑衅地看向鞠晓彤： “很有趣，对吧？” “是很有趣，就是怕有人不敢玩。”鞠晓彤毫不示弱。 “是呢，有些人外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怕得要死吧？” “而且还很嘴硬。” “哼哼哼——” “呵呵呵——” 李可与鞠晓彤的视线在空中对撞，仿佛擦出了激烈的火花。而挑起这一切的李秋妤都快哭出来了，发觉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再也看不见明早的太阳。 这哪里是什么国王游戏啊！如果可以随便选人的话，她不是一点儿保护都没有了吗！ 不行，得想个办法！ 焦虑之中，她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老妈。 “啊——都九点了，”薛静宜仿佛没有看见女儿的求救信号，伸了个懒腰说，“你们年轻人就自己玩吧，我要回去睡美容觉了……不要玩的太晚哦？” 老妈！ 这下子李秋妤是彻底绝望了。 第3章 表妹的鬼心思（四） ================================== 七、喝醉了 本想算计表哥的李秋妤没想到自己也栽了进去，万般委屈之下，只能参加修改版的国王游戏。 他们准备了五根木签，再把其中一根折断，由秋瑜握在手心。 ——顺便一提，秋瑜没有参与到游戏之中，而是作为“主持人”监督游戏。 “小表妹，我们关系很好对吧？”抽签之前，李秋妤鬼鬼祟祟凑到秋瑜跟前。 “呵，我们的关系的确很——好——呢。” 秋瑜淡淡一笑，记起了早上李秋妤对自己做过的事。 这个百合女！ 她之所以提“国王游戏”就是存着报复的心思。 “咳咳——早上的事是我不对，不过我也不是有心的嘛！而且那也是我的初吻耶，你不吃亏的！” “……你要说的就这些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秋瑜的火气更旺盛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千万不要让夏果姐姐当国王啊！” “哦，我知道了。” “呃……你不会故意给她吧？” 李秋妤小心翼翼的问，第一次在秋瑜面前表现的这么弱势。 而秋瑜只是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会呢。” “就是嘛！哈哈、哈哈哈……”越笑越心虚。 第一轮抽签—— 国王是夏果。 “秋瑜！我恨你！”李秋妤哭着喊。 “这是概率。” 秋瑜面无表情。 拿到“国王”的资格后，夏果对李秋妤温柔一笑，笑得对方毛骨悚然。然而她很快就视线转移到薛世衍身上，轻声说： “国王命令：薛世衍原地做一百个俯卧撑，不做完不许起来。” 听到这和自己无关，李秋妤松了口气的同时，对表哥报以无限的同情。 “一百个太多了吧？这不是不能进行下一轮了吗？”李可说。 她不在意薛世衍怎样，但难得有戏弄鞠晓彤的机会，说什么也要当一次国王。 “那就直接进行下一轮吧。” 主持人秋瑜说。 于是就在薛世衍汗流浃背做着俯卧撑的时候，众人进行了第二轮抽签—— 国王依旧是夏果。 “你是故意的吧！你绝对是故意的吧！”李秋妤跳了起来，对主持人秋瑜的公正性表达强烈的质疑。 “这是概率事件。” 但秋瑜根本不为所动。 很快夏果下达了第二个“国王命令”：李秋妤坐到薛世衍背上，同时上一个命令在没有完成的情况下不许停止。 “太惨了。”李可摇头。 “谁惹果果生气了？”鞠晓彤也有点儿对薛世衍不忍。 这次虽然依旧没有遭殃，但李秋妤已经明白过来——夏果不是不生气，只是藏的很深，趁着国王游戏的机会一下子全报复出来了。 【表哥，我对不起你！】 “那么，进行第三轮吧。” 主持人秋瑜说。 现在只剩三个人了，李可跃跃欲试： “三分之一的机会哦，你还不认怂吗？” “你就这么自信能当国王？” 鞠晓彤反唇相讥。 第三轮抽签结果—— 仍然是夏果。 “太奇怪了吧！”这次不止是李秋妤，连李可也觉得不对劲了。 哪有三次全是一个人当国王的！ 夏果看着手中的短木签一愣，望向秋瑜，却见秋瑜淡淡地说：“这是概率事件，我也没办法。” “小瑜说的没错，既然是游戏，就得按规则来。” 夏果说着，不顾李可不满的情绪，下达了第三个国王命令，“这次的命令是：剥夺秋瑜的主持人资格。” 诶？ 这个命令一下达，所有人都愣住了。 “既然规则是‘国王能让任何人做任何事’，那自然也包括主持人吧？”夏果说，“因此，秋瑜失去主持人资格，同时因为没有了主持人，这次的国王游戏结束。” “……这算什么啊！” 李可还想着借由这个机会作弄鞠晓彤呢，结果一下子就被夏果给宣布游戏结束了。 因为游戏结束，之前的两个命令也跟着作废。 薛世衍累成死狗似的趴在沙滩上，李秋妤愧疚地拿来一瓶矿泉水给表哥喝，心想要不是自己非要弄这些事，表哥也不会被夏果姐姐戏弄了。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冷静嘛。” 秋瑜皱着眉头发愣，夏果走过来对她笑着说。 她抬起头，冷淡地盯着夏果姣好的面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纵使概率再如何具有可能性，连续三次的结果都是同一个人也太奇怪了。夏果不是笨蛋，在第三次抽到国王木签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这是秋瑜在利用她。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最多是小女孩幽怨的小动作罢了。 “心里有什么，直接说出来会比较好哦？” “我说了，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秋瑜说，“而且这句话最适合的人是你，不是吗？夏果姐姐。” 她才不想被人居高临下的教育。 尤其这个人还是夏果。 国王游戏结束了，没有占到便宜的李可大喊无聊，生气地抓起一把烤好的肉串往嘴里塞。 “还吃，早晚吃成小胖猪。” “要你管！” 烤肉吃多了口渴，李可去拿水才发现矿泉水都没有了，于是干脆跑出去抱了箱啤酒回来。 直接用牙齿咬开一瓶，她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如同大叔般对着瓶口吨吨吨就干掉半瓶，舒服地叹了口气： “真爽啊！” 过去在学校宿舍住的时候，她半夜常常和鞠晓彤一起到附近的烧烤摊撸串，此时仿佛又找回了当时的感觉。 “来，走一个！” 她红着脸蛋，递给了鞠晓彤一瓶。 鞠晓彤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找了个纸杯，却被李可嘲笑假正经。 沉沉夜色中，烧烤架里的炭块烧得通红，袅袅香气伴着海风飘得很远，明月倒映在平静的海面上，如同一块大大的月饼。 众人欢笑打趣，再多的芥蒂也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烟消云散。 李可喝的兴起，勾住一旁李秋妤的脖子，闷闷地说：“小妹妹，姐姐教你划拳！” “划拳？” “就是这样……来，小彤你也来玩！” 李秋妤从未喝过酒，一口就晕乎乎了。 “你不行啊。”李可取笑她说。 “谁、谁说我不行了！”李秋妤大着舌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给我来一瓶！敢不敢！” 说完就扑通一下趴到桌上。 李可拨了她几下，见一动不动，便把视线转向了薛世衍。 “……你想干什么？” 薛世衍背脊一凉。 李可也不说话，只是嘿嘿嘿的傻笑。 夏果见她喝醉了，便过去抢她的酒瓶，不料反被李可抓住手腕，将啤酒递了过来：“果果，你也要喝吗？” 喝醉的李可手劲儿贼大，连夏果都挣脱不开，被硬灌到嘴里。 薛世衍过去阻止，刚走两步忽然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摔到地上。 他起身往后看了看，发现刚才绊倒他的是鞠晓彤伸出来的腿。 鞠晓彤似乎也喝醉了，瘫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仰望星空，仿佛深沉的思考者。 “设对于任意光滑有向闭曲面S ,都有∮∮x f ( y ) dy dz y f ( x ) dz dx - z [ b f ( x y ) ] dx dy = 0,其中函数f ( x ) 在(- ?, ?) 内连续,且f ( 1) = a( a,b 都是常数) ,求f ( 2010)……” 嘴巴里还念念叨叨出一连串晦涩难明的咒语。 【这都什么人啊！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酒啊！】 还好喝醉了的鞠晓彤只是嘀嘀咕咕的，没有李可那样的攻击性，他抱怨一声立马赶过去帮夏果解围，可到的时候，李可手里那满满一瓶啤酒已经见底了。 “嗝——” 夏果打了个酒嗝，脸蛋绯红。 薛世衍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只见夏果晃了晃脑袋看向他，眼神迷离，不由得露出浅浅笑容： “世、世衍，啤酒真好喝~” 饶了我吧！ 一下子四个女生都喝醉了，他只觉眼前一黑。 仿佛是老天爷故意耍他，就在薛世衍对目前的状况感到为难之时，旁边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滚到地上的声音。 他下意识看过去，却见秋瑜怀里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一瓶啤酒，像只刺猬似的蜷缩在地上。 “呜呜呜——” 秋瑜半醉半醒的把脸埋在沙子里，弓着背，发出幽幽的哭泣。 这下全完了。 八、倒霉的薛世衍 因为李可抱过来的一箱啤酒，女孩子们相继沦陷。 夏果皱着眉，努力睁着迷糊的眼睛，脸蛋红彤彤的。她打了个酒嗝，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把目光放到了薛世衍身上： “世……世衍，你眼睛好多啊，我数一数……” 说着就往这边过来。 薛世衍怕她跌倒，赶紧扶着去找椅子。但夏果嗔怨的哼唧一声，说她没醉，她就是想数一数薛世衍脸上的眼睛到底有多少只。 “你别动啊！”她吐着酒气说，“来，把脸凑过来，我好好数一数……” 【你这还叫没醉吗！】 薛世衍觉得心累，好不容易把死沉死沉的夏果挪到椅子边上，却忽然身子一歪，反被对方推到椅子上坐着。 “说了叫你别动！” 夏果跨坐到薛世衍怀里，把他的脸捧着。 嗝—— 明媚的脸蛋刚靠过来，忽然又打了个酒嗝。 薛世衍被这股酒气熏得难受，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推，可夏果也是来劲儿了，说什么也不从身上起来，还捏住他的鼻子和耳朵，说什么大笨猪。 “大笨猪，鼻子短，耳朵像台电风扇~哈哈哈哈——” 你神经病啊！ 薛世衍没想到发酒疯的夏果会这么幼稚，还唱什么乱七八糟的“童谣”。 【不行，得给小姑打个电话才行。】 除他之外的女生都已经喝醉了，这里又是户外的沙滩，大半夜的，万一出事了他都顾不过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紧贴过来的夏果挪开一点，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旁边忽然多出一只手将手机夺了过去。 “哎呀！你这款手机我知道，拍照超——牛逼的！” 也不知是醉是醒的李可把手机端详了一番，称赞说。 薛世衍感觉到不妙。 “那个……你醒了？”他小心翼翼地问，试图把手机给骗回来。 李可食指抵在下巴歪了歪头，露出傻愣愣的笑容： “我没有醉啊？” 【信你才有鬼！】 每个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而李可现在脸上这傻得冒泡的表情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八成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一边安抚住总把爪子往他耳朵上捏的夏果，他一边冲着李可展现出“柔和”的笑容： “把手机还给我好不好？” “嗝——你要手机干嘛？” 这手机是我的！我干什么不用你管吧！ 纵使内心再多吐槽，知道酒鬼不能惹的薛世衍还是维持着笑容，柔声对李可说： “没什么，我就打个电话，你先还给我。” “打、打电话？” “是啊是啊，所以你还给我吧。” “哦——” 李可呐呐地拉成了音线，刚把手机递还过去，突然又抽回来藏到身后：“呵呵呵——你以、以为我是笨、笨蛋吗？你是想给、给你那个小姑打、打电话吧，哼……难得这么开心，别想就这么结束！” 薛世衍抓了个空，恨得牙痒痒。 他瞧着李可得意洋洋的表情，都快搞不懂这个女生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了。 ——说是醉了吧，脑子还转的挺快。 “世衍~你干嘛一直跟我闺蜜说话！” 李可这边的事还没搞定，一边的夏果又来闹了。 她侧躺在薛世衍身上，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薛世衍，湿漉漉的眼睛仿佛能渗出水花。就在薛世衍为这副模样的夏果感到惊奇之时，夏果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握着椅子扶手用力一捏—— 咔擦一声脆响。 薛世衍像是听到了自己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我要生气了哦！”夏果娇憨地说。 但配合从她手心簌簌而下的塑料残片，这“娇憨”的表情无论怎么看都无法让人觉得心安。 反而很恐怖。 薛世衍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啊啊啊——！！！解不开啊，解不开啊！”对月沉思的鞠晓彤陡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又沮丧地低下头，整个人如同笼罩了一层灰暗的光环。 “呵呵……呵呵……连这么简单一道题都解不开的我不配当人，对，我不是人，我只是一只海龟……” 说着她就爬到沙滩上，自欺欺人念叨着自己是一只海龟。 “啊——这里好干旱、好冷啊。我要回到温暖的海里，在广阔无垠的碧蓝之下尽情畅游——” 【喂！快去看看你们的朋友啊！】 薛世衍没想到鞠晓彤喝醉之后居然是自暴自弃的类型，觉得荒诞的同时，又无比头大。 鞠晓彤模仿着海龟的动作，把四肢当做蹼，没一会儿就滑行了四五米的距离，到了秋瑜的边上。 秋瑜哭累了，搂着个空瓶子仰躺在沙滩上。她抽着气，注意到爬向自己的“海龟”，把脸转过去。 鞠晓彤没在意前边的秋瑜，直接从她肚子上爬过去。 “夏果你等等，别揪我鼻子！” 玩够了耳朵又玩起鼻子，薛世衍苦不堪言，而一旁的李可只是傻傻笑着，还用他的手机把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话说——”她扭过头，盯着往海边爬行的鞠晓彤仿佛想到什么，“不如我们一起去游泳吧？” 晕晕乎乎的夏果表示赞同。 “等等——你们要游泳脱我衣服干嘛！” “嗝！你先、先去替我们试试水、水温啊。” 两个女生七手八脚开始扒他衣服，薛世衍悚然一惊，逮住一个空隙逃了出来。他上衣都被掀开了，腰带也解开了扣，听到后面犹如魔鬼的追逐声，只能拼命往前跑。 “等、等等啊，还没脱完你急什么呀！” “我要、要给你装一对鱼鳃！” 鬼才等你们！ 而且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是科学怪人吗！ 手机没有，酒店又在城里，不可能丢下这群女生独自跑掉的薛世衍暂时想不到对策，只能和追着他的夏果和李可绕着烧烤地点绕圈圈。 ——可惜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十点多了，之前与他们同样在这片沙滩上举办活动的人早就走了，不然还可以找人帮一下忙。 又绕了个圈，不知什么时候李可就不见了，四处望了下发现她跑到了鞠晓彤身边，还用他的手机冲着“海龟”鞠晓彤咔咔拍照。少了一个人，薛世衍的压力骤降，但即使如此仍不能放松警惕，毕竟夏果可是个体力仅逊色于严立文的怪物。 如果是正常状态，薛世衍肯定是跑不过夏果，不出十米就会被骑到身上。但此刻夏果处于“酒醉”的debuff效果，走路都晃晃悠悠的，跑步更是为难，也因此，薛世衍才能坚持这么久。 “你、你站住！再不站住的话……我打爆你的头！” 夏果累得气喘吁吁，已经开始口头威胁了。 “傻子才站住！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第一次在跑步这件事上超过了夏果，明明还身处困境，薛世衍却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俗话说乐极生悲，专注于自身与夏果距离的薛世衍忽略了周围的状况，忽然被一双手搂住了腰。他悚然一惊低头看去，却见之前转瞬就被一口啤酒醉趴下的表妹正搂着自己，脸还在自己肚子上蹭。 “好暖和的熊猫啊——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表哥？” 熊猫你个大头鬼！ 就这片刻的功夫，已经足够夏果追上来了。 她瞥见薛世衍被固定住了身子，楞了楞，随即扬起下巴，露出阴沉沉的笑容： “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 薛世衍眼见不妙，只能拖着腰上的李秋妤一起跑。 但这被严重拖延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摆脱夏果。 作为常年占据校园短跑冠军的夏果甚至有功夫做了个热身运动，随后蹲在地上屁股后翘，眼中红光一闪，如脱缰野马般冲向了薛世衍。 “你给我老实站住啊！” 俯冲过来的夏果胳膊一带，撞在薛世衍胸口，立即让他眼珠子前凸，哇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呵呵呵——抓到你了。” 第4章 和女孩子们一起玩游戏（一） ========================================== 一、疯狂 夏果骑在薛世衍身上，如同混世魔王般发出“啊哈哈哈哈——”的狂妄笑声。 这一幕让头晕目眩的薛世衍回想起了过去。 当年的夏果不就是此刻这个样子么？ 不可一世，唯我独尊，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酒精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能让人卸下层层伪装，以最真实的面目示人。 ——即便这个“最真实的面目”并不是那么美好。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比较喜欢圆滑的夏果。 “你心里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夏果如同学会了读心术，一眼就看穿了薛世衍的内心。 “哪、哪有啊——” 没想到会被一个醉酒的人揭穿内心，薛世衍尴尬的同时，又觉得憋屈。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要喝酒啊！】 对了。 都是那个叫李可的女生害的，要不是她突然抱了箱啤酒过来，还强行给夏果灌了一瓶，也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 薛世衍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说什么都要阻止这群女孩子喝酒。 说到李可—— 不知什么时候起，李可和鞠晓彤都不见了。 “喂喂，你到底醉没醉啊！”薛世衍说，“你那两个朋友不见了，快起来，我们去找找……” “别想岔开话题！” 仍满脸通红的夏果揪住他的衣领，对其他事情全不在乎。 “你给我说，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走！” 她眼神委屈，话里仿佛又藏着另一层话。不过担心那两个失踪女生的薛世衍没有听出更深层的意思，无奈地说： “还讲不讲理了，你们要扒我衣服，还不许我跑吗！” “你是说我不讲理咯！” 夏果竖起眉毛。 和薛世衍一起摔倒在地上的李秋妤撑起半边身，只听到“扒衣服”这三个字，顿时来了精神。 “要玩扒衣服吗？我先来！” 她欢呼一阵，本就鬼机灵的大脑在酒精刺激下更加无法无天，当即就把自己上衣给脱了。 “你干什么啊！”薛世衍惊了。 喝醉酒的人都这么恐怖吗？ 不是扒别人衣服就是扒自己衣服？ “嘿嘿嘿——”依旧是李秋妤式的招牌贼笑，她挺着仅存内衣的胸脯，傻乎乎地说，“你们不是在玩扒衣服游戏吗？我也要玩！” 神经病才玩这种游戏啊！ 对这个表妹彻底无语的薛世衍推开夏果，赶紧把地上的衣服给表妹披上，这大晚上的，要是着凉了明天有这丫头受的。 但他刚罩着李秋妤裸露的肩膀，被推开的夏果生气了，又把他按倒在地上。 “我在和你说话，不许东张西望！” 说着，她扭头看向李秋妤，“小秋，你、你去给我拿瓶啤酒过来……” “……等等，你拿啤酒做什么？” “呵呵呵——” 开了瓶啤酒，阴笑着的夏果捏住薛世衍的嘴巴就往里面灌。不多时，被李秋妤这个傻丫头抱过来的三瓶啤酒灌下肚子，薛世衍被呛剧烈咳嗽，脑子也开始懵了。 “我也要喝！” 见表哥喝的开心，李秋妤抢过夏果开的第四瓶啤酒，对着瓶口就扬起脖子往嘴里灌。 一口啤酒就晕的李秋妤怎么可能喝得下一瓶？刚喝了没几口，这才醒过来的小丫头就眼皮一沉，扑通一声就向后倒在了薛世衍肚子上。 还打起了呼噜。 她是睡得香了，被她后脑勺正巧砸在胃部的薛世衍差点儿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我要死了……” 他气若游丝地说。 连续三瓶啤酒下肚，即便是稍稍有点儿酒量的人都扛不住，这不仅是酒精的原因，还包括填充到胃里的大量液体。 薛世衍感觉肚子里全是水，恶心到想反胃，但神志不清的夏果并不打算放过他，甚至跑过去把剩下的所有啤酒都端了过来。 “你一瓶，我一瓶，很公平吧？” 不等惊恐的薛世衍反抗，又是满满一瓶啤酒怼了过来。 四瓶啤酒被干掉后—— “我说啊——”夏果蹲坐在薛世衍身上，喃喃问，“那天你要对我说的回答……是什么呢？” “呃……什么啊？” 薛世衍也醉了，根本拎不清对方再说什么。 脸蛋比蒸熟的龙虾还红。 “嗯——是什么呢~再来喝一瓶吧。” 吨吨吨。 “噗……咳咳。喝不下了……要吐了……” “不许吐！呐，我和你认真的说哦……”她绯红的脸蛋在月色下显得妖异而妩媚，“那个……那次我不是……算了，我再喝一瓶！” 吨吨吨。 一口气干掉整瓶啤酒，夏果骑在薛世衍身上晕乎乎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她忍住胃里的难受，深吸口气：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 薛世衍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窗外的天空微微泛蓝，像是洗过很多次的牛仔裤。 他记不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了，只记得所有女生都喝醉了，他后来也被夏果强行灌了好多酒，不知什么时候就晕了过去。 这是……？ 熟悉的天花板，应该是他们租的酒店房间。 看样子应该是小姑把他们带回来了，也不知是谁通知她的，又或许是太晚没回去让她着急，过去找人正巧发现一群酒鬼？ 总之，能平安无事回来就是万幸。 现在回想起来，一群年轻人，在户外喝了个伶仃大醉，这是得有多大的心啊。 【不对……我是被强灌的啊！】 习惯性反思的薛世衍恍然醒悟自己是无辜的，这时脚上感觉到肉肉的触感，起身一看，顿时傻眼了。 他躺在酒店客房的大床上，这并不奇怪，但除了他之外，房间里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女生，分别是李可、秋瑜、鞠晓彤和李秋妤。 除了夏果之外，基本齐了。 靠在他脚边的是李秋妤，这丫头也不知在做什么梦，抱着他腿流着口水，就差没一口咬下去了；而秋瑜躺在他身边，蜷缩着身子，睡得很安静。 鞠晓彤搂着秋瑜，睡相同样很平稳——如果忽略她伸入衣服的手。 至于“醉酒事件”的始作俑者李可…… 在床尾有两只朝天竖起的腿，脚上还裹着薄薄的花袜子，薛世衍记得夏果穿的是凉鞋，没穿袜子，因此这双腿的主人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这睡相还挺别致的……】 薛世衍无语的想。 虽然和一众美少女睡在一起，他却没多少绮丽的想法。且不说其中两个是他的妹妹，另两个和他相隔太远，又是夏果的闺蜜，说什么也无法让他产生对异性的感觉。 摸了摸还有些宿醉的脑袋，他起身想去趟洗手间。 刚走到客厅，一个端坐在落地窗边的身影映入眼帘。 “……醒了？” 夏果回过头，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淡淡地说。 二、酒醒之后 夏果端坐在一张藤椅上，端庄的面容一点儿也找不出昨晚酒醉的痕迹。 微亮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给这姣好的脸蛋镀上一层柔和的白光；一对狭长的睫毛扑闪，下面明亮的眸子注视着这边，平淡而隽永。 虽说是夏季，但昨晚半夜临时下了场大雨，因此夏果在腿上铺了层薄薄的毛毯，捧着冒出袅袅暖气的茶杯。 这个杯子是薛世衍用过的，上面有三色的几何图形，莫名和此时的夏果很搭配。 “你睡醒了？” “嗯。” “要来点儿吗？”夏果把捧着茶杯的手伸过来，微微一笑，“解解酒。” 薛世衍先去洗手间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再走到落地窗边上找了另一张藤椅坐下。 “你没睡吗？”他问。 夏果摇摇头，抿了口热茶。 “我只比你早起来那么一小会儿。” “哦……” 薛世衍说着想看看现在几点了，掏了半天裤兜才发觉手机不见了。 他还有点儿印象——昨晚李可抢走了他的手机。 “现在才五点多，你要回去再睡会儿吗？”夏果看着他。 “还睡什么睡啊，那张床上那么多人……” 而且还都是女生。 醉酒的时候没有知觉也就算了，现在人已经清醒过来，他也不好意思再待在里面。 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夏果扑哧一笑，又说： “昨晚可把你小姑给气坏了。” 就是因为生气，薛静宜才故意把这些孩子都给弄到一个房间——在海滩喝得烂醉一身酒气，为了把他们搬回来不知把薛静宜折腾成什么样，好好一个美容觉没有了，还想让她和这群酒鬼睡一张床？门儿都没有！ 薛静宜很生气，即使是女儿也直接丢到床上就不管了。 夏果的话佐证了薛世衍之前的猜想。 现在小姑明显还在睡觉，而听夏果的口气，她明显记得他醉了之后发生的事。 “是你给我小姑打的电话？” 这应该是最合理的判断。 夏果点头： “我那时还稍稍有点儿清醒，你醉的睡着之后我就给她打了电话……好在她睡得不深，不然我们就得在沙滩上待一整晚了。” 说到这里，夏果露出俏皮的笑容。 不过这倒提醒了薛世衍。 既然夏果之后还能保持清醒给小姑打电话…… “你是故意的吧？”他严重怀疑夏果昨晚的作为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面对青梅竹马质问的目光，夏果并不慌乱，指尖在茶杯口摩挲着，轻笑着说：“那你可太高估我了，我当时也只是隐约觉得给你小姑打个电话。” 事到如今薛世衍也无法证明昨晚的夏果只是借着醉酒戏弄他，极其郁闷的叹了口气。 ——他从来就看不透这个青梅竹马。 “对了，我记得你给我灌了酒之后对我说了很多话，不过我记不太清了……你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不记得就算了吧，”夏果眼神瞥向一边，望着窗外的天空，“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我也忘记了。” 她的态度让薛世衍起疑，但又实在记不起来。 或许真如她所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薛世衍是被尿意摧醒的，和夏果说了会儿话之后就哈欠连连。夏果给他泡了杯热茶，喝了几口仍不解困乏，连微微泛白的天空看着都觉得刺眼。 “不如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夏果建议。 薛世衍一想也对，既然不能回房间睡，还可以在沙发上凑合一下——反正他谁沙发也睡习惯了。 到沙发上躺下，顿时浓浓倦意袭来。 夏果把铺在腿上的毛毯给他盖上，又问他冷不冷。薛世衍心想这大夏天，估计一会儿就热起来了，便摇头说不用。 “那你睡吧，不然待会儿她们起来你就睡不着了。” “你不睡吗？” 同样喝了那么多酒，夏果应该也很困乏吧？ “嗯——”对于他的问题，夏果脑袋一歪，调侃说，“行啊，你挪一挪，我也凑合着在这沙发上睡一会儿。” “呃……” 见夏果真的打算靠过来，薛世衍顿时心中一紧。 ——这沙发虽说挺大，但也比不上床啊，要是躺两个人，还不得紧紧贴在一起？ “噗……瞧你这紧张的样子，到底你是女生还是我是女生？”夏果笑，“睡吧，我逗你的呢。” 夏果还是不改作弄他的本色。 薛世衍内心抱怨一句，又莫名感到失望，最后干脆翻过身背对着夏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他的背影，夏果眼帘一垂，喃喃说： “忘记了吗……” 随后又捧着凉掉的茶水回到落地窗边的藤椅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方。 再次醒来，是被一声尖叫吵醒。 薛世衍一个激灵，这惨叫他十分熟悉，是秋瑜的声音。 连毛毯都来不及收拾就一个箭步冲到卧室里，只见秋瑜泪眼婆娑地捂着胸口，惊恐地跪坐在床上。 “怎么了？！” 他一边问，一边扫视整个房间。 在秋瑜边上是不知所措的鞠晓彤。 李秋妤也刚被惊醒，揉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可保持着薛世衍走之前的姿势，当薛世衍推开门进来时她吓了一跳，啪嗒一下反扣在地板上，摔得不轻。 不过比起她的屁股，更严重的是她的脖子—— “哎呦呦，我脖子怎么回事……好痛啊！” 【废话！你倒栽葱睡了一整晚，没把你脖子扭断就庆祝吧！】 对于这个“醉酒事件”的始作俑者，薛世衍一百个嫌弃。 除了这四个女生之外，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看着一脸木然望着自己手掌的鞠晓彤，薛世衍只需片刻思考，便明白过来秋瑜为什么会发出那么凄惨的叫声。 ——任谁一觉醒来察觉到自己胸口多出一双手，肯定也会被吓个半死。 “你、你是女……女生？”鞠晓彤诧异地问。 她一直以为秋瑜是男生，不过手中的触觉不可能出错，她醒来之后分明感觉到手中揉着两团软软的小土丘。 尽管很小，但男生是不可能长那种东西的…… 秋瑜眼中盈着泪，一看见薛世衍推门进来，就仿佛看到救星般扑了上去。 如果是平时，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番动作，显然刚才那一下把她吓得不轻。 “没事了，没事了。”薛世衍摸着她哆嗦的头。 反正鞠晓彤是女生，哪怕他理解秋瑜的惊恐也觉得没什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秋瑜之所以惊恐不止是因为醒来之后察觉到胸口多出一双手。更令她害怕的是，这双手的主人是鞠晓彤。 鞠晓彤给秋瑜的最初印象很不错，若维持这种印象，她不会这么恐惧。 关键的转折点是—— 昨晚她看到了一些超出常识的东西。 第4章 和女孩子们一起玩游戏（二） ========================================== 三、危机感 昨晚秋瑜在沙滩上醉倒了，悠悠醒来后发现夏果正骑在薛世衍身上灌酒。 她当时脑子还有点儿晕，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因此没有理会那边的闹剧，捂着嘴跑到礁岩边上去吐。 “你……唔——” 礁岩后面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秋瑜晕乎乎的，探头过去瞧了一眼。这一眼顿时让她脑子懵掉了，怀疑是不是酒精后产生的幻觉…… 她看到鞠晓彤强势地压在李可身上，两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这是在干什么？ 本就迷糊的大脑根本处理不了这样复杂的信息，秋瑜感到震惊的同时，又觉得一丝惶恐——这肯定是不愿意被外人知道的事情吧？ 秋瑜无意中撞见了鞠晓彤和李可两人的秘密，不敢再停留，连忙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 而夏果还在给薛世衍灌酒。 秋瑜的心乱的很，连醉意都消除了大半。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趴到地上装出仍没有神志的模样，而彼端薛世衍终于睡着了，夏果压在他身上，幽幽地问：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哐当—— 如果心是铁做的，秋瑜骤然沉下去的心恐怕会在这个月色正浓的深夜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她微微撇头，看向对着薛世衍喃喃自语的夏果，表情复杂而灰暗。 这是个纷乱的夜晚。 太多太多的事情超出了秋瑜的预期。 即便从没人和她说过，但秋瑜是隐约知道夏果喜欢薛世衍的——这或许是女生特有的直觉，只是秋瑜一直把自己伪装成男性，而刻意否定这点。 她不喜欢夏果，从第一眼见到这个阳光美丽的女生，就没有好感。 这不是夏果的错，是她阴暗的嫉妒。 秋瑜承认这一点，两人是完全不同的。夏果阳光、美丽，一如故事中的女主角般光彩夺目；而她阴沉古怪，随便迁怒别人，更可耻地躲在薛世衍身后，享受着专属于“妹妹”的宠溺。 最初对夏果的敌意是因为两人截然相反的处境。在她看来，夏果之所以有这样开朗的性格，一定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遭遇到什么痛苦的事吧？ 薛世衍曾对她提到过夏果。 天才、万中挑一的美少女，而且人脉广泛，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她。 这印证了秋瑜的猜测，她心想果然，夏果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啊，和她这种人不一样，所以才能露出那样阳光明媚、让人心动的笑容。 事实上她并不在意夏果过去的经历究竟如何，只是想要得到稍许的宽慰。 她试图让自己相信夏果之所以是现在的夏果，是因为两人的遭遇不同，如果换做是夏果遇到自己这样的事，肯定也会和自己一样阴沉而孤僻。 【不是我的错……】 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跪坐在脆弱的心壁之中，逃避现实。 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想法开始渐渐转变了呢…… 过去的秋瑜痛苦自己的经历，对那些开朗阳光的同龄人抱有难以言说的嫉恨，这或许也是当初薛世衍讨好她反而被冷落的原因之一，她不仅是厌恶这种所谓的“虚假”，更讨厌薛世衍能强迫自己对新家庭的成员报以善意。 这种正常人的游刃有余…… 就和当年给了她希望，又再也不出现的“天使姐姐”一样。 只是耍我吧？只是把拯救我这种自闭堕落的人当做炫耀的资本吧？为什么……为什么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来见我，明明我那么期待的…… 有时她会恶意地揣测所谓“天使姐姐”不过是虚伪的烂人，如同施舍般给予自己光和亮，仿佛这样想就会好受很多。但另一方面，她又恐惧会这样想的自己—— 再这样下去，迟早自己会变成一个让人厌恶的人。 她恐惧、恶心，自暴自弃。对未来没有希望，对世界隐藏着憎恨，唯有妈妈，一直以来悉心照顾她无怨无悔的妈妈，她希望这个人能够得到幸福，而不是被自己这种阴沟里的污水拖累。 同意母亲再婚，不过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罢了。 虽说大人们的事小孩子无法决定，但她知道母亲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如果自己不同意，母亲宁愿孤身一辈子也不会和薛叔叔在一起的。 她不想让这个对自己付出一切的女人后悔终生。 若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她值得留恋的，其一是那个如同圣光般突然出现的“天使姐姐”，而另一个就是秋瑾，她的母亲。她想要秋瑾幸福，不是作为一个母亲，而是作为一个女人。 原本以为只是满足母亲的婚姻却出现了预料外的状况，对方家庭的男生让她似曾相识，又措手不及。 一张照片，打破了过去的幻想。 她从不曾想过，当初那个将耀眼的光亮带入病房中的“天使姐姐”居然是一个男人。 而且还成为了自己的“哥哥”。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 秋瑜愤怒，悲伤，但这一切负面情绪宣泄出去之后，内心深处又涌现出喜悦和开心。 终于…… 她终于又见到“天使姐姐”了。 只是“天使姐姐”的真相与想象中略有差距…… 对于薛世衍，秋瑜的内心是矛盾的。她最初讨厌这个假装热情的“哥哥”，若不是为了母亲的幸福，她根本不愿意生活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家里。 可当她意识到薛世衍就是“天使姐姐”，“天使姐姐”就是薛世衍，原本眼中面目可憎的形象忽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变得不是那么讨厌了，甚至…… 有点儿可爱。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掀开他的黑历史，作弄他让其穿上女装陪自己逛街。这一方面是对过去“欺骗”自己惩罚，另一方面她又热衷于这种游戏，每当薛世衍露出哭笑不得或无奈的神色，她就觉得很开心。 秋瑜表面各种找茬，各种刁难，实际上内心已经开始向这个所谓的“哥哥”偏移。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想要对方关注到自己——即便是做出一些在常人看来可能逾越的举动。 她不知道如何与喜欢的人相处，只能使用这种笨拙的办法。 当然——那时的她并不承认这种喜欢。 直到薛世衍在过去的惨痛回忆侵蚀过来的时候，义无反顾冲了过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这样厚实的怀抱和温暖的胸膛，一如曾经把自己捞出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呢…… 她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了。 她只知道此刻抱住自己的是薛世衍，是她百般戏弄还对自己忍让包、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人 同时…… 也是她的哥哥。 哥哥—— 薛世衍的宽容潜移默化改变了秋瑜，让她更在意生活中有趣的事，而不是怨恨别人。她渐渐对夏果不再是阴暗的嫉妒，而是换作另一种隐晦的感情，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装睡的秋瑜不再淡定，一阵一阵心悸。 揣测不过是揣测，当有一天亲耳听到夏果对薛世衍说出这样的话，内心的冲击难以言表。 她感觉夜晚的沙滩愈发的冷了。 四、负罪感 秋瑜对夏果突然的告白不知所措，更害怕听到薛世衍的答复，但等了很久那边都没有动静。 【他们在干什么？】 鸵鸟般把脸埋在沙子上的秋瑜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夏果失落地垂着头，而薛世衍一动不动躺在沙滩上，轻轻打起了呼噜。 睡……着了？ 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无论薛世衍喜不喜欢夏果，至少此刻的她不想听到这种回答。 她的心已经够乱了，不想再多上一个薛世衍。 而夏果明显也发现薛世衍睡着了，苦笑一声，轻轻摇头： “又是和那次一样啊……” 那次？ 秋瑜竖起耳朵。 难道这个告白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时候的事？ 秋瑜一面紧张，一面又宽慰自己：既然夏果说和这次一样，那肯定不是正面的回答吧？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那么关心薛世衍和夏果的事。 只是本能的不想看到两个人走在一起。 “要不是秋瑜……” ……什么？ 难道和我有关系？ 夏果双手抵着薛世衍的胸口，桃红的脸蛋微醺，自言自语说：“不过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拒绝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她……到底在说什么？ 秋瑜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扑通扑通让人耳鸣。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阿姨走了之后，你就很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不想你爸爸孤单。呵，甚至……还打起了我妈妈的注意。” “当时我揍了你一顿，说‘才不要你这样的弟弟’……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喜欢你啊，如果我们成为家人的话，不就不能喜欢你了么？” “秋阿姨和秋瑜的到来让你很开心，被秋瑜抓到把柄之后又很苦恼……你在我面前总是秋瑜、秋瑜说个不停，好像全世界就只有秋瑜似的，你明白我的感觉吗？” “呵呵……跟一个小孩子吃醋是我不对，但你应该体谅我，对吧？就像我体谅你一样……” “‘她更需要你’——当时我是这样说的，即使是现在也不后悔。我们还是高中生，甚至没有成年，但秋瑜不一样，我能察觉到她过去肯定遭受过什么难以忘怀的伤痛，因此你把心放在她身上没什么不对。” “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啊……人的感情总是不能被自己完全控制呢。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几岁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即便是你回应了我，我们的生活方式不也和过去一样吗？是啊，不会有什么不同……” “明明应该这样想的——” 夏果说着说着声音沙哑起来，抬起手一抹脸颊，全是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哭了。 没有一丁点儿的征兆。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让我喜欢呢……喜欢到察觉了自己的感情，就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和你站在一起，看着你笨笨的脸，让你也体会到我的不快，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是多想你当时就回答我的告白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吊子。” “你喜欢我吗？还是只当我是青梅竹马？” 沾了些沙子的手掌贴在薛世衍脸上抚摸，夏果眼神温柔，嘴唇却紧紧抿着。 若不是处于喝酒之后半醉半醒的状态，她绝说不出这样坦白的话。 因为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豁达。 对于这种触及到内心最柔软的情感，她无法很好的伪装自己。 而一旁装睡的秋瑜完全愣住了，对听到的这些过去所不知道的内容无所适从。 ——薛世衍是因为自己……才没有回应夏果吗？ 这样的事实让她难过又狼狈。 就好像自己是拆散一对金童玉女的坏人一样。 她曾对夏果有过阴暗的揣测，可在夏果刚才的话语当中，秋瑜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坏话，反而对方展现出的是一种自己难以企及的宽容和理解，更显得她之前是有多难堪。 【这样的人……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吧。】 秋瑜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薛世衍，她也向往夏果这样的人能够成为自己的朋友。 【又给他添麻烦了……】 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自己成为了横插在两人中间的绊脚石。 夏果说完了这些话之后沉默了片刻，便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薛静宜打电话。秋瑜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自惭形秽，默默趴在地上。 如果说先前她是害怕撞破鞠晓彤她们的事被发现而故意装睡，那么此刻她最不想的就是面对夏果。 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过了许久薛静宜过来了，对现场一片狼藉的状况措手不及。秋瑜不敢睁开眼，装作全无知觉的模样被小姑扶到出租车上，而后回到酒店。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想着自己，想着薛世衍…… 还有夏果和鞠晓彤她们的事。 这一晚给她的震撼太多了，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想想之后该做些什么…… …… 醒来之后的秋瑜被覆盖在胸口上的手吓得尖叫，她昨晚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完全没注意到鞠晓彤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鞠晓彤一脸无辜，又似对秋瑜的性别很惊讶，半天没回过神。 秋瑜躲在薛世衍身后，想起昨晚撞见的画面就一阵心悸。她当然知道那个画面意味着什么，且不管这两人同是女生又是姐妹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秋瑜不可避免对鞠晓彤产生了类似对一般男性的生理性厌恶。 想到昨晚对方的手就一直抓着自己胸口，更是背脊阵阵发凉。 ——她现在已经完全把鞠晓彤当做男性看待了。 从房间里出来，秋瑜后怕的牵着薛世衍的手，寻求着令人安心的庇护感。但到了客厅，看到落地窗边坐在藤椅上的夏果，秋瑜猛地一震，下意识松开了薛世衍的手。 “你不会一直这样坐到早上吧？”薛世衍没留意到秋瑜骤然变色的表情，对夏果说。 “刚才里面怎么了？” 夏果没有回答，转而问卧室里传来的动静。 薛世衍摇头：“没什么，就只是秋瑜被你那个朋友吓到了——她不喜欢和陌生人睡在一起。” “哦——” 夏果点了点头，走过来对秋瑜歉意一笑：“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没、没什么……” 秋瑜心虚地别过头，不敢去看夏果的眼睛。 对于她这样怪异的表现，夏果困惑地皱了皱眉，只能理解为刚才的惊吓还没有消除，不由得对秋瑜更加歉意。 没过一会儿李秋妤三人也穿戴好衣服出来了，李可跟在鞠晓彤后面，悄悄掐了一下她的腰。 “你们这群小鬼……” 另一间卧室的门从里面推开，披头散发一脸憔悴的薛静宜扶着门，对聚集在客厅里的孩子们怨气重重： “现在！立刻！给我整齐地跪成一排！” “呃……我们也要吗？” 见她眼睛红红的，布满杀气，李可尴尬地指着自己问。 “小宝贝儿，你说呢~” 薛静宜露出“和善”的笑容。 她不由得了个哆嗦。 第4章 和女孩子们一起玩游戏（三） ========================================== 五、教训与大冒险 昨晚可是把薛静宜给气坏了。 她算是对孩子在玩的方面管得比较松的人，否则也不会临时走掉，给这些年轻人腾出玩闹的空间——她也是过来人，知道自己在场的话他们多少会有点儿不自在。 可玩就玩吧，全都喝得烂醉如泥是怎么回事？ 这根本是不把她这个大人放在眼里了是吧！？ “你们知不知道昨晚的行为到底有多危险！” 不光是薛世衍几个孩子，就连鞠晓彤和李可这两个大学生也在薛静宜暴怒的威严下，不得不乖乖跟着跪到沙发旁边，双手提着耳坠。 “我说，为什么我们得被训不可……”鞠晓彤苦着脸。 李可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而且……昨晚之所以喝酒，是因为你的关系吧？” 鞠晓彤想起李可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边两个！不许交头接耳！”薛静宜的视线忽然转过来，“再在那边嘀咕，我不许你们吃早餐！” 【莫名有种被妈妈教训的感觉……】 鞠晓彤心里吐槽，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薛静宜很生气，十分生气。她之所以生气的原因不止是薛世衍和夏果这些还是学生的人擅自喝酒——这在她看来是小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一点儿没有危机意识。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户外！网上多少女孩子在酒吧喝醉之后遇到坏事的新闻你们没有看过吗？我倒宁愿你们在酒吧喝醉了，要是我没有来，你们是不是准备在沙滩上睡一整晚啊？啊！” “妈，您消消气，我们知道错了……” “你给我闭嘴！”薛静宜指着女儿，“你！尤其是你！我平时都跟你怎么说的，啊？女孩子家家，喝得跟个酒鬼一样，路上还吐了我一身！你很能是吧，很会喝酒是吧？我现在就再给你买一箱回来，你给我喝个够！” 说着她就准备打电话，叫酒店送一箱啤酒过来，却半天摸不着手机在哪里。 “咳咳……妈，手机在你手上呢。”李秋妤提醒。 却不料被正在气头上的薛静宜甩了个白眼： “我知道！就你多嘴！” 【我也是好心嘛……】 委屈的在心里嘀咕，李秋妤乖乖捂住了嘴。 “你捂嘴干嘛？”薛静宜竖起眉毛，“我不是让你提着耳朵吗？” “可你不让我说话呀，万一我一个控制不住又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的话，您又得批评我了……” “呵，你这时候倒是记得自己话多了？” 薛静宜被自己女儿气笑了，“整天叽叽喳喳，疯丫头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里养了堆麻雀呢！” 哪有这样说女儿的—— 李秋妤撅起嘴巴，对妈妈的形容很不服气。 “我说错了？” “最多就一只麻雀……” “你……！” 在李秋妤的插科打诨下，薛静宜又怒又想笑，最后只得找了条毛巾把女儿的嘴巴给堵住，任她在幽怨的“呜呜呜”也不理会。 一个一个把这些年轻人批评了顿，薛静宜气也差不多消了，就让他们起来，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就是早餐都不许吃。 “反正你们昨晚啤酒也喝过瘾了，饿一顿没问题吧？” 刚才薛静宜发火的样子他们都是亲眼看到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此时不过早上七八点，距离中午还有段时间。本来鞠晓彤她们不是住这里的，倒是可以找个机会溜掉，但是夏果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们也不好意思走。 ——毕竟如鞠晓彤说的，始作俑者是李可。 “可我也没让你们喝啊。”被众人幽怨的眼睛注视着，李可无辜地说。 “呵呵——” 夏果淡淡地看着她，“摸着你的良心，再把刚才那句话说一遍？” “唔……” 根据不多的记忆，李可想起夏果的确是被自己强行灌醉的，不由气势一泄。 【但其他人真的就和我无关了啊！】 且不说李可这边的纠结，另一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李秋妤又生出了一些鬼心思。 她认真总结了昨晚的惨痛遭遇，认识到有夏果在，自己还是不要打其他女生的主意好，否则很容易被夏果盯上。 既然如此，那就只撮合表哥和夏果姐姐好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小红娘，无论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阻却她为自家表哥寻找另一半的心思。 “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刚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心惊肉跳地瞧了眼夏果，又赶紧补充说，“当然啦——肯定不是国王游戏！嗯……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如何？” 嘿嘿嘿—— 真正的圣斗士是不会被同一招击败的！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俗套的游戏，到时候就算自己中招了，只要选择“真心话”就可以了。 她可没什么不敢说的。 【我果然机智的一匹！】 说起来，真心话大冒险实际上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国王游戏，只不过相比起国王游戏多了一个“真心话”的选项，而且“惩罚”的范围也不仅局限在玩家圈中。 李秋妤找了副扑克，抽出六张——为了防止秋瑜再作弊，这次把她也拉进来了。 其中一张大鬼一张小鬼，剩下四张牌为普通牌。 游戏规则是几人围着坐成一圈，每轮由输了的人洗牌，之后叠在一起牌背向上放在桌面，再从上一轮的赢家开始顺时针依次抽取一张。 抽到小鬼的人为输家，必须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作为惩罚，而抽到大鬼的为赢家，可以决定惩罚的具体内容。 听完了李秋妤的讲解，薛世衍兴趣索然，对这样的游戏并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李可兴致勃勃，她昨晚可没有戏弄到鞠晓彤呢，这次可不能错过机会。 而且这样的游戏规则相比昨晚那个，更不容易作弊。 “那我们就开始吧？” 因为是第一轮，先由李秋妤洗牌。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原本秋瑜下意识坐到了薛世衍旁边，但刚坐下还没有一秒又站起来，对夏果说： “那个……不如你坐在这里吧？” “诶？” “我……我觉得你那个位置比较好……” 秋瑜支支吾吾地说。 李秋妤不明就里，以为秋瑜是那种迷信所谓风水的人，哈哈笑说：“小表妹你真逗，要不我和你换吧？” “不，我就要和夏果……夏果姐姐换。” “那好吧。” 见秋瑜执着于此，夏果也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和对方互换了座位。 夏果原本的位置靠着李可，李可见秋瑜过来，脸都黑了。 【怎么又是这个女生！】 如今她已经能够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秋瑜不是男生而是女生，因为之前鞠晓彤偷偷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她了。 【而且还被死小彤抱了一整晚！】 由于不雅的睡相，她脖子现在还疼着呢，对“霸占”了鞠晓彤的秋瑜更加怨念。 “咳咳，座位都没有问题了吧？”李秋妤环顾四周，将洗好的牌摆到桌子的正中央，“那么……就由表哥开始抽第一张吧。” 薛世衍耸耸肩，随手一抽—— 大鬼。 “呃……” 李可眼珠子盯着那张出现在薛世衍手中的大鬼牌，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这群小鬼…… 不会又想作弊吧！？ 六、游戏进行时 到太阳升起来之后气温开始回暖，甚至有点儿热。李可穿着个吊带衫盘起一条腿坐在椅子上，拧着眉毛一眨不眨盯着手里的牌，恨得牙痒痒。 “你们……该不会又在作弊吧！” 她抽到的是小鬼，牌面上那只灰色的小丑裂开嘴唇，仿佛在嘲笑她。 “呵，愿赌服输，你不会是怕了吧？”鞠晓彤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调侃。她罩着件黑色的T恤，下身是仅包住臀的热裤，露出两截匀称修长的大白腿。 李秋妤的腿也很漂亮，但没有鞠晓彤来的长，相比之下更加瓷白滑嫩，像是刚用清水洗过的大葱。 “那么第一局就是李可姐姐输咯，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秋妤蹲在椅子上，抱着两条腿，涂抹着淡淡指甲油的脚趾踩在椅子边缘，不安分地一抓一扣。 她对李可会选择什么很好奇。 “我……”李可瞧了瞧众人，犹豫半晌后说，“那我选大冒险好了！” “你确定？”鞠晓彤逗她。 她撇撇嘴，甩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李可之所以选择大冒险是经过精密计算的。首先她和薛世衍并不熟，一般情况下这种游戏熟人之间会玩的比较开，而相对不熟的就会有所顾虑；再者通过对薛世衍的观察，她发觉这个男生看上去斯斯文文，实际上也不是那种很过分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很过分的命令。 但真心话就不同了，万一问到很敏感很俗套但又不算冒犯的问题，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比如—— 【你有喜欢的人吗？】 咳咳咳咳—— 比起回答这种问题，她倒宁愿赌一把大冒险。 “我选大冒险，你说要我做什么吧。” 看向薛世衍，她故作镇定地说。 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她早认出这个男生之前在漫展上见过，那时他边上还有另一个女生，冷冷清清倒有一丝和鞠晓彤相似的地方。 若换作平时，李可肯定掏出相机要他当自己模特了，不过之前那个叫李秋妤的女生说的话她现在还记忆犹新，虽不是很相信，但隐隐约约又有点儿别扭。 【真是麻烦！】 说来说去，还是鞠晓彤的错！ 若不是她，哪有这么多烦心的事，薛世衍就不提了，旁边这个叫秋瑜的女生也…… “那……”薛世衍刚犹豫着该让李可做什么，鞠晓彤打断了他。 “我给你提个建议如何？不如让她学狗狗叫，‘东西被抢了很生气但又打不过对方只能唉唉叫’那种！” “死小彤！你诚心要跟我过不去是吧！” 李可恼怒地抬起胳膊捶了她一下。 这都什么人啊！ 到处沾花惹草就算了，还伙同外人欺负自己！ “我怎么了？我不就提个建议嘛，规则里也没说不行啊。” “是他赢了，不是你！反正你给我闭嘴！” “呵。” 鞠晓彤似乎很乐于见到李可羞恼的样子，心满意足后便不再多说，有趣地撑着下巴。 最后薛世衍也没采纳鞠晓彤的意见，毕竟“学狗叫”什么的虽是玩笑话，但多少带点儿侮辱的意思，熟人就算了，他与李可又不是认识很久的朋友，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左思右想想不出让李可做什么，太简单的估计会被当做敷衍，太难的又怕伤了和气。于是他参考了鞠晓彤的建议，让李可学猫咪叫，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 尽管同样是模仿动物的声音，但通常情况下让人学猫咪叫不会产生误解。 “咳……喵~~~” 李可学着猫咪的叫声模仿了一段，她边上的鞠晓彤立马笑岔了气，拍着大腿前俯后仰。由于动作太夸张，以至于肩膀上文胸的带子都露了出来。 李可很生气，很郁闷，脸蛋红彤彤的，恨不得在她身上咬上一口。 “笑吧笑吧，最好笑死你！” “别生气啊宝贝儿，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 “滚蛋！” “扑哧……哈哈哈哈——” 趁着气氛被炒起来，众人很快进行到下一轮。作为输家的李可洗牌，刻意多洗了几次，摆到桌子上后由上一轮的赢家薛世衍抽第一张。 很好，这次他不是大鬼了。 要还是像昨晚那样次次同一个人赢，李可非得掀桌不可。 就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前面的人都抽完了，大鬼出现在夏果手中，其他人都是普通牌。 “呃——” 想也知道，最后剩下的这张肯定又是小鬼。 “说真的，我建议你一会儿去买彩票。”鞠晓彤翘着嘴角调侃。 李可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么背，颤巍巍把桌面上那张牌抽起来，不出意料果然是小鬼。 奇迹并没有出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若这一张不是小鬼，那就真的见鬼了。 牌是她洗的，她确信没有人能够作弊，只能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真的走了霉运。 “那么……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命运的抉择再一次摆在了李可面前。 这次对面的不是单纯的薛世衍，而是和她十分熟悉的夏果，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我、我还是选大冒险！” 李可豁出去了，就算是夏果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吧？一定是这样！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好姐妹，希望对方能手下留情，不然她真的要对这类游戏产生阴影了。 “嗯——” 夏果沉思。 李可咽了口唾沫。 “那就唱一首歌吧。” “喂喂，这放水放的也太明显了吧？”鞠晓彤抗议。 李可欢呼一声，不理她，很快就高歌一曲。 “我觉得这不是对她的惩罚，是对我们耳朵的惩罚。” “你、你要死啊！” 游戏又进行了几轮，李可中标了三四次，可谓是标标准准的靶子，而鞠晓彤也中了一次，在李可的嘲笑声中完成了大冒险。 再一轮抽牌，这次抽到大鬼的是秋瑜。 “嗯……” 她微微皱眉，对自己抽到大鬼一点也不开心。 因为孤僻的性格，这种多人游戏一向与她相性不合。她没兴趣，也不想和这么多人玩游戏，但李秋妤硬拉着她，加之昨晚发生的事，她不知该如何拒绝。 【这种时候不该说扫兴的话吧？】 独来独往的秋瑜也开始注意周围的气氛了。 第4章 和女孩子们一起玩游戏（四） ========================================== 七、糗事 一直默默当背景板的秋瑜突然抽到了大鬼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而抽到小鬼的却恰巧是夏果。 她有些迷茫，又有些尴尬，埋怨起李秋妤干嘛非要拉自己来玩这个游戏，若非如此，就不用面对夏果了…… 自从那晚听到了那些话，秋瑜再也无法理所当然的直面夏果。 “嗯——那我就选真心话吧。” 相比起秋瑜的纠结，夏果表现的大大方方，一点儿也不困扰，甚至嘴唇还带着微微笑意。 游戏开始到现在进行了七八轮，抽中小鬼牌的人全都无一例外选择了“大冒险”。李秋妤见夏果说要选“真心话”，立即来了兴趣，桌下的脚还悄悄踹了一下秋瑜。 她之所以提议玩这个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吗？ 只可惜抽到大鬼牌的不是自己，不能亲口问。 【让她说说喜欢的人！】 李秋妤拼命朝秋瑜使眼色，希望两人的默契能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小表妹。但实话实话，她们俩哪来的默契啊？秋瑜讨厌李秋妤还来不及呢，哪里能从她扑棱蛾子似的眼神中瞧出什么。 最多，也就怀疑李秋妤是不是突然眼睛抽筋了——如果可以的话。 秋瑜想不到让夏果说什么“真心话”，旁人倒是在一边起哄，比如李可： “果果你在学校是不是很多人追求？有特别喜欢的人吗？” nice！ 李秋妤给李可大大点了个赞，把自己想问的都问出来了。 夏果想了想，忽然一笑：“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没什么，不过我要确认一下——这是小瑜要让我说的‘真心话’吗？” 本轮游戏的赢家是秋瑜，当然得由她来出题。 见夏果风轻云淡的看着自己，似乎对这种关乎隐私的问题并不羞臊，秋瑜当下一愣，随即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我要问的是……你做过最丢脸的事情是什么？” “……诶？！” 李秋妤失望地皱起眉，对秋瑜居然不问“夏果喜欢谁”感到郁闷。 多难得的机会啊！就这么错失了。 刚才一个劲儿起哄的李可虽然也有点儿失望，但并不沮丧。三人同在一个社团，经历过许多事情，一直以来夏果都表现的成熟可靠，完全不像比她们小几岁的中学生，若是能知道夏果不为人知的糗事，她回去后也可以拿来在群里调戏对方。 这些人中，唯有秋瑜内心最为复杂。 问夏果喜欢谁？ 昨晚碰见的告白忽然映入眼帘，秋瑜下意识瞟了眼对面的薛世衍，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 【这么隐私的问题，不应该问的吧……】 慌张的给自己找理由，事实上她只是不愿面对这个问题而已。 是的，比起作为当事人的夏果，秋瑜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加敏感。 若夏果表现的稍稍有点儿害羞或困扰，她都不会有这么沉重的心理压力，可夏果并不如此，反而很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说出喜欢的人，这让秋瑜很狼狈。 【是因为昨晚的告白吗？因为没有得到薛世衍的答复，所以趁着这个机会……】 脑子里胡思乱想，嘴巴却先一步问出了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当话说出口的瞬间，秋瑜就后悔了。她不是后悔没有问夏果“你喜欢的人是谁？”，而是自己又再次筑起一面墙，将胆怯的自己保护在里面。 ——现实总要面对，但她缺乏勇气。 “最丢脸的事啊……”夏果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回忆。 “说起来，世衍你还记得那件事吗？上初二的时候，有天你在我家里通宵……” “等等！” 听到某个关键词，薛世衍立马上去捂住了夏果的嘴。 【大姐！现在是在说你最丢脸的事，不要把我扯进去啊！】 “初二”、“通宵”，他所能联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当年夏果忽悠自己穿女装…… 不怪他敏感，一来这件事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最大，以至于后来秋瑜还因为这个胁迫他。二来夏果的性格他最清楚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若是别人或许不会这么无顾忌的说出来，但夏果很有可能，十分有可能！ 而目的就是转移话题，把焦点凝聚到他身上！ 【好深的计谋！好‘歹毒’的心肠！】 他过去常常被夏果甩锅，知道这个青梅竹马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把他挪到前面来替她挡刀，并且还在一旁偷偷的笑！ “哎呀，我不是说的那事儿！”夏果拿掉薛世衍的手，白了眼说，“我说的是那之后！” “之后？” “对啊，你忘了？那天晚上我是瞒着老妈偷偷溜出来的，清晨从你家出去后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家，谁知把钥匙落在家里了……” “哦！那事儿啊……” 薛世衍想起来了。 夏果接话： “要说什么最丢脸，就是那次吧！为了不被老妈发现我半夜溜出去，我只能找邻居千拜托万拜托借了下阳台，从那边翻过去。呵，还好那时候咱们小区的居民楼还没有加装防护栏，要是现在，肯定只能乖乖被老妈训了。” “结果你还是被逮到了。” “是啊！”说起这个，夏果就很郁闷，“本来都要大功告成了，谁知道老妈那天起的那么早！还有闲情逸致到阳台来浇花……她很少浇花的，都是我在浇，我刚跨过去落在阳台上，老妈就提着洒水壶拉开了门……” 当时那场面想想都尴尬，本以为还在房间里睡觉的女儿忽然出现在阳台，还一只脚踩在阳台里面一只脚搭在外面。 若不是看到了夏果的脸，被吓坏了的谭秋莲差点儿报警，以为是什么小偷跑到家里来了。 回忆起过去的糗事，夏果轻笑着说： “后来我只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把留宿你家里的事说了出来。” “你还说呢，”薛世衍抱怨，“说什么不好，偏偏说我作业不会做求着你帮我，明明是你拉着我通宵看动画的好吧！” “反正我妈又不会打你。” “呵呵，莲阿姨是没打我，但是给我老爸打电话了，害的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全部泡汤。” “后来我不是把自己的零花钱分你一半了吗？” 夏果不服气地说。 薛世衍呵呵一笑，戳穿了她的阴谋：“对啊，你是把零花钱分我了，但是后来呢？我攒着那点儿钱都不敢用，你倒好，没几天就把自己的花光了，然后找我来‘借’！” 说到“借”这个字，薛世衍加重了语气。 因为夏果从他这里“借走”的东西是从来不还的。 “咳——”夏果也自觉理亏，挠着脸颊说，“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啊……” “我可是一点儿都没忘，包括被你‘借’走的我最喜欢的一本小说……” “话题打住！咱们来聊聊其他开心的事情吧！” 见薛世衍一脸怨妇状，夏果理智的选择了岔开话题。 ——再说下去就快变成她的批斗大会了！ 她俩说起过去往事时其他人一脸茫然，总觉得哪里不对。鞠晓彤碰了碰李可，迟疑地问：“这是在说果果的糗事，没错吧？” “我突然想烧点儿什么……”李可两眼无神的说。 “似乎……你刚才想问的那个问题不必问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果果不是天降党……” “等会儿——”鞠晓彤忽然想到什么，凑到李可耳朵边悄悄说，“我记得果果的青梅竹马是那个吧……” “呃——” 李可也想起来了。 她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对小孩两小无猜，无时无刻不玩在一起，都把对方都做最重要的人。 但后来女孩对BL产生了兴趣，自己在网络上组了一个社团，因为这个缘故，渐渐和男孩的关系疏远了。 男孩不想女孩离开自己，又羞于BL这种事，便苦练画技，同时在网络上以“瑶池小仙女”的名字接触到女孩，终于成为了那个社团的专属画师。 【这是多么一个令人感动的故事啊！】 原本想要去找汽油的李可在大量脑补下，把自己给感动了。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 以这个故事为题材，找薛世衍和夏果作模特拍一套写真集！ 肯定会受欢迎的！ 八、想和谁在一起？ 因为自己擅自的脑补，李可原本对薛世衍的些许芥蒂顿时消失了。 在她看来，这样痴情的人怎么可能沾花惹草呢？一定是那个女生误会了什么，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连带着躺着中枪的鞠晓彤也终于洗白了。 ——虽然她本人仍一无所知。 李可和鞠晓彤这边因为夏果与“瑶池小仙女”的关系而产生了奇妙的联想，另一边的秋瑜内心更加复杂了。 她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牵扯出和薛世衍相关的事，但这又从侧面印证了一个事实—— 夏果与薛世衍之间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深。 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自然会有很多很多别人比不了的经历。 以前的秋瑜会觉得狡猾，因为谁比谁先遇到这件事太作弊了，她无法认同。可是经过昨晚那件事之后，再说“狡猾”是不是有点儿无理取闹呢？ 明明是对方一直让着自己…… 秋瑜不得不承认夏果与薛世衍之间深厚的牵绊，这是旁人无法比拟的。夏果的人生中少不了薛世衍的参与，而薛世衍的人生中一直存在一个夏果。 只要是涉及到两人的话题，就无法规避另一个人，因为他们是不可或缺的，彼此人生交织，若没有这个大前提，一切都无从谈起。 夏果宛如一座巍峨的山脉，横亘在秋瑜面前。 她的心揪起来，不愿面对这个现实，又不得不面对，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将对方生活中发生的小事信手拈来，秋瑜就愈发沉闷。 【我……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夏果和薛世衍？ 当思索到这一步，一个难以回避的话题顺势而出。 那就是秋瑜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两个人的事。 按理说她不应该这样的，因为男性恐惧症，她将自己伪装，排斥男性的接近。可薛世衍的存在让她渐渐改变了，开始尝试与外界接触，以自己为女生的立场思考……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因为在治愈心理创伤的过程中薛世衍是必须的，因此想把他拴在身边，如果薛世衍有了喜欢的人，甚至和别的女生交往，就不会再管自己？ 理智告诉她不是这个原因。 薛世衍不是那种会对她袖手旁观的人，过去是这样，未来相信也还会是这样。即使是他的生命中有了比“妹妹”更重要的女朋友，依然会毫无保留地为自己的病情提供帮助。 因此…… 不容秋瑜多想，真心话与大冒险的游戏进入到下一轮。 这次抽到大鬼的是李秋妤，当翻开扑克的那一刻，她激动的差点儿跳起来。 ——轮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过过瘾了。 “嘿嘿嘿——表哥，你是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很不幸这次抽到小鬼的是薛世衍。 他见表妹一脸坏笑，就知道这个鬼点子贼多的小丫头准不安好心。 “那……我也选‘真心话’吧。” 若是选了“大冒险”，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确定？”李秋妤问。 事到临头，薛世衍还真有点儿不确定了。 但横竖都是死，为了防止被对方诈到，他果断点头：“就‘真心话’，你问吧。” 动动嘴皮子的事，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嗯哼！”李秋妤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笑笑说，“那我可就问了啊？” “……别墨迹。” 薛世衍内心忐忑，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在场的女生中，你最在意的是哪一个？” “……啥？” 薛世衍傻眼了，想不到会被问到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但这游戏本就是这样的，也不奇怪就是了…… 似乎很满意表哥窘迫的表情，李秋妤又笑嘻嘻的问了一遍：“如果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最想和那个女生永远在一起？” “等等等等——” 这问题是什么鬼啊！ 薛世衍捂着快要爆炸的脑袋，狠狠瞪了眼表妹： “什么‘永远在一起’，你个小姑娘整天想什么呢？” 他可不想去德国做接骨手术。 “有什么问题？”李秋妤蹲在椅子上晃了晃身子，忽然瞪大了眼睛，“哦——我知道了，表哥你肯定想到那方面去了吧！哼，男生就是男生，肮脏！” 【你个小妮子还有脸说我肮脏吗！】 李秋妤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被冤枉的表情：“人家这是说‘永远在一起’嘛，又没说以什么方式在一起。情侣、朋友，家人，很多方法不是吗？还是说……表哥你以后结了婚就不认我这个表妹了？” 说完她装出泫然欲泣状，抬起手指去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薛世衍真是怕了这个戏精，只得投降承认是自己思想龌龊，和纯洁善良的李秋妤一点儿关系没有。 “哼，这还差不多——那么你选择说呢？” 此刻她脸上哪还有一丁点儿的“悲伤”之情？全是兴致勃勃的吃瓜模样。 这是一道必死题，李可以及鞠晓彤两人可以忽略，大家本来就不熟，不选是对的，选了才麻烦。而真正的难题在秋瑜、夏果和李秋妤三人。 无论选哪一个都是雷区。 夏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似乎并不在意结果，但熟悉她的薛世衍知道，夏果是那种秋后算账的类型，吃不得半点儿亏； 秋瑜倒是出乎意料表现出紧张的模样，让薛世衍小小的惊讶了一把。在他看来秋瑜应该是真正最不在意的人，此刻却用手指绕着发梢，还悄悄拿余光瞥向这边。 【呃——什么情况？】 提出这个难题的李秋妤把腿从椅子上放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望着他，明媚的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就差喊出“选我选我！”了。 嗯…… 薛世衍感觉头顶悬了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这时李可也跟着凑热闹，或许是之前的脑补，对薛世衍又恢复了最初的好印象：“小帅哥，我看你这么为难的样子，不如选我吧？我可以每天给你拍照哦？” “床照吗？”鞠晓彤笑。 李可翘着嘴唇对她说：“怎么，不行啊？” “呵，当然可以。不过嘛……选你的话恐怕以后就有的累了，不会做饭不说，房间都不会自己收拾。” “……说、说这个干嘛！” “没什么啊，只是给这个少年提个醒。”鞠晓彤撑着半边脸，调侃完李可又对薛世衍说，“与其这样，不如选我呢，至少我会做家务。” “等下——这只是选‘在一起’的人吧？和你会做家务什么关系！” 李可颇有些吃味的说。 但鞠晓彤仿佛没有听出来，轻笑一声：“不是说也可能是情侣么？我觉得他人不错，想让他当我男朋友，怎么了？” “你……” 鞠晓彤这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李可十分气愤，即便知道对方是故意气自己也快压抑不住怒火了！ 这个死女人！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说！ 被鞠晓彤刺激到的不光是李可。 夏果微微皱眉，对她轻轻瞥了眼；秋瑜坐立不安，手捏成拳头紧紧贴在大腿上，表情明暗不定。 两人都很反感鞠晓彤轻佻的语气。 彩插 ============== ![https://rin.linovel.net/attachment/103427/1009001_564282331a6ad523b2ebe96c8b58fb61.jpg!min1200jpg](chapter-9803f2bed5eb65f6a66d88fc3916b1d3ed4eccaa.jpeg) 盛夏的果实.jpg 第5章 不能说的秘密（一） ================================== 一、意外 因为李可和鞠晓彤的搅和，本就让薛世衍略显尴尬的场面更加混乱了。 五个女生的目光齐聚到他身上，仿佛一把把寒芒毕露的锉刀。 “我可以给你当全职主妇哦？”鞠晓彤诱惑说。 “啧，你不许选她！”这是恼怒的李可。 “你们别闹了，让他自己选不就好了？”夏果看似劝阻，目光却牢牢盯着薛世衍。 “选我选我！” 嗯，最直白的就是李秋妤了。 这几个女生中唯独秋瑜没有说话，把脑袋埋在胸口，手指却在衣服上着魔了似的拧了又扭，其内心之挣扎可见一斑。 说实话，薛世衍真没想到从没谈过一场恋爱的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么多少女环绕，而且她们还竞相朝自己抛出橄榄枝…… 这是只有在游戏里或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吧？ 好吧，姑且算是游戏。 可就算是游戏，也足够薛世衍吹嘘的了。 但他一点儿得意的想法也没有，只觉得头疼。 【这时候必须冷静下来，找出一个最安全的答案。】 李可和鞠晓彤首先可以排除，因为她俩明显是来凑热闹的。李秋妤也可以排除，她性格开朗做事不考虑后果，之所以抛出这么争议的问题摆明就是抱着吃瓜的心态，无论结果是什么只要过程有趣就行了。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秋瑜和夏果…… 过去秋瑜对他不假辞色，甚至可以说厌恶，但随着彼此之间的接触，秋瑜相比以往开朗了许多，对他也开始以“哥哥”的态度对待了，只是他倒没想到以秋瑜冷僻的性格，也会对这个问题这么在意。 夏果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长大，对彼此非常了解。按理说薛世衍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夏果，但是…… 他瞥了眼秋瑜，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以李秋妤的说法，这个答案不局限于情侣，家人、朋友都可以，前者他可以直接选择夏果，毕竟另外两人是他的妹妹，他还不想作死。但家人和朋友都行的话，就不得不考虑秋瑜的心情了。 如果选了夏果，会不会让她失落？ 【应该不会吧……】 薛世衍嘲笑自己自作多情，秋瑜的男性恐惧症还没好呢，怎么会在意一个男生会不会选她。但想是这样想，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不是作为男性，而是作为哥哥，好不容易开始接触外界的秋瑜很需要他的支持吧？ 如果这时候选择了她，是不是能多少带给对方一些鼓励呢？ ——虽说这只是个游戏，秋瑜的特殊情况也不得不让他更加谨慎。 毕竟女孩子的心是很敏感的。 “所以表哥你到底选谁啊？” 李秋妤的话把他问住了。 无论是选择夏果还是秋瑜，都会让他无所适从。 选了夏果，可能会让秋瑜不开心，那么之前难得建立起来的信任就白费了；但选择秋瑜同样让他为难，因为他没有忘记在那个深山中，有一个女生在大雨中向自己告白。 【如果是夏果，会做什么选择呢？】 就在这时，秋瑜桌上的水杯不小心被她拍到了地上，俯身去捡的时候割到了手指。 深红的血液顺着白嫩的肌肤流淌。 “哇，创可贴创可贴！” 李秋妤慌慌张张去找创可贴，鞠晓彤照顾人照顾惯了，第一时间扶着吓傻了的秋瑜到洗手间里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李可也有点儿担心，望着洗手间的方向说。 【只是‘不小心’吗？】 回想着刚才秋瑜看似“不小心”拍掉水杯的动作，夏果柳眉微蹙。 因为这个变故，众人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了。酒店房间里没有创可贴，李秋妤说前台估计有，便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你没事吧？”薛世衍走到洗手间门口。 秋瑜这时似乎安定多了，被吓到的神情多少缓和了点，对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找到创可贴了吗？”鞠晓彤问。 “没，我表妹去前台拿了。” “那先用毛巾包一下吧，免得血再流出来……可惜没有酒精。” 薛世衍取下一块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包裹住秋瑜受伤的手指，这过程中秋瑜始终低着头，眼神复杂又愧疚。 她只是想帮薛世衍解围的，但还是让对方担心了。 李秋妤到前台那里要到了一叠创可贴，回来给秋瑜贴上，之后众人也不再提游戏的事。 到了中午，薛静宜给这群饿了一早上的孩子们带了饭菜回来，这才得知秋瑜不小心伤到手指的事，责备又心疼。 “下午你们准备怎么玩？”李可问。 “不如我们一起吧？”李秋妤说，“先去购物，顺便去小吃街转一圈，之后再去海滩。” “你还没吃够啊？” 薛世衍吐槽。 “我可是饿了一早上耶！这点儿东西哪里够！”李秋妤理直气壮，“听说这里有个很有名的小吃街，昨天没去，今天说什么也要尝尝。” 商量好了，一行人离开了酒店。 他们先逛了逛几个大商场，李秋妤买了副太阳眼镜，戴在脸上很得意，还让李可给自己拍照；夏果买了顶灰色的假发，给薛世衍戴上，让几人都笑弯了腰。 李可是个宅女，除了生活必须品和摄像装备之外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因此没买。倒是鞠晓彤给她买了条围裙，让她多学学做家务。 “你要死啊！” “对啊，你再不干家务活，我就快累死了。” 逛的最嗨的就是薛静宜了，她不在乎钱，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不一会儿空空的手上就多了一大堆衣服袋子——这还是让女儿和侄子分担了一部分的结果。 “我为你爸感到悲伤。”薛世衍说。 “有啥好悲伤的？我妈花钱他别提多开心了，不花他才悲伤呢……哼，对女儿还没有对老婆好，我要买什么还得我妈去开口才行。” 对她爸爸这个“妻奴”，李秋妤很有怨言，不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吗？这可是上辈子的情谊呢！结果她爸对女儿和老婆完全是两套标准！ 可恶！ 二、选择 看到老妈大手大脚花钱，李秋妤别提多心酸了，索性化悲痛为食欲，到了小吃街之后疯狂买东西，全都塞到了嘴里。 “你也不怕噎着——” 薛世衍很无语，有必要这样吗？ 李秋妤不管，照样吃，不一会儿就满嘴的油，肚子鼓起来跟怀了三个月的孕妇似的。 “还吃？你都快吃成小胖猪了。” 薛静宜对女儿吃醋的行为觉得很有意思，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李秋妤做鬼脸：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吃穷你！”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我卡里还有这个数呢。”薛静宜比了个数字。 李秋妤当即黑了脸，张牙舞爪像是要吃人： “太过分了！老爸给了你这么多零花钱，你都不给我买东西！” “你才多大啊就满脑子花钱？想花钱自己挣去，别想不劳而获。” “那你呢！”她气鼓鼓地跺脚，“你不也整天在玩吗！我还上学呢，比你累多了！老爸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连你的零头都比不上！” “呵呵呵——当你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了你我之间的差距啊。” 一对母女仿佛宿敌般针锋相对，让其他人大开眼界。 薛静宜居高临下地说：“对你来说，我老公给你的是零花钱，但对我来说，我给我老公的才叫零花钱，你——懂了吗？” “你、你……他是你老公，还是我爸呢！” “正因为是你爸，才要培养你从小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啊，不然以后没人敢要你怎么办？” “哼！我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要个男朋友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你就让你男朋友给你花钱咯？” “好！” 李秋妤生气的一口把手里的半个煎饼果子吃掉，三两下咀嚼完一抹嘴巴：“你瞧好了，我这就去找一个愿意给我花钱，还把我捧到手心的男朋友，到时候不给你花！” 刚要转身，薛静宜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你敢？” “你……你欺负我！”李秋妤委屈巴巴地盯着母亲，快要哭了。 “我怎么又欺负你了？” “你不让我找男朋友！” “你才多大，就找男朋友？”薛静宜好笑地抬起两只手，搓弄女儿的脸颊。 “酥……酥睨字鸡缩地！（是……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让你找男朋友是现在找吗？真是的，我真是把你宠坏了。你给我记住咯，要是大学之前你敢找男朋友，我把你男朋友的腿打折！知道了吗？” 薛静宜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语气却很果断。 一点儿不像开玩笑。 【你哪里宠过我啊！】 想起在老妈支配下经历过的“屈辱”，李秋妤心中泪如雨下。 每次老爸老妈结婚纪念日外出旅游都没有她的份儿，这就算了，关键是这对夫妻眼中完全只有对方！待在家里比学校还难受，每时每刻都要被这两人的恩恩爱爱晒到，让她这个作女儿的十分不爽。 那么喜欢对方干脆你们搬出去住得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啊！ “小姑，你就别逗表妹了，”看不下去的薛世衍走过来，“咱们现在还在外面呢。” 就像很久之前说过的，这对母女都是神经大条的人，兴致来了根本旁若无人。 “呜呜呜——还是表哥最关心我。” 李秋妤委屈的缩到薛世衍怀里，拿眼睛瞪自己母亲，“和某些恋爱脑的人完全不同！” “哦，是吗？这么喜欢表哥，那你以后跟表哥住呗？” “这可是你说的！”她打蛇随棍上，“等这次旅游回去我就要搬家！我要搬到表哥家，和秋舅妈她们住一起，再也不理你了！” “你到时候别哭着鼻子跑回来就行，打扰我和我老公的两人世界。” 薛静宜耸耸肩，让李秋妤恨得牙痒痒。 这哪里像个母亲的样子！ “这家人真有趣。”鞠晓彤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夏果尴尬的笑笑，没想到薛世衍的小姑比她女儿还能闹腾。 【上次怎么就没发现呢？】 因为东西太多，去沙滩之前要先回趟酒店。夏果三人住在另一个酒店，泳装也放在那里，几人便约好过会儿电话联系。 分开之后，薛世衍他们回到酒店房间把小姑买了一大堆的衣服玩具之类的东西放下，再带上昨天买的泳具，到沙滩与夏果三人会合。 “表哥，咱们去坐快艇吧！”换好了衣服，李秋妤很自然的搂住了薛世衍。 被少女独有的柔软碰触到，薛世衍羞臊的咳嗽一声，不动声色抽出手，询问秋瑜的意思。 “你们去吧，我不想把衣服弄湿了。” 于是最后坐上快艇的只有薛世衍、李秋妤和夏果。 海滩上鞠晓彤和薛静宜两人在聊天，秋瑜无所事事地望着快艇上的三人，手不自觉地玩着沙子。至于李可，她对游泳兴趣不大，换衣服的时候还能见到人，此刻抱着她的相机也不知跑哪里去“取材”了。 快艇破开海浪急速行驶，被激起的海水飞溅上来，把三人淋了个通透。 李秋妤大呼小叫，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薛世衍坐在两位少女中间，没有一只胳膊是空着的。 夏果紧贴着他，呼吸着略带海腥味的空气，心情仿佛也随着广阔无垠的大海而舒畅起来。 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候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社团的旅游，却意外遇到了薛世衍。这个惊喜让她不知所措又甘之如饴，心想这或许就是上天给予的安排，在此时此地，遇到最喜欢的人。 夏果喜欢薛世衍。 自从告白之后，她就不再回避这一点。 过去她总把薛世衍当做“弟弟”，认为心中更多的是保护欲而不是喜欢。然而直到薛世衍为了弟弟进入深山，生死不明的时候，她才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感情—— 她是爱着这个人的。 甚至想要永远在一起。 【‘爱’么……】 通过肌肤的接触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夏果闭上了眼睛，仿佛能听到薛世衍的心跳。 “爱”这个字对她来说过于陌生。 因为早熟的思想和聪慧的脑袋，夏果对身边的同龄人提不起半点兴趣，最多当做消遣的“玩具”，时不时拿来逗乐一下。 但薛世衍是个例外。 原本以为是“玩具”的存在不知不觉在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直到意识到的时候才惊觉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孩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她无法想象没有薛世衍参与的人生会是怎样。 会是更好，还是更坏？ 这都无关紧要。 如果没了薛世衍，她会无聊的，无聊到什么都不想做，连维持人际关系的圆滑都不想装下去了。 她本来就是这么懒散又冷漠的人。 只是因为薛世衍，才勉强自己与他人相处，并在这过程中收获了意料之外的友谊。 “人是会变的……” “你说什么？”薛世衍扭过头来。 湍急的水流声遮掩了两人的声音，夏果目不转睛地盯着薛世衍的侧脸，喃喃自语： “我喜欢你，但不会永远喜欢你。人是会变的，就像我以前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能交到真心相待的朋友……不要让我等太久啊，世衍。” 我怕。 我怕不知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会被别人取代掉。 就如同你当初占据了那个位置一样。 夏果垂下眼帘，幽幽叹了口气。 亦如这大海，空荡荡的。 第5章 不能说的秘密（二） ================================== 三、下雨天总要做点什么 夏果等人的南岛之行本只打算玩三天，后来因为薛世衍的因素，决定多待一些日子。 对此李可完全没有意见，甚至提议让薛世衍搬到她们租的酒店去住。 “……你想干嘛？” 虽说她们租的酒店有三张床，但以李可那暧昧的样子，夏果绝不会认为这只是随口说说。 最后还是鞠晓彤抬起手在李可脑门儿上敲了一下，才阻止了这个宅女的妄想。 两方人马除了住的地方不同，白天基本上都在一块儿活动。 李秋妤最初还想让三个女生都和表哥发生点儿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意识到方向错误后立即止损，全力给夏果助攻。 ——在她看来无论是鞠晓彤还是李可似乎对表哥没太大兴趣，而且这两人古古怪怪的，总觉得藏着些什么。 但夏果就不同了，她十分肯定夏果姐姐是喜欢表哥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说，表哥也一点儿反应没有……】 这可愁怀了立志成为表哥小红娘的李秋妤。她要是有喜欢的人，准立马扑上去了，才不管其他的，可这俩人倒好，一直藏着掖着，也不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喜欢就是要勇往直前嘛！ 几人相处的时候，李秋妤总是有意无意把表哥推到夏果身上，还故作无意的样子。其拙劣的程度连秋瑜都察觉到了，更别说其他人，果不其然，很快薛静宜就揪着女儿的耳朵单独谈话： “小丫头，你又想搞什么鬼把戏？” “没、没什么啊。” 一开始她还装蒜，但相比之下显然薛静宜的段位更高，轻易戳穿了她的把戏。 “你脑子里想着什么我还不知道？别忘了我先前说过的话，该学习的时候就好好学习，不该管的不要管。” 敲打了一番女儿，薛静宜心中自有盘算。 她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薛世衍母亲走得早，父亲又经常到外地出差，眼看再过一两年就要读大学了，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和女生交往。 夏果这姑娘她接触过，聪明又漂亮，更重要是薛世衍的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让侄儿那榆木脑袋开开窍，也是蛮不错的。 【当然，也得看那两个孩子自己了。】 说句心里话，她挺喜欢夏果的。不过年轻人的事怎能说的清呢？她和老李的情况毕竟是少数，即便如此当年也走了不少弯路，唯一能希望的，就是他们能够真诚地对待彼此，不悔青春。 女儿擅作主张的方式在她看来太过刻意，而且其中大多存着玩闹的性子，到时候不说帮不到忙，反而会让两个当事人尴尬。 顺其自然吧。 既然能这么碰巧在远隔千里之外的南岛相遇，不正说明这两个孩子冥冥中自有天定吗？ 一行人花了数天的时间把南岛的旅游设施玩了个透，薛静宜出手阔绰，知道夏果她们预算紧张，便包揽了所有费用。开头几天的天气很给面子，总是半夜里下雨，白天则阳光明媚，可玩到第四天的时候阴沉的乌云越来越多了，据说是要来台风。 “不会这么倒霉吧？” 还真就这么倒霉。 根据电视里的报道，这次的“玉竹”台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超大型台风，前些天已经肆虐了东南亚，现在正在朝这边过来。 他们也只有期待“玉竹”不要光临这座南方小岛了。 或许是祈祷起了作用，“玉竹”没有直接登陆南岛，而是中途拐了个弯擦肩而过，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即便如此，接下来的三天时间狂风暴雨就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要将整个南岛都浸入水中。 “只是擦个边边就这么大的暴风雨，要是直接登陆那得多厉害呀？” 李秋妤心有余悸地说。 之前得知“玉竹”这个超大型台风很可能登陆南岛的时候可把这小妮子给吓坏了，还学着动画里的情节制作了晴天娃娃。后来报道称“玉竹”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她又洋洋得意，说是晴天娃娃的功劳。 “还好没来。”李可也跟着附和。 在传来“玉竹”台风的消息时，薛静宜就把这三个女生接到了这边，说是人在一起方便，万一出事了也不用两边跑。 他们居住的锦城是内陆城市，从没遇到过台风的威胁。刚得知有台风的时候薛静宜本来是打算提早回去的，但在旅游景点遇到的本地人都说这没什么，台风而已，吹啊吹啊就过去了，基本一两个月总要遇上那么一次。 但“玉竹”在途中两次增强风力的情况超出了人们的预期，以至于后来本地人的话也不是那么淡然了。 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连天的大雨自然什么都做不成，一行人整天待在酒店房间里玩牌，要么就是看电视。 李秋妤是闷不住的人，在房间里待了两天就大喊无聊，想要出去走走，但外面下着雨，出去又能玩什么呢？ “不如我们去游戏厅吧？” “这么大的雨还有游戏厅开门？再说了，你知道哪里有游戏厅么？” “可是……很无聊啊！” 她只是想找个离开房间的借口罢了。 “对了，鞠姐姐你电脑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啊？”出门的想法被众人否决，她又打起了鞠晓彤电脑的主意。 “你想玩什么？” “《白魂》啊，《法师》什么的有吗？” “没有。” “唔……那你电脑里有什么？” 只要不是奥德赛啊扫雷什么的，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鞠晓彤把笔记本电脑摆到客厅的茶几上，操作几下，点开了一个美少女图标的游戏。 “这是什么？”李秋妤一向玩的是RPG或格斗类的单机游戏，还没玩过这种。 “Galgame，有兴趣吗？” 鞠晓彤电脑里除了一些制作视频的软件外，全被李可的Galgame塞满了，她是没多大兴趣，但既然李秋妤无聊的发慌，让她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免得整天窝在沙发上复读机似的重复着“好无聊啊”之类的丧气话。 李秋妤听说过Galgame，是一种以剧情为主的美少女游戏，因此兴趣大增，立马坐到鞠晓彤身边让她给自己推荐款经典的。 “经典的啊……我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 鞠晓彤想了想，到卧室里去叫醒了睡午觉的李可，“小秋想要玩一下Galgame，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唔……？” 李可睡得迷迷糊糊的，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说，“推荐？《新月少女的礼仪》吧——” 直到鞠晓彤走出房间好一会儿，听到外面响起熟悉的启动音乐，李可才猛地回过神。 嗯——？ 嗯——？？？ “这个‘回想’的选项是做什么的？” “呃……我忘了，点下试试吧。” 不…… 不要啊！！！ 李可脑子里整个清醒了，直挺挺从床上蹦下来。 她已经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以及外面即将发生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作为宅女的李可超越了自己极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出了房门的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李秋妤在鞠晓彤的指示下，挪动鼠标，似乎正准备点开什么。 哒—— 这是手指按动鼠标的声音。 四、缺少了什么 鞠晓彤是个矛盾的人，对性没什么兴趣，却又看得很开。 李可曾怀疑她的大脑是不是和常人不同。 前段时间鞠晓彤在打工的地方趁着休息玩Galgame，还是很H的那种，被老板逮到之后当即开除，为此李可还嘲笑了她好久。 只是没想到，现在报应来了。 点开了“回想”之后，一屏幕的和谐图片顿时跳了出来。 嚷嚷着无聊的李秋妤瞬间吓呆了，手指一哆嗦，碰到了其中一个图片。 游戏忠诚的进入该“回想”，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随即响起。 “这……” 还未等李秋妤开口说话，俯冲过来的李可二话不说，直接捡起桌面上的耳机，将插头准确无误的插入到电脑的耳机接口处。 刚才那刺耳的声音瞬间消失。 “你不是在睡觉吗？”鞠晓彤问。 “你是笨蛋吗！” 李可气得胸口起伏，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对方。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这是哪里啊？这可是酒店的房间！虽说客厅里只有她们三个，其他人在另外的房间里，可若是那个声音被听到了，她还要不要活了！ 尤其还有一个长辈在这里…… 李可生气的想，觉得鞠晓彤根本是不正常。 “你怎么了？”鞠晓彤仍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歪着头问。 【这人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啊！】 “呃……那个……刚才……” 李可生着闷气的时候，李秋妤坐立不安地搓着手指，脸蛋红彤彤的。虽说李可已经把耳机插上，外放的声音没有了，但电脑里那奇奇怪怪的画面依旧存在，生硬的撞入她的眼帘，让从未见过这种画面的李秋妤心脏砰砰跳。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这个女生下面有…… 对于普通人而言过于复杂的信息堵塞了李秋妤的大脑，她眼前发晕，手足无措地盯着播放着“回想”片段的电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蒸发了。 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夏果走了出来。 “你们又在闹什么？”她说了一句，视线注意到傻乎乎地李秋妤，以及李秋妤死死盯住的电脑屏幕。 疑惑让她下意识走上去，但被李可拦了下来。 “没、没什么啦……” 李可尴尬的笑。 “小彤在教秋妹妹制作视频，对吧？”最后一句是对鞠晓彤说的。 李秋妤是薛世衍的表妹，而薛世衍很可能是夏果喜欢的人，这个时候李可怎么可能让夏果知道自己让薛世衍的表妹接触到了那种游戏…… 【会被杀掉的……一定会被杀掉的……】 “是这样吗？” 夏果对李可紧张的神色产生了质疑，随即问鞠晓彤。 “是的。” 鞠晓彤一本正经地说。 而李秋妤仍专心致志盯着电脑屏幕，对夏果的到来似乎一无所知。 夏果回到卧室后李可终于松了口气，又对鞠晓彤狠狠瞪了一眼。她走过去准备收起笔记本电脑，却不料被李秋妤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这是什么？” 原本惊慌失措的神情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对未知事物的强烈好奇心。 一个少女就此“堕落”，踏入了小黄油的不归路…… 可悲可叹。 …… 李秋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接下来的时间再也不喊无聊了，抱着个电脑一个人悄咪咪玩着，还时不时找鞠晓彤讨教攻略。 鞠晓彤对这类游戏也是一知半解，于是两个初心者共同钻研学习。 原本应该对鞠晓彤主动玩美少女游戏感到开心的李可却很紧张，对这两个人简直是无语了，无奈只能各种打掩护，防止被其他人发现。 但后来她也不管了，爱咋地咋地吧！ 大雨下了整整四天，等到雨过天晴街道上一片狼藉。薛静宜打算趁着天气好回锦城，但李秋妤舍不得鞠晓彤——具体来说是鞠晓彤的电脑——便说再待几天，反正回去也没事，暴雨后的海滩不也很有趣吗？ “……哪里有趣了？”薛静宜怀疑自己女儿的脑子是不是被台风给吓傻了。 最后她们还是没有走成。 因为暴风雨侵袭了机场，导致飞机跑道上堆积了许多被卷过来的垃圾和树枝，在清理完毕之前是不可能起飞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玉竹”台风的余威完全消匿无踪，街道上也被清理干净，看不出之前的狼狈。 薛静宜准备再停留一天，明天一早就回锦城。 “小瑜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这次南岛之行对秋瑜来说几乎没什么可玩的，为了补偿，薛静宜想要给她买点儿东西。 但秋瑜却拒绝了。 众人被狂风暴雨堵在酒店这几天，秋瑜一直在观察夏果和薛世衍。他们既没有像李秋妤那样抱怨连连，也没有像李可那样成天趴在床上不起来，或是交流学习，或是聊起各自遇到的趣事，仿佛外面的风雨不曾存在过一样。 秋瑜很羡慕他们这种自然而融洽的关系。 明天就要走了，薛静宜让女儿跟自己收拾着这些天购买的大量东西，准备先快递回去让老公整理。真切的感觉到即将离开这座南方岛屿，原本对这次旅游兴趣缺缺的秋瑜却莫名感觉到一丝落寞。 仿佛落下了什么东西。 她这种低落的情绪被敏锐的夏果察觉到了，可问过之后得到的回答却是没什么。夏果想了想，把薛世衍拉到一边，说起了秋瑜的事。 “你是她哥，你去问问吧。” 于是薛世衍找到秋瑜，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在心里百转千回。 这些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薛世衍与李秋妤、夏果与薛世衍，明明是一场热闹的旅行，秋瑜却在其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那晚在礁岩后面撞见的事对她的冲击尤其的大，她从不知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的事。后来听到了夏果对薛世衍的自白，秋瑜又羞又愧，更多的是茫然，忽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自己对薛世衍而言究竟是什么呢？ 一个奇怪的妹妹？ 还是个古怪的女孩？ 无论那个，似乎都脱离不了“与正常不同”这一点。 身边的人愈是热闹、快乐，秋瑜就愈发找不准自己的定位，她很想融入其中，又不知该如何融入。其他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牵绊，而自己呢？凭什么和他……她们站在一起？ 孤僻内向的秋瑜因为接连的冲击而陷入无限自卑中。她难以想象鞠晓彤和李可相处的形式，这种冲破禁忌的方式让她蠢蠢欲动；可是夏果那方面又让她无所适从，若那两人因自己而错过，是否是自己的罪孽呢？ 最重要的…… 是她自己真正的想法。 秋瑜一直对薛世衍的感情模糊而敏感，依赖对方的同时，不想要被别人抢走。她认为这是“天使姐姐”的原因，过去长久对“天使姐姐”的思念转移到了薛世衍身上，不想再让他从自己的生命中溜走。 可—— 真的如此吗？ 秋瑜忽然明白了。 她或许曾把薛世衍当做过“天使姐姐”的替身，对其寄托了累积起来的情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使姐姐”的形象逐渐淡去，剩下的全是薛世衍的音容。 不止是当做依靠。 也不止是当做“哥哥”。 秋瑜—— 这个身患男性恐惧症，无法接受任何男性的女孩子，对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产生了爱恋之情。 早该想到的。 不过是世俗的观念和对男性的恐惧蒙蔽的大脑。 当她那晚撞见鞠晓彤与李可的行为，认知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一道禁忌之门在其面前缓缓打开。 如果妹妹可以姐姐； 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哥哥呢？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只是因为双方的父母走到一起才成为家人的。 最初的口子打开，剩下的一切都仿佛顺理成章。 第5章 不能说的秘密（三） ================================== 五、不一样的秋瑜 妹妹可以和哥哥在一起吗？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话，为什么不可以？ 秋瑜认知到这一点，内心对薛世衍模糊而朦胧的情感忽然真切起来。 “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她深吸一口气，殷切地看着薛世衍。 因为对暴露身体的厌恶，秋瑜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次的南岛之旅抱有什么期待。她不过是临时被薛世衍拉来的，出于不破坏众人兴致的目的而没有拒绝，如今即将离开这里，她却想要好好体验这座南方岛屿。 最重要的——是和薛世衍一起。 “只有我们？” “嗯——只有我们。” 秋瑜的要求薛世衍自然不会拒绝，和小姑说了一声，俩人便出了酒店。 “玉竹”台风早已离开，它所遗留下来的废弃物也被收拾干净。走在大街上，一切如众人刚来到这里时一样，不过偶有几颗树木歪歪倒着，环卫工人正在处理。 秋瑜不动声色地握住薛世衍的手。 她珍惜此刻的心情，对身边的人展露俏丽的微笑，仿佛一个完全正常的女孩，正在与哥哥漫步在雨后的大街上。 ——这当然是薛世衍的视角。 薛世衍对这个变化感到新奇，不知之前还郁郁寡欢的秋瑜为何陡然变得开朗了起来，甚至主动牵着他的手，嘴里还哼着歌。 这样的秋瑜他只在女装的时候见过。 “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没，只是想通了一些心事，”秋瑜翘着嘴角，“话说海滩那边有很多好吃的吧？我饿了，你请我。” 她仿佛真的拨开云雾见月明，霎时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时间总能洗刷一切，即使是末日般的狂风暴雨也不例外。原本被台风影响的海滩如今又再次人山人海，许多游客悠闲地躺在白沙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如果不说，谁能想到就在几天前这里还暴雨倾盆？ 薛世衍和秋瑜进了家海鲜炒面店。 店里面有个迷迷糊糊的女生，听她与老板娘的对话两人似乎是母女关系。 “请问两位要点些什么？”小橘走过来，掏出一个小本本。 上次因为记性不好怠慢了客人，经过黎姐的提醒，从那以后她就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这样就不会忘记了。 秋瑜翻看菜单。 “那就来一个超大份海鲜炒面吧。” “你吃的完吗？” 薛世衍问。 他记得秋瑜的食量很小，吃饭都端最小的碗。 “不是还有你么？” 小橘记好了客人点的东西，去通知后厨的时候被妈妈拉住：“你有没有告诉客人咱们店里的活动？” “好像……说了吧？” “什么叫好像？到底说了没有！” 老板娘很不满意，心想她这么聪明一个人，咋就养了个这么笨的女儿。 见妈妈又要生气了，小橘连连点头：“说了说了！” 至于到底说了没有……反正先应付过去再说。 等餐的时候秋瑜一直默默玩着手指。 她身上穿着李可买的衣服，短袖和牛仔裤，很普通的男装。事实上这场约会——姑且说是约会——她是想穿女装出来的，但之前走得匆忙没有带，又不可能临时去买，只能这样。 【在其他人眼中，我和薛世衍更像是一对兄弟吧？】 对自己女性形象的自卑让秋瑜心情略微低落了一些。 过去为了保护自己而希望成为男性，这种想法却渐渐从心里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正常女生的羡慕。 她也想穿上漂亮的裙子，和薛世衍手牵手走在大街上。 不是“兄弟”，也不是“姐妹”，而是…… 想到这里，她偷偷抬起头瞥了眼旁边的薛世衍，正巧对方这时候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惊的秋瑜赶紧低下头，脸蛋绯红。 【怎……怎么这个时候转过来啊！】 她也不知在抱怨什么，只是——有些难为情。 刚才是薛世衍后转过来吧？还是说在我之前？ 如果是薛世衍先转过来，那他肯定就会知道我只是“无意”中瞧过去了一眼吧？可若是比我后面一点点转过来…… 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一直在盯着他看吗？ 不是这样的啊！ 我…… 肯定是薛世衍先看过来的！就算不是他也应该明白的吧！嗯嗯——他一定明白的。 秋瑜给自己心理安慰，勉强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又觉得不妥。 【我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于紧张了？】 明明只是随意瞥过去一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无论是谁在闲的无趣的时候都会四处打量，而我只是“恰巧”打量到了薛世衍罢了。 这样的话，我不是应该理直气壮吗？ 为什么要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躲避他的目光？ 他看到我刚才的反应，本来没有的事不就像是真有什么了一样吗？ 欲盖弥彰什么的…… 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感到后悔，秋瑜心想不能让薛世衍“误会”，便再次抬起头看向对方—— 呃。 她刚抬起头，目光与薛世衍正面对上。 仿佛对面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知道她会再看过来。 秋瑜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细细的眉毛微微颤抖。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奇怪，她只能鼓足勇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直直地盯着薛世衍，然而手心和后背都是汗，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传导到耳膜中如同阵阵雷鸣。 薛世衍同样尴尬。 今天的秋瑜和往常相比的确有很大不同，莫名的兴致高昂就算了，内心似乎也敏感了许多。刚才她看过来，薛世衍还没说什么呢，又忽然低下头，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指还在衣服上绕啊绕的，仿佛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心事。 可没一会儿，秋瑜又抬起头，还瞪大了眼睛瞪着他，面无表情的，弄的薛世衍搞不懂这又是哪一出。 【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抬起手摸了摸脸，并没有摸到什么。 “我脸上有什么吗？”他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秋瑜眼神一晃，如同受惊的小兔，慌慌张张说没什么，后又再次把脑袋别向其他地方，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 薛世衍觉得今天的秋瑜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过了一会儿小橘端着大大一盘子海鲜炒面过来了，她把炒面往桌上一摆，露出并不职业的职业笑容： “今天咱们店里办活动，情侣可以获得半价优惠，还有咱们大厨精心制作的情侣专属套餐……” 她口中所谓的“情侣专属套餐”就是用一些水果在盘子里摆出爱心的形状，再把炒面堆放在中央。 薛世衍眉头一皱，意识到这个服务员小姐搞错了，把他和秋瑜错认成了情侣，刚要解释一旁的秋瑜却忽然说： “你觉得……我们是情侣吗？” 薛世衍以为秋瑜生气了，暗自捏了把汗。 她患有男性恐惧症，一直用“男性”这个身份武装自己。虽说经过他和李秋妤的陪伴，病情好了许多，但仍不是那么乐观。 今天的秋瑜明明穿着男装，却还是被这个服务员小姐认为是女性，再加上强行和薛世衍配成情侣，如果是以前的话一定会生气吧？ 但秋瑜并没有如薛世衍所想那般生气，反而略带惊讶。 “你不觉得我是男生吗？” “哈哈哈，客人您真会开玩笑，”小橘不知道个中细节，直言不讳地说，“你明明就是个女生嘛，我虽然读书不太行，但还不至于把女生认成男生啊！” “咳——” 薛世衍轻咳一声，紧张地看向秋瑜。 【你明明就是个女生……】 小橘的话在秋瑜的脑海中重复回响，她一会儿喜一会儿忧，表情变幻莫测，狭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 薛世衍以为她被打击到了，也不管被认错成情侣的事，等服务员小姐走后说： “其实……” “不是挺好的吗？” 秋瑜忽然舒了一口气，微笑着说。 【……诶？】 本还想安慰对方的薛世衍反而不知所措了，他没想到秋瑜居然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果然—— 今天的秋瑜很奇怪。 【但姑且……算是好事吧？】 六、椰汁 “来看看这个帖子……咦，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夏果从卧室里出来，发现刚才还满满一大屋子的人都不见了。 只剩下鞠晓彤光着腿靠在沙发上，一边吃着仙贝，一边悠闲地翻着时尚杂志。 “小可和她的宝贝相机出门了，说是要趁着最后一天好好拍些这个城市的照片……小秋和她妈妈出去寄包裹，你那个青梅竹马和小瑜走的最早，应该是去逛街买东西了吧。” “这样啊……” 夏果微微皱眉，走到落地窗前，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边，薛世衍正在和秋瑜研究怎么吃面前这一大盘海鲜炒面。 他们中午已经吃过饭了，只是秋瑜说要体验一下海滩边的小吃才过来尝一下。所谓“超大份海鲜炒面”那是真的“超大”，即使是薛世衍饿着肚子恐怕也只能吃掉一般，更别说现在肚子饱饱的再加上一个饭量超小的秋瑜。 “要不叫两个小盘子来，我们一人分一点儿？” 薛世衍建议说。 但秋瑜却不同意，说既然是“情侣套餐”就应该在一个盘子里吃吧？如果让其他人见到俩人分开吃不是很奇怪么？ “我们又不是情侣……” “这、这我当然知道啊！”秋瑜想了想，执拗地说，“不过情侣的消费可以减半，这样一想也很划算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 见自己妹妹一副贪小便宜的可爱模样，薛世衍又是新奇，又是感动——秋瑜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已不像过去那样过于敏感自己的女性身份了，是个好的信号。 即使是为了让秋瑜开心，薛世衍也足以无视“情侣套餐”这四个字。 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这饮料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点饮料啊？” “应该是附赠的吧？” 除了用“爱心”装盘的超大份海鲜超面，桌上还有一大杯椰汁，但这杯椰汁只有一根分叉的吸管——就是电视剧里情侣常喝的那种。 炒面就算了，反正咱们中国人本就是共餐制，就当是吃菜了。可饮料怎么办？总不能说还有什么“共饮制”吧？ 和自己妹妹喝同一杯饮料……无论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就当那杯饮料不存在吧。】 为了两人都能夹到盘子里的炒面，原本坐的稍微有点远的两人凑近了些。感觉到旁边的男性气息，秋瑜脸上一阵潮红，又不自觉泛起点点鸡皮疙瘩，好歹用意志力硬撑下来。 两人的筷子在盘子里相遇，时而擦肩而过，时而撞到一起。每当撞到一起的时候秋瑜都要缩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卷炒面放入口中，脸蛋愈发红润了。 “是不是有点儿辣？” “还、还好……” 这份炒面并不算辣，只是秋瑜的脸一直红彤彤的，让薛世衍误以为她不能吃辣。 【就是有点儿咸。】 薛世衍他们点的是香辣海鲜炒面，店家为了让炒面好吃肯定放了许多佐料。若是平时，薛世衍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喝那杯椰汁，反而口腔中愈发的渴了。 秋瑜食量小，为了不浪费薛世衍只能强迫自己已经鼓胀的肚子。或许是心理作用，刚开始口味还适中，越吃到后面嘴巴里越咸，最后几乎是只感觉得到盐味，一点儿尝不出其他味道了。 薛世衍苦着脸，如同生吃盐巴般将味重的炒面放入嘴中，被摧残的喉咙仿佛久旱的沙漠，期待着一场大雨将它滋润。 干脆再要一份饮料？ 薛世衍转念一想，既然秋瑜想要俩人假装情侣“省钱”，那他另叫一份饮料的举动岂不是很不妥？会让难得有积极性的秋瑜很难堪吧？ 【身为堂堂男子汉，可不能遇到点儿困难就退缩啊！】 他强行麻痹自己的味觉，催眠自己说这一点儿也不咸，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这盘炒面是真的实诚，两人不说话埋头吃了十几分钟，可盘子里的炒面丝毫不见减少，让迫切想要去喝水的薛世衍快把肺都吃进去了。 “这个不好吃吗？”秋瑜注意到了薛世衍难受的表情。 她倒是没在意这盘炒面的味道如何，光是能和薛世衍这样一起吃炒面就觉得很幸福了。 “没，只是……” “如果吃不下就算了吧，”秋瑜体贴地说，转向别处的眼神却隐约有些失落，“我们再到下一个地方去玩好了。” 他们中午是吃过饭的，纵使心里再希望这个时候能长久一点，但考虑到对方的感受，秋瑜便也不再坚持了。 反正也只是个形式。 但薛世衍却不想浪费食物，摇头说：“既然点了就要吃完，否则不是很对不起做这个的厨师吗？再说了，咱们现在可是享受着‘情侣优惠’呢，不吃完的话多不好意思？” 【情、情侣……】 秋瑜只听到这句话里“情侣优惠”四个字，便害羞的不再说什么了。 又吃了一会儿，秋瑜觉得口渴了把桌上那杯椰汁拿过来，吮住分叉吸管其中一头喝了口。她察觉到薛世衍在看自己，好奇地回望过去，却见薛世衍咽了咽口水，讪讪一笑。 “嗯——” 不知想到什么，秋瑜脸蛋一红，把椰汁推过去，“你要喝吗？” 咕咚—— 香甜的椰汁诱惑着嗓子冒烟的薛世衍，他再次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却一遍遍在心里提醒自己：忍住啊！忍住！刚才秋瑜可是在这个杯子里喝过了，我不能再喝！ 但同时一个魔鬼在脑门儿冒了出来： 她喝的是另一边的吸管吧！属于你的不是没人碰过吗！喝吧，你需要这个！ 薛世衍眼睛红红，手刚抬起来，一个缥缈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虽然不是一根吸嘴，但这个杯子里的椰汁已经被妹妹喝过了哦。再仔细想想，真的没问题吗？很不妥吧？ 脑门儿上的声音暴跳如雷： 别在这儿假正经啦！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生理需求吧！再说了，是妹妹又怎样？又不是直接嘴对嘴，喝个饮料而已，装什么蒜啊！ 温柔的声音劝说： 这不是假不假正经的问题，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哥哥和妹妹怎么能共用同一个杯子呢？那是情侣才能做的事，你不要犯错啊，薛世衍。 诱惑的声音继续说： 那又不是亲妹妹！不对……这和妹妹有什么关系啊混蛋！炒面可以一起吃，饮料就不能一起喝吗？迂腐！这个思想太过于迂腐了！ 薛世衍在两个声音中间挣扎，直直盯着那杯椰汁，口中像是含着一大坨盐巴似的。 【到底喝不喝呢……】 挣扎着不知如何是好，秋瑜忽然把那杯椰汁端到他嘴边。 “吃了那么多炒面，肯定很渴了吧？” 这句话犹如魔咒，一下子让势均力敌的两个声音呈现一面倒的溃败。 喝！ 一旦下定决心，薛世衍就没有顾虑了。正如黑色声音说的那样，不过是喝饮料而已，之所以会觉得不对只是因为盘踞脑子里的固有思想。 炒面都一起吃了，椰汁就不能一起喝吗？ 再说了，又不是用同一个吸嘴。 想到这里，薛世衍把嘴巴伸过去含住吸嘴，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大口。 【好爽——】 被盐巴肆掠的大地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甘霖。 “那个……” “嗯？” “你嘴里的……”秋瑜端着椰汁的手在哆嗦，眼睛乱瞟，“是我刚才用过的那边……” “……” 薛世衍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第5章 不能说的秘密（终） ================================== 七、迟到的人 从炒面店出来，两人的神色都有点不自然。 此时已临近黄昏，阳光将海滩渲染成浪漫的金色。他俩并肩走在一起，如同兄弟，又如同兄妹，在涛涛海浪声中沉默无言。 秋瑜看着海滩上的人，晚霞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只是事故而已……】 只是事故。 他们去玩了快艇，之前因为害怕被水淋湿秋瑜没有参加，这次补偿了回来，感觉还不错。玩了快艇之后，有人邀请他们玩沙滩排球，对方是一群年轻大学生，有男有女，秋瑜就加入到了女生的阵营。 累出一身汗，这些热情的大学生又请俩人喝了饮料，通过简单的交流得知对方大多是本地人。 “你这个小兄弟真腼腆，和女孩子一样！” 被提及的秋瑜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瞥了眼薛世衍，又低头捧着饮料抿着。 和大学生们道别，薛世衍见时间不早了便提议回去，但秋瑜摇头，说明天就要走了，想再待会儿。 “能再陪陪我吗？” 面对妹妹的请求，薛世衍自然无法拒绝。 因为吃完了超大份的海鲜炒面，两人现在肚子饱饱的，一点儿也没有去吃晚饭的打算。在沙滩上待了会儿，秋瑜对孩子们玩的堆沙子产生了兴趣，央求薛世衍和自己一起玩。 “我小时候见别的孩子玩过这种。” 秋瑜说的是玩泥巴。 她很小就没有父亲，全靠妈妈拉扯大，那时候别的小孩都说她是有娘生没爹教的坏孩子，不和她玩，让她羡慕又难过。 后来发生了那种事，秋瑜开始排斥他人，直到与薛世衍相遇，才终于体会到与同辈相处的温暖。 她想要体验更多的事，那些自己没有尝试过的事，如果是薛世衍的话，她相信自己能够更加自然来面对。 两人找了处冷清的地方，动手摆弄地上的沙子。秋瑜玩的很认真，不像是在玩，更像是在化学实验室里做实验，不过这种专注的神情也格外像是个真正的小孩，仿佛相信自己捏的不是泥沙，而是可以住人的房子。 很快她白净的脸蛋变成了小花猫，本人却浑然不觉，还欣喜于自己捏的作品。 “再捏两个泥人吧？” 话刚说完一个浪花打过来，两人亲手捏的“城堡”瞬间化为乌有。 秋瑜张了张嘴，似意外又似疑惑，眨眨眼睛嘴巴一抿，高昂的兴致一下子落寞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纵使堆的再好，沙子终究是沙子而不是混凝土，又怎么可能抵得过海浪的侵袭呢？ “我们再做一个吧？”薛世衍说。 秋瑜轻轻摇头，起身往沙滩外走了几步，又陡然停下来，想了想，干脆一屁股坐到沙子上，凝视着夕阳下的海浪。 薛世衍在她边上坐下，怕了拍手上的沙子： “你要是喜欢玩这个，下次咱们在晚上买一些橡皮泥吧，那个不容易塌掉。” 他又怎能明白秋瑜的心情呢？ 薛世衍在乎的是如何能让妹妹开心，而身为妹妹的秋瑜在乎的从来不是玩乐本身。 游戏只是载体，重要的是和谁一起。 “能把膝盖借我一下吗？”秋瑜忽然转过头来，期盼地望着薛世衍。 这双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除了自己之外没人明白。 薛世衍坐在沙滩上，将两腿伸长，秋瑜便倒下来安静地枕在他的大腿上，眼睛望向起伏不定的海面。 她在想心事，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就这样吧……】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但这太晚了。 夏果的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 如果…… 如果和薛世衍成为青梅竹马的不是夏果，而是自己，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况呢？ 现实没有如果。 她不可能奢求母亲能未卜先知把家搬到和薛世衍同个小区，又在最好的时间点与薛世衍相遇。 更何况那种情况未必就比现在更好。 如果两人一开始就相识，还会有之后的“天使姐姐”么？妈妈可能也不会和薛叔叔相爱，没有了这些铺垫，恐怕她和薛世衍最多只能算是“童年玩伴”吧。 至少，秋瑜不可能对薛世衍产生如今的依赖和信任。 想到夏果，对方给她一种难以面对的压力。 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于强迫或威胁，而是近乎无可挑剔的人格魅力。夏果青春自信，仿佛完美的女主角一般，不像她这样自私，只想自己得到好处。 从那晚之后，秋瑜就没有讨厌夏果的想法了，有的只是愧疚和自惭形秽。 对方能够为了自己这个没什么关系的妹妹而隐忍喜欢的感情，换作自己的话，能做到吗？ 秋瑜喜欢薛世衍。 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 但若这种喜欢是建立在夏果的牺牲上的，是否太过于自私？ 夏果体谅自己，关照自己，如果这时候自己还想着要和薛世衍在一起，甚至于想他表白心意的话——那就太不堪了吧？ 秋瑜向来不喜欢自己阴暗的性格，厌恶自己的懦弱，但此时此刻，这种感情不是懦弱。 她已经想开了，纵使男性恐惧症依旧存在，即便和薛世衍手牵手内心仍不时会恶心一下，她还是喜欢薛世衍。喜欢他的宽容，他的实诚，喜欢他无时无刻不在顾虑自己，照顾自己。 更迷恋他给自己的安全感。 若可以的话，秋瑜真的很想大声把内心的情愫宣扬出来，告诉薛世衍，当他还是“天使姐姐”的时候自己就喜欢上他了。 可她不能。 不能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让那两人为难。 【所以……即便只是现在也好。】 以情侣而非兄妹的身份，和薛世衍渡过一段浪漫的时光。 哪怕对方并不知道。 哪怕只是这短短的一瞬。 秋瑜安详地枕在薛世衍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抖动，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脉动的血液。 渐渐的，夜晚降临了。 热闹的沙滩冷清下来，周围只剩下薛世衍和秋瑜。 “你醒了？” “……你一直坐着？” 秋瑜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见天色都暗下来了，对薛世衍感到很抱歉。 显然，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对方动都没动过。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见你睡的很香，就没叫你。” 薛世衍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身子有点僵硬，站起来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好在有秋瑜的搀扶才没有狼狈的摔倒地上。 “要不找个地方坐会儿？” “没事，我活动活动。” 活动了一下身子，被秋瑜枕过的大腿麻痹感渐渐消散了。两人往沙滩外面走，这时薛世衍注意到秋瑜后腰一片衣角掀起来了，露出里面深红色的布料，顿时讶异。 “咦，你衣服……” 被发现的秋瑜略显慌张，赶紧把睡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那是泳装吧？” “呃——” 事实上那的确是泳装，而且还是李秋妤的泳装。 在邀请薛世衍之前，秋瑜无意中看到被李秋妤扔到床上的泳衣，鬼使神差就穿到了身上，还就这样出门了。 她潜意识里或许也想和薛世衍下水游泳吧，只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却不想还是因为意外被发现了。 八、朦胧 夜静人疏，秋瑜赤脚走入了海水中。 薛世衍牵着她的手，裤腿卷到了膝盖处，一步一步往较深的地方走。夜晚的海边有稍许凉意，水温却相对暖和的多，秋瑜被哥哥牵着，略显迟疑的小步慢走，仿佛怕惊扰到这海水，格外谨慎。 “冷不冷？” 薛世衍问。 秋瑜摇头，除开刚下水时的冰凉，现在脚踝的肌肤已经适应了海水的温度。她抬起眼，看着薛世衍，紧抿的嘴唇勾起淡淡的幅度，脸若桃红。 “你不脱衣服吗？” “呃……我没带泳裤啊。” 男生游泳其实没太大讲究，未必一定要什么泳裤。不过对面终究是个女生，还是自己妹妹，穿个内裤下水未免不雅。 但秋瑜没想这么多。 既然抛下羞耻心下了水，她就想完成心愿和薛世衍一起在这漂亮的海滩里游泳——前几天她见到薛世衍和李秋妤一起玩的场景就很羡慕了，只是碍于羞涩的内心，没有表达出来。 “可是这么浅的地方不能游泳吧？”她说，“再走下去的话，你的裤子就要打湿了。” 此时的水深已经没过了两人的小腿，薛世衍卷起的裤腿也有一点点被水浸湿。正如秋瑜说的那样，若是不脱衣服就只能让裤子湿了。 “这里又没人……” 秋瑜低下了头，“再说了，你……你不是我哥哥吗？哥哥和妹妹不需要这么多顾虑吧？” 她是希望能和薛世衍一起游泳的，至少不能比李秋妤差，因此忍着害羞说。 薛世衍看了看周围，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要脱衣服吗？ 只穿内裤和妹妹坦诚相见对他而言有些羞耻，但不脱的话就只能让全身湿透，他们的酒店在城里，过会儿还得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去…… 权衡了一下利弊，薛世衍还是选择了脱衣服。 反正内裤和泳裤看上去也没多大差别吧？借着游泳这个背景，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问题了。 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装备，薛世衍将其揉成一团用力扔到海滩上。 光洁的上半身在月光下显得莹莹如华。 薛世衍不是那种壮硕的男生，穿上衣服挺瘦弱的，但脱下衣服后反而能看见精炼的肌肉，小腹也隐隐约约能见四块腹肌——这是夏果和严立文长期“训练”下的结果。 秋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身体，觉得很好看，又陡然觉得犯恶心。 她强压下心中的排斥，默默牵着对方的手，继续往更深的地方走。 前几天薛世衍教过李秋妤游泳，还被她耍了一顿，但秋瑜是真的一点不会游泳，唯一一次下水还是之前在学校泳池里，因此显得略微紧张。 他没打算带秋瑜到太深的地方，当水位大约到了两人胸口的位置就停了下来，让秋瑜先适应一下。 清澈的海水没过胸脯，秋瑜感觉到了水压的存在，胸口闷闷的。 但更多是直面薛世衍的紧张。 她的身材自然比不过李秋妤，因此对方的泳衣穿在身上也多少有点儿不合适。好在泳衣的材质和普通衣服不同，有较好的伸展性，她只是觉得胸口的部位松松的，有海水从边缘漏进去，此外倒没有太大问题。 ——这还是多亏了李秋妤这件泳衣是系在脖子上的，不容易掉下来。 “我牵着你，你试着蹬腿。” 先前曾对李秋妤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的对象是秋瑜。 秋瑜不会游泳，但也见过别人游泳的样子，她沉住气，往下蹲了蹲，脚掌一抬轻轻浮了起来。有薛世衍拉着，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会沉下去，只是对于如何蹬腿还是不太熟练。 这毕竟是个陌生的领域，薛世衍也没指望秋瑜一时半刻能学会，今晚就权当玩耍和练习了，或许以后有时间可以再教她游泳。 两人从这一头“游”到那一头，秋瑜的手全程抓着薛世衍，游的似模像样，自信心也悄然建立了起来。 游了一圈，薛世衍又让秋瑜自己浮起来，而他则拖着对方的小腹。 “我现在不拉你的手，你练习一下手臂的动作，注意和腿部协调。” 李秋妤的泳衣前面是连体式，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薛世衍的手按在了秋瑜的腹部，让她脸红耳赤。 小腹不自觉加深了呼吸的肌肤，因此对于那双手的感知愈发深刻，她提醒自己一心不可二用，难得薛世衍教她游泳，不要把注意力放到肚子上。 可即便如此，心思还是一半放在了下面。 其实更难为情的是后背，这件泳衣的后背完全是裸露的，以她现在这个姿势从后面看，仿佛上身什么都没穿，只有被“泳裤”包裹的小屁股。 秋瑜长时间宅在家里，皮肤如白玉般，特别是摆动手臂时肩胛骨上下浮动，宛如展翅的蝴蝶，十分漂亮。 想到薛世衍现在肯定能看到自己裸露的后背，秋瑜不禁呛了口海水，咸咸的。 剧烈咳嗽几声，薛世衍把她放下来问怎么了，但秋瑜又能说什么呢？只是拼命摇头，慌乱的眼睛别向一边。 在暖暖的海水里泡了将近半个小时，夜色愈发深沉。 薛世衍见天色不早明天还要赶飞机回锦城，提议今晚就到此为止，秋瑜虽然不舍也只能听从，就是刚还明亮璀璨的眸子此刻稍稍有点儿暗淡。 从明天开始…… 从明天开始，她就不得不放弃心中过于逾越的念头，真的要把薛世衍当做自己的哥哥了。 她不想让薛世衍为难，也不愿占夏果的便宜，如果这样能最大程度不破坏现状，那么就这样吧。 至少…… 她还是能够以妹妹的身份待在薛世衍身边。 【嗯，已经足够好了。】 她垂下眼帘，任由薛世衍拉着往海滩上走，水珠一缕缕从身上滑落下来，如同这短暂的快乐时光，很快就会蒸发到空气中吧。 走到一半，心思恍惚的秋瑜忽然踩到水里一块小石子，身子晃了一下。 薛世衍赶紧稳住她，被惊吓到的秋瑜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两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 月色如水。 映在秋瑜刀削般的肩膀上。 她的脸埋在薛世衍胸口，鼻子闻到掺杂着海水的肌肤气息。心脏不争气的扑通扑通跳，碍事的男性恐惧症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是因为反应不过来，又或许是因为只有今晚了。 抬起头，明暗不定的眸子复杂地盯着眼前这个男生。 “没事吧？” 薛世衍问。 秋瑜的小手紧紧抓住他，两腿虚浮，仿佛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落入这深渊般的大海深处，为此不得不更加用力，十指轻易地就陷入了薛世衍的皮肤中。 她的胳膊贴着对方的肌肤，小巧的胸口抵住了坚实的怀抱，甚至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没、没事。” 摇摇头，秋瑜讪讪的放开了手。 有一股冲动呼之欲出，但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薛世衍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嗯”了声就继续往海滩上走，秋瑜刚才的表情让他联想到了圣诞之夜的夏果，旋即又暗骂自己神经病，怎么可以这样想自己的妹妹。 他走了两步，忽然感觉到秋瑜站在原地没动，转过身刚要问是不是刚才把脚崴了，一对冰冰凉凉的嘴唇一下子贴在了他脸颊上。 …… …… “谢……谢谢你今天来陪我，哥哥。” 咔擦—— 而在两人没注意到的地方，李可傻愣愣地按下了相机的快门，喃喃自语：“好像……拍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很多事情从这一刻开始改变了。 只是与之相关的当事人还没有自觉。 ==================== # 卷七 居然是游乐园吗？ ==================== 第1章 神秘人的邀请（一） ================================== 一、山雨欲来 突如其来又匆匆结束的南岛之旅过去了，更像是一段插曲，在各自心中留下犹有余韵的涟漪。 但暑期还没有结束。 从南岛回来后，薛世衍基本没怎么出过门，埋头于堆积如山的作业中——因为小姑的人来疯，他可没“带上作业”这种从容的计划。 最可气的是夏果还来嘲讽他： “欸？作业这种东西不是放假第一天就该做完的吗？你不会还没写吧？哇——真可怜。” 手机对面幸灾乐祸的语气可一点儿都听不出“可怜”的意思。 憋屈的同时，他对夏果这种“怪胎”般的行为也见怪不怪了。 夏果和自己是不同的，或者说——和绝大部分人都是不同的。他这个游刃有余的青梅竹马总是能把要做的事情分得清清楚楚，玩的时候很疯，学习起来也很疯。 从两人认识开始，每个假期的第一天夏果都是找不到人的，她会一整天待在家里，24小时不间断伏在书桌上，如工厂流水线般快速刷题，直到把假期的所有作业搞定。 薛世衍曾有幸见过一次这个状态的夏果，被她几秒钟就将一大块面包塞入嘴里的吃饭画面惊呆了，从此很有自觉的不在这个时间点去“打扰”她。 那根本已经越过了“正常人”的界限。 时间就在薛世衍拼命赶作业中悄然过去，很快距离开学就只有几天时间了。 在这炎炎夏季的末期，他那常年在外的老爸终于也难得回来了一次，还给秋阿姨和秋瑜带了礼物——薛世衍眼巴巴看着、等待着，直到睡觉时老爸笑呵呵被秋阿姨拉回房间，他才终于搞懂老爸不是忘了，而是根本就没给他带什么礼物。 亏他还那么期待！ 或许是脸上失落的表情太明显，沙发另一边的秋瑜扑哧一下笑了。 “喂！”薛世衍忿忿不平。 秋瑜轻轻咳嗽一声，低下头把玩礼物——穿着漂亮裙子的精致娃娃。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个东西。 由于对男性的排斥，尽管秋瑜认可了薛爸爸，但从不愿意让对方更进一步了解自己。而薛爸爸工作也忙，没多少时间陪陪家里人，两厢因素加起来，导致他给秋瑜挑选礼物的时候只能常识性的选了个大多数女生都应该会喜欢的东西。 不过尽管如此，在受到礼物的时候，秋瑜还是表达了感谢。 这对于过去的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秋瑜不喜欢娃娃，尤其是这种漂亮的娃娃。 她不是讨厌漂亮的女生，或者说本能的排斥这种“女性化”的漂亮，相反，在某种程度上，她是渴望的——特别是在薛世衍的帮助下，精神状况逐渐改善的现在。 她只是讨厌这种任人摆弄的感觉。 娃娃是没有意识的，不能反抗，不会埋怨，仿佛心安理得地任由主人玩弄。 秋瑜讨厌这样。 如果这样的念头被薛世衍知道，他肯定会笑话自己吧。 秋瑜自嘲的想。 她也知道自己是过于敏感了，娃娃只是娃娃，没有生命，只是被人类雕刻了类人外貌的道具，本质上不过是一堆塑料的组合而已。 但她就是讨厌。 讨厌归讨厌，这毕竟是薛爸爸送的礼物，即便是过去的秋瑜也不会做出当面让妈妈为难的事，更别提现在了。 她一边无意识地玩弄着微笑依旧的娃娃，注意力偶尔放到薛世衍身上，心里已经在打算该怎么处理这个讨厌的娃娃了。 要不—— 送给薛世衍好了？ 反正他不是很期待礼物吗？ 这样想着，秋瑜被自己逗笑了。 她想象到了薛世衍十分开心地接受了自己的礼物，如小女生般蹭着人偶娃娃的脸，或许还会一本正经地给娃娃换装呢？ 说到换装，秋瑜忽然想起好久没见过薛世衍的女装打扮了。 以前她用黑历史逼迫对方穿女装给自己看，后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样的行为渐渐少了。现在搬到新家，两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间，这样一想，她忽然又怀念起过去的日子，女装的薛世衍和自己睡在一个房间的时候。 【天使姐姐……吗。】 “你有什么阴谋？” 大概是秋瑜的视线过于摄人，薛世衍瞬间警惕起来。 “……自作多情。” “真的没有？” “闭嘴吧！” 啪的一下，秋瑜把手里的人偶娃娃扔向薛世衍怀里，伸了个懒腰就往自己房间走。 “看你那么可怜，这个娃娃就送你了。” 薛世衍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接住了娃娃，好险没掉在地上。他还想说些什么，对方的门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 这算什么？ 礼物的补偿吗？ 可哪有给一个男生送人偶娃娃的！ 薛世衍抓狂，感觉更像是秋瑜根本不喜欢这个东西，顺手扔给自己处理罢了。 不得不说，他某种程度上真相了。 但内心又很抖M的感动了一下下。 印象里这应该是秋瑜第一次送他礼物吧？ ——话说，这算礼物吗？ 好吧，如果这算是第一次的礼物，场面可能随便了一点…… 但是！能让那个患有男性恐惧症的秋瑜送礼物给自己，这不正说明自己的努力是有成果的吗？与最初被鄙视厌恶的情况天差地别啊！ 独自一人留在客厅里的薛世衍如老父亲般笑了，傻乎乎的。 他把娃娃摆到床头柜上，托着下巴绕着床来回走了几圈，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过于“娘气”的摆设，把娃娃放到了自己做作业的书桌上，还用杯子挡住。 “嗯……这就差不多了！” 夜深人静，薛世衍也打算洗漱睡觉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热闹依旧的网络世界上，一条关于他的信息正通过虚拟化的数据，流向某些人手中。 【可口可人：我想了很久，果然还是应该让你们知道！】 …… 闻人不筝最近很烦恼。 她闷着脸从浴室出来，还裹着浴巾就走到厨房拿了盒300ml的牛奶，咕咚咕咚扬起脖子喝了个干净。 “呼——哇！” 单手叉腰，模仿着动画里那种夸张的叫喊声，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口的闷气一股劲儿的吐出去。 她倒是不怕被妈妈说邋遢，因为这里是姐姐租的房子，除了姐妹俩就没其他人了。 往常每天都工作到半夜的闻人不二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身休闲打扮，看不出冷漠御姐范儿，更像是一个居家姐姐。 她转过头瞅了眼从厨房那边过来的妹妹，蹙了下眉，什么也没说就到卧室拿了套睡衣出来。而闻人不筝也很理所当然的规矩坐着，小孩子般任由姐姐给自己套上衣服。 “小心感冒了。” “我身体棒着呢！” 一边说着，闻人不筝注意到旁边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随手拿起来，在姐姐的伺候下浏览起朋友发过来的消息。 “……嗯？” 她忽然发出一个惊疑的声音。 闻人不二看向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很快睡衣穿好，闻人不筝紧锁的眉头更深了。她急匆匆从沙发上蹦起来往房间跑，头也不回地说：“姐你自己看吧！我有点事。对了，借一下你的电脑哦！” 闻人不二盯着妹妹消失在卧室门口的身影，叹息一声，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眉宇间多少有些落寞。 原本姐妹俩说好今晚一起看恐怖片解闷儿的。 茶几上还堆着一摞她们在网上选的碟片呢。 “……还是看喜剧片吧。” 伸向茶几的手停顿了一下，闻人不二瞬间改变了想法。 她才不是害怕。 二、风满楼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纤细的手指跳跃如飞，闻人不筝小脸涨红，几乎快要贴到电脑屏幕上，迅速加入到群组的讨论中。 说是讨论，实际上这个一分钟前才建立的群组只有三个人。 可爱兔子头像的是满脸困惑的闻人不筝，正以刷屏的方式表达自己的震惊与不解。而在这些快速刷新的信息里，夹杂着零星几条鞠晓彤的信息，但很快就被兔子给淹没了。 鞠晓彤的头像是系着红色领带的西服，和她给人的印象很相衬。 作为始作俑者的李可还没有出现，鞠晓彤也是刚刚才接到对方发来的照片，同样搞不清楚状况。 “行了，小筝你安静点儿。” 鞠晓彤被闻人不筝激动的刷屏行为给弄烦了，直接送了个禁言套餐——李可创建群组的时候习惯性地给她设置了管理员权限。 闻人不筝被强行堵住了嘴，群组里顿时安静了。 这边闻人不筝面对着安静的群组抓耳挠腮，心里有一百多个问题像猫爪子一样挠着。另一边的鞠晓彤在最后一条信息后也没了反应，估计是私聊李可去了。 没多久，李可的美少女头像亮了起来： “抱歉抱歉，刚才手机突然没电了……” “你出去了？” 鞠晓彤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嗯，我去了下果果的家……不过没上楼，果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倒是先说正经事儿啊！】 被禁言的闻人不筝很着急，私戳李可对方也不理她。 “小筝你别戳我了，就在这里说吧。”李可在群组里回应了一下闻人不筝，有又打字说，“咦，你怎么被禁言了？” “刚才你扔下炸弹就玩消失，这只兔子就像炸了锅一样，不停刷屏。” 鞠晓彤解释。 李可看到这句话才下意识往上翻了下记录，看到闻人不筝刚才的刷屏留言，顿时苦笑。 “好吧好吧，这怨我。” 李可主动把锅揽在自己身上，顺便给闻人不筝解除了禁言。 一下子挣脱束缚，早就满肚子疑问的闻人不筝立马又恢复了打字机的速度，啪啦啪啦就发了一大堆问题。 “小筝你冷静点儿，让李可说。” 鞠晓彤眉头又皱了起来，鼠标下意识移动到闻人不筝的头像上。 看到那个照片本来就心情烦躁了，再被这只急躁的兔子刷屏，更是有些不耐烦。 她现在只想等李可的解释。 那个照片是怎么回事，以及……如何处理夏果那边。 隐瞒下去装作不知道？ 还是坦诚的告知对方？ 无论哪一个，都让鞠晓彤有砸电脑的冲动。 【该死的臭男人！】 之前在南岛的时候她还对薛世衍挺有好感，如今这好感全被那张照片给抵消掉了。 闻人不筝年纪不大，但因为成长的环境而对周围十分敏感，她很快从鞠晓彤的字里行间里察觉到对方的愠怒，于是消停下来，将说话的空间交给了李可。 李可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 接下来，她将前段时间在海滩上意外拍到这张照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就是这样。” 等她话说完，群组里再次寂静下来。 鞠晓彤是在咀嚼李可这一大段话中的信息，而闻人不筝汲取了刚才的教训，将离开键盘的双手相交夹在两腿之间。 若可以的话，她真的想用长达五分钟的快速刷屏来表现自己的吃惊与震撼。 居然还有这种事！？ 小仙女前辈和果果前辈不是青梅竹马吗？他们俩不是都在交往了吗？怎么…… 她心目中原本神秘而崇高的前辈形象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脚踩两条船的渣男形象。 “话说，”闻人不筝气得脸蛋通红，激愤不已地打字：“照片里那个女生是谁啊！她也和果果前辈认识吗？而且还和那个男人一起去旅游……太可恶了！你们那时候干嘛不骂她呀！” 【没想到小仙女前辈居然是这种人……】 她对南岛旅行的事不怎么了解，还以为薛世衍和秋瑜背着夏果去南岛偷情，结果邪不胜正，被同样去南岛玩的夏果她们撞见了。 既然如此的话，更应该当面给那个女人点颜色看看啊！ 果果前辈真是太善良了！ 闻人不筝迅速脑补出自己认为的剧情，为夏果感到不值。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真相”远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荒诞。 “薛世衍是他哥哥……” 李可打字说。 “……哈？？？！！！” 闻人不筝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什么字以后，更是以三个问号和三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荡。 这这这……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 哥哥和妹妹…… 嗯？？？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就在闻人不筝震惊到无言以对的时候，鞠晓彤插了一句。 在南岛那天晚上，她不小心碰到了秋瑜的胸部，从而得知了对方是女生这件事。后来询问夏果，夏果见她已经知道了，便简单说明了一下秋瑜的事，还拜托她不要声张出去。 “而且不是妹妹，是弟弟。” 李可纠正。 最初她也和闻人不筝一样，认为秋瑜是女生，但无论是薛世衍还是对方其他家庭成员，似乎都默认对方是男生，因此她也困惑了好久，终于还是承认了秋瑜“男生”的身份。 ——很显然，鞠晓彤遵守了与夏果的约定。 自然，这也带歪了闻人不筝。 让这只可怜的兔子更加风中凌乱。 “男……男生？照片里那个？” 就算是长得秀气……这也太秀气了吧！ 还是说，这是什么特别的家族遗传？ 不过转念一想，鞠晓彤刚才说了薛世衍和秋瑜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应该和基因什么的没有关系吧？ 【伪娘是会相互吸引的吗……】 闻人不筝的腐女脑袋下一秒就歪到了深邃的外太空，但很快又回到了清澈蔚蓝的地球。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所以，果果前辈是被一个伪娘给NTR了？”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惨了吧！ 明明是耽美作者，却自己遭遇到了鬼畜本子里的剧情…… “兔子你别闹，”鞠晓彤冷静了下来，“这还是不能确定的事吧？小可，你确定他们两个是这种关系吗？” 鞠晓彤比另两个人知道的更多，所以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也察觉到一丝违和。 如果薛世衍和秋瑜真的是李可照片里那种关系，以她对夏果的了解，对方不可能是那种态度。 又或者说，那两人隐藏的太好，连夏果都被瞒过去了？ “而且这只是亲了下脸吧？” 鞠晓彤不愿意相信这种事，试图找到另一个答案，“可能……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很普通的兄妹……兄弟表达感情的方式？” “铁壁前辈！不要自欺欺人了！就算是现实里的兄妹俩也不会这样表达感情啊，那是漫画里才有的意淫剧情！再说了……他们是兄弟吧，是兄弟吧！这不是更奇怪吗！” 闻人不筝以为鞠晓彤已经开始逃避现实了，激动的说。 【是妹妹啊……】 鞠晓彤揉了揉鼻梁，但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总之……还不能这样武断的下定论。”她谨慎地打字说，“尤其是果果那边，小筝你这个大嘴巴不要去乱说。” “对，无论如何，暂时不好告诉果果。” 李可在这点上和鞠晓彤一个态度。 “为什么？” 年纪还小的闻人不筝很是不解，明明果果前辈是受害者，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呢？ “难道让果果前辈继续被他们两个骗吗？” “都说了，暂时还不能下定论，”鞠晓彤有些疲惫地说，“姑且就先这样吧，这张照片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谁都不准流出去，知道吗？” 在这个时候，鞠晓彤表现出一锤定音的威严。 闻人不筝不甘心地同意了，但这不代表她会无所作为。 【那就证明看看吧！】 她的小脑瓜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第1章 神秘人的邀请（二） ================================== 三、出去玩 薛世衍昨晚洗完澡就打算睡觉，可临上床下意识瞧了眼秋瑜送他那个娃娃，又顺势看到书桌上堆叠的作业，挣扎了好久，还是叹了口气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因为老爸回来，他自我借口偷懒了一天。 人可以偷懒，但该完成的事情可不会因此而自己完成。 毕竟马上这个暑假就结束了呢。 如果可以，他真想最后期限再延长个几天啊…… 做作业到半夜2点，早上很不意外的懒床了。夏日的清晨也阳光十足，沉溺于梦乡的薛世衍死死搂住被子，露出一截白腰，再加上他那秀气的脸庞，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哪家懒散的小姑娘。 他做着幸福的梦，梦到作业全部完成了，班长黎冬瑶还用一种十分仰慕和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他不是完成了作业，而是独自盖了座万里长城。 在梦里的他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被许多人簇拥着，英雄一般。 梦果然是没有逻辑的。 教室的天花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蔚蓝的天空与不知哪里飘落的彩色花瓣。他被欢呼的同学们举起来，抛到半空中，又被接住，循环往复。 ……直到一声重响。 他被狠狠摔到坚硬的地板上。 如此真实。 “我擦——” 薛世衍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但肯定不是属于教室的。 环顾四周，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让他此刻混乱的脑子有点懵。 在他床上，穿着男孩子衣服的秋瑜双手抱胸，眼神居高临下。作为“凶器”的脚丫子堂而皇之地踩在被子上，薛世衍懵懵地撑起半边身子，恰巧看见她那陷入柔软棉絮里的粉白脚趾。 一个简单的推理再明显不过。 ——他是被这丫头从床上给踹下来的。 “你干嘛啊！”饶是好脾气的薛世衍也不爽了，谁乐意睡得正爽被人打断啊，还是以这种方式！ “呵……”秋瑜冷笑，眼神强势，“看看现在几点了？” 是错觉吗？ 总觉得自从南岛回来之后，这丫头对待薛世衍的方式愈发直接了。 薛世衍闻言看了眼床头柜的卡通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半。 好吧，这个时间点准确来说是有点晚了，但这可是暑假啊！就算偶尔睡一次懒觉又怎么了！ 而且我是你的哥哥吧！那样这么没大没小的妹妹！ 薛世衍不满的情绪传达到表情上，而挺直腰板站在床上的秋瑜更加不满：“昨天是谁说要出去玩的？” “……欸？” “你忘了？” 秋瑜的眼神更加犀利了。 薛世衍如梦初醒，顿时想起昨晚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 老爸难得回来一次，而且很快又要走，自己为了秋阿姨着想就撺掇着说趁着还有时间，一家人出去玩一整天。 毕竟两人结婚这么久了，实际待在一起的日子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也就秋阿姨性子好，要换做其他人，早就跑了。 “你不是不愿意吗？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昨天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最不情愿的就是秋瑜了。这也是可以想象的，毕竟她的男性恐惧症还没有完全好，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 “积……谁积极了！” 薛世衍本来只是用调侃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谁知秋瑜的反应特别大，如同炸了毛的猫咪一样。 她目光变得格外凶恶，握紧的小拳头就差凑过来了。 好在这时候秋阿姨过来，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电火花，困惑地歪了歪头，便让秋瑜去洗漱，也让薛世衍赶紧穿好衣服。 “你和世衍怎么了？”秋阿姨贴着秋瑜的耳朵问。 秋瑜撇撇嘴，说没什么，但秋阿姨却不信，叨叨着自语：“还说没什么，我看刚才都差点儿打起来了，唉……这俩孩子。” 秋阿姨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秋瑜姑且不论，薛世衍对于自己忘了约定这件事尴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生气。 倒不如说，刚才那画面怎么看都是亲密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越闹越亲密那种。 只是这种微妙的变化，即便是两边的当事人也半知半觉。 说是出门玩，实际上几人对要玩什么、怎么玩一点头绪都没有。秋瑜自不必说，能出来就不错了，不指望她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薛爸爸是个老实人，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家人，基本没有什么娱乐的概念。 秋阿姨算是家里最会玩的人了，但她的“会玩”显然属于成年女性的圈子，例如几个姐妹聚到茶馆搓麻将。 至于薛世衍嘛…… 他从小到大习惯了跟在夏果后面，凡事对方做主，要他拿主意那基本和秋瑜是同一个等级的。 “对了，世衍你和小瑜以前不是去过一个什么游乐园吗？不如就去那吧。” 游乐园？ 想起那个游乐园，薛世衍不禁一个寒颤。 这倒不是说那个游乐园怎么了，而是他在那个游乐园经历了太多羞耻的事。 那还是他和秋瑜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吧……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他就快升到高二了，与秋瑜的关系也与那时有着天壤之别。 “你们的意见呢？”薛爸爸问。 秋瑜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薛世衍纠结了半天，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毕竟他短时间内也想不出更适合的地方，而且今时不同往如，他又不是女装，有什么好怕的？ 顶多，就是看到似曾相识的地方，会勾起过去的黑暗记忆罢了…… 比如勇者的短剑什么的，咳咳—— 或许是想到同一件事，秋瑜脸蛋突然绯红，还恶狠狠地瞪向他。 “那么就决定下来了，我们去游乐园吧！” 秋阿姨兴致勃勃地挥了挥手，仿佛沐浴着青春的阳光少女。 说起来，很多电视剧里的恋爱圣地也是诸如游乐园这样的地方呢。 秋阿姨与薛爸爸的恋爱经历很老派，很少这种年轻人的娱乐活动，婚后也没怎么恋爱的气氛，自然而然就表现出了老夫老妻的模样。 趁着这个机会，给两人补偿点浪漫的气氛也不错。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 兴致高昂的几人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重要的假期，游乐园居然关门了。 据说是在整修什么的。 秋阿姨像是被浇了盆冷水，表情难言失望——能不能玩倒是其次，第一次全家出来就碰到这种事，扫兴是肯定的。 见氛围不对，薛世衍赶紧救场：“锦城不止这家游乐园呢，我们去下一家吧！” 说着就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游乐园。 而薛爸爸这时也突然开窍，几句话就把闷闷的秋阿姨给逗笑了，说他老不正经，跟个孩子似的，于是冷场的气氛再次活络起来。 一旁的秋瑜松了口气。 哪怕再讨厌人多的地方，她还是希望妈妈能够开心的。 这也是她决心克服恐惧出来的理由之一。 四、威胁邮件 虽然开场不是很理想，但这次的家族约会还是以令人满意的结局落幕了。 这从秋阿姨红润娇媚的脸蛋就能瞧出来。 之后薛爸爸又回到了工作中，家里再次只剩下薛世衍三人。 距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薛世衍埋头赶作业基本没再出去过。期间偶尔他想放松放松，调整下节奏，便给夏果打了电话，叫她出来玩，但对方都找借口避开了，说是有个后辈最近遇到了烦心事，要她陪着。 【‘后辈’……应该是那个姐妹会的人吧。】 既然是夏果那个圈子里的事，薛世衍就没多问什么。 倒是严立文那个大猩猩闲得很，一听到薛世衍找他玩，二话不说就出来了。 “为了陪你我可是连美女的邀请都鸽了，够不够哥们儿？” “你？美女？” 薛世衍鄙视。 这让严立文大受打击：“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有美少女喜欢吗！” “呵呵。” 这两个字足以表达薛世衍心中的全部。 事实上，严立文这整个暑假都在校园群组里跟女生搭讪，但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或委婉、或直接的给拒绝了。 究其原因，他升到高中部也不短时间了，再加上那不作不死的风格，基本上现在全高中部女生都知道了这么一个人，尤其是他偷窥女生换衣服那些“丰功伟绩”。 “你就不能正经点儿吗？” 薛世衍吐槽。 如果不是那些荒诞的行为，以严立文的长相，怎么可能被全高中部女生视为“女性公敌”呢？ 但每次严立文都是以“男人变态有什么错！”为由，试图给自己乱来的行为寻找正当性。 当然，这个所谓的“正当性”也更加令人鄙夷就对了。 就这样慢慢临近开学，充实的日子平静而没有波澜，秋瑜除了偶尔对他冷嘲热讽，大多数时间态度柔软了许多，甚至到了让薛世衍“惶恐”的地步。 例如，秋瑜已经越来越少用“薛世衍”来对他直呼其名了，出现在口头上的称呼更多的是“哥”。 简单的一个音节，让薛世衍毛骨悚然。 以前秋瑜不是没有用“哥哥”来称呼他，倒不如说，连“姐姐”都用过。但那时更多的是调戏或挖苦，亦或是薛世衍不明白的情绪，而如今秋瑜在称呼他“哥哥”的时候，表现出的是一种平静与自然，不加修饰。 这应该是好的现象吧？ 薛世衍诚惶诚恐，患得患失，某种程度上，类似于突然被通知快要成为爸爸的人？ 不过久而久之，也就适应了。 甚至有点享受。 即便如此，即便是听到秋瑜脆声叫哥哥而身心愉悦的薛世衍，也仍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妹控。 这天薛世衍终于把暑期作业全部搞定了，虚脱般瘫在桌子上，又闪电般振奋起来，如同复活般高声欢呼，直到隔壁传来一声“嘭”的声音。 这是被吵到的秋瑜踹了脚墙壁。 轻咳一声，薛世衍也觉得刚才的行为过于沙雕，于是打开了封印已久的电脑，准备找点儿游戏玩玩，庆祝自己从地狱归来。 但他刚打开网页，就发现右上角提示他有新邮件。 点进去一看，发现发送人ID叫“卖男孩的小火柴”，头像是一只叼着胡萝卜的可爱兔子。 垃圾邮件？ 他对这个ID没什么印象，但姑且还是看了下邮件里的内容。 只不过这一看，他的冷汗就刷一下打湿了背脊，刚才的好心情全部消失了。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句话： “我知道你的秘密哦，喜欢装姐姐的小哥~哥~。不想我说出去的话，就来这个地方吧。” 文字下方还附上了一个地址。 是谁？ 薛世衍瞬间想到了秋瑜，怀疑这是不是又一个戏弄他的恶作剧。 但没有理由啊，最近秋瑜很少作弄他了，如果排除男性恐惧症这一点，俩人基本和普通的兄妹没什么区别。 而且也没什么征兆啊？ 今天吃完饭，秋瑜还主动帮他洗碗呢。 【如果不是秋瑜的话，是谁？】 薛世衍脑海中把知道自己女装黑历史的人一个个挑出来。夏果最有可能性，她和秋瑜在这一点很相似，喜欢对薛世衍恶作剧，但这不是夏果的风格，如果是夏果的话，她的做法会更豪放，更直接，而不是发一封疑似威胁的邮件。 黎冬瑶？ 黎冬瑶是不知道他女装黑历史的，但知道他女装过，不过那次女装是黎冬瑶拜托的，比起薛世衍，这更像是她自己的把柄吧？ 更何况这也不符合黎冬瑶的性格，过分正经的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再有，现在黎冬瑶应该回老家去了，至少也要到开学的时候才会到锦城这边。 而邮件里附上的地址，是锦城的一家游乐园。 就是前几天他们去的时候关门那家。 不是她们的话，还有谁知道薛世衍女装的黑历史呢？ 苏老师？ 薛世衍想也没想就排除了，她可不会用这种孩子气的口吻。 萌春？ 不不不，萌春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哪还有谁呢？ 李秋妤？ 嗯…… 不过这一番思索下来，他还真吓了一跳，不去细究还不觉得，冷静想想，知道他女装过的女生是不是太多了点？很不妙不是吗！ 按照正常逻辑，他这样的行为和严立文那头变态猩猩几乎不相上下啊！ 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迫的就是了…… 排除掉明显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和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女生，最终被锁定的三个嫌疑人分别是夏果、秋瑜和李秋妤。 这三个是最可能以看他出糗为乐的危险分子。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这最多算是虚惊一场，反正对她们而言，自己女装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没差。 可若是其他人…… 又甚至是他根本不认识、或不熟悉的人，例如同校的同学什么的…… 一想到这里，薛世衍略微松懈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被陌生人知道自己女装的事情，而且还被威胁什么的……与其这样他倒宁愿是那三个女生的恶作剧，哪怕他故意被他们戏弄嘲笑也好啊！ 薛世衍忍不住擦了把额头渗出的汗，小心肝像加了发条似的跳个不停。 凯迪仕游乐园么。 薛世衍下意识想找夏果寻找对策，但转念一想，若那个人不是夏果，而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且那个人又带有某种恶意的话，这样只会把夏果也拖下水。 “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被这种事情吓到！” 他给自己打气，哪怕脸都有点泛白了。 在邮件附上地址的地方，还有对方要求他赴约的时间，正好是今天晚上7点过后。 月黑风高杀人夜—— 莫名的，他联想到了武侠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台词。 又往上看了眼对方发送邮件的时间，上面显示的是两天前。也就是说，若不是今天刚好写完了作业打开被“封印”的电脑，他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封邮件，而对方若没有等到他…… 薛世衍悚然一惊。 到时候，恐怕他去学校的时候就等着被全校师生行注目礼了—— 【看啊看啊，就是那个人！】 【就是那个女装变态吗？好恶心……】 【我要举报！我才不要和这种恶心的家伙在一个学校里待着！】 薛世衍越想越害怕，甚至不敢去想象班里的同学会是什么反应。 总之—— 不能坐以待毙！ 只能去赴约了！ 然而被邮件内容震惊到的薛世衍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自己打开的这个邮箱在某个地方有点奇怪。 如果他能再冷静一点的话，就能察觉到邮箱左上角标注着自己ID的地方，赫然显示的是——瑶池小仙女。 是的，这根本不是薛世衍的邮箱。 而是上次黎冬瑶在他电脑上登陆的邮箱。 黎冬瑶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又是第一次用薛世衍的电脑，和她经常使用的学校电脑有很大的差别。因此明明登陆了自己的邮箱，却因为不熟悉界面，手忙脚乱之下阴差阳错地用薛世衍的邮箱给夏果发送了漫画的原稿。 更糟糕的是，她还无意中设置了自动登陆。 黎冬瑶除了给夏果交稿之外很少使用邮箱，而且这个时代了，交流也不会使用邮箱而是用聊天软件，自然，从那天之后，根本没有与人互动的邮箱没有被薛世衍察觉到。 直到今天，一封略带威胁口吻的神秘邮件发送了过来—— 让薛世衍如临深渊。 第1章 神秘人的邀请（三） ================================== 五、夜晚的游乐园 晚上7点，街道还有很多人。 和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不同，今晚的月光很亮，即使有两盏路灯坏了也看得清街道边散落的树叶。夏季的风更是温暖，暖到让人想脱衣服的冲动，薛世衍裹着一件肥厚的外套，让人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季节。 为了赴约，他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电量充足的手机解除了屏保系统，以便于以最快的速度拨出110；在宽大的外套下面，夹着上次严立文送他的棒球棍。 如果对方有任何歹意，他都能及时作出反击。 说不紧张是假的，饶是常常把“堂堂男子汉”挂在嘴边的薛世衍，对这场好歹未知的鸿门宴也警惕万分。但他不能退缩，若对方真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个秘密宣扬出去，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到底是谁？ 走在去往约定地点的路上，他仍百思不得其解。 路上搭了个出租车，薛世衍这“全副武装”的打扮让司机大哥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接到了一位精神有问题的客人。 但这附近也没精神病院啊？ 不提司机大哥提心吊胆地开着车，生怕后座上“精神异常”的薛世衍突然暴起伤害自己。薛世衍把脸侧向车窗，又时而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随着距离约定地点越来越近，他身上也渗出了大量的汗水，倒是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下了车，他站在耸立在夜色中的游乐场前面。 枣红色的门墙，挂在柱子上的小灯泡闪耀着异色的光，在平日里看上去充满童话色彩的装扮，此刻看来却颇有范黑色童话的氛围。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蹦出来一个诡异的小丑，牵着漂浮的气球，嘿嘿笑着走向自己。 薛世衍被自己脑子里的幻想给吓到了，暗骂晦气。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薛世衍冷不防抖了下，差点儿把手机甩出去。 上面显示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让他进入游乐园。 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那个威胁他的人，然而让薛世衍震惊的是，对方居然连他的手机号码都知道吗？ 那个人到底还知道多少他的事情？ 未知总是最让人恐惧的，尤其是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薛世衍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中，被巨大的黑暗所笼罩。 疑神疑鬼地环视四周，刚才让他安心的路人都变得可疑起来。咽了口唾沫，薛世衍最终还是走向了据说是休业整顿的游乐园。 【怎么进去？翻进去吗？】 游乐园门口被铁栅栏挡着，旁边有一个小入口、当薛世衍走近时，耳朵听到一声脆响，那个小入口的电子锁啪的一下打开了。 这细小的声音再次惊到了薛世衍，他怎么也想不到游乐园里面居然有人给自己开门。 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步入游乐园内部，仿佛一下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与外面的灯火通明不同，游乐园内部仿佛是沉睡的巨兽，在月光下显现出钢筋水泥的轮廓。 当薛世衍一步一顿警戒着往里面走时，在月光阴影的角落，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躲在不远处游乐园吉祥物娃娃的后面，明晃晃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薛世衍。 “果然来了啊，前辈……” 之前看到薛世衍出现在游乐园门口，闻人不筝就进一步确认了对方就是【瑶池小仙女】这件事，因为她是通过小仙女前辈的邮箱发出“邀请”的，若薛世衍不是小仙女前辈，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呢？ 至于薛世衍的手机号码，则是她趁着夏果不注意的时候从对方手机里抄录过来的。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不起了果果前辈！】 为了今晚的计划，她可是准备了很久，就等着薛世衍上钩呢。 现在主角全部登场，闻人不筝兴奋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没多久薛世衍又接到了一条短信，让他去鬼屋。 【鬼屋吗……】 不得不承认，薛世衍心里有点发怵。 若只是鬼屋还好，但此时此刻，在一个随时被人监视中的情况下，对方的用意又不明，贸然进入一个狭窄又阴暗的地方，再大胆的不会无动于衷吧。 但转念一想，如果是鬼屋的话，或许对自己有利？ 他不知道躲在暗处那个人是用什么在监视自己，是监控摄像头？还是一路跟踪着？如果是前者，鬼屋那种昏暗的地方应该很难看清吧？而后者的话，鬼屋通常来说空间都很曲折狭窄，说不定自己还能给对方来一个出其不意？ 这么想着，薛世衍进入了鬼屋。 凯迪仕游乐园的鬼屋入口设计成了一个怪物的血盆大口，而出口则是屁股，从上往下看就是一只匍匐在地面上的黑蓝色怪兽。 很恶趣味的设定，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更加瘆人，尤其是入口处上方那一排金属色泽的獠牙，齿缝间还隐约挂着不知什么材料做的肉丝，仿佛是真的一样。 【不要在没有意义的地方投入这么多细节啊！】 薛世衍抱怨，给自己壮胆。 除了游乐园大门前的灯光和自动打开的小门外，从进入游乐园到现在，薛世衍没有发现这座游乐园有通电的痕迹。自然，鬼屋里依靠电力的一些吓人机关也没有因为薛世衍的到来而启动，这算是比较欣慰的一点。 但饶是如此，薛世衍依然走的艰难，因为周围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即便用手机照明依旧时不时就撞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对方还通过短信来给他发指示。 走了不知多久，这座鬼屋的内部空间显然超出了薛世衍的想象。 通常来说鬼屋就一个入口连着一个出口，基本没有什么迷宫要素，主要是通过沿途吓人的鬼怪带给游客感官刺。然而这座鬼屋似乎有哪里不对，每当薛世衍感觉要走到头了，对方立马就会通过短信提示他到一个明显不是路的角落，然后倒转墙壁的邪术娃娃、亦或是挪开装着“妖怪”的垃圾桶等无厘头的行为，找到新的通道。 久而久之，他意识到这些通道根本不是给游客提供的，而是内部人员使用的员工通道。根据就是他进过一个门，里面堆叠着许多装扮用的妖怪服装。 那应该是更衣间或存放室吧。 再联想到之前给他开门的行为，那个威胁他的人肯定和这座游乐园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然而知道这点又有什么用呢？他也就和秋瑜来过这游乐园一次罢了，记忆中根本搜索不到有什么认识的人和这座游乐园有关系。 而且更让他沮丧的是，明明打算在这个鬼屋里抓到对方的踪迹的，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存在。 ——对方远比他更熟悉这里，想要反过来察觉到对方谈何容易。 渐渐的，周围的装修风格已经不像是鬼屋了，更像是普通的建筑物内部。他应该是在对方的指引下走过了员工通道和某些没有对外开放的鬼屋区域，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话说这地方是不是太绕了一点？就算是提供给员工的区域也太大了吧？与其说是游乐园，倒不如说是秘密基地。 薛世衍握着手机的手满是汗水，心里渐渐有些撑不住了。 他在这迷宫似的地方到处转圈，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对方也不出现，只是通过短信来提示接下来的路，居高临下地欣赏他的窘境。 但薛世衍又不得不走，因为除此之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又该如何出去了。 终于，穿过亮着绿色安全灯的走廊，他在对方的提示下来到一扇门前。这次不用对方提示，他就通过手机的灯光看到了门板上贴的一张纸，纸上写着“请打开我”四个字。 这张纸的右下角还画着一个笑脸。 六、从天而降的…… 【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犹豫着，手机震动了一下，短信里让他照着纸上说的做。 咽了口口水，薛世衍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扇门上。手轻轻握住门把，慢慢拧动，生怕突然从门后面窜出来个什么东西。 ——恐怖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不是吗？ 可是当他打开了门，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身后忽然想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从后面快速接近。 薛世衍悚然一惊，还来不及转身，一股力量就从后腰上传来，将他猛地推入了门内。 什……？ 这一刻薛世衍的心都凉了半截，脑子里懵懵的，只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他刚才的位置，绿色安全灯的光影投射在她脸上，仿佛是从灵异电影中穿越而来的邪恶怨灵。 门后面不是正常的路，而是一条深邃滑道的入口。 他冷不丁跌落进去，眼前黑暗一片。 滑道内部被人提前抹上了润滑剂一类的东西，一丁点儿能抓住或减缓速度的地方都没有。薛世衍四脚朝天，身不由己地被滑道送向未知的地方，凄厉的惨叫声一路旋转往下，不绝于耳。 而他的手机与棒球棍也在这个过程中掉了出去，和主人一起翻滚在滑道内，嘭嘭嘭砸了他不知道多少下。 ——如果早知道，他肯定不会带棒球棍过来了。 “小筝去厕所还没回来吗？” 位于凯迪仕游乐园地下的俱乐部，是【腐烂姐妹会】的秘密基地。与地面上鸦雀无声的氛围不同，这里正在举办线下派对，热闹非凡。 说话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朴素女生。 今天是闻人不筝的生日，除了【腐烂姐妹会】成员外，还有不少粉丝专程过来。现在是生日派对的第二场，之前吃过晚餐后，离家比较远的已经各自散去了，而留下来的都是要陪着闻人不筝这个小寿星玩通宵的，于是被她带着来到了这个秘密基地。 除了夏果、鞠晓彤和李可，大概还有七八位粉丝，都是喜欢耽美的女生。 凯迪仕地下俱乐部并不是规划中的运营项目，而是在建设之初就被闻人不筝预定下来的私人场所，用作【腐烂姐妹会】的工作室和娱乐地点。这个事情她从没和其他人说过，包括夏果，想给她们一个惊喜，而今天是这个俱乐部第一次对外开放。 半个小时前闻人不筝忽然说要去上厕所，让大家等她回来再切蛋糕，可现在还没有回来。 夏果也觉得有点奇怪，给闻人不筝打了个电话，却是没人接。 “估计是在准备什么吧，那丫头就别管她了！”李可的镜片上倒映着电脑屏幕上的光晕，头也不回地说。 她正在和三位粉丝开黑吃鸡。 音响里传出“哒哒哒哒——”的激烈枪械声。 【真的没事吗……】 夏果担忧的想。 ——凯迪仕游乐园马上就要拆除了。 这件事基本上只有【腐烂姐妹会】的成员知道。 这座游乐园本就是闻人不筝的任性产物，是她与父亲的赌注。第一次知道这事的时候，夏果着实被震惊到了，她知道闻人不筝的家庭不简单，但能随便建一座游乐园任由女儿挥霍的，还是多少有些荒诞。 闻人不筝出生在富裕家庭，被当做小公主般呵护着，也萌生了公主梦。 她一直以来就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那就是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 这座游乐园是闻人不筝梦想的具象化，但即便是闻人不筝那疼爱女儿的有钱父亲，也不是毫无底线地满足女儿的所有要求。 在女儿数年的软磨硬泡下，他最终答应了建一座游乐场的想法，然而这是有条件的——他会提供前期资金，而管理交给大女儿闻人不二，若有一天这座游乐园经营不下去倒闭了，闻人不筝直到大学毕业之前，都必须听从父亲的安排。 他原本预想最多半年，女儿就会哭哭啼啼跑回来。 一开始也的确如此，闻人不筝基本上没有什么钱的概念，再加上不过是个初中生，哪里懂什么创业？游乐园的一切设施，全部比照最好的弄，最后若不是闻人不二阻止，恐怕两个月不到钱就花光了——这还是不包括游乐园本身和地皮的情况下。 闻人不筝不懂世事，幸好她有个优秀的姐姐。 和闻人不筝不同，闻人不二是个养女。当初闻人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在领养了闻人不二很多年以后闻人不筝才出生，而在此之前，闻人不筝的父亲一直把闻人不二当做接班人培养。 这也是姐妹俩名字的含义，“不二”意味着无彼此之别，从此就是一家人；而“不筝”出生后，父亲给了她这个名字，希望姐妹俩相亲相爱，不要发生争执。 ——这或许，也是闻人不筝之所以会和姐姐如此不同的原因吧。 她的父亲只想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不要有太多心思。 然而久而久之，闻人不筝越来越娇生惯养，尽管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却一点自我生存的能力都没有，眼看就要变成一个除了样子就一无是处的“废人”了。 于是她的父亲在反思了许久后，改变了策略，打算以游乐园为契机，把这个小女儿给扳回正途。 至少，能有一点常识和自理能力。 他提供了舞台和道具，心疼又冷漠地看着小女儿在没有自己保护的现实中尝到苦头，让她明白——要维持自己的梦想，不是仅仅靠热情就可以办到的。 当然，这其中最辛苦的还是闻人不二。 作为游乐园的实际经营者，在有闻人不筝这个不谙世事乱提要求的拖油瓶的情况下，能把原本预期半年就倒闭的游乐园运营到现在，不得不说闻人不二付出了最多的心血，时常忙碌到半夜一两点。 但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作为父亲对她的考验。 从始至终，闻人集团的大老板，那位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都把这位养女作为最合适的接班人看待。 闻人不筝付出的没有姐姐多，但若论对游乐园的感情，绝对是最深的。在得知游乐园快要经营不下去的时候，她哭了好久，从拜托姐姐想想办法到笨拙地协助姐姐，再到最后认清现实，她从中成长了许多。 今晚既是她的生日派对，也是对这座倾注了姐妹俩太多心血的游乐园的告别仪式。明天之后，这座她梦想的具象化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夏果从闻人不二那里听说了这个事情，对方还拜托她能多陪陪妹妹。 所以这几天，夏果基本都在和闻人不筝到处玩，到处疯，连薛世衍的邀请都拒绝了。 经过夏果的陪伴和心理疏导，闻人不筝的情绪开朗了许多，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担心，怕那个丫头触景生情，又躲在什么地方偷偷哭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女生，这次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微微抬头。 李可那边玩游戏的声音很大，夹杂着枪械和游戏人物的惨叫声。不多时，夏果也听到了天花板上面确实有什么声音，而且那声音越来越明显—— “不、不会是老鼠吧？” 确定声音来自于天花板上面，戴眼镜的朴素女孩小脸泛白。 她可是最害怕那种肮脏的小动物了！ 来自头顶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即便是沉浸在游戏中的李可她们也听到了，纷纷摘下耳机询问发生了什么。而夏果眉头紧锁，目光在天花板上巡视，那个声音很飘忽，以极快的速度左右摇摆，而且…… 似乎是什么动物的惨叫？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一块隔板忽然翻开了！ 注意力都集中到天花板上的女孩们猝不及防，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其中尤其是那个戴眼镜的朴素女生。 嘭—— 一个巨大的阴影从黑漆漆的天花板缺口摔落下来，重重砸在了圣诞树似的生日蛋糕上！ “痛——” “……哈？” 夏果紧绷的身体忽然一愣，眼珠子鼓的圆圆的，直直盯着那个陷入到生日蛋糕里的身影。 一个名字爬到嗓子眼，呼之欲出。 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以这么无厘头的方式？ 第1章 神秘人的邀请（四） ================================== 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好大的老鼠啊啊啊——！！！” 戴眼镜的女生在极度惊恐之下误把薛世衍当做了老鼠，高分贝的尖叫声甚至让人产生房顶都快被掀掉的错觉。 夏果往前走，被这个女生一把拽住，疯狂摇头：“不、不要过去啊！这这这——这么大的老鼠肯定要妖怪啊！” 说着，就两腿哆嗦着试图拉夏果逃跑，让她哭笑不得。 “冷静一点，那是人，不是老鼠。” “……人？” 或许是因为夏果的身份，又或许是夏果镇定的眼神，总之抖成筛子的女生将信将疑地安静了片刻，把脑袋转向生日蛋糕那边—— “嘶——好亮！这是哪儿啊……” 薛世衍之前都走在光线暗淡的通道里，乍一下进入这么光亮的地下俱乐部，眼睛都快被晃瞎了。 他站起来，恰巧与那个戴眼镜的女生视线撞到了一起。 女生泛白的脸蛋微微抽搐。 瞳孔迅速扩张。 一个比刚才的尖叫更加高分贝的声音猛地从她嗓子眼里迸发出来：“男——男人啊！！！！” 接着这位朴素的女生就脖子一歪，嘎呜一下晕了过去。 啥——？ 薛世衍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咦，夏果？” 直到这时，在滑道里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薛世衍才发现了夏果。 而当看清这个忽然从天而降、浑身挂满奶油的人居然是薛世衍，坐在电脑前的李可和傻愣愣端着一杯酒的鞠晓彤也懵了，她们也不知道闻人不筝的计划，被这过于惊世骇俗的出场方式给惊的长大了嘴巴。 难道这是什么额外项目吗？ 粉丝里除了那个被吓晕的眼镜女生，其他不认识薛世衍的人倒是觉得刺激过于惊讶，以为这是生日派对的隐藏节目效果。 “太厉害了！”和闻人不筝差不多大的一位女生两眼放光，盯着天花板的那个缺口惊叹地说：“这种漫画里才有的出场方式……太帅了！呐呐呐，大哥哥！那里面难道有什么有趣的机关吗？！” 察觉到小女生崇拜的眼神，薛世衍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且不说刚才在滑道里受的罪，此时此刻，夏果锐利的眼神更加让他坐立不安。 对了—— 既然夏果在这里，哪威胁他的那个人……？ 刚想到这里，包括薛世衍在内，在场众人的耳朵再次听到天花板那个缺口里面传来了“哇呀呀——”的声音。 【这次又是什么？】 鞠晓彤仍傻愣愣端着那杯酒，一口都没喝。 很快，数道目光聚集的缺口处不意外的再次掉下来一个黑影。听到那熟悉的笑声，夏果眼睁睁看着仰起脖子的薛世衍又被重重砸入生日蛋糕的奶油中，而在他上面，之前消失了很久的闻人不筝以一个不雅的姿势趴着，还对众人挥挥手打招呼： “丫嚯——！” 才不是“丫嚯”啦！ 夏果捂住脸，无视了薛世衍的呻吟。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刚才还在担忧闻人不筝这小丫头片子的自己真是个大傻瓜，很显然——薛世衍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俩人那古怪的出场方式，都是闻人不筝搞的鬼。 被夏果搀着的眼镜女生悠悠醒来，待看到刚才那个男生身上的闻人不筝，仿佛脑子当即了一般，只呼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的气氛有点沉默，许久之后，眼镜女生才自言自语地说：“我还在做梦吗？” 闻人不筝从硕大的生日蛋糕里爬出来，漂亮的LO裙上挂满了白色的奶油。她看了看四周，特别是夏果无言以对的表情，嘿嘿一笑，拍拍手对众人说： “哇咔咔，是不是被吓到了啊？哼哼，不过这还不是最惊讶的哦——” 卖了个关子，闻人不筝眼珠子一转，一把拽住了再次起来的薛世衍，揽着他的手臂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夏果眉头一皱，搞不清楚这丫头的心思。 而知道更多的李可与鞠晓彤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果不其然，只见闻人不筝嘿嘿一笑，仿佛揭秘的魔术师般，对那几个女粉丝高声宣布：“噔噔噔——！今天你们可走运了，因为啊——我手边这位，就是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为果果前辈的角色赋予外型的神绘师！【瑶池小仙女】前辈！” 噗—— 鞠晓彤一口酒喷了出来。 “还不知如此哦！”大概是被众人连续不断的震惊表情给刺激到兴奋了，闻人不筝根本一点儿也没发现夏果愈发锐利的目光，大声说： “他还是我们果果前辈的青梅竹马兼男朋友！” 啥？！ 被这丫头拽住的薛世衍在刚才听到【瑶池小仙女】这个名字就知道不对了，当她说自己是夏果的男朋友时，更是差点儿又摔到蛋糕里。 刚想捂住这张乱造谣的嘴，可一旁夏果的目光却让薛世衍动作迟疑了一下。 “真的吗？！”和闻人不筝差不多大，名叫李瑶的女孩看了看薛世衍，又看了看表情复杂的夏果，难以置信地说，“居然……不过这个大哥哥挺帅的……” 而眼镜女生刘雯雯明显感觉到夏果搀着自己的手臂硬邦邦的。 “假的，别听她胡说八道。” 不等薛世衍澄清误会，夏果先一步说，“他的确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但不是我男朋友，你们几个也别跟着瞎起哄。” “诶？”李瑶等人诧异地看向闻人不筝。 闻人不筝似乎没料到夏果会反驳，刚还挺得意的表情顿时略显窘迫，话也迟疑了起来：“你和小仙……不，这个薛世衍哥哥不是都交往很久了吗？” “你听谁过的？” 夏果反问。 闻人不筝下意识看向李可。 夏果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也跟着射了过去。 “咳咳——我想，这大概是个误会……” 忽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李可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手指挠了挠脸颊尴尬地说：“我那时候和小筝开玩笑呢……哪知道她当真了啊。” 她的确没有说过薛世衍和夏果已经交往了，但她知道夏果是喜欢薛世衍的。身为朋友，李可自然希望对方的恋情能够成功，因此每当和小筝谈论起夏果那个青梅竹马的时候，都是以夏果男朋友的口吻说的。 这么算起来，锅肯定是李可的没跑了。 见夏果的眼神陡然变得恐怖起来，明明比对方大的李可欲哭无泪，扭过头向鞠晓彤求救。 然而鞠晓彤很识相，知道这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默默转过身品着喝了很久的那杯酒，什么话都不说。 【死小彤！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算了，”夏果忽然收回了盯着李可的视线，对闻人不筝说，“你怎么把世衍叫来了？” 今天是闻人不筝的生日，也是属于【腐烂姐妹会】的线下聚会，哪怕是薛世衍，夏果也不喜欢被“外人”打扰。 闻人不筝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怯怯地说： “世衍哥哥是小仙女前辈啊……我们还从没有真正聚到一起过呢，果果前辈……我事先没有通知你，你生我的气了吗？” 看着她这可怜的模样，夏果又怎么可能真的生气呢？ 更何况今天还是闻人不筝的生日。 【唉——她开心就好吧，毕竟是最后一个晚上了。】 自从知道薛世衍就是瑶池小仙女这个“真相”后，夏果的心情远比其他成员更加复杂。过去以为志趣相投的伙伴忽然变成青梅竹马，自己还一无所知，一想到以前在网上聊天的小仙女是薛世衍，夏果就不止一次懊恼的抓头，觉得自己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傻瓜。 更生气薛世衍瞒着自己。 她暂时不想拆穿对方，想等到某一天，薛世衍亲口告诉自己所有真相。然而这一切都被闻人不筝自作主张的行为给破坏了，她不得不提前和薛世衍面面相觑，尴尬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别提多别扭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薛世衍尴尬的根本不是这一点。 他怎么可能是什么瑶池小仙女？那是他的班长黎冬瑶啊！ “可是，‘瑶池小仙女’不是女生吗？”李瑶疑惑的说。 薛世衍抓住机会反驳： “所以说——我才不是什么‘瑶池小仙女’啊！” 我不是，我没有。 别瞎说啊！ 八、左右为难 “哼哼哼——小仙女前辈，就算你否认也是没有用的哦？” 对气氛的变化十分敏锐的闻人不筝察觉到夏果的纵容，一下子又恢复了活力，叉腰对矢口否认地薛世衍说： “在网络上装成女孩子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顶多算变态罢了。就算你用了‘小仙女’这种老气又矫情的ID，我们大家也不会鄙视你的！” 你刚才说“变态”这两个字了吧！ 给我向取了这个ID的班长大人道歉啊！ 薛世衍在心里吐槽。 与此同时，尽管到现在为止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大致上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忧虑是多余的，威胁他的人很明显就是这个小女生，而对方说的也不是自己所想的女装黑历史，而是在网上扮成“女生”这件事。 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到现在还不承认吗？”闻人不筝皱着眉毛，嘟着嘴凑向薛世衍，“我可是有证据的！” 证据？ 没了把柄的薛世衍坦荡荡，他可不相信有什么证据能把没有的事情说成有。 “你是看了我发给你的邮件才过来的吧？” 闻人不筝眼神锐利，宛如叼着烟斗的小侦探。 “哪又怎样？” “啧啧啧，还嘴硬吗？我是向小仙女前辈的邮箱发送的邮件，如果你不是‘瑶池小仙女’，你怎么解释你能收到我的邮件？” 什么？ 见对方信誓旦旦的表情，本来还很从容的薛世衍一下子就愣住了。 班长大人的邮箱？ “而且，”见薛世衍说不出话，她再得意的加码，“上次交原稿的时候，你大意了呢，用你男生身份的邮件给果果前辈发送了稿子——即使如此，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取名老土的网络人妖这件事吗？” 这丫头……说话还真毒啊。 但她的话却让薛世衍感觉不妙。 下意识看向夏果，对方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如果闻人不筝刚才说的是假话，夏果不会无动于衷吧？ 再次，薛世衍通过对方的话语，再联想到自己和黎冬瑶之前的事，瞬间梳理出了一个十分可笑、却又很可能的答案。 ——他们搞错邮箱了。 因为是黎冬瑶的事，薛世衍当时任由对方摆弄自己的电脑，如果真如这个小丫头所说，那么极有可能是当时的黎冬瑶弄错了。 这有可能吗？ 黎冬瑶居然用自己的邮箱给夏果发了稿子，还把明明就登陆了的邮箱设置成自动登录，导致这么久之后，自己无意中收到了本该是发给黎冬瑶的邮件？ ……太TM乱了啊！ 班长大人啊，你是有多不擅长电子设备啊！ 薛世衍想起和黎冬瑶赶稿那段时间，黎冬瑶的确对电子设备的使用方法很不熟练，连自己的手机有哪些功能都不清楚，还向薛世衍请教过。 但无论如此，对方的不擅长程度还是大大超过了薛世衍的理解能力！ 若非如此，他现在也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了！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如同推理完毕等待烦人痛哭流涕承认罪行的侦探，闻人不筝好整以暇地看着薛世衍。她才不相信在证据如此充足的条件下，“小仙女”前辈还能逞强什么。 而薛世衍的确遇到了有理说不清的困境。 周围女生们的视线让他亚历山大，尤其是夏果的视线，如同审视凡人的警官小姐。 但我真的不是“瑶池小仙女”啊！ 一方面，黎冬瑶跟他说过之所以不愿意和朋友们坦诚身份的理由，薛世衍尊重她的决定，而且这件事本就与他这个“外人”无关，他不想让黎冬瑶困扰； 再有，即便是不顾一切说了，说他不是瑶池小仙女，真正的瑶池小仙女是黎冬瑶。然后呢？他又该如何解释黎冬瑶用他的邮箱发送了稿子，并且时隔许久之后，他自己还接到了本该是发给黎冬瑶的邮件？ 照实说？ 别开玩笑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求生的本能告诉他：若是这样说了，说自己不仅帮一个女生赶稿子，还把那个女生带回了家，让她用了自己的电脑—— 他会死的。 尽管不明白这种吓人的预感从何而来，薛世衍却一点都不怀疑！ “算了吧瑶池，承认又不会少一块肉。”一旁的李可说，“不过你们把生日蛋糕弄成这样……还怎么吃啊？” 她给僵持的两人打圆场。 “放心吧，我还有备用的呢！” 闻人不筝一点都不担心。 “果然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干了啊。”鞠晓彤翻了个白眼。 闻人不筝借口去厕所之前，专门让大家把蛋糕推到这个指定的位置，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她到了之后才能切蛋糕。 现在想来，她就是想玩这种从天而降砸在蛋糕里的把戏吧？ “嘿嘿嘿，很有趣不是吗？” 闻人不筝露出狡黠的笑容。 但笑过之后，又立即用“侦探”的目光猛盯薛世衍，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还是不……” “对，我就是‘瑶池小仙女’！” 出乎意料的，之前还很嘴硬的薛世衍摆出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大方的承认了。 “……欸？”这倒是让正在兴头上的闻人不筝有点措手不及。 她还想再多玩玩侦探的游戏呢。 听到薛世衍承认自己是“瑶池小仙女”，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女粉丝纷纷发出“果然如此”的声音，还感叹原来“小仙女”真的是男孩子。 不知为何，她们几个飘过来的视线中透着一丝丝让薛世衍毛骨悚然的神情。 而夏果则早知如此，只是听到薛世衍当面承认，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如同吞掉了一只蟑螂，脸色格外难看。 “哼……哼，既然你承认了，那我就准许你参加我的派对吧。” 怎么听，都感觉得出闻人不筝语气中的不甘。 她还有很多后手没有拿出来，稍稍失去了点儿趣味。 派对再次开始，女生们各自回到之前正在玩的游戏中，只是隐隐约约间，薛世衍这个唯一的男性成了全场的中心，被当做大熊猫一样偷偷观察。 薛世衍一个头两个大，还是搞不清楚这里到底在干什么。可闻人不筝在他承认后就无趣地跑掉了，他只能看向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夏果，尴尬地走了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 夏果面无表情的反问。 还真不知道。 薛世衍满腹委屈。 在夏果语气生硬的解释下，他才终于知道这座游乐园是闻人不筝家开的，而此刻正在举办闻人不筝的生日派对，在场的都是和【腐烂姐妹会】相关的人士。 【班长大人，你害苦我了。】 薛世衍感觉自己像是走入食肉动物领地的小羔羊，浑身不对劲。 “要不要来点儿？” 夏果还对薛世衍生着气，解释完头一甩就去找李可了，鞠晓彤这时候凑过来，递给薛世衍一杯饮料。 “呃，谢谢。我不喝酒。” 闻到对方身上香甜的酒气，薛世衍摇头。 “之前在南岛不也喝过吗？”鞠晓彤淡淡一笑，“不过别担心，这杯不是酒，只是果汁而已。” 既然是果汁，那薛世衍就不再拒绝了。 ——正好，他来之前紧张那么久，现在也有点口渴。 当他仰着脖子喝饮料的时候，一旁的鞠晓彤眯着眼睛打量这个长相秀气的大男孩，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跑掉的闻人不筝又回来了。 她和几个女生把备用的生日蛋糕推进来，随后提着一套衣服跑向薛世衍，笑眯眯地说： “小仙女前辈，你之前不是说过很想COS小丑小姐吗？我今天专门为你准备了这套COS服装哦，很开心吧！” 眼神十分的不怀好意。 第2章 被整蛊的人（一） ================================ 一、Cosplay派对 薛世衍不知道“小丑小姐”是个什么鬼，但眼下这剧情无比熟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今天是闻人不筝的生日派对，派对的主题自然由她这个小寿星决定。而她为了整蛊一下薛世衍，同时也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准备了所谓的“COS生日派对”。 地下俱乐部的房间很多，比如休息室、更衣间、VR游戏室什么的，还特地为夏果预留了一间书房，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参考资料”——但现在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在切生日蛋糕之前，女孩子们捧着自己中意的服装到各个房间换衣服。薛世衍怀里也被闻人不筝强行塞了一套，就是那个所谓“小丑小姐”的黑白色COS服。 “这是前辈喜欢的，对吧？” 闻人不筝笑着说。 明明个头不大，却给薛世衍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给了他衣服之后，闻人不筝就揽着夏果的胳膊去更衣间了，夏果怀里抱着套布甲模样的服装，应该也是某种COS服。 等所有女生都关上门之后，摆着生日蛋糕的大厅里只剩下了薛世衍。 【这是前辈喜欢的，对吧？】 薛世衍不知道“小丑小姐”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否是黎冬瑶的兴趣，但现在他扮演的是“瑶池小仙女”这个角色，如果露出破绽的话，会大事不妙吧？ 他可不想当着夏果的面解释黎冬瑶的事情。 事已至此，薛世衍也别无选择，纵使他再不情愿，还是得再次走上女装这条路。 ——明明秋瑜现在都不强迫自己穿女装了，却又因为黎冬瑶的原因而重蹈覆撤。 而且在场还有那么多陌生的女生。 【不过，也没差吧……】 薛世衍安慰自己。 不就是女装吗？已经“千锤百炼”的自己难道还会怕了？ 这样想着，他找了个没人的空房间，把手上这一套服装摊开来看。 不得不说，这套衣服的暴露程度或许比不上过去在九龙山穿的那套夏服，但就羞耻度而言绝对要高上很多个等级。该说不愧是Cosplay吗？正常人根本不会穿这样的衣服出门吧！比起性感，更多的是中二。 这套服装有很浓厚的“小丑”元素，黑白相间的小丑帽，上衣自带的小披肩末端有小丑服装常见的绒球。但除此之外，也有很相当的演绎成分，例如斑马线似的长筒袜，露出肚脐的上衣，以及堪堪裹住胸部的抹胸。 鲜明的二次色彩——既除了漫画一类的人物外，根本不可能有人在现实中这么穿。 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小丑！ 薛世衍吐槽。 出于男性的本能，如果有女生为他穿上这套衣服，他肯定很兴奋。 然而让身为男性的自己亲自穿上这套衣服，就是另一回事了。 闻人不筝准备的很充分，不仅“贴心”的为薛世衍准备了银灰色的短发，还附赠了一套柔软的“胸部装甲”——这东西他见识过，甚至还用过，自然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嗯……比我上次用那个小了几个型号……” 饶是如此，薛世衍也不忘吐槽这个“小丑小姐”贫瘠的胸部。 此刻门外已经响起了女生们的交谈声，他知道再赖着不是办法，只能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将这套服装一件件往身上套。 首先是“胸部装甲”。 这东西看上去和上衣类似，有“领口”、有“袖口”，材质柔软拉伸性强，色泽与肤色相近。 尤其醒目的，是“上衣”胸前的两团“软肉”。 薛世衍有过经验，先在身上抹了层干燥的爽身粉，接着像穿衣服一样，撑开“胸部装甲”的下端套在脖子上，再拉伸下来，将手臂从“袖口”钻出去。 因为抹了爽身粉，这个过程意外的顺滑。 感觉身上像是多了套衣服，薛世衍望了望旁边镜子里“小家碧玉”的自己，老脸一红，默念“无视无视”，再把其他衣服快速穿上。 当他还在腿上套袜子的时候，等得不耐烦了的闻人不筝一下子闯了进来： “噔噔噔！前辈你好了吗！” 薛世衍吓了一跳，连忙扯起边上脱下来的衣服遮在身前。 闻人不筝眨眨眼睛。 “哦~~”的轻叹了一声，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不愧是前辈呢……” 薛世衍本身就偏秀气，再加上在抹胸衬托下“娇小可人”的小肉包，更是有一种幼齿的感觉。 仿佛才刚起床。 “出去！”薛世衍在对方的注视下愈发脸红，羞怒说。 闻人不筝嘿嘿一笑，慢慢往后退，随后拉上了门。 没一会儿，门外原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一下子热闹起来，虽然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薛世衍还是不可遏制的浑身燥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个臭丫头！】 过去薛世衍与闻人不筝见过几次，对这个小姑娘没有太大印象，只知道是夏果的忠实迷妹。可现如今，他恨不得去撕了那个小恶魔的嘴巴。 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 而且夏果还任由她胡闹，都不来帮自己！ 薛世衍满腹委屈，觉得自己掉入了狼窝。 又过了十几分钟，焕然一新的薛世衍才在门外闻人不筝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走出来。当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银灰色短发的小女生怯生生探出脑袋，这一瞬间，所有女生都感觉自己的心被揪起来了。 【好——好可爱啊！】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薛世衍自己除外。 什么鬼！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围观的珍奇动物。 “等——等等！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薛世衍一步步往后退，满头大汗。 在他对面，已经形成包围之势的女生们两眼发光，渐渐逼近了过来…… …… 【这些女生，难道都不知道礼貌是什么啊！】 薛世衍衣衫不整地从女生们的魔爪中逃出来，仍忿忿不平。 才刚认识没多久就把人当玩具，太过分了吧！ “你似乎很受欢迎嘛，‘小仙女’——”耳边忽然响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随后，一根葱白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了脑袋。 视线中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红发女骑士，星眉剑目，薄薄的嘴唇翘起一个冷酷的幅度。 这正是夏果COS的角色。 “或者……这时候应该叫你‘小丑’？” 夏果一语双关，捏着薛世衍下巴的手却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在她的提醒下，薛世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候是“瑶池小仙女”，这也就解释了刚才那群女生的热情——不是对“薛世衍”，而是对“瑶池小仙女”。 但想明白这个对此刻一点帮助都没有。 比起那群因为薛世衍女装外表而躁动的粉丝，显然情绪不明的夏果才是该他头疼的对象。 “……你生气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是‘瑶池小仙女’这件事……” “那是你的自由吧，”夏果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你喜欢在网上扮人妖什么的，装作陌生人和我接触什么的，以及明明会画画、喜欢耽美，还在我面前装傻什么的……我可是，完——完——全——全——不——在——意——哦——” 你这副模样分明就是超级超级超级在意好吧！ 身为青梅竹马的薛世衍哪里看不出来，现在的夏果完全就是一个蓄满了爆炸物的火药桶，只需要一点点的导火索，就会嘭的一声爆炸。 “你要相信我，这其中有很深刻的理由……” 不能说出黎冬瑶的事，又不能任由夏果的怒火继续上升，薛世衍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这种含糊的口吻根本不能满足夏果。 她锐利的眼睛愈发深沉，捏着对方下巴的手指也微微泛白，让薛世衍疼的眯起了眼睛。 “真可爱呢，”夏果意有所指地说，“明明是男生，却完全可以变成另一个模样……你很适合这个模样哦，世衍、可是性格却完全不同呢。” 薛世衍听不懂夏果在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点头。 到了切生日蛋糕的时候，夏果总算是放过了薛世衍，让他提心吊胆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 COS着战斗女仆的鞠晓彤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留下一句“你自己小心”就提着道具链捶，走向了同款女仆装的李可。 不过两人一个是粉红头发，一个是淡蓝头发。 李可和鞠晓彤说了些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薛世衍。 【自己小心？】 鞠晓彤警告的话语徘徊在耳边，让薛世衍眉头大皱。 难道—— 后面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吗？ 二、“枪”战 灯光暗下来，大厅里只剩下生日蛋糕上点燃的蜡烛。 闻人不筝站在比她还高的生日蛋糕前面，双手握在胸口，闭上眼睛许愿。 薛世衍不认识她COS的角色，只见大到夸张的蝴蝶结扎在脑袋上，像是兔子的耳朵。 许完愿，和众人一起吹灭蜡烛，大厅的灯光再次亮起来。 闻人不筝在夏果的帮助下给其他人分蛋糕。 当所有人都分到了蛋糕，闻人不筝忽然说：“生日派对上到了分蛋糕这个环节，不得不做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话语刚落，她猛地做了个标准的投掷动作，一大块蛋糕连带着纸盘子准确地砸在了薛世衍脸上。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刹那间，又有三块蛋糕砸向了薛世衍。 ——？？？ 薛世衍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成了被集火的对象。 但他还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躲过又一块蛋糕，找了个掩体躲进去。 “太天真了！以为躲起来就有用了吗！” 这个嚣张的声音是闻人不筝。 薛世衍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一个前滚翻从躲藏地点逃出去，下一秒，无数道湍急的水柱射在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除了他之外，所有女生手中都多了一把水枪。 【？？？】 太作弊了吧！ 水枪里填装的是乳白色的牛奶，有些甚至还是浓稠的奶昔。薛世衍一边躲避的同时，四下张望，终于在巨大蛋糕的后面发现了一整箱装着水枪和弹药“军火库”。 【靠！肯定是刚才我换衣服的时候这群女生弄来的！】 似乎是理解了鞠晓彤的刚才的意思，薛世衍拼着中了几枪的代价，狼狈的滚到蛋糕后面的箱子旁边，随手就拔出了一把步枪模样的水枪。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啊！” 说着，他就对着那些追过来的女生疯狂扫视—— 然而吓了一跳的女生们很快反应过来，薛世衍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我擦？？？” “哈哈哈——前辈，你就束手就擒吧！”领头的闻人不筝张狂大笑。 其他女生也十分不怀好意。 尤其是之前被薛世衍吓晕那个眼镜妹，更是带着报复的快感。 薛世衍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身为堂堂男子汉，被女装调戏就算了，在“战斗”这方面，他可不想输给这些女孩子！ 说时迟那时快，薛世衍趁着敌人大意的瞬间提起一大罐牛奶，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给自己的水枪里填装“弹药”。 “姐妹们，上啊！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 “哦——！！！” 这群女人疯了！ 边跑边往水枪上端狭小的入口灌入牛奶果然难度系数太大了，当手里的灌装牛奶见底，水枪里的容器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注满。 其中大部分都洒在地上了。 被女生们围攻的薛世衍回击了几枪，没两下水枪再次陷入“肾虚”状态。注意到这点的女生们斗志再次高昂，宛如骁勇善战的亚马逊女战士。 薛世衍狼狈地逃窜着，观察了一下四周，忽然眼睛一亮，猛地往右边冲过去，翻身跃入了摆放着各式各样酒水饮料的吧台。 这里是个完美的堡垒。 他浑身湿漉漉的，又是奶油又是牛奶，甜的齁人。喘息了一会儿，蹲着身子伸出手，在吧台上面胡乱摸了个瓶子，拿下来一看是杯红酒。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瓶酒刚开过，还没有喝几口，几乎是满的。 【只要是液体就没有关系了，对吧……】 被打的憋屈的薛世衍露出邪恶的笑容。 红酒的瓶口很小，很适合灌入到水枪之中。他拧开水枪注水口，将红酒的瓶口插入进去，咕咚咕咚很快就填满了水枪内部。 “现在，是反攻的时刻了！” 默数三声，他猛地站起来，端着水枪朝着吧台外面疯狂扫射，酒红的液体激射出去，打湿了冲过来的女生们的衣服。 但同时，他也再次“挂彩”。 和他对战的有五个女生，除了闻人不筝之外都是【腐烂姐妹会】的粉丝。 薛世衍毕竟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一开始女生们还本能的担心衣服，躲着红酒子弹，但债多不压身，身上的红酒多了，似乎也被激发出了血性，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看她们那凶狠的样子，仿佛是在说死也要拉的垫背的。 虽说吧台是个天然堡垒，但内部狭小，不是个久战之地。薛世衍趁着女生们还没有冲进来之前给自己挂上了个围裙，往围裙前面的大口袋里装了好几瓶啤酒和红酒，补充完毕就再次翻了出去。 “别想跑！” 【不跑才是笨蛋！】 莫名的，薛世衍有一种玩真人吃鸡游戏的感觉。 他没有看到夏果在哪里，倒是看到了李可和鞠晓彤两人各带着几个女生，朝对方扔蛋糕和射水枪。 因为几人的胡闹，原本干净整洁的大厅里现在到处是水渍和奶油，滑溜溜的，稍不注意就会摔到地上——比如那个戴眼镜的刘雯雯，就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摔到地上，连裙子都翻到了腰上。 “不，不准看！” 她脸红的能滴出水，爬起身鸭子坐在地上，拼命压着裙子，冲薛世衍大叫。 向上天发誓，薛世衍就好奇的瞄了一眼！ “去死吧！”刘雯雯挥舞着水枪，扣动扳机。 然而这凌乱的枪法根本没打到薛世衍，反而命中了自己的友军。 女生们几近透明的衣服上到处是淡红色或奶白色的液体，有些更是被刘雯雯射在了脸上，再加上运动而产生的嫣红，别有一番涩情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此刻薛世衍的形象，除了刘雯雯这个对男生格外敏感的存在，其他女生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衣服，反而兴致勃勃。 “不要一个方向追，你们几个从那边包抄！”闻人不筝受损最少，如同小队长一般，指挥着其他女生。 但就在几人快要追上薛世衍时，闻人不筝看着对方前进的方向猛地意识到什么，大喊一声“阻止他！”并加快脚步。 然而终究是晚了，摸到了电灯开关的薛世衍用力按下，大厅再次陷入到黑暗当中。 所有人都失去了视野，无头苍蝇似的警惕着四周。 薛世衍在关灯之前就闭上了眼睛，此刻最快的适应了黑暗。他轻手轻脚地摸上去，从几个胡乱转身的女生之间穿过，走到了闻人不筝这个可恶的小丫头面前。 闻人不筝仿佛察觉到什么，可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薛世衍捂住了嘴巴。 而她的两只手，也被薛世衍熟稔地反锁在了身后。 ——这是他和严立文“玩闹”时常被对方使用的招数，现在用到了闻人不筝这个小女生身上。 闻人不筝挣扎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其他女生的注意力，纷纷紧张地朝这个方向射击。 薛世衍按住闻人不筝的脑袋，蹲到地上，那些女生的攻击要么射偏了，要么打在了自己身上。 而受到攻击的人以为对方是薛世衍，便迅速展开反击。 在黑暗中，那些追着他的女生如预料中一般开始“自相残杀”。 “哼哼哼——”薛世衍得意的低声哼笑。 被搂在怀里的闻人不筝瞪大了眼睛，听到“战友们”攻击着彼此的声音，流下了“屈辱与悔恨”的“泪水”——不要误会，这里的意思是薛世衍射了她一脸。 他两腿夹住闻人不筝被锁在背后的手，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朝她脸上不停滋。 “呜呜呜——” 射了一次不够，薛世衍一直往羞愤的闻人不筝脸上射，让这个骄傲的小女生满脸狼狈，羞愤欲死。 很快，伴随着黑暗中女生们的尖叫声，薛世衍射的不能再射了，无论怎么扣动扳机都再也没有液体喷涌出来，只好放下枪，对闻人不筝低声说： “认输了吗？”他倒是想再填装些“子弹”，可惜没有第三只手。 第2章 被整蛊的人（二） ================================ 三、鞠晓彤的问题 当他正得意的时候，一道强烈的光从上方照射过来。 薛世衍吓了一跳，刚想站起来就被一道不可匹敌的力量压了下去。直到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薛世衍才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沙发旁边，而沙发扶手上坐着的，正是一直不见踪影的夏果。 夏果高傲地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蹲着的两人。 她翘着二郎腿，穿着皮靴的一只脚踩在薛世衍肩膀上，仿佛抖S女王。 不等薛世衍说些什么，夏果忽然俯身过来，手电筒的光晃得他眼睛刺痛，而同时，一把水枪的枪口抵在了薛世衍的脑门儿上： “你玩的，挺开心吧？” 说着这句话，夏果的视线移动了对方怀里的闻人不筝上。 只见这个可怜楚楚的小女生满脸都是来自自己手枪里的乳白色牛奶，发型也乱糟糟的，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别提多狼狈了。 夏果见到这副画面眼皮直跳，笑容更加阴鸷。 “这是……” 薛世衍想解释自己是被迫反击的，是这群女生先动的手，然而夏果的表情让他安静的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顶撞夏果比较好。 “真是个调皮的‘小丑小姐’呢。” 夏果眯着眼睛，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张嘴！” 当薛世衍懵懵懂懂的张开嘴巴，那把抵在脑门儿上的手枪顺势就塞到他嘴巴里。 “让我也，加入你们吧？” 说完，夏果就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 “咳咳咳……” 薛世衍被乳白色的牛奶呛到了喉咙，止不住地往外咳。这让夏果的目光愈发明亮，仿佛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一直到把水枪里的牛奶射完，才恋恋不舍地扔掉了枪。 而这时，大厅的电灯也被鞠晓彤打开了。 众人再次恢复了视觉。 “欸——原来是你在射我！” “什么啊，都脏兮兮的了……” “身上好黏呀。” 闻人不筝从薛世衍怀里挣脱出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带着那些女生们去洗澡换衣服了。 薛世衍也被夏果给拽了起来。 “还愣着干嘛？”夏果白了他一眼。 薛世衍“啊？”了一声，又挠着后脑勺问：“你不是生气了吗……我想你的气还没出够呢。” “你——” 看到薛世衍这冒着傻气的真诚表情，夏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晌之后，与薛世衍对视的她才脸蛋微微泛红，狠狠跺了跺脚：“你这个笨蛋！快去把这身脏兮兮的衣服给我换了！真是……真是个色胚子！” 色、色胚子？！ 薛世衍完全搞不懂夏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的样子有很涩情吗？ “快去啦！” 薛世衍这边还在想呢，夏果终于被他的迟钝给打败了，气急败坏地踹了他屁股一脚。 这个地下俱乐部一应俱全，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以闻人不筝那丫头的性子来说，八成也是有的。 而洗澡的地方有两处，分别是一个大浴室和一个小浴室，大浴室里还有个类似于温泉的池子，不过那里面只是热水而不是温泉。 此时两个浴室都被女生们占据着，哪怕薛世衍此刻的模样比女生还要女生，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去和女生们一起洗澡，便摸索着找到了卫生间。 ——至少，先把黏糊糊的脸和头发给洗一下。 摘掉假发，对着镜子照了照，薛世衍还是没明白刚才夏果为什么说他是“色胚子”。耸耸肩暗道八成又是夏果的奇怪逻辑在作怪，便不再去想，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 洗掉了脸上的奶油和牛奶，他找不到洗发液，就将就着把洗手液抹到头发上。 【话说，刚才夏果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边洗，薛世衍一边做“战后总结”。 直到关灯之前，他都没有发现夏果的踪影，而从关灯到抓住闻人不筝，再到射完水枪里的牛奶，期间不过短短几分钟，夏果又是如何摸到自己身边，还未卜先知似的带着个手电筒？ 可能性或许只有一个——从一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夏果的眼皮子底下。 女生们洗澡总是很慢，听着浴室那边传来的打闹声，薛世衍百无聊赖地靠在洗手台旁边，拉了拉黏在皮肤上的衣服。 现在是夏季，这套衣服虽然很清凉，但在布满牛奶和奶油的情况下，让他觉得格外闷热难受。 “喂。” 不知什么时候，鞠晓彤出现在厕所门口。 她靠在门框边，斜视着薛世衍，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扔过来：“你先用这个擦擦吧。” “呃……” 薛世衍接住毛巾，见鞠晓彤一副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清爽模样，尴尬地问：“这个……不好吧？” 这条毛巾刚才挂在鞠晓彤脖子上，而她又刚洗完澡，岂不是说…… “看不出来，你还挺纯情的？” 鞠晓彤楞了下，微笑说。 【什么叫看不出来啊……我难道长着坏人脸吗？】 “别想多了，我也不可能把用过的毛巾给男生用，”鞠晓彤哼了一声，淡淡地说，“我还嫌弃你呢。” 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薛世衍反倒是放心了。 他擦着身上的牛奶时，听到门口的鞠晓彤又说：“那个，趁现在没人打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果然不是无缘无故过来给自己送毛巾。 薛世衍想。 但自己和这个叫鞠晓彤的大学女生只见过几次面，她有什么要问自己的？ 还是说……是关于“瑶池小仙女”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薛世衍就不得不谨慎回答了，不能漏出破绽。 【这算什么事啊……明明一开始还想着否认，现在却想着怎么不被拆穿……】 只能说事态转变的太快，身不由己。 不过让薛世衍想不到的是，鞠晓彤问自己的事情和“瑶池小仙女”完全没有关系： “你有个妹妹，对吧？” “……啊？”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鞠晓彤见薛世衍的反应，笑着说，“秋瑜是女孩子，对吧？” “我说不是你信吗？” “你否认也无所谓，这改变不了我的看法。” “你怎么知道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薛世衍也变得不再那么坚持为秋瑜隐瞒性别了，在他看来，越多人将秋瑜看作女生对她的病情更好——当然，她学校里的那些同学除外，毕竟人多口杂，难免出现一两个不怀好意的人。 至于鞠晓彤，一来她是夏果的朋友，品行应该不错；二来这人与秋瑜是两个圈子的人，就算她知道了，也对现实没什么影响。 所以薛世衍才这么快就松口。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鞠晓彤语焉不详地说。 她可不想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说摸了妹妹的胸部。 若是一般的女生也就罢了，她的情况特殊一点，自然也对这样的行为敏感得多。 薛世衍见状也没多问，但心里想着八成是从夏果那里知道的。 “所以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确认秋瑜的性别？ “当然不是，”鞠晓彤摇头，“我……嗯，这个怎么说呢——” 她蹙着英气的眉毛，想着合适的措辞。 薛世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人连秋瑜的性别都知道了，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吗？ 半晌，鞠晓彤才轻咳一声，郑重其事地看向薛世衍： “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认真回答。” “呃……您说。” 薛世衍也被对方那严肃的表情给弄的有点紧张了，不自觉摆正了站姿。 “你——” “喜欢秋瑜吗？” 四、不懂了 你—— 喜欢秋瑜吗？ …… 这算什么问题？ 倒不如说，这个问题由鞠晓彤问出来很奇怪吧？ “你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鞠晓彤看出了薛世衍的疑惑，再次说，“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你——薛世衍，对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并且还是个美少女的秋瑜，喜欢吗？” “不是‘妹妹’，而是‘秋瑜’。” 她着重强调。 这下子，薛世衍就完全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个，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秋瑜是我的妹妹，也只可能是妹妹。” 薛世衍皱着眉说，“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真的吗？你从没有把秋瑜当做女性看待过？我是说，除了妹妹之外的异性。” 鞠晓彤再问。 薛世衍不懂她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 想了想，他反问说：“打个比方，你有个姐姐吧？叫李可那个女孩子，如果你是男生，你会把她看作姐姐之外的异性吗？” “会。” “所以说……” 话说到一半，薛世衍突然卡壳了。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眼珠子瞪的老大，直愣愣盯着门口的鞠晓彤。 “我会，”鞠晓彤的语气中没有半分迟疑，“不用换位思考，即使是女性的我，也从来没有把李可当做我的姐姐。” “哦，这样啊。你吓了我一跳。” 薛世衍松了口气，讪笑一下，想回到刚才那个话题。然而鞠晓彤不给他敷衍过去的机会，认真又诚恳地说： “你没有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喜欢李可，是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不允许被其他任何人抢走那种喜欢。” 这下子薛世衍彻底装不下去了。 眼中的惊骇显而易见。 “‘女同志’，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鞠晓彤淡然地笑。 “不……等一下，更重要的是她是你姐姐吧！” 薛世衍虽说比较传统，也没有特殊的性取向，但对他人是否喜欢同性并不在意，最多也就惊讶一下——大致意思是，别人的事和我没关系。 可鞠晓彤这个情况明显不同！ 即使是同性之爱，这也算是禁忌中的禁忌了吧！ “你的反应是正常的，如果是当初的我，也很难理解。”鞠晓彤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不过和你们一样，我和李可没有血缘关系，分别来自不同家庭。如果不是父母走到一起，最大可能就是成为陌生人吧。” “遇到那个人之前，我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喜欢上女生；如果不是她，喜欢上自己‘姐姐’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我想都不敢想。” “但是——这就是事实，”鞠晓彤慢悠悠地说，一如她平日里的风格，“既然是事实，那就只能接受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自然，就像种子春天会发芽、夏季会开花、秋季会结果，反倒让薛世衍觉得自己认为不正常这件事才是最不正常的。 有些急促的喘了口气，薛世衍甩甩头，放弃了思考正确与否的问题。 归根究底—— 正如他对同性之爱的看法一样，这是鞠晓彤和李可两人的事，再大的困难与阻碍也只能由她们自己去闯，无论如何……和他没有关系。 “但我和秋瑜不同。” 薛世衍说。 把秋瑜当做是可以交往的异性看待——且不说自己心里那道坎，对秋阿姨就是极大的不尊重。 “你确定？” “我和你不一样。” 薛世衍被追问的有点烦了。 任谁突然被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反复追问“你喜不喜欢你的妹妹”，都会恼火吧？ “你从没有对秋瑜产生过异性的感觉？” 薛世衍想义正言辞地说“当然没有！”，然而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真的没有过吗？ 过去被秋瑜钻进被窝的自己；在游乐园被恶作剧，让秋瑜坐到怀里的自己；在那个美丽的南岛海滩，被秋瑜亲吻了脸颊的自己…… 真的真的，一点点对于异性的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 饶是如此，这迟疑的瞬间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是么，”鞠晓彤不置可否，“如果是这样，那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好的事吧。” “她们？” “装傻的男生可是会被讨厌的哦？”鞠晓彤慵懒的笑。 随后仿佛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伸了个懒腰露出纤细的腰部，对薛世衍平淡地说：“抱歉，打扰了你这么多时间。唉……我是真不擅长这么麻烦的事来着，不过身为朋友又不能不问……但也仅止于此了，你们的事，是要你们自己处理的。” 在某种程度上，鞠晓彤和薛世衍是一类人。 她转过身往大厅方向走，摆了摆手： “浴室那边应该空了，你去洗澡吧。”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浴室那边已经没有女生们的嬉闹声了。 薛世衍脑子里乱乱的，因鞠晓彤而带来的冲击还没有那么快消散。脱掉湿漉漉的衣服，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沉吟片刻拧开了水龙头，任由从上而下的热水浇在身上。 长长的刘海贴在额头，连眼神都晦涩下来。 直到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水温太高了，被烫的手舞足蹈。 【……笨蛋一样。】 或者说，的的确确是个大笨蛋。 薛世衍这边还在阴郁呢，浴室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他预料不到的声音：“我进来了哦？” 是夏果！ 她她她她……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等！等等！我还在里面啊！” 薛世衍生怕夏果突然闯进来，连忙用毛巾遮住下面。 门外的夏果顿了一下，接着发出令他熟悉的狐狸笑容：“哎呀~听这声音，不是我那色胚子青梅竹马吗？明明和那么多女生在浴室里亲亲爱爱了，还没有满足，自己在里面解决吗？” 瞧瞧，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一点儿女生该有的矜持都没有！ “谁和她们亲亲爱爱了啊！我才刚进来啊！你你你……你不要进来啊！” 当听到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他整张皮都绷紧了。 如果是夏果的话……她真会这么干的！ “讨厌！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夏果在门外发出矫揉造作的声音，“再说，我难道冤枉你了？刚才在大厅里，你和不筝那丫头玩的不是很开心吗？” 所以说——还在生气吗？！ “我道歉！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会郑重道歉的！至少这时候，你不要给我乱来啊！” “欸——你这样反而让我像是坏人一样呢。我有在反省哦，刚才把那个塞到你嘴巴里，还射进去那么多。你一定很不舒服吧？我才是应该道歉，让我来给你擦背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事为什么到了你嘴里变得那么像黄段子？？？】 “女孩子就给我矜持点啊！” 薛世衍沉痛反思，怎么他身边的女生一个个都这样？ 上次李秋妤在他洗澡的时候硬闯浴室，还闹出好大的尴尬。现在夏果又来！ 难道欺负他就这么好玩吗！ “我只是想给你擦背……”夏果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委屈。 “别装了！你以为瞒得住我吗，我都听到你心里那只狐狸在笑得打滚了！” “嚯嚯——看来我青梅竹马的耳朵出了问题呢，都产生了幻听。” “姑奶奶！你到底想怎样啊！” “让我进去！” “不许进来！” “桀桀桀桀——既然让你发现了，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软的不行来硬的，大爷我今天是进去定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山大王！ 而且那个笑声是不是过于猥琐了？别忘了你美少女的人设啊混蛋！ “我进来了！” 随着这一声激动的宣告，紧闭的浴室门猛地被推开—— 第2章 被整蛊的人（三） ================================ 五、独处 “什么嘛……你穿衣服的速度倒挺快的。” “你在失望个什么劲儿啊！” 趁着刚才和夏果扯淡的间隙，薛世衍迅速穿好了衣服，不过泡泡之类的当然没时间清理，让他看起来很滑稽。 “嘁——谁稀罕。我是来给你送干净衣服的，赶紧收拾了过来。” 夏果把捧着的干净衣服丢到旁边的篮筐里，冲薛世衍做了个鬼脸就走了。 顺便还拉上了门。 【这家伙……】 之前还板着个脸，现在又这副样子，薛世衍都不知道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 洗干净身体，他走到那个篮筐前，弯腰提起里面的衣服。果不其然，又是一套女装，还是和他第一次女装时那件十分相似的吊带长裙。 “居然还有裤袜……” 看着手里轻飘飘的物品，以及篮筐里面一双红色皮鞋，薛世衍脸都黑了。 ——【一定要穿哦！】 鞋子里放着一张纸，纸的右下角还有个吐舌头的简笔画。 回到大厅，薛世衍的新形象又引起了女生们的注意。之前COS“小丑小姐”时，女生们只是堵着薛世衍强势围观，动手的只有闻人不筝，而经过“枪战”之后，女生们对薛世衍的生疏感基本消失了，“瑶池小仙女”的形象更加鲜明，因此—— “喂！不要乱摸啊——！” 薛世衍被女生们围住，大腿不知道被谁摸了一下。 “好光滑……” 很快，他的胸部也被袭击了。 女生们化身痴汉，对柔弱无助的薛世衍上下其手，而李可那个拍照狂魔不但不帮忙，还变本加厉地指挥着女生们，冲着薛世衍一通狂拍。 薛世衍忍无可忍，仗着男生的力量优势硬是从包围圈中闯出了一条路。 从大厅里逃出来，身后的脚步声迅速逼近，薛世衍左右看了一眼，忽然手腕被人拉了一下，踉跄着退入到一个黑暗的房间。 啪—— 灯亮了。 薛世衍看清这是一间狭小的储物室，而拉着他手的，正是夏果。 夏果仍然COS着那位红发的女骑士，抱着手，戏谑地盯着薛世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又这副模样了？” 薛世衍的白裙子都被那些女生们揉皱了，脸颊绯红，凌乱的刘海贴在满是汗水的额头上。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啊！” 他抱怨。 若不是这套衣服，他怎么可能被当做玩具一样蹂躏？ “你是说怪我咯？” 夏果撇嘴，一副“不识好人心”的模样：“你以为这是哪里？你原本那套衣服被小筝扔到洗衣机里去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一堆COS服里挑出这件稍微比较正常的，你还怨我？” “还是说……你比较中意那套小丑服？” 一想到“小丑小姐”那套COS服的耻度，薛世衍猛摇头。 夏果说的也对，这里是闻人不筝为【腐烂姐妹会】提供的秘密基地，就算是准备了衣服，也不可能有男装。 这个事实让薛世衍更加沮丧了。 “有什么关系，你很有经验了吧？而且……”夏果上下打量着薛世衍，“哼，明明在网上扮女生，还装出不情愿的样子。你个闷骚男。” 【闷……闷骚男？！】 “谁闷骚啊！” “除了你还有谁？呵，装得还真像，连我都被骗过去了……啧，区区一个薛世衍。” 夏果的语气中隐约有一丝不甘。 薛世衍翻白眼，搞不懂夏果这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但他也明白夏果并没有被骗，“瑶池小仙女”毫无疑问是女生，而且还是他的班长大人。 不过这一点他不能说，只能让夏果的误会越来越深。 “你知道我最讨厌被人骗的感觉吧？” 夏果话锋一转，直球对决。 薛世衍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既然“承认”自己是“瑶池小仙女”，他就预感到会有现在的场景，甚至可以说，以夏果风风火火的性格居然能忍到现在才是奇迹。 也就是薛世衍了。 正因为这个人是薛世衍，才能让夏果的心绪如此紊乱。她原本不打算这么快拆穿，给薛世衍时间坦白，也给自己时间整理心态，然而闻人不筝那丫头打乱了这个节奏，让夏果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薛世衍。 所以她的态度才会如此反复。 哪怕再不爽，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总是能很轻易就让自己气馁。 生气气不起来，而装出无所谓的态度又感觉软弱，好像认输了似的。 “对不起——” 薛世衍低头认错，但这个态度却又让夏果更加恼火。 “我……真想揍你一顿！” 她用力把薛世衍推到门上，身子贴上去，高高举起拳头。 薛世衍认命般闭上眼睛，只是眼皮止不住的抖——对于夏果拳头的威力，他还是怕的。 “你不躲吗？” “……如果这能让你消气的话。” 【又是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对着那张熟悉而娇柔的脸蛋，夏果终究是下不去手。 “就像真正的女孩子一样。” “——欸？” “哼，有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生错性别了，”夏果放开薛世衍，退后几步，坐在一个箱子上，“这件事我就姑且原谅你了，但下不为例！另外作为惩罚，我要你画一个以你自己为主角的耽美漫画！” “啊？” “‘啊’什么‘啊’？不乐意？”夏果睥睨着薛世衍。 “不……这，这个嘛……” 薛世衍汗如雨下，感觉到夏果的气势又陡然拉高了。 以他为主角虽然哪里怪怪的，但若是能让这件事敷衍过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可让薛世衍为难的是，真正的“瑶池小仙女”是黎冬瑶，他可一点儿都不会画画！ “至于剧情嘛，这个我会找时间写出来的，”夏果坏笑，“到时候就拜托你了哦，小仙女老师？” “我觉得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行。” 夏果脸拉了下来，让薛世衍叫苦不迭。 “总之就是这样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可不要到时候借口说没有时间。”夏果从箱子上跳下来，拍拍裤子，往门口走，“咱们回去吧，她们这时候应该消停下来了。” 从薛世衍身边经过，握住门把。 她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又转头模模糊糊地说： “那个……嗯，就是在南岛的时候……” 可还没等薛世衍回答，她又摇头说：“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忘了吧。” 两人回到俱乐部大厅，李可正捧着相机对着一堆COS女生疯狂拍照。她们这时候大多穿着男性服装，其中还有薛世衍比较有印象的——就是上次黎冬瑶画的角色。 等等…… 男性角色？ “夏——果——”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薛世衍咬牙切齿地看向夏果。 但夏果只是“诶嘿~”一声吐了吐舌头，见薛世衍脸色不善，立马脚底抹油跑到鞠晓彤身边，给对方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彤彤我爱你！” “喂——”鞠晓彤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推倒在地上，“果果你想压死我吗？” “嘿嘿嘿~” “发生什么开心的事了？笑得这么傻。” “有很傻吗？” “嗯，很傻。和偷吃到瓜子的仓鼠似的。” 薛世衍吐出一口气。 表示很习惯了。 【那么容易就相信夏果的自己真是大傻瓜。】 难得刚才他还以为冤枉了夏果而略微有些愧疚。 现在想来，那时她恐怕肚子里早就笑开花了吧？ 那只腹黑狐狸！ 六、看电影 乱糟糟的俱乐部大厅已经被女生们简单地收拾过了。大约到了晚上9点，闻人不筝叫上几个女生和自己一起把其他房间的沙发拖出来，半圆型堆在一块超大的屏幕前。 做完这些，她累得喘了口气，这才转身拍拍手对其他人说： “停一停，停一停！现在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碟片放入蓝光播放机中，镶在墙壁上的液晶屏幕立刻亮了起来。 随之而起的，还有一段抒情的钢琴曲。 薛世衍不明所以，被夏果拉着找了个位置坐下，而其他正在摆Pose拍照的人也纷纷过来。 鞠晓彤看向坐在一起的夏果和薛世衍，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抓住想要坐到夏果旁边的李可，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走向沙发的另一边。 很默契的，夏果和薛世衍两边位置上都没有人过去坐，仿佛那是个禁区。 倒是闻人不筝这丫头无所顾忌，放完碟片就一屁股坐到薛世衍边上，对他微微一笑：“小仙女前辈，这是你最喜欢的动画电影哦？” 嗯？ 薛世衍一愣。 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随着钢琴曲舒缓地弹奏，液晶屏幕上出现了动画的OP，只见里面一个女角色都没有，全是或粗犷、或俊美的男性。 他的心又揪起来了。 自从到了这个狼窝，他紧张的心情就没一颗消停。 ——像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谁能想到，我一个钢铁直男居然会跑到这里陪着一群腐女看BL动画……】 “小仙女前辈，你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啊？” “嗯……我忽然想上个厕所，你们……” 薛世衍想借助尿遁逃跑。 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手就被旁边的闻人不筝死死摁在了沙发上：“你逃不掉的，哼哼哼……” 闻人不筝阴鸷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又露出可爱的笑容： “啊——！我知道了，小仙女前辈肯定是因为没和大家一起看过，所以有点紧张吧？没关系的，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她可没忘记刚才“枪战”时的屈辱。 小小的胸膛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你说对吧，果果前辈？” “是啊，世衍，”夏果帮腔着，“再说了，你洗澡之前不才从厕所里出来吗？这么快又要上厕所……” 她故意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向薛世衍，眉头微蹙，似乎在忧虑什么。 【你这什么眼神……】 薛世衍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 在闻人不筝和夏果的一唱一和下，薛世衍的尿遁战术胎死腹中。他不得不在两个女生的夹攻下正襟危坐，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液晶屏幕上的羞耻画面。 “二之宫……” “老师……” “二之宫！” “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部BL动画的男主角是个爱把自己打扮成女性的人，和此刻的薛世衍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是一所中学教语文，同时兼任围棋社团指导老师。 因为家里姐姐众多，男主角从小对自己的性别认同产生了障碍，以女性自居。 随着年纪的增长，男主角不得不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的癖好，然而一回到家里就会进入“女性状态”。根据剧情介绍，男主角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全是姐姐们把他拉扯大，而对于他的异常行为，溺爱弟弟的姐姐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男主角还对裁缝很有天赋，自己和姐姐们的许多衣服都是他设计制作的。 这些还不是全部槽点，最让薛世衍无言以对的是——男主角根本一点儿都不像女生，倒不如说，身材颀长魁梧的他更像是个拳击手。 或许体育老师才是更适合他的教师岗位。 围棋啊、裁缝什么的，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 “这绝对哪里有问题吧！” 见到这位男主角穿着自己缝制的漂亮裙子，没有一点自觉地出门逛街，薛世衍开始怀疑这到底是BL动画还是搞笑动画了。 “这部动画当年的票房可是能排在动画电影的前五呢，可经典了！”闻人不筝说。 【我认为大部分人是冲着‘搞笑动画’去的。】 “世衍是起了好胜心吗？”夏果调侃，“也难怪呢……毕竟像世衍这样完美的女装可是很少见的，所以对男主角的态度很从容吧？” “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好胜心！” 他堂堂一个钢铁直男，为什么非得对BL动画里的男主角较劲不可啊！ ——只是他现在这装扮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随着剧情的推进，另一个主角也登场了。 这个人叫“二之宫和也”，是男主角班上的学生。 仿佛两个极端，二之宫同学体型矮小，容貌秀美靓丽，却出生黑道背景，是“山禾组”的大少爷。 他是学校闻名的不良少年，明明长得乖巧可爱，最擅长的反而是各种崩坏嚣张的颜艺表情，把逃课打架当做日常。 两人“第一次”相遇是在男主角被混混们调戏的场景——薛世衍看到这里又忍不住吐槽：这些混混的口味这么重吗？ 在混混们淫荡的奸笑声中，我们的二之宫同学闪亮登场。他趿着木屐，把校服当做斗篷披在肩上： “喂，你们哪边道上混的？” 他嚼着口香糖，操着混混口音，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知不知道这地盘是我罩的？” 很显然，这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混混们并不认识这位“山禾组”的大少爷，一见居然是个中学生，纷纷大笑： “哪里来的小鬼，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 “就是就是，滚回去吃你娘的奶吧！哈哈哈哈——” 二之宫同学被这样嘲讽，原本懒洋洋的表情瞬间黑了。 “大爷我三岁就戒奶了——” 话音未落。 二之宫同学帅气地将校服一扔，木屐将地面踩得哒哒响，猎豹一般冲向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混混。 “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虫子！” 啪！ 电光火石之间，二之宫同学被一巴掌扇到地上。 “这小子是来搞笑的？” 一个混混甩了甩手。 “二之宫同学！”男主角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担心地喊。 “呸——”站起来吐了口血水，二之宫疑惑地看向被混混们堵住的男主角，“小姐，你认识我？也罢……既然可能是认识的人，我就更不能不管了。” “这人脑子没病吧？”看到这里，薛世衍又吐槽。 且不说他不自量力的行为……难道他就没发现那个所谓的“小姐”是个男人吗！ 而且他是你老师吧！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老师吧！ 你就一点儿都没认出来吗！ “别说话，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时刻了。”闻人不筝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二之宫的行为激怒了混混们，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然而纵使如此，他还是一次一次站起来，眼神坚定而固执。 “这小子是铁做的吗？” 混混们打的手都疼了。 “哈……哈……这就认输了吗？我还没有使出全力呢。”二之宫同学鼻子淌着血，狰狞地笑说。 【我愈发确定这是部搞笑动画了。】 “二之宫同学，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男子汉怎么可以对需要帮助的女性视而不见——来吧，让我瞧瞧你们的本事！” “二之宫同学……” 男主角眼角湿润了，紧抿着红艳的嘴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就在混混们又要冲向二之宫时，“她”忽然怒吼一声，砂锅大的拳头重重打在了一个混混后脑勺上。 这个混混当场倒地，不省人事。 “看到这样的二之宫同学，我好像也有了勇气，”对混混们惊骇的表情视而不见，“她”泪眼婆娑地盯着摇摇欲坠的二之宫，“所以……这次换我来保护二之宫同学吧！” “艹……你个臭娘们儿竟敢打我兄弟？” 一个混混操起水果刀冲过来，被男主角随手缴械，再抬脚踹在裤裆上。 “惹怒女生，可是会遭到报应的哦！” 男主角仿佛化身狂暴的黑熊，秋风扫落叶般将所有混混打倒在地。 任何人都承受不了“她”的一巴掌。 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2章 被整蛊的人（四） ================================ 七、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强。】 二之宫同学看到男主角那强悍的战斗身姿，脸上不知不觉产生了红晕。 他—— 恋爱了。 “二之宫同学！”解决掉混混们之后，男主角走上前搂住了二之宫。 “小姐——” 二之宫眼神迷离，颤巍巍从兜里掏出手机，“能加个微信吗？” “二之宫同学……” “小姐……” “二之宫同学……” “小姐……” 两人“基情对视”的画面让薛世衍不忍直视，把脸转向一边。 却发现夏果被感动的热泪盈眶，连抓着自己的手都用力捏紧了。 而另一边的闻人不筝同样一副被感动到了的表情，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往嘴里猛塞爆米花。 【这……难道是该被感动的场景吗？】 薛世衍扫了一圈，发现那些女生们要么被感动到哭了，要么兴奋的手舞足蹈，只有他一个人完全GET不到亮点。 “没心没肺！”闻人不筝批评。 夏果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问：“如果有一天我被坏人欺负了，你会像那样来救我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 薛世衍的回答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毫无求生欲望”： “开玩笑，这世上还存在能够欺负你的人？” 从小到大，夏果能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有敢欺负她的？ 不要命了？ ——别人要不要命不知道，反正薛世衍肯定是不要命了。 “蠢到家了……” 连闻人不筝这初中女生都看不下去了。 果然，听到这钢铁直男的回答，夏果眼底一丝丝的期待也消失的无隐无踪，面无表情盯着薛世衍，捏着他的手愈发用力。 薛世衍被捏的生疼，无辜的表情似乎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 “那如果真的发生了呢，你会怎么做。”夏果眯起了眼睛，对正在播放的动画也不在意了。 “这太难想象了……要不你举个例子？” “……” 夏果磨了磨牙齿，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恐怕已经揍在薛世衍脸上了。 但她还是长长舒了口气，认真想了想说： “就比如我在家里，一个强盗突然闯了进来……你怎么做？” “我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你不是说你家闯进去一个强盗吗？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薛世衍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 夏果火气都快冲上喉咙眼了，低沉着声音说：“就假定你知道。” “那……”薛世衍考虑片刻，“我会报警。” “哦？比起报警，难道第一反应不是帮我赶跑强盗吗？” 夏果眼睛仍危险的虚眯着。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会报警，至少能让那个强盗保住一命。” “……不是保护我，而是保护强盗？” 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该注意到夏果语气中的杀意了。 薛世衍却仍表现的一无所知： “我当然是在保护你啊，如果那个人死了的话，你也得坐牢吧？” “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危险吗？” “呃……” 见夏果的表情越来越冷，薛世衍这才慌了神，有些尴尬地说：“那个……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啦……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嚯——” 夏果拉长了音线，仍面无表情。 “照着答案都不会抄。真是笨啊，前辈。”闻人不筝在一旁嘀咕。 薛世衍当然不是笨蛋，知道夏果只是想要一个标准答案罢了。 就和所有女生一样。 但要他说出什么“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这种话，实在是太羞耻了。 比起说，他更倾向于做。如果夏果真的遇到麻烦，哪怕是她自己可以处理的，薛世衍也不会坐视不管。但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薛世衍说不出那种浪漫或中二的话语，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钢铁直男了吧。 所以才想用玩笑话扯开话题。 然而这却让夏果格外不爽。 ——虽说她本来也不怎么期待就是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薛世衍是什么性格夏果最清楚。要让薛世衍说出哄女孩子开心的浪漫情话本就不切实际，更何况他们两人现在还不是情侣呢，她之所以问，也只是被动画的剧情感动到，突发奇想罢了。 【真是……】 夏果生气的对象不仅是木瓜脑袋的薛世衍，更是容易动摇的自己。 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呢？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连坐在一旁的闻人不筝都浑身不自在。液晶屏幕上的动画继续播放着，二之宫和女装的男主角之间产生了朦朦胧胧的感情。 因为二之宫时常逃学，对自己的语文老师一点印象都没有，因此根本没发现男主角的真实身份。 两人在周末时常出去约会，当二之宫被母亲威胁下次考试再不及格就不给零花钱时，男主角帮他补习功课。 日子一点点过去，两人的感情也逐渐升温。 到了后半段，二之宫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男主角不是“高挑的大姐姐”，而是自己的语文男老师之后，纠结挣扎许久，还是向男主角表白了。 “二之宫同学……” “老师……” “二之宫同学……” “老师……” 昏黄的夕阳填满了放学后的教室，魁梧健硕的男老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学生，随后眼神变得柔情。 看到这里，夏果不知不觉往薛世衍的身边靠近了一点点。 大约10mm的距离。 又是抒情的钢琴曲，两人在柔和的晚霞中拥吻。 在座的女生们忍不住吸了口气，脸上闪耀着激动与兴奋的色彩。 而薛世衍比刚才更加尴尬了，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听到屏幕里两人亲吻时发出的声音。 这恐怕是他看过最令人恐惧的亲吻镜头。 【太涩情了啊！能不能快进啊！】 这明明是正规动画吧！不是什么里界作品吧！为什么要把亲吻的声音做得那么涩情啊！ 薛世衍坐在沙发上不安分地动着。 两腿裹着白丝的大腿相互摩擦。 “嚯嚯——前辈激动了？”闻人不筝误会了薛世衍的反应，以为是什么不和谐的动作。 “你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动画啊！” 如果要薛世衍给这部动画评级，绝对是18x的！ 因为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确定了关系的两个主角简直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各种场所各种Play玩了个遍，让人怀疑这才是导演真正想要呈现的内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脑子坏掉的导演好歹记住了这是部电影院里放映的动画，不该露出的部位一个都没露出来，甚至索性在主角们Play的时候把镜头移到完全不相关的地方，任由让人害臊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这也已经是超限制级了啊！】 比如二之宫到围棋社找男主，等学生们走后，二之宫捻起一枚棋子抿唇而笑，一把撕开男主的上衣将其摁倒在桌上，手指夹着棋子，轻轻地落下…… 又比如医务室那场戏，男主角和二之宫同学角色互换，二之宫穿上了男主角为他缝制的护士服，被男主角推到病床上，秀美的脸庞透着妖艳的桃红。 “老师……” “二之宫同学……” 镜头再次拉到医务室窗台的花卉上，然而那让人浮想联翩的吸吮声让薛世衍寒毛都竖起来了。 其他女生们的脸也红彤彤的，注意力根本没在画面里那株迎风摇摆的百合花上。 听到薛世衍的小声抱怨，闻人不筝却心虚地说： “不、不就是接接接……接吻吗！我都上初二了，凭什么不能看！” “你懂什么是接吻吗！” 薛世衍的声音不由拉高了一点。 “切！以为我不知道吗！”闻人不筝不服气地说，“接吻就是嘴巴对嘴巴，偶尔还可能有把舌头伸到对方嘴巴里这种情况！怎么样，没错吧！” “你这小鬼……” 薛世衍竟无言以对。 八、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到电影还剩最后一小段时，脑子有问题的导演总算想起这是一部爱情故事，让如胶似漆的主角两人遇到了困难。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杵着拐杖，留着八字胡的二之宫黑道老爸忽然登场。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妹妹……不对，因为他是男人啊！” “男人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你这逆子！” 二之宫被黑道老爸关了禁闭，还派出打手去威胁男主角，但都被男主角轻松收拾了。 于是从搞笑片和18X片之后，这部动画又变成了武打片。 男主角踩着锋利的高跟鞋，一身飘逸的红色“战袍”，独闯当地最大黑帮集团——山禾组——的老巢。 “二之宫同学，我一定会救出你的！” “老师，你千万不要来啊……” 导演运用平行剪辑的镜头语言，再配上悲情的音乐，衬托出大战将至的高潮画面。 然而下一秒，电影结束了。 屏幕黑下来，开始滚动着制作人名单。 “……嗯？”薛世衍再次愣住了。 这就完了？ 说好的武打戏呢？ 仿佛看出了他的诧异，夏果不意外地说：“这只是第一部，还有第二部呢。” “现在已经有第三部了哦！” 闻人不筝补充。 【居然还是个系列？】 看完电影，已经到晚上10点。如果是平时——赶作业除外——薛世衍差不多该睡觉了，但兴致高昂的女生们显然还没有结束的打算，正就刚才的动画剧情激烈聊天呢。 “二之宫好帅哦。” “接受了这样的设定，老师的女装也很漂亮呢！” “二之宫的爸爸肯定设下了很多陷阱，真替老师担心啊……” “你没有看第二部吗？最后二之宫同学和老师还是在一起了哦！” “别说了，第二部结尾忽然出现个老师的青梅竹马，肯定有奸情！” “那个青梅竹马和二之宫相比是另一种帅气呢。” “对，冷冷的，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病态又充满杀意的眼神，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好期待第三部啊……听说日本那边刚上映。” “可惜这样的作品国内是不可能引进的，只能等半年后看网上有没有资源了。” “我有个朋友为了看第三部，还专门去日本了。” “真羡慕——” 女生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这边薛世衍收到了秋瑜发来的短信： “你人在哪？” 他出来很久了，秋阿姨她们该担心了。 可还没等薛世衍回信，闻人不筝就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让我看看。” “喂！” 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啊！ “秋，瑜。”念出手机备注上的名字，闻人不筝立马就意识到这是谁了。 【哼，就是那个NTR了果果前辈的男人吧？】 眼珠子一转，她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前辈，今晚可是我的生日派对呢，你可不许偷溜哦？” “你还打算玩吗？” 都半夜1点了，这小丫头怎么还不困？ 要不是被那部动画给刺激到，他现在八成都该犯困了。 “那当然了！”闻人不筝说，“咱们今晚可是要玩通宵的！” 通宵？ 这些女生？ 薛世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般来说女生不都是很注意保养吗？熬夜对皮肤可是大忌，她们真要玩通宵？ 但薛世衍可能忘记了这里的女生都是腐女，而且是重度沉迷网络那种，通宵而已不过是正常操作罢了。 反正现在还没有开学，当然是要痛痛快快玩个够——尤其，还有自己喜欢的偶像陪着。 “我想说不玩了行不行？” 薛世衍打退堂鼓。 他倒是不怕通宵，但这些女生显然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就例如刚才那个电影。谁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也行啊。” 闻人不筝倒是出乎意料没有阻止。 但停顿片刻，她又坏笑着说：“不过前辈你的衣服我扔到洗衣机里去了呢，如果你坚持要穿现在这件回去的话，就当是我送给你了。” 她这句话提醒了薛世衍。 自己现在穿的衣服可是女装…… “我的衣服应该已经洗好了吧？” 算算时间，也有快两个小时了，除非闻人不筝根本没有扔到脱水机里。 “要不去看看？” 于是在闻人不筝的带领下，薛世衍跟着去了安放在小浴室里的洗衣机前。 “……” 事实比薛世衍想象的更加严重。 “你扔进去，就完事了？”他转过头，干涩地问。 闻人不筝歪了歪脑袋：“不然呢？” “……你没有启动电源。” 塞进洗衣机里的那套衣服还是扔进去时的状态，到处是奶油。 闻人不筝眨眨眼睛，忽然吐舌头笑说： “哎呀——忘记了！” 【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算了，就当……” “那我现在就帮你洗！” 薛世衍本打算就穿这件脏兮兮的衣服回去，然而闻人不筝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候，冲上来对着电源轻轻一按，洗衣机立刻启动。 水顺着管子涌了进去，将衣服淹没。 “……” 薛世衍说不出话。 而闻人不筝却得意洋洋的看向他：“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姐姐可是教过我怎么用洗衣机哦！” “呵呵。” 如果说脏兮兮的衣服勉强能够接受，那湿透了的衣服是怎样也不可能穿出去的。 且不说感冒这个问题，光是可能遇到把自己当神经病的路人，薛世衍就蛋疼无比了。 与其这样，他还不如穿女装回去呢。 ——反正，以他的样貌，基本上也不会有人会认出来。 “嗯？对了——” 薛世衍忽然想起什么。 “你这里不是有很多男性的COS服装吗？” 闻人不筝这里的男性服装全部是【腐烂姐妹会】作品里角色的衣服，而夏果的作品多半是以近代都市为舞台的，因此更像是正常人会穿的衣服。 唯一的问题是尺寸，但那并不是大问题。 “那个啊——” 闻人不筝蹙着眉，似乎很不愿意把衣服借给薛世衍。 就在这时，周围的灯光一下子熄灭了。 连嗡嗡响的洗衣机也停了下来。 “停电了？” 薛世衍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原本闻人不筝所在的地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闻人不筝？” 薛世衍朝她走过去，手没有摸到人。 仿佛从一开始就没人在那里一样—— 周围死寂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薛世衍自嘲自己脑子里莫名冒出来的念头，心想又不是灵异恐怖片，人还能飞了不成？ 但无论他怎么喊对方，都只有自己的声音。 【难道出去了？】 薛世衍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不小心撞到洗衣机，差点摔倒。 许久之后，灯光又突然亮了起来，洗衣机嗡嗡嗡转着，闻人不筝却不见了。 “果然是出去了啊。”但停电之后，他并没有听到很明显的脚步声。 一头雾水地回到大厅，他正想对闻人不筝抱怨干嘛一声不吭就走了，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俱乐部大厅里空无一人。 先前还热热闹闹的大厅里只剩下沙发上残留的零食口袋，以及回到待机画面的液晶屏幕。 不止是闻人不筝，就连夏果她们也不见了。 “喂喂喂——” 薛世衍额头渗出冷汗。 “这又是什么恶作剧吗？” 各个房间都找不到人，回到沙发上，他留意到碟片播放机上有一张光碟。 走过去拿起来，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薛世衍”三个字。 没错了—— 这肯定是让他看的。 似乎明白了对方在玩什么把戏，薛世衍扯下纸条，将碟片放入播放机中。不一会儿，一阵雪花之后闻人不筝那讨打的模样出现在液晶屏幕上： “嘿嘿嘿，前辈有没有吓一跳？” 看她穿的衣服，至少也是他来这个游乐园之前录的了。 所以说…… 是早有预谋。 “那么说正事吧。” 屏幕上又出现一阵雪花，闻人不筝模仿着某人的沙哑声音低沉地说： “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第3章 拯救公主大作战（一） ==================================== 一、被壁咚了 “薛世衍，亦或是……【瑶池小仙女】。” “当你看到这个光碟时，想必正困惑于自己遭遇的事。” “身为男性，却以女性的姿态游走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这样的体验是否让你感觉到刺激？愚弄他人，嘲笑他人，掌握唯一真相的你，把别人当做傻瓜。” “现在换你了。” “我想和你玩个游戏，【瑶池小仙女】前辈。在接下来的30分钟里，你要找到出去的路，否则我将会把你的真实信息散播到网络上——当然，还有女装照片，我想到时候李可前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原来让我穿女装还有这一层用意吗！】 薛世衍恍然大悟。 “你的女装会是怎样呢？真是期待呢……”屏幕里的闻人不筝坏笑了一下，又低沉着声音说，“回到正题。这里是我会大家准备的秘密基地，同时也是一个有趣的‘小迷宫’。来到这里的你应该深有体悟吧？不要想了，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俱乐部通往外面的电梯已经全部锁死，你只能通过隐藏的密道回到地面世界。” “那么开始吧，【瑶池小仙女】前辈，让我看看你骄傲的资本。接下来我会公布一些提示，根据这些，你将……” 还没等屏幕里的闻人不筝说完，薛世衍已经转身走出了大厅。 他没有半点犹豫，劲直走向了小浴室。 “喂！给我好好听提示啊！” 走入浴室的瞬间，一个不起眼角落的喇叭响起了闻人不筝的声音。 这句话显然和录像不同，是根据薛世衍的行为而说的，也就是说——此刻闻人不筝正通过某个监控设备，观察着薛世衍。 “你看得见我？” “一清二楚！”喇叭里闻人不筝的声音忿忿不平，“你什么意思啊！为了这个游戏，我可是准备了很久呢，你给我听完再行动啊！我可提醒你，我是说到做到的，要是胡乱行动导致不能在规定时间出来，我真的会在网络上公布哦！” “比起这个——” 薛世衍走到洗衣机前，看了看泡在里面的衣服。 “这个浴室里有摄像头？”他说话之前扫了扫浴室，没有发现明显的监控设备，那么就应该是传说中的针孔摄像头吧。 “咕……” 闻人不筝的声音突然迟钝了下来。 “这件事，夏果她们知道吗？还是说，夏果就在你身边？” “这这这……这种事才不要你管！给我好好按规定行动啊！” “居然在浴室里安装了摄像头，你还真是个很不得了的女生呢……这么大阵仗，不止是为了和我玩游戏吧？” “……” 见闻人不筝沉默下来，薛世衍耸耸肩：“这件事我就先记下了，至于通道嘛……呵呵，果然在这里。” 在洗衣机贴在的两面墙上仔细观察，薛世衍很快就注意到一面墙的某块瓷砖与别处不同。 用手遮住灯光，这块瓷砖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你刚才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先让其他人出去吧？毕竟比起一大堆人集体在我面前消失，一个人更容易办到。” “但你忽略了一个现实，那就是你是怎么出去的？” “在停电那段时间，我没有听到你出去的声音，但你的确消失不见了，那只能说明一点——要么你藏在这个浴室某个地方，亦或是这里就有一个通道。” “这个浴室除了洗衣机外，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一边说着，薛世衍推了下那块瓷砖。 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一面一人高的墙壁翻转了过来。 “而我当时之所以没有注意到瓷砖的荧光，是因为你把背面露了出来。”翻转过来的墙壁另一面也铺满了同款的瓷砖，“直到灯再次亮起来，我回去大厅去找你的时候，你再把机关翻转过来——好让参与游戏的我，能找到这个线索。” “嘁……” 半晌，喇叭里再再次传来闻人不筝不爽的声音。 “那么我马上就出去了，你这混蛋丫头——给我做好觉悟！” 不止是弄这个莫名其妙的“逃生游戏”，还在浴室里安装了摄像头……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在这个浴室里洗过澡呢！一想到自己那样子的画面就掌握在闻人不筝手里，薛世衍就浑身不自在。 必须立刻销毁！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还远远不是……你会后悔的。” 当薛世衍钻入密道的时候，闻人不筝不甘心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绞尽脑汁想了那么久的谜题被薛世衍无视了，这个仇不得不报！ 穿过密道的台阶一路往上，他渐渐听到了外面传来欢乐的音乐。 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外面又在搞什么？】 闻人不筝最后那句话他是听到了的，显然，那个死性不改的丫头还在预谋着什么。 【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出口的门近在眼前了。 “喂……等等，你……站住！不许跑！” 嘭—— 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 透过敞开的门，薛世衍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而她身后是五光十色的亮光，仿佛之前还沉睡的游乐园现在又启动了。 这稍纵即逝的明亮转瞬被陡然合上的门阻隔。 薛世衍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个高大的身影冲上来，一把按在旁边的墙壁上。 “嘘——” 这个人捂住了薛世衍的嘴。 借着门缝微微透出的光，他看到这人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什么情况？？？】 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遭遇到危险，薛世衍下意识抬起腿，膝盖猛地顶到对方胯下。 这一下让对方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然而似乎是畏惧着什么，这人即使是痛的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嘎嘣响，还是固执地捂住薛世衍的嘴，一动不动。 “哪里去了——欸，小瑶，你刚才在这里有看到一个很高的女生吗？” 门口传来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 随后又响起另一个女生的声音，薛世衍对这个声音有印象，是那个叫“李瑶”的小女生：“很高的女生？不知道啊……我刚过来呢。你找到卡片吗？” “不是那个……” 开头的女生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我刚才遇到了个没见过的女生，正想和她打招呼，没想到她掉头就跑……很可疑吧？” “没见过的吗……那应该是刚到的粉丝吧，肯定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太吓人，吓到她了啦。” “我有那么凶吗？” “好啦好啦，你别疑神疑鬼的。来这里的肯定都是果果她们的粉丝，咱们还是快点去找卡片吧！” “哼——我还是觉得那个人很可疑。”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但薛世衍对面这个人还是没有松手的迹象。 “呜呜——！！” 薛世衍的手被这人按在头顶上，先前偷袭成功的腿也被对方抵住了。 从对方的腿上传来丝袜的触感，两人的腿纠缠在一起，让薛世衍十分不适。 这种不适并非是对丝袜的排斥，而是隐隐约约间，他感觉到对方的丝袜大腿上有一种毛刺感。像是没有剃干净的腿毛，正透过两人裹着的丝袜，刺激自己敏感的皮肤。 而且更恐怖的是—— 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在往自己身上蹭，尤其是捏紧自己手腕的大手，在自己肌肤上来回摩擦。 【什么鬼？】 这个不剃腿毛的女人是什么毛病！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应该也该意识到自己是“女生”这件事吧？ 难道…… 这人是个百合？！ 二、公主救王子 “呜呜呜——！” 阴暗而狭小的空间里，薛世衍被一个魁梧的女生压在墙壁上，用尽全力也无法逃脱。 更令他不知所措的是，这个女生还疑似在吃自己豆腐！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拼尽全力顶开对方的腿，他猛地抬起腿，再次毫不留情地踹向对方下体！ 【别以为是女生就给我嚣张啊混蛋！】 他可不是这么随随便便的女……男人！ “我擦——” 这含怒一击比刚才更加生猛，又或许是危机解除让这人松懈了。总之，之前还忍住不叫的这人一下子就叫了出来，还放开了薛世衍，在狭小的密道里捂住下体蹦蹦跳跳。 趁着这个机会，薛世衍三步并做一步，冲过去拉开了门。 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同时外面的景象也印证了之前的猜测——游乐园被启动了，远处一个闪耀着灯光的摩天轮正缓慢转动着。 “喂，等等……留个联系方式啊，美女！” 密道里那人跑了上来。 薛世衍心有余悸地往外面一跳，同时转过身，摆出防御性的动作。 “……哈？” “嗯？” 两人面对面，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薛世衍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到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不是幻觉，在自己视线中，那个以颠覆性形象出现的，的的确确就是—— “严立文？！” “啊——？” 薛世衍下意识将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 但立马就后悔了—— 得到这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提示，之前还略有犹豫的严立文慢慢长大了嘴巴，指着冷汗直冒的薛世衍，以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说： “哥……哥们儿？！” 两个男扮女装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几乎同一时间大喊：“你个变态在搞什么飞机啊！” 嗯…… 缘，妙不可言。 “哥们儿，你……你你你，你这是……” “闭嘴！” 薛世衍恶狠狠骂了一句，企图一走了之。 但反应过来的严立文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他。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哥们儿！”出乎意料的，严立文的震惊很快转变为欣赏，只见他熊抱住薛世衍，拍着后背说，“英雄所见略同啊！” 【别把我和你这个变态混为一谈！】 薛世衍颇不服气。 自己女装是被强迫的，和严立文这个变态完全不同！ 万万没想到啊…… 没想到严立文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是个女装变态！ ——一身飘逸长裙，奶白丝袜的薛世衍深深鄙视。 而与他对应的，严立文此刻穿着T恤短裙，腿上是黑色过膝袜，俊俏的脸上浓妆艳抹，俨然一副高挑御姐范儿。 得益于底子好，再加上晚上的环境，若不是仔细看的话，一般人还真看不出他的破绽。 但薛世衍能是一般人吗？就算是烧成灰，他也能立马闻出这头大猩猩身上的骚浪贱气息。 “放我下来！” 薛世衍都快被这头人型怪物给搂窒息了，愤愤地说。 严立文放下他，又上下打量一眼： “哥们儿，没想到啊……以前我就觉得你长得像女生，这一打扮起来，比咱们学校那些校花都漂亮——当然，和嫂子还是没法比的。” 说到这里，严立文惊艳的表情渐渐迟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等等……这么说的话，刚才……” 薛世衍也猛地反应过来。 两人几乎又是同一时间脸色发青，转身作呕吐状： “呕——TM的，你这混蛋……” “呕——这、这不能怪我，只能说明哥们儿你天生丽质……呕——！” 薛世衍先前刚洗过澡，身上还残留着沐浴乳的清香，也难怪在那昏暗的狭小密道中严立文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或许从另一个层面来讲，严立文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果是直接触碰到敏感部位的话—— “靠！” 严立文捂住自己下体，气呼呼看向薛世衍：“哥们儿你太过分了吧！刚才那两下差点儿让我断子绝孙啊！” “你不乱摸我TM会踹你吗！” 说到这里，薛世衍又吐了。 严立文脸皮堪比城墙，知道那是自己哥们儿以后更没半点悔改之意了：“能怨我吗？谁知道那是你啊！而且，你身上那气味明显是女孩子才会用的沐浴乳吧！” 你特么还挺懂的？！ 要不是打不过，薛世衍定要让严立文知道色狼是没有好下场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相互埋怨贬损的哥俩在许久之后终于是平复了心情，问起对方来这里的原因。 “哥们你果然也是因为那个才来的吧？” “‘那个’？那个什么？” “还在给我装傻，”严立文勾起薛世衍的肩膀，贱兮兮地说，“这么晚到这个地方来，还是以这个模样，除了‘那个’还有其他原因吗？”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薛世衍心知这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而且八成和那个闻人不筝脱不了干系。 他决定诈一下严立文： “我当然知道，但不确定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得了，你还害羞起来了，我又不会去嫂子那里给你打小报告。”严立文边勾搭着薛世衍，边挤着眼睛说，“不过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先说好了，那个叫‘铜墙铁壁’的女生是我看上的，你别跟我抢！” 【铜墙铁壁】？他说的是鞠晓彤吧？ 别抢是什么意思？ “哦——” 薛世衍转了转眼睛，漫不经心地说，“别做梦了，那个女生是我先看上的。你去找其他人吧。” “喂！哪有你这样的！” “你才是吧，凭什么就得让你不可？” “我们是哥们儿啊！” “那让给我呗。” 薛世衍语气冷淡。 他实在不适应这类型的话题，但为了诈出自己不知道的信息，只能继续和严立文扯皮。 “啧……那咱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另一个人就不许抢！” “其实我对这个也不是太感兴趣。” 薛世衍话锋一转，又说，“那你倒是说说还有其他什么女生？” 或许是没料到薛世衍放弃的这么快，严立文高兴之余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掏出手机对薛世衍说： “嘿嘿嘿，不愧是我哥们儿。来，信息都在上面呢。” 薛世衍把脑袋凑过去。 只见手机上面赫然就是【腐烂姐妹会】在社交网络上的官方网页，而目前显示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主题为“公主救王子”的博文，上面详细的说明了活动内容： ——嗨嗨嗨~小姐妹们注意了哦，为了感谢粉丝对刚发售的作品的支持，小火柴我煞费苦心，砸锅卖铁筹集经费，还冒着被前辈们殴打的危险，总算是为大家争取到了一个超~~~~有趣的活动！ ——时间是8月25号，也就是两天后的晚上10点~12点。 ——举办地点在锦城凯迪仕乐园，同城的小伙伴们欢呼吧！ヾ(@^▽^@)ノ ——就像标题上说的，这次呢，我们要化身公主，拯救被邪恶魔王囚禁的王子大人！当活动开始之后，大家需要在游乐园里抽齐六张蕴含着魔力的卡片，只有这样，才可以破坏魔王的封印，救出里面的王子大人哦ヾ(?°?°?)??！ ——是不是很期待！当然了，既然是活动，肯定是有奖励的。所有参与的粉丝，在活动结束之后都会得到一份价值520元的礼券，可以在锦城各大超市、商城通用！另外找到卡片的粉丝，即使是没有救出王子，也可以得到一份由咱们果果前辈亲手签名的往期作品或与铁壁前辈合影二选一哦！每一张卡都有一次兑换机会！ ——看到这里已经迫不及待了吧！很兴奋了吧！噔噔噔——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需要被大家拯救的王子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上面图片里的@铜墙铁壁_前辈和@可口可人_前辈！嘿嘿嘿~有没有被前辈们帅气的照片感动到？这可是小火柴我亲自拍的呢，小火柴我当时口水都流下来了(ˉ﹃ˉ)，我也好想参加这个游戏啊[○?｀Д′?○]！ ——只要你能集齐六张正确的卡片，并且在限定时间内找到封印王子们的地点，就可以成功拯救王子大人。成功的小公主将得到惊喜大奖！由小火柴我提供的高档化妆品一套！以及由著名服装设计师@迷迭迷迭_桑设计的六套LO裙任选一！效果图也在上面哦，小姐妹们心动了吗！小火柴我激动的手都发抖了！ ——除此之外！救出王子大人的小公主还可以得到与王子大人“一日约会”的特权，咕嘿嘿(ˉ﹃ˉ)~~在这一天里，你想做什么王子大人都会满足你哦!~~~当然，小火柴我说的是超~~纯洁的事情呢！ ——那么……以上！参与这个活动不需要任何门槛！不要998也不要98！只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勇敢的拯救王子大人就行了！是不是超赚的？！ ——啊，对了对了，因为太激动，小火柴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呢。 ——上面的规则与奖励内容大家应该已经很明白了吧？还有不明白的吗？小火柴我可不会再重复了哦！因为啊~~现在小火柴我还要说一个超~~神秘的内容！嗯嗯！让我们悄悄的说~~~~ ——其实啊，除了两位帅气的王子，居然！居然居然！还有一个超级漂亮的公主大人也被可恶的大魔王给抓住了！ ——至于这个神秘的公主是谁，以及要怎样才能拯救她…… ——小火柴我也不知道呢，诶嘿(*^▽^*)~~~ …… 第3章 拯救公主大作战（二） ==================================== 三、意外的收获 读完这一长段伴随大量颜文字的内容，薛世衍心中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公主救王子……么。】 很明显，手机上那个内容的语气就是闻人不筝。 而这个活动，就是收集所谓的卡片，找到李可和鞠晓彤——这就印证了先前严立文说的内容。 至于神秘公主…… 用脚指头想，薛世衍都知道那肯定是夏果了。 以夏果的性格，原本不可能参与这种把自己当做奖品的游戏，唯一的理由，恐怕就是闻人不筝的生日了吧。 闻人不筝以自己的生日为借口，半强迫半哀求得到了夏果的许可。 薛世衍的想法对了一半。 夏果的确是因为闻人不筝才答应这个活动的，但理由并不只是生日。 由于游乐园即将关闭，闻人不筝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忧郁了很多。夏果很喜欢这个女孩，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崇拜者和同伴，无论如何，都想让对方打起精神来，恢复以往的活力。 这才有了此刻的活动。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明白了闻人不筝在搞什么把戏，薛世衍把怀疑的眼神看向了严立文。 他知道【腐烂姐妹会】不奇怪，因为夏果就是这个团体的创建者。那么严立文呢？明明按理来说最应该知道这件事的薛世衍都不知道，严立文这个和“腐女”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在茫茫网络上找到这个小团体的信息的？ 想到这里，薛世衍鸡皮疙瘩翻了起来。 闪电似的拍掉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个铲步划出一两米的距离，抱着胸口，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好哥们——如今严重疑似基佬的严立文。 “等等——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看基佬的眼神。” 薛世衍直言不讳。 严立文喷了，把手机揣进兜里，往前走两步：“你说什么呢，我……” “停！再过来我报警了啊！” 薛世衍打断他的话，警告说。 然而当他做样子要摸手机，却摸了个口，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闻人不筝那丫头手上。 【……对了，我还没有回复秋瑜的短信。】 被冤枉的严立文没注意到薛世衍脸上的异样，委屈地说：“我哪里像基佬了！要说这身衣服……这是为了混进来不得已而为之啊，再说了，你不也一样！” OK。这算是间接解释了严立文现在的穿着问题。 薛世衍想起闻人不筝那段博文，参与这个活动的唯一“条件”是“穿的漂漂亮亮”的。 但…… 【这头大猩猩果然是没有脑子啊！】 且不说原文里闻人不筝的语气明显不是在说硬性的“条件”，更像是在开玩笑，或者说活跃气氛。即使硬扯上所谓“条件”，最多也不过是让粉丝们穿戴整齐罢了，不要像宅在家里那么随便——话说，即便是宅女腐女，出门也不会像宅男那么邋遢吧。 毕竟是爱漂亮的女生。 薛世衍想。 更重要的是！ 即使是【腐烂姐妹会】这样的耽美创作团体，其粉丝群体就算绝大部分是女生，也不代表全部是女生啊！比如现在被薛世衍严重怀疑的严立文！ 所以严立文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以为这种粉丝线下活动，规定了必须穿女装？！ 薛世衍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要么是严立文这头大猩猩脑子缺根筋，要么他根本就是异装癖！ “我和你可不一样。” 薛世衍高傲地抬起下巴，虚眯着眼睛，否定说。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脑子缺根筋，或者是异装癖变态！ 哪怕他现在就穿着女装！ 严立文挠着后脑勺，俊俏的脸蛋似乎在困惑哥们儿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大家不都是为了漂亮妹纸才来的吗？ 还是说…… “哥们儿你想吃独食吧？” “……哈？” “装出那副样子，想让我因为羞愧而退出……太阴暗了！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快当真了。” 【这猩猩在说什么啊？】 严立文恍然大悟的看着薛世衍，语气得意地说：“哼哼——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知难而退，就太小瞧我的决心了。要知道我连女装都敢堂而皇之的穿着出来，还有什么怕的？” “等一下……你是穿着这套衣服过来的！？” “当然！” 【……果然是变态啊！】 仿佛是忘记了自己过去有多少次女装出门，薛世衍对严立文的印象逐渐崩塌了。 “反正都到这里了，就让我们放弃勾心斗角吧，”严立文面对薛世衍愈发震惊的表情，摆出圣人的架势，“竞争者可不止有我们，还有很多女生，反正‘王子’有两个，让我们团结一心，得到最后的胜利吧！” 他大义凛然地姿态没有打动薛世衍。 不过转念一想，与严立文合作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能多一丝机会。 他在看到那个内容的瞬间就决定参加了。 倒不是为了所谓奖励，而是想到夏果那性格肯定不喜欢这种活动。 他对化妆品没兴趣，想着如果是自己而不是他人的话，夏果应该也会更安心一些——薛世衍并不打算使用所谓的“一日特权”。 【而且，现在还多了个严立文。】 万一让严立文这家伙意外找到了夏果，那不是更不妙吗？ “哥们，想通了？”见薛世衍放下戒备的姿态，严立文走过去笑着说，“我就说嘛，咱俩谁跟谁？只要咱们出手，胜利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又把手伸进裙兜里： “对了，你找到几张卡片了？” “一张都没有。” 薛世衍才刚从下面出来，哪里有什么卡片。 “那我分你几张，”严立文掏出一把卡片，大约有四五张，分给了薛世衍两张。 “……你哪里来这么多？” 虽然不知道闻人不筝在这个游乐园里放出了多少张卡片，但想来应该不会太多，严立文就这么走运，一下子找到四五张？ 【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看着递过来的卡片，薛世衍眼睛一亮，忽然抓住对方的手。 “怎么了？” “这张给我看看。” 在一堆黑色卡背的卡片中，唯独一张卡片的卡背是白色的。 正面是一个10和一颗红心。 【扑克牌？】 玩过扑克牌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这是扑克牌的红心10。 其他卡片也都是扑克牌。 只是卡背颜色不同。 四、非洲人？ 只收下白背卡片，薛世衍明白了过来。 如果“王子”代表的是黑色，那么相应的，白色应该就是指的“公主”了吧？ 当然也有可能相反。 或者另有第三种颜色的卡背。 不过薛世衍还是下意识觉得白色卡背代表的是夏果，因此只要了这一张。 两人组队去寻找其他卡片。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发现那个博文的？” 刚才被打岔，薛世衍还是有点怀疑严立文的真实动机。 “这……这个嘛……”严立文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就是随便乱翻就看到咯。” 哦——？ 薛世衍怀疑的眼神愈发锐利。 若只是这样，严立文会不惜穿女装过来？ 见薛世衍根本不信自己的话，严立文想了想，举手投降：“好吧，我承认。我是一直在关注那个博主。” 果然…… 是基佬啊！ 薛世衍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还是我哥们儿。” “我觉得你肯定误会了什么！” “别解释了，我懂。” “你懂个毛！” 严立文可不想让薛世衍把自己当做基佬，一五一十交代了实情：“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我在追一个妹子吗？” “哦，就是明明没追到，还在我面前虚空炫耀那次？” 薛世衍的吐槽一针见血，让严立文脸都绿了。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他沮丧地说，“那妹子是咱们学校的，不过比咱们高一个年级。她是个宅女，喜欢动漫什么的，为了讨好她，我就陪她去了漫展，然后看见了那个博主的摊子……” “是你偷偷跟着去的吧？” “这种细节就不要说了啊！总之，我对那个帅气的大姐姐彻底一见钟情了！之后知道对方是个叫【腐烂姐妹会】BL社团的专属Coser，就关注了一波。” “知道你总是失败吗？” “为什么？”严立文摆出好奇宝宝的模样。 薛世衍捂住了脸。 【就是这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人渣行为啊——】 明明是去追妹子的，半途却喜欢上了一个路边的Coser，这样都能成功的话，就真的见鬼了！ 就算那个没见过的妹子对严立文有点意思，想要考验考验，这样一来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吗？ “让我猜猜，这是你的第几次‘一见钟情’了？” “嘿嘿……我也没那么厉害啦。” 并没有在夸你。 谢谢。 “所以说，你就为了一个基本上不认识的Coser，打扮成这副模样就过来了？” “什么叫不认识！我……我好歹还是在网上和她私聊过呢……” “是机器人吧。” 薛世衍面无表情。 “绝对是真人！” “哦？那你们聊了什么？” “你好；谢谢关注；我喜欢你；谢谢关注；我真的喜欢你！；谢谢关注哦，亲。这样。” 薛世衍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 “我有什么办法啊！”严立文被薛世衍淡漠的视线刺激到了，自暴自弃地说，“为了能更接近她，我连这个社团所有的BL漫画全部买回来看过了啊！但是……但是……为什么就是不理我啊！” 因为你这样的变态太多了…… 薛世衍不忍心说出事实。 “因此你就过来参加这个了？” “当然啦！这可是唯一一次可以和她接触的机会！只要，只要获胜的话——嘿嘿嘿。” 仿佛是幻想到什么，严立文发出了傻笑。 与他白马王子——哦不，这时候应该说是冷艳御姐——的画风完全不相称。 薛世衍不自觉和这个变态保持了一些距离，心里默默念叨： 【放心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你抽齐了卡片，我也会毫不犹豫把它们给撕掉的。】 他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能让这个危险分子接近鞠晓彤。 “哥们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傻笑完抹了把口水，严立文反问薛世衍。 “我？”薛世衍楞了一下，本想照实说，反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女装都被见到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话到嘴边，他意识到说出来恐怕会有大麻烦。 如果让这个发情的家伙知道自己认识鞠晓彤，甚至夏果还和对方是好姐妹，他肯定会借着这层关系对鞠晓彤死缠烂打！ 鞠晓彤不会对夏果发脾气，那么到时候倒霉的只可能是自己。 【鞠晓彤可不喜欢男人。】 虽说还有用“对方是百合”这个理由阻止严立文的选项，但薛世衍对自己这个哥们儿的无耻下限并不清楚，万一这家伙不仅没有被劝退，反而做起了左拥右抱的美梦…… 不止是鞠晓彤，恐怕李可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闹大了的话，夏果更不会袖手旁观。 无论从哪里方面讲，告诉严立文真相都只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而这些后果的唯一受害者全部指向无辜的薛世衍。 ——至于严立文？那不叫受害者，那叫万恶之源，提前买棺材就行了。 于是薛世衍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好在严立文没想那么多，很轻易就相信了。 “说起来，你这些卡片都是在哪里找到的？”两人在游乐园逛了半圈，遇到不少同样在找卡片的女生，但一张无主的卡片都没有找到。 “我进来随便走走就找到了啊？” “……随便走走？” “是啊，我当时还想很轻松就能抽齐六张呢，”严立文扣了扣脑袋，也开始疑惑起来，“怎么现在一张都找不到了？” 很快，他扭过头，看向薛世衍： “哥们，你老实讲。你是不是买饮料从没中过奖？” 他怀疑是薛世衍带坏了自己的运气。 而薛世衍纵使再想反驳，可铁一般的事实又让他无言以对。 难道…… 自己真的是运气很差的那种人？ 薛世衍也怀疑起自己来。 “不，不对……”他黑着脸，做垂死挣扎，“运气什么的根本是封建迷信，身为新时代的青少年，我们要有正确的世界观！这是概率问题，对！概率问题！现在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最容易被发现的都被其他人找到了，一定是这样！” “放弃吧，你就是个非洲人。” 严立文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你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 就在两人拌嘴的时候，一个唐突的大笑声忽然从上面传来。 两人抬起头，发现旁边海盗船上叉腰站着一个很诡异的人妖。明亮的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衬托出那张涂抹着浓艳口红的狰狞大嘴。 而在这人身边，还同样站在两个人。 【这些又是哪里窜出来的妖孽啊！】 薛世衍看到这三人诡异的造型，特别是他们脸上比鬼还吓人的妆容，差点儿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如果说严立文凭借底子和不知道谁给他化得妆，还能称得上冷艳御姐，这三个根本就是把化妆品往脸上倒的男人完全就是妖怪了！ 此刻，薛世衍心目中的妖怪之一，最开始大笑的那个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说： “你们身上有卡片吗？” “有几张，干嘛？”严立文耿直地回答。 薛世衍都来不及阻止。 这三人明显来者不善。 “哼哼哼——既然有卡片，那就好说了，”血口男眼睛一亮，和其他两人从海盗船上一跃而下，“决斗吧！” 嘭—— 话音未落。 三人以狗啃式的姿势摔到地上，让薛世衍看着都觉得牙疼。 “他们，没毛病吧？”严立文看向薛世衍，指着地上呻吟的三人。 “谁知道呢？” 薛世衍耸肩。 如果没想错的话，这三人和严立文一样，也是乔装来参与这个所谓“公主救王子”活动的【腐烂姐妹会】粉丝。 夏果—— 薛世衍觉得头大。你们都吸引了一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第3章 拯救公主大作战 （三） ===================================== 五、兄弟 趴在地上的三人组很快站起来，连鼻血都没擦，再次摆出很沙雕的造型： “决斗吧！” 所以说啊—— 薛世衍扶额，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严立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你们说了吧……‘决斗’这两个字！” 如果用漫画来形容，此刻严立文双眼射出凶残的红光，疑似蒸汽的气体从满是獠牙的嘴里喷出来，宛如鬼神。 人妖三人组背脊一凉，仿佛被恐怖的猛兽盯上了。 几声惨叫，严立文三下五除二将他们尽数揍趴在地下，还无趣地咂嘴：“什么嘛……这不是完全不经打吗？” 【能抗下你一拳的可没几个。】 薛世衍吐槽。 “噗哈——”血口男狼狈地吐出嘴上的灰尘，一脸胆寒地指着严立文，“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其他两人也委屈地捂着脸，仿佛受到凌辱的小女生。 刚才的气势全无。 “欸……不是你们说‘决斗’的吗？” “才不是这个‘决斗’啦！” 血口男跳起来，转身看向海盗船入口的位置： “裁判！这算犯规吧！” 裁判？ 薛世衍闻言看过去，赫然发现原来海盗船入口的位置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西装领带，一副美国电影里的黑衣人模样。 “嗯，打架斗殴是不允许的。” 西装男板着脸，却看都不敢看严立文。 心里还念叨“这是哪里来的女人，吓死宝宝了！”。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严立文被这几个人给弄的一个头两个大，拧起血口男的领子问，“给我解释清楚！” 【呜呜呜……妈妈！】 尽管被严立文的气势给压住了，血口男还是表面逞强地说： “呵，呵呵——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快说！” 血口男吓得打了个颤，再也不装逼了，哭丧着脸说： “这个活动的内容你们知道吧？” 严立文点头。 “参与者要收集卡片，只有集齐六张正确卡片的人才能得到最终大奖……” “‘正确的卡片’是什么意思？” 薛世衍问。 血口男看向这边，又看了看严立文。 “回答他的问题。” “唉……你们都没有看游乐园门口的告示吗？”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血口男一五一十向这两人讲解活动规则。 “卡片实际上就是扑克牌。普通扑克牌分为四种花色，红心、黑桃、梅花、方块；但这次活动里的卡片只有一种花色，那就是‘红心’。” “也就是说，每位王子代表的一组卡片为从A到K的13张，以及大王小王2张，共2组30张牌。” “‘星之王子’可口可人的卡背是黑底星星；‘月之王子’铜墙铁壁的卡背是黑底月亮。只有带着对应的卡组才能解放封印王子的魔法——设定上是这样。” “不过你们也知道，正确的卡片只有六张，其他全是废卡。” “那正确的是什么？” 严立文忍不住问。 血口男翻了个白眼：“这还用想吗？当然是A、J、Q、K和大王小王咯。数字牌是废卡，只有字母牌和双王才是真正的卡片。” “不过，数字牌到结束后也能兑换签名或合影呢。” 另一个眼线男说。 薛世衍掏出严立文给自己那张卡。 ——白底太阳的红心10。 如果这个人没有说谎，那么这张卡大概率是张废卡。 【果然没那么容易啊。】 “那么，‘决斗’又是怎么回事？”薛世衍问。 他可不记得网页上有说这个。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裁判解释：“游乐园里的卡片数量是有限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例如这位小姐刚做的事……咳！总之，二小姐临时公布了一条规则，既——卡片持有者之间可以用任何方式决定卡片的最终所属，但不能侮辱他人和打架斗殴，严重违规者将被取消参与资格。” “不过……” 见严立文眼神不善，裁判立即改口，“鉴于这位美丽的先生……哦不，小姐！您事先并不知情，而且是触犯，只警告一次，下不为例。” 虽说初见时误以为是女人，但严立文明显的男性声线还是出卖了他。 难怪这么暴力—— “‘任何方式’？” 薛世衍没有在意裁判的不公正行为，疑惑的问。 这个规则也太随便了吧？ “是的，只要不是伤害他人、有违公序良俗的任何事，都可以作为‘决斗’的项目。例如说，你们甚至可以用猜拳决胜负。” 随便过头了啊！ 这根本是因为那丫头啥都没想，全交给参与者自己决定了吧！ “当然，为了避免有人耍赖，或其他违规行为，‘决斗’时必须有我这样的裁判在现场做公证。你们双方自由决定‘决斗’什么，并押上对等的卡片数量，赢的人就可以得到对方押赌的卡片。” “哦，这样啊。” 直到这时，严立文才松开手，对三人说，“你们有多少卡片，想‘决斗’什么？” 人妖三人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那个血口男站出来，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 “我们只有一张卡片，‘决斗’的话……就比试忍耐力吧！” “忍耐力？” 严立文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薛世衍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血口男手上那张卡片上。 ——红心J！ 而且还是白卡！ “很简单，”血口男似乎没有注意到薛世衍炯炯有神的视线，指向上方的海盗船，“我们就比谁能在海盗船上待得时间最久！坚持到最后的人算胜利。当然，为了公平，我们这边只出两个人。” 海盗船吗…… 见血口男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薛世衍有点无力吐槽。 又不是“云霄飞车”或“跳楼机”，值得这么郑重其事吗？ 如果刺激度要分等级的话，海盗船也就比碰碰车稍微高一点吧？ 不过他还是接受了这个“决斗”的内容。 “那么，你们作为赌注的是什么？” “就用这张吧。” 严立文心想薛世衍那里只有一张卡，就自己掏出一张。 血口男看了眼他的卡面，嗤笑一声摇头：“喂喂，我这边可是‘正确的卡片’哦？虽然是‘神秘公主’的，但也比你那张废卡强吧？” 严立文拿出来的是星星卡背的红心6。 “嗯？” “你、你想干嘛！” 血口男心有余悸地后退一步，生怕这“疯女人”又暴起伤人。 “要不这样，我们用两张牌，换你一张牌。” 薛世衍上去打圆场，递出自己的白卡。 “这样我们吃亏啊哥们儿！”严立文劝阻，“反正他那张不过是个白卡而已，又不是月亮卡，他不要的话咱们还省的浪费时间呢，去其他地方找吧。” 对严立文来说，自从知道代表鞠晓彤的是月亮卡，他就对其他卡没有兴趣了。 薛世衍却知道那是夏果的卡。 “不行，那张卡我必须要，”他摇了摇头，走上前对血口男说，“怎么样？即使是废卡，每张卡也有一次兑换机会，两张换一张，答应吗？” “呵呵，天真！别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唬住我，废卡怎么可能换真卡！” 血口男见薛世衍好说话，又嚣张起来。 “你小子别太过分了啊！”严立文警告。 血口男吓得缩了缩脖子。 其他两人一下子冲过来，摆出誓死不屈的模样。 “……很好，有骨气！” 严立文冷笑。 但薛世衍一把拉住他：“不要冲动，你想被取消资格吗？” “啧……” 在裁判的注视下，两方的气氛有些凝固。 过了许久，严立文忽然转过头来认真地问薛世衍：“哥们儿，你真的那么想要那张卡？” 薛世衍点头。 “行吧。” 说完，严立文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卡。 那是一张月亮卡背的红心K。 “那我就用这张来赌，还有什么话说吗？”他冷冷地盯着人妖三人组。 薛世衍看清那张卡牌，又惊讶的看向严立文。 “这张卡……” 这张卡牌是“拯救”鞠晓彤所必须的六张真卡之一。 “既然哥们儿你想要，那我也豁出去了。更何况，我们是不会输的！” 严立文亮出自信的笑容，对薛世衍竖起大拇指。 不得不承认…… 在这一刻，薛世衍真的有一点点被自己这个哥们儿给帅到了。 六、神秘数字 过于幼稚的“决斗”内容略过，总之，薛世衍两人毫无疑问的获得了胜利。 并从头晕脑胀的血口男手上得到了白卡的红心J。 “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咱哥俩出手，完全是所向披靡啊！” 严立文得意地笑。 薛世衍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和严立文默契地击掌。 等两人走后，胸闷欲吐的血口男在同伴们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对一旁的裁判说：“你的吩咐我们已经照办了，那么说好的酬劳……” “放心，我们闻人家的人从不食言。” 裁判说着，从怀里套出一叠相片。 ——里面全是闻人不筝穿着各种OL裙的姿态。 “啊——天使啊！”血口男瞬间满血复活，捧着这些照片拼命地吸。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神秘公主’又是……？” 眼线男盯着薛世衍两人远去的背影，疑惑的问。 “这你们就不必知道了。”裁判面无表情，“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你们继续参与到活动中，同时也请你们记住——这不是犯规或黑幕。所谓‘白卡’从一开始就不是给你们参与的，明白吗？” 那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活动。 或者说，是二小姐为了那两人，才专门举办了这样一个活动啊—— 裁判在心里叹了口气。 …… “可恶！可恶！可恶！好气啊！” “小宝贝儿，又有谁惹你了？” 夏果一袭华丽的公主长裙，站在城堡的窗户前，转头问。 夜风吹起她深红的刘海，碧蓝的隐形眼镜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闻人不筝撇嘴。 小脚丫子重重踩在毛熊布偶的脑袋上，仿佛那就是薛世衍。 “你明明知道的，前辈！” 她撒娇似的说。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让她这么生气？ “哦，你说世衍啊——”夏果微微一笑，走过来点了点小丫头的脑门，“你以前不是挺崇拜‘瑶池’的吗，怎么才见面没多久，就闹成这样了？”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坏呀！” 堂堂大男人，玩游戏都那么较真，把自己射的衣服脏兮兮的。 这就算了，居然还不乖乖听完提示就跑回来，害的自己不得不叫人去给他“送”白卡…… 真是太自以为是了这个人！ 闻人不筝忿忿不平，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才没好气地掏出手机： “喂！” “二小姐，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他没有察觉到异样。” “行，就这样。” 挂掉手机，夏果凑过来问： “你又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这个嘛……”或许是因为进展顺利，闻人不筝的心情舒畅了许多，“秘密哦！到时候前辈你就知道啦，嘿嘿嘿——” “哦？”夏果眉毛一挑。 总觉得闻人不筝的笑容里藏着什么。 “总之！前辈你就在这里好好扮演‘公主大人’的角色吧，我去监督活动进程了。难得办一场这么有趣的活动，可不能出乱子。” 说着，闻人不筝踢开那只讨厌的布偶熊，穿上鞋子啪嗒啪嗒跑了出去。 “千万不要乱跑哦，不然来解救您的‘王子大人’可是会很苦恼的！” 闻人不筝的话语消失在这间公主房间中。 只留下苦笑的夏果。 这丫头…… 要不是看她前段时间那么郁闷，夏果才不会答应这种拿自己当筹码的游戏呢。 【不知道世衍现在在哪。】 闻人不筝说要整一下薛世衍，报复他对自己的无礼，于是让女生们先走，自己去引开他。 【如果抽齐卡片的是世衍……】 想到这里，夏果脸蛋微微一红。 又摇了摇头，心想怎么可能呢。 以闻人不筝对薛世衍的态度，肯定把他弄到什么地方继续作弄了吧。 【但愿他不要生小筝的气。】 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夏果希望两人能好好相处。 显然。 夏果又选择性遗忘了薛世衍“是瑶池小仙女”这件事。 …… 因为在密道花了点时间，薛世衍参与到这个活动时已经比较晚了，大部分容易找到的卡片都有了所属者。 自血口男之后，他和严立文两人又分别遇到了几波人，通过所谓“决斗”，获得了两张月亮卡背的【真卡】。 至于废卡，两人都没有兴趣，被严立文这小子随手送给了几个漂亮女生。 ——还借此要到了对方的好友。 “我说，你还真是本性难移啊。” 见严立文即使走路都捧着手机，眼睛盯着几个刚添加的妹纸傻笑，薛世衍无情嘲讽。 但这点威力对严立文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只听他振振有词地说： “你懂什么？这叫未雨绸缪！牺牲这么大来参加这个，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没有获胜的话，不是亏大了吗？那些【废卡】我没兴趣，你也不想要，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那几个人里就有对我产生好感的呢？” “是吗？我觉得比起对你产生兴趣，她们更好奇谁捅你菊花。” “卧槽！哥们儿你别吓我！” 严立文立马捂住屁股。 “而且啊，”薛世衍“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这才多久，你就想到输了？加上刚才拿到的两张，你不是有三张【真卡】了吗？还有一半就达成目标了。” 【虽说达成的瞬间，我就会把它们撕掉就是了。】 薛世衍无慈悲的想。 “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我的苦，你不懂。” 常年处于【恋情失败】状态的严立文如是说。 这让正想着到时候怎么才能从这头人型怪物手中抢过卡片的薛世衍内心略微产生了一丝愧疚。 哥们儿，不是我不帮你，是你实在太作了啊…… 要是严立文稍微能正常一点点，他至于这样处心积虑拆台吗？ 薛世衍可不想被连累。 【不过话说回来，白卡有这么稀少吗？】 遇到了几波人，除了一开始送经验的血口男他们，薛世衍再也没见过任何白色的卡片。不止是【真卡】，连一张【废卡】都没见到。 “从概率学上讲，也该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啊……” 难道真是运气问题？ 郁闷的想了想，薛世衍取出那张唯一的白色【真卡】。 ……嗯？ 在暗淡的环境中，红心J正面左上角出现一行淡淡的字迹。 他想到了之前的瓷砖。 仔细一看，是一串由大写数字和小写数字组成的序列——六·12。 “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他喃喃自语。 这些数字应该是用了某种荧光材料，之前“决斗”的地点有裁判，自然也有灯光，因此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而现在他们这个地方正好环境光比较暗淡。 “密码吗？”严立文说着掏出自己的【真卡】，上面却没有任何数字的痕迹。 只有白卡才这样？ “该不会是保险柜的秘密吧？” 严立文开玩笑说。 “肯定和这个活动有关。” 薛世衍想到了那个鬼机灵的闻人不筝。 她肯定不会在卡片上留一段无意义的数字，这两种字数的组合肯定代表着什么。 说到两种字数的组合…… 薛世衍瞬间联想到了二之宫与老师在围棋室里的Play。 更准确地说是围棋。 ——那可是印象非常“深刻”啊。 第3章 拯救公主大作战（四） ==================================== 七、讨厌三次元男人的女孩 不对不对！ 为什么这段“肮脏”的记忆还在我脑子里啊！ 薛世衍强迫自己忘掉那些羞耻的声音，将注意力集中—— 嗯，对！根本和那部糟糕的动画无关，我才不是因为那个动画才联想到围棋的！ “围棋、围棋、围棋……” 渐渐的，他冷静下来。 是……围棋吗？ 【在围棋里，两种数字的组合代表的是落子的坐标。】 薛世衍还小的时候，有部很热门的围棋动画。那时他根本不懂什么围棋，却莫名被里面的剧情吸引，到现在还留有深刻印象。 例如每当角色要把棋子下到什么位置，就会用两种数字表示。 【如果是坐标的话……】 游乐园里通常都有内部全景地图，方便游客识别位置。反应过来的薛世衍和严立文四处找了找，没一会儿就在一面墙上找到了地图。 但是…… “光知道坐标的话，没有规格也没办法啊……” 比如同样一张地图，可以分割成横纵十等分，也可以分割成横纵一百等分，如果事先不知道，有坐标也等于没有。 【就算真的是参考围棋——】 他也完全不懂啊！ 围棋横轴多少，纵轴多少，不是玩围棋的人谁会去记啊！ 嗯，慢着…… “这时候，就得感谢网络的便利了。” 薛世衍向严立文要来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围棋棋盘的布局。 上下各19吗。 和他记忆中那部动画不同，网络上围棋棋盘是以从A到T十九个字母为横轴，纵轴依然是小写数字。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把大写字母替换成字母就行了。 小心翼翼将墙上的地图给撕下来，薛世衍问严立文： “你有笔吗？” “我带那种东西干嘛？” 严立文即便是上课的时候都未必带那种东西，更何况现在。 郁闷地叹了口气，薛世衍左右看了看，从花坛里找到个小石子，姑且当做笔用。没有尺子就用手指测量，粗糙地把这份地图的上面和右边各标注19个符号，又对应卡片上的数字找到了一个坐标。 ——大概是海盗船旁边，露天广场的位置。 “走吧。” 收起地图，薛世衍说。 而在远处的监控室内，闻人不筝正吃着零食盯着动身的两人。 “还不算太笨嘛……” 她嘟哝着嘴，抓去一把薯片。 “不过……‘最后一张’你能顺便找到吗？自作聪明的前辈哟——” 仿佛看到了薛世衍后悔的表情，闻人不筝露出舒爽地坏笑。 都是你的错！ 活该！ …… “哇卡卡卡！雯雯姐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小瑶，你爬太高了啦……欸！当心！” “呀——！！！” 露天广场，爬到电线杆上的小女生一个不慎，从上面摔了下来。 站在下面的眼镜女生见状大惊，连忙跑上去，被掉下来的女孩一屁股坐在了脸上。 “呜呜呜——” “好软……啊！雯雯姐！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还奇怪为什么地面这么软，突然听到同伴的呜呜呜声，低头一看连忙挪开。 一个劲道歉。 “呼——” 得救的眼镜女生大大地舒了口气，随即紧张地查看自己的眼镜。 “还好……没有被坐坏……”她露出开心的笑容。 倒是旁边的小女孩，吓得手都哆嗦了： “雯雯姐！鼻血、鼻血！” 从背包里抽出纸巾，手忙脚乱帮刘雯雯止住鼻血，李瑶抱歉地说：“真是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在下面的……” “没事啦，是我自己跑过来的。” 刘雯雯摆摆手，表示不是大问题。 【可你都流鼻血了啊！】 李瑶对刘雯雯这态度更加不好意思了。 “只是鼻血而已，每天总有那么一两次呢……” ……不要说的像“好朋友”一样啦！ 李瑶被这个因【腐烂姐妹会】而在网络上认识的姐姐给打败了。 而且，这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雯雯姐经常流鼻血吗？” “是啊，”刘雯雯不以为意，“每次看漫画看到激动的时候，就忍不住会流鼻血。” ——啥？ 这动画一般的事情原来在现实中也会发生吗？ 李瑶仿佛看到刘雯雯因漫画而激动到喷鼻血的场景。 太有画面感了啊！ “对了，你找到什么了？” “哦、哦哦！对对！” 经对方提醒，李瑶这才想起让她兴奋到从电线杆上摔下来的东西。 “雯雯姐你看！是白色的【真卡】哦！” 在她白净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张红心Q。 “白色的……” “嘿嘿，这肯定是那个‘神秘公主’的卡片！居然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真是让我好找呢！” 【一般人也不会爬那么高啦】 刘雯雯在心里吐槽。 她和李瑶组队之前也找到几张黑色卡片，即使是珍贵的【真卡】，通常也不过是比较隐蔽罢了。 而不会像这张白卡一样，仿佛是故意不让人找到，放在这么难到达的位置。 若不是李瑶死脑筋，说什么第六感，根本不可能发现。 “嘿嘿嘿，我的第六感果然很准确呢！” 李瑶举着白卡，骄傲的说。 然而她却忽略了之前因为所谓“第六感”，在同一个地点浪费太多时间这个事实。 如果没有这张卡，她甚至连一张都没有。 或许——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否极泰来？ “那么，咱们去收集其他白卡吧！” 自己的预感得到印证，原本沮丧的李瑶一下子振奋了，感觉脑内“雷达”又开始运作。 “好强烈的预感！好像马上就可以找到第二张白色【真卡】！” “就算你这么说，我更想要月亮卡……” “放心吧，雯雯姐。我也会帮你预知月亮卡在哪里的！” “这样我反而不放心了呢……” 似乎是过于兴奋，李瑶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 刘雯雯摇摇头，对她说：“比起那个，我们还是专心去找月亮卡吧。那个所谓的‘神秘公主’我们连是谁都不知道，而且……比起公主，还是王子更好吧！” “哦？雯雯姐是更喜欢王子的类型吗？明明对男生那么敏感。” 李瑶戏谑地说。 刘雯雯被薛世衍吓晕的时候她可是在场的，真是“大开眼界”。 “这这、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啦！”刘雯雯扶了扶眼镜，红着脸说，“我只是不擅长应对真正的男生……活生生的男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粗鲁、不卫生、大大咧咧、还喜欢作弄女生！ 和漫画里那些温柔耀眼的王子们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所以说三次元什么的…… 就是个辣鸡游戏！ “嘿哥们儿，那里好像有两个女生在欸！” 说什么来什么。 当刘雯雯内心还在批判现实中的男生时，一个油腔滑调的男性嗓音出现在她身后。 她整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倒不是和秋瑜一样的男性恐惧症，她只是单纯不喜欢三次元的男生。 “咦，那不是小仙女老师吗！” 李瑶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待看清楚薛世衍的样貌时，立即认了出来。 这让刘雯雯更加紧张了。 毕竟——薛世衍可是让她当众出丑的人。 “小仙女老师！是我们哦！这里这里！” “喂，不要叫他们啊！” 刘雯雯一把捂住李瑶的嘴。 但已经迟了。 薛世衍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八、“决斗”吧！ “那个女生你认识？我怎么听她叫你什么‘小仙女老师’？”严立文问。 “你耳朵出问题了。” 薛世衍表面淡定，内心慌得一批。 见李瑶拽着极不情愿的刘雯雯走过来，他先发制人，不让对方再叫出那让人误会的称呼：“你们也是来找卡片的吗？” 李瑶走到跟前，看向薛世衍身边的严立文： “唔……这位是？” 【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就是这个‘姐姐’吗？】 “我朋友，严立文。”薛世衍简单介绍了一下，又对严立文说，“这两位是李瑶和刘雯雯，和你一样，是【腐烂姐妹会】的粉丝。” 他之前听闻人不筝介绍过粉丝的名字。 “哦哦，不愧是老师的朋友呢。质量真高啊。”李瑶感叹说。 和高度女性化外表的薛世衍不同，严立文是另一种风格——修长的身形，以及T恤下露出的人鱼线，给人一种帅气的美感。 在李瑶和两人说话时，对三次元男人极度不感冒的刘雯雯躲在小姐妹身后，拿侧脸对着薛世衍，绷紧的身体充满了警惕。 “‘老师’？”严立文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咳咳……”薛世衍转移话题，“对了，你们有多少张卡片了？” “我有一张，雯雯姐比较厉害，加上【真卡】一共有三张呢！” 李瑶完全没什么城府，只因为是“偶像”的问题，就一股脑把自己这边的底细全说出来了。 刘雯雯拉了拉她的手。 这时严立文也凑到薛世衍耳边，悄悄说：“嘿哥们儿，这两人你在哪里认识的？特别是那个小姑娘，真萌啊！” “人家还小，你可别打她主意。” 薛世衍警告。 “什么叫打主意，说的多难听？再说，不小了啊……”严立文嘀咕着，眼珠子盯向李瑶胀鼓鼓的胸口。 虽然和闻人不筝一样是初中生，李瑶却比大多数高中生还有料。 也难怪严立文的眼睛都直了。 对三次元男生格外敏感的刘雯雯注意到两人的悄悄话，再看见严立文“不怀好意”的眼神，眉头一皱。 她拉着李瑶的手，低声说： “小心点，他们估计在商量着怎么从咱们这里骗卡片呢。” “怎么会？”李瑶天真烂漫，想也没想就说，“雯雯姐你太敏感了啦，小仙女老师可是【腐烂姐妹会】的成员，和咱们不一样。” 李瑶想，如果自己是【腐烂姐妹会】的成员，肯定能天天见到其他成员，又怎么会对这个活动的奖励感兴趣呢？ 但刘雯雯却不这么认为。 “这可说不定，毕竟他是男生……” 即便是同一个社团的成员，但男女有别，如果“瑶池小仙女”对其他成员有某些想法，这次的活动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雯雯姐你对男生的疑心太重啦……” “是你太没有警惕心了。” 见两个女生交头接耳，严立文整理了一下仪容，用肘子碰了碰薛世衍： “你说，她们是不是在说咱们？” “别忘了你现在的打扮。” 薛世衍泼冷水。 有时候，自己这哥们儿真是自我意识过剩。 ——女生有可能对女装打扮的男性产生兴趣吗？ 又不是所有女生都是特殊癖好者。 哪怕是腐女。 倒不如说，腐女相对之下更讨厌自己男朋友做女性打扮吧？ 【如果没意识到这点，今晚你只有无用功啊……】 两方各怀心思，李瑶有点受不了刘雯雯的唠叨了，对薛世衍说：“老师，你们呢，有多少张卡片了？” 严立文抢答： “他有一张白色【真卡】，我有三张，而且全部是【真卡】哦！” 他得意的说，想要让李瑶佩服自己，然而没想到的是，李瑶完全被薛世衍手中那唯一一张白卡给吸引了。 “白色【真卡】？！”她惊讶地长大嘴巴，又兴奋地说，“我和老师一样呢，也有一张白色【真卡】！” 让期待许久的严立文十分沮丧。 为什么三张【真卡】还比不上一张【真卡】？ 还是说，白色比黑色更好吗？ “真的？” 薛世衍眼睛一亮。 他倒是没想过白卡会没有所属者，毕竟除了严立文一开始那几张，其他都是从别人手中赢过来的。 甚至在一瞬间，薛世衍觉得让李瑶这样的可爱女生拿到白卡总比血口男那些“妖孽”好得多。 仿佛和“偶像”有共同点这件事让李瑶格外开心，她掏出白色【真卡】，有些害羞地说：“要不，我把这张卡送给老师吧！” “喂！”刘雯雯急了，“才刚和你说，你怎么就把卡送人？” “有什么关系……” “为了拿到这张卡，刚才有多危险你忘了？再说，他们没来之前，你不是还兴致勃勃说要去找第二张？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 “我是说有预感第二张马上就可以找到，这不果然应验了吗？”李瑶嘟着嘴。 “你……” “要不这样吧。” 薛世衍见两个女生快要吵起来了，于是提议说，“就以活动里的规则，用‘决斗’来解决卡片的归属，怎么样？” “欸？不用那么麻烦啦，反正一张也没什么用……” “白拿你的卡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就这么办吧。” “可是……” 李瑶还有些犹豫，在她看来和“偶像决斗”什么的，有些不安。 但薛世衍从另一个角度给她讲：“既然是线下活动，就让我们以娱乐的方式来玩吧，这大概也是夏……闻人不筝她们想要看到的，不是吗？” 他差点儿脱口而出夏果的名字，还好反应够快。 严立文也在旁边帮腔： “就是就是，咱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可以白拿你们女生的东西呢？传出去让人笑话。不如让我们用‘决斗’来定胜负，无论输赢都当交个朋友，以后还可以一起出去玩什么的，嘿嘿嘿——” 说到后面，这货本性暴露无疑。 让原本有些松懈的刘雯雯再次警惕起来。 【这个男人……感觉比小仙女老师还要危险！】 担心李瑶吃亏，她勇敢地踏出一步，挡在小姑娘面前：“好，好吧！不过事先说好，要比什么得由我们这边决定！” “这是自然！” 严立文表现出男子汉的大气，拍胸脯答应。 通常来说裁判不会出现在卡片所在的位置，以免让活动参与者可以轻松找到卡片——血口男那次是特例。 经过几次卡片“决斗”，薛世衍他们也是比较有经验了，双方商量好要“决斗”后，就结伴去寻找最近的裁判。 正好，他俩过来这边的时候见到过一个裁判。 “雯雯姐，你说我们玩什么比较好啊？” 这还是李瑶第一次参与到“卡片决斗”，稍稍有些兴奋起来了。 刘雯雯也是第一次，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决斗”的内容。 “放心，我们肯定会赢的——我会让那两个男生知道，轻视我们的下场。” 【居然一口就答应由这边决定‘决斗’内容，哼……】 天真。 果然，三次元男生什么的…… 都是自大又愚蠢的笨蛋呢。 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刘雯雯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冷的白光。 如果可以，她真想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 你们，已经死了。我的腐女之魂不会输给任何人！ 第4章 这个……是不对的事吗？（一） ============================================ 一、源自于错误信息的误会 薛世衍在露天广场偶遇李瑶和刘雯雯，并与她们约定“卡片决斗”。 四人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位裁判，“决斗”即将开始。 “你们决定好‘决斗’内容了吗？” 裁判问。 薛世衍看向两个女生。 刘雯雯避开他的视线，食指推了推眼镜：“我，我们是女生，如果是体，体力方面的比试……肯定吃亏，所以，所以……我们来比对答，如，如何！” “对答？” “没错！”她弱弱的语气忽然强硬，“我和小瑶一组，你们俩一组。双方各准备10个问题，出题范围必须是【腐烂姐妹会】作品内的，一方问完，再由另一方问，直到20个问题全部结束为止，正确率最高的获胜。有问题吗？” 说到最后，她有些心虚地看向两个男生。 一旁的李瑶闻言拉了拉她：“咦，雯雯姐你是认真的吗？小仙女老师可是【腐烂姐妹会】的漫画老师，这样的‘决斗’不可能赢的啦！” “我才不承认这样的人是‘小仙女’……” 一个男生，怎么可能真心喜欢BL呢？ 又不是Gay。 刘雯雯记得很清楚，当时闻人不筝介绍时，刻意强调了薛世衍和夏果是青梅竹马的情侣——尽管这被夏果给否认了。 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薛世衍的性取向。 不是Gay，却给BL社团画漫画，刘雯雯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为了讨好夏果。她甚至脑补出了剧情：原本是青梅竹马的两人，男生喜欢上了女生，女生却对男生没有感觉，为了博得女生好感，男生迎合女生的喜好，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薛世衍一开始否认自己是“瑶池小仙女”，因为他觉得这是羞耻的事。 同时夏果对薛世衍“冷冰冰”的态度也得到了解答。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隐瞒呢？说出来不是更能博得好感吗？】 这个问题困惑了刘雯雯很久。 由于对三次元男生的排斥，她最初从恶意的角度解读薛世衍，因此难以理解为什么不正大光明讲出来。 如果堂堂正正的做，又怎么会因为临时暴露，让夏果再次对他“降低好感”呢？ 思考了半天，她换了个思维，一下子就想通了。 薛世衍并不是刘雯雯恶意揣测的那种男生。正相反，薛世衍默默为夏果做着自己讨厌的事，甚至不期望回报，若换作言情故事，完全是那种正面的暖男形象。 但这让刘雯雯愈发的不爽薛世衍。 【BL漫画才不是给你这种人当暖男的场所啊！】 对她而言，夏果的故事是有灵魂的，里面每个人物都让她开心、流泪、欢喜。很多时候，是这些常人眼里“肮脏”的作品给了孤独的她快乐的源泉。 非主流也好，逃避现实也罢，随他人说去吧。 刘雯雯不在乎，她只想夏果笔下的每个角色都能幸福快乐，就如同自己也跟着幸福快乐了一般——哪怕，这些人物只是虚拟的。 夏果赋予了这些角色以灵魂，而赋予他们“肉体”的则是瑶池小仙女。 如果只是文字，这些人物不会跨越次元的界限如此生动地呈现在诸如刘雯雯这样的读者面前。 她不止一次认为，瑶池小仙女是如此的懂夏果，正如高山流水之中的伯牙与钟子期。那些跃然纸上的人物，仿佛本就是那个面貌，只是由瑶池小仙女拂去了面上的灰尘，愈发生动闪耀。 ——【如果果果老师是‘妈妈’，那么小仙女老师一定就是‘爸爸’了吧！】 夏果与瑶池小仙女的关系，一直是粉丝们最热议的话题。 这样的人，该是如何爱着BL，爱着夏果笔下的角色啊…… 但是。 一旦意识到薛世衍不过是为了喜欢的女生而做这些事，并不是真正爱着这些作品，刘雯雯过去对于瑶池小仙女的所有想象都幻灭了。 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甚至—— 自己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什么对BL的爱啊，什么作品的灵魂啊……你不是内心总是嘲讽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么？对所谓‘大师’的作品引经据典，明明看上去不过是胡乱涂鸦不是吗？为什么装出很懂的样子啊！！——你这么想过吧，嘲讽过吧，可是到头来，你所欣赏、所肯定的东西，也不过是被别人随手画出来的，他或许还没有你了解那些作品呢。】 这样的事情…… 怎么能承认。 若换作其他事情，她很可能会对薛世衍产生好感。因为他漂亮、干净，甚至为了喜欢的女生愿意去做讨厌的事。 可唯独BL，唯独给予她感动和快乐的夏果的作品，刘雯雯不允许任何人亵渎！ 哪怕。 这个人就是作品的原画师。 如果这都放弃了，那么她过去到现在所坚持的，用来抵抗现实的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雯雯姐？”李瑶感觉到刘雯雯状态有些不对。 “没事，”刘雯雯侧过头，揉了揉有些微红的眼睛，坚定地说，“即使是原著漫画家，我也自信不会输给这种人。” “哥们，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严立文小声问薛世衍。 他之前没注意到刘雯雯，因为她打扮太过于朴素，又戴着书呆子似的黑框眼镜，与靓丽纯真的李瑶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这一看，他倒是觉得刘雯雯五官不错，虽说不上漂亮，但很耐看，只是不擅长打扮自己，以至于有些“宅气”。 薛世衍也不懂刘雯雯为啥忽然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怨念，挠头小声回答： “没有啊……” 这是实话，粗略算算，两人认识还不到四个小时呢。 “那么你们的决定呢？答应吗？” 刘雯雯没有理会两个男生的悄悄话，挺直了胸脯，颇有些挑衅地说。 薛世衍为难了。 他是真想要李瑶手上那张红心Q，可这个“决斗”的内容是比试对夏果作品的了解程度——他哪里知道啊！ 刘雯雯是完完全全误会了，薛世衍从根本上就不是什么“瑶池小仙女”。 “……不说话，是觉得很难吗？”刘雯雯心想果然如此，语气更加冷淡，“真遗憾啊，我还以为身为作品的原作漫画家，这对您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呢。”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考验都无法通过，又有什么资格拿到白卡？ 刘雯雯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其实“神秘公主”的身份不难猜，以鞠晓彤和李可两个人的情况来看，大概率是【腐烂姐妹会】的成员。 而除了扮演两位“王子”的成员，剩下的只有小仙女、夏果和闻人不筝。 薛世衍出现在这里，既代表他不是“神秘公主”。 ——最初刘雯雯以为薛世衍是“神秘公主”，因为他被闻人不筝刻意留了下来，再加上鞠晓彤和李可两人反串“王子”，这个想法似乎没有问题。 但排除了薛世衍，以及他本人也在收集白卡，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了。 “神秘公主”就是夏果。 他被闻人不筝暴露身份而让夏果的“好感度降低”，所以想要在这个活动里取得夏果的“一日约会特权”。 刘雯雯认为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了。 【因此，我更不可能让你就这么得到小瑶的白卡。】 BL不是给外人展现“诚意”的舞台。 这是属于她们这些亚文化人士自娱自乐的小天地。 如果薛世衍是抱着“撩妹子”的心态参与其中，那么刘雯雯就要让他知道，随意践踏别人的领域是件多可笑的事！ 这，也是她之所以阻止李瑶的原因。 二、对答“决斗” “害怕了吗？” “笑话！不就是对答么，我们应战了！”严立文上前一步说。 薛世衍扯了扯他短袖。 不想严立文转过头来，自信地说：“哥们儿，咱们可不能被女孩子给小瞧了啊！放心，交给我吧！” 【交给你我才更不放心啊……】 严立文这容易被激将的性格让薛世衍大为头疼。 这又不是比赛举重或跑步之类的体力活，他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猩猩真明白“对答”是什么意思吗？ “不过……” 严立文忽然皱起眉，“她们说的‘老师’啊，‘原著漫画家’啊到底是啥意思？” “这个你不必懂。” 薛世衍板起脸。 这时候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瞧刘雯雯那势在必得的气势，恐怕很难说服她另选一个“决斗”内容——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瑶池小仙女”，就像刘雯雯说的那样，理论上讲这个题目是很“容易”才对。 刘雯雯误会了薛世衍，薛世衍同样误会了刘雯雯。 他以为对方是考虑到自己的立场，不好意思直接接受李瑶的赠送，所以选了这么一个“送分题”。 那挑衅的态度也是故意为之，让自己不起疑心。 ——只能说，基于错误信息而导致的误会最容易让人深信不疑。 此刻再加上严立文的应战，薛世衍只能苦笑着点头了： “好吧，‘决斗’内容就依你说的。” 至少，他对夏果的作品不是完完全全没有了解。 过去夏果曾以作弄薛世衍的方式，让他去读自己写的小说，而后识破黎冬瑶就是“瑶池小仙女”那件事中，他还协助黎冬瑶完成了一篇漫画。 只希望刘雯雯出题的时候能运气好点，选中自己知道的内容。 裁判和双方确认了“决斗”内容，再三询问“不更改了？”并得到肯定的回复，于是宣布“决斗”开始： “双方各押上一张卡，女装少年组为白底红心J；青春少女组为白底红心Q，两张均为【真卡】。答题时间一分钟，那么，先由青春少女组出题。” 刘雯雯一方得到了先手。 她深吸一口气，捏捏拳头，抬起眼睛看向薛世衍：“如果是你的话，肯定知道【腐烂姐妹会】出道作品是什么吧？” 呼…… 运气不错。 薛世衍舒了一口气，这么简单的题目让他更加确认刘雯雯是在给自己“送分”，于是微笑着说：“出道作品的话，是……” 还没等他说完，严立文抢答道： “当然是《世界第一虐恋》啊！” 啥？？？ 薛世衍惊了，《世界第一虐恋》是什么鬼？明明是《家有仙夫》啊！这家伙，不懂就不要随便乱回答问题啊混蛋！ “等等，不要听他乱讲，答案是……” “正确。” 刘雯雯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啥？ 如果说薛世衍刚才是惊慌和手足无措，现在就是混乱了。 严立文居然答对了？ “嗯……不是《家有仙夫》吗？”有个人说出了和薛世衍同样的疑问。 李瑶歪着头，不确定地看向刘雯雯： “《世界第一虐恋》虽然也是很早的作品，但若要说最早的，应该是《家有仙夫》才对吧？” 对啊对啊！ 薛世衍在心里点头。 虽说他对夏果的作品不是很了解，但第一部作品是什么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 当初夏果开始在网络上活跃的时候，还没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因此没少骚扰薛世衍。 直到【可口可人】、【瑶池小仙女】相继加入，她才渐渐在这方面疏远了薛世衍。 等等—— 想到这里，薛世衍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若说最早的作品，的确是《家有仙夫》。”刘雯雯说，“但这里有个常常被粉丝们误解的地方——那就是，《家有仙夫》实际上不完全是属于【腐烂姐妹会】的作品，而是果果老师的单人作品。” “当初社团成立之后，《世界第一初恋》动画热播，【腐烂姐妹会】借由原著的热度，创作出高质量的同人作品《世界第一虐恋》一炮而红，在腐女圈子引起强烈反响。后来粉丝们寻找社团的其他作品，找到了《家有仙夫》的小说和漫画，便以为这是【腐烂姐妹会】的第一部作品。” “这是错误的认知，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家有仙夫》漫画版的画风和其他作品风格很不一样。” “对啊！我还以为是小仙女老师的早期画风呢。” “当然不是，实际上那是果果老师画的，”说到这里，刘雯雯看沉默的薛世衍，“我说的没错吧？” 薛世衍被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的很不好意思。 毕竟他现在顶着“瑶池小仙女”这身马甲。 【这太尴尬了……】 若不是严立文，他就要出糗了。 这倒不是最关键的，到时候若在网上传出“瑶池小仙女居然不知道自己画了哪些作品”这种言论，黎冬瑶真是躺着也中枪。 “咦，居然是果果老师画的吗！”李瑶小朋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好厉害！” 夏果确实很厉害。 若不是分身乏术，她根本不需要其他人帮忙就可以独立完成【腐烂姐妹会】所有工作。 “那么接下来该我们这边出题了吧？”严立文说。 “尽管来吧。” 被对手先拿一分，刘雯雯仍胸有成竹。 “既然刚才提到了《家有仙夫》，里面男二出现在漫画第几页？” “第三页，左下第一格。” “……正确。” 好快！而且不止回答了问题，还详细到具体格数！ 薛世衍不得不对这个叫刘雯雯的眼镜女孩另眼相看——到底是多喜欢夏果她们的作品，才能记住这些琐碎的细节？ 当然，更让他震惊的是…… 严立文居然也知道？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确定这是正确答案呢？ “我还以为你随口说的……” “哼哼，不要小瞧我的记忆力啊，哥们儿。” 两人交头接耳。 严立文并没有薛世衍常常调侃的那么笨，尤其是记忆力方面，只是对学习没有兴趣。他为了接近鞠晓彤混进了对方的粉丝群，为了不暴露还把【腐烂姐妹会】的作品通通找出来看了，很短时间之内就表现的比老粉还要老粉。 如果在学习上有这份心力，他早就升到快班了。 现在双方各自得到一分，刘雯雯出题： “【腐烂姐妹会】正式成立之后，由果果老师担当原画的作品有几部？” “欸？” 李瑶又一次傻眼了，仿佛是站在薛世衍这边的队友一般，对刘雯雯提出质疑，“小仙女老师加入之后【腐烂姐妹会】才正式成立吧？从这以后的漫画不都是由小仙女老师画的吗？” “回答不出来吗？” 刘雯雯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下意识看了看抓耳挠腮的严立文，内心叹了口气。 如果是黎冬瑶的话，肯定一口就能回答出来吧。 可惜他不是黎冬瑶。 这道“送分题”完全不知道正确答案。 “一分钟时间到，青春少女组再得一分。”裁判宣布答题结束，现在比分是1：2。 “那么，正确答案是什么呢？” 李瑶摆出好奇宝宝的姿态。 刘雯雯说：“答案是——所有页数不超过5页的超短篇，都是由果果老师画的。共计11篇。” “咦？这么说，《清爽夏日》、《课后恶作剧》这些，都是果果老师画的？！”李瑶不敢置信，“不会吧……明明画风和其他作品一模一样？” “你会奇怪很正常，因为那是果果老师模仿了小仙女老师的画风。以前在线下会小可提到过，因为小仙女老师平时要忙于学习，光是完成20几页的短篇作品就很吃力了，而果果老师又是那种脑洞很大的人，想起什么是什么，于是就把脑洞浓缩成只有几页的小故事，自己画了。” 刘雯雯解释。 “这是个趣谈，基本上早期的老粉都知道。” “哦……这样啊。” 李瑶懵懂地点头。 她喜欢上【腐烂姐妹会】的作品还没有多长时间，算是个萌新粉，只是把作品都囫囵吞枣看完了，至于故事背后的细节知道的不多。 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严立文掏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 在网友们整理的资料中，确定或疑似由“果果”完成的作品到目前为止共计11篇。 “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哪怕记忆力再出众，严立文接触【腐烂姐妹会】的时间甚至没有李瑶长。若是作品本身的问题他有自信答上来，但类似趣谈一类的东西，除非粉丝群里提到过，否则又怎么可能全部知道呢？ 他又不是夏果那样的“怪物”。 “阿嚏——” 倚在城堡窗户边上的夏果打了个喷嚏，怀疑是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第4章 这个……是不对的事吗？（二） ============================================ 三、第二张GET 因为薛世衍没有答上来第二道题，刘雯雯更加认为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这个人对[腐烂姐妹会]的作品根本不上心。】 甚至不知道夏果画了几部作品。 “其，其实，这也很正常啦，毕竟不是自己画的……” 李瑶像是在替薛世衍解围。 他愈发郁闷了。 “接下里，由女装少年组出题——” 在刘雯雯“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对答“决斗”持续进行，很快来到了最后一轮。 让薛世衍意外的是，除了刚才的第二道题，严立文再也没有错过。 【这家伙到底‘研究’了多深入啊……】 同样吃惊的还有刘雯雯。 这个在她眼里原本只是路人的家伙，居然能跟上自己的节奏。 “你……很不错。” “彼此彼此。” 刘雯雯被激起了作为腐女、以及【腐烂姐妹会】粉丝的自尊心。 ——区区一个三次元男生，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仿佛激起了充满斗志的火花。 但事实上，薛世衍他们近乎已经输了。 “到目前为止，女装少年组答对8道题，得分8分；青春少女组答对9道题，再加上女装少年组第二道题没有答上来，9+1得分10分。接下来双方还各有一次提问机会，确认开始吗？” 裁判说。 也就是说，在最后一轮除非刘雯雯失误再加上自己这边答对拿上1分，否则没有赢的可能。 “胜负已经显而易见了，你们还有继续的必要吗？”刘雯雯挑衅。 李瑶有些苦恼的左看右看。 【感觉，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决斗”之前薛世衍说让她把这个当做游戏，尽情玩耍就可以了。但“决斗”开始以后，刘雯雯和严立文的气场压过了其他两人，薛世衍与李瑶仿佛成了旁观者。 严刘两人提到的内容相对深入，薛世衍是真不懂，而李瑶似懂非懂。有些题目她感觉知道答案是什么，但碍于刘雯雯强烈的求胜心，不敢擅自回答，怕出错，于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根本不是愉快的‘决斗’嘛！】 她低下头，有些闷闷地踢了踢脚。 再抬起头时，注意到了同样处境的薛世衍。 【现在该怎么办呀？】 比起自己收集卡片，她更想把卡片送给薛世衍，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偶像”。 原以为“决斗”内容是【腐烂姐妹会】作品，薛世衍不会输才对，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倒是不奇怪薛世衍为什么从始至终没有回答问题。 第二道题没有涉及到“瑶池小仙女”，小姑娘觉得答不上来是正常的。至于其他题目，她认为薛世衍和自己一样被同伴的强烈求胜心给阻止了，再说那个女装的大哥哥不是全部答对了吗？于是她以为薛世衍是故意的。 【可再这样下去，小仙女老师他们就要输了啊】 她倒是不担心对方还会再丢分。 唯一的问题是，刘雯雯同样不可能丢分。 只要刘雯雯不出错，薛世衍他们就不可能赢。 “最后一轮，让我来吧？”李瑶扯了扯刘雯雯的衣角，略有些心虚地说，“雯雯姐你都玩那么多次了，我也想玩。” 她想要故意输。 只要让薛世衍他们得到2分，就可以让比分打平。 到时候自己可以顺势说“不想比了”，把卡片送出去。 就是有点对不起努力到现在的雯雯姐…… 她不知道刘雯雯为什么针对小仙女老师，但对方“想要赢”的心情是如此真切，以至于让思考着故意输的李瑶很是内疚。 【但是——】 说到底，这张白卡是李瑶找到的。 她应该有权力决定卡片的归属才对。 刘雯雯不疑有他，自信再怎么也不可能输，于是让李瑶代她进行最后一轮。 结果显而易见。 李瑶丢掉一分，严立文再次答对，双方比分追平。 “雯雯姐对不起……”李瑶不安地嘟囔。 刘雯雯以为她是为丢掉比分而道歉，便小声安慰：“没关系啦，再说我们也没输不是吗？看我的吧，下次不会便宜他们了。” “目前女装少年组和青春少女组各自得到10分，没有胜负。你们要追加‘决斗’内容吗？” 裁判问。 “当然！”刘雯雯说。 “不了，我们不比了。”李瑶回答。 “……欸，小瑶你？”刘雯雯不解，“这时候不比的话，岂不是泡汤了吗？你不想要那张卡了？” 因为其中一张卡片的归属者是李瑶，于是裁判再次询问她： “你是决定不比了吗？如果不比了的话，这场‘决斗’算平手，各自退回抵押的卡片。” 对刘雯雯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李瑶很肯定地对裁判说： “嗯，我不比了。” “既然如此，”裁判轻咳一声，把卡片交还两人，“因为‘决斗’的其中一方宣布不再追加内容，这场‘决斗’无效，现在我退还你们的卡片。” 拿到退回来的红心J，薛世衍有点儿傻眼。 他都做好了输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是平局，而且李瑶还不比了。 这算是幸运吗？ 【至少，这张卡没有输掉。】 “小仙女老师……”就在薛世衍心情复杂的时候，李瑶拿着红心Q走过来，“‘决斗’也玩过了，这张卡你就收下吧？” 她抬起头，露出真诚的笑容。 “这……” “不行！”最先反对的是刘雯雯。 她快步走过来，蹙着眉，紧盯着李瑶的脸：“小瑶你……你为什么非要把这张卡送给他？” 【明明是个连我的考验都无法通过的人。】 想着，她又狠狠瞪了眼薛世衍。 薛世衍被她这盛气凌人的视线看的心虚不已，心想别人都故意“送分”了，自己却一个没答上来，若不是有严立文在，恐怕会输的比现在还难看。 这也难怪刘雯雯会生气了。 ——不得不再次说，尽管结果差不多，但刘雯雯真没给他“送分”的意思。 “雯雯姐才是，为什么非要赢呢？” 李瑶不解地反问。 “这是因为……” “雯雯姐不是那种非要追求胜利的人吧？”李瑶打断她说，“今天是小火柴的生日，大家快快乐乐玩耍不好吗？虽说赢得‘决斗’也会很开心，但肯定和现在不一样。自从遇到小仙女老师，雯雯姐你就变得偏执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你必须赢一样……我不喜欢这样。” “小瑶……” 李瑶的话让刘雯雯有些难过。 但她也明白过来——哪怕是有着同样兴趣的朋友，李瑶也与自己是不同的。 自己追求绝对的纯粹，不想要让三心二意的人进入自己圈子；李瑶则不同，她不介意自己视为禁忌的这些，觉得能开心就好。 在这方面，两人是冲突的，强行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只能让冲突具体化。 刘雯雯不想这样。 “……你说的对。毕竟，这是你的卡。” 她在现实中没什么朋友，哪怕是线下聚会的同好，也很少主动搭理自己。 除了李瑶。 李瑶是这么多次线下聚会，第一个主动和她说话，拉着她热情聊天的人。 刘雯雯是很典型的宅，内向而不善于表达自己，因此更不想失去李瑶这个朋友。 “谢谢雯雯姐，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了！” 得到刘雯雯的同意，李瑶一下子精神起来，扑上来就吧唧一口。 让刘雯雯脸红耳赤。 “别……这么多人，怪不好意思的。” “嘿嘿——” 李瑶笑着放开刘雯雯，跑到薛世衍跟前，把红心Q递上去： “小仙女老师，你看雯雯姐都同意了，你就收下吧。再拒绝的话，就显得虚伪了哦？” “……谢谢。” 正如李瑶所说，之前拒绝过一次，再拒绝就显得自己没有情商了。 这应该是最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吧。 “我不同意！” 出乎意料的，这次反对的是严立文。 “咦，大哥哥你不同意什么？”李瑶皱着鼻子问。 在她看来这卡片是自己的，刘雯雯就算了，有这个人什么事儿啊？ 薛世衍内心认同李瑶，但碍于之前全靠严立文答题，他不好意思吐槽。 ——如果吐槽，不就显得自己没脸没皮了么？ “我不知道！”严立文的回答让人无力，“但是我就觉得很不爽！所谓‘决斗’，不就应该分出个胜负吗！现在这样子算什么啊！” “可是，卡片是我的啊。” 李瑶说。 “所以我才更不爽啊——！！！” 疯狂挠着头发，没有胜负的“决斗”让严立文的求胜欲悬在半空，得不到发泄。他吐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眼睛发光盯向刘雯雯。 “你，你看我干什么……” 刘雯雯警惕地后退一步。 “哼哼哼——”严立文的嘴角渐渐“淫荡”起来，“我记得你那里还要三张卡吧？” 刘雯雯捂住裙子侧面，好像对方随时会过来抢她的卡片一样。 裁判咳嗽一声： “这位女装少年请注意，如果你做出任何违反游戏规则的事，我有权力立即剥夺你的参与资格。” “嗯……？你们在想什么啊，我是那种人吗？” 严立文说着，掏出自己的三张卡：“你叫刘雯雯对吧？刚才的比试没有结果，我和你重来一局怎么样？我这里有三张卡，而且全部是【真卡】，你同样出三张，一局定胜负！” 除了追妹子之外，严立文还对“胜负”有着超越常人的执着。 这或许源自于他学习格斗的经历。 “……求之不得。” 惊讶的嘴巴渐渐合上，刘雯雯深吸一口气，随即露出同样的神情。 或许—— 一个新世界正在向她打开大门。 四、过山车似的心情 严立文迫不及待和刘雯雯开始了第二次“决斗”，并催促薛世衍说： “你不是还要去收集其他白卡吗？快走吧，这里交给我！” 【这难以吐槽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通常来说，这不是热血漫画里，主角队友留下来拦截敌人，从而让主角继续前进去挑战大BOSS的台词吗？ “碍事的人不要站在这，影响我发挥。”刘雯雯的语气更不客气。 她这时候已经完全对薛世衍失去兴趣了。 【这一个个的……】 对李瑶露出一丝苦笑，薛世衍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张白卡离开了。 李瑶看着他寂寞的背影，很快又被严立文和刘雯雯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这次，咱们来比肌肉吧！” “哈？你是笨蛋吗？” “啧，那你说比什么？” “就比……” 身后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被众人“抛弃”的薛世衍耸耸肩，取出游乐园地图，再对比红心Q上的数字。 “歌剧院么。” 来到歌剧院，薛世衍看到一排排座椅和用红色帷幕遮住的巨大舞台。 歌剧院高三层，每层都安排有观众席。 至于穹顶，则是一幅幅彩绘的童话故事，仿佛一个奇妙的幻想世界。 置身于这偌大又寂寥的歌剧院中，薛世衍一个头两个大，在这么大的区域，该怎么找到一张小小的卡片呢？ 【这坐标也太简单了吧！】 他庆幸上一张卡片被李瑶找到了，不然谁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但这次只能靠自己。 时间悄无声息来到11点，他在歌剧院反反复复找了三四圈，一无所获。就当他以为这里没有卡片，亦或是已经被人拿走时，二楼观众席边上的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仔细看，那里似乎有微微反光。 【不会……吧。】 二楼与三楼之前他也找过，无论是座椅上面还是下面，都一遍遍看了，却唯独没有查看柱子——薛世衍心想，这不过是个社团下线聚会的活动，那丫头应该不至于那么恶劣。 可事实证明，闻人不筝就是有这么恶劣。 其他卡片一如薛世衍猜测，基本摆放在不难被发现的地方，而且一张【真卡】附近往往存在着多张【废卡】；但白色【真卡】不同，这是专门为薛世衍准备的卡片，摆放地点要多隐晦有多隐晦，恨不得没人能找到。 闻人不筝认为自己都提供那么多线索了，还附注了坐标，这样都找不到的话，那只能说活该。 她可不想让薛世衍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夏果的“一日特权”。 如果对方真的那么差劲，她还乐得轻松呢，至于夏果……当然就由她来陪啦！ 只是…… 令闻人不筝万万没想到的是，薛世衍居然无视了自己的开场游戏，直接从地下俱乐部跑掉了，这样一来就等于放弃了所有线索。 只能依靠卡片上空泛的坐标来确定一个大致位置。 所以闻人不筝才会那么气鼓鼓，骂薛世衍自作聪明。 若不是她实在看不下去，让人把“第一张”红心J给他送过去，这人根本连一张白色【真卡】都不可能找到。 “我说过了，你肯定会后悔的，前辈。” 通过监视器看到薛世衍上了歌剧院二楼，随后努力伸长胳膊去够贴在墙壁上的卡片，闻人不筝嘟着嘴，喃喃自语。 他不止自作聪明，还运气特差，除了海盗船那张，歌剧院这张算是最好找的了。可就是因为缺少一部分提示，他在这里花了将近半个小时。 “公主救王子”活动结束时间为晚上12点整，现在还有一个小时。 而薛世衍的卡片还差一半。 不出意外的话，他希望渺茫。 “尽管不在计划内，不过……”闻人不筝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吧，那么打个电话过去好了。” 如果薛世衍在这里，就会发现她拿的手机是自己的。 只是忙于寻找下一张卡片的薛世衍，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以及即将发生什么。 …… 得到第三张红心K，薛世衍根据上面的坐标来到“海底迷宫”。 就如同名字一样，这个娱乐设施是一座百转千回的迷宫，以“海洋”为背景。一眼望去，墙壁与天空一片蔚蓝，再加上让人眼花缭乱的海鱼与水草，基本上不到几步就完全忘记自己在哪里了。 他在这里又花了半小时。 直到眼睛快炸开了，才在一只海鱼白色的肚皮上，注意到一丝异样。 走过去摸了一下，一块四四方方的区域明显与别处不同。 指甲沿着边缘抠了抠，薄薄的一片被剥落下来，露出一个灰色小丑的脑袋。 【……】 薛世衍一点儿都没有找到卡片的兴奋与激动，身体——尤其是快被晃瞎的眼睛——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疲惫。 “设计这个迷宫的人肯定脑子有问题。” 在这里待了半个小时，他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光污染”。 ——或许是为了营造一个亮丽梦幻的海底世界，这里不止天花板上的灯光，就连墙壁上的颜料似乎都具有反光效果，把“迷宫”笼罩在一层明亮的氤氲中。 更可气的是，刚到手的白卡【小鬼】背面也不是正常的白底太阳，而是与墙壁上同款的反光颜料。 “这不坑爹吗……”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恐怕注意力全放在【小丑】或【太阳】的图案上了，根本不会去注意墙上某只鱼的肚白上，某块的颜色和其他相比稍稍有些暗淡。 薛世衍想打人。 尤其是想扯住闻人不筝圆嘟嘟的脸颊，使劲儿往两边拉。 “那么，出口又在哪里？” 找到卡片不过是完成了一半，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从这个该死的光污染迷宫里出去。 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从哪里过来的了。 四面八方好像都有走过的印象。 “嗯哼——” 当薛世衍一筹莫展之时，头顶忽然传来了熟悉又让人想抓狂的清脆声音。 “holle，小仙女前辈~” “闻——人——不——筝——！” “哎呀哎呀，才一个多小时没见，前辈就这么思念我了吗？”闻人不筝调侃的声音从迷宫内的喇叭中传来，“不过这可不行，你这样的话，果果前辈会讨厌我的啦。” “你这死丫头！还想作弄我到什么地步啊！” “你……！哼。人家看你很困扰的样子，好心来给你点儿提示，不想要就算了。” 闻人不筝看似要切断通讯，薛世衍连忙阻止她，“等下，什么提示？” “嘿嘿嘿，这次知道提示的好处了？” “唔……”薛世衍一时语塞，但很快又意识到什么，怒火唰唰唰窜上来，“不对——你个丫头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 “呃——这，这个嘛……” 这回轮到闻人不筝语带含糊了。 “不要在意这些琐碎的事啦！你想知道怎么出去吧？这个迷宫实际上是有很多特别通道的，专门给那些找不到出口半途而废的人使用。现在还剩半个小时了哦，你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吧？距离你最近的特别通道就在……” 喇叭里的闻人不筝很快给薛世衍指明了路线，又说了句“拜拜”就切断了信号。 薛世衍有气没处撒，狠狠跺了跺脚，便按照对方所说的路线找到了所谓的特殊通道。 从通道里出来，这感觉似曾相识。 “等今晚之后，我非要让那丫头尝尝同样的苦头。” 是把她哄骗到廖无人烟的野外扔下呢； 还是让她捏着耳朵，说两百遍“对不起”？ 从进入这座游乐园就一直被当做猴耍的薛世衍渐渐冒出邪恶的黑气，连眸子里的神采都暗淡下来。 他内心捣鼓着报复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真是让我好找啊，哥哥。” 呃。 弥漫在身上的黑气一下子消失了。 他转过头。 看见一个秀气少年戴着兜帽，双手插在衣袋里，看向自己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秋瑜。 他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这个穿着的秋瑜了。 记得…… 那还是两人第一次在荷花公园相遇的时候。 第4章 这个……是不对的事吗？（三） ============================================ 五、之所以的理由 “……真是让我好找啊，哥哥。” 从“海底迷宫”出来后，薛世衍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秋瑜？你，你怎么在这里……” “比起这个，”秋瑜拉低帽檐走过来，虚眯的眼睛向上抬，“您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手机在一个女孩子手上？” “呃……” 一个“您”字，让薛世衍倍感压力。 “你是说闻人不筝吧，她……” “哦，那个女孩子叫闻人不筝啊——” 纵使秋瑜的语气非常平淡，但稍有常识的人都能听出这其中蕴含的不爽。 “……我感觉你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了什么？” 秋瑜反问。 堵得薛世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能误会什么呢？ ——秋瑜是自己的妹妹。 在这个前提之下，他的手机在一个陌生女孩子手上又怎样呢？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多，也是好奇大于生气吧？ 但秋瑜的不爽又是为了什么？ “是她给你说了什么？” 左思右想，他想秋瑜会生气很大可能是闻人不筝那丫头对她说了什么，这恐怕也是秋瑜之所以在这里的原因。 秋瑜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抬起胳膊抱在胸口，视线在薛世衍身上巡弋： “你这个打扮……还不错。” 她的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出现在病房里的白裙女生。 但很快，这样的念头就消失了。眼前这个人是薛世衍，是她的哥哥。除此之外，谁都不是。 【对，只是哥哥……而已。】 “咳咳，这个嘛……很多很多原因啦——” 被秋瑜的视线盯得不好意思，薛世衍下意识躲了躲，干笑说。 秋瑜无感情地“嚯”了一声，说： “总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也发现了。 似乎自从被秋瑜用黑历史要挟后，自己的人生就拐入了一个奇怪的节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或强迫或诱骗的情况，被迫穿上女装。 偶尔，还会主动…… 比如和苏老师在酒吧相遇那次。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事到如今，他都搞不清这一切的“元凶”到底是诱使他初犯的夏果，还是时隔数年之后，让他再次触碰女装领域的秋瑜了。 貌似缺少任何一方，薛世衍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深深叹了口气，问： “你一个人来的？” “嗯。” “怎么穿成这样？”他指的是秋瑜身上的兜帽外套。 “有安全感……” 嘴巴轻轻一撇。 “这样啊，不过——真了不起。” “……干，干嘛？” 忽然被薛世衍夸奖，秋瑜有点儿手足无措。 还条件反射似的狠狠瞪了眼对方。 薛世衍觉得她的反应很可爱，微微一笑：“没什么啊，你能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认为很了不起。” 虽然晚上人比较少，但考虑到秋瑜还没有完全康复的男性恐惧症，这的确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 “不过，你一个女孩子这么玩出门，很危险的。” “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在家里待得下去……”秋瑜小声嘀咕，又拉高声量说，“少，少瞧不起人了，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秋阿姨知道吗？” “……我可不想被一个半夜还不回家的人说教。”秋瑜不服气地说。 薛世衍挠了挠头。 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自己这么大晚上还在游乐园“闲逛”，从事实层面来看，的确没有教育秋瑜的立场。 “我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去，”想了想，薛世衍说，“要不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薛世衍本想把秋瑜送到出租车上，劝她早点回家。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让秋瑜一个人回去似乎有点不妥，万一在路上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能保证。 而且距离活动结束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他没有那么余裕的时间。 因此，综合考虑之下，他觉得还是让秋瑜待在自己身边吧。 反正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这样真的好吗？让我和你待在一起。” “怎么了？” “……不，没有什么，”秋瑜摇了摇头，又盯着薛世衍的脸，“话说，这时候你应该很急吧？” “欸？” 薛世衍一愣。 从秋瑜的表现来看，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 ——又是闻人不筝告诉她的吗？ 秋瑜没有理会薛世衍的诧异。 将手伸入上衣的衣兜里，取出一张白色的卡片：“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这是张背面印有太阳符号的卡片，正面是一个彩色小丑。 和薛世衍在“海底迷宫”中找到的那张卡片一模一样——除了小丑颜色。 “咦，你怎么会有这个？” 薛世衍再怎么也想不到，第五张卡片就这么送到了自己面前。 太幸运了吧？ 如此一来，就剩最后一张了。 “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了？”见薛世衍一脸开心的样子，秋瑜眉头微蹙，将卡片收回去。 “……啊？” “‘啊’什么‘啊’，难道我必须要给你吗？”秋瑜扬起小脸，嘴角向上勾起，“那个女生和我说了哦，你们在玩一个挺有趣的游戏吧？‘一日特权’什么的……呵。” 薛世衍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要我手上这张卡，就和我来一场‘决斗’吧，这是游戏规则，不是么？” “这不会是……闻人不筝那丫头让你这么做的吧？” 薛世衍很是怀疑。 照理讲，秋瑜不可能在乎这个活动的所谓奖励。 无论是化妆品，还是“一日特权”，对自闭又内向的她而言，都只是累赘。 “那个女生把这张卡片给我的时候，的确让我和你‘决斗’定胜负，”秋瑜淡淡地说，“但你们都猜错了——即使她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为什么？” 没有理由啊？ “你认为我没有参与这个活动的理由吧？”秋瑜一眼就看穿了薛世衍心中所想。 在对方点头之后，她又反问说：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参与到这个活动中呢？” 这当然是因为…… 薛世衍把自己的理由说出来。 却不料秋瑜脸上又露出那种招牌似的嘲讽：“这种烂借口就不必了吧，哥哥？若只是为夏果考虑，阻止别人骚扰她，你早就可以做到了——在这个游戏规则里，只需要守住一张【真卡】，别人就永远不可能收集齐。” “你是没有注意到呢，还是故意没有注意到？” 秋瑜的质问深深震撼了薛世衍，让他哑口无言。 的确，在这个收集六张【真卡】获得最终大奖的活动中，想要获胜很困难，但想要捣乱却很简单——只要确保至少拥有一张【真卡】就行了。 也就是说，当薛世衍得到第一张红心J时，只要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决斗”邀请，就可以很顺利阻止“神秘公主被拯救”。 “只要成为‘魔王’就可以了，”秋瑜说，“这个活动里有人扮演‘公主’，有人扮演‘王子’，却唯独没有明确说明邪恶的魔王是谁。” 每个获得【真卡】的人，都可以成为“魔王”……吗？ 薛世衍瞬间理解了秋瑜的意思。 但他觉得以闻人不筝那丫头的脑袋，不可能构思出如此具有深意的活动内容，八成是时间太仓促了，没有考虑到这个足以破坏游戏体验的“BUG”。 “因为是粉丝活动，奖品又那么诱人，许多人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想到这个吧——毕竟我这样坏心思的人很少呢。” “那么哥哥你呢？以‘替夏果考虑’为理由的你，为什么还要收集卡片？” 接下来一句话，直击薛世衍内心： “其实……得到全部卡片，‘拯救神秘公主’才是你的真正动力。” 六、亲吻 秋瑜的话揭示了薛世衍的内心： “你不是没有发现。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找个让你不那么尴尬的借口。” “我……” “你当然不可能在乎所谓的‘一日特权’，只要你愿意，夏果姐姐一定会来陪你吧？你真正想要的，是夏果姐姐对你的感激……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是个女孩子都会心动呢。” 说到这里，秋瑜的语气渐渐低沉。 她…… 又何尝不是被薛世衍一直保护着呢？ 咬了咬下嘴唇，她又微微一笑：“当然，榆木脑袋的哥哥不可能思考的这么深啦，若是这样，你就不是薛世衍了。” 这只是…… 【对喜欢的女孩子天然的本能……吧。】 秋瑜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住了，很难受。 和那个沙滩之夜，目睹到夏果对薛世衍的告白时心情一模一样。 “所以和我‘决斗’吧，哥哥。既然你的目的和其他人一样，我就没有理由把卡片白白送给你。” 薛世衍看着秋瑜坚定的表情，开始怀疑自己。 【我真的是，像秋瑜说的那样么？】 他早该想到的。 这么简单的漏洞，为什么在秋瑜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 还是说，他只是在找借口。 ——【得到全部卡片，‘拯救神秘公主’才是你的真正动力。】 真是这样吗？ 薛世衍搞不懂了。 “只有二十多分钟了哦，哥哥。你真的还要浪费时间吗？”秋瑜说，“既然一时理不清头绪，就把‘为什么’这种问题抛在一边，做你想做的事吧。如果你放弃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如果你想要继续下去，就接受我的‘决斗’邀请……很简单不是吗？” 她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地说： “不是什么事都能悠悠哉哉想清楚再决定的……” 当两个之中必须选一个。 你会选择什么？ 薛世衍吸了口气：“你说的对，总之……先把卡片收集齐吧。”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秋瑜低下了头，又很快抬起来，脸上露出灿烂地笑容：“那就由我来决定‘决斗’内容，你是哥哥，不会不让我吧？” 薛世衍理所当然地点头。 可能是外套太热，秋瑜把兜帽摘下来。 额头和脖颈处渗出一丝丝细汗。 她抿了抿唇，看着薛世衍，视线又往旁边扫了扫，半晌才鼓足勇气：“‘决斗’的内，内容很简单，也，也不会浪费你太多时，时间……” 似乎铺垫够了，秋瑜又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说： “只要你和我接吻，我就把这张卡给你。” 这句话语速非常快，快到薛世衍差点儿没听清。 “你……说什么？”事实上，他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让我说第二次！”秋瑜的脸蛋更红了，像初生的太阳，“这这这，这种事你懂的吧！你肯定和夏果做过吧！” 她只是慌乱之下随口乱说，却不想薛世衍的表情突然尴尬下去。 【果然……亲过了吗。】 这让秋瑜更加坚定了决心，上前一步拽住薛世衍的胸口，表情微微抽搐： “亲我。” 因为过于紧张，她忽然对薛世衍产生的心理反应——即所谓“男性恐惧症”。 非要在这个时候…… 秋瑜的男性恐惧症已经减缓了许多，对薛世衍更是几乎不存在这种反应，但此时此刻，当她盯着薛世衍的眼睛、看着他的嘴唇，这种讨厌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明明他和那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拽住衣服的手指微微泛白。 用尽全身力气，她才克制住呕吐的冲动。 秋瑜从未对女装的薛世衍产生过“男性恐惧症”，这时候却忽然发作了。 【不行……还不可以，这个时候不可以……】 “你在开玩笑吗？你是我的妹妹！” “妹妹为什么就不行？” “这不是常识吗？谁会去亲自己妹妹啊！” “那……你就不要把我当妹妹好了，”秋瑜喘息着，汗水从额角滴下，“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不是妈妈……所以，只有现在，你把我当个普通的女孩子，不行吗？” “……给我个理由。” 薛世衍不懂秋瑜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决斗”内容。 【理由吗？】 秋瑜忍住恶心，狠狠咬了下口腔里的肉，用痛觉来麻痹自己：“啊——我知道了，你不会以为我是喜欢你吧？才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自己？” 这算什么理由？ “‘男性恐惧症’。这个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的阴影……你明白吗？我多么想要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穿漂亮的衣服，和闺蜜漫步在热闹的大街上……可是我做不到，一想到恶心的男人，我就连走出房门的勇气都没有。” “但现在不同了，我今晚也一个人出门了不是吗？” “我想要更多……更多，甚至是和男孩子普普通通谈恋爱……是你带给我这些的，是你让我从过去的阴影里尝试着走出来，所以……你给我负责啊。” 【‘喜欢你’什么的，说不出口。】 薛世衍感觉到了秋瑜的颤抖。 但他不知道对方此刻正强忍着恐惧，与过去的梦魇战斗。 “就算这样，也不必这样吧……时间还多的时，等你病好了，遇到喜欢的人，再……” “我不想等那么久！” 因为恐惧，秋瑜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拉高了。 而且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你的回答呢？”秋瑜吸了口气，手指越来越用力，“还是说，我这样的人……不行？” 低垂的头抬起来，水润的眼眸中透着一丝自卑。 “当然不是，倒不如说我才最不应该是你第一次的对象吧？” 哥哥亲妹妹？ 太荒唐了。 “可以哦。” 秋瑜缓慢呼吸，胸口的恶心感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体验过，强烈到压过了所有其他感觉的怦然心跳。 她因为恐惧症而苍白的脸蛋迅速转红，甚至比之前还要红润，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苹果，娇艳欲滴。 再加上流淌在肌肤上的莹莹汗珠，气氛渐渐暧昧起来。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哦。” 【因为是你，才可以的。】 秋瑜微微扬起脸，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嘴唇被碰触到的瞬间。 换作任何人，都无法忽视这一刻她散发出来的女性魅力。原本时刻将自己包裹在内心世界的秋瑜敞开了心扉，卸下武装，摆出任人采摘的楚楚状。 此刻，只要轻轻低下头，就可以肆意品尝到这个自闭女孩柔软的嘴唇。 甚至撬开牙关，戏弄那香甜的舌头。 但最终，秋瑜等到的不是同样柔软的嘴唇，而是头顶上温柔的手掌。 薛世衍揉着她细软的头发，轻声说： “我输了。” “……为什么？” 秋瑜不解地睁开眼睛。 ——难道，是我不够漂亮？ “如果要亲你才能赢的话，我认输，”薛世衍说，“我不知道你在困扰什么，但你现在的状态肯定不正常。是，我们不是亲兄妹，相识甚至还不到两年，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欸？” “书上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秋瑜认真地说，“即使不是喜欢的人，只要女生摆出姿态，男生就会像狼一样扑上来。” “咳。以后少看这些书。” “你禽兽不如？” “……啥？” 薛世衍一愣，咋还突然被骂了呢？ 秋瑜又是很认真的表情：“我在网上看过，如果男人对一个毫无防备的女人做出奇怪的事，肯定是人渣禽兽；反过来，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么要么是GAY，要么禽兽都不如。” “合着我反正都要被骂就是了？” 薛世衍哭笑不得，补充说，“嗯……以后也少上网。上面都是唬你这些小孩子的垃圾信息。” “我不是小孩子了！” 秋瑜眼睛一瞪，拍掉了对方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 一丝失落的同时，又有些放松。 在极度的兴奋过去之后，被这种感觉强行盖过的恐惧感反而不见了踪影。 或许…… 这才是她喜欢的薛世衍吧。 第4章 这个……是不对的事吗？（四） ============================================ 七、回到起点 接吻被拒绝了。 秋瑜为自己庆幸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难过。 她不是痴女。 更不是脑子忽然抽筋。 之所以让薛世衍亲吻自己，是因为她想要借此来讨厌对方。 ——不是女朋友，甚至是妹妹，如果这样都能亲下去，说明薛世衍不值得自己喜欢。 基于这样的理由。 一开始的效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当自己居然对女装的薛世衍产生恶心感，秋瑜几乎认为自己快要成功了，很快就可以讨厌薛世衍了。 但是，薛世衍没有亲下去。 还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如同是对调皮妹妹无可奈何的和蔼哥哥。 【这样的话……我还怎么能讨厌你呢。】 讨厌不下去啊—— 秋瑜早就明白了。 从妈妈和薛爸爸结婚那一刻；从自己听到夏果的表白内容那一刻。 自己刚刚萌芽的情感就只能永远深藏在心中。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无论是兄妹，还是插入夏果与薛世衍两人之间，都不是她愿意见到的事。 前者会让妈妈痛苦、难过——尽管她和薛世衍没有血缘关系，法律没有不允许； 后者会让自己难过，因为她爸爸就是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她不想成为那种女人——又尽管，薛世衍和夏果目前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当秋瑜那懵懂的依恋转变成清晰的爱恋，就注定前方一片荆棘。 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和鼓励。 从南岛回来之后，秋瑜开始叫薛世衍哥哥，暗示自己的身份；她装出没有异常的样子，内心却早已五味杂陈。 如果不能喜欢的话，就讨厌吧。 就像她刚搬到这个家时一样。 但要怎样讨厌呢？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她早已忘记了对薛世衍的厌恶感。 直到今天，那个叫闻人不筝的女孩用薛世衍的手机给自己打了电话，说明了这里发生的事。她忽然有了主意——以“决斗”为借口，如果薛世衍真的亲吻了自己，自己肯定会厌恶他！ 说是这样说。 秋瑜内心实际上并不敢确定。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厌恶薛世衍，又或许反而因为初吻，更加迷恋上薛世衍也说不定？ 来这里的路上，秋瑜反复预演薛世衍亲吻自己的场景。 有时恶心到想吐，有时又害羞到脸红耳赤。 她怀疑这是自己穿得太厚，出租车里又没开空调的原因。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而薛世衍没有亲下来。 失望？轻松？ 庆幸？难过？ 皆有。 一如她对薛世衍复杂而矛盾的情愫，令人迷茫而不知所措。 “现在，得去找下一张卡了。” 薛世衍喃喃自语。 从秋瑜那里得到【大鬼】之后，只差“最后一张”就可以抽齐完整的卡片了。 这里的“最后一张”之所以用冒号，是因为薛世衍发现一个很尴尬的事——这张【大鬼】和其他白卡不同，上面没有标注任何数字。 什么情况？ 很快，一个可能性从脑海中蹦出来：难道，这才是最后一张卡？ 如果说白卡的特性是前一张卡会标注出后一张卡的坐标，那么这张卡上没有坐标就解释的通了。 除非闻人不筝那丫头掉链子，忘记了在卡上印坐标。 但想想，这个可能性不大。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还远远不是……你会后悔的。】 从地下俱乐部小浴室离开之前，闻人不筝那半气恼半警告的话语浮出脑海。 薛世衍感觉自己抓到了真相。 并且从扑克牌的角度上来说，排除数字牌，JQK大鬼小鬼里再加一个A的话，A要么在K后面，作为JQKA组合；要么在J前面，这时候A作为数字“1”。 不论如何，顺序上A也不可能在大鬼后面。 因此…… 所谓“最后一张卡”的A，很有可能就在地下俱乐部。 否则闻人不筝不会说出什么“你会后悔”的话。 想通这一点，薛世衍是真的蛋疼了。 也就是说，他不得不在这最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到达地下俱乐部，还得找到藏在里面的红心A。 【那个丫头不愧是夏果的忠实迷妹……】 连整人的方式都差不多。 “要不你干脆就放弃吧，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秋瑜斜着眼睛，用调侃掩饰自己的内心。 “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可能放弃吗？” 薛世衍咬牙切齿，“那个混蛋丫头……早猜到我会回来，才在‘海底迷宫’那么得意吧？可恶……我才不会输给一个臭小鬼！” “和一个小女孩较真……你已经输了啊，哥哥大人。” 要不是为了照顾对方情绪，秋瑜早就捧腹大笑了。 “切——” 薛世衍无言以对。 “对了，你跟我说实话。刚才你有没有一下下，想要亲过来的冲动？”又走了一会儿路，秋瑜把手背在身后，侧着身子看向薛世衍。 “怎么还提那件事？” “我就问问嘛。” “没有。” 薛世衍一口否认。 “嚯——你的意思是，我不够漂亮咯？”秋瑜的语调明显比平时明快了一些，“因为书上都说男孩子不可能抵抗这种诱惑的。” “那本书在哪？我回家就把它烧了！”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啊？一点点都没有吗？” “当然没有！” “真的？” “真的！” “一丝丝，一毫毫都没有？”秋瑜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吧。是可能、或许、大概……有那么一点点？” 薛世衍挠了挠脸颊。 “嘿嘿！”她貌似开心地笑了，转身看向薛世衍，“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亲吗？放心，我不会告诉妈妈的，亲完之后就当无事发生过，谁都不会知道。” 说着，还主动挽住薛世衍的胳膊，把上半身给凑了上去。 脸蛋也轻轻仰起—— 眼珠子却瞪的老大，像两盏大灯笼，一瞬不瞬盯着薛世衍。 充满了戏谑。 “不要闹了！” 薛世衍哭笑不得，抬起手掌盖在这张嬉皮笑脸的小脸上，把秋瑜给气得摇头晃脑。 “不要随便抓女孩子的脸啊！” “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就不要乱开玩笑，矜持点儿！” “哼——你是我哥，开开玩笑怎么了？” 秋瑜从薛世衍身边跳开，扮鬼脸。 “是哥哥更不能开这种玩笑，传出去让人笑话。” “这里就你和我，谁还能知道？”秋瑜撇嘴，表情却忽然一僵，恍然大悟说，“哦——！我知道了，你想要传出去让别人笑话我对不对？！” “对啊，我到时候给表妹说，让她好好笑话你！” 薛世衍也开玩笑。 这让秋瑜更“生气”了：“不行！谁知道也不能让那个女人知道，她是我的仇人！” “她怎么就变成你仇人了？” “还不明显吗？同样是妹妹，名字的发音还一模一样，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秋瑜这句是实话。 从她和李秋妤见面那一刻起，这两个“撞属性”的女生就互相拆台，彼此看不顺眼。 “我警告你哦，要是你敢把这件事告诉李秋妤那个女人，我就，我就……” 她想了半天，恶狠狠地说，“我就告诉妈妈，你对我性骚扰！” 噗—— 性骚扰你？ 刚刚明明更像是你在性骚扰我吧！ 但他也知道这是兄妹间的拌嘴，于是半开玩笑说：“哦？你这么讨厌她，不会是吃醋吧？” “对！我就是吃醋了！怎么样！” 秋瑜理直气壮地回答。 让薛世衍啼笑皆非。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咱们还得去找最后一张卡呢。” “哼！总之你不许告诉她！” “好好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相继进入了薛世衍之前出来的那个通道。 这是最快能到达地下俱乐部的方式。 “好黑啊。”秋瑜的声音。 “你看着点儿路，我没手机，小心不要摔倒了。” 薛世衍提醒。 “我有手机，给你。” 他感觉到脖子被冰冰凉凉的东西戳了一下，没好气地回过头，正要用这手机照明时—— 一个人扑入他怀中。 同时，嘴巴被堵住了…… …… 八、哥哥与妹妹 薛世衍重重一推，将秋瑜推开。 “你……为什么……”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诉述此刻内心的震惊、愤怒和不知所措。 好在这里太暗，两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半晌之后，黑暗中响起阵阵抽泣。 秋瑜浑身无力，全靠薛世衍的手支撑着，眼泪大股大股从眼眶中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这样说着。 压抑在喉咙里的哭声却断断续续，透着主人的悲伤。 薛世衍张了张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只能磕磕巴巴的安慰： “别，别哭，你别哭啊……” 然而听到他的安慰，本就快压抑不住的秋瑜鼻子一酸，彻底哭了出来。 她的哭声好大，薛世衍从没见过秋瑜哭的这么伤心、这么透彻。好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委屈与难过都化作眼泪，宣泄在这没有人知道的黑暗通道中。 “对，对不起……我，我是一个不知廉，廉耻的女人，对不起……哥哥。” 一边哭，她一边向薛世衍道歉。 嗓子很快就哑了。 “我……我喜欢你啊！喜欢你！可是我知道，知道，你不喜，喜欢我，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但是，我就是喜欢你，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想好要讨厌你，要把你当做讨人厌的哥哥，为什么啊……”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都想好了，要讨厌你……要让你亲我，这样我就可以很讨厌你了……” “但是你，你不亲我，我就更喜欢你了……你这个混蛋，我都告诉你亲我了，为什么不亲过来！你……” “我是个坏女孩，亲了自己哥哥……你讨厌我吧！讨厌我，永远不要理我，这样……这样肯定就可以……” “这次，换你来讨厌我吧。” 秋瑜流着泪，死死抓住薛世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仿佛这样，薛世衍就可以讨厌自己了。 仿佛这样，自己也就可以死心了。 只要成为让人讨厌的坏女孩就可以了—— 她在黑暗的环境中想象着薛世衍看向自己那厌恶、恶心又嫌弃的眼神，心如刀绞，难受得想吐。 她不想被讨厌。 秋瑜不想要被薛世衍讨厌。 光是想象，她就绝望到快要失去对生的希望。 常年被埋藏的感情一时迸发出来，不止是对薛世衍，也是对过去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天使姐姐”。如同决堤的洪水，这感情有多强烈，带来的痛苦就有多强烈。 因为男性恐惧症，她自卑，自闭，自我厌恶。 不想要接触外人。 把所有感情都封闭在心中。 而把这扇心门打开的人，过去有一个，现在也有一个。他们是同一个人，都是名叫“薛世衍”的存在。 命运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让她和他一次次相遇，又把开门的钥匙全部毁掉，只留下唯一的一把，给了薛世衍。 如果上帝存在。 那一定是个爱作弄人的大坏蛋。 如果上帝存在…… 他肯定最喜欢夏果了。 因为他们是如此相似，都把薛世衍带到自己身边，再轻松抢走。 “所以，讨厌我就好了……” 这样，只有我难过就行了。 反正——这么多年，习惯了。 本来也不该抱有什么期待。 “天使姐姐”也好，薛世衍也好，从来不属于自己。他们只是意外乱入的偷心客，在自己心中偷走了一样重要却又似乎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这样也很好。】 她痴痴想着。 却忽然被薛世衍抱紧。 “……这样，我们就是一样的了。所以，不要再这么说自己。” 他轻轻吻了一下秋瑜的唇。 手掌抚着湿润的脸蛋，拭去冰冷的眼泪。 “为什么……”秋瑜仰着头，看不清黑暗中薛世衍的表情。 但对方稳重而坚定的话语传入心中，让她无比心安： “因为我是哥哥啊，哥哥不能让妹妹流泪。” 哦—— 这样啊。 哥哥吗。 黑暗中，她释然地笑了。 只是这轻快地笑容上，掩饰不了的是对对方的眷恋和淡淡忧伤。 “嗯，哥哥。” 她轻轻舒了口气，把脑袋贴在对方胸口，如是说。 纤细的手臂搂住却紧紧搂住薛世衍的腰。 在这一刻。 她想安安静静躺着这宽厚又温柔的怀里，享受着仅有的一丝温存。 …… “那个混蛋又跑哪里去了！” 监控室内，闻人不筝暴跳如雷，眼睛在一面面监控画面上找，试图找到那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只剩不到十分钟了啊啊啊——那个白痴明不明白啊！！！” 狠狠抓了几把头发，她忽然在一个监控画面上找到了薛世衍。 “这个混蛋加白痴前辈……！” 一把拽过麦克风，她高高举起手，啪的一下打在接通那个房间信号的按钮上： “白痴痴痴——！！！” 巨大的呐喊和杂音让刚进入小浴室的薛世衍两人吓了一跳。 “哟，闻人不筝？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现在是打招呼的时候吗笨蛋！看看还剩多少时间！”喇叭里闻人不筝的声音像是暴怒的小母龙，“你已经拿到你弟弟那张卡了吧？这样的话……” “嗯？你们的脸是怎么回事？” 闻人不筝注意到一丝违和感，把脸凑到高像素的监控画面上，“你弟弟咋哭了？你不会是为了那张卡，把他揍了一顿吧？” “……我是那种人吗？” “很像，非常像！”闻人不筝吐槽一句，又急急忙忙说，“呸！现在可不是扯这些的时候，你给我听着，红心A就放在蓝光播放器的底下，你给我赶紧、立刻、麻溜的！去找到然后到果果前辈那里去！” “欸？你这么简单就告诉我了？” 薛世衍眨了眨眼睛。 “废话！”又一阵巨大的杂音传来，让小浴室的两人捂住耳朵，“要不是你这么废材，又爱自作聪明，我才不告诉你！让你被耍的团团转！但是，现在时间不够了！懂吗！这么精彩的演出，花费我这么多时间准备，要是你最后没有及时赶到果果前辈面前，我反而不成了傻子吗！？” “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让我赢？” “……滚啊！” 嘭的一声，像是什么被狠狠摔到地上，接着喇叭一下子安静了。 “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 “真羡慕呢。” “羡慕什么？” “夏果姐有个很好的朋友。” 秋瑜淡淡地说。 是啊—— 很好的朋友。 和孤僻自闭的自己不同。 她想起最初闻人不筝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 【喂，你就是小仙女前辈那个Gay弟弟吧？我想和你谈谈……】 或许，一开始就没有赢的机会吧。 “对了，还有一个！果果前辈在游乐场中央的城堡里！赶紧去！” 喇叭里突然又响起闻人不筝的吼叫，随后再次挂断。 这次是真安静了。 小浴室里的两人面面相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果姐这朋友挺有趣的。” “下次介绍给你认识。”“嗯。” 第5章 我们交往吧（一） ================================ 一、神秘公主 “等一下，你确定要这样去见夏果姐吗？” 当薛世衍拿到红心A正要出去，秋瑜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发现到处是被揉皱的痕迹。 秋瑜红着脸别过头，注意到一件挂在墙上的COS服装。 “就那个吧！” 她指了指。 薛世衍看过去，发现墙上那件不就是自己穿过的小丑服装吗？ 【哦，应该不是同一件，那件被奶油和牛奶弄脏了。】 大概是备用的吧。 现在也没时间再找其他衣服，薛世衍便听取了秋瑜的意见，找了个房间再次换上黑白小丑服。 “走吧！” “嗯。” 当两人从地下俱乐部出来，时间仅剩5分钟。 “各位小姐妹们，本次‘公主救王子’的线下活动就快结束了哦，请收集齐六张【真卡】的人尽快到达裁判指示的地点——” 天空中飞过一架小型无人机，机身上携带的喇叭向全游乐园播放闻人不筝的声音。 ——与刚才对薛世衍大吼大叫的模样截然不同。 “哟！哥们儿！” 人未到，声先至。薛世衍扭过头，看见严立文魁梧的身躯压在一辆扁平的卡丁车上，向这边疾驰过来。 “开开开——开慢点啊！！！” 刘雯雯搂着严立文的腰，露在头盔外的长发飞舞，眼眶中盈出惊恐的泪花。 也不他没在这段时间，这俩人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卡丁车在薛世衍面前停下，刘雯雯急不可耐地从上面跳出来，摘下头盔，再甩起胳膊狠狠砸在严立文的脑袋上： “叫你不要开这么快啊蠢货！” 好在严立文也戴着头盔，两个头盔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哥们儿你咋又换了套衣服？” “你们这是？” 薛世衍问。 “她把我的卡赢走了，然后我又赢了一次，带她飙车，”严立文简单解释了一下状况，又说，“哦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要去中央的城堡吧？上来！” 薛世衍闻言转头，看向身边的秋瑜。 “……去吧，哥哥。”秋瑜微微一笑。 还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那我先过去。你在这等我。” 薛世衍点头。 他接过刘雯雯递过来的头盔，坐到严立文身后，卡丁车立即发动引擎。 疾驰的风打在头盔的遮风板上。 反光中，秋瑜的身影渐渐与自己拉远。 “……” 望着卡丁车远去的身影，秋瑜低头想了想，转身往出来的通道走。 “欸，你要去哪里？”刘雯雯问。 “去……拿回一件东西。” 秋瑜停下脚步，轻声说。 然后消失在了通道里。 …… “你怎么会过来接我？”卡丁车上，薛世衍搂着严立文，问。 “刚才有个无人机飞过来，让我来接你。” 很显然。 这又是闻人不筝的安排。 到了城堡门口，两人一起下车。之前播放闻人不筝声音的无人机再次从他们头顶飞过来，提醒时间只剩下三分钟。 “得抓紧时间了啊！”严立文说了一句，拽着薛世衍就往城堡里狂奔。 “你卡片收集齐了吧？” “齐了。” “哈哈，真羡慕你啊！” “那个刘雯雯呢？” “她还差两张呢。” 城堡敞开的大门逐渐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在城堡的尽头，身着白色公主裙的夏果斜躺在宽大的王座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这时门口忽然闯入两个人，她不经意把冷淡地视线移过去，顿时愣住了。 “……世衍？” 闯进来的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T恤短裙，身材高挑，若不是胸部过于贫瘠，百分百是个婀娜多姿的冷艳御姐；另一个相对之下娇小的多，四肢纤细匀称，一身黑白两色的小丑服，有种可爱到爆的感觉。 小丑女孩站在深红的地毯上，手撑在膝盖上喘气，不时咳嗽一两声。 ——刚才那一路狂奔着实把“她”累到了。 汗水黏在粉嫩的脸蛋上，愈发红润。 “嗯？等等——”严立文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被坐在王座上的人给震惊到了，“你你你——你不是夏果吗！？” “你是……” 听到冷艳御姐的声音，夏果柳眉微蹙。 忽然，一个与之相比十分不相符的形象跃入脑海。 “——严立文？”她一下子坐端正了，上身前倾，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冷艳御姐”。 “你怎么在这里？” “你也在这里？” 两个不同的声音，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严立文由于一直关注的是鞠晓彤，阴差阳错根本没意识到夏果就是【腐烂姐妹会】的创始人和成员。 ——毕竟夏果的ID不是真名，他对其他成员关注度不高。 “好吧……看来这个活动的复杂程度超过了我的想象，”夏果扶着额头，嘴唇却微微翘起，“那么，是你们中的谁集齐了卡片呢？” 薛世衍休息够了，掏出自己的六张白色【真卡】。 “哦——这样啊。” 夏果眼眸中散发出异样的色彩，调整了一下坐姿，用手撑着下巴。 仿佛不是被囚禁的公主，而是等待敕封骑士的女王。 城堡外的无人机适时播报了时间，距离最后还剩下一分钟。 薛世衍走上前去。 夏果从王座上站起来，提着长长的裙子，一步一步往下走。 两人都看着彼此的眼睛。 就在这时—— “哥们儿对不住了！”蓄势待发地严立文忽然背叛，冲上前去，一把抢过薛世衍手中的六张白色【真卡】。 “卧槽你干嘛！” 薛世衍哪想到还有这出，大惊。 “不是哥们儿我不讲义气，是‘一日特权’太有魅力！”严立文搞怪似的抄袭了某个网剧的台词，三步并做一步跑向同样愣住的夏果。 “夏果姐！我来啦！” 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淫荡的笑容。 这个禽兽！ 薛世衍在心里大骂。 也跟着冲上去。 就在严立文的咸猪手即将碰到夏果时，这位白裙公主瞬间回过神，眼神一冷，迅速握住伸过来的手腕并向外一拧—— “……咦？” “找死！” 夏果娇俏的话音刚落。 裹着白色长筒袜的右腿高高抬起，踹在薛世衍猥琐的笑容上—— 水晶高跟鞋深深陷入皮肉中。 后面的薛世衍只听一声惨叫。 严立文魁梧的身躯仿佛被一辆卡车撞过，横着飞了出去。 【……太，太夸张了吧。】 严立文有多壮薛世衍是知道的。 两人玩闹兴致的摔跤游戏，他从没赢过对方。 “啊——” 当薛世衍还在震惊时，帅气KO了严立文，从半空中落下的夏果显然忘记自己现在穿的是公主长裙和水晶高跟鞋，不慎颠簸了一下，扭断了鞋子细长的高跟。 眼看就要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诶？” 本能地闭上眼睛，夏果没有碰到想象中的地毯，而是扑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睁开眼睛，微微抬头。 引入眼帘的，正是薛世衍那清秀熟悉的脸。 “没事吧？” “……嗯。” 红发公主看着黑白小丑，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随即—— 巡弋在城堡外的无人机宣告了活动结束。看到无人机拍摄的画面，闻人不筝激动地挥了挥拳头，立即让部署在游乐园各处的烟花部队点火。 嗖——嗖——嗖—— 漆黑的夜晚，一束束烟花发出尖锐的声音，如同逆向降落的彩色雨滴，在夜空绽开徇烂的花朵。 砰！砰！砰！ 五光十色的光亮映照在城堡内两人的脸上，分外艳丽。 “Goodjob！” 躺在地上的严立文翻过身，看着如塑像般拥抱的两人，忍着脸上的痛，竖起大拇指。 他刚才的行为当然也是和闻人不筝串通好的。 他其实早就从那丫头口中知道“神秘公主”就是夏果了。 【哥们儿，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想着，严立文又嘎呜一声倒在地上。 ——但是，这是真的疼啊！ “你还要抱着我到什么时候？”夏果丰满的胸脯抵在薛世衍身上，眼神戏谑。 “你不喜欢吗？” “嗯……？”夏果有些惊讶，但笑容依旧，“什么时候，你也会油嘴滑舌了？” 二、点子 薛世衍耸耸肩，放开夏果。 “对了，现在这怎么算？”薛世衍指了指倒在一边的严立文，“我的卡还在他手上呢。”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皮糙肉厚的哥们儿。 夏果歪着头： “你在乎吗？” “什么？” “我是说，你就那么想要集齐卡片吗？”夏果目光一转，带着盈盈笑意，“你该不会以为‘神秘公主’是其他人，所以才这么努力收集卡片吧？” 薛世衍握住她的手： “我当然知道是你。” “……欸？”夏果本来想挤兑薛世衍，却不想反被对方这主动的动作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她脸蛋微红，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甩开薛世衍的手，便任由他握着了。 “你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变得有点坏。”夏果笑着，反握住薛世衍，轻轻用力。 刚才还占据上风的薛世衍立马表情扭曲。 “疼疼疼——” “哼哼，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在薛世衍连连求饶下，夏果这才收回施压的力气，但没有放开手。 “至于卡片，有什么关系呢？”她说，“反正这里又没别人，对吧？” “也就是说，当我成功了？” “对，本公主恩准了。” 两人相视而笑，像是作弊成功的小学生。 这时门外传来闻人不筝的声音，严立文一个激灵蹦起来，催促两人到外面去。 “又有什么事？” “谁知道呢？” 夏果摇了摇头，和薛世衍牵着手往外走。 当他们从城堡的大门出来，发现台阶下聚集了许多人。身着王子服装的鞠晓彤和李可、刘雯雯、李瑶、还有一大批见过或没见过的粉丝。 闻人不筝站在人群前面，拿着一个大喇叭，大声说： “现在！隐藏活动开始！” 隐藏活动？ 那是什么？ 门口的两人疑惑不解，聚集在一起的人却忽然欢呼一声，冲了上来。 看到这架势，夏果当机立断拽着薛世衍就跑。 “什么情况？”再次狂奔起来，薛世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知道，但是跑就对了！” 夏果大声说。 闻人不筝被喇叭扩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不对不对，拿错台词了……果果前辈！小仙女前辈！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魔王军的一员了哦！如果被我们抓住的话，你们就得接受惩罚，没有商量的余地！” 什么鬼？ 薛世衍对这个鬼主意乱多的小丫头是真的头疼。 “咳咳——你们要做的，就是从我们伟大的魔王军包围圈中逃出去，只要你们能出了游乐园门口，就算胜利了！嗯嗯，规则简单来说就是这样，那么，全军出击！目标是小丑坏蛋和公主殿下，冲鸭！” “尽情玩耍吧！” 闻人不筝结束了播报游戏规则的行为，骑在一个高大的裁判肩膀上，大笑着和大家一起追了上来。 …… “他们没有追上来吧？” “没有。” 探出头往外望了一眼，薛世衍回答。 他们现在躲在一处花坛里面。 相较于薛世衍的蛋疼，夏果倒是精神状态很好，这或许也有她之前在城堡里待得太无聊的原因。 “这里和游乐园大门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啊。” 薛世衍拿出之前用过的那张地图，看了看大门所在的地方，苦恼地说。 “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惩罚’是什么呢？”夏果好奇的地方有点不对。 “我可不想知道。” 他被那个闻人不筝给整怕了，不想再去体验什么“惩罚”。 “你这人真没乐趣。” “呵呵，我才不想被安逸地躺在城堡里的人说。” 两人拌了会儿嘴，薛世衍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走，咱们到俱乐部去。” “去俱乐部干嘛？”夏果问。 “那里不是有很多COS服装吗？他们那边人太多，我们需要乔装打扮一下。” “魔王军”里有人穿私服，也有人穿COS，许多人恐怕也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互相并不熟悉，只要伪装一下，应该可以蒙混过去。 ——当然，谨慎起见还是得和他们保持距离。 从“魔王军”眼皮子底下，两人借住月光的阴影，偷偷摸摸来到地下俱乐部入口。 这是薛世衍今天第三次来这里了。 刚被熟悉的黑暗环境包围，他立刻想起了之前和秋瑜在这里发生的事。 但夏果不是秋瑜。 她随手打开手机上的灯光，为两人照明。 通过墙壁上的暗门，进入到小浴室。在夏果的带领下，他们轻车熟路来到存放着大量COS服装的房间，拉开一个个衣柜，寻找自己看上的衣服。 夏果左看右看，选出一件胸部镂空的短裙礼服，搭配着眼罩和长袜。 “2X？” “哦，你居然知道？”夏果有些惊讶。 薛世衍可不是那种游戏宅。 “没玩过，但在网上看过图片。” “喜欢吗？” 夏果把短裙礼服在身上比了比，笑着问。 “……还行。”想象到夏果穿上这件衣服的模样，薛世衍别过头扣了扣脸颊。 ——这个角色在某个层面上来讲，很色气。 这让夏果开怀大笑。 作弄薛世衍永远是她最大的乐趣。 “那你继续选，我去洗个澡。” “你还洗澡？” “你知道这里的衣服放了多久？”夏果白了他一眼，“再说了，刚才跑了那么久，浑身都是汗，难受死了。” 现在是夏季，晚上很闷热，出汗是很正常的。 薛世衍耸耸肩。 夏果便捧着衣服往外走。 “对了！”想起什么，薛世衍对她喊，“那个混蛋丫头在浴室里装了摄像头……” “那个啊，我知道。” 夏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很轻松地说，“你放心吧，我顺便去把所有摄像头都给拆了。” 这就好。 薛世衍松了口气。 等等…… 【夏果知道有摄像头，还知道摄像头的位置……】 他不由得怀疑，闻人不筝整自己的计划夏果有没有参一脚。 【应该不会吧。】 刚到这里的时候，夏果的惊讶不像是假的。 八成是夏果知道一些内幕，但闻人不筝没对她说要整蛊谁。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毕竟夏果和那个丫头一样，是个恶作剧达人，这或许还得到了她的赞赏呢。 想清楚这些，薛世衍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衣柜里的COS服装上。 让他头疼的是，找到的男性服装没有一件符合自己身型。 【说起来，之前在这里COS男性的那些夏果粉丝，要么身材特别高，要么像小孩子穿大人衣服，袖子裤管都卷起来了。】 那么，这时候该如何选择呢？ 如果强行穿这些不合尺寸的衣服，到时候自己在别人眼中肯定很显眼。 这不符合乔装打扮的目的。 薛世衍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做了大量心里挣扎的他还是放弃了“堂堂男子汉”的尊严，把黏在男性服装上的视线不舍地移开，看向了那些女性服装。 “说来说去，到头来还是要穿你们啊……” 薛世衍苦笑。 这大概。就是女装大佬的命吧。 第5章 我们交往吧（二） ================================ 三、看到了吗？在一大堆姹紫嫣红的服装中挑挑拣拣半天，薛世衍终于找到了一套令人满意的衣服。 “夏果怎么还没洗完？” 捧着COS服装走出房间，他在走廊上望了望，听见小浴室那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女生洗澡都这么慢的吗？ 叹了口气，心想反正闲着没事，也去洗个澡好了。 毕竟从收集卡片到现在，他早就汗流浃背了，冷却的汗水被新流的汗水覆盖，一层又一层。 这么一想，皮肤莫名开始痒起来。 夏果在小浴室，他便走向了大浴室。推开门，浴室里被浓浓的水雾遮住，应该是里面的热水池冒出的水汽。 走到一个莲蓬下，他把COS挂在一边，脱下身上的小丑服。 舒舒服服冲了个澡，他又光着身子走到大浴室门口，探出头往外看了看，发现小浴室那边还没有洗完的迹象，便又走回来。 “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去泡一下浴池吧？” 中国家庭没有日本那么普遍的在浴室安装浴池，通常只有冲澡的莲蓬。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随后对新鲜事情的好奇便一发不可收拾，期待地走向大浴池。 水雾中能见度很低，地面又滑，薛世衍小心翼翼往前走。 很快脚尖碰到一块障碍物，他低下头弯腰，伸出手。 摸到了温热的瓷砖和一大片热水。 抬起腿，他跨过大浴池边缘，将下半身浸入温度适宜的热水中。 当热水漫过胸口，薛世衍张开双臂搭在瓷砖上，舒服地舒了口气。 “泡澡果然很爽啊——” 浑身毛孔舒张，连骨头都懒洋洋的了。 泡了一会儿，他灵机一动想着在浴池里游泳又是什么感觉呢？ 薛世衍不知道这浴池有多大，至少他把身子彻底舒展开脚尖也没有碰到障碍物，不过之前那么多女生能同时在这个浴室洗澡，想必面积不小吧？ 想到就做。 薛世衍兴致勃发，坐起身，曲着腿，摆出蛙泳的姿势。 浴池毕竟是浴池，不是泳池，面积暂时不清楚，高度肯定没多少。薛世衍在浴池里游了一圈，感觉像是在装满热水的儿童泳池玩似的，别有一番趣味。 摸到了对面的瓷砖，他调转方向，又向过来的方向游去。 体感差不多该到头了，薛世衍脚尖用力一蹬，伸出手去抓边缘的瓷砖。却不想这一抓没有碰到冰冰凉凉的瓷砖，反而一种十分奇特的柔软触感顺着指尖传过来。 来不及思考，在推力的帮助下，他一下子冲到了那柔软的东西上。 “……” “……” 哪怕水雾的能见底再低，这么近的距离，也足够薛世衍看清这是什么了。 雾气中，夏果蹲着身子，双臂环在胸口，愣愣地瞪大了眼睛。 她浑身僵硬，嘴唇哆嗦。 湿漉漉地发丝贴在娇艳欲滴的肌肤上，宛若出水芙蓉。 “……嗨？” 薛世衍嘴角抽搐，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 夏果没有说话，也没有尖叫，只是眼眸中的神采一点点暗淡下去。 与此同时。 随着一阵水花声，她紧紧握住的拳头举了起来。 嘭——！！！ 如果要形容，那就是偌大的浴池中，刹那间绽开出了一朵巨大的透明花朵。 如同转瞬即逝的生命之花。 …… “我不是故意的……” “闭嘴！” 夏果嘭的一声关上门。 薛世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捧着COS服装走入另一个房间。 他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夏果盛怒的拳头可不是说笑的，关键时刻，她拳头擦过薛世衍砸在水面上，惊起巨大的水花。 若这一拳薛世衍结结实实接下，恐怕现在就不是被甩冷眼的问题，而是火葬还是土葬的问题。 “唉——” 又叹了口气，他怎么会想到夏果居然也在那个浴室里呢？ 不是在小浴室吗？ 这个房间是之前他和秋瑜过来时换上小丑服的房间，三下五除二穿上今天的第三件女装，薛世衍无意中瞟了眼放着白裙子的地方，发现那里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椅子，挂在上面的白裙子消失不见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该怎么向夏果解释呢？ 换好衣服出去，夏果所在的房间还是紧着这门。 在里面磨磨蹭蹭了半天，换好衣服的夏果这才慢慢走出来，眼睛看都不去看薛世衍。 “那个……” “闭嘴！” 【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 苦笑一声。 他也明白夏果的羞愤。 若是换作自己，恐怕会更生气吧。 薛世衍尴尬地站在原地，夏果倚在门沿上，低头抱着胸口。她换上了银白色的短发，上身是黑色的短裙礼服，修长匀称的大腿被长丝袜裹着，靴子是及膝的高跟。 这套衣服把夏果的身材衬托的更加有料，但在薛世衍眼中，只有一片水润的桃红。 狠狠摇了摇头，把镌刻在灵魂中的画面给隐藏起来。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看到了吧……”半晌，夏果低声说。 薛世衍矢口否认。 夏果低垂着头，一步一晃地走过来。 薛世衍咽了口唾沫。 一步一步往后退。 最后碰到墙壁，退无可退，被夏果撑起胳膊堵在前面 “你……看到了……吧？” “这个，那个……我……” “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嗯？” 夏果阴森地抬起头，让薛世衍浑身一颤。 但当他看清对方微红的眼眶，却又更加愧疚了。 “嗯……看到了……一点点……” “一点点？” “就是……就是……那个……” “闭嘴！” “是！” 听到呵斥，薛世衍下意识站端立正。 想象中的巴掌没有到来，夏果红着眼睛轻哼一声，转身背对着他。 “走吧。” “……欸？”薛世衍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算是…… 原谅他了？ “我也有不对，不该在小浴室洗完之后不关莲蓬，”夏果低声说，“反正你看都看了，我还能把你眼睛挖了不成？” “这，这个嘛……” “行了行了，被看的又不是你，婆婆妈妈的！” 夏果忽然转过身，在薛世衍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懂我意思吧？” “嗯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 “你敢？” “……欸？” 薛世衍诧异地看向恼怒的夏果。 这…… 又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失魂落魄一扫而空，夏果再次恢复强势的状态：“本小姐看都让你看了，你敢给我当什么都没发生？那我不是白让你看了？” “等等等等……让我好好理一理。” 夏果的逻辑让薛世衍完全懵了。 女生被男生看到身体肯定很害羞，很想忘记这段记忆吧？ 为什么夏果又强调不许忘？ “也不许给我回想！”他还没理出个头绪，夏果羞怒的巴掌又盖了上来。 所以。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委屈地捂住头，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夏果。 随即，又一巴掌盖了过来： “不准摆出这个表情！更不要让女生给你解释啊大呆瓜！” 痛！ 比痛更困扰他的，是女生这奇怪的思维逻辑。 不让忘； 又不让回想。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四、玩腻了 薛世衍或许永远也不会懂夏果在处理这件事上的纤细和矛盾。 正如他不懂身边女孩子大多数时候在想什么一样。 从通道里出来，两人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便往游乐园大门口走去。 “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夏果问。 她把配套的眼罩环在脖子上，看上去像是围巾。 “这个么？”薛世衍见她脸色平静，便也故作轻松地说，“男装衣柜里那些我都穿不上，尺寸太大了。后来在女装衣柜里终于找到这件，很不错吧？和你这件很像。” 这是件小尺寸的男装，让他很满意。 ——虽然娘了一点。 同样还有和夏果配套的眼罩。 “什么叫很像，本来就是一个游戏里的。” 夏果吐槽他一句，又调侃，“男装衣柜那些都是我笔下角色的常服，我设计他们的时候可都是设计的高大帅气呢，你个小豆丁当然穿不上。” “喂喂，你这是人身攻击了吧！” “行行，你高大，你帅气，行了吧？” “……啧，”薛世衍决定无视夏果的嘲讽，“我选这套衣服还有理由，这个眼罩不是很有用吗？到时候遇到人，咱们就把眼罩戴上，能遮住一半脸呢。” 两人走了一会儿，没遇见任何人。 “人呢？”薛世衍疑惑的说。 之前追他们的可是有很多人，时不时就能遇到一两个，怎么现在一个都见不到了？ “大概回家了吧？” 夏果伸了个懒腰说。 现在是晚上12点半，快要到1点了。薛世衍侥幸地猜测，那些人或许是很久见不到两人，以为他们已经成功从游乐园出去了。 “如果是这样，那倒省了很多事。” 他刚说着呢，远处传来嗡嗡嗡的声音，随即夜空中飞过来一架骨白色的无人机—— “哇卡卡卡——以为没人了吗？以为自己就要成功逃脱了吗？天真，太天真了！”闻人不筝那孩子气的嚣张声音顿时传入两人耳中。 “果然没那么简单啊……”薛世衍扶额叹气。 夏果抱胸抬起头，看向那架巡弋在他们上空的无人机。 “你这小鬼！到底还有玩到什么时候啊！” 薛世衍对着无人机大喊。 夏果瞥了他一眼，“别白费力气了，那只是个喇叭而已，她听不到你的声音。” 果然，被骂“小鬼”的闻人不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一个人都不见了呢？” 夏果眉毛一挑。 薛世衍懒得再说什么了。 “哼哼哼——就让本魔王来告诉你们答案吧！” “你们会想到乔装打扮，我早就想到了！但是我为什么没有让人进去抓你们呢，很简单！因为……嘿嘿嘿。” 不知为何，夏果原本淡定的脸色突然黑了下来。 薛世衍也预感到一丝不妙。 “哇咔咔咔咔！”还是故作邪恶的招牌笑容，闻人不筝大声说，“你们在俱乐部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们大家看在眼里哦！果果前辈知道的摄像头位置可不是全部哦！” 卧槽？ 薛世衍冷汗流了下来。 玩得太大了吧？ “前辈们当时还真是吓我一跳呢，居然还有闲心洗澡。不过放心好了，我可是很贴心的把浴室所有摄像头都关闭了呢，只有其他房间的画面哦！——对了，换衣服的房间也是关闭了的！” 都关闭了吗…… 那还好。 【好个屁啊！】 那岂不是他被夏果堵在墙上拍脑袋那些事，也被这些人全部看到了吗！ 与暴跳的薛世衍不同，夏果很安静。 安静到吓人。 一双眼睛完全变成当时在浴室那种混沌的状态了。 而身在监控室的闻人不筝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持续作死说：“现在，让我送给前辈们一份盛大的礼物吧！” 话音刚落，一大片嗡嗡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无数架无人机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它们底部都挂着一个大大的口袋，不一会儿就飞到两人头顶。 闻人不筝一声令下，这些口袋都被抛下。 紧接着，雪花般的纸片在夜空中缓缓飘落。 “这是……” 薛世衍捡起几张，其中有他被夏果摁在墙壁上的画面，也有之前在城堡里，两人相拥对视的画面。 不止如此，还有更早之前他和夏果在地下俱乐部的合影。 【这混蛋丫头，到底准备了多久啊……】 夏果同样捡起一张照片，冷冷看着。 “好了，就是这样了！现在我们要来抓捕前辈们了哦，在我等魔王军的军势下颤抖吧！哇咔咔咔咔咔——” 喇叭里的声音消失了。 但那些盘旋在周围的无人机并没有散去，似乎在监控他们的行踪。 “世衍。”夏果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直逃跑似乎没那么有趣呢，我们换个游戏吧。” “……什么？” 身为青梅竹马，薛世衍深刻意识到此时夏果的状态很不对劲。 “‘公主王子殴打小魔王’的游戏，肯定会很有趣的，对吧？” 夏果拳头嘎吱作响。 脸上笑容依旧。 …… “嘿嘿嘿，前辈们震惊的样子太好玩了！” 监控室内，闻人不筝开心地手舞足蹈。作为秘密基地的谢幕仪式，她为了这一晚准备了很久，在这一刻，她终于得到了满足。 不止是教训了小仙女前辈。 还有让果果前辈都预料不到的展开！ 在这一刻，闻人不筝充满了自豪。 她仿佛化身伟大的导演，亲自导演了这一场浪漫又惊奇的大电影。 “这样一来，两位前辈的关系将更进一步，而那个本以为是Gay弟弟，实际上却是兄控妹妹的女生也不会再来阻扰了，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了！” 是啊。 不会再有比这更完美的了。 在所有故事中，高潮的到来也预示着结局即将不远，闻人不筝通过布满游乐园上空的无人机群，看着这座承载了自己心血与梦想的舞台。 眼中流露出一丝寂寞。 梦。 终究该醒过来了。 所有的疯狂，都将止于这漫漫长夜。 当天空破晓，阳光普照大地，这座属于自己的游乐园也到了其短暂生命的尽头。 闻人不筝会依照与父亲的约定，从此不再任性妄为，不再沉迷于自己的爱好中。她会像其他的乖乖女一样，听从父亲的安排，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成为不输给姐姐的优秀女生。 明天，会是怎样呢？ 一丝丝不安，一丝丝忐忑，还有一丝丝期待。 复杂而纷乱的情绪，全都堵在她小小的胸口中。 但是—— 夜晚还没有结束。 游戏依然没有结束。 在结局到来之前，她会尽情玩耍，将喜欢的、仰慕的、幻想的，都埋葬在这个深邃的晚上。 “现在，可不是惆怅的时候呢……” 闻人不筝从对未来的忧虑中回过神，振奋似的挥了挥拳头。 “那个，”坐在她一旁的鞠晓彤忽然站起身，“现在说这个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逃跑比较好。” “诶？” 闻人不筝讶异地看过去，发现其他人的表情和鞠晓彤一样。 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是要去抓果果前辈和小仙女前辈吗？” “不用去抓了……他们，已经往这边来了……”李可干涩的说。 闻人不筝看向监控画面，果然看到薛世衍两人往游乐园门口相反的方向跑来。 咕咚—— 刚刚振作的精神被一盆冷水浇下。 她看着监控画面里夏果“灿烂”的笑容，浑身一寒。 “那，那个……我，我们是，是不是……做的太过分，过分了……” 你都带着哭腔了啊喂！ “跑吧。” 不知谁带头说了一句，拥挤在监控室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生怕跑慢一点夏果就会从画面里爬出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不，不要丢下我啊——！！！” 魔王小姑娘后悔了，害怕的哭声响彻着空荡荡的监控室。 夜晚。 还很漫长呢。月色真美，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第5章 我们交往吧（三） ================================ 五、灯会前奏 8月悄无声息的过去，气候也渐渐转凉。 大街上的短袖换成了长袖，光腿美女们也纷纷穿上或肉或黑的薄丝袜，给这座南方城市平添了一份美艳的色彩。 各大院校迎来开学季，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月。 海蓝中学的校园内今天也如往常一样响起阵阵读书声。课后学生们三五成群，或在教学楼内追逐打闹，或在操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 还有一些文静的学生，待在满目玲琅的图书馆中，翻阅着需要的资料； 同时一处处绿荫下，一对对男女学生并肩漫步，保持着青涩的距离。他们视线彼此错开，聊着学习或生活上的事，心思却在对方的手上。 薛世衍趴在树下的石桌上小憩，下一堂是体育课。 一块阴影罩过来，罩住一张恬静秀气的面容。他睫毛微颤，似乎感觉到什么，轻轻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是一对英气十足的眼睛。 夏果单腿跪在石凳上，把上半身探过来，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几厘米，彼此能看清对方瞳孔边缘的花纹。 “……你想吓死我吗？” 许久之后，薛世衍说。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困倦，舒服的暖风让人懒洋洋的。 夏果双手撑着下巴，精致的脸蛋微微一笑： “小懒猪，起床了哦？” 薛世衍不理她，脑袋又趴了下去。 夏果嘴巴一撇，绕到他身后，大叫一声再把整个身子压上去：“喂！起床啦！” 硕大的胸脯抵在背上，透过层层布料也能感觉到清晰的形状。 薛世衍一个激灵，从凳子上蹦起来。 然后磕到了夏果的下巴。 “唔……你你你！”夏果捂着嘴，眼含泪花。 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怎么样？让我看看？”薛世衍也没料到会这样，凑过去说。 夏果白了他一眼，抬腿欲踹。 薛世衍本能地躲开。 “还这么有精神，看来没问题。” “你给我去死，大呆瓜！” 两人打闹一会儿，又坐回到石凳上。 夏果一只手撑着脸颊，无聊地绕着发梢：“对了，中秋你们家有什么打算吗？” “中秋？”薛世衍抬起眼睛想了想，“就吃月饼咯，还能怎么样？” “你爸爸今年中秋也不回来吗？” “秋阿姨说他被公司派到非洲去了，要年底才能回来。” “这样啊……秋阿姨真可怜。对了，今年荷花公园也要办灯谜活动，你们去吗？” 夏果貌似无意地问。 薛世衍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想也没想说：“我想在家里睡觉。”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什么时候变成个大懒猪了？” 夏果戳了戳他的额头。 薛世衍拿开她的手： “唉……没办法啊。明明都过了半个月了，还是没从暑假的状态调整过来，一上课就犯困。” “说的好像你以前不这样似的。” 夏果鄙视。 薛世衍尴尬地咳嗽一声： “我哪有……” “行了行了，”夏果摆摆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那秋阿姨呢？中秋可是团聚的日子，你爸又不回来……你这个做儿子的不想想办法，帮你把弥补下人家？” “那大小姐你有什么提议吗？” “提议倒算不上，推荐嘛，有一个。”夏果露出笑容，“刚才不是说了荷花公园的灯谜活动吗？我妈妈让我来问问你们的意见，没问题的话到时候咱们就凑一块儿去玩呗。” “哦……” 薛世衍语气平淡，故作思考地摩挲着下巴。 当看到夏果眉头越皱越高，便忍不住调笑问：“所以，这其实是你的意思吧？” “咳——咳咳！你你你，你说什么呢？” 夏果被自己口水呛了一口，挑着眉怒视薛世衍。 她发现自从游乐园那晚后，这个青梅竹马越来越放肆了。 区区薛世衍而已…… “你到底去不去，一句话痛快点儿！” “去啊。” “……欸？” 薛世衍回答的太干脆，让夏果有点措手不及。 这倒不是说薛世衍答应去荷花公园让她很意外，只是刚才的态度转变，让她感觉自己被耍了。 “我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呢……” 从来都是强势地位的夏果很不爽薛世衍对自己的轻佻态度，说着就撑起身拽住对方校服的领带，眼睛虚眯起来。 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对方。 “要不要姐姐调教你一下啊？” “调教？”薛世衍故作纯真地眨眨眼睛，顺着她的话说，“咦，姐姐你好色哦。明明大家还是学生，居然想对我做那种事。” “你……” 夏果咬牙切齿，脸蛋却愈发绯红。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薛世衍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不会是被严立文那蠢货给传染了吧…… 夏果心想。 而彼此正徘徊在高一新生教室外的严立文狠狠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何背脊一寒，仿佛被什么很恐怖的家伙给盯上了。 “学长，你感冒了吗？” 李瑶担忧地问，与长相极不相称的胸部晃了一下。 她是今年刚入学的，没想到会遇到在游乐园认识的严立文。 “真好呢，”入学后意外遇到严立文，李瑶很开心地说，“因为我不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对这个陌生的学校还有点担心，能遇到学长真是太好了。” 或许是因为同样的“兴趣”，李瑶对严立文很有好感。 这让饱受学校女生们歧视的严立文倍感温暖。 【多可爱，多善良的女孩子啊！】 而且胸部还很大！ 见李瑶关切的眼神，严立文快被感动哭了。正当他想借此更加增进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只胳膊横插进来，挡在了李瑶面前： “小瑶你小心一点，这个人很危险！” “喂，阴暗女，你说什么呢！”严立文看见捣乱者，顿时来气。 刘雯雯！ 他怎么也想不到，不止是李瑶，连那个刘雯雯也转校到这里来了。 不得不说命运很神奇。 “雯雯姐？” “我打听过了，这家伙在这个学校里很‘出名’呢，”刘雯雯警惕地盯着薛世衍，把李瑶保护在身后，“是被称之为‘人渣’的存在哦。” “你造谣！” 严立文怎么能让她继续说下去，败坏自己在李瑶心目中的形象呢！ “可是，我觉得立文学长不像是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这种三次元里长得帅的男生。” “我长得帅也有错吗！” 且不管严立文这边遇到的“麻烦”，夏果听见上课铃响了，便对薛世衍说： “哼，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要是敢放我鸽子，叫你好看！” “OK，等你电话。” “啧……” 咂咂嘴，夏果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 看着她倩丽的背影，薛世衍收起调侃的表情，陷入沉思。 中秋灯谜活动吗。 嗯…… 六、喜欢你 中秋节是国定节假日，再加上今年恰好毗邻周末双休，于是学校连放三天假。 小长假的前两天，薛世衍都是在自己房间度过的，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外加疯狂玩电脑游戏。 到了第三天，宅在家里的他终于被严立文的夺命连环call给硬拉出去了，本以为又是以前那些项目，比如拳击啊、篮球啊诸如此类。 但到了地方却发现并不简单。 “你……她们……几个意思？”薛世衍惊讶的合不拢嘴。 到了约定地点，等他的人不止是严立文，还有两个女生。 严立文身边有女生这就足够让人震惊了，更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个女生还是李瑶和刘雯雯。 她们…… 和这头大猩猩是怎么搞到一块儿的？ “老实交代，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瞧了瞧那两个女生，把严立文拉到一边。 于是严立文也悄咪咪附在他耳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太巧了吧？” 原本只是在游乐园相识的陌生人，一般情况下活动结束就该各奔东西，从此没机会再见面了。 可现在一个入学一个转校，都来了海蓝。 “你用了什么手段吧？”薛世衍眼神怀疑。 他知道严立文家里挺有钱，至于具体有钱到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但常理解释不了，首先跃入脑海的就是小说里常见的桥段。 严立文苦笑：“哥们儿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来的这么大本事。再说了，就算我做了什么，也不会把那个刘雯雯也弄过来啊，否则我叫你出来干嘛？” “……对了，你叫我出来干嘛？” 话题终于回到正轨上。 以严立文这牲口的尿性，能有两个女生陪着必然是很开心的事，哪还会再叫上薛世衍来搅局？ 事实上严立文也有苦难言。 本来趁着中秋假，他越李瑶出来玩，对方也很痛快的答应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刘雯雯八成是从李瑶那里知道了这件事，非要跟着过来，说什么“要保护小瑶不被骗”。 “哥们儿你评评理，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吗？”薛世衍一点不给面子。 同时他也明白了，严立文之所以叫自己出来，就是让自己去拖住刘雯雯，好让他和李瑶有培养感情的空间。 说白了，就是工具人。 “再见。”明白了这一点，薛世衍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却被哭丧着脸的严立文拽住胳膊： “哥们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想当初我为了你和嫂子的事，尽心尽力，今天事关我人生大事，哥们儿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话说你们聊够了没有？”刘雯雯这时不耐烦地走过来，“所以才说，三次元的男生真是……出来约会，把两个女生摆在一边自己聊得火热，我说你们不会是Gay吧？” “我可没约你啊！” 严立文对她怒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啦。”刘瑶过来打圆场。 她轻轻拽了拽刘雯雯的袖子，对严立文抱歉地吐了吐舌头，随后又看向薛世衍： “没想到今天小仙女老师也在，真是太开心了！” 李瑶今天穿了件印着卡通角色的明黄色长袖T恤，短裤下露出两截匀称结实的腿，右脚脚踝上还有一串编织的脚环，尽显青春活力。 而刘雯雯依然是那朴素的风格，简单的衬衫和洗到发白的牛仔裤，长发用发箍卷起来，再用鸭舌帽遮住。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再说什么。 严立文趁机凑到李瑶身边，好奇地问：“小瑶学妹，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哥们儿小仙女……” 他知道【瑶池小仙女】这个ID，但“小仙女”这个称呼太普通，所以暂时没有联想到那个上面。 薛世衍快人一步阻止了正要解释的李瑶，打岔说： “行吧，你们有什么计划？” 严立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约会计划。 各怀心思的四人开始约会。 一开始薛世衍本没打算特别做什么，就当是散步，但他磨洋工的态度引起严立文强烈不满。在又一次想要亲近李瑶被刘雯雯打岔后，严立文终于忍无可忍再次过来和薛世衍交头接耳： “不是说好……” 被抱怨一通，薛世衍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开始履行严立文僚机的工作。 渐渐的，刘雯雯察觉到自己每次要阻止严立文时薛世衍就会凑过来问东问西，这样一来二去，她立刻明白了这两个男生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 她冷冷一笑，掏出手机翻开聊天软件，给一个显示在线的管理员发送了信息。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夏果风风火火地登场。 “咳……你怎么来了？” “呵呵，打扰到你们约会了吗？”夏果走到薛世衍面前，扯出一个微笑。 随后理也不理其他人，拽起薛世衍就走。 “等等，你干嘛啊……” 被一个女生硬拽着快走在大街上，让薛世衍很尴尬。 但夏果一句话都不说，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最后，两人并肩而行。 速度越来越慢。 夏果停下脚步，没有去看身边的薛世衍：“我说过，你想和谁谈恋爱是你的自由，但是……唯独我的粉丝，你不许碰。” “你误会了，今天其实是……” 没等薛世衍把话说完，夏果忽然转过头，大声说：“我误会？！可以啊薛世衍，难道你想说你们是路上碰巧遇到的吗？你知不知道雯雯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多难堪！你……你到底懂不懂啊！” 她的眼眶突然泛红。 让薛世衍更加不知所措。 路人纷纷被夏果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向两人行注目礼。 “这真是误会！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慢慢解释给你听，你看这大街上这么多人……” 薛世衍手忙脚乱。 夏果咬着下嘴唇，倔强地盯着他，眼中似乎有泪水打转。 狠下心，薛世衍一把拉住夏果的手，不顾对方的挣扎，四处看了看，快步向一个商场走去。进入商场之后，薛世衍选了个卖衣服的店面，劲直走向更衣间。 “这位先生……”售卖员察觉到两人有些不对劲，走过来。 “抱歉，借用一下。” 薛世衍随手拿了一件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拽着沉默的夏果进入更衣间里。 关上门，两人对视。 “你把我拉到这里来，想做什么？”夏果吸了吸鼻子，冷笑。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事情是这样的……” 薛世衍把今天被严立文叫出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诉说，夏果冰冷的表情渐渐消融，只是仍倔强地抬起下巴，一瞬不瞬盯着薛世衍。 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薛世衍耸肩，目光清澈真诚。 夏果微微蹙眉。 初期的激动过后，她实际上已经信了大半，只是碍于面子，冷哼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和你那个朋友一样，就是个大色狼。” “我哪里色狼了？” 薛世衍摆出委屈的表情。 “那天晚上你……切。总之，我姑且相信你了。”夏果差点脱口而出浴室的事。 脸蛋又红了。 误会解开，两人挤在狭小的更衣间怪难受的，于是夏果打算出去。 但被薛世衍拉住了。 “你还想干嘛？” “你吃醋了？” “……你，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夏果眼神慌乱，结结巴巴反驳一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呵——有意思，我为什么非要吃你的醋？” 薛世衍没说话，把身体压过来。 夏果吓了一跳，慌忙后退，退到更衣室的隔板上。 【世衍很不对劲……】 她紧张的想。 从游乐园那晚之后薛世衍就有一丝丝不对劲，但此时此刻，这种异样的感觉愈发清晰了。 面对这样的薛世衍，向来强势的夏果反而被压了一头。 “你……” 她想要推开对方，但使不出力气。 “你喜欢我，对吧？” “什……！”美丽的眼睛骤然瞪大。 他他他他…… 他在说什么？ “否认也没关系，”薛世衍露出柔和的笑容，“我啊，很喜欢你哦。” …… ……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纵使幻想了千万遍，夏果也不会想到居然能亲耳从薛世衍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告白。 而且还是这样的地方。 【一点都不浪漫……】 但是…… 突兀的，眼泪滚落下来。 连夏果自己都措手不及。 “眼泪，自己掉下来了……”她喃喃自语。 想要擦眼泪的手被紧紧握住。 薛世衍把脸贴过来，呢喃： “还记得，圣诞节那个晚上吗？” “……嗯。” 眼泪还扑簌簌往下落，夏果呼吸一滞，下意识把嘴唇递上去。 闭上眼睛。 第5章 我们交往吧（四） ================================ 七、游园中秋节的晚上，荷花公园灯火通明。 一般来说中秋节是全家人聚在一起赏月吃月饼的节日。但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寂寞的都市人越来越多，每当这种节日，各种活动就因运而生。 例如人们常常在网上吐槽的，所有节日都变成了情人节和促销节。 比起其他直奔主题的活动，已经有四年历史的荷花公园灯谜会稍微具有那么一点儿文化气息。近些年，“复兴汉服”之类的口号在爱好者们的推广下渐渐进入普通人的视野，引发的褒贬不谈，至少从视觉上来说，很赏心悦目。 而荷花公园的灯谜会，就是锦城一个汉服团体发动的。 每年灯谜会开始，荷花公园就会聚集许多穿着汉服的男男女女，其中有复古式的，有改良式的，当然也有被戏称为“影楼服”的鄙视链底端款式。 和元宵节不同，中秋灯谜会没有炫目的大型灯展，荷花池边上到处是小摊小贩，内容是很普通的套圈或钓金鱼。 除此之外还有最主要的灯谜项目，这些一般是各个汉服社团准备的，花样百出，奖品也千奇百怪。 “妈，你陪秋阿姨逛吧。我和世衍去其他地方看看。” “行吧，你们年轻人去玩你们的，我们两人中年妇女就自己随便逛逛。” “妈！” “呵呵，不逗你了。” 谭秋莲捂嘴轻笑，拉着女儿，把几张毛爷爷塞过去。 和两个妈妈道别之后，精心打扮过的夏果转过身，看向薛世衍。 “怎么了？” “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很自然地把薛世衍的胳膊挽入自己怀中。 “你想先玩什么？” “不知道啊，先到处走走吧。” “好。” 秋瑜今晚没有来。 她知道是夏果的提议后，便说不想去人多的地方，还劝了想留下来陪自己的妈妈，让她和薛世衍一起去。 “哥一个人去的话，多尴尬啊？” 秋阿姨过去和谭阿姨相处的不错，本就心动，见此便同意了，临走之前还叮嘱秋瑜关好门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你在妈妈眼里永远是小孩子哦。” “啰嗦！” 回想起那时秋瑜羞恼的表情，薛世衍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你在笑什么？”夏果问。 “你这身衣服挺有趣的。” 薛世衍回答。 夏果此刻的穿着打扮和电视剧里的古装一样，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影楼服”。虽说如此，但这套轻薄飘柔的衣服穿在夏果身上，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宛如下凡的凌波仙子。 夏果愣了愣，以为薛世衍在取笑自己，便用手指在对方胳膊上拧了一下：“你……你刚才还说好看的！” 她指的是十分钟之前，自己妈妈被商家忽悠着买了三套衣服的时候——除了夏果，谭秋莲和秋瑾也穿上了这种衣服。 好在对方没有男性的服装，不然薛世衍也“难逃一劫”。 “是挺好看啊。” “……真的？” 夏果半信半疑。 “不信你看？”薛世衍努了努嘴，“很多人都往这边看呢。” 夏果本来就很漂亮，穿上仙气飘飘的衣服更加气质出众，若不是周围没有拍摄的设备，说是某部电视剧的女主角都有人相信。 她倒不是对自己没有自信，只是更在乎薛世衍的看法。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尽管内心羞涩，她还是抬起下巴说：“算你识相。” 两人相拥着走在公园中，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看到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夏果去买了一个，咬了口递给薛世衍。 薛世衍长大嘴巴。 夏果喂他吃了一口。 吃完棉花糖，把木棍丢掉，薛世衍忽然指着她嘴巴说： “你嘴巴上还沾着点。” “诶，哪……唔！” 舔了下嘴巴，薛世衍笑嘻嘻地说：“被我吃掉了。” 夏果脸红的像苹果。 “你你……你干什么呀，”她羞怒地跺跺脚，“这么多人……” 虽说确定了关系，但是大庭广众下…… 什么的—— 夏果没想到薛世衍居然会这么大胆。 “也就是说，没人的地方就可以咯？”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啦！” “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 夏果嘟哝。 抬起头见到薛世衍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一怒，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往旁边走。 两人穿过一个小拱门，来到一处阴暗的角落。 夜风从上空吹过，墨绿的竹子沙沙作响。夏果放下手，转过身，盯着薛世衍，眼眸中流转着异样的神采。 长裙飞扬。 她上前一步，搂住薛世衍的脖子…… ……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两人才迤迤然从小拱门里出来。 夏果脸红耳赤，眼波流转，站都快站不稳了，整个人半倚在薛世衍身上。 “你说你争个什么啊……” 薛世衍同样有些脱力。 不过是亲嘴罢了，夏果却仿佛在比试什么似的，拿出跑马拉松的气势，吻到快断气才停下，随后又马不停蹄亲上来。 如果说薛世衍一开始是兴奋的话，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完全是被迫参与到夏果的“对决”中。 是的。 “对决”。 他感觉夏果是在和什么“战斗”。 眼神中不是情欲，而是熊熊燃烧的斗志。 “区区薛世衍……”夏果不甘心。 若不是后来实在没力气了，她八成还不肯放过薛世衍。 也因为这样，两人此刻的嘴唇有些红肿。 “糟了！”盯着夏果的嘴唇，薛世衍忽然想到什么，“你和我嘴巴这样……待会儿肯定会被发现的。” 夏果也反应过来。 急忙从坤包里翻出面镜子，对着照了照。 “完……完蛋了，”她哭丧着脸，“怎怎怎，怎么办啊？” 如果被妈妈发现自己和薛世衍接吻…… 她心都凉了。 【被莲阿姨发现自己亲了她女儿……】 薛世衍也胆战心惊，咽了口唾沫。 她肯定会杀了我！ “她肯定会很兴奋的！” 夏果捂住脸。 ……啥？ “等一下，兴，兴奋？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一点都没有搞错！”夏果面露惊恐，“你根本不知道我妈妈有多恶劣！她要是知道我和你交往，还偷偷亲嘴，肯定得天天拿这事儿取笑我，甚至告诉我七大姑八大姨，到时候……到时候……我的脸都丢尽了！” 啥？ 啥啥啥？ “这下完了！我的形象全完了！” “该担心的原来是这个吗！” 薛世衍感觉自己和夏果不在一个次元。 但转念一想。 如果是那个莲阿姨的话…… 一年前，他在夏果房间被强迫穿上女装的画面浮出脑海。 ——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溜吧。” 夏果一脸严肃地说。 第5章 我们交往吧（终） ================================ 八、从青涩到熟练 两人不辞而别，从荷花公园里偷溜出来。 “现在去哪？”薛世衍问。 夏果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让司机开到城市另一头。 “尽量拖时间，让红肿消失，”夏果冷静分析，“到时候就说我们迷路了，她们肯定不会察觉的，呵呵……” “你清醒一点啊！” 要怎么迷路，才能从城市的一头迷路到另一头？ 穿越吗？ 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穿过了大半个城市。途中，他们看见了正在改建的凯迪仕游乐园。 “就要消失了么。” 薛世衍感叹。 他虽然对这座游乐园没有特殊的感情，但毕竟也是留下过记忆的地方，现在眼看着它即将消失，莫名有些感伤。 “是啊。” 夏果看着渐渐远去的游乐园，淡淡地说。 她的感受比薛世衍深刻的多。 下了车，夏果对薛世衍轻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呢。有些事，有些东西，总会消失的。” 她牵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眸子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夏果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很害怕。 忽然告白，忽然就成了男女朋友。这些夏果有幻想过，却想不到来的如此突然，直到此刻，她还有点恍惚，甚至觉得这只是个梦。 只有亲吻着薛世衍的唇，牵着他的手，才能认知到这些是真的。 【不可思议……】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一下子顺利起来。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她轻轻躺入薛世衍怀中，呢喃，“今天可不是四月一号，你要是敢说骗我，我就打死你。” “当然是真的。” “你是喜欢我对吧？真心喜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薛世衍抬起的手停顿了一下，继而抚摸在夏果柔顺的头发上。 夏果像是小猫咪一样动了动。 露出幸福的浅笑。 “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全部都喜欢。” “……”夏果蹙眉，抬起头，“这样的台词可不行。” “那我想想……” “你居然还要想？” 她一下子从怀抱中跳出来，眉毛竖立。 随即扑哧笑出来。 “不逗你了，咱们往回走吧。”再次挽起对方的胳膊，夏果望着夜晚的霓虹，轻声说，“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两人对彼此都太过于了解。 此时此刻，没有必要说那些肉麻的台词。 【只是……】 夏果紧紧搂住薛世衍的胳膊。 “对了，”想起一件事，她掏出手机，“小筝前段时间给我发了张照片，很好玩。” 翻了翻，找到照片，递给薛世衍。 薛世衍拿过手机，刚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差点儿把晚饭都给喷出来。 “这……这坨黑炭是谁？” “哈哈哈——” 夏果被“黑炭”这个形容词给逗的花枝乱颤，连连拍打薛世衍的肩膀，“要是让小筝知道你居然叫她‘黑炭’，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等等，这是那个……闻人不筝？” 薛世衍惊呆了。 闻人不筝不是个肤白貌美的小女孩吗？ 再仔细瞧瞧，照片里那个疑似从黑煤窑出来的人的确是个女生，还比了个剪刀手，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怎么变这样了？” “军训呗。你不知道，她现在也是高中生了，还在市一中……挺惨的，军训结束后天天跟我哭诉期间的悲惨遭遇。” 市一中么。 薛世衍想起自己刚入学海蓝时的军训，虽说那时大部分人也晒的很黑，但绝没有到这种程度。 【幸好我当时没有进市一中。】 他后怕的想。 “凯迪仕游乐园就是他爸爸给她盖的……”夏果把闻人不筝和父亲之间的赌约说了出来。 “那段时间我不是一直陪着她吗？她是个挺好的孩子，就是有些不切实际……游乐园那晚是她能最后待在那个的时候，她之所以玩的那么疯，就是知道这点。” “她找你的事我不知道，但现在想来，也能明白那丫头在想什么了……她大概是想趁着还有机会，撮合我们吧。” “你不要怪她。” “可是……”薛世衍斜着眼睛，“那天晚上打她最狠的，好像是你吧？” “咳——” 夏果忧伤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了，恶狠狠地瞪向薛世衍，“那叫教育！小小年龄竟敢做出这种事，长大还得了！而且……” “给我注意气氛啊大呆瓜！” 夏果举起拳头。 薛世衍掉头就跑。 两人追逐在夜色中，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 …… 穿着古风长裙的夏果被街上许多人看着，她却没在意。 偷溜出来的两人完全把这段空闲时间当做了约会，不止在小吃街狂吃海喝，还临时兴起去看了场电影。 直到意识到女儿不见了的谭秋莲打电话过来，夏果才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得回去了呢。” 挂掉电话，她嘀咕。 她刚才被妈妈给骂惨了。 “是啊。”薛世衍同样挂了秋阿姨打过来的电话。 坐上出租车，薛世衍先把夏果给送回去。 来到小区门口，夏果说：“如果你没有搬家就好了。” 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再多待一会儿。 “时间还多的是呢。” 薛世衍揉了揉她的头发。 如果是平时的夏果，肯定不会让薛世衍这样居高临下地摸自己，然而此刻，她竟然觉得有一丝舒服。 “我的嘴巴消肿了么？”她噘着嘴问。 薛世衍仔细看了看，摇头。 “啧……看来只能躲着妈妈，尽快回房睡觉了。” “话说——” “嗯？” “反正都没有消肿，不如……？” 夏果眨眨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他们进入小区，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隐蔽处，随后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没人呢……”夏果心跳加快。 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薛世衍。 期待着什么。 薛世衍抬起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把脸贴近。 另一只手放在她后背上。 两人再次吻在一起。 第四次接吻，地点还是承载着他们童年的地方，这让两人都格外兴奋和意乱情迷。 夏果的古风长裙质地轻柔，贴着肉的触感很像是纱衣。 能让人一寸寸丈量她姣好的身材。 半晌，一只黑猫打破了靡靡夜色，叼着老鼠从两个愚蠢的人类脚边走过，尾巴高傲地翘向天空。 “是李爷爷家的猫……” 夏果趴在薛世衍怀里说。 下一秒，两人闪电似的分开，很显然都明白这只猫出现意味着什么。 果然没多久，一个老大爷的身影出现在外面。他往两人这边瞧了瞧，估计眼神不好看不清，直到他的猫不耐烦在远处叫了声，老大爷才拍拍脑袋跟过去。 “小黑又在遛李大爷啊——” “没礼貌！” 夏果笑着打了他一下。 从隐蔽处出来，薛世衍捏了捏夏果柔软的小手，不舍地说：“那我走了？” “……嗯。” 说完，两人凝视片刻，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吻不含情欲。 只是简单的吻别。 一如他们多年的关系一样，很短时间，两人似乎就已经适应了他们新的身份。 “明天学校见。” “明天见。” 看着薛世衍离去的背影，夏果站在楼道外面，下意识用手指摸了摸嘴唇。 甜甜一笑。 …… 与此同时。 秋瑜斜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仰望夜空中的皎白月亮，目光黯然。 “哥哥……” 她怀里躺着一件裙子。 白色的裙子。 ————作者的话：这话其实和上一章是一起的，，，上传的时候失误，这段没有粘贴上来……我就说字数咋这么少，现在才反应过来……十分抱歉！ 另外，由于现实原因，第八卷的更新会暂缓一点，请见谅-0- 彩插 ============== ![https://rin.linovel.net/attachment/103427/22718c225d696209adc8d337be6c60f1.jpg!min1200jpg](chapter-cc3fce03de6091f25aaa446de8a34ab387fc200e.jpeg) ——游乐园的公主与小丑 ==================== # 卷八 居然是纷争吗？ ==================== 第1章 抽卡是地狱啊！（一） ==================================== 一、变化 秋意渐浓，校园里的梧桐叶子像黄金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秋瑜坐在靠窗的桌位上，扭头望向外面冷清的操场，看着那些金黄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晃荡，摇曳蹁跹，旋即又自然而然地落在地上。 操场边缘的树下堆积了薄薄一层树叶，有些还固执地飘进了操场里，与绿色的塑胶草皮相映成趣，仿佛两个不同的季节交织于一处，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秋瑜睫毛微垂，陡然，从讲台上传来的声音将她惊醒： “秋瑜同学，请朗读一下刚才讲的内容。” 手忙脚乱站起来，她匆匆翻书，却是从上课到现在，连书都没有打开过。 同学们窃窃笑着，没有恶意。 一个细小的声音飘入耳中： “第15页，第5个自然段。”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清越的朗读声回荡在课堂上，坐在秋瑜身后的沈萌春舒了口气，又困惑地微微蹙眉…… 下课铃响，略显富态的女教师布置了课后的作业，忽然对心不在焉的秋瑜说： “秋瑜同学，我不介意你诗一般的欣赏秋景，但不要在课堂上。”她顿了顿，和善的笑，“下次不可以了哦？” 被公开点名的秋瑜抬起头，露出窘迫的神情。 随后又忙不迭地啄脑袋。 下一节是化学课，学生们收拾好课本就兴匆匆往化学教室跑，毕竟比起枯燥的课本，还是动手做实验最有趣了。 秋瑜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坐了一会儿，拿出化学课本正准备往化学教室过去，沈萌春就来到她身边： “秋瑜同学，我们……一起过去吧？” 她怯生生说着，眼眸中闪烁着期待。 “好啊。” 秋瑜只略微犹豫便淡淡地说。 得到肯定的回应，沈萌春飘飘然像是喝了酒一样满脸红通，“醉醺醺”地搂着课本，眼中是满到溢出来的傻笑。 两人肩并肩走出教室，在旁人眼中俨然是一对学生情侣。 “对了，以后叫我秋瑜就行了，不用那么客套。” “诶……嗯！” 自从升上高中后，秋瑜一下子长高不少，仿佛过去堆积的营养猛地迸发出来，冲高了足足四公分。而相比之下，沈萌春依旧是过去那副娇小模样，玲珑袖珍，不说还以为是小学生。 由于身体的成长，现在的秋瑜已经比相当一部分女生要高了，可她在学校中是“男生”，所以在旁人眼中仍然是个“小个子”，再加上比较冷漠的态度，没什么朋友。 唯一的朋友，就是和她一起升到高中并且幸运地分到同个班级的沈萌春了。 对此，性格寡淡的秋瑜并没有在意——或者说，能尽可能少的接触陌生男性，让她轻松不少。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走在去往化学教室的路上，秋瑜说。 “没、哪有！能帮上秋瑜同……秋瑜的忙，我就很、很满足了……” 沈萌春喜欢秋瑜。 这点秋瑜早就知道。 一年前，沈萌春的告白被她拒绝，她本想和这个女生划清界限，却又不知不觉中成为类似朋友的关系。 自从那次告白之后，沈萌春就再也没有说过超过朋友界限的话，仿佛是真心想和秋瑜成为普普通通的朋友。但秋瑜不是傻子，她明白这个女生的心意，内心生出同情的同时，又有些自嘲。 ——我这样的人，也会被人喜欢么。 这是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 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秋瑜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如果是过去，如果是当年那个心理扭曲的她，或许会自暴自弃地接受这个单纯女生的感情，再恶意满满的揭露自己的性别，以痛苦的方式报复他人。 然而现在，秋瑜对这个少数能和自己说几句话的女生，只有怜惜和惭愧。 以及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病相怜。 【都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啊……】 她不想欺骗沈萌春，随着长时间的相处，她是打心底渐渐认同了这个朋友。只是…… ——我们是不可能的。 简单的话语，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出来的。 沈萌春越是信赖她、亲近她，就越是难以启齿。 “秋瑜，那、那个……” “嗯？” 秋瑜看向欲言又止的沈萌春。 沈萌春揉着手指，瞄了眼秋瑜的表情，抿了抿唇说：“我很担心秋瑜……” “担心，我？” 秋瑜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什么可担心的么？ 这些事在沈萌春的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只是怕惹秋瑜生气，所以一直不敢问。她蹙着眉，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秋瑜的神色，犹豫片刻，还是咬着唇说： “从……从升上高中以后，秋瑜就一直闷闷不乐，好像有很多心事……当然了！我没有窥探秋瑜隐私的意思，只是……作为朋友，我、有些担心。” 开学以来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成长的不止是秋瑜的身高，还有她日渐沉重的眉头。 沈萌春一门心思挂在秋瑜身上，不可能注意不到这点。在她眼中，每当一个人独处时秋瑜脸上就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寂寞，眼神也格外忧郁，就像是刚才在教室里那样，整个人都仿佛与世隔绝，心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秋瑜微微一怔，淡笑说：“有吗？” 但她心中却是一紧。 知道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 【有那么明显么？】 她下意识想要摸一摸脸，可在沈萌春的注视下，又缩回了手。 这个发现让秋瑜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脑子里克制不住的想——那个人，有没有发现呢？ 回忆起这些日子以来那个人看似正常的举止，秋瑜暗自捏了一下手中，心中没有答案。 【或许——这样也好。】 无论是对她。 还是对那个人。现在这样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秋瑜在沈萌春眼中又开始发呆了，目光明明看向这边，却没有焦距，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见到秋瑜这个样子，沈萌春很是担心。 她不知道在开学之前发生过什么，让秋瑜的内心比过去更加封闭。若以前的秋瑜是一扇半遮掩的门，那么这时的秋瑜就是一扇紧闭的窗。与门相比，透过窗户的玻璃或许可以更清楚的看清里面的东西，但在这清晰之间，却存在着隔阂，让人半点进去的可能都没有。 从表面上看，秋瑜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也愿意和其他同学做适当的接触。 但实际上，在沈萌春眼中，现在的秋瑜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中。 仿佛—— 对自己以外的世界死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萌春心里着急，不知道这样的变化预示着什么。 她想到了薛世衍。 或许，“哥哥大人”更清楚些什么……？ 二、今天你抽卡了吗？ “不要啊——！！！” 贴满各种二次元帅哥海报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悲鸣。 一个少女扎着侧马尾盘坐在电脑椅上，嘴唇哆嗦，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 “怎、怎么会这样……” 手机的抽卡界面上是一片晃眼的蓝天白云，而积攒了几百颗的钻石只剩下了个位数。 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夏果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眼神陡然一凛： “我……我还能抽……” 仿佛中了恶魔的蛊惑，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蓝色的人生修改器。 “……前面可是地狱啊。” 房间里的一个男生试图阻止，然而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女充耳不闻。 切换到充值界面，勾选了最高价位的钻石。 当购买的钻石到账，夏果灰蒙蒙的眼睛里再次充满了希望。 “我的回合，抽卡！” 【我可是被强运眷顾的女人啊！怎么可能在这里失败？这次，这次一定行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屏幕右上方的钻石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当最后一次十连结束，夏果两眼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连宽领毛衣的一角从肩膀上滑落下去都没察觉到。 “所以我说了啊……” “闭嘴！” 听到男同伴的叹息，夏果脸上顿时浮现出怒容。她咬牙切齿一阵，又毅然决然地购买了钻石。 “我就不信了！” “你会后悔的。” “闭嘴！” 被吼了的薛世衍耸耸肩，不再理会这个被氪金冲昏头脑的女人，从房间的书架上取下一本漫画看。 今天是周五，中秋节，学校放三天假。薛世衍今天一大早就出门，过来找夏果——昨天放学两人约好周末玩刚出的单机游戏。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令两人没想到的是，那个热度很高、据说是受苦游戏的《只猫》简直不是人玩的，不到一个小时，两人挂掉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了。 ——夏果虽然是运动达人，却意外的对动作游戏很不擅长，反而钟情于乙女类的Galgame。 被杂鱼模样的敌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自尊心极强的夏果出离的愤怒了，于是她一咬牙、一顿脚…… 把这刚买的游戏扔到了一遍。 然后顺势向薛世衍推荐自己正在玩的手机游戏。 “你看看！这精美的立绘，Q萌的模型，还有激昂的音乐！不想玩玩看吗？” 夏果眼中闪烁着小星星，一脸期待的盯着薛世衍。 说实话，见到她这副架势，薛世衍怀疑这是早有预谋的。 他果断摇头。 “为什么啊！” 夏果不服气，把手机屏幕凑到薛世衍脸上。 “这是女生玩的游戏吧！哪个男生会玩这种全是男人的游戏啊！” “嚯……” 夏果眼睛微眯，意有所指地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玩全是美少女的游戏咯？” 噔噔咚—— 薛世衍心中警铃大作。 “咳咳……我们先不说这个吧……” “不许转移话题！说！你是不是喜欢那种全是美少女的游戏！” 夏果揪住了薛世衍的衣领，一副凶悍的模样。 迫于对方的淫威，薛世衍只能苦笑着下载了这款乙女向的手游，又在对方的引导下完成了前置剧情，进入抽卡环节。 “你运气真好，现在正在开中秋活动呢，有超帅的新角色限定UP哦！” “为什么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嗯？” 夏果眼神一冷，薛世衍立马谄媚的大喊“好开心啊！”。 “系统送的钻石刚好可以抽几次，你快抽抽看！” “哦……” 薛世衍有气无力地说着，点了一下抽卡的按钮。 瞬间，彩光大作—— “不，不会吧！！！”夏果震惊了，“这……这光芒是……是SSR啊！” SSR？ 那是什么？ 不怎么玩手游的薛世衍对这个名词没有概念。 光芒消失后，一个银发的二次元帅哥出现在屏幕中，脑袋上还顶着六颗星星。见到这个角色，夏果的表情更惊愕了，看向薛世衍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 “这就是……所谓的新人运吗？” “这个角色很厉害？” “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吧！这可是申玉彦啊！这次活动的主打角色，超帅的！声音也超级苏！” “切，不就是个娘娘腔么。” 薛世衍略微有些吃味，让夏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是在吃醋吗？” “啧……我为什么非得吃一个纸片人的醋不可？” 夏果勾起唇角，一眨不眨盯着他，愉快地哼起了歌。 薛世衍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别过头去。 或许是被薛世衍的超强抽卡给刺激到了，原本打算过完活动剧情再抽卡的夏果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鬼使神差的也开始了抽卡。 这就有了之前的那副惨淡景象。 “完……全完了……” 再一次把钻石抽光，夏果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光亮。 ——她脑子一热，把这个月的零花钱全砸下去了。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 别说是限定的SSR了，连常驻的SSR都没有抽到一张。 除此之外的SR倒是抽到不少，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果有点儿想哭，眼圈都微微泛红了。 她从来都是超级幸运的那一类人，想要的卡基本上靠平时攒的免费钻石就能抽出来。但是这次，夏果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连氪金都无法拯救。 见她神情异常低落，原本还想嘲讽几句的薛世衍心中不忍，蹩脚的安慰说：“也别那么伤心啦，这个活动还有半个月吧？一定可以抽出来的。” 夏果闻言扭过头来，鼻子红红的： “可是，我没有钱了……” 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一点儿没有往日的朝气。 薛世衍不知所措的转了转眼睛，忽然指着她的手机说：“对了，你不是还剩一次抽卡的石头吗？还有希望！” “才一次……对了！你帮我抽吧！” “啊？我？” “对啊！你刚才不是抽到了吗！” 过去从不信所谓“新人运”的夏果此刻已经属于病急乱投医了。她一把将薛世衍拽到自己身边，催促他赶紧抽。 “那，我抽了？” “嗯！” 被夏果如此信任的注视着，薛世衍压力山大。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占据了大片位置的银发帅哥，纵使对这个角色非常不爽，还是默默期待能抽中。 【一定要来啊！】 手指对着抽卡的按钮点击下去。 一道彩色的光芒顿时充斥了整个屏幕。 “这……” 薛世衍愣住了，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啊啊——！！！” 夏果很不矜持的大吼大叫着，兴奋地搂住薛世衍，啪叽一口就亲在了他脸上：“果然！果然有‘新人运’这种东西啊！我太喜欢你了！” 猝不及防之下，薛世衍石化了。 任由夏果抢走了还在播放出卡特效的手机。 然而—— 所谓乐极生悲。 当彩色的光芒结束，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并不是刚才那个银发帅哥，而是一个女孩子模样的小正太。 这下子，夏果也石化了。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默默地把手机放到电脑桌上，慢慢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 扑通——扑通——扑通—— “夏果？” “别……别跟我说话，让……让我缓一缓……” 这是。 心肌梗塞的感觉。 第1章 抽卡是地狱啊！（二） ==================================== 三、女仆咖啡厅 抽卡沉船的打击让夏果萎靡不振，薛世衍见她这样子，便打算帮她氪金，然而夏果一口回绝了： “你什么意思，包养我啊？” 薛世衍被这句口不择言的话呛了一口，无奈说，“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能矜持一点点？” “哼哼！” 夏果皱了皱鼻子。 她说什么也不要薛世衍帮自己氪金，说什么“女儿当自强”，不能在这件事上接受男生的恩惠。 “我又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夏果问，瞧了瞧薛世衍白嫩嫩的脸，又调侃地看向下面。 薛世衍背脊陡然冒出一丝冷汗，不知这从根子上已经腐败烂掉的腐女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慌张捂住裤裆。 “你看哪里啊！” “嗯……？你说我看哪里了？”夏果明知故问。 薛世衍被她挤兑的说不出话，啧了一声，又说：“总之……我们不都是那个关系了吗？给你氪一下金又不会怎样。你不是很想抽到那个角色么？” 然而夏果并未领情，反而睫毛一扬，装作好奇地问： “‘那个’关系？你倒是说清楚啊，我们什么关系了？” “咳咳……不就是那个关系咯。” 薛世衍脸蛋微红，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他能看出夏果是刻意的。 夏果一直以来就很喜欢作弄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看他窘迫脸红的样子。嘴唇微翘，她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过来，倚在薛世衍肩膀上，轻佻地捏起他的下巴： “哎哟，脸红啦？说说嘛，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跟你胡闹了！” 薛世衍推开她，耳根红得发亮。 然而正在兴头上的夏果却不会轻易罢休，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其摁倒在电脑椅上面，后又低下腰将一条腿压在他身上，脸上浮现出霸道总裁的范儿： “你还没说清楚呢。快说！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角度，薛世衍隐隐然能瞧见夏果毛衣领口里内衣的颜色。 他想别过头去，却又被夏果霸道地掰了回来。 不得已，薛世衍只能不甘心地说： “当然是男女朋友关系啊……” 原本是很正常的话，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可恶！ 薛世衍的大男子气概十分受挫。 得到想要的回答，夏果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尤其是薛世衍那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媳妇样子，更是让她觉得可爱极了。 她摩挲着薛世衍的脑袋，连说“好乖好乖”。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但即使如此，夏果依旧不愿意让薛世衍在这方面为自己花钱。 “你到底在固执什么啊？” 他猜不透夏果的心。 夏果一本正经地说：“正因为现在我们交往了，我就更不能让你给我花钱了。如果让你花钱，我肯定会产生依赖的，到那时候，你还不得像我欺负你似的欺负我呀？” 在这点上，夏果远比其他同龄人看的透彻。 她宁愿给薛世衍花钱，也不愿意反过来。 “那我也得敢啊……” 从小被“欺负”惯了，薛世衍早就被磨掉了反抗心。 “那可说不准，你们男生都是嘴巴上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我才不会掉入你的陷阱呢。” “那你不想抽那个角色了？” “咕——” 说到这个，原本还心情大好的夏果顿时又沮丧下来。 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限定UP的角色，甚至都想到了出同人的事。但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她这个月的所有零花钱都砸进去了，不出就是不出，又有什么办法呢？ 夏果郁闷地咬住嘴唇，气呼呼地说： “这只是一时的失利而已，我一定会把那个男人拿到手的！” “喂喂，在男朋友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嘿，又吃醋啦？”夏果露出爽朗的笑容，“别这样嘛，放心，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爱的大老婆！” “你这个疯女人……” 薛世衍摇头。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第二天，夏果就把他带到了一个奇怪的咖啡厅。 说是咖啡厅，却又有些微妙。薛世衍印象中的咖啡厅一般是比较安静的，三两个社畜带着笔记本利用空闲时间办公或玩游戏，称之为“小资情调”。 但这里显然不是那种咖啡厅。 说是安静吧，和薛世衍印象中的稍微有些差距。 说是喧闹吧，更是没有到达那种程度。 咖啡厅内的装潢带着一种少女的粉红色，往来的服务员没有打领带或者是穿围裙，反而一水的二次元女仆风，口中还说着半洋不土的日语。 薛世衍猜大概意思应该是“欢迎光临，主人”之类的台词。 “女仆咖啡厅么……” 他倒是在动画里看到过这种东西，不过实物却是第一次见。 不得不说…… 这些穿着丝袜围裙，头戴喀秋莎的二次元女仆们还挺可爱的。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薛世衍转过头，凑到夏果耳边问。 难道是考验他？ 否则，这世界上存在领着男朋友来体验女仆咖啡厅的女生么？ 夏果一如热恋中的女生般，玩着薛世衍的胳膊，将他拉到咖啡厅里的位置上坐下。没多时，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捧着菜单过来了。 她将一个卡通垫子放到地上，随后捋了捋裙子，跪在垫子上，抬起头问薛世衍： “主人，您……” 话还没说完，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是你？” “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坐在对面的夏果眉毛一挑，问。 薛世衍克制住想要爆笑的冲动。 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出卖了内心的活动。 符珍妮黑着脸，晶莹剔透的指甲在菜单上抓的咔咔直响。半晌过后，她才深吸一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杀气十足的话： “亲爱的主人，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么？” 薛世衍毫不怀疑，这时若和她打招呼，这个暴力的小太妹会让自己尝尝“女仆铁拳”的滋味。 于是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轻咳一声，看向观察着两人的夏果： “我没来过这种地方，你点吧。” “……不，我看你们挺熟的，不如你来点吧。” 夏果似笑非笑地说。 薛世衍和符珍妮的表情顿时格外精彩。 薛世衍是猜到自己这个小女朋友吃醋了，现在八成正在心里对自己大刑伺候；而符珍妮想的没那么复杂，她只是单纯没想到会遇见认识的人，又害羞又屈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不认识夏果，但也能大概猜到两人的关系，不知怎的，心中羞愤之余多了一丝茫然。 但这种迷茫的情愫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现在只想赶快解决这边的事，再远远躲开。 【Shit！怎么是这个家伙！】 而且还带着一个女生。 在符珍妮心中，薛世衍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是个喜欢逛女仆咖啡厅的死宅，更是个不懂情调的傻蛋。 ——哪有和女孩子约会来这种地方的啊！ 然而她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世上真的有带男朋友来女仆咖啡厅的人。 四、不许笑 符珍妮最近缺钱花，听同学说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厅在招人，上班时间灵活、工资高，又不累，于是就想试试看。 她属于那种对ACG领域不感冒的人，动画只看过蜡笔小新和机器猫，第一次见到这个处处透着“诡异”气氛的咖啡厅时，她立马就想走人。 “傻X！老娘才不干这种丢人的工作！” 然后在店长说明了工资待遇时，瞬间就屈服了。 ——幸好这个店长是个不啰嗦的人，开头就直奔主题。 符珍妮只在每周六会来上班，加加算算也有两个多月了。从最初的不自在到现在能很自然的说出“主人”这个词语，她成长了不少。 特别是下班拿到厚厚一叠钞票时，这种“成就感”更是让她内心复杂莫名。 显然，符珍妮不可能预测到薛世衍会来这里来，她悔恨自己干嘛那么勤快，看到来了客人就开开心心跑过去。 不就是有提成么？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陷入到这种尴尬的境地。 “主，主人，您还没想好要点什么吗？” 【你倒是给老娘点单啊！】 若不是怕丢了这个轻松又钱多的工作，她这暴脾气早按捺不住了。 “呃……那就，这个吧？” 薛世衍察觉到了符珍妮愈发躁动的情绪，随手指了指菜单上的某处。 然而符珍妮还没来得及高兴，脸又黑了下来。 “您……真的要点这个么？” “有问题？”夏果在一旁说。 她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两人的表演，心里在想什么却是没人知道。 符珍妮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才撑起个“甜甜”的笑容： “当，当然没有问题。” “没问题就行，给我也来一份。对了，再来两杯果汁。” 夏果说。 等符珍妮走后，薛世衍问她：“所以，你到底打算带我来干什么？” “不喜欢？” 夏果十指交叠撑着下巴，眼中带笑。 薛世衍不敢接这句话，小声说：“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吧……” “不好吗？这个咖啡厅可是我见过的里面最好的呢，不止东西好吃，妹纸们也一个比一个俏。” “看来你还是个行家。” “那必须的。” 夏果很是自得。 薛世衍有些不爽这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吐槽说：“我还以为你只喜欢BL呢，没想到还喜欢这种地方……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男人了。” 但下一秒，他的吐槽就被夏果堵了回去： “你的意思是，你是个Gay？” 不得不承认，在斗嘴这方面，薛世衍根本不是夏果的对手。 首先他不可能承认自己是Gay，其次如果反驳夏果这句话，就等于否认两人此刻的关系，那么他的下场会更惨。 因此，被怼得哑口无言的薛世衍只能装作四处看风景，权当没听见。 这间女仆咖啡厅很有ACG风格，不止有漂亮的女仆，还有很多动画的海报——当然，全是萌妹纸。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客人，发现除了极少部分的女生外，绝大多数都是男生。 而且很多一眼就能看出身上隐藏不住的死宅气息。 “对了，刚才那个女生你认识？”夏果漫不经心地问。 “算是认识吧。” “什么叫‘算是’？”夏果眯着眼睛，“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认识。” 薛世衍只能老实回答。 “哦——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问……” “我现在问了。” “咳，你别误会。她只是我一个学妹。” “我误会什么了？”夏果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看似平静却暗潮涌动犹如审讯一般的对话，让薛世衍哭笑不得。 他知道再不解释清楚，夏果肯定会秋后算账，因此把怎么和符珍妮认识，以及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过程全部告诉了夏果。 ——当然，也隐去了一些容易“误会”的桥段。 “……这么说来，这个女生也喜欢秋瑜？” “是啊。” 想到秋瑜、沈萌春以及符珍妮三人之间的关系，薛世衍就一个头两个大。 而坐在他对面的夏果审视着男朋友的脸，或许是在猜测对方有没有说谎，亦或是还有什么隐瞒的地方。 她回想着刚才那个女生看薛世衍的表情，总觉得没有他口中的那么单纯。 这大概，是女生的直觉。 过了一会儿，符珍妮端着两个盘子过来了。她将盘子放到桌上，啧了啧嘴，又变脸似的微笑着问： “请问主人，您想在这上面写些什么吗？” 看过相关动画的人大概都能猜到这是什么桥段。 就在薛世衍尴尬的时候，夏果插嘴说：“那么，就写女仆小姐喜欢的人的名字吧。” 这句话让符珍妮脸色一变，看了看薛世衍，又看了看同样微笑着的夏果，抿唇不语。 薛世衍急忙说： “她跟你开玩笑呢，你随便写些什么都行。” 符珍妮胸口起伏，低着头，用十分凶狠的眼神瞪了瞪薛世衍，这才拿起一旁的番茄酱在金黄色的蛋包饭上歪歪扭扭画了一个爱心。 “既然主人没什么想写的，就用默认的爱心吧。”她说。 但是薛世衍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爱心更像是指向自己的“箭头”。 符珍妮弄完了薛世衍这边，又挪到夏果的边上，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夏果就说：“嗯，我想想……就写个‘love’吧。” 画好了两份蛋包饭上的专属图案，薛世衍本以为这就算完了，打算尝尝这个所谓的“女仆蛋包饭”有什么特别，夏果却又阻止了他。 “先别吃啊，还有一道工序没有完成呢。” 薛世衍一头雾水，心中却闪过一丝很不妙的预感。 旁边的符珍妮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夏果的话轻飘飘传入她耳中：“当然是给蛋包饭施加‘让食物变得好吃’的魔法呀。” 【你……给我记住。】 符珍妮又瞪了一眼薛世衍，脸蛋红的像苹果。 薛世衍一开始没搞明白，不知道“让食物变得好吃”的魔法是个什么鬼，但他好歹也是看过一些动画的，瞬间就想起了相关的片段。 “这么……还原的吗？” “不然怎么能称之为‘女仆咖啡厅’呢？”夏果说着，看向连脖子处都红得发亮的符珍妮，“你说对吧？女仆小姐。” 符珍妮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打碎了牙混血吞。 【这是工作，这是工作……】 心中反复提醒着自己，符珍妮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动画里的可爱女仆一般，双手比心划了几个圆圈，口中念着早已熟悉的咒语： “美味しくなれ（偶依稀哭啦累）~美味しくなれ（偶依稀哭啦累）~萌え萌えキューン（莫诶莫诶Q）——” 她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在这里上班时的情景。 巨大的羞耻感直冲脑门儿，震得她只能凭借着本能念下去，实际上大脑里一片空白。 薛世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魔法”演出。 他知道自己不能笑。 一旦笑出来，这个小太妹绝对会杀了自己。 但是…… 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啊啊啊——！！！ 薛世衍眉毛和脸颊一同抽搐，仿佛是被人下了蛊一样。 或许这真的是某种蛊。 名为“尴尬又不失微笑”的蛊咒。 “扑哧——” 终究。 他还是没有忍住。 几乎是在笑出来的瞬间，跪在桌边的女仆身上立即迸发出一股宛如野兽的强大气势。 薛世衍只觉得脑袋一痛。 一截软趴趴的蛋衣就这么从上往下，耷拉在了他的眼皮上…… 第1章 抽卡是地狱啊！（三） ==================================== 五、果然又是这个套路！ “对不起……” 在店长的要求下，符珍妮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向薛世衍道歉。 她刚才一时冲动把蛋包饭扣在了薛世衍脑袋上，若换作他人，符珍妮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夏果反应快，对店里被惊到的人说两人是朋友，在开玩笑呢，才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就是可怜了薛世衍，脸上和胸口油腻腻的，闻着一股鸡蛋味。 “行了，先让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东西吧。”夏果说。 从女仆咖啡厅后门往下走是店长的私人房间，一个二十多平米的空间里塞了满满当当的游戏机和玩具手办。这是店长临时的休息室，闲暇时玩玩游戏睡睡午觉什么的，一般没外人来。 虽说如此，房间里却很整洁，一点儿不显凌乱，能看出这个店长还是个善于打理的人。 薛世衍没工夫欣赏这个满是宅气的房间，问过浴室在哪里后，就劲直过去了。等他洗完澡，刚才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于是将浴室的门开了一点，躲在里面向外问： “那个……有什么备用的衣服吗？” 不一会儿，夏果捧着套衣服过来，还打趣地说：“诶，躲什么躲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是个女孩子，注意影响！” 薛世衍躲在门口探出个脑袋，不满地说。 接过夏果笑嘻嘻递过来的衣服，薛世衍转身关上门正要往身上套，却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喂！”他再次把门拉开一点点，冲仍站在外面的夏果说，“都什么时候了，别开这种玩笑了啊！” “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你说，这衣服能穿吗！” 被他攥在手里的衣服，有着轻飘飘的布料和漂亮的蕾丝边，和咖啡厅那些女仆们所穿的“制服”别无二致。 ——这哪是什么正常的衣服，根本就是二次元风格的女仆服嘛！ 薛世衍气结。 这时那位样貌俊朗的店长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这里只是我工作时休息的地方，原本就没有准备男人的衣服……” “那我原来的衣服呢？” “拿去洗了。”夏果摊手。 薛世衍深吸一口气。 “……你故意的吧？” “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么？”夏果作泫然欲泣状，但越是这样，薛世衍越觉得有鬼，“这里没男生的衣服，我也没办法呀。而且你也不想穿那身脏衣服走在大街上吧？再说了，有你那个漂亮学妹给你洗衣服，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忽然，夏果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吃味。 好说歹说，迫于现实情况，无奈的薛世衍只能在夏果的奸笑下，心情复杂的在浴室里换上了那套女仆服。等他打开门走出去，坐在沙发上正聊着天的两人顿时眼前一亮，特别是那个叫周明浩的男青年，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太合适了，真是太合适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围着薛世衍来回看，让倍感羞耻的薛世衍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什么人啊这是！ “嗯……就是头发短了一些。”周明浩说着，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顶假发，作势就要替薛世衍戴上。 “停停停——” 薛世衍连忙后退几步，眼神警惕，“你……想干嘛？” 周明浩愣了愣，猛地醒过神，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职业习惯，一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仆，就不自觉想要更完善一下。” “……我是男人。” 薛世衍咬牙切齿地提醒。 “明浩，他不错吧？”夏果说。 周明浩连连点头，看向薛世衍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嗯？不对——”薛世衍在这两人身上来回瞧了瞧，琢磨出味儿来，“你们两个……认识？” 之前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夏果对这个店长说话那么自然，仿佛认识一般，而且还好像知道这里有浴室似的。不过那时他只顾着处理身上的蛋包饭，忽略了这一细节，而今瞧这两人说话的语气，才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是陌生人，夏果怎么可能对这个男人直呼其名？ 不管承不承认，听到夏果用“明浩”这么亲切的称呼叫其他男人，薛世衍是有些不爽的。 哪怕他心中明白夏果对自己的真心。 薛世衍在这边小男人似的吃着飞醋，周明浩倒是很洒脱，微笑着说：“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如你所见，我是这家女仆咖啡厅的代理店长，也是夏小姐的朋友。” 【夏小姐？】 薛世衍眉头一皱，更不爽了。 虽然他也不懂自己在不爽什么。 对于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心思，还有谁能比夏果看得更清呢？她心中好笑，大大方方搂住薛世衍的胳膊说： “准确的说，是男闺蜜。”之后又向周明浩介绍，“这个人就是我之前向你提到过的那个，我的男朋友——薛世衍。” “‘修文则财衍，行武则士要’，好名字。” “……什么意思？” “让你多读书！”夏果捅了下薛世衍的腰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又突然说到读书的事了……” 薛世衍略有些委屈，他哪知道只是说了下自己的名字，这人就忽然拽了一句文言文啊，欺负自己没有文化吗？ 【果然，这个掉书袋子的人和我八字不合！】 客观的说，这个周明浩对女性的确很有杀伤力，一米八的个头，五官英俊，犹如电影大银幕里走出来的型男一般。别说是薛世衍了，就算是严立文来，也未必比得上。 毕竟比起还是学生的两人，已是青年的周明浩更多了一份成年男性的魅力。 薛世衍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裙角，让一个陌生人，尤其还是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看自己的女装，这还是第一次。他抱怨地瞥了眼夏果，见她不仅不同情自己，还报以幸灾乐祸的笑容，心中很是郁闷。 但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夏果么？如果她不这样，那反倒是奇怪了。 “这种倒霉事怎么总是让我碰见……” “这说明你天生就是块女装的料呀！”夏果说着，当着周明浩的面，十分轻薄地挑起薛世衍的下巴，“唉，悄悄这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儿，啧啧啧——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欺负你了。” “呵呵……你难道还欺负的少了吗？” 薛世衍回以白眼。 夏果嘴唇一勾，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嘴上却意味深长地说：“我说的‘欺负’，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欺负哦。” “哼？” 尽管现在是女生打扮，薛世衍在与夏果斗嘴这方面也不甘示弱：“那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说的‘欺负’是那种‘欺负’？” 在讲荤段子这方面，男生本来就有巨大的优势。若是过去，夏果哪怕拉下脸来，也不肯让薛世衍讨到便宜，然而现在两人的关系发生丕变，饶是她聪明伶俐，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讽刺薛世衍，只能抿唇瞪眼，干生闷气。 薛世衍得到了小小的胜利，不禁有些飘飘然，直到一旁的周明浩轻咳一声，他才忽然意识到这里还有个外人在。 “呃……” “没什么，年轻人嘛。我懂，我懂。”周明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是理解的说。 却让正处于恋爱状态的两个小年轻羞红了脸。 夏果白了薛世衍一眼，埋怨他多嘴；而薛世衍也很不服气，心想难道不是你先挑的头吗？ 还是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由于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家人胜似家人，薛世衍和夏果在某种层面上来说，的确很有“默契”。 也可以说是般配。 六、打工 “我之前说的事你肯答应了吗？” “完全没有问题！” 夏果和周明浩一唱一和，让薛世衍摸不着头脑。 但他有不详的预感。 “你们在说什么？” “当然是打工的事情咯。” “打工？你？” 夏果微微一笑，把薛世衍推到一面镜子前，“不止是我，还有你。” 镜子里映照出一位短发的俏女仆，她被另一个美丽的少女搂着，秀气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疑惑与震惊。 “你……给我等一下！” 薛世衍转过身，按住夏果的肩膀。 “你刚才的意思是——” “我已经和明浩商量好了，”夏果一本正经，“从今天开始，到这个月底，我们两个会在周六和周日来这里打工。当然，你的那份工资不会少的……” “我不是在这个！” 薛世衍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说，“这是女仆咖啡厅吧！在这里打工的意思就是要当女仆吧！我，我……我是男人啊！你又擅自做决定，都不跟我说一下吗！” “我这不就跟你说了么？” 夏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直到此刻薛世衍才明白，夏果带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用意。 ——她根本就是算计好了！ “这算什么啊！”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干！我说什么也不干！” “真的？”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我才不会去当什么女仆！” “哼！” 夏果抱着胸，撇嘴说，“人家什么都给你了，你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你算什么男朋友！” 薛世衍被气得差点被口水呛到了。 他瞄了眼旁边似笑非笑的周明浩，像炸毛的猫一样：“什么叫‘什么都给我了’，不要说这种会引起别人误会的话啊！而且……哪有你这样的，让自己男朋友女装去扮女仆？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啊！” “反正你女装别人也认不出来，有什么不好的？” “非常——非常不好！” “呵，以前秋瑜让你女装你倒是很愿意呢……” “这是两码事！” 两人吵了一会儿，夏果忽然说：“算了算了，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还未等薛世衍松一口气，夏果又说： “那我自己来好了。” “……不行！” “又干嘛啊！”夏果忿忿不平，“让你和我一起你不愿意，现在我自己打工赚钱你又不干，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一个高中生打工干什么？” 其实夏果以前也趁着假期打过许多工，比如超市收银员啊什么的。薛世衍这次之所以阻止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夏果作为“女仆”去服侍那些男客人。 一想到夏果对其他人说“主人”什么的，薛世衍就心里别扭。 对于这些，夏果又怎么会不懂？她白了自己这个自尊心作怪的小男朋友一眼，嘟嘴说：“我需要钱啊，昨天不是说过了么？还有半个月卡池就要结束了，我必须在那之前把限定角色抽到才行。” “我帮你氪！” “我说过了，这兴趣爱好这方面，我不想用你的钱！” “你……”薛世衍对于夏果的固执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你不用我的钱，倒是愿意让我女装打工啊！”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让你打工是陪着我，我是你女朋友吧？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打工吗？我又不用你的工资！” “啧……” 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才怪啦！ 让自己男朋友女装去当女仆这种“天才”般的想法，也就只有夏果才能想到了吧！ “我用零花钱给你氪，就当是借的好了。” “那我还不是要还吗？” “……所以你非要在这里打工咯？” “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那我也留下来。” “……啊？” 薛世衍的态度转变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连夏果都没反应过来。 “你认真的？” “是啊。” “你刚才不是不愿意吗？” “谁让你是我女朋友呢？” 薛世衍深深叹了口气。 夏果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猛地一下子蹦起来，砸在了薛世衍身上。 两人缠作一团，顺势滚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原本吃瓜看戏的周明浩再次轻咳一声，对沙发上这对看似百合的人说：“喂，我还在这里呢。” 这才让脸蛋通红的夏果从薛世衍身上下来。 而薛世衍更是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一下，差点儿让他窒息了。 对于来这里打工这件事达成共识，于是周明浩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份员工表格拿了出来。刚才薛世衍在浴室里还奇怪这里怎么刚好有适合自己尺寸的衣服，现在想想，八成也是早就备好了的。 不对…… 薛世衍忽然发现一个盲点。 他想了想，装作随意地问周明浩：“这件衣服挺合适我的，是谁的衣服啊？” 薛世衍虽然个子不高，以男性标准来说等于是“三等残废”，但若是换作女生，一般的女生还真没有他高。 同样的，他的骨骼也是比女生要稍微大一些，不是随随便便一件女装就能这么合适的穿上的。 周明浩没有察觉到薛世衍的用意，微笑着说： “我们店里可没有你这样身材的女生，这是专门让厂家定做的。” 一句话，让薛世衍恍然大悟，而一旁琢磨出不对劲的夏果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她做贼心虚地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笑嘻嘻盯着她。 “世衍，你是了解我的……” “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夏果昨天才抽卡沉船，而一件衣服从订购到出货，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天内完成？ 所以，来这里打工根本不是夏果的临时起意。 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而且也吃定自己肯定会答应。 “夏！果！” “明浩救我啊！！！” …… …… ……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ご主人様（欢迎光临，主人大人）。” 走进女仆咖啡厅的大门，一排漂亮可爱的女仆深深鞠下躬，嘴里念着让人心醉的台词。店内的装潢很温馨，飘荡在耳中的悠扬歌曲，是来自上个世纪90年代的动漫经典名歌——《可曾记得爱》。 款款走近的女仆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在这个笑容下，一切的疲劳都仿佛随风而散。这里宛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没有工作的应酬、没有生活的压力，陌生的问候语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恰到好处的让人融入到这别样的异世界中，只余下享乐的念头。 是啊，这是个和现实世界不同的空间。 所以，快乐的享受就可以了。 “请问，主人您想要点些什么呢？” 跪在桌边的女仆小姐之前没见过呢。客人瞄了眼她垂在肩上的柔顺长发，以及那晶莹剔透的香肩，鼻尖仿佛闻到了一股很清新、很甜美的味道。 这是香水吗？ 还是少女的体香？ 客人有些心猿意马，但又提醒自己不能在可爱的女仆小姐面前失礼，于是用很轻柔的声音问： “之前没见过你呢，是新人吗？” “嗯……” 拥有一头漂亮黑长直的俊俏女仆应了一声，脸上还带着略微的紧张和羞涩，“所以，主人您要点些什么吗？” 【声音好清爽，好中性……】 “那就一份特制的女仆蛋包饭吧。” “明白了，请主人稍等片刻。” 长发飘飘的俊俏女仆捧着菜单离开，盯着她蹁跹的背影，客人在现实世界积累的疲惫感得到了治愈。 好漂亮的人啊—— 他心想。 【而且好高。】 刚才那个女仆走在他身边，甚至微微比他高出一个头顶。 不过…… 由于一直自卑于自己的身高，这位客人倒是非常喜欢那些高挑的女孩子。 【如果能当我女朋友的话……】 然而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只能在心里说说的妄想罢了。 一旦出了这个门，女仆小姐或许都不会正眼看自己一下吧。 但是，这样就够了。 哪怕只是在这个小小的异空间里，能得到平时根本不敢正眼看过去的美少女的贴心照顾，就已经足够让人满足了…… 第1章 抽卡是地狱啊！（四） ==================================== 七、被非礼了 “难以置信……” 符珍妮看着走过来的薛世衍，吐槽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兴趣’。” 将客人点的单交给后厨，薛世衍转过身，潇洒地撩了撩肩上的长发： “呵呵，被我的美貌惊呆了？” “……你这个变态。” 符珍妮脸色发青，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心中尚未萌芽的一丝丝情愫荡然无存，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故作淡定的薛世衍没有理她，端起后厨递过来的蛋包饭，踩着高跟鞋就往刚才那桌客人的方向走。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符珍妮扭头问过来休息的夏果。 此时夏果同样一身女仆打扮，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他？谁？” “你那个男朋友。” “哦——”夏果取过一杯饮料喝了一口，浑不在意地说，“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啥？” 符珍妮有点儿傻眼。 “你不觉得他穿上女仆装的模样很漂亮、很可爱吗？”夏果望向薛世衍的方向，眼中是满满的开心。 符珍妮深吸一口气。 “你们……都是变态吗？” 单纯如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俩人是怎样的脑回路。 一个在女朋友要求下就乖乖穿女装；一个对男朋友穿女装去招呼男性客人竟一点儿都不在意。 这个世界好可怕…… 作为过惯了打架斗殴生活的小太妹，符珍妮居然对这两个“脑子不正常”的人产生了一种恐惧的心态。 毕竟——再好勇斗狠的人，都更怕精神病。 在她心中，薛世衍和夏果俨然已被标注了“精神病患者”的标签。 “他可是你男朋友啊……” 符珍妮作垂死挣扎。 然而下一秒，夏果就打碎了这个单纯女孩的三观：“又不是和女生，有什么关系。” “哈？” “再说了，如果是英俊的男客人，不是更好吗？” “……哈？” “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到女仆咖啡厅打工的秀气男生，和外表冷酷，实际上是重度宅男的霸道总裁……诶嘿嘿，我似乎又有灵感迸发出来了！”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明明对方说的是汉语，符珍妮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懂。 这是什么星球的语言？ “不会吧，你连这个都不懂吗？”夏果捂着嘴，脸上是掩饰不了的惊愕，“BL啊BL！你是女生吧？你确实是正值青春的少女吧？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 “B……BL？” “就是男男之爱啊！” “……哈？” 符珍妮的脑子彻底僵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见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不知道BL的雏儿，身为网络耽美作家的夏果顿时教育者附体，想要对其传教。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另一个女仆过来打断两人。 原来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来这里消费的客人越来越多，其他女仆们都忙不过来了。 夏果有些遗憾，但符珍妮野兽般的直觉早就察觉到不对，对过来的那个女仆连连道谢，逃也是的跑了。 被感谢的女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有什么可道谢的？ 下午是客流的高峰期，几乎每个女仆都忙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多生几条腿。过来视察情况的周明浩也不得不在后厨帮忙，对自己聘下薛世衍和夏果的决定深感明智。 这家店刚开不到半年，随着名声在圈子里打响，生意也红火了起来。 尤其是最近，越来越感觉到人手的不足。 “可惜……” 虽然渐渐有人手不足的现象，但身为这家咖啡厅的代理店长，周明浩在思考是否再招些女仆之余，也思考着怎么能让店里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之前夏果跟他提到让自己男朋友来这里打工的事，他还拒绝了。因为仅凭夏果的一面之词，周明浩很难相信这世上真有几可乱真的女装。 虽说网上很多伪娘的照片，但大多都是美颜或P过的，如果是真人，会是什么效果谁都难讲。 他这里可不是伪娘女仆咖啡厅，得为店里的形象负责。 但是在见过薛世衍的女装打扮后，周明浩不得不承认自己开了眼界——居然真的有这么可爱漂亮的男孩子。 也因此，他的心思活络起来，想着是不是搞个伪娘主题的活动，再贴上薛世衍的照片，到时候，以目前圈子里“女装大佬”这个TAG的热度，业绩还不是分分钟往上飙？ 可是这样的提议被夏果与薛世衍双双否定。 薛世衍心想女装打工就够了，还以伪娘的身份出场？以后让不让人活了？至于夏果，则说自己和薛世衍只是短期打工，不想影响学习。 周明浩的积极性被打击到，但他转念一想也对。薛世衍目前还只是个高中生，肯定不能全职来这里上班的，等他辞职了，又该到哪里去找一个同样质量的可爱男孩子呢？ 所以可惜之余，他只能严肃地拍着薛世衍肩膀，郑重其事地说： “以后考不上大学的话，来这里上班吧，我给你比现在多三倍的工资。” “……那还真是，谢谢您啊。” 薛世衍皮笑肉不笑地说。 “哪里，我们是朋友嘛！” 周明浩这“不解风情”的态度，让夏果笑弯了腰。 薛世衍往来于各桌的客人之间，连自己都佩服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或许是多次女装的经验，一开始的不适之后，他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工作，连那句羞耻的“主人”都能说出口。 当然，比起“适应”这个词，他更想用“麻木”来形容自己的心境变化，否则不就承认自己是个喜欢女装的变态了么？ 符珍妮那句“你这个变态”言犹在耳，让他内心悲伤成河。 【又不是我愿意的啊！】 “主人，我要释放‘让食物变得好吃’的魔法了哦？”哪怕内心山崩海啸，明面上的薛世衍依旧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仆，声音柔和。 她依照上午符珍妮在自己面前所做的那样，双手比心在胸前画了几个圈圈，然后脆声说： “美味しくなれ（偶依稀哭啦累）~美味しくなれ（偶依稀哭啦累）~萌え萌えキューン（莫诶莫诶Q）——” “啊啊啊——我感觉到了，这就是女仆的魔法！” 宅男打扮的客人兴奋起来，拿起勺子就吃了一口，胖胖的脸上是幸福到飞升的潮红。 【我说大哥，我是为了工作才这样，你要不要这么入戏啊？】 不爽地腹诽一番，她捧起盘子就准备走，谁料大腿根部忽然被一只粗糙的手摸了一下。 “你……！” 他惊怒交加，转头看向那个肥宅，却不料肥宅猛地别过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装的还挺像。】 “刚才是你摸，摸……摸我了对吧！” 他红着脸，羞耻的说，恨不得把这个死肥宅大卸八块。 肥宅一脸无辜：“诶？女仆小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还给我装……”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 “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哦，”这时符珍妮走了过来，冷着脸对肥宅说，“你可能不知道吧？为了防止像你这样的人，店里到处都安装了摄像头，你还不承认吗？” 肥宅听到这话慌张的四处瞄了眼，又逞强地露出猥琐的笑： “别，别想吓唬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诽谤，是在损坏我的名誉！别，别以为长得漂亮就了不起，我，我……才不稀罕你们这些婊子呢！” “……够胆子就再说一遍？” 被人用脏字侮辱，身为小太妹的符珍妮眯起了眼睛。 八、符珍妮的风格 女仆打扮的薛世衍被客人非礼，对方不但装模作样，还用很恶毒的词语侮辱了过来替他解围的符珍妮。 然而符珍妮是什么人？别看她这时候柔柔弱弱的乖巧模样，她可是心狠手辣的小太妹。 符珍妮被激怒了，若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此刻这个肥宅哪还敢这么嚣张。 但即使如此，肥宅被她身上那从数百场打架斗殴中沾染出来的气场给镇住了，慌张地说：“怎，怎么，你还想打人吗！哈！嘴上说什么‘主人’，其实很鄙视我们吧！不过是为了钱，为了钱才这样，你们……呵呵，谁知道晚上和几个人睡。” “你TM在说什么！”还未等符珍妮开口，另一座的客人顿时拍桌而起。 “从刚才就叽叽歪歪，满口污言秽语，你还是个男人吗！”戴着眼镜的宅男气得脸红脖子粗，越说越气愤，“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宅男，我们宅男才会被别人看不起！现在就给我向女仆小姐们道歉，不然，不然……” 他看了看四周，顺势搬起自己的椅子，“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肥宅被眼镜男给吓到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甘示弱，于是色厉内荏地叫嚣：“你算老几？凭什么管我事？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你欺负女仆小姐，我就要管！” “对！我也要管！”另一个男客人站了出来。 “加上我！我就看不惯这种败坏咱们名声的败类！” “女仆小姐带给我们治愈，居然有人还敢动手动脚，真让人羡……不对，气愤！” “我认识他！他是个名声很不好的摄影师，听说以前常对Coser不规矩，被人揍了一顿，现在都被网络封杀了！” “啊！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难怪我觉得这肥猪看着眼熟……” “呵，原来还是个惯犯……” 眼见声讨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还把自己的老底都给掀出来了，肥猪一时惊恐交加。他肥胖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黑，绿豆大的眼珠子却乱转，忽然颤抖地指着薛世衍，尖声说： “你……你给我记住！” 说完，滚也似的撞开符珍妮，狼狈地逃了出去。 符珍妮转过身，冷冷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前周明浩听到外面的声音就从后厨那边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出面，其他客人们就纷纷仗义执言。他带着店里的女仆们很真诚地这些客人道谢，还说今天的消费免单，由他自掏腰包垫付，并且走之前，还可以得到八折的消费券。 “那个……” 一开始站出来的那个眼镜宅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犹豫着说，“我不要免费，也不要消费券，可以……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请求么？” “哦？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个请求可能会……有一点点为难……”说这话的时候，眼镜宅的视线飘到了薛世衍身上。 这让刚被非礼过的薛世衍瞬间紧张起来。 “别误会别误会——” 见对方警惕的神情，眼镜宅又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害羞地说，“我只是……只是想和这位女仆小姐合一个影……当然！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什么，我知道这有点过分……” “薛……小妍，你看呢？”周明浩征询薛世衍的意见。 “……不就是合影么？没问题。” 薛世衍说。 合影的时候眼镜宅很规矩，甚至可以说是羞怯，生怕碰到薛世衍。两人对着镜头做了个剪刀手的姿势，照完之后，眼镜宅幸福地捧着手机，仿佛得到了最珍贵的宝物。 见到这个情景，其他客人们也纷纷鼓起勇气向喜欢的女仆请求合影。 女仆们由于刚才的事对这些客人们很有好感，因此爽快的接受了，一些喜欢多个女仆的男生还得寸进尺，想要和更多女仆合影，于是被几个女仆们笑着追打： “居然刚和我合影完就转头找其他女生，你个渣男！” “DD不得好死！” 最后，得到了合影的宅男们都心满意足，周明浩还表示不止是合影，刚才的承认依旧兑现。 这让店里又多了一批死忠的客人。 等喧闹的场面冷静下来后，薛世衍借着将盘子送到后厨清洗的机会，向符珍妮道谢。 “没什么，现在我们现在是同事，也就相当于是哥们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虽然你是个变态。” 符珍妮口中尽是些江湖气的词语，却让薛世衍倍感亲切。 他好奇地问： “刚才那种事……经常发生吗？” “倒不常发生，别看来这里的都是宅男，他们可比一般男生腼腆规矩多了，”符珍妮说，“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不好的，偶尔也会出现你这种情况……倒不如说，第一天上班就能碰见，该说是你太漂亮呢，还是太‘幸运’？” 被符珍妮这样调侃，薛世衍不由得有些郁闷。 一想到自己堂堂大男人，居然让一个死肥猪摸了大腿根部，一股恶寒就直窜脑门。 “你呢？你也遇到过吗？” “遇到过啊。” 符珍妮淡定地说。 看她这副见怪不见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一两次了。 “你们女生真辛苦……” 果然比起男生，女生更容易遇到性骚扰的事情。 这或许，也是这次女装的收获吧。 “没什么，你以后也会习惯的，”符珍妮说着，眼中泛起冷光，“另外你刚才的处理有些问题，不要一上来就口气那么冲，这不仅容易激化矛盾，更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身为前辈，她耐心地教导着薛世衍。 “那我该怎么办？”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去向店长说，他知道怎么处理。就像我之前说的，店里到处都有监控，这些渣滓跑不了。” “哦……” “当然，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去和店长说。” “为什么？”薛世衍好奇地问。 但他也知道，以符珍妮的性格，肯定不会息事宁人吃哑巴亏。 果然，只见符珍妮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眼神却十分凶狠：“如果告诉店长，这帮渣滓只会被警察带走，罚一些钱了事。我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松么？” “你不会是……” 薛世衍额头冒出冷汗。 他已经猜到这个小太妹的做法是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叫人把他暗地里揍一顿，躺个十天半个月什么的。” “这样……不好吧。” “没事的，我找的都是老油条，保证干净利落，绝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你一个女生，总是打打杀杀的不太好。” “……你看不起女生吗？” “你误会了，我是说……” “我的事，和你无关。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揍！”符珍妮不爽地打断说，“别以为我现在还打不过你，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唉——” 最终，薛世衍还是没有说服符珍妮。 毕竟她一直就是这样生活的，打架斗殴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所以第一时间考虑的也是怎么用暴力的手段来处理问题。 说到底，薛世衍和她的关系也不过是同个学校的学生，真管不了什么。 第2章 女仆TIME！（一） ================================ 一、沈萌春的招黑体质 沈萌春一度怀疑自己具有某种特殊的体质。 她不是升到高中才忽然患上了迟来的中二病，而是经过认真的思考后终于得到这个结论——难道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现在的高一，似乎她走到哪里，总会成为被欺凌的对象。沈萌春很苦恼，她讨厌被人打扰，不喜欢接触外界，可那些烦人的苍蝇总是会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绕着她嗡嗡叫。 就比如现在—— “哟，这不是沈同学么，周末还上补习班呀？真是个好学生呢。” “回家吗？你一个人多危险，要不姐姐们送你？” 这几个女生她认识，是高中部的小太妹。 几个月前她们就瞄准了沈萌春，从她这里勒索了不少零花钱。 “我没钱了。” 沈萌春抱着书包，低声说。 她的眼睛看向周围的路人，然而没人发现这里的情况，亦或是发现了也不想管。 “瞧你说的，我们是那种人吗？” “就是说啊，你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你们是什么人还需要我说么？】 沈萌春内心鄙视这些小太妹，脸上却露出惊恐又胆怯的模样，以满足对方的虚荣心。 “那……你们想干什么……” “是这样的，”其中一个高个子女生勾搭住沈萌春的肩膀，将瘦弱的她拉入自己怀中，“姐妹们最近看上了一款化妆品，就是价格嘛……有点点贵。这样吧，你给我们三千块，就当我们替你试用了，如果效果好就推荐给你，咋样？” 嘁，说来说起还不是要钱。 沈萌春心中冷笑，眼眶却微微泛红：“我……我真的没有钱了……上次都给你们了，我哪里有三千块这么多啊……” 另一个女生笑嘻嘻说： “哎呀，沈同学你太谦虚了。你的小姨不是很有钱吗？区区三千块而已，也就零食钱吧。” “要不这样，只要你这次能给我们三千块，以后我们都不再缠着你了。而且有人敢欺负你的话，我们就给你撑腰，怎么样？” 高个子的女生用力搂住沈萌春，像是要把她的腰勒断似的，语气中也隐隐带着一丝威胁。 沈萌春嗫嚅说： “可是……我身上真没有这么多钱，不信，不信你们可以搜。” 她倒没有说谎，小姨妈通常只给她每月几百的零花钱，而这些钱大部分都用来“打赏”各种各样的敲诈了。 要不她怎么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种招黑体质呢。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高个子女生说： “那你家里总有钱吧，别告诉我你们那么有钱的家庭，家里连几千块的现金都没有？” “这……”沈萌春转了转眼睛，低声说，“我小姨这时候大概在家呢，要是看到你们……” “没事，我们就跟着过去，如果你小姨在家，你就说我们是同学；如果不在家，你就给我们找三千块钱出来，没问题吧？” 高个子女生的脑袋也转的很快。 事已至此，沈萌春没有借口了，只能无奈地答应。 但她并没有打算妥协。 几个女生不知道沈萌春住在哪里，任由她领着到处转，之后趁着人多，沈萌春一下就挣脱了高个子女生的胳膊，拼命往人群中跑。 “站住！” 醒悟过来的几个女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顿时怒不可遏地追了上来。 沈萌春又急又怕，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在乎被人欺负、被人勒索，但唯一的底线就是不能让这些渣滓出现在家人面前。 ——如果小姨知道了这些事，肯定会为她担心的。 沈萌春不想让小姨伤心。 跌跌撞撞跑进了一家咖啡厅，她刚进去就听见一阵整齐的问候声：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ご主人様（欢迎光临，主人大人）。” 一抬头，就看见人群中一个眼熟的人。 “……哥哥大人？” “呃——” 薛世衍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状态下与沈萌春这个小丫头相遇。 且不说沈萌春是怎么一眼就认出女装的薛世衍的，她看到薛世衍，就仿佛看到了主心骨，眼眶泛红地扑到对方怀中： “哥哥大人，救救我……！” 薛世衍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细问就瞥见店外跑过三个神色匆匆的女生，于是让沈萌春赶紧躲到了柜台后面。 过了会儿，那三个女生又跑了回来，站在咖啡厅门外四处张望。 然后看向了这边。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ご主人様（欢迎光临，主人大人）。” 三个女生走进来，无视了迎宾的女仆，交头接耳说： “在这里吗？” “肯定是这里，我刚才看见她往这边来了。” “找找。” 她们劲直往里面走，薛世衍迎了上去：“请问三位，需要些什么吗？” 他不想因为沈萌春的事情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只想尽快把这三个女生打发走。 女生们没有理他，继续往里面走，还一边走一边看，像极了战争片里的特务。 薛世衍亦步亦趋地跟着，脸上是亲切地笑容： “请问，三位需要些什么吗？” “你TM烦不烦啊！问东问西的，没见我们有事吗！” 其中一个抹着鲜亮口红的女生顿时怒了，张牙舞爪地说。 对于这种女生，薛世衍打心底里厌恶。 他维持着从符珍妮那里学来的制式笑容，轻声轻语地说：“你们是客人，我当然要询问你们需要什么了。” “那你别跟着了，我们没打算喝你们这里的破咖啡。” 另一个齐耳发的女生不屑地打量了店里的装潢，以及其他客人，眼中尽是鄙夷。 薛世衍等的就是这句话。 “如果你们不消费的话，请离开。你们这样是会打扰到店里的生意的。” “呵，我们就是打扰又……” “我们只是来找个人。” 口红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个子女生打断。她冷着眼睛，上下打量薛世衍一眼，忽而又礼貌地笑说： “很不好意思，我们和朋友约好在这里见面，请问可以让我们找一下吗？” 这个理由让薛世衍无从反驳。 【这个女生有点麻烦啊……】 当几个女生得意地在店内寻找沈萌春时，夏果处理了自己的事就走过来：“发生什么了？” 她没看见沈萌春冲进来的景象，倒是注意到了薛世衍与那几个女生之间不太友好的氛围。 于是薛世衍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懂了，”夏果点点头，“那几个人我认识，是咱们学校的小太妹。” “又是小太妹？” 薛世衍心想昨天刚遇到个符珍妮，今天怎么又来三个。 这到底是他们学校小太妹很多了，还是这间咖啡厅是个能吸引小太妹的神秘场所？ “可惜你那个学妹今天不上班，不然我还真像看看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夏果坏心眼地说。 “你还是别算计自己那点儿小九九了，想想该怎么把这三个瘟神送走吧。” “着什么急？你不是让沈萌春躲在柜台后面了么，她们找不到人自然会走的。” “但愿吧。” 薛世衍有不好的预感。 通常来说，这种对他不利的预感都会成真。 二、刁难 吴佩茹几人在店里没有找到沈萌春，却也没有打算离开。 她们大大方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心中叹了口气，在夏果幸灾乐祸地注视下，去招呼这几个来者不善的小太妹。 “请问，这次你们想好要点些什么了么？” 领头的吴佩茹没有急着点单，反而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薛世衍的脸。 “你的样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让薛世衍心中一紧，暗想难道是被认出来了？ 但转念又一想，他在学校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和这几个女生也从未发生过交集，对方不可能认识自己。 “大概是看错了吧。”薛世衍略有些尴尬地说。 “是么？” 吴佩茹挑了挑眉毛。 坐在她边上的陈霞掏出化妆镜补了下嘴上的口红，闻言也仔细瞧了瞧薛世衍：“嗯……别说，还真有点儿眼熟。” “哈哈哈，不会是在AV里看过吧？” 齐耳短发的何珺口无遮拦。 被这些小太妹品头论足一顿，薛世衍心中有火气，但又不能发作，只能讪笑说：“我以为只有男客人才会说这种话，没想到三位小姐也用这么老土的方式搭讪么？” 他是在暗讽这三个女生是同性恋，可惜对方并没有听出来。 由于跟丢了沈萌春，吴佩茹很不爽，再加上之前薛世衍三番两次阻挠自己，让她把这股怒火转移到了对方头上。 只见这个还算漂亮的女生眉毛一扬，嘴巴刻薄地说：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女仆咖啡厅吧？你是不是用错称呼了？” 薛世衍脸色微沉。 “还是说，你只对男人说‘主人’？” “就是！看不起人吗！” “来，叫声‘主人’听听？” 其他两个女生纷纷起哄。 眼见这边的声音吵到其他客人了，薛世衍不想给店里招惹麻烦，于是咬着后槽牙，撑起完美的笑脸： “主人。” 吴佩茹刚才还郁闷的心情顿时舒缓下来。 她勾起薛世衍的下巴，挑逗说：“这委屈又可怜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呢，做女仆太可惜了。” “请问，现在你……主人们可以点单了么？” “正好我也有点饿了，就尝尝你们这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吴佩茹高傲地拿起菜单，刚要点些吃的，眼珠子顿时凸了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菜单，又看了看跪在桌边的薛世衍，火气又升了上来：“你们这是抢钱吗？一个蛋包饭也敢卖这么贵？” 其他两个女生把菜单拿过去翻了下，也吓得捂住了嘴。 “诶，主人们是……吃不起吗？” 心中解气又窃笑的薛世衍故作无辜，大眼睛水汪汪的。 “这……太贵了！”陈霞想尖叫，又怕丢人，于是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是吗？可是这是最普通的价格了。” 薛世衍继续装无辜。 “放屁！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普通的店里哪有这么离谱的价格！” “可这不是普通的点啊，这是‘女仆咖啡厅’。” “啧……就算这样，这一份蛋包饭就要几十块，里面是放了黄金吗？！” “黄金倒是没有，不过有女仆专属的魔法哟？” 看着这三个女生又青又红的脸，薛世衍肚子都快笑疼了，然而还是一副纯真的表情，用甜到腻人的声音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佩茹气的牙痒痒，刚想拍桌说不吃了，薛世衍便看似随意的又补了一句： “哦……我们店的消费水平可能和三位主人有点不符，不过没关系，水不收钱的。” “你什么意思。” 吴佩茹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下去，冷冷的问。 薛世衍连忙道歉： “啊——十分对不起！我不该说主人们没钱的。” 这句话让三个女生涨红了脸，恨不得死了他这张嘴。 “谁说我们消费不起？只是……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贵……怪的菜单，有些惊讶罢了。”三人中虚荣心最强的陈霞硬着头皮说，“我告诉你，这顿饭我还就吃定了！” 同伴都这么说了，吴佩茹和剩下的何珺也只能硬撑下去。 所谓输人不输阵。 “那就请三位主人点餐吧。” 陈霞气鼓鼓地点了最贵的那个，吴佩茹暗恼她死要面子，但也点了份同样的。三人中何珺相对保守一点，只点最便宜那个，说话的语气也小了很多。 将订单交给后厨之后，夏果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 “又欺负小姑娘了，对不对？” “是她们欺负我好不好？” 薛世衍撇撇嘴，又问，“沈萌春呢？走了吗？” 话音刚落呢，他就被人从后面搂住了腰： “哥哥大人！” 沈萌春哭哭啼啼地用脸在他身上蹭，让一旁的夏果很是不爽。 “你怎么还没走？” 薛世衍将小丫头拉到自己面前，皱眉说。 “哥，哥哥大人因为我的事，被那些坏女人缠住了，我不能走！”沈萌春捏紧了小拳头，很有义气地说。 “……你不走又能干什么？” “唔……” “算了，那你就留在这吧。”薛世衍叹了口气，“以防万一，等会儿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嗯！” 听到这话，沈萌春露出大大的笑脸。 之后吴佩茹三个女生像是对待杀父仇人一样，将送过去的食物大卸八块，又强硬地要求薛世衍哪里都不许去，专门服侍她们，给端茶递水。 “我们是付了钱的！” 陈霞肉疼地说。 何珺跟着拼命点头，脸色比哭还难看。 吃了一会儿，陈霞被呛到了，颐指气使地让薛世衍亲手给自己喂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黑着脸将右腿塞到薛世衍怀里，指着他说： “有没有眼力见儿？没看见你的主人吃累了么？给我揉腿！” 薛世衍有点儿懵，但又觉得滑稽。 “使点儿劲！柔柔弱弱没吃饭呀！” “这样？”薛世衍问。 “呃！嗯……啊——” “劲儿太大了？” “没有！” 陈霞咬牙切齿，腿肚子却一抽一抽的。 何珺见还有这种服务，也不甘吃亏，把自己的腿递到了薛世衍怀里，占据了剩下的空间。 薛世衍怀中抱着两个青春少女的大腿，却莫名感觉到从后面射过来两道冷光。 不用猜，那肯定是属于夏果的。 三个女生吃完了饭，揉完了腿，依旧没打算离开。吴佩茹刚才没有揉腿的机会，此刻心里不平衡，于是对薛世衍说： “我点了你们这里最贵的套餐，应该有不一样的福利吧？” “呃，您的意思是？” 吴佩茹冷笑着，翻开菜单说：“这个套餐上面写了，可以和女仆聊天。但是你刚才一直给她们两个揉腿，根本就没管过我，我要投诉你。” “你们三个人，我顾不过来啊。” 薛世衍这是真的委屈。 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哪能同时照顾到三个人。 吴佩茹见有机可乘，本想趁机让减免点费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掉面子，就指着店里的沙发说：“那咱们到那里去，你好好补偿我。” 沙发那里是让客人休息的地方，有一块隔板与用餐区隔开，偶尔也会在哪里举办店内的线下手游活动。 薛世衍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下来。 “不过，你们都用完餐了，得先付费。” 对于这种小太妹，他还真怕三人突然就跑了，让自己背锅。 付完钱，吴佩茹臭着脸来到沙发这边面朝下躺下，让跟过来的薛世衍给自己按摩。 “抱歉，我们店里没有这样的服务。” “那你刚才为什么给她们揉腿？” 【那不是她们硬塞过来的吗！】 “这……” “别这啊那的，我又不是那些臭男人，你紧张个什么？”吴佩茹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说，“你来不来？不来我就投诉你！” 【你的确不是男人，但我是啊！】 薛世衍欲哭无泪。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2章 女仆TIME！（二） ================================ 三、大小姐 “嗯……啊……” “这样可以吗？” “再……再用力一点——！” 咖啡厅角落的沙发那里，一个穿着时髦的小太妹脸色潮红地躺在沙发上，侧脸枕在胳膊上，任由跨坐在她身上的漂亮女仆“肆意妄为”。 别说，她身上这个女仆虽然手法生疏，但力道很足，只是稍微点拨了几下，就弄得她骨头都快酥了。 吴佩茹虚眯着眼睛，仿佛快要飞到天上似的，粉红粉红的鼻梁上冒出些许细小的汗珠。 她忽然觉得这次也不算太亏。 坐在一旁喝着饮料的两个女生见吴佩茹这样舒服，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揉腿，不然现在也可以体验一下女仆按摩是什么滋味了。 “要不……我们再点一份套餐吧？”陈霞咽了口唾沫说。 “我没钱！” 何珺果断摇头。 薛世衍跨坐在少女的腰间，再下去一点，两人的屁股就挨着了。他不敢往下坐，一直维持着腿部肌肉的力量，比蹲马步还难熬。 在对方的要求下，他的一双手按在肩胛骨上，力道由轻到重、再由重到轻，能明显感觉出手掌中骨骼的轻微变化。 吴佩茹常常舒了口气，又让他按自己的后腰。 之前她已经脱下了外套，短小的衬衣遮不住腰部的风光。薛世衍撇撇嘴，暗想这女生还得寸进尺了，但又不好拒绝，只能往后挪了挪。 他的手与后腰上裸露的肌肤接触到，不由有些尴尬。 按了一小会儿，薛世衍试探得问： “差不多了吧？” “你才刚按没多久吧！” “已经十多分钟了，小姐……”他已经不把“主人”这个词挂在嘴边了，“咱们这又不是专门的按摩店，我还有其他工作呢。” 吴佩茹不想就这样结束，她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钱呢！但这里毕竟不熟悉，太过分的话可能惹上不少麻烦。 所以吴佩茹要求再按摩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她就可以“原谅”对方了。 “不愿意的话我就投诉你！” 【投诉投诉，你除了这俩字就不知道其他了吗！】 薛世衍在心中吐槽，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用的重了一点，让享受着的吴佩茹差点儿尖叫出声。 她严重怀疑这个女仆是在报复自己，于是翘起脚狠狠敲了下对方的后背。 好不容易五分钟过去了，薛世衍从吴佩茹身上下来，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大腿，笑着问：“主人，这下您满意了么？” “哼！” 吴佩茹披上自己的外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招呼同伴走了。 终于送走了这三尊瘟神，薛世衍还没来得及高兴了，夏果就似笑非笑等着他了。 “刚才很开心吧？” “你试试？我腿都麻了。” “哦——开心到腿都挪不动了？” 夏果走过来，一拳捶到他肚子上。 薛世衍冷不防遭到这个袭击，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肚子蹲下去。 “这是给你的警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吃其他女生的豆腐！”夏果冰冷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 等夏果的脚步声离开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了旁边，伸出小手替薛世衍揉着肚子： “哥哥大人，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很凶对吧？” 薛世衍呲着嘴说。 沈萌春瞧了瞧身后，确定夏果走远了，才用力点头：“嗯！比小姨还可怕！” 听到这丫头诚实的回答，薛世衍无奈苦笑。 自从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之后，夏果就和过去不一样了。温柔的时候非常温柔，简直就像是泡在蜜糖里一样，但同样的，生气的时候也比过去更加恐怖，完全就是个母夜叉。 【这就是‘青梅竹马’和‘女朋友’的区别吗？】 他根本不敢想象夏果结婚后是什么样子。 万幸的是，至少这个对他们来说还太早了。 直到此时，薛世衍才猛地发现沈萌春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对，疑问：“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刚才沈萌春来店里的时候穿的是校服，现在却换了身女仆装。 漂亮的缎带和白丝袜，将这个娇小的女孩衬托得格外玲珑精致。 沈萌春有些羞怯地攥着裙子，眼睛从下往上盯着薛世衍，细声细语地说：“我这样的打扮……哥哥大人，觉得……果然很奇怪吗？” 薛世衍知道这个女孩子很内向很自卑，便摸着她的头安慰： “怎么会呢，我刚才还奇怪哪里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呢，和洋娃娃一样。” 沈萌春害羞地笑了笑，又嘟着嘴巴说： “哥，哥哥大人不要叫我洋娃娃……我不是洋娃娃。” 薛世衍询问为什么，按照他的理解，这种小女生应该都喜欢别人叫她们洋娃娃才对。 然而他哪里知道，沈萌春的小姨常常将她当做洋娃娃一般肆意打扮，导致这个小丫头心里对“洋娃娃”这个词产生了阴影。 “总之……我不喜欢这样……” 沈萌春嗫嚅着说。 她不想回答，薛世衍也识趣的不再问。 “对了，你这衣服是谁给你的，夏果？” 他印象中，这家店里应该没有适合沈萌春尺寸的女员工才对。而且这样随便把店内的衣服拿出来让沈萌春，夏果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沈萌春的回答却让他意外： “不是夏姐姐。” “不是她？” “嗯，是周哥哥给我的。” 周哥哥？ 薛世衍脑子里冒出那个帅气的男店长。 他干嘛把工作服交给沈萌春？难道……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薛世衍刹那间联想到许多变态恋童癖的新闻，暗想“不会吧？”却又郑重其事地对眼前的小丫头说： “小心那个人，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为什么？” 小丫头懵懂地歪了歪头。 思考着如何向她说明，薛世衍眼神一凛，按住对方瘦弱的肩膀： “因为……那家伙很可能是个变态。” “变态是在说我吗？” 说曹操曹操到，周明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背后说人坏话的薛世衍吓了一跳，却又抬头挺胸，大义凛然地将沈萌春保护在身后： “你这个变态想干嘛？” “喂，我好歹是你的上司吧。”周明浩哭笑不得。 薛世衍毫不动摇： “哼哼，别想糊弄我。你过来干嘛？”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刚才和那三个女生‘玩耍’我都没有打扰你呢，现在是不是该去工作了？”周明浩摊开双手，“毕竟你的工资还是我发的，太偷懒我不好向其他员工交代。” “想支开我？” “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 “你说呢？” 周明浩叹了口气。 “小妍，你的戒心太重了。” “我TM叫薛世衍！” “咳咳，抱歉，你现在的样子太具有迷惑性，一下子忘记了。” “你故意的吧！” “又被你猜到了，诶嘿~” “……” 对这个有些不正经的男青年，薛世衍无力吐槽。 却又觉得他似乎不像是那些变态恋童癖。 周明浩耸了耸肩：“好吧，看来只能证明一下我自己了，不然你还真把我当变态了。”说着他弯下腰，对躲在薛世衍身后的沈萌春招了招手。 沈萌春没有理他。 周明浩尴尬地半蹲在那里。 薛世衍冷声说： “你果然证明了自己是个变态。” “等等！” 周明浩眼看薛世衍都快掏出手机报警了，马上哭丧着脸对沈萌春说：“我的大小姐，你别耍我了！快告诉他，我和你的关系！” “我……和你没什么关系……” 沈萌春怯怯地说。 周明浩肩膀垮了下来，身子一歪，差点儿跌到地上。 薛世衍冷静地拨打110。 “但是……小姨让我叫你周哥哥……” 后面跟着的这句话终于让薛世衍停止了报警的举动。 周明浩如释重负： “我的大小姐啊，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会出人命的啊！” “唔……” 沈萌春脖子一缩，害怕地抱住薛世衍。 心里却窃窃地笑着。 四、幕间故事 假期过后的上学日，薛世衍特地找了沈萌春，让她不要把自己在女仆咖啡厅打工的事告诉给秋瑜。 “嗯嗯！不过……那样的哥哥大人……” “咳——别误会！我之所以会那样是有原因的！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沈萌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之后体育课上秋瑜在小卖部买了两杯饮料，走到操场边缘将其中一杯递给发呆的沈萌春： “喏。” “啊……谢谢秋瑜同学。” “说过很多次了，直接叫我秋瑜就行。” “对不起……” “这种事就不必道歉了吧。” 秋瑜淡淡一笑，在沈萌春旁边坐下，看着在操场上活动的同学们。 “……今天我哥来找过你？” “诶？” “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你在和一个男生说话，那个男生的背影和我哥挺像的。是他吗？” “……嗯。”沈萌春低头吸了口饮料，轻轻点头。 “他有事找你？” “也……不算是什么事……” 因为答应了薛世衍要保密，沈萌春不能说，这也让她面对秋瑜显得心虚。 秋瑜“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越是这样，沈萌春越是没有底气，生怕被误会了什么，慌乱之余说道：“那个……我和哥哥大……薛哥哥是在教学楼下面见面的，秋瑜同……秋瑜去1楼上厕所么？” 沈萌春她们的班级在3楼，为了不被秋瑜发现，薛世衍特意把沈萌春叫下了楼，想不到还是被秋瑜碰巧注意到了。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却让秋瑜拧住了眉： “嗯……3楼厕所满了，我就用了1楼的。” 这是句谎话。 在学校里，秋瑜一直以男性的身份示人，但她是女的。哪怕再伪装，天生的生理特征是无法隐藏的，所以她从初中转学来海蓝到如今升上高中，都是到苏云卿所在的教师楼借用厕所，那里的女老师都知道这件事。 虽说沈萌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性别，但这些事她并没有告诉对方。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困扰的态度，这个一根筋的小丫头肯定会千方百计满足自己——秋瑜不想麻烦对方。 今天上午秋瑜和往常一样到苏云卿那里去借厕所，刚下楼就看见了沈萌春和一个背对自己的男生说话。她印象中沈萌春很少和同学交流，更别说是男生了，简直和自己最初的状态一模一样，也因此让秋瑜格外好奇。 她想要过去瞧瞧，又怕被沈萌春注意到——那时，连秋瑜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 远远看着，她越看越觉得那个背影十分眼熟。 忽的，一个让她爱恨交加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中，与远处那个背影重叠在一起。 ——薛世衍。 【是他吗？】 秋瑜不敢肯定，但心情却格外的复杂。 适合这件事一直困扰着她，让她连上课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想着是不是该找沈萌春问个明白。 终于到了体育课，秋瑜左思右想，便想到了这个办法，借着送饮料的机会故作冷静地问沈萌春，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却不料沈萌春直接承认了。 【承认了那个人是哥哥，却不想说谈了些什么么……】 秋瑜眉头越皱越高，复杂地眼神盯着沈萌春乱糟糟的头顶，心思飘向远方。 哥哥为什么要找沈萌春单独说话？ 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沈萌春支支吾吾？ 哥哥和沈萌春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哥他人怎么样？”秋瑜抿了抿唇，试探得问。 “哥……薛哥哥人很好啊！” 沈萌春眨巴着眼睛说。 对方不止撮合过她和秋瑜，还三番两次救过她，对沈萌春来说，薛世衍是除了小姨以外最亲近的人了——当然，秋瑜在她心目中是另一个领域的位置。 沈萌春发自真心的回答让秋瑜心沉下去，她深呼吸一口，不确定地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哥当你的男朋友，你愿意吗？” “啊——？不不不，那怎么行呢……” “你不喜欢他？”看似疑惑地表情，内心却忽然开朗。 沈萌春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不是喜不喜欢……只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着，小丫头悄咪咪看向秋瑜。 但她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太小，秋瑜根本就没有听清。 “哦，这样啊。” 秋瑜确定了沈萌春对薛世衍没有兴趣，之前还阴郁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她微笑着刚要说些什么，沈萌春又补了一句： “再说了，薛哥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呀。” 她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嚯，你怎么知道的？” “啊……” 沈萌春一下子说漏了嘴，再次慌乱起来，像是被主人发现存粮的仓鼠——她之所以知道夏果这个女朋友的存在，是因为昨天遇见了打工的薛世衍，如果照实说，岂不是违背了与薛世衍的约定么？ 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她忽然想到了个理由： “是……是，对！是上午和薛哥哥聊天的时候他说的呢！” “哦。” 秋瑜点点头。 心情烦闷的她实际上根本不在意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也自然没有察觉到沈萌春在说谎。 一口气将饮料喝完，她将杯子扔到垃圾桶里，拍拍屁股站起来： “要集合了，咱们过去吧。” “嗯……” 沈萌春不知道有没有敷衍过去，心中惴惴不安。 【对不起，秋瑜同学。可是，这是和哥哥大人的约定……】 同一个校区内，根本不知道操场那边发生了什么的薛世衍被后面的严立文拿圆珠笔捅了捅后背，耳中同时传来对方悄咪咪的问话： “哥们，中秋三天到哪去潇洒了啊？” 薛世衍没有理他。 到了下课的时候，严立文坐过来一把勾住薛世衍的脖子，贼笑着说：“嘿嘿，是和嫂子去约会了吧？” “别嫂子嫂子的，小心夏果听见揍你。” “那就是承认了？” “和你有关系吗？” 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严立文立刻露出委屈的模样：“好你个薛世衍，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兄弟了！咱们不是说好周末去打篮球吗？我不怪你爽约，你还埋怨我了？” “咳咳——对哦，还有这事儿。” “你还好意思笑！” “要不这样，下午我请，就当是补偿了？” “食堂？” “不然呢？” “滚吧你！” 两人打闹一会儿，严立文又问：“老实回答，中秋你们到哪里去玩了？有没有……”说着，露出极其猥琐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变态？” “开玩笑，我严立文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人称锦城彭于晏，哪里变态了？！” “可我怎么听说你的称号是‘女性公敌’？” “谁说的，我要和他当面对质！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污蔑！”严立文说着掏出手机，“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从8岁小萝莉到80岁美魔女，啥样的女人都可以给你叫来？” “……看来你不止是变态，还很重口啊。” 薛世衍睨着眼睛，做出犯恶心的模样，“以后到监狱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严立文此刻也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澄清： “呸呸呸！都是被你误导了……我的意思是，凭咱的样貌和才华，追求我的美女海里去了，要啥样的没有？学生妹、美人妻、OL、黑丝空姐，呵呵，也就是我不屑于这些庸脂俗粉。我追求的是什么？我追求的是精神层面的爱情！柏拉图知道吗？就是那什么……柏拉图之恋！心灵之友！” “所以你上学期校运动会的时候才去偷窥吗？” “对……不对！啧，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转移话题！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你把那个污蔑我的人叫出来，我要为自己洗刷冤屈！” “真要我叫？” “叫！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严立文一脸的气急败坏。 “好吧，”薛世衍耸耸肩，“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夏果过来。” “等……等会。” 严立文瞬间变了脸色。 “夏果？” “对啊，夏果。” “……”深吸一口气，严立文露出优雅的笑容，“咱们刚才说到哪了？对，中秋假期的事儿吧？你和……” “怂了？” “……滚！” 第2章 女仆TIME！（三） ================================ 五、验明正身 又到了周六，薛世衍刚吃完秋阿姨做的早餐，就接到了夏果发来的短信。 短信上说她已经到楼下了，让他赶紧下去。 “秋阿姨，我出门了！” “哦哦，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我在外面吃。” 薛世衍一边穿鞋一边说。客厅里秋瑜捧着个游戏机躺在沙发上，此时抬起眼睛看向门口，咬了下嘴唇。 秋阿姨跟过来，递过去了两百块钱。 “吃好点儿，别去那些不卫生的馆子。” “不用啦，我还有呢。” “拿着吧！” 秋阿姨硬是把钱塞进薛世衍的裤兜里，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注意安全啊。” “嗯嗯！” 薛世衍答应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从楼上下来，一身漂亮打扮的夏果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抱着胳膊，眼睛挂在薛世衍身上，等对方走近后才鼓着嘴说： “磨蹭什么呢？” “我不得穿鞋吗？再说了，我刚才还在吃早饭呢。” “秋阿姨做的？” “嗯。” “秋阿姨真贤惠，我妈妈就从不给我做早餐。” “嫉妒了？” “去你的！”夏果刮了一眼，很自然地挽上了薛世衍的胳膊。 两人走出小区，薛世衍说： “你想吃的话就上来呗，秋阿姨肯定不会嫌弃你的。” “……你是想说我吃得多吗？” 纤细的手指在对方胳膊上的嫩肉上掐了一下。 薛世衍咧咧嘴，直喊疼。 “说起来，这段时间你怎么总在下面等我？” “明知故问……” 夏果小声嘀咕。 薛世衍没有听清。 “我是说，我怕你秋阿姨嫌弃我吃得多呢！哼！”说完，又狠狠掐了一下。 可怜薛世衍，还没有走到公交站台，胳膊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到了女仆咖啡厅，从后门上去，店里还没有多少员工过来。周明浩见到两人，笑着打招呼，另一边，小太妹符珍妮已经换上了女仆装，正在擦桌子。 “啧，你还来？”符珍妮一见面就露出嫌弃的模样。 “真没看出来。”薛世衍倒也不在意，反而摩挲着下巴，很是惊讶地打量着对方。 符珍妮顺着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看了看，而后皱起眉，很冲地说：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只是很好奇，你一个小太妹居然这么早过来干活了。” “哼，我和某人可不一样。” 符珍妮骄傲地挺了挺胸，鄙夷地说，“就知道泡妞，还扮女人，死变态！” “你这是人身攻击了啊！” “我就攻击了，怎样？死变态！” “你再说一遍？” “死变态死变态！死变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你个娘娘腔死变态！” “你……！” “得了得了，一大早的就在吵架，”夏果阻止了两人的斗嘴，“赶紧干活吧，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店了。” 符珍妮冷哼一声，转身拧着水桶到另一边去了，显然不想和薛世衍待在一个地方。 夏果笑了笑，把女仆服递给薛世衍。 薛世衍抱着女仆服就准备到更衣室换上，路过周明浩身边时，问这个悠闲喝茶的代理店长：“她今天怎么回事，吃火药了？” “我怎么知道？”周明浩耸了耸肩，又说，“不过女孩子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薛世衍了然地点点头，提醒自己今天要千万小心。 换上轻飘飘的女仆裙，又坐在椅子上将白丝袜往自己腿上套。他收拾好身上，拿起一旁的假发，对着镜子仔细戴好。 不多时，镜中的人儿已经变成了一个长发飘飘的俊俏女仆。 就是胸“小”了一点。 薛世衍对着镜子来回照了照，又摩挲着下巴，自恋地说：“能把女生扮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我真是天生丽质啊。” 恰在此时，更衣室外面传来很夸张的呕吐声。 薛世衍一怔，转身拉开帘子，只见符珍妮正提着水桶站在外面，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鄙夷。 “你……你偷看我！” “谁稀罕看你？”符珍妮撇嘴，“我不过是来换水，恰巧听见某人的变态台词罢了，真恶心！” “你……” “我什么我？我说的不对吗？”符珍妮的眼角顿时扬了起来。 薛世衍自认理亏，又想起她今天八成“亲戚”来了，便暗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与她一般计较”。 从更衣室出来，夏果递过来一根毛巾，问说： “你俩又怎么了？” 她刚才听到了更衣室那边传来的吵闹声。 “没什么，她大姨妈来了。”薛世衍敷衍说。他可不想告诉夏果，自己心血来潮的自恋行为被符珍妮当场撞见。 闻言，夏果不开心地说： “别拿女生那种事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 薛世衍很委屈。 “我是说，这对女生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别随便说出来。”夏果瞪了自己男朋友一眼，埋怨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尊重女生的隐私。 “哦……” 被训斥了一顿，薛世衍也觉得有些后悔，不该口无遮拦，“那要不，我去跟她道个歉？” “你啊……真是个大呆瓜。” 夏果对薛世衍这钢铁直男的脑子绝望了。 在打扫卫生的过程中，当天值班的几个女服务员也陆陆续续来了。在几人的协力下，很快店内就变得干干净净，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到了九点整的时候，周明浩才拿着钥匙把前门打开，算是今天正式开工了。 但说是开工，实际上这个时间点通常也没几个客人来。一群漂漂亮亮的女仆围坐在沙发区域，相互聊天玩乐，还有人注意到了薛世衍： “诶，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上周刚上班的时候还不熟悉，基本上只有符珍妮和薛世衍说话。不过到现在，几人也算是认识了，于是这群善于与人交流的女仆们便八卦起来。 薛世衍毕竟是男生，穿着女装和一群女生待在一起，难免尴尬。 他扣了扣脸，轻咳一声问： “什么？” “那个……” 女仆小姐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旁边的人这时推了她一下，于是她就鼓起勇气问： “听说你是男生……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其他装作聊天的女仆们瞬间齐刷刷把视线转移过来，落在薛世衍身上。 薛世衍一怔，看向符珍妮。 符珍妮回瞪他，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又看向夏果，夏果眨眨眼，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薛世衍是男生的事，除了这几个知情人，其他人并不知道。 猛地，一个不正经的形象从薛世衍脑海中蹦跶出来。他倏地站起来，走出沙发区域看向正在看报喝茶的周明浩，目光如炬。 周明浩察觉到这股有如实质的视线，抬起头，又瞬间低下去，还把报纸抖了抖，往上抬遮住了自己的脸。 “……”薛世衍咬牙切齿。 这种掩耳盗铃的表现，犯人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周！明！浩！” “啊——忽然想起刚买的《只猫》还没有玩呢。嗯嗯，反正现在没有客人，去偷下懒吧。”周明浩自言自语地站起来，用报纸遮住自己的脸，像螃蟹一样横着往后门的方向挪去。 薛世衍想撕了这个混蛋。 回到沙发上坐下，薛世衍吐出一口闷气，面对周围一双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露出浅浅的笑容： “哎哟，说什么啦，人家……人家是真真正正的女孩子哟！” “呕——！” 符珍妮作势欲吐。 夏果的表情也同样精彩，仿佛吃掉了十只蚊子。 坐在沙发上的女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分明写着“不信”两个字。一开始问话那个女生转了转眼睛，又用眼神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就像是排练好的，下一秒，三四个女仆狼一样的飞扑过来，将反应不及的薛世衍摁倒在沙发上： “是不是，让我们验一验就知道了！” “救命啊！！！” 薛世衍的声音很快淹没在莺莺燕燕中。 这忽然的变化连符珍妮和夏果都惊呆了，她们想不到这些女仆会这么大胆。 其实，若是一般女生或许还真不会这样，不过来这里上班的都是些外向开朗的女孩子，挑逗下宅男、偶尔和同事玩一下略微过线的百合玩笑跟喝水一样平常，所以在对薛世衍性别的好奇下，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 现在在ACG圈子里“女装大佬”可是个热词，这些女孩子不是宅女就是腐女，更有宅腐双修的，现在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比许多女孩子还漂亮的男生，说什么也要“认真检查”一下。 六、“老板”？ 女仆咖啡厅深处的沙发区域，响起一阵“抽泣”声。 镜头移过去，只见粉蓝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位衣衫不整的长发女仆。她的上衣被拉到了肩膀以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裙子皱皱的，像是被无数双手蹂躏过，裙子与长袜之间是传说中的“绝对领域”，但如今这令无数绅士向往的绝对领域堂而皇之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残留着泛红的抓痕，仿佛被许多人搓弄过。 “对不起啦——”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仆双手合十，向沙发上的可怜人儿道歉。 其他参与过“欺凌”的女仆们也纷纷说： “是啊是啊，都是我们不对。” “我们的确有些过分了……” “只要你肯原谅我们，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蜷缩在沙发上捂着胸口的俏女仆微微抬头，语气柔弱地问。 “嗯嗯！”女仆们用力地点头。 “这样啊……” 俏女仆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脸色猛地沉下来。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被一群女生“欺压”的欺辱让薛世衍怒不可遏。他怀揣着报复欲刚要报仇雪恨，刹那间，体内的预警雷达产生了激烈的反应。 夏果的视线瞥过来： “哦？你想干什么？” ——刚才若不是夏果和符珍妮联手将这些女生拉开，让她们冷静下来，薛世衍现在八成还被压在下面呢。 【你敢在老娘面前和其他女生亲亲我我？】 薛世衍心中的火焰瞬间被浇灭。 “这样吧，”扎着小辫子的女生说，“等晚上下班咱们去KTV唱歌，我们请客！就当做赔礼道歉了？” “好啊好啊！” 另一个喜欢热闹的女仆连忙拍手。 这个提案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除了符珍妮。 “别算上我，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要早点回家。” 等到有客人上门了，女仆们一哄而散去工作了。夏果一边帮薛世衍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说： “要不你还是辞职吧？” “……诶？” 薛世衍怎么也想不到夏果会突然说这个。 “真吃醋了啊？” 夏果将褶皱的裙子拍平，幽幽说：“我不想看到你被别人欺负。” 她之所以来女仆咖啡厅上班，一是正好有圈内的朋友是干这行的，可以来这里找找新作品的灵感，二是最近沉迷手游，的确想要些零花钱氪金。夏果本没打算告诉薛世衍的，可一来瞒着对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再者两人刚正式确认关系，她不想难得的假日和薛世衍分开。 这或许是小小的私心吧，左思右想，夏果就想到了让薛世衍和自己一起来上班的注意。 这样不仅可以正大光明来体验女仆咖啡厅的工作环境，还可以时时刻刻和薛世衍腻在一起，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上班的几天，薛世衍总是被其他女生缠着。 一开始是符珍妮，后来是沈萌春，现在连那些陌生女人也参与了。 夏果不否认自己是吃醋了，但真正让她生出让薛世衍辞职念头的，其实是刚才那一幕。 以薛世衍常年和严立文混在一起被锤炼出来的身体素质，薛世衍想要反抗这些女仆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她也明白自己这个青梅竹马不仅是个钢铁直男，还是个优柔寡断的老好人，他不是不能反抗，只是怕出手不知轻重，伤到了那些人。 所以夏果才更加替薛世衍难过。 “别多想了，刚才只是闹着玩的呢。” “那你刚才……” “演戏啊演戏！你不会真以为我由于这么一点儿小事就哭鼻子吧？” 薛世衍露出阳光的笑容。 见他真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有怨气，夏果舒了口气，但转眼又挑起眉毛：“哦——所以你都是装的，其实很享受？” 女生的情绪果然变幻莫测，尤其是女朋友。薛世衍苦笑着说： “哪有啊！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呵，刚才要不是我阻止，你都要扑到人家身上去了。” “我就做个样子，吓唬吓唬她们呢。” “现在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夏果嘟着嘴。 她心里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有点无理取闹，可就是管不住嘴巴。过去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对薛世衍的事心态这么复杂呢？ 第一次谈恋爱，对象又是自己从小就喜欢了的青梅竹马，夏果难免患得患失。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点都没有过去的爽朗。 薛世衍向她再三保证，夏果嘴上没说什么，内心却开心又满足。两人缠绵了一会儿，直到被路过的符珍妮提醒了才骤然分开。 “上班呢，你们……要是被客人们看到，我们这就真的变成百合女仆咖啡厅了！” 说完，符珍妮烦躁地走开，脸蛋红彤彤的。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真人在自己面前接吻。 【原来……真的是嘴巴对嘴巴啊。啧，真恶心！】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红着脸暗骂。 到了下午，女仆咖啡厅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哥哥大人——！” 薛世衍刚转过身，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便猛地扑到了自己怀里。 “萌春？” “诶嘿嘿——” 小丫头扬起脸，露出羞怯又开心地笑容。 “又被坏人追了吗？” “不是呢……萌春今天是来找哥哥大人玩的！” “没那么单纯吧？”代理店长周明浩走过来，微笑着说，“你现在不是每个周末都要去上补习班么？逃课了吧？” 被说中心事，沈萌春一下子焉了。 周明浩还记得上周被沈萌春捉弄的事呢，也不嫌和一个小丫头计较是不是有失风度，坏笑说： “哎呀呀，居然发现一个逃课的坏孩子，我觉得应该和她的家长说一下。您认为呢？大小姐。” “周哥哥——” 沈萌春躲在薛世衍身后，像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明浩。 “我有那么可怕吗？” 周明浩弯下腰，把脸凑过去。 吓得沈萌春将薛世衍往前推了一下。 “……你这样的话，我就要给你小姨打小报告了。” “不要嘛……周哥哥——！” 即使说着求饶的话，沈萌春还是躲在薛世衍身后。 “那你给周哥哥一个面子，和我握个手怎么样？”周明浩问。 沈萌春拼命摇头。 “那没办法了，只能告诉你小姨了。” “周哥哥——” 可怜汪汪的眼神。 “握手？” 拼命摇头。 “打小报告！” “周哥哥——” 可怜汪汪的眼神。 “握手？” 拼命摇头。 “打小报告！” “周哥哥——” 继续可怜汪汪的眼神。 薛世衍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对周明浩说：“得了吧，你多大人了，好欺负人家一个小女生。” 沈萌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把薛世衍抱得更紧了，还附和着用力点头。 “好吧好吧，我的错。” 周明浩刚才只是逗逗沈萌春而已，他对这样别扭的小孩子很是喜欢。 不过，还未等沈萌春高兴，他又说： “但是！逃课不对就是不对，说什么也没用。你小姨可和我说过，你的成绩很差呢。” “诶——” “不要‘诶’，你周哥哥我可是铁石心肠。”周明浩做了个鬼脸，又一本正经地看向薛世衍，“你成绩咋样？” “干嘛？” “问你就回答，这是店长命令！” 周明浩滥用职权地说。 薛世衍不明就里：“还行吧。” “那好，”周明浩说，“既然大小姐这么喜欢你，又不愿意去上补习班。那么你今天下午就不用招呼客人了，到沙发那边给她补习吧。” “……哈？” “怎么，你一个高二的，教一下去年学过的课程很难？” “不是这个问题吧！我是来上班的啊，你确定？” “没事，工资照发！”周明浩大气的一挥手。 “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薛世衍怀疑地问。 周明浩也露出诧异的模样：“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我问你干嘛？” “……好吧，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周明浩看了眼低头玩手指的沈萌春，耸耸肩，“那我就正式介绍一下——这家女仆咖啡厅，她家开的。现在懂了？” “……诶？” 薛世衍震惊了。 “我都叫她这么多声‘大小姐’了，你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什么吗？” “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哦，这个称呼的确是在开玩笑。” “喂！” 薛世衍对这个不正经的男青年彻底无语了。 “别急嘛。称呼虽然是开玩笑的性质，但意思并没有错，这家咖啡厅真是她家开的，换句话说——你小子现在是这小丫头的员工。” 周明浩心中发笑，欣赏着薛世衍变幻莫测的脸色。 “所以，帮你‘老板’补习一下功课没什么问题吧？” 第2章 女仆TIME！（四） ================================ 七、兴趣 薛世衍自认为成绩还不错，便答应下来，再说夏果也在，实在有什么搞不定的还可以请这位“学神”来帮忙。 他穿着女仆装给沈萌春补习功课的画面被一些客人看到，这些好事者还拍下来传到了网络上，说这家咖啡厅的女仆真敬业，还兼职补课，就是不知道哪位心大的家长居然带着孩子来这里“喝咖啡”。 ——很显然，沈萌春娇小的个头让他们误以为是小学生了。 在补习功课之前，夏果看不惯沈萌春邋邋遢遢的样子，便拉着她到卫生间去好好整理了一下。将乱糟糟的头发梳齐，再把衣服扣子扣好，当这个小丫头再次出来，店内的女仆们纷纷化身为了狼外婆，路过沙发区的时候总要趁机进来摸一两下。 为了不打扰两人的补习，周明浩忍无可忍严令除薛世衍之外，任何店内员工不能再进入沙发区域，这才遏制住了“补习功课”演变成“洋娃娃游戏”的趋势。 这也让瑟瑟发抖的沈萌春终于能安下心来。 晚上下班，女仆小姐们以往日快了两倍的速度收拾好店里的卫生，提醒薛世衍等人等会儿要去K歌。符珍妮身体不舒服，处理好自己的工作就走了；周明浩见众人兴致高昂，又打算让内向的沈萌春多和外人接触一下，于是说晚上的活动他请客，先去吃饭，再去K歌。 为了这事，他还专门给沈萌春的小姨打了电话，征求到了同意。 “我……想回家……” 沈萌春被女仆小姐们那些火热的眼神吓到了，泪眼汪汪地说。 然而周明浩摇了摇手机，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小姨让你玩得开心点呢。” “咕……这，这是假的！小姨，小姨才不会……” “她过会儿也要来哦。” “……” 沈萌春彻底沉默了。 一想到这群狂热的女仆再加上自己那个小姨，她就觉得人生灰暗。 吃过了晚饭，周明浩开车带着众人到了预约的KTV楼下，刚下车，薛世衍就看见一个穿着工作装的年轻少妇往这边走来。 薛世衍认识她。 她就是严立文的母亲，沈萌春的小姨——徐婉蓉。 “我开完会就过来了，没迟到吧？”徐婉蓉对周明浩打了个招呼，又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沈萌春的脑袋。 “听说你今天逃课了？” 沈萌春一怔，瞬间看向周明浩。 周明浩无辜地摇头。 “别看了，你不会以为补课的老师没有我的电话吧？” “呃——” “不过小周说你今天都在咖啡厅乖乖补课，我勉强可以原谅你这次，”说着，她又直起身，将视线放在了薛世衍身上。 “萌春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 薛世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徐婉蓉是严立文的妈妈，相当于也是他的长辈，再加上常年处于高位，难免让薛世衍这个还未出社会的小年轻有些拘束。 倒是夏果，一点儿都没有被对方的气场给吓到，很自然地打招呼。 徐婉蓉带着众人往里走。 她正和周明浩说着话呢，忽然把头转向薛世衍这边： “世衍啊，听小周说你也在咖啡厅里上班？” 不知为什么，薛世衍觉得此刻徐婉蓉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亮光。 “咳，这个……” “哈哈哈，居然是真的吗？”她捂住轻笑，眼神却愈发的炙热，“我之前接到小周电话还以为只是同名呢，没想到这么巧。” “是，是挺巧的……哈，哈哈……” 薛世衍尴尬地说。 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夏果偷笑着。 “放心吧，阿姨不会告诉立文的，”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小子要是知道他最好的朋友……扑哧。” “阿姨——” “哈哈哈，抱歉，我没有恶意。” 到了一个宽敞的包间，里面不仅早就备好了饮料和水果，沙发边上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大箱子。 一看到这个箱子，沈萌春立马想逃，却被早有准备的徐婉蓉给拽住了。 她笑眯眯地说： “小姨都原谅你了，你也得乖一些，对吧？” “呜呜——” 沈萌春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可怜的悲鸣。 原来徐婉蓉是个极端的“洋娃娃控”，酷爱给可爱的东西打扮——不论对方是玩具、宠物，还是人。她一直想要个可爱的女儿，这样就可以和对方分享自己的乐趣，然而生下严立文后，她的身体状况就不允许再生育了。 严立文小时候也常被徐婉蓉打扮成“小公主”，不过他毕竟是男生，还是很茁壮健康的男生，所以徐婉蓉后来就放弃了这样的行为，让严立文逃过一劫——当然，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现在的严立文根本没有那段时期的记忆。 直到收养了姐姐的女儿，徐婉蓉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欲望终于得到释放。她重燃了过去的梦想，将沈萌春视作自己的女儿，为其准备了花样繁多的漂亮衣服和首饰。 这就苦了沈萌春，她原本就是那种内向的性格，讨厌引人注目，而小姨却偏偏要她做什么“漂亮的公主”。不止如此，徐婉蓉还是很“喜新厌旧”的人，对于穿过一两次的衣服很快就了失去兴趣，三不五时就会又掏出一大堆衣服，非要一件件给沈萌春换上。 可以说，除了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外，徐婉蓉相当大一部分钱都花在了给沈萌春购置衣服首饰上。 至于女仆咖啡厅，当然也是出自于她的个人兴趣。她一开始给周明浩的指标就是不亏钱就行，但店内的女仆必须可爱。 每当工作疲惫的时候，徐婉蓉就会像普通客人一样来到自己的咖啡厅，点一杯咖啡静静喝着，欣赏着那些可爱的女仆们，感觉全身心都被治愈了。 “原来您才是真正的老板啊，我还奇怪为什么您每次来都只点杯咖啡一个人喝呢。”扎着小辫子的少女说。 出于对徐婉蓉的好奇，女仆们围着她叽叽喳喳，沈萌春见有机可乘又想逃跑，可还是被拧着后领抓了回来。 “小姨——” “出来玩怎么能穿校服呢？来，跟小姨去卫生间换套漂亮衣服。” “不要啊！！！” 徐婉蓉打开了沙发旁边的大箱子，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 从中挑选了一件，徐婉蓉很娴熟地将小侄女夹在臂弯里，任由她挣扎也岿然不动，劲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哥哥大人——！！！” 沈萌春向薛世衍求救，然而薛世衍哪敢救她，只能故作看风景。 最终，沈萌春的呐喊声消失在了卫生间中。 “她就是严立文的妈妈？”夏果凑过来问。 薛世衍点头。 “好可怕……” 能让夏果也觉得可怕的人，那就是真的很可怕了。 八、谈话 因为几人中大部分还是高中生，徐婉蓉只预定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在这半个小时里，可怜的沈萌春就像是布娃娃一样，被接连换了十多套的衣服，每一款都风格迥异，呈现出别样的可爱。到后来，不止是徐婉蓉，连其他女生也加入其中，为沈萌春挑选衣服和搭配的首饰，俨然是对方的专业服装师。 但看在薛世衍眼里，她们更像是把沈萌春当做心仪的玩具，谁主谁从还不一定呢。 薛世衍不是不想帮一下手，只是他察觉到了这些女生火热的眼神，以及不时瞄向自己的诡异视线，心中就是一突。 ——若不是这里没有合适的衣服，恐怕自己也难逃厄运。 因此，他只能祈祷沈萌春自求多福。 好好一个K歌，实际唱歌的却没有几个，基本上是夏果和周明浩两人轮着来。借由给沈萌春打扮的契机，徐婉蓉这个女仆咖啡厅的幕后老板倒是和自己的员工们关系愈发亲密，仿佛是找到了组织的同志。 “徐姐，你好会打扮啊！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呀？” “我家还蛮大的，以后有时间你们到我家来吧！” “真的？太好了！” 这些对话听在沈萌春耳朵里，仿佛是魔鬼之间的耳语。 聚会结束后徐婉蓉和周明浩分别将女生们送回家。到了小区楼下，车上只剩薛世衍、徐婉蓉和沈萌春了。 ——夏果是倒数第二个被送回去的。 刚下车走了没几步，徐婉蓉跟了上来，将薛世衍拉到一边。 “徐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看徐婉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薛世衍问。 “是秋瑜和萌春的事。” “她们……？” “萌春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丫头什么心思我这个做小姨的还不知道吗？”徐婉蓉说，“但你也知道，你那个妹妹……原先萌春一直以为她是男生，我想着她能对外人感兴趣，这是好事，喜欢就喜欢吧。不过现在不一样，我得对死去的姐姐负责，我不能看着萌春走到歧路上去。” 薛世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有一点不解——难道到现在为止，沈萌春还对秋瑜怀有特殊的感情吗？ 她喜欢的不是“男生的秋瑜”么？ “你对萌春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我不同。” 徐婉蓉严肃地说，“这个孩子外表看上去怯怯懦懦，认定的事却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比你想象中更加固执，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劝劝她？” “这种事我这个做家长的反而不好说话，怕激起她的逆反情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得出来萌春很信任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去劝的。” “谢谢你。” 徐婉蓉真诚地道谢。 第二天上班，沈萌春果然又翘掉补习班过来了。 和昨天一样，两人到沙发区域那边去补习功课。途中，薛世衍想起徐婉蓉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决定先找个话题切入： “萌春。” “嗯？怎么了，哥哥大人？” “秋瑜在新班级过的怎么样？” 沈萌春想了想，两条细长的眉毛垂下来：“秋瑜同学最近很不开心的样子……” 这倒是很出乎薛世衍的意料。 “是学习上的事情？” “应该不是吧……就感觉有心事，总是一个人发呆，问了也什么都不说。” 沈萌春面露担忧。 “哥哥大人你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薛世衍大概是知道什么的。 但这些无法对沈萌春一一说明。 他想起了那个晚上的吻，以及女孩悲伤的哭声。心中难过之余，薛世衍狠下心来——既然决定这样做了，就要贯彻到底，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大概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觉得哥哥大人应该多关心一下秋瑜同学。” 沈萌春咬了咬嘴唇。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 “是因为夏果姐姐吗？” “啊？” 薛世衍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到夏果。 沈萌春抬起头，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哥哥大人变了，以前秋瑜同学遇到伤心的事，哥哥大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的。但是现在，你却说让秋瑜同学顺其自然……果然是因为有女朋友了吗？要陪女朋友，所以妹妹就不重要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之前沈萌春就一直想找机会问薛世衍，秋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可是此刻薛世衍的反应让她很失望，觉得不是以前那个哥哥大人了。 “……这和夏果无关。” “那是为什么？” “你还小，不懂。” “我不是小孩子了。”沈萌春深深地皱起了眉。 她不明白薛世衍为什么忽然对秋瑜这么冷淡，是两人之间产生什么矛盾了么？可看着又不像。 对于薛世衍内心的挣扎，沈萌春当然不可能明白。 秋瑜喜欢薛世衍——自从那晚的表白过后，这件事已是横亘在兄妹俩心中的症结。 薛世衍不想去想象如果两人不是兄妹，如果没有种种情理和道德上的限制，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事实上，两人现在就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兄妹——尽管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这种尴尬的感情公开，且不说自己怎么收拾难以言说的心情，光是秋阿姨那边他就无法解释。 更何况还有夏果。 夏果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特殊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薛世衍不敢说这种感情一定就是男女之情，但若要说一丝一毫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夏果喜欢薛世衍。 薛世衍也喜欢夏果。 即便双方都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这种感情就是爱恋，所以一直拖着不敢向对方表白，但比起与秋瑜之间似是而非的莫名情愫，薛世衍显然更容易接受夏果。 于情、于理，夏果这边才是正常的。 “你还喜欢着秋瑜，对吗？”薛世衍忽然问。 沈萌春呆立当场。 许久之后，才轻轻点头。 “为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秋瑜和你一样，是女孩子吧？” “原来，昨晚小姨是和你说这事呢……” 沈萌春喃喃自语。 随后目光直视薛世衍，展现出一种过去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薛世衍略微有些吃惊，怀疑眼前这个印象中内向怯懦的女生是不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但这种变化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之间，沈萌春又低下了头。 她轻声说： “这件事我也想过，果然……我喜欢的是秋瑜同学呢。” “但是，这种事在他人眼中是不正常的。” “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沈萌春摇摇头，“我不明白。我喜欢秋瑜同学，不是因为她是男生，亦或是女生。如果别人觉得不正常，那就不正常吧。” “你小姨很担心你。” “……我知道。” 沈萌春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捏成拳头，许久，又缓缓松开。“所以，哥哥大人你也要来劝我吗？” 她抿着唇，盯着薛世衍的眼睛。 “如果这是哥哥大人的意愿，我会遵守的。” “……诶？” 薛世衍被她反复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 但沈萌春却说：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我的这份感情能得到秋瑜同学的回应，那么即便是哥哥大人，我也不会听话的。然而秋瑜同学不会喜欢我，这就是现实。” 她露出寂寞的笑容。 或许这份单方面的思念，真的该放下了。 只是…… 秋瑜同学呢？ 她的思念又该放在哪里？ “秋瑜同学，是喜欢着哥哥大人的吧？” 沈萌春，这个外表怯懦却内心细腻的女孩，终究还是把深埋在心中许久的猜疑说了出来—— “所以，才会在哥哥大人交到女朋友以后，郁郁寡欢，失魂落魄……这，也是不正常的感情吗？” 薛世衍无言以对。 第3章 舆论风暴（一） ============================== 一、出事了 周末结束，薛世衍的女仆工作也正式宣告完结。拿着结算的工资，夏果转头就充到了游戏里，颇有种破釜沉舟的豪迈。 但现实是残酷的，她又沉了。 薛世衍以为她会暴跳如雷，毕竟几天的辛苦工作在短短几分钟内化为乌有，任谁都受不了。然而夏果却并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只是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平淡地笑说： “啊……看来我的运气用光了呢。” 不知怎的，薛世衍总觉得这句话似乎预示着什么。 “要不还是我帮你氪吧。”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夏果是个讲原则的人，说一不二。 薛世衍耸肩，对方既然坚持那么他也不勉强，反正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游戏罢了，没抽到就没抽到吧。两人在操场栏杆边坐了一会儿，预备铃响了，薛世衍刚要起身，被夏果从后面搂住脖子。 少女柔软的胸脯抵在后背上，他心慌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这才略有些抱怨地说： “干嘛呢？上课了！” 夏果温热的气息近在耳边，带着少女天然的香气。她抿了抿唇，笑说： “你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对吧？” “什么？” 薛世衍有点没弄明白。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夏果低垂着眼眉，将男朋友的脸掰过来，二话不说对着嘴唇就亲了上去。良久，唇分，她明媚的眼眸看着一脸羞涩与困惑的薛世衍，嘴唇勾起一个阳光的幅度。 “说了喜欢我，就不可以半途而废哦？” 薛世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他有些好笑地转过身，郑重其事地按住少女的双肩，将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嗯，说好了。”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那不就死了吗？” “那就改打屁股一百下好了！” “……你幼不幼稚啊？” “嗯？！” “好了好了，别贫了。”薛世衍站直了身，将夏果拉起来，“快上课了，咱们走吧。要是迟到了，老师就得打你屁股了。” “哼哼！老师才舍不得打我呢。倒是你，肯定打你屁股！”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薛世衍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转身就跑。 夏果一怔，随即跺跺脚追了上去。 “你个大呆瓜，居然敢丢下我一个人跑！” “反正你的老师又不打你屁股！” “我不管，你给我站住！” “嘿嘿嘿，有本事你追上来啊！” “这是你逼我的……” 夏果提起一口气，脚步骤然加快，仿佛是丛林里的猎豹一般，很快就超过了前面的薛世衍。 “卧槽——你来真的？” “不然呢？”夏果回头做了个鬼脸，继续向前加速，“你自求多福吧，我先走咯！” “喂——！！！” 论跑步，三个薛世衍加起来也不是夏果的对手。 他明显挑衅错了对象。 接下来的一周又重归于平静，除了上课之外，薛世衍或是被严立文约出去打篮球，或是陪夏果走街串巷寻找新作品的灵感，日子过得很充实。 他仿佛是躲着秋瑜一般，很少待在家里。 这样的日子容易让人安于现状，如同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什么麻烦都消失了。但真是这样吗？爆发总始于平静，波澜不惊的水面下，往往藏着湍急的暗流。 当一切一切的堆积骤然发难，常给人措手不及的惊愕。 就像在讽刺人的倦怠一般。 这天薛世衍起的很晚，闹钟响了三次才忽然惊醒，手忙脚乱往身上穿衣服。他记得迷迷糊糊中秋阿姨叫过自己几次，似乎也有秋瑜的声音，等到了客厅，才发现两人已经出门了。 “糟糕，昨晚玩手机玩的太晚了……” 桌上还有秋阿姨留的早餐，薛世衍来不及喝粥，嘴上叼起一个包子就往外走。 到了学校，学生们已经开始上早自习。他鬼鬼祟祟想从后门溜进去，却不料往日早自习只过来看一圈的班主任居然就在教室里，无奈之下只能站在前门口打个声报告，听候发落。 班主任斥责了一句，便让他回到座位上。 教室里很宁静，学生们都看似专心地低头看着书，视线却悄咪咪注视着走进来的薛世衍。尴尬的他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将课本从抽屉里拿出来。 下了早自习，同学们还是和往常一样，三三两两聚成一团聊天。然而诡异的是，这时没有任何人出去上厕所或是玩耍，他们看似聊着无关紧要的事，目光却三不五时地转向薛世衍这边。 薛世衍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许久，严立文走过来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怎么了，一脸便秘的样子？” 过去严立文就像是个活力无限的大猩猩，每次过来不是猛拍薛世衍肩膀，就是将胳膊搭在他身上，今天这矜持的姿态却是少见。 难道是转性了？ 严立文咳嗽一声，转过脸来，欲言又止。 薛世衍更加困惑了。 “你干嘛？扭扭捏捏的，要向我表白吗？” 他开玩笑说。 然而严立文并没有反唇相讥，眼神更复杂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立文这样子让薛世衍毛骨悚然。 怀疑自己这哥们儿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改造了，不然盯着自己的视线咋那么恐怖？ 严立文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渐渐泛红，又迅速惨白一片。 这变脸似的表演让薛世衍心中愈发感到莫名其妙。 他不爽地推了下哥们儿的胸口，撇嘴说： “吃错药了？” 严立文低下头，发愣似的盯着胸口上那只白净细嫩的手掌，忙不迭往后缩了一下，屁股离开椅子，扑通就摔到了地上。 薛世衍傻傻看着他，心想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居然可以推倒这头蛮牛。 【我也没用力啊？】 这个动静让班里那些时刻注意这边情况的学生们顿时有了理由，齐刷刷将视线移过来，肆无忌惮地落在薛世衍身上。 但作为当事人的薛世衍仍旧没察觉到违和之处，还在想严立文八成是真的吃错药了，不然咋这么容易跌倒。 从地上爬起来，严立文轻咳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个……哥们儿啊……” 他犹犹豫豫的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 “这个人……是你吗？” 被竖起来的手机屏幕递到了薛世衍面前。 在5.0寸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照片。 照片里有两个人，左边的男生戴着眼镜，一副宅男模样；右边是个穿着女仆装的长发少女，俊俏靓丽，眼眸明媚。 两人对着镜头，做出了剪刀手势，那男生还用余光偷瞄身边的女生，眼神中满满的欢喜。 看到这个照片的瞬间，薛世衍手脚冰凉。 心一直坠落到谷底…… …… 二、风暴 在女仆咖啡厅第一天工作时，薛世衍和一个客人拍了合影，他当时也没想太多，毕竟自己是女装，各自又不认识，没担心过暴露的问题。 然而现在这张照片莫名其妙到了严立文手上。 他稍稍一想就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八成是那个人把照片晒到了网络上，又通过网络七绕八绕被严立文发现，这才有了现在这个情况。 但是…… 薛世衍不明白，网络世界这么大，怎么就碰巧让严立文看见了？他又怎么确认是自己的？ 当时薛世衍不仅女装，还戴上了很长的假发，若是不仔细对比，很难察觉到是同一个人，这也是他为什么放心合影的原因之一。 然而就是这么小的几率，事情还是发生了，薛世衍惊愕恐惧之余，对网络的泄密性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果然，不能小瞧网络啊。 【但现在该怎么办？】 短暂的震惊过后，薛世衍很快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既然严立文会过来问自己，显然是还没有完全肯定，那么他只要坚称不知道，对方也拿他没办法。 毕竟他早就从女仆咖啡厅辞职了。 想到这里，薛世衍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淡定地说： “哦，这照片怎么了吗？” “你不认识照片里的这个女生？” “我应该认识吗？” 薛世衍反问。 手掌心却渗出了汗。 严立文皱了皱眉，又把手机屏幕往前递了递：“你不觉得，这个女生和某人很像吗？” “谁？” 薛世衍问。 面对他这样矢口否认的态度，严立文视线下移，注意到了对方由于紧张而握住的拳头。 这时，薛世衍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眼越来越怀疑的严立文，故作从容地掏出手机，发现是夏果发来的一条短信。 “世衍不好了，有人把你和我在女仆咖啡厅的照片发到校园的BBS上了！” 里面还附有一个网络链接。 薛世衍瞪大了眼睛，刚才还从容不迫的脸色瞬间铁青。他颤抖着手，将那个链接点开，只见发帖的是个匿名的账号，而帖子里，赫然就有严立文给他看的那一张。 这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应付严立文了，用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帖子浏览完，里面不止是自己与眼镜宅的合照，还有许多显然是偷拍的照片，每一张都清楚的录下了他的样貌。 同时，还有一系列精心制作的对比照，对比的就是薛世衍的男性照片。 他气的直发抖，很想骂句脏话。 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做出了这种事？ “哥们儿？” “滚！” 薛世衍怒不可遏，将气撒在严立文身上。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这愤怒的情绪几乎相当于承认事实了，严立文一脸的不敢置信，而那些关注着这边的学生们仿佛也明白了什么，顿时哗然。 谁能想到，自己这边的同学居然是个女装大佬？ 兴奋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厌恶者亦有之。几个出了名的八卦女看向薛世衍这边，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眼中充斥着轻蔑与嘲讽。 “哈哈，没想到真是你啊！” “牛逼！” 另几个平常和薛世衍关系不错，又看不懂气氛的男生一下子跑过来，仿佛发现什么珍奇动物似的对着薛世衍掏出手机，一边拍照一边说： “你扮女人的样子真TM漂亮，我差点儿裤子都脱了！” “世衍，嘟个嘴卖下萌！” 薛世衍面无表情。 拳头捏得紧紧的。 教室里宛如喧闹的菜市场，有一个人带头，就有更多人相应。不多时，几乎大半个班级的学生都人推人挤到薛世衍这边，七嘴八舌说着听不清的话，空中盘旋着快门的声音。 被围在人潮中的薛世衍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耳中也嗡嗡直响。他胸口发闷，深吸几口气，脸上泛起了诡异的红色。 明明是秋季的早晨，他却仿佛置身于火炉，浑身燥热的同时，大量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一切都仿佛与自己的意识走远。 就在场面快要失控的时候，教室里忽然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众人转过身，却见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黎冬瑶站在翻倒的课桌前，对众人怒目而视。 很明显，刚才的动静是她弄出来的。 “你们看够了吗？说够了吗？”黎冬瑶胸口剧烈起伏，举起手指，“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谁还敢站在那里，扣操行分！” “凭什么？” 安静过后，一个人很不服气地说，“现在是下课时间，为什么要听你的？” “就是就是，耍班长威风吗？” “口气还那么冲……谁怕谁啊？她又不是班主任。” 面对诸多质疑，黎冬瑶狠声说： “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是不是？好，我现在就把你们一个个记下来！” 她从倒下的课桌里翻出纸和笔，每记下一个名字，就抬头冷冷看向那人。 这目光让众人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去一个人影，用力将没有防备的黎冬瑶推倒在地上。 她叫白菲菲，早就看不惯黎冬瑶的清高模样了，于是就趁机发难。 “你以为你是班长就了不起吗？我们喜欢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白菲菲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冬瑶的狼狈样子，心中很得意，“啊……我知道了，你喜欢薛世衍吧？这叫什么，滥用职权？公器私用？” 然而她还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冲过来的程然一把揪住头发，狠狠甩了一巴掌。 程然虽然个子小，力气却不小，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顿时让白菲菲怒了，捂着脸尖叫说： “程然！你个跟屁虫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程然还想打，被白菲菲抓住了手腕。 “你个贱货！” 白菲菲仗着自己个子高，一脚就将程然踹到地上。 “哈哈哈，你们主仆倒在地上的样子真像两只狗啊！两条贱狗！”被当众甩了两巴掌，白菲菲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她冲上去还想再踹几脚，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 回过头，愤怒的白菲菲正要破口大骂，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将她笼罩了。 严立文神情严肃，低头盯着这个女生： “想打架？” 就像他的猥琐一样，严立文的武力值也是海蓝中学人所共知的。由于经常向女生献殷勤，其中难免遇到有男朋友的，少部分还有校外的混混背景。然而每次一堆人在校外堵严立文，最后的结果都是全部被他送进医院，从无例外。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敢招惹他了，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躲得远远的。 白菲菲过去也被严立文告白过，两人还当过几天的男女朋友。后来严立文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让白菲菲当场撞见提出分手，还叫了些人想要揍这个渣男一顿，但结果反而被严立文三下五除二将那些人揍趴下了。 她看到严立文这认真的表情，就仿佛回忆起了那时的情景，不由一抖，心中的火气也瞬间被浇灭大半。 但白菲菲还是有些不甘心： “严！立！文！你帮她们，不帮我？” 她好歹也和严立文有过一段感情，心中很是委屈。 但严立文无动于衷： “那又怎样？” “你……你个渣男！” “废话，我是渣男你第一天知道吗？” “你！” 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白菲菲也是没脾气了。 第3章 舆论风暴（二） ============================== 三、没有任性的自由 黎冬瑶在程然的搀扶下站起来，她本来就身子虚，被猛地推了一下，脸色更不好了。 白菲菲怒视她们，然而在严立文的威胁下，不敢再做什么。 “行了吧，马上上课了，都到自己位置上去，”黎冬瑶捂着额头，刚才被推倒时磕到地板，疼的她眼眶有些红，“刚才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听明白了吗？”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他们对薛世衍的好奇心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消停。 从始至终，薛世衍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发呆，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严立文有些后悔，埋怨自己的莽撞，刚才若不是自己急于找薛世衍问清楚，也不至于引发这么大的混乱。 “去去去，没见班长大人都发话了吗？该干嘛干嘛去。” 恰在此刻预备铃也响了，一群人索然无味的回到自己座位，埋怨严立文和黎冬瑶没有趣味。 在程然的帮助下，黎冬瑶将自己推到的课桌收拾好。 “你还是去医务室看一下吧？”程然担心地说。 “没事。” 黎冬瑶摇头。 “还说没事！额头上都青了！那个白菲菲……刚才就应该再多打几巴掌！” “真的没事。” 黎冬瑶淡然地笑了笑，眼底里却弥漫着担忧。 她不是担忧自己，而是担忧着薛世衍。 【怎么搞成现在这样了……】 “冬瑶……” “说了没事啦，”黎冬瑶打断程然的话，“我又不是泥娃娃。” “不是，是薛世衍问你呢。” “他？” 黎冬瑶一怔，接过程然递过来的手机，上面果然是薛世衍发来的短信——她上课是不带手机的，薛世衍还记得这件事。 短短几行字，却让黎冬瑶心里暖洋洋的，连额头上的疼痛也消失了。 “真是的！你那么替他说话，他都不过来亲自问问，还发短信呢！” “这说明他用心良苦。” “欸？” “自己琢磨。”黎冬瑶捏了捏程然婴儿肥的脸蛋，笑着说。 现在薛世衍就身处一片风暴之中，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眼里。若这时候过来，加之刚才黎冬瑶的举动，难免有人会说两人的闲话，对黎冬瑶造成困扰。 可也正是这样，黎冬瑶欣慰之余，又有一丝失落。 【班长大人，我喜欢你！喜欢到……喜欢到想要把你装进神龛里供奉起来！】 【……我要报警了，薛世衍同学。】 其实在那时，黎冬瑶就已经喜欢上薛世衍了。 喜欢他的温柔。 喜欢他的笨拙。 喜欢他为自己彻夜赶稿的样子。 然而这份喜欢，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由于家庭环境，黎冬瑶从小就独立、冷静、目标明确。她要出人头地，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为此不惜一切。 同龄人的娱乐总是与她无缘，酸酸甜甜的恋爱故事也不过是存在于小说中的只言片语罢了。除了学习，其他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放下的，所谓喜欢，在立志改变命运的志向面前没有生存的立场。 黎冬瑶也曾动摇过，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十多年如一日的拼命学习，为什么不可以放松一下呢？ 她喜欢薛世衍，她想要把这份感情传递给对方。 然而忽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乱了一切的安排。 ——妈妈病危。 那是高一期末时打过来的电话，恐惧的黎冬瑶甚至来不及和同学以及老师打招呼，就急急忙忙往回家的路上赶。 途中还得到了薛世衍和夏果的帮助。 在那之前，黎冬瑶本已打算和夏果摊牌了，她知道对方也喜欢薛世衍，两人还是青梅竹马。但这重要吗？并不重要，关键是黎冬瑶是否已下定决心，任性一回。 她想要任性，但回到家，看到病床上母亲那双殷切又自豪的眼神，黎冬瑶犹豫了。 ——我真的可以任性吗？ 回到家里的第一个晚上，黎冬瑶躲在被窝里压低声音哭泣。她恨命运的不公平，别人可以无忧无虑的成长，为什么她就得这么辛苦不可；别人可以自由自在的恋爱，为什么她就得藏在心里。 但控诉过后，她又想到了一路以来帮助过自己的人。 如果没有妈妈，她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老村长的推荐，她也根本来不了这座城市，遇不到薛世衍、还有这些同学和老师们。 在海蓝的学习生活中，佘姐姐一家给了她很大帮助。 若不是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她无法在这压抑的环境中坚持下来。 名为黎冬瑶的人能走到今天，绝不是只有自己的努力。她的人生，背负的也不仅仅只是自己的理想。 她无法任性。 距离改变命运不过刚走了一百米，前路漫漫，若此刻停下来，之前的辛苦又算什么？ 生活没有给予黎冬瑶侥幸的空间，她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只有一往无前。 哪怕这很不公平。 “能陪你共度这场风暴的人，不是我呢……” 盯着手机上那短短一行字，黎冬瑶呢喃说。 她不甘心。 羡慕。 却又意志坚定。 “……冬瑶，果然很疼吗？你眼泪都流下来了。” “嗯，是有点儿疼。” 黎冬瑶抹了下微微湿润的眼眶，笑着说。 真正痛的不是额头，而是内心。 但这点疼痛，对披荆斩棘一路过来的她而言算不了什么。 只是有点疼而已。 “那个白菲菲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告诉老班！” “你看看你，小脸都鼓成包子了，打她那两下也还不够解气呀？” “嘿嘿，别说手感还真不错，真想再扇一巴掌！” “你啊……” 黎冬瑶摇头。 程然吐了吐舌头，又往薛世衍的方向努努嘴：“说起来，薛世衍那边是什么情况？那个帖子……”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三八了？” “哪有啊！我这不是关心他吗？” “如果真的关心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是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其他人呢？现在估计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先看看再说。” 黎冬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于薛世衍女装的事，她一开始听程然说起时有些震惊，却不意外。之前在校运动会的时候，她就拜托薛世衍女装过，还惊叹完成度之高，简直和真正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甚至犹有过之。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薛世衍女装的契机，如果是这样，黎冬瑶就罪过大了。 如果可以的话，黎冬瑶很像想帮薛世衍度过眼前这道坎，然而究竟该怎么做，她也没有主意。 “咦？那个帖子不见了？”正摆弄手机的程然说。 “被删了？” “八成是，看来事情闹大了。” 事情的确是闹大了。 四、哥们儿 在夏果的协调下，校园BBS上关于薛世衍的帖子全部被删除了。 她现在是学生会的一员，而校园BBS的管理者就是海蓝中学学生会，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下课后夏果来到薛世衍班上，无视了那些眼神异样的人，拽起他就走。 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两人都没有头绪。 “说到底，究竟是谁干的？”夏果愤愤然。 “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了，除非咱们有《黑衣人》里的失忆棒，不然我这‘女装变态’的形象是洗不掉了。” 难得这时薛世衍还能开玩笑。 夏果白了他一眼：“我看谁敢？我夏果的男人，谁敢说变态？” “你还能和全校的人作对不成？” “就作对了！反正我不能让你白白被欺负！” 夏果很是豪气地说。 让薛世衍笑出了声。 “喂！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不然哭丧个脸？”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薛世衍牵起夏果的手，轻声说，“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我撑得住。” 真的撑得住吗？ 这个问题只有薛世衍自己知道了。 一下子成为全校焦点，还是负面的，这不是动动嘴巴就可以泰然处之的事情。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人妖”、“变态”、“娘娘腔”之类的词语已经算是里面最温和的了。 薛世衍大概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到校园冷暴力，仿佛一夜间整个学校都成了自己的敌人，荒唐又滑稽。 下课时他还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躲，上课就不得不回到自己教室。班主任找过他，跟他说不要害怕，男子汉大气点，把那些流言蜚语都当做狗屁吧。 薛世衍很感谢班主任刻意没有提女装的事。 佘幼薇也来找过他，懒洋洋地说实在没地方躲，可以去她的医务室。 “反正我那平时也没人，就我一个人在那睡觉。” “不会打扰你吗？” “废话！当然会打扰啊！”佘幼薇吼了一嗓子，又揉揉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小子赶紧想个办法让这件事过去，然后滚蛋。” “我有什么办法？” 薛世衍无奈耸肩。 佘幼薇抿了抿唇，又叹了口气：“真是没用的男人啊……算了，至少谁发帖想要害你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搞定。”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报复回来啊！”佘幼薇拿手指头戳了戳他额头，仿佛是在埋怨这小子怎么这么不争气。 薛世衍的确很厌恶发帖那个人，但他也明白，这对自己此刻糟糕的舆论环境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光是躲避那些刺人的眼光就够受的了，哪还管得了是谁发的帖。 又是一个课后，薛世衍闷声站起来就准备到佘幼薇的医务室去，却不料一帮其他班级的男生堆挤着来到教室门口，还大声喊： “谁是薛世衍？咱们这有个人要向你表白呢，哈哈哈！”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几个挤在门口的男生将一个很是尴尬的人推了进来。这人跌跌撞撞差点儿摔倒在地上，转身对自己同伴比了个中指，又半轻蔑半羞耻地看向脸色沉着的薛世衍，咳嗽一声说： “那个……你，你就是薛世衍吧？别听他们瞎说，我只是……只是和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选了大冒险，所以，那个……你懂的吧？” “哦，所以你想说什么？” 薛世衍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 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既愤怒，又觉得可笑。 门口那些人还在起哄： “快说喜欢他啊！” “在一起在一起！” “哇哦！同性恋表白耶！快拍下来发到BBS上去！” 薛世衍压咬着牙齿，恨不得将这些人大卸八块。 然而还未等那人把大冒险的台词说出来，一个魁梧的身影迅速越过微微颤抖的薛世衍，一拳揍了上去。 刹那间，那人脸颊变形，鲜血和牙齿飞舞到半空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门口那些起哄的人。 “抱歉哥们儿，我忍不下去了，”严立文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浑身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煞气。 他单手将地上那个人拧起来，呲着牙微笑： “好玩么，朋友？要不陪我玩玩？” “不，不……” 那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巴漏风的哭着。 显然，没人料到严立文会替此刻的薛世衍出头，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狠。 “废物！”严立文走到教室门口，像垃圾一样丢出去。 看着宛如恶鬼的严立文，那些陪着这人过来的男学生们半句话都不敢说，没跑已经很讲义气了。 严立文将这些人的脸一个一个记在心里，冷笑着问： “你们呢，要陪我玩玩吗？” 他刚做了个挥拳的动作，这群人顿时一哄而散——当然，也没忘把那个倒霉蛋给抬走。 转身回到教室，严立文对薛世衍比了个大拇指，爽朗地笑着： “咋样，哥们儿出马是不是一个顶俩？” “你……真是个笨蛋。” 薛世衍叹了口气。 就像给黎冬瑶发的那个短信一样，在事情闹大后，薛世衍也给严立文发了一个，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惹火上身。 但以严立文的脾气，自己哥们儿被人当猴子一样戏耍，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严立文笑了笑，又将视线看向教室里的同班同学，冷冷地说：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惹我严立文哥们儿的下场。从今以后，谁要是再敢像个八婆一样说三道四，别怪我严立文不讲同班情谊。” 众人慑于严立文的淫威，不敢多说什么，但一些不服气的眼神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严立文想了想，走到教室后面。 “不就是个女装吗？瞧瞧你们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拉开一个存放衣物的柜子，将里面的粉色女生连体泳衣拿了出来。 “现在大爷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女装！” 说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闪电般将自己脱得只剩下裤衩，再一低头将那件弹性很好的连体泳衣套在了脑袋上。 直到此刻，被震惊到脑子混乱的女生们才一个个发出刺耳的尖叫。 “变态啊！” “暴露狂！” “那，那那那那——那是我的泳衣！”尤其是泳衣的主人，脸都绿了。 薛世衍也被严立文这突如其来的神操作给吓得不轻，连忙上去阻止。但严立文心意已决，一下子就把飞奔过来的薛世衍推开，趁机将衣服整个套在了身上。 穿着泳衣，严立文高高抬起右腿，豪迈地踩在一张椅子上。跟着他做了个健美的动作，又潇洒地撩了撩自己的刘海，眼中充满了自信： “看见没有？即使是女装，本大爷依旧是这么的英俊帅气，花见花开。” 诸多女生纷纷转过身，作呕吐状。 男生们则呆呆地盯着那被健硕肌肉撑起来的紧身泳衣，形同丧尸。 “太，太恶心了。”程然喃喃自语。 对比现在的情景，她反而觉得薛世衍的女装照是多么的美丽、宛如天使。 这也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咦，为什么你们这个反应？难道我不帅吗？” “呜哇哇哇哇——我刚买的泳衣啊！” 白菲菲哭了，气愤地冲上去就要把自己可怜的泳衣给扒下来。 “喂喂喂！不要扯啊，要烂了！” “你……你个负心汉！渣男！陈世美！给我把衣服脱下来！” 刺啦一声，泳衣在两人的拉扯下裂开了。 露出了严立文结实的胸肌。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班主任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傻眼了。 连备课的讲义掉在地上了都没察觉到。 宁静过后—— “严！立！文！”班主任露出比鬼神还狰狞的表情。 严立文见机不妙，瞬间从后门逃了出去。 “你个混小子，给劳资滚回来！” 自己班的学生穿成这样跑到走廊上，光是想象后果，班主任就快疯了。 一同疯了的还有白菲菲。 “我的泳衣啊——！！！” 两人尖叫着追了上去，恨不得把严立文生吞活剥。 “这是……发生了什么……”一个男生盯着空荡荡的后门，喃喃自语。 “我好像，一刹那间看到了地狱……” 另一个女生说。 但无论如何，因为严立文的这一闹，至少在这个班级里，已经没人在乎薛世衍的女装了。 毕竟—— 他们看到了更“刺激”的东西。 足以做一个月的噩梦。 第3章 舆论风暴（三） ============================== 五、一波未平 又过了两三天，学生会里负责校园BBS的管理员们一直在持续删帖，禁止一切有关女装的讨论。但东方不亮西方亮，官方论坛被禁了，好事者们就转移到其他非官方社群中，持续将话题的热度推高。 因为严立文的警告，基本上没人敢再当面骚扰薛世衍了，不过这是个信息时代，要骚扰一个人有很多办法。 就比如骚扰短信。 不知谁泄露了薛世衍的手机号码，导致一直有骚扰短信发送过来，其中不乏污言秽语的下流内容。为此，薛世衍不得不换了个手机号码，并只告诉了包括严立文在内的少数几个人。 “哥们儿，把他们的号码发过来，我找人收拾他们！” “你就别添乱，好好在家待着吧。” 薛世衍说。 因为之前穿着女生泳衣在走廊上狂奔的事件，严立文被勒令停课一周回家反省。 “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吗？”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薛世衍看得很清，此时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不止没有帮助，还会助推话题的延烧。人们的热情总有降下去的一天，那时候纵使自己的印象无法改变，也没有太大影响了。 他能做的，只有坚持。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世衍怎么也想不到，秋瑜也会被卷入到这起事件中来。 秋瑜的真实性别被曝光了。 一如曝光薛世衍的那个帖子，曝光者也同时贴出了秋瑜的男女对比照，任何认识秋瑜的人，立刻就会发现照片中的女生就是秋瑜。 这剂猛药下去，海蓝中学彻底沸腾了。 纵使发现问题的管理员们第一时间进行了删帖处理，原贴却已被转移到其他网络群组中。 相比起薛世衍的女装事件，秋瑜这个在学校中一直以男性身份示人的故事显然更具有话题性——尤其是对她身边的同学。人们一时浮想联翩，脑补各种故事，比如重男轻女的家长啊、性别认知障碍啊之类，种种猜测甚嚣尘上。 有人还把她称之为现代版的祝英台。 反倒是没多少人关注薛世衍了。 薛世衍得知情况后吓出一身冷汗，几乎是飞奔似的冲向了秋瑜所在的教室。等他到后，只见黑压压一片人拥挤在门口，里面有人尖叫的声音，场面十分嘈杂。 他担心秋瑜的情况，想要挤进去，然而堵在门口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是寸步难行。 没一会儿，佘幼薇过来了。 她叼着个棒棒糖，脚上是人字拖，来到薛世衍身边后，这个懒洋洋的女人忽然脸上浮起冷色，直接一脚就踹在了前面一个学生的背上： “都给老娘滚开！里面的人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这些兔崽子一个都别想跑！” 在这粗暴的干涉下，堵在门口的学生立即分开了道路。 薛世衍冲进去，看见沈萌春正在哭，而秋瑜则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哥哥大人！”沈萌春见到飞奔过来的薛世衍，哭着喊。 薛世衍没有说话，扶起秋瑜才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 他铁青着脸，二话不说就将秋瑜背上向外跑，沈萌春也抹了抹眼泪紧随其后。 佘幼薇将她的车开了出来，这次不是电驴了，而是正经八百的轿车。 “我爸的，偷出来用用。”佘幼薇半开玩笑的想缓和一下气氛，但上车后的薛世衍一言不发，显然没有这个心情。 佘幼薇叹了口气，用力踩下油门。 到了医院，被薛世衍通知了的秋瑾早已等候多时，两人一起将秋瑜背了进去。 当急救室的门关上，一直紧绷着的薛世衍这才舒了口气，软软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佘幼薇递过来一瓶水，拍了拍他肩膀。 “我是不是做错了？” 薛世衍喃喃自语。 如果他能早点解决这件事，揪出幕后的人，秋瑜或许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看着这个低头自责的大男孩，佘幼薇背靠着走廊的白色墙壁，轻声说：“你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在这种情况下，多做多错。我让学生会的人调查过那个匿名IP，但没有找到真实地址，显然对方早有准备。”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再给我一点时间。” 佘幼薇心中不忍，坐下来将痛苦万分的薛世衍搂入怀中。这段时间以来，这个男生独自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却没有被压垮，佘幼薇哪怕嘴上再挖苦，心里其实是很佩服和欣赏的。 但这次，真的过分了。 生气的佘幼薇下定决心要揪出幕后黑手，不惜一切代价。但还未等她付诸行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带来了重要的情报。 “记住，我才不是为了帮你！”符珍妮把薛世衍单独约了出来，“我只是厌恶这种下作的行为罢了。” “是谁？” “……哼。发帖的人你应该认识吧，就是我没在那天，到咖啡厅里来的那三个女生。” 【欺负沈萌春的那三个小太妹？】 “你怎么知道的？” “呵，那三个女生对曝光你这件事可是很得意呢，在学校里不说，到了外面却四处炫耀。正巧，她们一次泡吧的时候把这件事讲了出来，在场的又恰巧有我的哥们儿，这不我就知道咯？” 符珍妮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在得知薛世衍女装的事被曝光后，她就知会了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发帖那人给找到。吴佩茹等人既然知道用虚假的IP地址发帖，又怎么可能不谨言慎行，但她们三人早就在符珍妮的观察名单当中，一个帅哥灌了她们几杯酒，就让她们把事情全说出来了。 她之所以没把这些告诉给薛世衍，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作为显得太刻意。或许以前符珍妮曾对薛世衍有过好感，但她也知道两人是不可能的，因此不想让对方误会了什么。 之后薛世衍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佘幼薇，佘幼薇又通报给了她老爸。吴佩茹等人可能万万没想到，那晚过来搭讪的有钱帅哥是符珍妮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直到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才知道事情败露了。 她们惶恐不安，对曝光了薛世衍这件事供认不讳，但坚决不承认秋瑜的事也是她们做的。 三个女生的家长也被叫了过来，狠狠责骂了自己的女儿，陈霞还被他老爸当着校长和薛世衍的面扇了两巴掌，当场就哭了。女生的家长们对薛世衍表示，愿意承担所有赔偿，并真诚道歉，只希望不要报警，让三个女生以后没法做人。 在自己父母的威胁下，三个女生终于哭着承认秋瑜的事也是她们做的，还愿意到医院亲自向秋瑜赔礼道歉。 薛世衍当然不可能让秋瑜见这三个人，至于报警不报警，就交给秋瑾做决定。 现在他只想好好陪着秋瑜。 “给你放一周的假，愿意吗？”走出校长办公室后，佘幼薇对他微微一笑。 海蓝中学禁止学生在外面打工，由于薛世衍和夏果在女仆咖啡厅的打工经历，两人被校方处罚停课一周。 ——当然，这只是一个说辞。 一方面，薛世衍可以好好陪着住院的秋瑜，二方面，让处于旋涡中的两人离开一段时间，也对持续升温的话题有降温效果。 薛世衍明白，这是佘幼薇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 六、住院 弥漫着消毒水的病房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背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落叶。 病床边坐着一个男生，正在给她削苹果。 “哥。” “嗯？” “夏果姐姐来过？”少女看向床头柜的水果篮，上面有个便条。便条上写了些祝福的话，落款是夏果。 男生微笑说： “早上和我一起过来的，看你还在睡觉，就走了。” “哦……” 少女点点头。 薛世衍将苹果削好，切下来一小块，递到她嘴边。秋瑜张开嘴，咬住小块苹果，细嚼慢咽。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味道怎么样？” “好吃。” 秋瑜说着，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刚才薛世衍才伺候秋瑜吃了午饭，现在应该是午觉的时间了。 但秋瑜摇了摇头，表示还不想睡。 这段日子以来薛世衍都躲着自己，现在难得能这样静静看着他，秋瑜不想在睡觉中度过。 “我这几天睡得够多了。” 她说。 “对了，无聊的话要不要我下次把你的游戏机给带过来？” “不用了啦……” 光是这样，秋瑜已经足够满足了。 两人小声的聊着天，这大概是他们成为兄妹以来最为和谐的一次。期间秋瑾过来看了一眼，见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便没有进来打扰。 薛世衍忽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护身符。 “萌春让我转交给你，她说这是专门到寺庙去求的，很灵验。” 他站起身，将串着红绳的护身符挂在了秋瑜脖子上。 秋瑜细心摸着这个护身符。 “那孩子真的很关心你。” “嗯。” 住院后的第一天，沈萌春就和薛世衍过来探望了秋瑜。两个女生把薛世衍支开，单独谈了些心里话，之后薛世衍见沈萌春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也不知道她们之间谈了些什么。 从那以后沈萌春就没过来探望秋瑜了，要送的东西都是通过薛世衍转交。 薛世衍心想，这或许和上次自己跟沈萌春的谈话有关。 【我成恶人了啊……】 但这又是不得不做的。 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上玩弄着护身符的柔弱女孩，薛世衍恍惚中有一种错觉，仿佛一切都似曾相识。 似乎在很久远的过去，自己见过与之相似的场面。 可仔细想想，又理不出头绪。 “哥。” “……啊，怎么了？”薛世衍回过神来。 秋瑜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摇头。 “没什么，只是看你在发呆。” “哈哈，抱歉。有些走神了。” “和我待在一起很无聊么？”秋瑜微微嘟嘴，如同向哥哥撒娇的小女生。 “哪有？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很荒诞的东西。” “荒诞的东西？” 大概是出于闲聊的目的吧，薛世衍将刚才自己的胡思乱想讲了出来。 “我记得这种现象被称之为那个什么来着……‘既视感’？”他一本正经的分析，“就是说人在某个时刻，猛地察觉到正在经历的场景似乎很久以前发生过。科学点的说法呢，貌似是记忆的联想能力，对没经历过的事情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灵异点的说法呢，就是平行世界啊，时间重置什么的。” 秋瑜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之后才问： “那么哥哥你倾向于哪一种？” “当然是第一种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说不定两种都不是呢？” 她轻声说。 薛世衍微微一怔。 “两种都不是？” “嗯……或许，你真的遇见过与此刻相似的场景也说不一定？”秋瑜心中五味杂陈，脸色却格外平静，“比如——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她看着窗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然后……” “然后？” “然后一个天使忽然从天而降，带着圣洁的光芒，将她从病魔手中拯救出来。”秋瑜笑着说。 “奇幻故事？” “说不定是现实故事哦？” 秋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哥哥你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呢，这样的人生会很无趣哦？” “只有小孩子才相信这世上有天使。” 薛世衍哑然失笑，摸了摸秋瑜的脑袋。 【但是，是真的有啊——】 秋瑜温顺地接受对方的抚摸，眼底却浮出一丝失落。 反正，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过，假如真的有天使，她一定会保佑你的。”薛世衍忽然说。 秋瑜一下子抬起头来。 眼神讶异。 “为什么？” “因为你可爱呀。” “……哥哥！” 秋瑜鼓起了嘴吧，但心中却暖洋洋的。 由于被停课一周，薛世衍有大量时间来陪伴秋瑜。两人有时聊天，有时玩扑克牌，在病房里待了三天之后，秋瑜终于是腻味了，想让薛世衍带自己出去走走。 “你现在……能出去吗？” “……没问题的。” 若只是紧张恐惧之下晕过去这件事，秋瑜早就可以出院了。但在那样的刺激下，刚刚有所好转的男性恐惧症再次复发，一开始神智未清时，秋瑜甚至对薛世衍惊恐的大叫。 所以薛世衍才担心出去会不会又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在秋瑜的一再坚持下，他只能无奈答应。 搀扶着秋瑜在医院下面转了一圈，秋瑜虽有些紧张却没有太过激的反应，让薛世衍放心不少。走累了，他们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啊，里面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难受死了。” “那你就快点儿康复，就不用再闻那个味道了。” “是吗？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哦！” 秋瑜说着想撸起自己袖子，但半晌后又害羞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也要等闫医生说可以才可以。” ——闫岚，秋瑜的心理医生，过去薛世衍跟踪秋瑜时，和那个人见过。 “不如咱们这就去找她吧！让她给我开个出院证明。” 秋瑜心血来潮地说。 “别胡闹。” “才没有胡闹，我真的已经好了！” “呵呵，前几天是谁被我吓到了来着？” “唔……那是我还没睡醒，不算！不信你看，”秋瑜一把握住薛世衍的手，“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怕！” “其他男生呢？” “哥！” 秋瑜气鼓鼓的，“就算是普通女孩子，也不会随随便便和陌生男生握手的！” 薛世衍不为所动。 让秋瑜气得牙痒痒。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去找闫岚。 第3章 舆论风暴（四） ============================== 七、愿望 秋瑜只有在薛世衍在时才能表现得如此“正常”。 一旦薛世衍离开，仿佛隔绝外界的安全罩也跟着离开了，刹那间无数险恶的窃窃私语涌入耳中，目之所及全是一张张冷笑嘲讽的面孔。 秋瑜甚至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过去那阴森恐怖的小巷，倾斜的天空下，只有一步步走进的恶鬼。 那只恶鬼是她终生的梦魇，即使面容模糊，记忆中粗重的喘息和狰狞的笑容永远无法抹去。 只有当薛世衍来到这边，仿佛天堂也近在眼前了，所有的恐惧与害怕顿时烟消云散，灰暗的天空也被光芒划破。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秋瑜一遍又一遍回想着和薛世衍的经历。他们到游乐园玩耍、在深山中探索，还在海边嬉戏。 这些或快乐、或不快乐的记忆支撑着秋瑜，让她足以抵御黑暗的侵蚀，哪怕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只要还有这些记忆在，她就并不孤单。 因为秋瑜知道，只要坚持到天亮，薛世衍就会过来了。 那时，阳光肯定很明媚。 作为母亲的秋瑾很担忧秋瑜的精神状况，但秋瑜反对母亲将这些告诉薛世衍。她不想让薛世衍担心，希望自己在对方眼中永远是健康快乐的样子。 【不能，再依靠他了……】 她要独自面对这些恐惧，并战胜它们。 过去秋瑜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最终还是没有摆脱对薛世衍的依赖。这种基于“天使姐姐”的信任让她不知不觉沉迷其中，仿佛染上毒瘾的瘾君子，又或是寄生在树上的槲木，无法独自生存。 但现在秋瑜下定决心，该是长大的时候了。 由于害怕黑暗中藏着的“某些东西”，秋瑜每天都是窗外的天空微微泛亮才睡下。到早上八九点薛世衍来的时候，她又会本能的醒过来，微笑着向对方说“早上好”。 睡眠不足让秋瑜在与薛世衍的互动中时常犯困，她努力忍着让自己不要睡着，因为在薛世衍身边她肯定会睡的很踏实，再醒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上次出了病房之后，两人就时常会出去走动，偶尔秋瑜也会坚持不住睡着，这时薛世衍就会让她枕在自己大腿上，看着她恬静的睡脸。 除了薛世衍之外，秋瑜的班主任还组织了同学过来探望她，说了些祝福的话。另外，校方领导也来过，一起来的还有佘幼薇。 等领导们走后，佘幼薇不客气地搬了张椅子过来，将一盒跳棋摆到病床的桌上： “益智游戏，多玩玩没有坏处。” “你不上班吗？”看着拆盒子的佘幼薇，薛世衍很是好奇地问。 但佘幼薇的回答很霸气： “我老爸是校长。” 秋瑜扑哧一声就笑了，弄的薛世衍挺尴尬的。 “开个玩笑啦，”佘幼薇又说，“我可是正经应聘进来的，没走后门。之所以来这里陪你们呢，主要是咱们认识，说话方便，老头子……哦不，是校长就委派了我这个任务。” “问个问题。” 薛世衍举手。 佘幼薇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这盒跳棋不便宜吧，”他看着被拆下的精美包装，“报销吗？” “……啧，你小子看不起我？” “不是，单纯好奇问问。” 薛世衍故作正经地说。 拆盒子的动作迟疑了一会儿，半晌佘幼薇才冷哼一声：“公家的钱，咋样？不爽么？不爽不要玩！” 薛世衍当然不会说不爽，他只是想逗一逗这个女校医。 跳棋最多可以六个人同时玩，三个人玩绰绰有余。佘幼薇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圈，顿时伸了个懒腰，凸出了一下自己的身材，便懒洋洋说： “这玩也玩了，差不多就这样吧，我先回宿舍睡觉了。” “你这才玩了一局吧？” “怎么，舍不得我呀？”佘幼薇对薛世衍抛了个媚眼，一点儿没有大人样子，“但没用！今天这么好的天气，当然是要来睡午觉了。” “不愧是你，偷懒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对啊，不然你咬我？” 佘幼薇皱了皱鼻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她被老爸叫来陪秋瑜，批的是一天的假，这倒好，还没半个小时呢就想溜了。 “不过呢，你要是舍不得我，可以跟我回去一起睡呀，反正我家蛮大的。就是不知道秋瑜小朋友会不会生气。” 佘幼薇调侃。 “……你能有点大人的样子么？” “嘁，真没有幽默感。” 佘幼薇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那就这样吧，我先拜拜了。这盘棋就留在这里，反正不是花我钱买的。” 她走后，秋瑜拿起棋盘中的一颗弹珠，问薛世衍： “你玩过‘打弹珠’吗？” “打弹珠”应该是很多人童年的回忆，几个小伙伴聚集起来，在泥地上挖一个小小的、刚好能容纳一颗弹珠进去的洞；在未进洞之前，弹珠可以互相碰撞阻碍对手，如果自己的弹珠进洞了，再击中其他弹珠就算胜利，可以将被击中的弹珠收入囊中。 薛世衍小时候也玩过这个游戏，那时谁拥有最多、最漂亮的弹珠，就会被其他人投以羡慕的眼光。 而这个游戏的胜利者往往就是夏果。 就连薛世衍都被她赢走过很多珍藏的稀有弹珠。 看着回忆起什么的薛世衍，秋瑜羡慕地说： “我没有玩过。” 秋瑜小时候居住的地方没有几个孩子，后来遇到那样的事，更不与人交流了。记得当初住院的时候，她听到窗外有小孩嬉闹的声音，走到床边向外看，就看到几个穿着病服的孩子在玩打弹珠的游戏。 她趴在窗边静静看着，等对方发现时，又害怕地躲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要来一起玩吗？” “没人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肯定有！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呢！” 小孩们在窗外说话。 秋瑜害怕其中的几个男生，心中羡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那几个孩子见没人回答，又跑回去玩了，秋瑜过了好久才胆怯的从窗边探出个头来，继续看他们玩。 一来二去，那群孩子们知道了住院部二楼那个一直趴在窗边的女孩。他们也上来找过秋瑜，但被护士拦住了，不许他们进去。 秋瑜躲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声音，眼眶渐渐湿润。 她也想正常的和同龄人玩耍。 “我们来玩弹珠吧？” 秋瑜跃跃欲试。 八、打弹珠 秋瑜以前在这里住院时，住院部的院子里有一块泥地，孩子们就是在上面玩弹珠的。后来块泥地被铺平了，盖上了地砖，整洁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乐趣。 薛世衍牵着秋瑜的手下来，在院子附近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唯一能挖小洞的区域只有花坛。 但显然，花坛是不允许随便上去的。 “不见了啊……” 秋瑜叹息。 记忆中那群孩子玩耍的场所，已经见不到了。 她倒也不气馁，乐观地说没有小洞也可以玩，就当是保龄球一类的游戏了。 “我们就比谁击中的次数多吧？” 掏出一把彩色弹珠，在地上摆了个倒三角，又在距离三四米远的地方用弹珠划出一道长线，当做弹射点。 做完这些，秋瑜拍拍手站起来，对薛世衍挥了挥拳头： “我可不会输哦！” 每人开始有一次弹弹珠的机会，如果击中其他弹珠，就可以再得到一次机会，以此类推，直到弹不到弹珠为止。 游戏规则很简单，也很简陋，但对于两人来说却也是足够了。 ——秋瑜只是想弥补一下童年的遗憾，而薛世衍只要前者开心就好。 首先开始玩的是秋瑜，她蹲在白线内，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了三米开完的倒三角弹珠堆，屈指将手中的弹珠弹射了出去。 嗖的一下，这颗翠绿的弹珠在地上滚出一道弧线，完美避开了倒三角的弹珠堆。 秋瑜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开，开玩笑的吧！” 她本以为要击中一开始的倒三角弹珠堆是很简单的事，却没料到开场就失败了。 这让自信满满的她大受打击。 薛世衍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 “嘿嘿，是时候让你见识真正的技术了！” 秋瑜抿着唇，很紧张地盯着他，默默祈祷不要打中、不要打中。 果然，薛世衍也没有打中。 “哈——？？？” 同样自信满满的薛世衍长大了嘴巴。 “这肯定是地面有问题！” “你不是让我见识‘真正的技术’吗？” “啧……让我再来一次，这次我认真了！” “抱歉，现在该我了哦？” 秋瑜小跑着把自己的弹珠捡回来，再次蹲在了白线内。 这次她终于击中了。 受到弹珠的冲击力，倒三角形的弹珠堆顿时散作一团，秋瑜在薛世衍不甘的眼神中昂头阔步走过去，捡起自己的弹珠，再次瞄准下一个目标。 就这样，秋瑜直到第八次，才结束了自己的回合。 “怎么样？”她挺直了胸膛，骄傲得像是开屏的孔雀。 “别得意，我这回合还没有开始呢！” “哼哼~” 秋瑜很开心，哼着歌将散开的弹珠们一个个捡起来，重新摆成了倒三角的模样，就等薛世衍的表演了。 薛世衍屏息凝神，誓要一举逆转颓败的形式。 然而这次他虽说开局顺利，却在第六次的时候失败了。 “这，这个……我手滑了！因为太紧张，所以手指上都是汗……” “总是找借口可是长不大的哦，哥~哥~” 秋瑜笑着摇了摇手指。 被自己妹妹教育，这让薛世衍的心情更加郁闷。 “再来！”他说。 “哼，来就来！” 秋瑜爽快应战。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只因一个小小的胜利就欢呼雀跃，又因比对方少击中一次就垂头丧气，仿佛变成了两个长不到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秋瑜下意识抬起头，望向自己曾待过的那个病房，意外发现窗边趴着几个孩子，看着这边。 一刹那，时空倒置的错觉充斥着脑海，她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只不过这次，她是站在外面的人。 身边也多了一个人。 秋瑜怔了征，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容，向趴在窗边的那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那群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消失在了窗边。 “怎么了？”薛世衍问。 他顺着秋瑜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扇敞开的窗户。 秋瑜收回了视线。 轻声说： “没什么……” 没过多久，一群小孩从住院部的大门口跑了过来。 “大姐姐！大哥哥！可以让我们也玩玩吗？” “当然可以啊。” 秋瑜温柔地说。 这样的表情，还是薛世衍第一次见到。 慈祥中，又有一丝欣慰。 新加入的小孩有三个，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大概都十岁左右。秋瑜将小女生拉到自己身边，又让那两个小男生跟薛世衍一组，重新制定游戏规则来玩男女对抗。 “双方各自以这两条线为界，中间区域是战斗场所。击中非玩家弹珠，每一颗得一分，被击中就淘汰出局。任何一方先得到10分或是全军覆没，就游戏结束。” 秋瑜在距离之前那条白痕两米之外又划了一条，并在中间区域摆了6颗弹珠，依旧呈倒三角形。 “没有问题吧？” “没有！” 三个孩子们大声回答。 之后他们又相互看了眼，其中一个男生拍拍胸脯对女生说：“小柔你看好了，我一定会赢的！” “喂！”另一个男生说，“小柔现在是我们的敌人啊！你这是在挑衅吗？” “欸？我的敌人不是你吗？”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规则啊笨蛋！” “扑哧——” 两个男生的对话，把叫小柔的小女生给逗乐了。 “小柔，你笑的样子真好看！” 第一个男生傻笑着挠头。 小柔羞红了脸，躲在了秋瑜背后。 第二个男生实在看不下去队友的蠢样子了，对薛世衍说：“大哥哥，我们别要这个蠢货了！有他在咱们肯定会输的。” “李炳！你说谁蠢呢！” “除了你还有谁？” “你，你凭什么说我蠢？小柔笑的样子本来就很好看嘛，难道你认为不好看吗？” 第一个男生的这句话把第二个男生问住了。 他当然也觉得小柔笑起来的确很好看，但这和玩游戏有什么关系？ 见对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第一个男生自以为自己得到了胜利，很得意地说： “哼，说不出来了吧？我才不稀罕和你一个队了，不要我正好，我要和小柔一个队！” “你想得美！” 第二个男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咋，你刚才说不要我，现在又反悔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一次把话说清，别人又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第一个男生念经似的说，“想要别人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把话说明白嘛，不然别人猜错了，你又说人家笨，这不是欺负人吗？你说对吧，小柔？” 小柔看着两个男生拌嘴只是一个劲咯咯直笑，什么也不说。 第一个男生见她笑得愈发开心，又更加得意了： “你看看，小柔也在笑你呢，你就不能每次把话说明白吗？” “小柔明明是在笑你吧，你是唐僧转世吗！” 第二个男生气得直跺脚。 “所以，你刚才那句话是啥意思？到底要不要和我一个队啊？” “闭嘴吧你！” 不止是小柔，连秋瑜和薛世衍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两个小男生很有趣。 第4章 住院的女孩（一） ================================ 一、想出去 除开陪伴秋瑜的时间，薛世衍一般是和夏果度过的。 海蓝中学虽然禁止学生在外打工，但管得并不严格，通常只要不是在上学日，哪怕发现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那三个女生曝光了薛世衍两人在女仆咖啡厅的照片，其实硬拗说是穿着玩玩也不是不行，反正那个店长和夏果很熟，学校又不可能真的像警察一样调查店里的用工情况。 ——毕竟法律也只禁止聘用未满16岁的青少年。 校方之所以做出“停课一周”的处罚，更多的还是想让薛世衍离开一段时间，让舆论的热度降下来。 换句话说，是因为薛世衍的关系，才导致夏果也被停课。 因为两人在女仆咖啡厅的照片都被曝光了，如果只处罚薛世衍的话，说不过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再说了，我正想好好思考一下新的作品呢。” 夏果倒是表现得很豁达。 她成绩一向很好，年级第一的位置已经坐很久了，从没遇到过像样的挑战，以至于在同年级学生的心目中，“夏果”这个名字就等同于“年级第一”。 用她自己的话说，即便是现在参加高考也没有问题。 “不过我走了，你可咋办呢？” 夏果曾这样半调侃地说。 她只是不想轻易的舍弃和薛世衍的中学时光。 【而且我本来年龄就比他大一些，再跳级的话，不就成‘学姐’了吗？】 每个女生都对年龄相关的事情特别在意，夏果也不例外，她不想让自己表现的比薛世衍年长。 所以即使有能力立即参加高考，她也从未在心里想过这件事。 薛世衍陪伴夏果的时间并不多，也就每天早上在楼下碰面，再一起到医院去。秋瑜住院这段时间，秋阿姨每晚都陪着她，所以没办法再做早餐了，早餐的事就由夏果主动承担了过来。 她专门去买了营养早餐一类的书籍，自己琢磨着做，倒也像模像样——失败的次数就不必说了。 秋瑾向来喜欢夏果，直说不必麻烦了，医院附近就有早餐店。但夏果坚持要做，她说外面的东西多不干净呀，还是自己做的放心。 “我没记错的话，你向来就是能在外面吃就在外面吃的类型吧？” 薛世衍吐槽，被夏果狠狠拧了下胳膊上的肉。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秋瑾对两个孩子的打闹笑呵呵的，还说夏果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学习又好又会做菜，将来谁娶了她肯定有福气。 直把夏果夸的脸蛋红扑扑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夏果一般不会在病房待太长时间，把时间都留给了薛世衍和秋瑜。她是知道秋瑜喜欢薛世衍的，但同时她也明白两人没有可能，自己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嫉妒心。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世衍多陪陪她吧。】 她现在无论是心态还是行动，都渐渐以“薛世衍女朋友”的身份转变，看秋瑜的目光也愈发和蔼。 晚上薛世衍多待了一会儿，因为今晚秋瑾夜班，要先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能过来陪秋瑜。两人在病房里玩佘幼薇留下的跳棋，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了，秋瑜忽然精神奕奕地说： “咱们出去吧？” “出去？” 薛世衍心想吃晚饭之前不是才在院子里和那三个小家伙玩了许久么，怎么又要出去了？ “外面这么黑，弹珠一下子就找不到了。” “没说弹珠的事呢。” “不是弹珠？那你出去干什么？” “我肚子饿了！” 秋瑜理直气壮地说。 “等等——”薛世衍意识到哪里不对，“你的意思是，出医院？” “对呀！” “不行！” 薛世衍坚决反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秋瑜抿着嘴巴，眼睛从下往上瞪着他。 “你瞪我也没用，说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我饿了！” “才刚吃完晚饭，你有那么快饿吗？” “哼……不信你把耳朵凑过来，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薛世衍不信她这套鬼话，也没有把耳朵凑上去。 秋瑜见薛世衍态度坚持，不由皱了眉头，又语气放软说：“哥——这几天医院的饭菜太难吃了，跟没放盐似的，我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你就带我出去吃点儿好东西嘛！” 说着还双手合十，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 “求求你啦，哥哥——” “……真的想吃？” “嗯嗯！” 秋瑜点头如捣蒜。 “那行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 薛世衍刚要起身，就被秋瑜抓住了手。回过头，这小丫头片子嘟着嘴，委屈地问： “你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这是医院，又不是魔窟，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 薛世衍心中好笑，揉了揉秋瑜的脑袋，“你到底想不想吃啊？不吃就算了。” “想吃啊！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 秋瑜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 但薛世衍以为她是在找借口，便摇头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一个人待在这里，那也好办，你想吃什么，我点个外卖就行了。” 他心想这下总没有理由出去了吧？ 然而秋瑜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只见她挑剔地砸吧砸吧嘴，很是嫌弃地说：“外卖能好吃吗？等做好再送过来，都不热乎了，这医院又没有微波炉……” “我的大小姐，你到底想咋样？” 薛世衍叹息说。 “咱们一起出去吧！” 秋瑜再次回到原点。 两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大眼瞪小眼，都无法让对方改变心意。半晌过后，薛世衍问： “你跟我说实话，你出去想做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啊，想吃点儿新鲜的东西……”秋瑜说着说着，又装作无意地说，“当然咯，也顺便出去透透气，总是待在医院里，没病也生出病来了。” 听她这样说，薛世衍认真想了想。 “也行，但是得先问过秋阿姨才行。” “欸——？” “别叫，再叫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秋瑜鼓着嘴巴，埋怨薛世衍是老古板，一点儿不通人情。 没理生着闷气的秋瑜，薛世衍到值班室找了秋瑾说明情况。他本以为秋瑾不会同意，却不想秋瑾只是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了。 “秋阿姨，你真答应了？” “我还骗你不成？”秋瑾笑着说。 薛世衍微微蹙眉： “可是，她现在还在住院阶段……” “没事的，那丫头不是身上有什么问题，最主要是精神上的，”秋瑾解释说，“闫医生之所以让她住院观察，也是想让她多接触些外人，别整天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现在她既然主动要求出去，这是好事。” 说着，秋瑾又叮嘱一句： “不过你得注意一点，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以免对她造成什么刺激。” “嗯……那好吧。” 薛世衍点头。 等他回到病房，秋瑜还气鼓鼓的呢，别过头去不理自己。暗自笑了笑，薛世衍把秋阿姨同意的事情告诉她，果不其然，这丫头立马就精神了起来。 “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最好了！” “喂喂……难道你不感谢我吗？” 薛世衍指了指自己鼻子。 秋瑜对他做了个鬼脸： “才不感谢你呢，你是打小报告的坏哥哥！” “咦？！” “哈哈哈——” 见到薛世衍吃瘪的样子，秋瑜畅快地笑了出来。 二、选择 “你想吃什么？” “烧烤！” “不行，太不卫生了。” “那就豆花！” “这时候去哪里找卖豆花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吃什么？” “嗯……肯德基？” “我要吃有味道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想把我耳朵震聋吗！” “哼！” 出了住院部大楼后，薛世衍从车库里把自己的自行车拖出来，让秋瑜坐到后座上去。 “你什么时候买了辆自行车？”秋瑜好奇地问。 “这是借的，每天来来回回往医院跑，多花钱啊？还不如骑车过来，省钱又锻炼身体。” 薛世衍坐上去蹬开停车架，把脸转向后面： “坐好了吗？” “嗯。” 秋瑜点点头，又轻轻搂住了薛世衍的腰。 自行车载着两人朝医院外面驶去，秋瑜仰起头，看着薛世衍的后脑勺，又问： “是夏……夏果姐姐的车吗？” “不是。” “欸？不是夏果姐姐的，哪是谁的？” “……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我除了夏果就没其他朋友了？” “不是吗？” 秋瑜歪了歪脑袋。 薛世衍一边蹬着自行车的踏板，一边说： “我可是有很多朋友的，借个自行车什么的还不是轻轻松松？” “哦，那你除了夏果姐姐外，还有哪些朋友？” “……嗯，这个嘛……比如严立文啊！之类的……” “哦，看来这辆车是严立文哥哥的了。” 秋瑜心中了然。 被说中事实的薛世衍无言以对，只能闷着头猛踩踏板。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说： “我真的有很多朋友……” “是吗？都有谁？” “这个，那个……人数太多，容我想想……” “哥，实在没有就不必勉强自己了。” 秋瑜拍了拍他后背。 但这让薛世衍更受打击了。 他一向自认为自己是现充，和那些宅男不一样，但关键时刻，却没有几个能说得出口的朋友。 【难道，我其实是宅男？】 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是宅男呢？ 急于证明自己的薛世衍左思右想，开口说：“嗯……对！还有沈萌春，她也是我朋友！还有还有，你以前那个同学，叫符珍妮的，她……大概也算是我朋友。另外，我们班的班长也是我朋友，还有个叫程然的女生，同样是我朋友！这还不算什么，夏果的……” “停停停——” 秋瑜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皱眉问，“哥，你说的这些都是女生吧？” “女，女生怎么了，女生就不能当朋友吗？” “可是，除了严立文哥哥外，其他朋友全是女生……无论怎么想这都很奇怪吧！” 秋瑜眉头越皱越深，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怀疑： “哥……你找人看过面相么？” “面相？” 薛世衍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懂？” “不懂。” “哼，你命犯桃花呗！” 说着，大拇指和食指在薛世衍腰上狠狠拧了一圈，疼的薛世衍差点儿把自行车开到机动车道上。 “你干嘛啊？”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也会这一招了？难道是跟夏果学的？】 秋瑜翻了个白眼： “给你个教训，让你不要随随便便招惹女生！” “我哪有招惹？” “没有招惹都这么多女生围过来了，招惹了还得了？” “你讲不讲道理……” 一路有惊无险到了医院附近的小吃一条街，等下车的时候，薛世衍腰上青一块紫一块，可谓是五彩缤纷。 秋瑜兴致勃勃跳下车，又双手背在身后歪头问： “不是说不卫生么？” “反正你就是想吃这些东西吧？”薛世衍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再说了，不是有句俗语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穷讲究那么多干嘛。” 秋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不错，很有觉悟嘛。” 这条街上开满了各种餐馆，路边还有小摊，从水饺到炒饭、再到面条，应有尽有。秋瑜走在薛世衍身边，把鼻子抬得高高的，寻找着心仪的食物。 “找到想吃的了吗？” “果然……还是想吃烧烤！” “行吧，但不能多吃！” “耶！” 她开心地蹦了起来。 看到秋瑜兴高采烈的样子，推着自行车走在后面的薛世衍满怀感慨。他仿佛又看见了第一次在公园里遇见的那个“男孩”——小小的个子，穿着黑色连帽衫，眼神桀骜不驯。 过去的秋瑜是冰冷的，像零下三五度往头上泼一盆冷水，冻的人浑身发麻。只有在自己女装时，这个冷冷的女孩才会绽放纯真的笑容，一如活泼的孩子，天真中带着一丝狡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秋瑜渐渐改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也学会了微笑。 但最大的改变是这次，晕倒过后，秋瑜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只经历了短暂的消沉便振作起来，开朗的笑容更甚以往。 仿佛涅槃重生的凤凰，在打击之后愈发坚强。 薛世衍想自己或许真的是过度操心了，秋瑜有能力自己照顾好自己，也拥有面对险恶的勇气。 只是…… 他又想到了开学前夕，在游乐园的那个吻，以及悲伤的哭诉。 因为那个吻，他迫不及待地向夏果表白，然后闭上双眼，遮住耳朵，故意躲避着秋瑜。 老实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论是回应还是不回应，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在强行理性的判断下，似乎也只有无视更好一些。 【我真是个人渣……】 不想伤害任何人，却反而可能把所有人都伤害了。 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薛世衍知道，但当自己亲自面临选择时，才知道做出决定有多艰难。 或许，可以问问本心。 他问自己，到底喜欢的是谁？ 是夏果吗？毫无疑问，薛世衍是喜欢夏果的，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失去任何一人都无法想象将是怎样的场景。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份近乎家人般的情感，让彼此都裹足不前，难以认定自己的心意，究竟是将对方当做家人、还是恋人？ 所以夏果才从不提“喜欢”两个字，直到一年前的圣诞夜，情难自已； 所以薛世衍才会在初见黎冬瑶时被对方遗世而独立的绝代风华所吸引，心跳像火车一样，真切感觉到了“喜欢”这两个字的意义。 那么他喜欢秋瑜吗？ 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作弄，秋瑜带给薛世衍的难堪远比夏果更加深刻。他过去很难理解这个女生在想什么，现在也了解不多，在薛世衍眼中，秋瑜有种谜一样的气场，仿佛藏身于迷雾中，看不真切。 时而冷漠、时而狡猾、时而脆弱；时而喜悦、时而悲伤、时而茫然。秋瑜戴着太多太多的面具，每一副面具都那样的虚假，又那样的真实，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到底是假。在追寻真与假的过程中，薛世衍或许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将这个孤单又伤感的女孩子刻在了心里。 他直到现在都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秋瑜看自己的眼神，总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那眼神中蕴含的喜悦与怀念，仿佛两人早就认识，现在不过是久别重逢。但薛世衍翻遍记忆，也不曾记得与秋瑜有过什么交集。 两人过去的人生如同平行的线，若没有各自父母的结合，本不该相遇的。 那么——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让秋瑜产生了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事情？ 【大概是将自己当做别人的替代？】 薛世衍也这样想过。 他最初怀疑是自己无意中与过去的秋瑜有过短暂的交流，但若只是短暂又平平无奇的交流，秋瑜怎么可能记到现在？ 所以，大概是类似的人吧。 那是个对秋瑜来说很重要的人，因为自己和他很相似，所以才移情到自己身上。 之所以会告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薛世衍没有问秋瑜。 他隐隐中有种预感，如果将真相上面的纱布掀开，那么将发生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 他没有这个勇气。 …… 第4章 住院的女孩（二） ================================ 三、我可以 秋瑜选了一家相对比较冷清的烧烤摊，自顾自地就去挑选食物了。 薛世衍将自行车在一旁停好，也走了过去。 两人挑了些荤素适当的烤串，交给烤摊老板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下满意了？” “嗯！” 不一会儿烤串上来了，早已受够医院食物的秋瑜丝毫不顾及形象，抓起一只鸡腿就狼吞虎咽，直把旁边的薛世衍看楞了。 他喃喃自语说： “医院的东西有那么难吃么，都把你逼成这样了……” “唔唔！啊唔唔，唔唔啊唔唔！” “……吃完再说话，没人跟你抢。” 薛世衍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满嘴的油渍。秋瑜包着口鸡肉，细嚼慢咽，乖乖让薛世衍给自己擦嘴巴。 把鸡肉咽下肚后，秋瑜眼眶泛红，也不知是被辣的还是好吃到哭了： “以前我住院的时候就一直吃医院的东西，早就吃得想吐了，现在又回到那个地方，过去的阴影一下子回忆起来，别提多恶心了！” “你以前也是住这家病院吗？” “是啊，我妈妈就在这里上班嘛……” 说着说着，秋瑜停下了撕扯鸡腿肉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眼脸色如常的薛世衍，这才松了口气说： “总之，我现在闻到医院里那饭菜的味道就想吐！” “有这么夸张么？” 薛世衍这几天也是在医院里吃的，虽然味道的确说不上好吃，但也没有到难吃的程度。想想，这大概是秋瑜的心理在作怪，单纯是排斥医院罢了。 “只有事实，绝无夸张！” 秋瑜一脸严肃地说。 薛世衍大概也从这语气中得知她是有多讨厌住院了。 吃完了烧烤，秋瑜又拉着薛世衍去寻找其他好吃的。她就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看什么都新鲜，吃什么都好吃，不一会儿手里就捧了一大堆小吃零食，诸如春卷、煎饺、凉面饼子之类的。 一边吃一边逛，颇有一种动画里逛庙会的感觉，但他们身上并没有日本的浴衣，夜空之上也没有绽放漂亮的烟花。 即使如此，秋瑜也十分开心，很快小肚子就胀鼓鼓的了。 “哥——” 秋瑜转过头来，嘴里还叼着一支烤鱿鱼须，泪眼汪汪。 薛世衍下意识做出掏钱的动作。 “不，不是啦！”秋瑜按住他的手，眼神飘忽，“我——吃不下了。” “……哈？” “我也不想的……” “……” 看着秋瑜怀里还摆着的一大堆各类小吃，薛世衍上前一步，捏住她的脸： “吃下去。” “呜呜呜——哥哥，我吃不下了啦……” “吃！下！去！” “魔鬼！” “这花的都是我的钱啊，你才是魔鬼吧！” 和夏果一起去女仆咖啡厅打工攒下来的钱，就在刚才那短短半个小时内，被秋瑜花掉了一大半。 结果现在才来说吃不下？ 薛世衍露出“狰狞”的笑容： “刚才是谁见一个买一个的？是谁说不买就哭的？又是谁说绝对会吃下去，吃不下去是小狗的？” 【那可是我女装赚来的钱啊！】 “汪汪！”秋瑜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 这让薛世衍瞬间没脾气了。 “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 “都是哥哥教的好！” 秋瑜“讨好”的笑。 薛世衍气不过，将她这张可恶的脸蛋搓成一团。 既然不想再吃，那么两人继续逛下去也没意义了，薛世衍拍了拍自行车后座，让秋瑜上来，接着朝小吃街外面驶去。 “哥，你生气了吗？”身后的秋瑜嗫嚅说。 “没有！” “呜——你明明生气了。” “好吧，我生气了。” “……那我把这些好吃的送给你，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那是我花钱买的！” 被薛世衍大吼了一声，秋瑜吓得缩了缩脖子。 但嘴角却扬起了开心的浅笑。 她从未像这一刻如此的接近薛世衍，即便是兄妹间的“吵架”，也是变成一件快乐的事情。 “哥，这不是回医院的路吧？” “你还想把这些东西带到医院去吗？秋阿姨看到不得骂死我们？” “那……刚才不是路过了一个垃圾桶吗？丢那里不就行了。” “……不，我要全部吃掉！” 薛世衍一边踩着自行车，一边坚定地说。 这可是自己用自己打工赚来的工资买的，扔掉的话他心里会淌血。 自行车离开街道，驶入一个河岸处。从车上下来，两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坐下，分配着各自的任务。 “这些你的，这些我的，不吃完不许回去。” 薛世衍将四分之一的小吃给了秋瑜，剩下的留给自己。 秋瑜苦着脸，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冲动，买了这么多东西。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为什么选这么个冷清的地方？” “不然你想在大街上吃吗？咱们一人捧着一堆小吃咔滋咔滋的，多丢人啊……” “那待在小吃街吃完不就好了吗？反正那里都是在吃东西的。” 薛世衍不会说他是害怕秋瑜忽然又心血来潮点更多吃不完的东西，那就是真的要逼他哭出来了。 秋季的风透着丝丝凉意，兄妹俩坐在河岸的草地上，借着身后微弱的路灯，分享着冲动下的产物。 咬下一块酱鸡翅，薛世衍问： “说起来，是因为忙于吃东西的缘故吗？你都没有对小吃街的陌生人起反应。” 【那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啊。】 秋瑜心想，嘴上却说： “我早就说过，我已经康复了！可你们就是不信，哼！” “嗯——我看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让闫医生再给你检查检查。” “还有什么好检查的呀。我感觉自己现在棒极了！” “这也是为你好，谨慎一些没有坏处。” “啧——随便你们吧。” 秋瑜艰难地将最后几块臭豆腐塞进嘴里，捏住鼻子使劲儿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咽入肚中。 她解脱般松了口气，又扭头看向旁边的薛世衍。 薛世衍手中还剩一大盒炒饭和两根脆皮肠。 “要不……你分我一些？” “还是我来吧，我看你刚才都快吐出来了。” 薛世衍说着，又往嘴里扒了一口炒饭。 毕竟不久之前才刚吃过晚饭，他此刻也只是机械似的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薛世衍被炒饭呛了一口，拼命捶胸。秋瑜帮他拍了拍后背，发现身边没有水，就自告奋勇说去买水。 “等我，很快就回来的！” “你……咳咳！” 秋瑜小跑着上了河岸，看着街道上昏暗清冷的环境，刚才那个劲儿一下子就消失了。但她不能在这里打退堂鼓，不是说好了要独立面对吗？这就是个机会！ 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秋瑜一咬牙一跺脚，就往灯光明亮的远处跑去。 因为缺乏锻炼，她跑了一会儿就累了，然而身边失去了薛世衍，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感又接踵而来。秋瑜不敢停下来，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拽入身后的黑暗中。 啪嗒——啪嗒—— 身后似乎响起了不快不慢的脚步声，优哉游哉，如同戏耍着猎物的老猎人。 秋瑜头一低，顾不上酸痛的双腿，再次加速。 好不容易来到明亮的地段，她只觉浑身跟散架了似的，累得前胸贴着后背。四处张望一圈，找到营业中的便利店，秋瑜抬步就过去。 途中，精神极度紧绷的她时刻与行人保持一米远的距离。 好在晚上人少，这倒没什么难度。 便利店的收营员是个男人，秋瑜低着头进来，拿了一瓶矿泉水就走到柜台，二话不说往上一扔，心脏扑通扑通跳。 “2块钱。” 付了钱，拿过矿泉水，秋瑜逃荒似的飞奔出便利店，额头手心早就浸满了汗水。 【但是，成功了！】 她独自一人，在夜晚的便利店里买到了矿泉水。 这个小小的进步让秋瑜欢呼雀跃，如同一场巨大的胜利。 【接下来，就是返程了……】 开心了短短几秒钟，她的心情再次凝重起来。 只是返程而已…… 和刚才没有区别…… 一定，可以的。 眼中闪过坚毅的光，秋瑜将矿泉水紧紧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离开明亮的地段，踏入重重黑暗之中—— 我可以的。 四、病情 “给，给！” 小跑着回到河岸上，秋瑜喘着气，将买来的矿泉水递给薛世衍。 此刻薛世衍已经把呛到喉咙的炒饭咽下去了，但他还是向秋瑜道谢，夸她了不起。 秋瑜露出腼腆的笑容。 事实上，刚才秋瑜去买矿泉水时，薛世衍就悄悄跟在后面。他一方面担心秋瑜出什么意外，另一方面也希望她能独自完成这项挑战，当对方跌跌撞撞地穿过黑暗笼罩的街道，进入便利店后，薛世衍竟觉得有些感动。 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这大概是他此生喝过最甜的矿泉水了。 秋瑜坐在薛世衍旁边，曲着腿，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喝了一口水，又继续消灭剩下的炒饭，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你在看什么？”薛世衍忽然转过头来。 秋瑜别过头，说没什么。 她略有些慌张地掏出手机，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可突然，她讶异地说： “欸——有流星雨？” “流星雨？” “嗯！” 秋瑜把网页浏览器上显示的新闻信息递给薛世衍看，上面果然提到今晚会有流星雨降落在地球上。 “不知道我们这里能不能看到呢？” 秋瑜喃喃自语，陡然，余光瞄到夜空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 她心中一震，倏地抬起头，可夜空中除了一轮月亮和稀疏的几颗星星，什么都没有。 “咦，出现了么？” 见到秋瑜刚才那样子，薛世衍也抬起头仰望星空。 但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概，是看错了吧。” 秋瑜说。 心中稍稍有些遗憾。 正当她揣回手机，想对身边的薛世衍说什么时，蓦地，又一束弧形的光从夜空飞速而过—— “流星！” 秋瑜尖叫起来。 薛世衍也看到了。 他们坐在河岸的草地上，仰着脖子。须臾之后，又有两三道细小的白光划过天际，消失在河对岸的地平线下。 “呜哇！好多流星啊！” 秋瑜激动地抱住了薛世衍，大喊大叫说。 或许是因为两人身处的这个地段没有什么光亮，因此他们能更清晰的看到夜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不多时，原本稀疏的流星渐渐增多，仿佛真正的大雨一般，又像是遥远太空中未知舰队的光束齐射，密密麻麻好不热闹。 然而这热闹中却没有喧嚣，连秋瑜也闭上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夜空中绽放的这场无声的“烟花盛会”。 薛世衍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回过神，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夏果发来的短信。 还没来得及看电话跟着响了，夏果压抑着雀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世衍世衍，你在哪里？快快快快，快看天上！有流星雨啊！好多好多！” “别激动，我看着呢。”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流星！简直和电影一样！太棒了！” “你在哪？” “我在家呢，家里的阳台上。不行，我得先许个愿！” 紧接着那边就没有声音了，八成是夏果正闭上眼睛许愿。 又过了一会儿，夏果有些犹豫的声音再次响起： “世衍，你说我许几个愿望比较好？” 薛世衍被她这小心翼翼的声音给逗笑了，说： “哦？你还想许很多愿望吗？” “那个，是不是有些贪心？可是，可是……俗话不是说看到流星就能许愿么，现在这么多流星，许三四五六个愿望什么的，也不算太过分吧？” “你许太多愿望，流星仙子会生气的哦？” “‘流星仙子’？那是什么鬼啦！” 夏果知道薛世衍在胡说八道，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一个在城市的东边，一个在城市的西边，隔着手机一同仰望星空。秋瑜转过头来，看了眼笑容满面的薛世衍，又把头别了过去。 到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夏果的声音忽然低沉，随后轻轻地说： “世衍，我喜欢你。” 不等对方回答，就害羞地挂断了。 看着显示着“通话中止”字样的手机屏幕，薛世衍微微有些发怔。 “哥。” “嗯？” 他看向秋瑜。 秋瑜脸色平静，忽然绽放笑容：“我们回去吧。” 她站起来，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将手伸向草地上的薛世衍。 无数流星从她身后的夜空中划过。 “好。” 薛世衍点头，握住了伸向自己的小手。 两人来到自行车旁，秋瑜侧坐在后座上，搂住薛世衍的腰。 流星雨还没有停歇。 下方的城市里，一辆自行车载着少男少女，从昏暗的地段驶向了前方明亮的区域…… …… 等秋瑜睡下后，薛世衍离开病房，和刚从值班室出来的秋阿姨谈了一会儿。 “没出什么事吧？” “她玩得很开心呢，我们还遇到一场流星雨。” “流星雨？” 秋瑾刚才一直在值班室忙着工作，没注意什么流星雨。 等薛世衍把刚才见到的流星雨简单描述了一下，她才觉得可惜。 “秋阿姨，我想问你个事……” 薛世衍踌躇地说。 秋瑾还在为没有看到流星雨而遗憾，闻言便说： “怎么了？” “是关于秋瑜的事。” “……你想问什么？” “秋瑜她，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健康吧？” 秋瑜买矿泉水的时候，薛世衍就悄悄守护在后面，自然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不自然的恐惧与渗出肌肤的紧张，和在他面前时的表现截然相反。 即使是当初秋瑜被沈萌春跟踪，拜托他偷偷跟在后面的时候，一个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的秋瑜也没有表现出刚才那样显而易见的惊悚感。 那种仿佛恐怖片中遇到鬼一样的反应，让薛世衍大为吃惊。 “……你还是注意到了啊。” 秋瑾叹了口气。 听她这个口气，薛世衍眉头深皱： “她的状态……很不好？” “不是很不好，是非常不好。”秋瑾说，“你可能不知道，自从在学校受到惊吓晕过去后，这几天她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直发抖到早上六七点才困得受不了睡下，像是在害怕什么。” 秋瑾一脸愁容。 每晚她都要握住秋瑜的手，才能稍稍消除对方那未知的恐惧。可即使如此，那只冰凉的小手也抖得厉害，像是从骨头里发出的震动，让人不安。 作为母亲，她不禁有些哽咽。 “只有你来了，她才能镇静下来，表现的像个普通人一样……可是我知道，她的病情比过去更严重了，简直就和……就和刚遇到那件事时一个样子。” 过去的秋瑜在初次遭遇打击后一度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看见谁都大喊大叫，将自己用被子紧紧裹着，不敢见除了秋瑾之外的第二个人，仿佛其他人都是怪物。 经过长时间的疏导，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却也像是死掉一样，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不想走出病房，将自己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安全感。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秋瑜突然说想要出去了，死水一潭的眼睛中也亮起了点点神采，让秋瑾喜不自胜。 “闫医生怎么说？” “只能尽可能让她保持愉快的心情，多接触一些人，然后顺其自然。” 这不是什么身体上的疾病，而是精神上的创伤。 心病，还需要心药医。 “她不让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你担心，唉……那孩子。” “我明白了。” 沉重的压力，落在了薛世衍心头。 他茫然了。 第4章 住院的女孩（三） ================================ 五、吃醋的女生 和秋阿姨谈过之后，薛世衍决定留下来守夜。 秋瑜对他去而复返的事情很吃惊，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根本没有睡着的事实。薛世衍没说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让她快些睡觉。 秋瑜看着床边的薛世衍，又扭头看向门口的母亲，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乖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从这晚开始，薛世衍就彻底待在医院了，为了让他晚上不要一直坐着这么辛苦，秋阿姨还特意去买了架陪护病人用的折叠床。 ——之前因为秋瑜一直睡不着，作为母亲的秋瑾也无法安心睡觉，所以没有准备陪护用的床。 有一次沈萌春偷偷来看秋瑜，被薛世衍在门口撞见了。薛世衍问她为什么不进去，这个小丫头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薛世衍猜测大概是之前这两人单独在病房里说了什么。 沈萌春央求薛世衍不要把自己来过这件事告诉秋瑜，表示自己只是想远远看秋瑜一眼，看到她平安无事，自己就安心了。 看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薛世衍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负罪感。 或许自己不答应徐婉蓉的请求、不对沈萌春说那样的话，就不会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吧。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 但徐婉蓉的担忧也没有错。 想来想去，错的或许是世界。 沈萌春躲在门口，看到秋瑜靠坐在床头一个人玩跳棋，露出放心的笑容。随后她又看到病床边有一架折叠床，便问： “秋妈妈晚上也陪着秋瑜同学吗？” “嗯，不过这两天换我了。” “咦？哥哥大人晚上也陪着秋瑜同学？” 沈萌春歪了歪头，然后又说，“唔——这样也好。” 过了一会儿，薛世衍陪她下楼。 途中沈萌春很关心地询问秋瑜的病情，又自言自语说：“看上去秋瑜同学很精神呢，想必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学校了吧。” 薛世衍响起秋阿姨对自己说的事，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但他并没有将之告诉给沈萌春，只是说医生叮嘱让秋瑜保持愉快的心情，多接触接触人。 “愉快的心情……么。” 沈萌春沉吟。 又过了几天，薛世衍的停课处罚到期了，他不得不回到学校。 之前秋瑜晕倒这件事闹得很大，为此校领导给各个年级的班主任开了会，要求严格整肃班级风纪，杜绝校园冷暴力的发生。所以当薛世衍返校后，几乎没人再当着他面谈论些女装之类的话题，甚至说到网络上相关的事都非常敏感，常常话讲到一半就忽然反应过来闭嘴，对薛世衍尴尬地笑笑。 当然，看不懂气氛的傻子不是没有，但只有极少的个例，这种人一般最后都会被严立文找去“单独谈话”。 就在这平常又不平常的校园日常中，海蓝中学创办70周年的校庆即将来临。 作为学生会的一员，夏果变得忙碌起来，时常过来找薛世衍倒苦水，说自己当初怎么就脑子瓦特参加什么学生会，这不是找罪受吗？后来实在太忙，她连倒苦水的功夫都没有了，整个脸苦哈哈的，回家洗完澡倒头就睡，连例行的与薛世衍的晚安电话都中断了。 两人很少再见面。 而再见到的时候，薛世衍在台上，动作尴尬；夏果在台下，眼神冷漠。 “世衍，冬瑶，这次咱们班就靠你们俩了啊！” 说这句话的是老班何老师，他自从上次的迎新晚会后就很欣赏薛世衍和黎冬瑶的组合，这次校庆就又准备让他们两个上场。 “看，这是我新写的本子，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薛世衍被赶鸭子上架，而负责审核高二各班级节目的学生会成员中，就有夏果。 看着准备表演相声的薛世衍，坐在夏果旁边的卷发女生小声说： “欸，这不是你那个弟弟吗？” 这个女生是苏玲，是夏果在学校里的好姐妹之一。她当初对薛世衍产生了兴趣，还想让夏果介绍介绍，但被夏果拒绝了，还明里暗里威胁了一下，让她不要打薛世衍的主意。 苏玲是海蓝中学出了名的交际花，长相甜美脑子聪明，有收集帅哥的癖好，把谈恋爱当做一种游戏。夏果之所以选择她作为自己朋友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可以作为自己的挡箭牌，将那些对自己有企图又自视甚高的男生转而介绍给苏玲，从而避免麻烦。 看了眼台上的薛世衍，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女生，苏玲转了转眼睛，浅浅一笑，在桌下用手肘碰了碰夏果：“哎，你弟弟的女朋友挺漂亮的嘛。” 夏果不为所动，淡淡的“哦”了一声。 苏玲瞧她这反应，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舒缓下来，露出会意的笑容——就是不知道这朵美丽的交际花又想到了什么。 表演结束后，夏果借口上厕所，出了会场就把薛世衍拉到一边，让他解释一下。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是都看到了？表演相声咯。” “怎么又是她？” 夏果知道去年的迎新晚会就是薛世衍和黎冬瑶的表演。 “我们班主任说效果很好，他很满意，所以继续发挥……我有什么办法。” “只是这样？” 夏果拧着眉头，眼神咄咄逼人。 自从和薛世衍正式交往，她对其他女生与薛世衍的接触更加敏感了。 宁可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薛世衍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多心了，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什么哥哥姐姐的，幼不幼稚！” 夏果脸一红甩开薛世衍的手，又板着脸说，“哼，你以前和那个女生告白过吧，谁知道你会不会还不死心……” 薛世衍过去向黎冬瑶告白的事夏果也知道，为此她还失落了好久，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后来薛世衍告白失败，夏果内心开心极了，表面却做出同情的样子。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提。” “怎么不能提？你被拒绝之后我还请你到外面去好好搓了一顿呢！” 夏果故意提到薛世衍被黎冬瑶拒绝的事，就是想提醒对方。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太心机了。 但作为薛世衍的女朋友，夏果必须时刻宣誓自己的主权。 尤其是对黎冬瑶这种威胁性极大的人。 “我怎么感觉你对黎冬瑶有很大偏见？” “有吗？没有吧。” “上次校运动会的时候也是……其实啊，你们……”说到这里，薛世衍停了下来。 他本来想说“你们是朋友”，但想到这样一说就暴露黎冬瑶的身份了，于是赶紧闭嘴。 这让夏果更加起疑： “我们？我和她怎么？” “咳，没什么。” 薛世衍左顾右盼，一副心虚的模样。 “……薛！世！衍！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绝对没有！” “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这个……咳，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这和我无关，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何老师的声音，薛世衍说： “我们班主任在叫我了，你先忙，我过去了。” “喂，等等！你给我说清楚！” 夏果想抓住薛世衍问个清楚，但对方这时候溜得贼快，让她气得狠狠跺脚。 【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六、怀疑 薛世衍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到医院去陪秋瑜，或许是看他太辛苦，秋瑜让他晚上不要过来了，双休日过来就行。 “你待在这我晚上都睡不着，尽听你磨牙的声音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 但薛世衍没有听她的话，依旧每天晚上过来，早上再去学校上课。 夏果也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不无忧虑地说： “你这样太折腾自己了吧？不是说小瑜的病情好转了么，你怎么晚上也过去了？” “比起这个，你怎么有功夫来找我？偷懒了吧。” 薛世衍打岔说。 被说中实情，夏果干咳一声，又瞪了他一眼：“咱们在说小瑜的事呢！怎么，你很希望我忙忙碌碌没时间管你吗？” 眼见夏果又要转变到“严厉女朋友”模式，薛世衍赶紧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结果没一会儿，夏果又提到了秋瑜： “小瑜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夏果是多聪明的人，从薛世衍无缘无故搬到医院过夜这件事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只是一直忍着，到现在才问出来。 眼见瞒不过，薛世衍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给了她。 “这样啊……” 夏果怔了征，喃喃自语。 她也没想到秋瑜的状况会演变到如此严重。 “既然如此，你就多抽空陪陪她吧。” 这个周末夏果本想约薛世衍出去玩个半天，毕竟秋瑜出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想到病床上那个女孩，她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另外还有一个事。”夏果说。 “什么？” “自从曝光你的那三个女生被揪出来后，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她捏着下巴，沉思说，“我觉得——秋瑜的事很可能和她们无关。” “……为什么？” “她们之所以曝光你是因为你们之间有过恩怨吧？她们发现你是男生，觉得被耍了，才做出这种事。但秋瑜和她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报复秋瑜？再者……她们又是从哪里知道秋瑜的真实性别的？” “或许是她们注意到了秋瑜是我家人，所以连带着一起报复了？至于性别是怎么发现的……” 想到这里，薛世衍也皱起眉头。 之前因为过于愤怒和担心秋瑜的精神状态，他忽略了这一点。 夏果分析说： “我们假设一下，她们在学校留意到了你，然后察觉到你就是女仆咖啡厅的那个女仆，于是不知怎么想的，就跟踪了放学回家的你。因为跟踪你，她们发现了与你一起回家的秋瑜，察觉到了你们是‘兄弟’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仅凭这些，她们怎么知道秋瑜是女生的？” 夏果说的不错。 秋瑜一般只有在家里才换上女装，少数几次女装出门，也是有薛世衍或李秋妤陪着。自从游乐园那个吻后，薛世衍刻意躲避着秋瑜，再也没有在周末陪她出门，所以那三个女生应该是不可能注意到才对。 “可是，她们承认了啊？”薛世衍又说。 “那是被逼着承认的，”夏果声音冷静，“你别忘了，在她们父母来之前这三个女生并不承认，直到那个叫陈霞的被打，再加上害怕你们报警，这才不得不承认。” 回忆起当时的状况，薛世衍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样。 “那么照你的意思，曝光秋瑜的另有其人？是谁？” “不知道。” 夏果摇头。 她不是专业黑客，做不到根据IP地址查到背后发帖人的事情，仅凭这一些猜测更不可能锁定可能的真正凶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能做出这种事，肯定对秋瑜怀有很深的恶意。” 所以，如果要找出那个人，首先就要知道哪些人对秋瑜不满。 【对秋瑜怀有很深的恶意……么。】 之后的几天，薛世衍一直在思考可能的人。 但说到底，他根本不了解秋瑜在学校里的社交状况。 即便是询问了沈萌春，对方也只是说“秋瑜同学在学校没得罪什么人”。 “表哥，你再愁眉苦脸就要变成小老头了！” 周六的时候，李秋妤过来探望秋瑜，顺便把薛世衍给奚落了一顿。 趁着秋瑜睡午觉的时候，李秋妤把薛世衍拉到病房外面说： “我听说你现在晚上也陪在这里？” 薛世衍点头。 李秋妤皱了皱眉说： “你啊……我知道小表妹现在需要照顾，但这里不是还有舅妈在吗？你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以为你是神仙呀？” “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事？” “你……唉，你这个木头表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李秋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问你，你和夏果姐交往了吧？哼，别想瞒我，我鼻子灵着呢，早就闻出你们之间的‘奸情’了！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整天守在妹妹身边算个什么事儿？秋瑜她又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病，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吗？我看这样，今天我来陪小表妹，你呢，赶紧给我去约会！明白没？” 她叉着腰，宛如发号施令的将军。 但薛世衍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笑说“人小鬼大”。 “我和你说正事呢，别弄乱我刚做的发型！” “现在的正事只有一个，就是让秋瑜开开心心的。所以呢，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专心陪你的小表妹，懂吗？” “那夏果姐呢？她怎么办？” “就是你夏果姐让我来陪秋瑜的，你瞎操什么心呢。” “欸，原来是这样啊……”李秋妤歪了歪脑袋，又钦佩地说，“不愧是夏果姐！若换做是我，男朋友要是敢不陪着我，我剁他！” “等会，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交男朋友了？” “你乱说什么呢！我是假设，假设！” 李秋妤白了自己表哥一眼，忽然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笑说，“唉哟，一听我有男朋友就这么紧张，表哥你不会是个妹控吧？难怪呢，这么紧张秋瑜小表妹，连女朋友都不顾了。” 对于揶揄自己的这个表妹，薛世衍冷冷一笑： “呵，说到妹控……当年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片子一个劲儿说要嫁给我，后来知道兄妹不能结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不管不管，人家就是要嫁给表哥！’呢。” 薛世衍模仿小孩子的语气，说得李秋妤脸红耳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说： “你……你说话的语气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啊！我，我那是年少无知！小时候的话能当真吗！倒是表哥你，居然到现在还记得，真是……真是……大变态！妹控！色情狂！赶紧给我从脑子里删除掉啦！” “不好意思，我已经把这段记忆刻录下来，装裱到了最安全的收藏库里，绝对忘不掉的。” “不要随便把什么记忆都刻录下来啊，你这个变态妹控！” 李秋妤羞得脸蛋通红，抬起脚，狠狠踩在了薛世衍的脚面上。 疼的他脸都绿了。 第4章 住院的女孩（四） ================================ 七、意外的信息 周末薛世衍陪着秋瑜的时候，夏果也忙着漫展的事。 锦城每个月都有一两个大大小小的漫展，作为学生组成的社团，【腐烂姐妹会】当然不可能每一个都参加。但社团不参展，不代表个人不能去，例如以毕业后成为专业摄影师为目标的李可就常常往这些漫展跑，美其名曰“取材”。 实际上就是去拍漂亮的小姐姐们。 在整个社团里，夏果的参展频率相对较低，通常只有在社团出作品时才会以摊方的名义参与到漫展当中，其他时候基本不会来。 毕竟再喜欢耽美，这也只是她众多乐趣之一而已。 但自从薛世衍要到医院去陪秋瑜后，两人频繁的约会一下子就少了很多，有了之前的对比，仍处于热恋状态的夏果难免有些不适应。 总觉得周围冷冷清清的，少了点什么。 在上学的时候还好，毕竟要忙着校庆的事，但到了周末，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用鞠晓彤的话来说，就是寂寞了。 “真可怜，刚交往没多久就被男朋友扔到一边。” 李可在网上发出嘲笑，气得夏果说要收拾她。 于是鞠晓彤顺势邀请夏果周末一起去漫展上玩。 周末到了约定的地点，鞠晓彤不出意外换上了COS用的帅气衣服，但让夏果没想到的是，李可居然也穿上了COS服，还是黑色的塑胶紧身衣。 “这是？” 夏果指着可怜兮兮的李可，问一旁的鞠晓彤。 “你不是说要收拾她吗？正巧，我也对她鸽了我的约会跑去拍Coser的行为很不满，所以今天一整天，她都是我们两个的‘宠物’。” 鞠晓彤冷笑着说。 她手上握着一段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李可脖子的项圈上。 “……你们真会玩。” 饶是夏果，也略微有些惊讶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有趣。 “来，让我也遛遛了。” “死果果！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李可满脸悲愤。 然而夏果并不同情她： “呵呵，之前在网上对我落井下石的是谁？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说是这样说，夏果和鞠晓彤两人其实也没有太过分的行为，不过是象征性地握着那段红绳而已。 当然，这对李可这个从未COS过的人来说也足够羞耻了。 李可和鞠晓彤COS的是某个冷门黄油里的角色，李可是“忠犬”抖M，鞠晓彤是变态抖S——原著当然是BL题材，李可扮演的是性转后的角色。 漫展上能认出她俩COS的人并不多，有些想过来拍照的则被鞠晓彤直接拒绝了。 把漫展的场地逛了一大半后，她们遇到了一个熟人。 ——周明浩。 周明浩显然也是圈子里的人，但与夏果等人不同的，他是个重度女仆控，兼百合控。几人发现周明浩时他正在摆摊，卖他的百合女仆本子。 “咦，你们怎么来了？” 周明浩抬起头，发现了夏果几人。 然后灼热的眼睛看向了鞠晓彤和李可。 “SM组合的百合，诶嘿嘿——” 没有了代理店长这个身份的束缚，周明浩这个外表英俊的帅哥露出了其百合控的真实面目。 李可白了他一眼。 “反正你们也没事，不如来帮我卖本子吧？”几人聊了会儿天，周明浩忽然说。 “哦？那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李可问。 “我的亲笔签名？” “滚吧！” 李可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 几人早就认识，关系很不错，这点儿玩笑周明浩并不介意。他笑了笑，又说会付工资，只要她们愿意换上自己的女仆服。 “真正的百合来卖百合本，这才是艺术啊！” “……我觉得你对‘艺术’这两个字有很深的误解。” 鞠晓彤吐槽，但还是同意了。 反正她们的确没什么事可做，之所以来这个漫展不过是想让夏果散散心。 “等一下，那我呢？” 见周明浩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件女仆服，夏果指着自己问。 “你？你又不是百合。”周明浩露出嫌弃的表情。 然后变成猪头的他又乖乖拿出了另一件女仆服。 “你还真是变态，来卖本子还准备了这么多女仆服。” “有备无患嘛，你看，现在不是用上了？” 三人捧着女仆服，到主办方为COS准备的房间换上，正式开始了工作。 有女仆模特的加持，原本冷清的摊子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还没到收摊时间，本子就全被卖空了。 “果然美女在就是不一样，”周明浩眼神古怪地说，“我本来还以为这次又会剩一大堆呢，结果一下子就没了……啧，这万恶的世界，去死吧！” “我觉得问题出在你的本子上。” “我本子有什么问题？” “福利太少，而且衣服也不好看，”李可说，“你就不能画一些稍微可爱点的女仆服吗？” 周明浩本子中和夏果三人现在身上穿的女仆服都是很正经那种，长长的裙子遮到了脚踝。 “这衣服怎么了？难道不可爱吗？这才是真正的女仆啊！” “然而没人买，不是吗？” “呃——” 周明浩无法反驳，只能又怒骂“这个万恶的世界去死吧！”。 “话说你也在开女仆咖啡厅吧，那种女仆服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但我更喜欢的果然还是这种啊……” “那你自求多福。” 收了摊后，周明浩请夏果三人吃饭。 饭间他好奇地问夏果为什么会来这个漫展，因为在他印象中夏果很少参加漫展，一般都是等作品完成后，再到大型漫展上去卖。 于是李可就说到了夏果被男朋友“冷落”的事情。 “唉，深闺怨妇，太惨了——” “你被收拾得还不够是吧？” 鞠晓彤掐了一下她腰上的嫩肉。 周明浩自然是知道夏果的男朋友是谁，提到薛世衍，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叹了口气。 “被冷落的又不是你，你叹什么气啊？” “我又不是因为这个叹气，我是想到了其他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李可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对此，鞠晓彤也只能叹气了。 “那个人你和小彤不认识，是个叫萌春的女生……” 周明浩说。 “我跟你们说过吧，我那个女仆咖啡厅的老板是我一个表亲的老婆，她很喜欢可爱的东西，又知道我对女仆情有独钟，就暗中赞助我开了这个咖啡厅。” “这件事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所以呢，那个萌春是谁？” “萌春是她女儿。”周明浩顿了顿，又说，“那是个内向的孩子，但很有礼貌。虽然我辈分比萌春大一辈，但我把她当妹妹一样，很喜欢这个孩子。” “然后呢？” “前段时间徐姐——也就是萌春小姨。她和我谈过萌春的事，说萌春在学校里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还是个女生，让她很难堪。” 说到这里，李可兴致勃勃的表情凝固住了。 她转过头看向鞠晓彤，发现鞠晓彤也看向了自己。 只有夏果微微皱眉。 “这和世衍有什么关系？”她问。 “萌春向来怕生，和谁都不亲。但意外的是，她对薛世衍倒是很亲近，而且薛世衍还是萌春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哥哥……所以徐姐拜托了薛世衍，让他劝一劝萌春。后来，也不知道薛世衍和萌春怎么说的，萌春回到家就和徐姐说，再也不会喜欢那个女生了。” 周明浩抿了抿唇，接着说： “原本徐姐还很开心，但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萌春回到家就一直哭，问她她就哭着摇头，嘀咕着什么害了谁谁谁之类的……唉，这些事徐姐不好意思找其他人说，就跟我说，还问我她是不是做错了。” “那你怎么说的？” 鞠晓彤问。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什么没法说……也不知道萌春能不能从这次的打击中走出来，她那么内向的孩子……” 周明浩和鞠晓彤的对话夏果已经听不见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陷入到深深的思索中。 沈萌春。 沈萌春。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八、分歧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夏果再次找到了薛世衍。 “这才星期一呢，你又跑来找我偷懒了？” “……我和你说正事儿呢，别开玩笑。” 见夏果神情严肃，薛世衍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态。 “有什么事，是关于校庆节目的事么？” “不，和校庆无关，是和……”夏果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关系重大，而且我只是猜测，你冷静听我说。” 夏果的语气让薛世衍不由紧张起来。 同时心中更疑惑了。 不是校庆节目的问题，这个时候能让夏果这么郑重其事的又能什么事？ “是关于……秋瑜的事。” “秋瑜？” 薛世衍疑问。 秋瑜一直待在医院里，是自己一直陪护照顾着的，如果秋瑜出了什么，也应该是自己第一时间知道才对，为什么反而是夏果来说？ 也就是说，和住院或者病情无关么…… 夏果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么？我怀疑真正在幕后曝光秋瑜的，是沈萌春。” “——啥？” “你先别急，听我说。” 夏果整理了一下语言，对明显不信任的薛世衍说： “有一件事你没和我说吧？沈萌春的小姨让你去劝她，让她放弃对秋瑜的感情。” “你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我并不重要，我问你，你真的去劝过了？沈萌春当时是什么反应？” “……我觉得你真的想多了，夏果。” 薛世衍闭上眼睛，又睁开，心中仍觉得对方所谓的猜测很荒谬。 “不论是谁想要害秋瑜，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沈萌春，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管你从谁那里听到了些什么，我只想说，你可能这段时间因为校庆的事太忙太累了，你需要休息一下。” “薛世衍，你什么意思？”夏果皱眉，“你是说我在胡说八道，陷害沈萌春么？我是在为你、为秋瑜着想，我的猜测都是有根据的。” “根据？什么根据？沈萌春对秋瑜的感情我最清楚，她把秋瑜看得比自己还重，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更何况她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你觉得她有这个心眼，这个胆子？” 因为劝说沈萌春这件事，薛世衍已经很内疚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夏果将怀疑的目光看向那个怯懦又单纯的女孩。 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只要远远看到秋瑜同学健康的样子，就安心了。】 想到那天沈萌春在病房外面小心翼翼注视着秋瑜的样子，薛世衍就觉得心疼。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薛世衍对夏果说。 语气中透着责怪和失望。 这句话把夏果给伤到了，她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帮秋瑜把幕后凶手抓出来，却连猜测的理由还没说就遭到薛世衍如此强烈的反对，仿佛自己是坏人一样。 “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她直视着自己男朋友。 薛世衍沉默了片刻，点头： “好，你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愿意相信沈萌春是幕后凶手，但我不得不怀疑。秋瑜因为男性恐惧症，很少与外人交流，我去找过她以前的初中同学，也问过现在班里的同学，他们的回答一样，都是秋瑜平时很沉默寡言，也就出事前一段时间稍微开朗了些，但基本上也和班里人保持适当距离，除了沈萌春。” “这不更能证明她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不见得吧。秋瑜或许是真的把沈萌春当做了好朋友，但沈萌春对秋瑜是什么心思，还需要我来说吗？她和秋瑜在某种程度上很像，都是把自己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的人，对沈萌春而言，秋瑜可以说是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人了。” 夏果看着薛世衍的表情，继续说： “但和亲情与友情不同，她对秋瑜怀有的是恋爱之情。恋爱之情是充满占有欲的，这点我很理解，所以我刚才问你，你劝她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你没察觉到什么吗？” “……没有。” 薛世衍呼出一口气，轻声说，“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非要说的话，就是伤心吧。” 他回忆起了沈萌春那个寂寞的笑容。 夏果问： “她答应了？” “嗯。” “你怎么让她答应的？” “没什么，只是说她这样会让她的小姨担心，然后她就答应了。”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夏果垂下眼帘沉思片刻，讽刺地问：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沈萌春对秋瑜的感情很深，深到你怀疑谁都不可能去怀疑她。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这么简单就答应了正常吗？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的举动吗？” “这可能是她小姨之前对她说的话起了作用，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如果她小姨觉得自己的话有用，又何必来找你？” “这……” 夏果接连而来的问题让薛世衍招架不住。 的确，他当时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都还没有说什么，沈萌春就痛快的答应了，而且在答应之前没有半点征兆。 “但仅凭这点，就足以怀疑她么？” “喜欢一个人有多深，恨一个人就有多深，这不是怀疑她的根据，只是说明她的确有这么做的动机。” “恨？她为什么要恨秋瑜？如果真的要恨，也应该是恨我吧？” 薛世衍觉得夏果用“恨”这个词来形容沈萌春有些刺耳。 夏果摇了摇头： “你难道忘记了，沈萌春小姨真正反对的是什么？这只是早恋的问题么？沈萌春一开始并不知道秋瑜的真正性别吧？事实上，她喜欢的秋瑜是男生，她也一直这么认为的，直到真相公布那天，她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我们来做个合理的推测吧：她很彷徨、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份感情，甚至幻想如果一切是假的，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的秋瑜同学，还是那个男生的秋瑜同学。你觉得呢？” 夏果的推测很符合逻辑。 如果夏果某天突然变成了男人，薛世衍恐怕也会怀疑人生。 “这就可以解释了她为什么答应的这么果断，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同性恋，她喜欢的是男生。但是，感情是说丢掉就能丢掉的吗？这份无处寄托的感情该怎么办？在沈萌春犹豫和徘徊的时候，她的小姨发现了，发现自己的侄女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于是就向她施加压力。” “在内心的挣扎与家人的压力下，沈萌春选择了放弃，然而难以割舍的爱恋又让她因爱深恨，她或许会这样想：如果秋瑜同学不是女生就好了，为什么秋瑜同学要以男生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这样的逻辑下，她转而怨恨起了秋瑜，怨恨对方为什么是女生。” “但……这仍然只是你的猜测。” 薛世衍说。 “如果沈萌春真像你说的那个样子，的确有可能。但若不是呢？你说了她不是同性恋，只是因为误会而喜欢上了秋瑜。她也可能是顶不住家人的压力，又或许是想通了，才做出这个决定。” “可是，你知道吗？”夏果凝视着薛世衍，沉声说，“在秋瑜住院后，沈萌春回家大哭了一场，还说了类似害了谁之类的话。即使如此，她仍不值得怀疑吗？” 第5章 分岔路（一） ============================ 一、校庆01 “……这个事你听谁说的？” “周明浩。” “他？他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你可能还不知道，周明浩和沈萌春是亲戚，因为兴趣的原因，他和沈萌春的小姨关系很好。让你去劝沈萌春这件事，就是她小姨告诉周明浩，他又告诉我的。沈萌春那句疑点很重的话，也是从她小姨口中说出来的。” 初次听到还有这样的事，薛世衍陷入沉思。 他想了想，说： “秋瑜昏倒这件事对沈萌春打击很大，她是个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说不定看到秋瑜住院，她就把错怪在了自己头上。”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也说明她的确值得怀疑，不是吗？” “我还是不相信沈萌春会做出这种事。” “你这是感情用事。” 夏果批驳。 两人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快要上课了，薛世衍向夏果道别，同时告诉她，不要再纠缠这件事了。 “事到如今，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是让秋瑜能有愉快的心情，让她忘记这件事。” “你这是逃避。” “我只是不想随便冤枉好人。” “你这句话是说，我是个随便冤枉好人的坏人？”夏果眉毛一挑。 薛世衍说：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让你冷静一下。” “你果然还是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管你的事了！” 夏果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走。 看着她愤怒的背影，薛世衍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夏果刚才那一番话的确有一些道理，但前提是建立在沈萌春是个心机很深的人，能面无表情做出这么狠的事，还能在他们面前表现自然。在薛世衍心中，沈萌春向来是一个胆怯又单纯的女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所以仅凭夏果的推测，他很难相信。 再者，无论是不是沈萌春，这对秋瑜的病情都没有帮助。 反过来说，若真的是沈萌春，那将对方当做朋友的秋瑜又该怎么办？秋瑜现在的状况相当严重，只要他不在身边，就时常陷入到不可名状的恐惧中。 闫医生也说过，现在最关键的，是让秋瑜时刻保持愉快的心情，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多接触接触外人，舒缓情绪。一旦沈萌春真的是幕后凶手，并且被秋瑜知道了，薛世衍难以想象此刻的她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他不愿想，也不敢想。 真相固然重要，但有时不必事事都追求真相。 他理解夏果，夏果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同时秋瑜又是自己妹妹，所以她才会对这件事的真相如此执着。薛世衍想，夏果还不知道秋瑜此刻处于什么样的精神状况，不知道她这样做，反而可能伤害了秋瑜。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夏果说一说。】 薛世衍当然痛恨那个发帖曝光秋瑜的凶手，但他认为现在不是时候。 至少，得等秋瑜的精神状况更稳定了再说。 ——无论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沈萌春。 在薛世衍与夏果关系陷入冷战的档口，海蓝中学迎来了创校70周年校庆。 自从上次谈话后，夏果说到做到，不再搭理薛世衍。 薛世衍好几次想要找对方，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和秋瑜现在的情况。可每次夏果不等他说话转身就走，或是用很忙来搪塞，态度生硬。 【果然生气了啊。】 薛世衍见她这样子，只得作罢，想着等对方气消了，再详细地解释。 班主任老何是个忠诚的相声迷，经常在班上说要不是小时候没有找到好的师傅，自己也不会来教书。他时常自己写相声剧本，还会拿着本子去讨教学校里一个老资格的语文老师，满意的话就寄给喜欢的相声社团，希望能被使用。 当然，一次也没成功过就是了。 没有相声社团用，那就自己用。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老何很早之前便打起了自己学生的主意，他倒是想在学校组织一个相声相关的社团，可惜这个年代，对相声感兴趣的年轻人没有几个——当然，看别人说相声倒是挺有趣的。 去年高一时，班级里准备的迎新相声表演不过是老何的第一次试水，没想到反响还不错。得到鼓励，老何的积极性大为提升，于是这次也准备了用相声来代表班级的节目。 “想想看，你以后就是咱们学校的明星了啊，会有很多小女生找你来签名的！” “……何老师，你这是班主任该说的话吗？” 薛世衍吐槽，心中更想着“要说知名度，从上次女装事件后，我的知名度已经足够高了”。 把薛世衍单独叫到办公室加油打气的老何咳嗽一声： “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加油，我看好你哟！” 海蓝中学校庆分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主题演讲，由现任校长为全校师生以及进校参观的学生家长讲诉学校创校历史，强调忆苦思甜，不忘当年前辈们的奋斗精神。 第二个部分，各个班级和兴趣小组可以在教室或操场上搞类似岛国学园祭一样的活动——如果是兴趣小组要用教室，得向学生会申请。 当然在这里，这被称之为“游园会”。 至于第三个部分，就是各个班级的表演项目，在体育馆举行。早在前一天，体育馆就搭建好了舞台，这部分工作是由学生会筹备完成的，夏果这段时间之所以忙碌也主要是在忙这个。 到了校庆当天，老何不知从哪里找了件长衫给薛世衍，让他穿上，说这才像是说相声的。而黎冬瑶是女生，穿长衫似乎哪里怪怪的，于是老何给她准备了一件旗袍。 换上月白色的旗袍，风姿绰绰的黎冬瑶惊艳了所有人。 程然凑过去弯下腰，羡慕地摸着她那双大长腿，两眼发光说：“以前就觉得冬瑶你的腿很漂亮，在旗袍的衬托下，更修长漂亮了。” 程然个子很小，所以特别羡慕腿长的女生。 黎冬瑶猝不及防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推开对方，埋怨她分不清场合。 “嘿嘿嘿，那中午回寝室的时候，你得让我好好摸摸！” “没有规矩！” 黎冬瑶啐了一口，脸蛋霞红。 薛世衍身边，严立文流着哈喇子：“我滴个老天爷，咱们班长这穿着旗袍的样子也太TM俊了吧！不得不说，老何牛逼！” “你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猥琐的嘴脸。” 薛世衍说。 后来他找黎冬瑶和自己合影，并把照片传给了远在医院的秋瑜，标题是“相声二人组”。 因为他昨晚和秋瑜提到了校庆的事，还答应对方会拍下有趣的照片。 二、校庆02 人人都爱大长腿，对于黎冬瑶的惊艳表现，李秋妤很是吃味。 “哼，也就是我没有出场的机会！” 李秋妤向来对自己修长匀称的美腿很自豪，认为是自己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自然见不得有女生在这点上比自己更有吸引力。 她之前还笑话薛世衍说相声，现在反而嫉妒黎冬瑶了。 “你前几天不是还说相声很土么？” “可是我哪知道会穿旗袍啊！啧，我生气了！” 生气的李秋妤不想再和黎冬瑶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拽着薛世衍就往外面跑，说身为表哥，就要负责陪表妹玩。 两人在热闹的操场上逛了一圈，李秋妤忽然发现了一个出租COS服的小摊。 这个小摊上出租的COS服不是日式ACG风格，而是国产游戏和小说里的服装。李秋妤兴致高昂，心想不能穿旗袍，我就不能穿古装么？于是上前挑了挑，选中了一件翠绿色的衣服。 据摊主说，这个COS的角色名字叫碧瑶。 薛世衍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并支付了租用费，李秋妤就乐滋滋捧着那套衣服，拉着薛世衍到了女厕所。 “表哥，你帮我望风。” “女生也拦住？” “当然！” 薛世衍一脸蛋疼站在女厕所外面，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拦住想来上厕所的女生？怕不是要被举报到学生会。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没一会儿，一个懒洋洋趿着拖鞋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嗯？” “哈，哈哈……真，真巧啊。” “……嗯？” 依旧穿着白大褂的佘幼薇看了看薛世衍，又缓缓抬起头，看向上方的“女厕所”三个字，揉了揉眼睛。 “做梦了？” 喃喃自语一声，佘幼薇打了个哈欠，不管薛世衍就往厕所里面走。 “等，等一下。” 薛世衍说着，却不敢去拦。 佘幼薇停下脚步，又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薛世衍几眼，奇怪地说：“你小子穿着这一身奇装怪服跑到我梦里干什么？” “……你睡入魔怔了么？这哪里是梦了啊！” “不是梦？那就更奇怪了。你站在女厕外面干嘛？” 佘幼薇凑过来，捏了一下薛世衍的脸，“嗯，触感很真实，看来的确不是梦……你小子男厕所不用跑女厕所来，变态？” “咳，胡说什么呢？” “算了，管你是不是变态，别打扰我上厕所。” 睡眼惺忪地佘幼薇刚要进去，又被薛世衍叫住了。 “等一下，里面有人在换衣服！” “换衣服？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的啊！” “那你叽叽歪歪个屁！” 不爽地啐了一口，佘幼薇再也不管薛世衍说什么，直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下一秒，里面想起李秋妤的尖叫声。 过了许久，佘幼薇懒洋洋走了出来，瞥了眼门外的薛世衍，露出会心的笑容：“那丫头身材挺正点的，你女朋友？” “……那是我表妹。” 薛世衍对这个不正经的校医无语了。 佘幼薇闻言直说可惜： “唉，看来你是无福消受了，只能便宜别人。” “大姐，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叫我老师！嗯……开个玩笑，不要介意。” 打着哈欠说了一句，佘幼薇挥挥手走了，看样子八成又是回医务室睡懒觉。 【这女人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啊，整天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很快李秋妤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蛋红红的。 她瞪了眼自己的表哥： “不是让你帮我看着点么，怎、怎么让那个女流氓进来了！” “女流氓？她对你做什么了？” “她，她，她……” 李秋妤支支吾吾半天，才气愤地说，“那个女流氓拍我的屁股！真是太下流了！” 这的确像是佘幼薇会做的事。 李秋妤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穿着翠绿COS服的她很快就忘掉了刚才不愉快的事，投入到游园会的热闹中。 ——当然，最关键的是众人看向她惊艳的目光，让她十分受用。 期间两人遇到了独自一人的沈萌春，在薛世衍的邀请下，沈萌春加入到了他们游玩的行列当中。 “我身上怎么了吗？” 薛世衍发现沈萌春一直偷偷看自己。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哥哥大人今天的衣服，很特别……” 沈萌春略有些害羞的说。 李秋妤直言不讳地挖苦：“这不叫特别，这叫土！” “没，没这回事，哥哥大人，很帅！” “还是萌春乖！”薛世衍摸了摸沈萌春的脑袋，又对李秋妤说，“你看看你，就知道奚落你表哥。” 李秋妤哼了哼鼻子。 沈萌春对李秋妤不是很熟悉，只见过几面，因此显得拘谨又紧张。薛世衍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心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便悄悄叮嘱了一下李秋妤，让她对沈萌春热情一些。 薛世衍希望阳光外向的李秋妤能稍稍改变一下沈萌春怯懦的性格。 李秋妤表面上对薛世衍处处挖苦，实际上却很听话，不一会儿就运用自己丰富的社交经验，把沈萌春哄得咯咯直笑。 “李姐姐真有趣。” “是吧？我跟你讲哦，我还会变魔术呢，改天给你表演表演！”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人在食堂遇见了夏果一行人。夏果看见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与她在一起的学生会成员不明就里，也跟着换了个位置就餐。 李秋妤捅了捅薛世衍的腰： “表哥，你和夏果姐到底咋了？”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你看她那个脸色，简直把你当空气一样……不对，是臭气！好像也不太对……”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吃你的饭。” 薛世衍用筷子敲了敲她的餐盘。 “噫！别敲我盘子啊，筷子上的口水都要滴进去了！” “哪有？” “就有！恶心！” 沈萌春低头小口小口吃着饭，听到两人的声音，便转头看了眼远处的夏果，又看向薛世衍，想了想，细声细语地问： “哥哥大人，你和夏果姐姐吵架了吗？” “别听李秋妤瞎说，她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校庆的事情而已。” “哦。” 沈萌春点点头，却并不相信薛世衍的说辞。 因为她小姨和小姨夫吵架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吵架了啊……】 她低下头，夹起一块西兰花。 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第4章 分岔路（二） ============================ 三、校庆03 另一边，苏玲问夏果： “刚才那个不是薛世衍么，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 “哦，是么。” 夏果不咸不淡的回答。 “吵架了？” “这好像和你无关吧？” “呵，我好奇问一下嘛……说起来，这个薛世衍真有女生缘呢，吃个饭都有两个女生陪着，还不是上次那个。” “不要再说他的事了，有这个时间赶紧把饭吃完，体育馆那边还有很多准备工作堆着。” “也是。” 苏玲转了转眼睛，耸肩说。 下午的节目表上有薛世衍班级的相声，吃完饭，他就早早和黎冬瑶在体育馆会合，提前做准备。 学生会为表演的学生们安排了休息室，可以在里面化妆或背台词。 捧着老何给两人的台本，薛世衍和黎冬瑶在休息室里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复习待会儿要讲的台词。相声不比话剧，没有太多的肢体表演来固定时间轴，全程都是对话，必须更加娴熟地记住每一句台词，做到能灵活运用。 “待会儿我讲到这句的时候，你就让观众起哄……” 黎冬瑶指着台本上的一句台词说。 薛世衍点点头。 两人肩并肩坐着，方便交流的同时，也显得有些暧昧。黎冬瑶是个认真的人，倒没有想那么多，她把自己做了笔记的台本递给薛世衍看，倾斜的身子靠过来，垂在肩上的头发碰到了薛世衍的胳膊。 薛世衍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肥皂清香，稍微往另一边挪了挪，却被黎冬瑶埋怨了。 “不要走神。” “哦，哦……” 正当他们在交流的时候，一个女生走进休息室，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了薛世衍身上。 “你们就是2年级6班表演相声的吧？”女生走过来，指了指薛世衍，“你，跟我过来一下。” “有什么事么？” 薛世衍抬起头，觉得这个女生有些眼熟。 “舞台上的话筒支架被主持人弄坏了，缩不下来。待会儿不是就该你们上场了么，说相声没有话筒支架可不行，所以你跟我去仓库找找，看还有没有好的支架。” “这种事不该是你们学生会做的么？” 黎冬瑶疑惑地问。 女生摊开手： “没办法，人手不够啊，要不我也不来麻烦他了。” “可是我们还要……” “算了班长，我跟她去一趟吧。” 薛世衍打断了黎冬瑶的话，站起来将台本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就跟着这个女生出去了。 走在路上，女生侧过头说： “我记得，你叫薛世衍吧？还记得我吗？” “你是……？” 薛世衍的确觉得这个女生有些眼熟，但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女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随即开朗地笑了笑：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正常，毕竟你身边那么多漂亮的妹子，哪儿能记得我呀。” 薛世衍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误会了……我是觉得你挺眼熟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而且你也很漂亮啊。” “哦？我漂亮吗？” 女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呃……嗯！” “那我可就当真了，”女生笑了笑，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玲，是夏果的好朋友。以前我们见过的。” “哦！” 听到“苏玲”这个名字，薛世衍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女生就是跟在夏果身边的女生之一，薛世衍没搬家以前经常和夏果一起晚上回家，见过这个女生。 但是搬家之后两人很少再一起回家，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这个人。 “想起来了？” “呵呵……” 薛世衍又尴尬地笑了笑，毕竟是自己忘记了对方，理亏在先。 他们继续往体育馆仓库的方向走。 苏玲一边走着，一边说： “中午我在食堂看见你了，你小子不错嘛，吃饭都带着两个女生。她们是你女朋友？小心我告诉你夏果‘姐姐’哦？” “两个女朋友……你真会说笑，她们是我妹妹，哪是什么女朋友？” “哦，这样啊。那刚才那个女生呢，也不是你女朋友？” “她是我班长。” 到了仓库门口，苏玲掏出钥匙将锁打开。 “话筒支架应该是在左边的位置，你过去找找。” “好的。” 薛世衍往仓库左边的一堆纸箱走去，后面的苏玲却转过身，将仓库的门给关上了。 “欸，你怎么把门关上了？开关在……” 关上门后，仓库内顿时昏暗一片，薛世衍刚要转身去找灯光的开关，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他呆立当场，懵懵的脑子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不要开灯。黑黑的，更有气氛，不是吗？”苏玲的嘴唇凑到薛世衍耳畔，呢喃着说。 薛世衍浑身僵硬。 “那个……这是什么新式的玩笑吗？” “没有在开玩笑哦？”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苏玲紧紧搂住薛世衍，眼神柔媚，“顺便说一下，我没有穿内衣哦。” 说着，胸口在薛世衍背上蹭了蹭。 柔软的触感让薛世衍被吓了一跳，他刚想推开这个精神有点不正常的女生，却在黑暗中被对方娴熟的用手铐将右手拷在了货架上。 【卧槽，这闪电般的动作，你到底做过多少次啊！】 薛世衍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苏玲将他推到货架上，身体贴上来： “抓到你了，嘿嘿——” 这一句略显病态的“嘿嘿”，让薛世衍毛骨悚然。 这个女生——果然是脑子出了问题。 “你，你不是带我来找支架的吗？” “真会装傻，现在这情况，你还没明白吗？当然是骗你的咯。” “那你想干嘛？” “你说呢？” 黑暗中，苏玲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薛世衍的耳坠。 薛世衍莫名有种自己快要失身的错觉。 【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 他快要吓尿了，生怕这病态的女生真做出什么诡异的事。然而对方舔了一下他的耳朵后就没有继续更深入的动作，反而挑起他的下巴，愉悦地说： “来，叫我一声女王大人。” “……哈？” “开玩笑的~” “你神经病啊！” 薛世衍大喊一声，惹得苏玲咯咯直笑。 “我果然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女朋友么？不如我们交往吧？” 这样的告白场景，薛世衍自认孤陋寡闻，还真是第一次见。 “我有女朋友了！” “骗人，你刚才还说没有的！” “你脑子有问题啊！” “这你倒是没有说错，”苏玲开心的说，“我这个人呢，最喜欢收集各种帅哥了。看到喜欢的帅哥，就忍不住想要让他当自己男朋友。之前要不是夏果阻止，我会等到现在么？我可是忍得很辛苦呢，但也是值得的，现在你不就到我手里了？” 这一番言论，若对方不是女生，就妥妥一变态发言。 薛世衍冷汗直冒。 “所以你搞这么大阵仗，就是想让我当你男朋友？” “对啊。”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苏玲的声音一下子冰冷下来，又娇滴滴地说，“那我就把你锁在这里面，到时候有没有人会来救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这是犯罪！” “哪有这么夸张啦~” 苏玲银铃儿似的笑了起来。 笑得薛世衍头皮发麻。 四、校庆04 仓库里的两人都没有想到，仓库的门会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阳光冲了进来，驱散了黑暗。 薛世衍扭头看过去，在刺眼的光芒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果！” 宛如天使般降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果。 她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仓库里面的两人，对快要感动到哭出来的薛世衍啐了一口： “闭嘴！” 苏玲看着突然出现的夏果，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果，果果，你……你怎么来了？” “见不到你人，就随便过来找找，”夏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谁知道你居然跑这里来偷懒了。” “这，这样啊……啊！我忽然想起还有很多事没做，我先回去工作了！” 苏玲看起来很害怕夏果。 当她走到夏果旁边时，夏果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 “果果，还，还有什么事吗？” “钥匙。” 夏果瞥了眼薛世衍被靠在货架上的右手。 苏玲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乖乖把手铐钥匙交给了夏果。 等苏玲飞也似地跑掉后，夏果来到薛世衍身边，将手铐解开。 “谢谢。” 薛世衍站起来揉了揉右手腕，道谢。 夏果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转身就要走。 薛世衍拉住她。 “放手。” “你还没有消气吗？” “我没有生气。” “算我错了还不行么？我……” 薛世衍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被夏果反扣手臂一个过肩摔扔到了地上。瞥了眼地上的人，夏果捏了捏拳头，扔下一句： “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话。” 然后再也不理薛世衍，从仓库里走了出去。 …… 薛世衍回到休息室，黎冬瑶被他狼狈的样子给惊到了： “不是去拿话筒支架吗？你怎么像是和人打架了一样。” 不是打架，是被人打了。 薛世衍没好意思把真相说出来。 黎冬瑶好笑地摇了摇头，让他站着，然后用台本给他拍掉身上的灰。等到上台时，夏果抱着胳膊坐在前排学生会的席位上，表情肃穆。 因为过于在意夏果，导致薛世衍出奇的紧张，接连说错了好几句台词，表演以失败告终。 下台后，黎冬瑶安慰他，让他不要在意。而老何则吹胡子瞪眼，一副要把薛世衍生吞活剥的架势。 “你小子给我回教室罚抄台本，不抄够十遍不许放学！” 到了快放学时，薛世衍才抄到第五遍。 沈萌春不久前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放学后想要再去偷偷看一眼秋瑜，让薛世衍在校门口等自己。 “我被老师留着罚抄了，你先过去吧。” “这样啊……没事的，我在校门口等着哥哥大人！” 抄到第七遍时，老何给他发了个短信，让他“滚蛋！”。 终于解脱了的薛世衍伸了个懒腰，眼酸手疼，轻轻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发出的咔咔声。 他收拾完东西下了教学楼，刚走到校门口不远处，就看见两个拉扯的人。 【那是……】 来不及多想，薛世衍立马冲了上去。 一把抓住夏果正要挥下去的手臂。 “夏果……你想干什么！” “世衍？” 夏果转过头，看见一脸震惊与不敢相信的薛世衍，愣住了。 两人旁边，站在眼眶发红的沈萌春。 她缩着脖子，一下子钻到了薛世衍怀里： “哥哥大人！” 瘦弱的肩膀在怀里瑟瑟发抖。 薛世衍仍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世衍，你听我说……” “你刚才要打她？” 薛世衍注视着夏果的脸庞，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夏果动了动嘴巴，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只是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 “对，我要打她。” “为什么？” “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我生气。” “就因为惹你生气，你就要打她？” 薛世衍难以置信地问。 夏果冷笑一声，点头说： “怎么，很奇怪吗？” “……不，一点都不奇怪。” 薛世衍缓缓摇头。 夏果眼中的刺痛感愈发深沉。 “哥哥大人，夏果姐姐，你们不要吵架了，”薛世衍怀里的沈萌春抬起头，抽泣着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惹夏果姐姐生气的——” “你给我闭嘴！” 夏果厌恶的呵斥。 薛世衍后退一步，将沈萌春保护在自己怀里，生怕夏果再次动手。 “所以，你是要袒护她了？” 夏果眼神阴沉，语气越来越不善，“我才是你女朋友吧，你居然为了她这样对我？” “我没有要袒护谁，我只希望你冷静下来。” “呵，又要我冷静。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不冷静的人？” “以前的你我相信不是，但现在……” “现在？现在怎么了？” 夏果抬起下巴，高傲地问。 “你不觉得你变了吗？变得越来越刻薄。” “我……刻薄？你说我刻薄？”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后悔了？后悔和我交往？” 夏果越来越愤怒，尤其是看见沈萌春依偎在薛世衍怀里的样子，愈发觉得刺眼。 她已经不想顾忌什么后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嗯？薛世衍，我给过你机会，但现在我不想忍下去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放开她，跟我道歉，二，和这个女人一起在我眼前滚蛋，你选一个！” “夏果，我不是你的仆人！” 薛世衍火气也上来了，“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我凭什么没有资格？别忘了，我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就可以无理取闹吗？” “这是第几次了……你又说我无理取闹……好，很好。” 夏果鼻子发酸，眼眶泛红，咬着牙齿笑着用手指指着薛世衍。 “你很好！薛世衍！明明是她惹我，你却只顾着对我大吼大叫。呵，我还不了解你吗？别人叫你一声哥哥，你还真把自己当哥哥了，想展现自己哥哥的伟岸形象？你这个……你这个感情用事，虚伪又自以为是的混蛋，现在！立刻！和这个女人在我面前消失，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们！” “哥哥大人……” “没事，别怕。” 薛世衍拍了拍沈萌春的肩膀，看了眼神情激动的夏果，便抬步往校外走去。 他知道此刻的夏果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如等她冷静下来两人再好好谈谈。 夏果没有料到薛世衍居然真的会走。 当那两人从她身边走过，压抑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划过脸庞。 她咬牙跺脚，背对着薛世衍狠狠地说： “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来见我！” 许久之后，身后都没有动静。 夏果傻傻地站在原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零星几个滞留在学校的学生往校门外走，看见哭着站在那里的夏果，议论纷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夏果转过身，看着空无一物的街道，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真是个笨蛋啊……”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天黑了。 寒风刺骨。 第4章 分岔路（三） ============================ 五、真相01 坐在去往医院的公交车上，薛世衍面无表情。 沈萌春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唯唯诺诺地说： “对不起，哥哥大人……” “别说了。” 薛世衍心情很烦躁。 他几次掏出手机想要给夏果打个电话，但手指几次在‘夏果’的目录上划过，就是没有按下去；他又想发个短信过去，但点开新短信的界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明天上学的时候当面去说吧。】 薛世衍想着。 心中松了口气，却并不觉得轻松。 到了医院，沈萌春却说有重要的事要对薛世衍说，将他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哥哥大人，你真的不要再怪夏果姐姐了，全是萌春的错……” 刚开口，她的眼睛又红了。 还微微哽咽。 “你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世衍问。 “夏果姐姐告诉我了，因为我的事情，哥哥大人和她吵架了。” “……果然是这个事情么。唉，你别瞎想，夏果她其实没有恶意。” 沈萌春轻轻摇头：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下薛世衍，沈萌春用手捂着胸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鼓起勇气说： “其实……曝光了秋瑜同学的那个人，就是我。” “什……什么？” 薛世衍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声音都变得有些走调。 刚才沈萌春说什么？“曝光了秋瑜”的人，是她？ 一时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又或者是沈萌春中邪了。 “是我辜负了哥哥大人对我的信任……对不起……” “真的是你？” 薛世衍觉得有一种窒息感。 万万没想到，夏果的猜测居然是对的？ 沈萌春怯懦地点头。 薛世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觉得老天爷给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这一天受到的冲击，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多。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因为……就像夏果姐姐说的那样，我恨秋瑜同学！我恨她欺骗了我，我恨她为什么不是男生！” “只是这样，你就做出那种事情？” “我一开始是很怨恨你们的，所以看到你被曝光的事情，就……就想到，可以用这个事情报复秋瑜同学。” “你就没想过后果么？” “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呜呜，”沈萌春抽泣着说，“我那时候想，只是教训一下秋瑜同学，反正有哥哥大人那件事情，如果那个人被抓住，就不会有人怀疑我……但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秋瑜同学倒下去那一刻，我就知道错了。可是……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你——” “所以我才不敢去见秋瑜同学……” 之前以为正常的事情，又有了另一层解释。 但真相却让薛世衍心痛。 他一直以为沈萌春是愧疚没有保护好秋瑜，却不想，她才是真正挥下屠刀的凶手。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承认？如果你不承认的话，我就会一直被蒙住鼓里。” “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很内疚。本来已经害了秋瑜同学，我不想再让你和夏果姐姐因此产生嫌隙……如果要怪的话，就怪我吧，这，全都是我的错……”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对不起……” 沈萌春眼泪像雨一样划过脸颊。 薛世衍觉得很累。 他不止错怪了夏果，还错信了沈萌春。 想到这里，薛世衍立即掏出手机想要给夏果打电话，然而对面响起“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醒。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哥。哥哥大人……” “别说了，你走吧。” 薛世衍疲惫的闭上眼睛，朝沈萌春挥了挥手，“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会报警的……但是，你以后不要再来接近秋瑜，也……不要再叫我哥哥大人。” 沈萌春站在原地，一直哭。 薛世衍心烦意乱，对她吼了一句快走，她才哆嗦着揉了揉眼睛，朝薛世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哭着离开了。 听到那一声声伤心的哭泣声，薛世衍蹲下来，捂住了脸。 他感觉脑子都快要爆炸了。 忽然，薛世衍醒悟过来，立即朝医院外飞奔。他等不及公交车，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出了夏果家所在的位置。 到了夏果的家，他迟疑了许久，才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夏果的母亲。 谭秋莲见外面的是薛世衍，就问两人是不是吵架了，还说夏果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都没有出来。 “我看你还是等她气消了才去道歉吧，阿姨这边也帮你说说好话。” “……谢谢阿姨。” “有什么好谢的？你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把你当我儿子一样。唉，你也别太担心，不就是抄个架，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过去不也很快就和好了吗？” 【但这次不一样……】 下了楼，薛世衍在楼下站了很久，一直看着夏果房间的灯光，直到对方将灯关掉。 他失魂落魄地来到医院，在病房门口好好深吸一口气，才撑起一个笑脸走了进去。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秋瑜转过头来，嘟着嘴，然而很快，她便凝视着薛世衍的脸皱起了眉，担心地问，“你出什么事了么？” “没，就是被老师留着罚抄作业呢。” 薛世衍在病床边坐下，微笑着说。 但是秋瑜并不相信。 “你又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她抬起手指伸向薛世衍的脸，薛世衍本想躲开，但终究没有躲。 秋瑜轻柔地抚摸着。 “你哭过。” 薛世衍没有说话。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么？”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不，我现在就要听。” 秋瑜固执地说。 薛世衍抓住她冰凉的小手，轻声说：“这不是值得开心的事，跟你说了只会让你难过而已，所以……” “如果你不说，我才会不开心。” 秋瑜打断他的话。 “哥，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一直被你和妈妈呵护着，我这个病永远都不会好，所以我早就决定了，要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坚强，即使没有你们，也能独自处理身边的事。所以……为了不要打击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别试图瞒着我，好吗？” 她字字恳切，让薛世衍有些动摇。 “你真的要听？” “嗯！” “可是知道了这件事，你的病情可能会更严重。” “到那时候，不是还有哥哥你么？” 秋瑜笑靥如花，眼神却格外坚定。 看到这个眼神，薛世衍就明白秋瑜是真的不一样了。 于是他捏了捏拳头，将沈萌春的事讲了出来。 原本他以为秋瑜会惊愕、会愤怒、会失望，甚至于自暴自弃。但是秋瑜并没有这些预想中的反应，反而脸色十分怪异，仿佛在说“怎么可能？”。 “她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事实上，我一开始也不相信……” “不，等一下，让我想一想。” 秋瑜低着头，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来。 “哥，你被骗了。” “……什么？” “沈萌春说的不是真话，至少……有一半不是。” 六、真相02 薛世衍没想到秋瑜居然会反驳自己。 “不是真话？” “是的，至少还有一半的真相……她没有告诉你。” 听到秋瑜这肯定的语气，他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秋瑜轻声说：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这个答案让薛世衍头晕目眩。 【曝光秋瑜的人……是秋瑜？】 这种感觉比他听到沈萌春承认自己是凶手时更加荒诞。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想替沈萌春开脱？” 他只能找到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秋瑜摇了摇头。 “我说的都是事实。当然，沈萌春说的也是事实……那个帖子是沈萌春发的，但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因为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主动曝光自己的女性身份，这可能吗？ 那她这段时间遭的罪又算什么？ “因为……”看了眼傻愣愣的薛世衍，秋瑜咬了下嘴唇，小声说，“因为哥哥你被全校的人嘲笑，他们说你是变态，是人妖……我不想让他们这样欺负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就只有这样了……我想，只要曝光了自己，那些无聊的人就肯定不会再关注哥哥你了……” “但是这样，他们会转过来对你说三道四。这个你没有想过吗？” “我想过了，但这不正好吗？我早就想独立面对这一切了，不想再用谎言欺骗自己。而且不止可以锻炼自己，还可以帮助哥哥，不是很好吗？” “……你这个傻丫头啊。” 薛世衍爱怜地将手放在秋瑜脑袋上，不知道该对这两个联手策划这起事件的小丫头说什么好。 ——结果到头来，他又被沈萌春骗了一次。 他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情，就像严立文为了给他解围，毅然决然穿上女性泳衣一样。 她们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他这个哥哥。 【真没用啊……我。】 “萌春她之所以隐瞒一半的事实，大概是想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吧，怕你骂我，说我胡闹。哥，你不该那么说她的，她和你一样，永远都为我着想，哪怕自己吃亏也甘愿。” 想到刚才沈萌春流着泪朝自己鞠躬，薛世衍就觉得自己是个蠢货。 明明什么都不懂，先是错怪了夏果，接着又错怪了沈萌春。 为什么不能更冷静一点呢？ 他应该明白的啊，夏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打沈萌春，肯定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沈萌春也不可能去害秋瑜，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为什么仅凭沈萌春自己的几句话，就相信了呢？ 即使是本人，说的也不一定是实情。 还责怪夏果不够冷静，事实上不够冷静的是自己才对。 “等会儿，你不会是想替沈萌春说话，才这么说的吧？”接连被蒙蔽，薛世衍已经有些疑神疑鬼了。 秋瑜扑哧一笑。 “这次真的是全部的真相了。” 薛世衍冷静的想了想，确定了她说的是真话。 沈萌春之所以隐瞒，是她知道秋瑜才是“幕后黑手”，为了不让他责骂秋瑜才将错揽在自己身上；反过来，如果一开始秋瑜并不知道沈萌春参与了这件事，听他说完之后不可能表现的那么平静，一副掌握全局的姿态。 薛世衍脑子有点烧，觉得这两个丫头真了不起，把所有人都给耍了。 “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许这么干了。” 他本来想斥责秋瑜几句，让她别用自己的健康状况来做这种傻事，然而想到哭泣着将错揽在身上的沈萌春，斥责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可是，我想帮助哥哥。” “要帮我的办法有很多种，没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你出事了，难道我就不担心吗？”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身为兄长，居然让妹妹为自己这样牺牲，薛世衍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 两人又接着说了些话，直到薛世衍肚子咕咕叫，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秋瑜笑了笑，让他出去吃点儿东西，薛世衍摇了摇头，等到秋瑾过来时，才出去找吃的。 此刻群星闪烁，医院的食堂早就关门了。 他往医院外面走，顺便掏出手机给沈萌春打了个电话。 接到他的电话，沈萌春很吃惊。 薛世衍不等对面说话，就先道了歉，然后告诉对方，秋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自己说了。沈萌春那边安静了一会儿，隐隐有抽泣声。 后来沈萌春告诉薛世衍，秋瑜是担心他才这么做的，让他不要怪秋瑜。 挂了电话后，薛世衍对秋瑜的爱怜又多了一份。 吃过饭回来后，秋瑜还没有睡着。 秋瑾将位置让出来，叮嘱了几句，就回家去了。 自从薛世衍接替秋瑾夜间陪护后，秋瑾除了夜班之外都会回家，早上和往常一样做好早餐带过来，三人越来越有一家人的味道。 秋瑾走后，薛世衍洗漱完侧躺在折叠床上，握住秋瑜伸过来的手。 很快，得到安全感的秋瑜就轻轻睡了过去。 看着她睡梦中恬静的模样，薛世衍心中满是爱怜，心想今晚又会是个好梦吧。 但在城市的另一边，夏果却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月光，泪水早已流干了。 心中空空的，像是被掏去了一块。 薛世衍的不信任让她很失望。 【我想让你冷静一下。】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她想起了那个女生把自己约到校门口的事情。 “真难得，你居然会主动找我。” “夏果姐姐很聪明呢，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了吧？” “……不愧是你，披着羊皮的狼。” “夏果姐姐过谦了，要说厉害，还是夏果姐姐厉害呢。” “我没空和你耍嘴皮子，你找我是想说什么？自首吗？” “自首？我为什么要自首？那三个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至于你说的……呵呵，哥哥大人不会相信你的。” “你不要太自信了，小鬼。” “这不是自信，是事实。在哥哥大人眼里，我就是没有心机的单纯女孩，胆小又怯懦，他怎么可能相信那件事会是我做的？倒是你啊，夏果姐姐，再纠缠下去可是会受伤的哦？”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哥哥大人分手吧，他不适合你。” “你在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你不会带给所有人幸福的。” “……原来是个疯子，我没空跟你在这里废话。” “你要逃跑了吗？” “呵呵，你说我逃？” “反正你还是尽快和哥哥大人分手吧，我是为了你好。”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和世衍指手画脚？” “我？我将是哥哥大人未来的妻子。” “你疯了？” “连结婚的觉悟都没有，也不配谈什么恋爱吧？我要和哥哥大人在一起，当然得结婚才行。” “你不是喜欢秋瑜么？怎么，发现秋瑜是个女的，现在盯上世衍了？” “你不用讽刺我，我也不怕直白的告诉你：我喜欢秋瑜，还将一直喜欢下去。而且不止这样，我还知道秋瑜喜欢哥哥大人，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 “说不出来吧？我来替你回答，你当然会将秋瑜踢到一边，自己独占哥哥大人。你享受着哥哥大人的宠爱，却根本没有为秋瑜考虑过，你甚至不知道，秋瑜为了成全你们，是以怎样痛苦的心情舍弃了自己的感情！凭什么，凭什么非得是秋瑜牺牲不可，为什么牺牲的那个不能是你呢？” “因为世衍爱我，我也爱世衍。对他来说，秋瑜只是妹妹而已，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感情。” “呵，真会说呢。但我不一样，我愿意和秋瑜分享哥哥大人，倒不如说……正是为了秋瑜能和哥哥大人在一起，所以将来和哥哥大人结婚的必须是我！任何挡着我的人，我都会毫不留情地踢开。” “……你果然是个疯子，你已经不正常了。” “别装冷静了，我知道你很生气，生气到想要打我吧？但你错了，我才是正常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大家都能幸福的结局。不正常的是你，夏果姐姐，你只是个自私鬼！” “你在挑衅我？” “没错，我约你出来，就是正式向你下战书的。哦，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善意的劝告，因为——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不自量力。” “呵呵，不自量力的到底是谁呢？哦——夏果姐姐你不会真的以为哥哥大人是喜欢你才向你告白的吧？别傻了，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秋瑜的感情，才向你告白罢了。还记得那个晚上么？那天晚上第一个向哥哥大人表白的，其实是秋瑜哦？这件事，哥哥大人从没有告诉过你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你不敢。” 沈萌春嘲讽的表情是那么的刺眼，当她愤怒中刚抬起手，薛世衍就冲了过来…… …… 【被算计了啊。】 夏果将手臂遮在脸上，心如刀绞。 哪怕明知道这是对方的一个局，她仍被薛世衍那果断的态度给伤到了。 【世衍，你真的喜欢我吗？】 事到如今，夏果也不敢确信了。 第4章 分岔路（终） ============================ 七、不要后悔 第二天上学薛世衍去找了夏果，却从她班上的同学那里得知夏果今天请假了，没来学校。 “哦，谢谢。” 回到教室，他偷偷给夏果打了个电话，依旧提示关机。 想了想，薛世衍编辑了一条道歉的短信发送过去。 又一天，夏果还是没来上学。 再一天，夏果仍然请假。 连续请了三天假，薛世衍再也等不下去了，决定去夏果家看看。 开门的还是谭阿姨。 她告诉薛世衍，夏果得了重感冒，现在刚吃完药睡下。 “很严重吗？” “头两天是挺惨的，不过今天好多了，估计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学校了吧。” “哦，那阿姨你……算了，等她好了我再跟她当面说吧。” 薛世衍下了楼，仰头看向夏果房间的窗户，叹了口气。 周六的时候他买了束康乃馨和一篮苹果去探望夏果，但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估计是出门了。没办法，他只能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医院，秋瑜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薛世衍没法说这其实是送给夏果的，便顺水推舟送给了秋瑜。 到了下午，沈萌春也过来了。她这次不再偷偷摸摸，被秋瑜邀请了进来，羞羞怯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三人连同之前那三个小孩，跑到了院子里玩弹珠。 “哼哼！这次总算人数整齐了呢！”小刚叉着腰，大笑着说，“那今天咱们就两人一组，小柔和我一组，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凭什么小柔就得和你一组？” 李炳不服气地说。 “因为我力气大啊！” “这和力气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力气大才能赢，小柔当然要跟冠军一组！” “我呸！你赢的次数还没有输的多吧？” “那，那……那是因为我被你拖累了，懂吗！不然我一出手，敌人早就丢盔弃甲了！” “呵呵，是呢，你少数几次赢的就是小柔呢，啧啧啧。” “李炳！我要跟你决斗！” “来就来！谁怕谁啊！” 两个男孩顿时滚作一团，一旁的小女孩劝架都没用。 薛世衍摇了摇头，一手一个将两个男孩拧起来，教训说：“你看看你们，为一点小事就打打闹闹，算是男子汉吗？” 半悬在空中的两个男孩相互看了一眼，又哼唧唧别过头去。 “不如这样，我们来抓阄吧？” 秋瑜提出一个建议。 她将弹珠以颜色成对分为三组，又将这些弹珠放入一个大瓷杯子里，抽到同样颜色的人，就为一组。 “不愧是大姐头！”小刚擦着鼻子说。 薛世衍作为最年长的，带头先抽，抽到了一颗红色的弹珠。 接下来是秋瑜，抽到了蓝色。 沈萌春也是蓝色。 紧接着是小刚，他搓了搓手，呵出一口气，默默念叨着什么“嘿”的一下，猛地抓出一颗弹珠。 是绿色的。 “哈哈哈哈哈！”小刚张狂的大笑。 “你脑子瓦特了？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啧啧啧，你还不明白吗？”小刚摇头晃脑，“瓷杯里面有成对的三组颜色，现在蓝色已经没有了，红色在大哥手上，除了我的绿色，剩下的只有一颗红色和一颗绿色！” “所以呢？” “所以小柔肯定和我一个组！哇哈哈哈哈！” “白痴。” 李炳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伸手从大瓷杯里掏出一颗弹珠。 小刚的笑容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 “啧，居然是个你这个笨蛋一个组。” 李炳无奈地耸了耸肩。 小刚愤怒了，哇哇哇的又扑了上去：“混蛋！你还我小柔！” 好半天，薛世衍才又把他俩给分开。 “也就是说，我和大哥哥一个组吗？”小柔托着掌心上的那枚红色的弹珠，微笑说，“真好，我早就想和大哥哥一起玩了呢。” 这句话一出，两个小男生瞬间把“仇恨”的目光转向了薛世衍。 “大哥，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薛世衍在他俩屁股上各拍了一下：“人小鬼大，想什么呢！” 而沈萌春微微低着头，冷冷的视线从刘海中射出来，落在小柔身上，自言自语说：“又多了一个敌人吗。” 小柔打了个寒颤。 有些害怕地抱着了薛世衍的大腿。 沈萌春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你在看什么？”秋瑜转过头来。 沈萌春的表情瞬间春暖花开： “没什么，我们也要加油哦！秋瑜同学。” 能和秋瑜一个组玩游戏，她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 至于那个疑似敌人的小鬼头…… 暂且放她一马。 “我警告你，别拖我后退！”小刚说。 “这句话送还给你，这游戏是要用脑子的。” 李炳嘲讽。 “大哥哥，我，我会努力的！” 小柔举起小拳头，有些紧张。 薛世衍摸了摸她脑袋，笑着说：“没事，平常心玩就可以了。” “大哥哥你真好！” 小柔又抱住了薛世衍大腿。 那道冰冷的视线又射了过来。 ——真是个适合玩耍的好天气啊。 …… 周末结束后，感冒初愈的夏果回到了学校。 “夏果，有人找你！” 戴着口罩的夏果转头看过去，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薛世衍。 皱了皱眉，她还是走了过去。 “什么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 两人到了楼道口，夏果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 “就这里吧。” “嗯……”薛世衍停下来，看着憔悴的夏果，“那个——我前几天给你发的短信看到了吗？” “短信？哦……我手机坏了，还没有买新的。你给我发什么了？” “是这样的……” 薛世衍扣了扣脸，先是低下头向夏果郑重道歉，然后将秋瑜事件的整个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过了许久之后，握着楼梯扶手的夏果才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我之前误会了你，现在想想太冲动了，真是十分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 “……欸？” “哼，从小一起长大，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夏果撇撇嘴，“冲动，自以为是，而且还喜欢感情用事。看到我想要打沈萌春，你不跟我急眼才奇怪呢。” “抱歉，我应该先问清楚的……” “那就不是你了。” “呃……”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回教室了。” “那个，关于沈萌春……” “如果你是要替她向我道歉，那大可不必。我没必要和一个疯丫头动气。” “哦，那就好。” 夏果转身走了几步，又忽然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向我告白那天……秋瑜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薛世衍愣住了。 为什么夏果会忽然问到这个？ “不说话吗？我明白了……那就这样吧。” 听她这个语气，薛世衍心中一紧，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夏果侧过身，将胳膊上的手推开，她吸了口气，看着薛世衍，由于戴着口罩，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我想，我们两个都应该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了。” “夏果……” “那天我是很生气，气到想要把你狠狠揍一顿。但那只是气你为什么不偏袒我，如果仅是这样，我很简单就可以原谅你。” “世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这个。” “所以，再冷静思考一下吧。” “不要让自己后悔。” 夏果说完就走了，不想让薛世衍看见自己再次泛红的眼眶。 薛世衍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这个。】 【不要让自己后悔。】 尖锐的上课铃回荡在楼梯间，直到此刻，薛世衍才如梦初醒。 “不要让自己后悔……么。” 时间已经入秋。 他却仿佛身处在寒冬中。 望着渺茫的大雪，不知去处。 ——《卷八·居然是纷争吗？·完》 —————— 作者的话：这次的更新量大家满意吗？爽不爽呀？.滑稽。 因为创物比赛的缘故，作者也会参加，所以异装癖这边会再次陷入停更一段时间的状态，肥肠抱歉！ 另外，下一卷就是大结局了哦，敬请期待。 彩插 ============== ![https://rin.linovel.net/attachment/103427/994e2c7a072946224bf81736735641a9.jpg!min1200jpg](chapter-8a59332d5f28a11f206497afa0a5fde385bac604.jpeg) ——笨手笨脚的沈萌春 ==================== # 居然是结束了吗？ ==================== 第1章 孩子们的圣诞前夜（一） ====================================== 一、孩子们的娱乐方式 时间来到十二月。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心里疏导，秋瑜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出院了。根据闫医生的说法，尚未完全康复的秋瑜虽然还不宜过多与人群接触，但在适当的情况下，与其待在医院里，多与熟悉的人交流更利于病情的缓解。 出事时秋阿姨就给秋瑜办理了休学手续，等女儿出院后，就把她接到了自己以前的单位宿舍，一来这里相对比较清静，二来离上班的地方近，自己方便照顾。 薛父前段时间回来过一趟，在病房门口看了会秋瑜，又和秋阿姨说了些宽慰的话。后来单位那边催得紧，尽管秋阿姨很不舍，但还是把薛父劝走了。 毕竟秋瑜的病情很特殊，即使薛父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帮助。 “我这个当……父亲的，还真没用啊。” 临走时，薛父叮嘱薛世衍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薛世衍默默点头。 对于秋瑜的出院，最不舍的是医院里的三个孩子，当时就连最傲娇的李炳都红了眼眶，小刚更是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最后住院的大姐头都出院了，我看来是真好不了了！” 薛世衍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三个孩子对秋瑜的不舍是真心的，因此秋瑜也不禁满心伤感，扔掉了过去武装自己的冷漠面具，蹲在三个“小伙伴”面前，温柔地安慰他们。 但很快，秋瑜就发现自己的伤感是多余的，因为住进妈妈单位宿舍的第二天早上，她就被三个闯进来的孩子给惊到了。 三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又很是得意地仰起头，对秋瑜露出大大的笑脸。 小柔揭开了答案：“是秋妈妈告诉我们的！” 秋妈妈，自然指的是秋瑾。 秋瑜无奈地摇了摇头，内心却是欣喜的。 三个孩子时常过来找秋瑜玩，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新的游乐场所，他们有时候玩过家家，有时候一起挤在电脑面前大呼小叫，与这些纯真的孩子们在一起，秋瑜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甚至加入其中。 若薛世衍看到，肯定会惊讶她的变化。 不过薛世衍在的时候，秋瑜还是会矜持一些，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幼稚”的一面，觉得那很没有面子。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改变了很多东西，尤其是薛世衍与夏果。 自从秋瑜搬到母亲的单位宿舍后，家里就只有薛世衍一个人住了。尽管薛世衍从没说过，但秋瑜从他脸上读出了一丝寂寞和迷茫——他和夏果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秋瑜在心里暗想。 在她住院的时候，夏果也过来看过自己。但在某个时刻后，那个总是被阳光眷顾着的女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也是从那时候，薛世衍脸上时不时闪过一丝迷惘，瞥向空处的目光中带着略微的沉思。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但总归不是愉快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秋瑜或许会幸灾乐祸一番，会在内心暗喜的同时嘴上却调侃奚落薛世衍。但自从自己脑子发热站出来替薛世衍“挡枪”过后、在那晚的斜坡上看见满天流星划过夜空过后，许多事情变得轻松许多。 她仍喜欢着薛世衍，忘不掉当年在病房中带给自己欢笑的“天使”。 但那因为内心创伤和时间而扭曲的感情，似乎稍微正常了些。 比起故意刁难、让薛世衍难堪，她愈发希望薛世衍能对自己露出真挚的笑容。过去她用略带惩罚意味的态度对待薛世衍，似乎这能让自己受伤的内心产生一丝病态的快感，然而这快感是空虚的，没有意义的，在过了很久之后的如今，秋瑜才真正明白过来。 “如果有那么一天，或许我会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正在指导小刚玩dota的薛世衍转过头来，疑惑地问：“秘密？” “肯定是会让你大吃一惊的秘密。” “是什么？” “哼哼，那得看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 所谓“秘密”，就是俩人真正的初次相遇。 此刻秋瑜并不打算将这段故事讲给薛世衍听，就如当时发现在衣柜中发现薛世衍的真相后也没有当面相认一样。但不同的是，当初她是无法接受“天使姐姐”居然是个男人，还变成了自己的哥哥，现在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可能以后会有合适的机会，但不是现在。 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看着薛世衍好奇又无奈的样子，秋瑜在心中偷偷笑着。尽管很希望薛世衍能认出自己，不过看他抓耳挠腮又不得其解的模样也很有趣。 对于两个“大人”的打哑谜似的对话，房间里的三个孩子相互看看都大摇其头——大人之间说话真累。小刚和李炳很快就厌倦了dota，最主要是小柔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小柔提议玩角色扮演。 或许是在医院待了很久的原因，小柔曾说过自己将来长大后要当一个温柔又漂亮的护士。 “我当护士小姐姐，你们就来演病人吧！” 刚才还倦意十足的小姑娘立刻就精神了，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小刚和李炳因为谁来演医生而争执起来，就和过去每次一样。小柔平时很温和，说话也轻声细语，但唯独在办家家酒这个领域，是说一不二的女王。 她小手一挥就打断了两个男孩的争执，并给他们分别安排了身份： “小刚你来演平平无奇的上班族，有个妻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工作；李炳你是个落魄音乐家，住在小刚隔壁。你们两个的故事是这样的，一天小刚回家，推开门发现了李炳……” 小柔的办家家酒一直是这么硬核。 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现在的秋瑜和薛世衍已经见怪不怪了。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待得久了总会遇到很多人，听到很多故事。基本上小柔的故事都是将从别人那听到的东西拼凑而成，大致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更深入的就不懂了。 例如“出轨”，在小柔的理解中，就和突然有一天小刚和李炳俩人去玩不带自己是一个意思。 这也是秋瑜询问之后的结果。 毕竟那些过于“成熟”的词语从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担忧她曾经历过什么曲折离奇的过往。 “所以你们就打了起来，受伤住院。明白了吗？” 两个男孩懵懂地点了点头。 相比起善于观察的小柔，这俩男孩显然对很多词汇连听都没听懂。但没有关系，他俩很快就排除相对复杂的内容，总结出最核心的思想——他俩总归是因为某件事打架了，还要接受小柔护士的治疗。 对于这种事，他俩熟悉的很。 “这不就和平时一样嘛！”小刚露出自信的笑容。 在医院，这俩孩子时不时就要斗一下。有时是因为小柔到底对谁笑了，有时是比谁跑得快，反正总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他们争斗一下，哪怕没有，也要创造出来。 “呵，笑得像个笨蛋一样。”李炳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你说谁像笨蛋呢！” “哦抱歉，忘了你本来就是个笨蛋。” 小柔看向秋瑜和薛世衍，歪头作沉思状。 片刻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好的点子，拍着手说： “秋姐姐和薛哥哥你俩就演夫妻吧！” 第1章 孩子们的圣诞前夜（二） ====================================== 二、小柔的请求 “爸爸！” “你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我非得和一群小鬼玩角色扮演，还得说那么羞耻的台词…… 秋瑜捂住脸，尽量让自己羞红的脸不那么明显。 她万万没想到，办家家酒还能演变成“大型家庭伦理连续剧”。 在设定上，她现在是小刚的女儿。在小刚与李炳斗殴入院后，时间过去二十多年，妻子跟人跑了的小刚将作为唯一的“女儿”秋瑜抚养长大，然而不幸的是，秋瑜在大学认识了薛世衍，两人一见钟情二见同居，还没毕业呢，就私定终身瞒着家里人登记结婚了。 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给抢走了，更“巧”的是，在设定上，薛世衍是李炳的“儿子”。 “我依稀记得，这是个发生在医院的故事……” 薛世衍同样捂着脸。 哪怕早见识过小柔的硬核办家家酒，这次绝对是最让他惊悚的。 ——这个小女孩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啊！ “是啊，设定上，我‘爸’把你揍入院了……”秋瑜耳根通红却面无表情地说。 “倒是在入院这件事上，出于意料的简单粗暴呢。” 薛世衍吐槽。 两个“大人”的低声交流并没有影响三个孩子的兴致，完全没有理解剧本意思的小刚只因为自己把薛世衍揍入院这件事而兴高采烈，仿佛小柔给自己安排了个英雄角色——英雄总是最厉害那个，不是么？ “医院里不准吵闹！”身为护士小姐的小柔摆出威严的模样，忽又拿出一个针筒，“……总之，来扎针吧！” 这里是医院的单位宿舍，要找个没有针的针筒很容易。小柔握住薛世衍的胳膊，假装往上涂抹了一遍消毒用的酒精，表情却格外认真。 对此，小刚和李炳格外羡慕，哪怕他们平时最怕的就是打针。 “护士”小姐治好了薛世衍后，按理说这场“大型连续剧”就该结束了。然而正在兴头上的她歪着头看了眼秋瑜，口中忽然冒出一句： “哎呀，你怀孕了呀！” 秋瑜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 这临时加的戏太突兀，一旁的薛世衍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总之，来扎针吧！” 小柔举着她的宝贝针筒，笑得分外灿烂。 她只是想找机会多表演几次扎针而已。 之后又加戏在每个人胳膊上扎了一轮针，小柔终于过足了当护士的瘾，而故事已经发展到秋瑜的孙子辈儿了。两人将三个玩累的孩子送回医院，天边已出现一轮红霞，脸蛋红扑扑的小柔被秋瑜牵着，看见跑在前面的小刚和李炳又在楼梯上较上了劲儿，比试谁跑得更快，满足的表情忽然流露出一丝落寞。 秋瑜看见了，正要问，小柔却仰起了小脸： “秋姐姐，你当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接着这个小女孩抿了抿唇，有些寂寞的浅浅一笑：“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小刚，李炳，秋姐姐和薛哥哥都在呢。其实……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这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对吗？” 小柔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明亮的大眼睛落在秋瑜脸上。 秋瑜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是值得开心的事。” “嗯，护士姐姐们都有祝贺我，爸爸妈妈也很开心，但是……为什么我却有些难过？”回头看了眼早已消失在楼梯上的两人，小柔的声音里已透着一丝哭腔。 “他们两个知道了吗？” “我……没有告诉他们，也让护士姐姐们不要说……” 秋瑜早就察觉到了，小柔是个比自己想象中更成熟的孩子。 小刚和李炳害怕打针，她却会乖乖把手伸向护士小姐，还微笑着说自己不怕；每次小刚和李炳争吵，最后都是小柔将两人都安抚下来：小刚嫉妒小柔早晨对李炳笑了，小柔就给小刚一个大大的笑容，李炳不服气小刚跑得比自己快，小柔就称赞李炳学习成绩好，在她那里，仿佛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闪光点。 这或许也是两个小男孩很喜欢小柔的原因。 自己能康复出院，这本是值得开心的事，然而小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刚和李炳这两个在医院中相识的小伙伴。担心他们会因此产生消极情绪，担心他们会寂寞。 所以她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地玩耍，一如既往地露出开心的笑容。 “但是，明天就是出院的日子了。” 哪怕再怎么隐瞒，终究是要面对的。 连打针都不怕的小柔，却忽然对即将到来的出院日害怕了。 她害怕面对小刚和李炳，害怕看到他们像秋瑜出院那天一样，露出悲伤的表情。 “所以——” 小柔握紧了秋瑜的手，仰着头，可爱的脸蛋上却是格外认真。 她像是托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紧紧握住秋瑜的手： “这次，换秋姐姐你了哦！” 秋瑜听自己母亲谈起过，自己出院后，是小柔找她询问了秋瑜住在哪里，也是她自告奋勇带着两个小男孩跑到了医院的单位宿舍。 秋瑜同样认真地看着小柔的眼睛，看着这个小女孩远比同龄人聪慧而坚强的眼神。 她略带开玩笑地说： “也要我带着他们去你家里冒险吗？” “那可能有些难办呢，”小柔知道秋瑜已经明白了，便露出释然的笑容，“我是从外省过来看病的，那里到这边可是要坐好几天的车呢，医院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太不公平了吧！” “谁让你是姐姐呢，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小柔巧然一笑。 在回去的路上，秋瑜撇头看向薛世衍：“你从刚才起就挂着一副讨人嫌的表情，什么意思！” 薛世衍摸了摸自己的脸： “哪有？” “还说没有，嘴巴都快裂到耳后根了！” 又走了一段路，看着医院的单位宿舍近在眼前，薛世衍忽然说：“完全想象不出一开始我们最初相遇时候，你的样子了啊。” 他是想说秋瑜变了很多，和当初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生”宛若两人。 然而秋瑜却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根本不是我们的初次相遇。 但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 “有什么不一样的？” “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不会那么认真地答应小柔的请求。” “……”秋瑜皱着鼻子白了薛世衍一眼，气鼓鼓地说，“那是你的偏见！他们是我朋友，我当然要照顾他们。” 以前的你，根本不会将别人当做朋友吧。 薛世衍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 但秋瑜从他表情中读出了这层意思。 她沉默着。的确，过去的她拒绝着任何人的接触，排斥他人的善意，哪怕是沈萌春，也是因为和自己相似又固执的吓人，一点点解除了秋瑜的心防。 除了母亲之外，或许也就只有薛世衍，这个曾经的“天使姐姐”，能够轻而易举穿越那层坚固如壁垒的保护层，让她生不出一丝丝的防备。 “你是想嘲笑我吗？”长久以来的别扭又涌上心头，明明喜欢着对方，却用带刺的话武装自己。 武装被轻易看透而羞耻万分的自己。 “没，我是替你高兴。” 越来越多的朋友出现在秋瑜身边，薛世衍由衷感到开心。他相信，秋瑜终有一天能走出自己的心魔，像个正常女孩一样走在大街上，和足以称得上朋友的人购物逛街，谈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哼，又是这副讨人嫌的笑容……”秋瑜快走几步，将复杂的心思藏在心中，“比起这个，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总是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却对自己的事迟钝又优柔寡断。 不积极往前走的话。 是会被其他人抛下的。 【这是连小孩子都懂得道理呢。】 第1章孩子们的圣诞前夜（三） ===================================== 三、华灯初上 秋瑜终究还是知道了夏果与薛世衍闹僵的原因。 起因是沈萌春不解为什么在夏果这个障碍被排除后，秋瑜和薛世衍还是没有更进一步。在与秋瑜的聊天试探中，她无意中暴露了这点，让心思敏锐的秋瑜产生了怀疑。 在秋瑜的认知中，沈萌春性格内向又与夏果没什么交集，言语中却仿佛知道很多。 以过往沈萌春表现出来的性格，她应该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才对。 于是在一番严肃的追问下，慌乱的沈萌春将一切都和盘托出——饶是面对不良学生的恐吓也能从容伪装思考退路的她，唯独在秋瑜面前是个表里如一的胆怯少女。她无法面对面对秋瑜使用谎言，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中，善于伪装自己的这个少女瞬间丢盔弃甲。 沈萌春从没想过会面对如今这个局面，心中一团乱麻，连声音都磕磕巴巴的。她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偷偷抬起头，看见秋瑜面沉如水的表情，害怕到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不想让秋瑜认识到真正的自己，那个丑陋又充满谎言的自己。 眼泪一时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秋瑜用纸巾给她擦了擦。 “……谢，谢谢，”沈萌春吸了吸鼻子，又小心翼翼看了眼秋瑜，“我……我，只是想要让秋瑜同学开心。” “所以你就擅自自作主张？” “……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吧。” 看着沈萌春泪眼婆娑的可怜样，秋瑜面无表情地说，“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她对沈萌春居然有这么阴险的城府而感到吃惊，同时也被对方的行动力给震撼到了。在对方的讲述中，秋瑜完全联想不到那个背后操作一切的竟然是眼前这个腼腆娇小的少女，在巨大的反差下，她甚至感到一丝丝的恐惧。 但她最终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回想起最近薛世衍脸上时不时闪过的寂寞和迷茫。 【原来，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吗……】 虽然这件事秋瑜并不知情，得知真相后更是反感厌恶，但沈萌春是为了她才做出这些事的，要让秋瑜心安理得将自己撇清，她做不到。 她讨厌别人干涉自己的生活。 更遑论这还伤害到了别人。 即便对方不是薛世衍，冷傲的秋瑜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获得所谓的“胜利”。 “事已至此，我不想多说什么。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想一想你的所作所为，然后……去向他们两个道歉。” 沈萌春抹着眼泪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秋瑜疲惫地倒在床上，用胳膊盖住了脸。 她的内心很乱。 更多的是亏欠和自责。 她的确喜欢薛世衍，但并不喜欢用这种方式。 她的确不喜欢夏果，但对方因为自己而受伤，这让秋瑜心中对对方的敌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 沈萌春自作聪明的行为，反倒让秋瑜无所适从。 “如果，我能更勇敢……” 为了让她走出过去的阴影，薛世衍付出了很多。 为了让她开心，沈萌春做出了几乎无法挽回的事。 似乎只要与她有关，所有人都会遭遇不幸。薛世衍是这样，夏果是这样，还有妈妈…… 她无法带给周围的人快乐吗？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囚禁于自身的梦魇里顾影自怜，仿佛全世界都辜负了自己。然而事实不是这样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很多人都向她释出了善意，她只是走不出自己的内心，害怕曝露在阳光下，害怕被他人的目光直视。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她可以更勇敢一些，就像那个仿佛永远被阳光眷顾的女生一样，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秋瑜对夏果的排斥不仅仅是因为薛世衍。 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秋瑜就知道，对方是个自己完全相反的另一世界的人。 那个人阳光、开朗。仿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害怕和逃避，永远维持着自信和从容，仿佛驰骋疆场的常胜女武神，美丽又耀眼。 秋瑜羡慕夏果，又十分的嫉妒夏果。 那是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的人。 窗外的天色渐暗，侧躺在床上的秋瑜回过神，才惊觉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小时。她下床拉开灯，再过一会儿妈妈就应该下班回来了，走到阳台边的秋瑜凝视着夜色中远处的灯光，迟疑了许久才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通讯录停在了“夏果”那栏，大拇指徘徊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本来没有夏果的手机号，是最初夏果来医院探病时主动拿过她手机录入进去的，还笑着说如果医院太无聊想找人聊天的话，可以随时打过去——虽然到目前为止，秋瑜从未打过这个电话。 【她应该是只把我当做薛世衍的妹妹吧。】 秋瑜心想，同时对当时夏果自来熟的行为颇有微词，又稍微有些羡慕。 换做是她，根本做不到这样主动的事。 思忖片刻，秋瑜还是鼓起勇气将手指按了下去，但没想到才响了一下，对面就接通了。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准备好的问候语都卡壳了。 好在夏果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窘迫，声音略显匆忙：“是秋瑜吗？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 “啊……那个，没事，如果你现在不方便的话……” 秋瑜僵硬地将手机举在耳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夏果的声音很快又响起：“你先等一下，等我出去……妈！你把我浴巾放哪里了？” 手机里，秋瑜听到了夏果和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夏果一边把手机夹在脖子上一边手忙脚乱裹上浴巾的样子，刚才的紧张一下子消退大半。 甚至低声笑了一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夏果，无所不能的女武神形象一下子变成了凡人。 “咳咳，让你看笑话了。”虽然秋瑜已经笑得很轻了，但依旧被夏果给听到。 “没，没什么，我才是。在你洗澡的时候打过去……” “刚才我在刷微博呢。” 难怪一下子就接通了—— 秋瑜脑海中又浮现出夏果泡在浴缸里，优哉游哉刷微博的画面。 稍微有些不正经，但意外的平易近人。 秋瑜此刻才意识到，过去自己对夏果的刻板印象或许并不那么正确，那个宛如“女武神”般光彩夺目的完美女生，实际上也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而已。 会刷微博，会在洗澡的时候搞些小动作，偶尔也会粗枝大叶，让妈妈帮忙拿浴巾。 夏果或许不会知道，就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秋瑜就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部分是因为秋瑜过去从未认真关注过夏果，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夏果隐隐的愧疚，让她摘下了过去的有色眼镜。 “这周末有时间吗？我想……” 深吸一口气，秋瑜开门见山地说。 月光轻柔地落在她发梢上，照亮了她的眸子，两个女生通过一部手机，聊了许久。这是秋瑜打过的最长的一通电话，过去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以电话的方式和一个人聊这么久。 但通话结束后，她才发现上面显示的时间不过6分多钟。 尽管这也是记忆中最长的记录，却比她想象中短暂了许多。 “好像聊了一个世纪一样……” 秋瑜喃喃自语，直到这时紧张的心情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捏着手机，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夜色。 朦胧中，都市的灯光比之前更加耀眼了。 四、小孩脾气 和夏果通完电话，秋瑜转头又打给了薛世衍，说是找他商量给医院的两个孩子一个惊喜。 几天过后，时间来到平安夜前夕。 这天下午，秋瑜去了住院部，见到了两个孩子。自从小柔走后，这两个孩子再也没有来单位宿舍玩，再次相见，他们两人明显消沉了许多，像是霜打的茄子，即使见到秋瑜也没精打采的。 病房里的护士显然认识秋瑜，知道她是秋主任的女儿，还是这两个小男孩的“朋友”，于是打完针便对秋瑜笑了笑，经过她身边时，还轻声说：“你来正好，开导开导他们，他俩这几天可伤心了。” 等护士小姐离开病房，秋瑜搬了张椅子在李炳的床边坐下，看着他们笑着说： “有进步，都不哭了欸。” “哼，区区打针，有什么可怕的！”小刚逞强了一句，又瞥了眼低头不语的李炳，小小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李炳没有在意小刚的小动作。他抬起头，看着秋瑜，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藏了很久的问题： “秋姐姐……小柔出院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听到这句话，小刚脸色顿时一变，也看向了秋瑜。 李炳继续说： “那天你和薛哥哥送我们回住院部的时候，我在楼上看见小柔在和你说话……第二天，小柔就走了。” “嗯，那时我才知道。” “……骗子，”李炳握紧了拳头，头低低垂到胸口，压抑着哽咽的嗓子喃喃自语，“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秋瑜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他头上，却被一把拍开。 “你们都是骗子。” “小柔是因为……” 秋瑜刚想说什么，李炳却激动的大喊：“我不听！你们所有人都骗我！爸爸妈妈，护士和医生，还有你和小柔……把我们当笨蛋！” 他肩膀剧烈地颤抖，头垂下，掩饰自己的眼泪。 小刚被他陡然拔高的大吼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低头颤抖的李炳，又回想起自己送别小柔时的心情，顿时也悲从中来，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淌。 相比起克制的李炳，小刚就直白的多了，声音哇哇的，仿佛被拉响的警报。 面对情绪失控的两个孩子，秋瑜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过去都是别人迁就自己，安慰自己，现在角色转换，她却不懂如何让两个孩子停止哭泣。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在心中预演了几遍可能出现的情况，却没想到他们会哭的这么突然。 在秋瑜的印象中，李炳冷静沉稳，小刚开朗外向，虽说小柔的事肯定对他们打击很大，就像最初她出院时一样。不过再怎么说两人都不是那种脆弱的性格，再加上小孩子心性，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新的有趣的事物转移了注意力。 所以在第一时间秋瑜没有来安慰他们，想给他们冷静平复心情的时间，然而如今看来情况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小刚洪亮的哭声引来了路过的护士，在责怪的瞪了眼秋瑜后，护士小姐一边忙着哄孩子一边让秋瑜先出去。 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哭声渐止，那个护士才出来。 “你是……”这个护士并不认识秋瑜。 “我……算是他们的姐姐吧。” 秋瑜还是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向下拉了拉自己的帽檐。 护士又瞪了她一眼：“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等会儿……你是女的？” 话音刚落，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不礼貌，便咳嗽着露出歉意的表情，随后忍不住打量了眼前这个一身男装的少女： “我就说嘛，哪有这么秀气的男孩子。” 很显然，这个护士属于心直口快的类型。 秋瑜心中却想着还真有，就是薛世衍，不过你没见过罢了。 “不过，你到底和房间里那两个孩子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两个家庭的，你却说是他们姐姐？” 就在这个护士开始怀疑秋瑜身份时，之前给两个孩子打针的那个护士也正巧走过。她见同事咄咄逼人地盯着秋瑜，而秋瑜一副尴尬又紧张的模样站在病房门口，顿时好奇发生了什么。 了解了情况后，她乐不可支地向同事介绍了秋瑜，这才打消了对方想要报警的念头。 “不过你怎么把他们弄哭了呀？”打针的护士眨巴眨巴眼睛。 她心想，秋瑜和那俩孩子关系不是挺要好的么？她还指望秋瑜能让小刚和李炳走出阴霾呢，结果转眼间就把人给弄哭了？ 【你到底行不行呀？】 注意到了打针护士赤裸裸的眼神，秋瑜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又不是薛世衍，我哪里知道！ 小小别扭了一下，秋瑜再次走进了病房。打针护士举着拳头在她身后加油打气，轻轻喊了声“Fighting！”，被另一个护士甩了个白眼：“燕子，这是医院，你是护士，能不能正经点儿？” “我哪不正经了？” “你哪儿正经过？” “不是我说，你这样是会未老先衰的……” 回到病房，两个孩子都故意别过头不去看她。秋瑜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是没有安慰人的本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 “现在心情畅快了吗？对于小柔的事，我的确没有事先告诉你们，但我也是前一天才知道的。而且小柔之所以没告诉你们，也有她的考虑，你们两个是男子汉，能不能别哭哭啼啼的？” “我才没哭。”李炳低声抗议，头依旧没有转向秋瑜。 小刚一听不乐意了，李炳否认的话，岂不是说刚才只有他哭鼻子了吗？ “你明明就有哭！眼睛都红了！” “你……！”被小刚拆台的李炳黑了脸，“你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 “大姐头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嗯？好像哪里不对劲—— 心思敏锐的秋瑜立即察觉到一丝违和感。她先是看向向自己“告状”的小刚，然后又盯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李炳，几秒过后，仿佛明悟了什么： “你们两个混小子……跟我演戏呢？” 最藏不住心思的小刚顿时僵住了，高高举起用来告状的胳膊无处安放，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李炳啧了一声，若不是秋瑜就站在他旁边，几乎听不到。 真相已经很明了了。 正如秋瑜所猜测的那样，刚才那一幕是两个小鬼头早就策划好的——至少一部分是。 小柔出院后，两个孩子的确很伤心、很难过。他们并不是不希望看到小柔出院，相反，小柔能康复出院，他们由衷感到高兴。只不过道理是如此，情感上却难以割舍，再加上两人明明和小柔关系最好，却是直到最后一刻才被告知这件事，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简单来说，就是吃醋了。 吃的还是秋瑜的醋。 父母长辈这些倒还可以理解，医生护士什么的更不用说了。但同样是朋友，秋瑜明明是后来才和小柔认识的，他们两个更先认识小柔，为什么最后却是他们两个最晚知道？ 同样是女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气抖冷，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男闺蜜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咳咳…… 总而言之，在住院过程中认识了小柔，又认识了秋瑜，这本该是双倍的喜悦才对，然而当发现自己才是被隐瞒到最后一刻的人，两个男孩子不乐意了。 更可气的是，“抢走了”小柔的秋瑜居然没有过来安慰他们两个！自从那天过后，秋瑜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把“受伤”的两人仍在这里不管不问！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别小看小孩子啊！ 于是满腔幽怨的两个男孩达成共识，等秋瑜再来的时候，一定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内心深处感到愧疚和歉意！ 然而让李炳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开始只是装装样子，理论上这时小刚应该跟着大声斥责秋瑜才对，没想到那笨蛋竟然真的哭了，还哭的那么鬼哭狼嚎。 更郁闷的是，在小刚的哭声影响下，委屈了好几天的李炳也忍不住真哭了…… “你们两个，还挺有才的。” 想通一切的秋瑜嘴角抽搐，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两个小鬼头。 “不过，我今天可不是来安慰你们的……” 她轻声说着。 露出张扬的笑容。 第1章孩子们的圣诞前夜（四） ===================================== 五、病房 直到走进医院的前一刻，夏果仍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视野中，穿着淡粉色工作装的护士小姐们过往忙碌着，大厅里的患者及家属要么在窗口询问什么，要么悠闲地躺在共享按摩椅上，神态怡然。显然，这只是个平静的午后，然而对于接下来的见面，纵使是夏果也不由有些许的紧张。 旋即上了二楼，她深吸一口气，鼻腔中顿时涌入医院特有的气味。 三四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从台阶上跑下来。 夏果忽然又想起那晚秋瑜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 【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让你来陪陪几个孩子。】 夏果认识李炳和小刚——在一个多月前探望秋瑜的时候，她见到过那三个跟在秋瑜屁股后面的小孩。 通过秋瑜的讲述，夏果知道了最近发生在这三个孩子身上的事，但对于秋瑜邀请自己这一点，夏果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不只是秋瑜的动机，更包括举动。 夏果自认为与秋瑜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陌生。在最初知道薛世衍有了个“弟弟”后，夏果确实是怀着某种目的想要接近这个人，然而实际接触后她讶异的发现，这个人不止性格孤僻，还对自己有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敌意。 再后来，自己无意中得知秋瑜其实是女生，还患有罕见的“男性恐惧症”，出于保护对方的目的，选择了向薛世衍隐瞒。 在这过程中，知晓部分真相的夏果隐约察觉到了秋瑜对薛世衍的另类情感，不安的同时，也为薛世衍而担心。她不了解秋瑜，却对自己这个老好人性格的青梅竹马十分了解，她担心薛世衍应付不了秋瑜，担心他过于为别人着想的老毛病又犯了，到头来弄得自己进退失据。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没有错。 秋瑜的确是一个有着极端人格的女生，当薛世衍女装事件爆发时，这个孤僻的女孩子竟然选择了以最惨烈的方式来抵消掉投向薛世衍的目光，让夏果既震惊万分的同时，又深感忧虑。 从侧面，那次事件也证明了秋瑜对薛世衍的感情是如此炙热，宛如压抑在冰雪下的熔岩，一旦爆发，就天翻地覆。 过去夏果从未担心过自己与薛世衍的感情，哪怕两人从来不说，但心照不宣的，他们感觉得到在对方心中，自己的地位。这种默契从未改变，它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经过漫长的时间，在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中一点一滴积累下来。 夏果自信这种情感坚不可摧，尽管有时候会敲打一下对薛世衍抱有妄想的女生，但那更多只是一种宣誓自己主权的本能，而非察觉到了威胁。 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薛世衍会被谁抢走这件事，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未必。 看到了秋瑜的疯狂，哪怕是夏果也为之动容。她想不到往日里孤僻内向的秋瑜会做出这种事，更如梦初醒的意识到，秋瑜对薛世衍的感情恐怕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仅仅只是孤独无依的人，下意识找的依靠。 她想了很久都不明白，明明秋瑜认识薛世衍的时间才一年多，竟能孕育出如此不顾一切的感情？ 难道薛世衍真有某种连她都没有察觉到了人格魅力？ 也因为如此，在面对沈萌春的设计和挑衅后，夏果愤怒了，若是过去，她怎么可能被这种小手段激怒？然而在秋瑜的刺激下，夏果不得不承认自己失去了平常心。 她承认，秋瑜是横亘在自己与薛世衍之间的威胁。 ——哪怕这个结论很让她沮丧。 这段时间以来，夏果再没有来过医院，更没有见过薛世衍。她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反思自己与薛世衍着十几年来的关系，同时也把问题抛给了薛世衍，让两个人都能静下来好好琢磨。 然而秋瑜却突然打来了电话。 她是什么目的？ 仅仅是陪两个失落的孩子玩？抑或这不过是个借口？ 这几天，各种念头在夏果脑海中来来回回闪过。她本不想接受这份过于诡异的邀请，但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里。 她想亲眼看看。 看看秋瑜到底想搞什么——比起自己胡思乱想，直面问题本身或许更容易找到答案。 走到对方提前告知的病房门口，门是虚掩的，里面隐约有说话的声音。 她在门口站了几秒，手举起来又放下，还是轻轻敲在了门上。 房间里的声音停了下来，有人在往门口走。很快，时隔多日，夏果再次见到了秋瑜。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秋瑜微微一笑。 她还是如往常大多数时候类似，一身男性打扮，加上最近降温，身上套着件厚实的棕色大衣。在大衣的衬托下，格外显示出秋瑜的娇小，但飞扬的眉宇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帅气。 夏果立即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这种变化。 与过去相比，此刻的秋瑜身上多了某种东西。 让她看上去不再被阴云笼罩，连神采都多了一丝光亮。 夏果无从得知令秋瑜发生如此转变的根源是什么，在跟随对方步入病房的下一刻，她的视线就被病床边的一个人牢牢吸引住了。 微微僵直的大脑开始运转，在数千条关于秋瑜目的的推测中，她预料到了现在的场面。 “夏，夏果？你……” 在那人局促中猛地站起来的同时，夏果已让自己的表情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幅度，轻轻抬起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是我叫夏果姐来的。”秋瑜在一旁说。 薛世衍的表情明显变得不自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之前夏果在学校里拒绝自己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此时陡然见到对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夏果是做好了所有可能的准备的。 她一边走，一边将目光从薛世衍身上掠过，停在两张病床上躺着的孩子身上，后又礼貌地朝明显是孩子家属的大人们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我叫夏果，是秋瑜的……朋友。” 平日里，两个孩子分别有一个家长陪同，今天过来的，是李炳的妈妈和小刚的奶奶。 两人第一眼就对这个有些陌生但很礼貌的女孩子很有好感，连连感谢她能过来探望自己家的孩子。此外，小刚的奶奶还柔声问夏果吃了没有，说话的同时将本来削好要给孙子的苹果递给了夏果，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坐在病床上的小刚嘟了嘟嘴，但看在漂亮姐姐的面子上，没有吃醋。 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口才，夏果很快与两位家长熟悉起来，说笑间两位家长还说了不少自家两个孩子的糗事，让病床上的两人既高兴又不爽。高兴的是得知对方的黑历史，但代价却是自己的黑历史，所以每当说到自己的时候，就连连抗议。 “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让孩子们先玩着，陈姨，咱们去给他们买点吃的吧？” 李炳的妈妈看了下表，站起来说。 还询问薛世衍他们有没有什么忌口。 “放心吧阿姨，我什么都能吃！”夏果笑着说。 一边的薛世衍嘀咕“你还真不见外”，被她听到了，又笑着回答： “阿姨一番好意，有什么好矫情的。” 与小刚奶奶走到门口的李炳妈妈回过头，同样笑着说：“小果这脾气我喜欢！世衍啊，你得多和小果学学，不就是一顿饭么，你还怕把阿姨吃穷咯？” 等两人走后，送到门口的夏果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盯着薛世衍，平静地说： “要是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六、大胆的计划 “世，世衍哥，真的要这样吗……” “如果我们这样子被人看到……” 医院男厕隔间里，两个光溜溜的男孩看着彼此，脸蛋通红。平日里大嗓门的小刚此刻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仿佛在做什么亏心事，生怕被别人发现。 他旁边的李炳阴着脸，发烫的脸颊像是煮熟的鸡蛋，盯着手里的东西，感觉脑子里的理智都快要蒸发了。 靠在隔间门上望风的薛世衍咳嗽一声，摸摸鼻子，回想起自己当初的尴尬。 对此，他深表理解。 “时间不多了，你们俩快点。” 然而，理解归理解，看好戏的心情也是在所难免的。 毕竟这意味着他并不孤独。 “李炳……”小刚有些后悔，不该轻易答应了大姐头的提议。 看着露出怯意的他，李炳忽然一咬牙，将手中的东西往身上套。 “李炳，你……” “哼，我才不是你这种胆小鬼。” 这句话就像一枚浓缩汽油弹，瞬间引爆了小刚的好胜心。他红彤彤的脸立即浮现出怒容，随即也赌气似地将手中的东西往身上套，一边套还一边说： “不就是一件衣服么，说的谁不敢穿一样，哼！” 不多时，薛世衍守护的门打开了。 在他复杂难言的视线中，走出两位如花骨朵般娇羞可爱的“女孩”。 一个有着及肩长直发，穿着水蓝色连衣裙，羞赧的脸蛋上透着股冷静的克制，宛如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另一个上身穿着粉色外套，下面是百褶裙，利落的短发呈现出清爽的气质，而脸上扭捏的表情又让她娇态毕露，显得分外惹人怜爱。 看到这两位可爱的“女孩”，薛世衍面无表情。 他仿佛从两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然而想笑的心又萦绕在心中瘙痒难耐，矛盾十足。 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尽量不要刺激到正处于极度尴尬状态的两个孩子，示意自己先出去探探情况。 出了厕所，看了看走道两边确定没有人经过后，他从厕所里的两个孩子打了个手势，表示安全。 李炳与小刚便瞬间飞奔出来，仿佛后面追赶着一头恐怖的怪兽。 “现在，我们要镇定自若地走出去，记住，你们现在是‘女生’！”作为大前辈的薛世衍认真叮嘱身边的两个孩子。 初尝此道的李炳与小刚还怀着未知的激动，但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很快这种激动就转变为对新事物的好奇，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刚才跑步的时候，下面凉凉的……好像骑着风……” “小柔穿裙子的时候，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薛世衍又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讨论：“关于这件事，你俩以后再好好研究。现在，我们得进行下一步了……” 离开了厕所，不远处，秋瑜就等着他们。 薛世衍走到她面前： “他们就交给你了。” “嗯，还不错。”秋瑜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未适应“新身份”的李炳与小刚，点评说。 这幅模样，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了。 “真是太疯狂了。如果被人发现，我们肯定下场很惨。” “不被发现不就行了。” 秋瑜笑着说。 薛世衍看着她，如同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孩。 下一刻，他同样露出笑容： “没办法，只能陪你们疯狂一次了。”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秋瑜变了。认知到这一点，他不知是该担忧还是开心，但作为哥哥，他选择支持秋瑜所做的决定。 ——在这个平安夜，带两个孩子溜出医院，痛痛快快玩一场。 事先他并不知道这个计划，夏果看上去也不知情。但两个孩子很兴奋，他们早就在医院憋了很久了，住院期间，最远去过的地方也就秋瑜住的宿舍，那也在医院里面。 所以一听秋瑜这个大胆的“逃跑计划”，两个郁郁寡欢的孩子立即振奋起来，一扫心中阴霾。 有种大冒险的感觉。 在秋瑜的计划中，到时由她来拖住孩子家长，而夏果与薛世衍两人则带着变装的孩子离开医院，去参加双子商城在顶楼举办的“平安夜狂欢夜”。之前市里一座游乐园被拆除，其中一块土地上修建的大型商场在前不久装修完毕，正在进行招商环节。为了打出知名度，商场老板决定在平安夜开放商场顶楼举办一场属于孩子们的平安夜游乐活动，任何市民只要带着小孩，就可以免票进入。 不过在听取了秋瑜的计划后，夏果提出了不同意见。 “原游乐场距离这里至少有十多分钟的车程，这还不算堵车。那么我们算上在商场玩的时间，再加上回来的时间，至少要一个半小时，你拖得住这么久么？” 几人商量很久，还是夏果拍板定案：“还是让我来吧。” 她自信能拖出足够多的时候，直到几人回来为止。 但秋瑜坚持让薛世衍也留下来。 “你们两个人，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当时夏果皱了皱眉，但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担心以秋瑜的男性恐惧症，有能力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么？ 对此，秋瑜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必须没有问题。 现在是下午6点半，刚吃过晚饭，两个孩子的家长去洗碗了。趁着这个机会，薛世衍刚才带他们去厕所完成了变装，接下来，他会独自回到病房和夏果回合，等家长们回来后，就以“秋瑜带两个孩子去院子里散步了”为由先忽悠住，然后随机应变。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要不……” 薛世衍还是有些担心，但立即被秋瑜堵了回去：“闫医生不也说我恢复的很好么？别总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孩子！” “那——你们小心，别还没出医院就被逮住了。” “乌鸦嘴！” 薛世衍走后，小刚扭扭捏捏的对秋瑜说：“大姐头，你之前可没说变装是穿女孩子的衣服……” “但这是最完美的变装，不是么？” 秋瑜叉着腰，似乎想起什么，露出一丝笑容，“有谁能想到，两个可爱女孩的外表下，其实是两个男孩呢——” 这的确是最完美的变装。 因为她就曾被这种变装，“欺骗”了许多年。 而现在，她也要用这种变装瞒天过海，去兑现对一个小女孩的承诺。 “不过首先，我们得先出去才行。” 她看着两个孩子。 “你们，准备好了么？” 咕咚——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还有些不适应对方的形象。“她们”想到马上就要以这种样貌瞒过那些早已熟识的护士医生们，呼吸医院外面的“自由空气”，不由齐声声咽了口唾沫。 局促、不安、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与刺激。 “嗯！” 为了不与去洗碗的两个家长迎面撞上，他们换了住院部的另一边楼梯下去，秋瑜走在最前面，两个孩子分别牵着她的左右手，小碎步跟着，一副胆怯怕生的模样——实则是裙子与裤子的穿着体验，让他们不敢迈开大步。 下了楼梯，两个孩子的手心都出汗了，捏得秋瑜手掌暖烘烘的。 走来走去的护士小姐们没有在意他们三人，最多是对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多看一眼，那略带好奇的目光完全没有认出这俩人其实是楼上病房的两个男孩。 “刚才小张姐姐看过来的时候，我差点儿以为被发现了！” 小刚舒了口气，后怕不已。 李炳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才不会说之前一个认识自己的护士从身边经过时，他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呢。 秋瑜自信的安慰两人： “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她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秋瑜自信的表情瞬间凝固。 “小瑜？” 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妈，妈妈……？” 秋瑜与两个孩子，在即将走出住院部大楼的前一刻，被住院部护士长秋瑾发现了。 第1章孩子们的圣诞前夜（五） ===================================== 七、等车 “小瑜，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身着医护服的秋瑾走了过来，注意到秋瑜旁边还跟着两个陌生的小女孩，“这两个孩子是？” 李炳与小刚两人瞬间汗如雨下。 他们当然是认识秋瑾的，知道她是秋瑜的妈妈，更是住院部的护士长！ 此刻，极度紧张的两人像鸵鸟一样深深埋着头，依偎在秋瑜身上，脸都吓白了。 秋瑜同样很紧张，但她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的回答： “不认识。” “嗯？” 秋瑾皱了皱眉。 俩孩子一听到这句话，更是差点儿蹦跶起来——不带这么玩的！咋一下子就把我们给卖了？ “两个小朋友，你们父母呢？”温柔的秋瑾蹲下来，摸了摸李炳的脑袋。 李炳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小朋友，你很冷么？” “没，没有……” 李炳细若蚊喃的声音哆哆嗦嗦，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已经后悔在厕所里的冲动了，根本就不该换什么女装！现在秋瑜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和小刚给卖了，一旦自己的身份被秋护士看穿，他已经想象到了母亲在愤怒中变身的样子…… 李炳失去了思考能力，小刚就更不用说了，没尿裤子已经是超常发挥。 就在这时，秋瑜的声音响起： “我刚才看到他们从医院外面跑进来，应该不是患者的家属，对吧？” 最后一句，是对李炳说的。 李炳反应过来。 立即说：“我和小……我和朋友只是进来玩，我家就在这附近的小区！” 还未经历变声期的中性嗓音加上“她”脸上不安害怕的表情，成功得到了秋瑾的信任。秋瑾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 “医院可不是玩的地方哦，会影响到病人休息的。” “对，对不起……” 秋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插话说：“反正没事，我把他们送回家吧。” “你？你行么？” 虽然那个文静的“小女孩”说自己家就在附近，但那毕竟也是医院外面，经历了上次事件后，秋瑾十分不放心让女儿出去。 但秋瑜只是摆摆手，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 “妈你就放心吧，不就是去外面走一趟么？再说了，我也不能老待在医院里吧？” 秋瑾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也有道理。 秋瑜趁热打铁，推着妈妈往前走了几步： “行了行了，你就安心去工作吧。我保证把这两个孩子平安送到！” “你呀！”秋瑾没注意到女儿的一语双关，温柔的笑了笑，又嘱咐说，“尽量走人少的地方，被又脑子犯轴，知道了吗？” “知道啦！” 等秋瑾走后，秋瑜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又转过身，对吓懵逼的两个小鬼眨了眨眼：“搞定！” 天知道她刚才是多害怕被母亲看出端倪。 但好在李炳没让她失望，临场反应优秀，一下子就把眼前的危机给解除了。 “哼哼，你刚才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了吧？”看到秋瑜赞赏的眼光，李炳浑然忘了自己被吓得如鹌鹑的表现，又挤兑起小刚。 小刚想反驳，然而事实是刚才他们能骗过秋护士，的确有李炳的功劳。 于是他干脆闭嘴，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扳回一城！ 且不管李炳得势不饶人，愉悦的用各种话术刺激小刚。三人如愿“逃离”医院后，摆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个问题。 “大姐头，我们是要打车么？” 正如之前所说，在秋瑜的原计划中，此时应该是夏果和薛世衍带两个孩子去双子商城。虽然在那两人面前，自己为了计划的另一个目的独自承担了带路的工作，并且表示没有问题，然而一走出医院，看到往来熙攘的人潮，她刚才还挂着的轻松神态立刻就崩了。 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位于左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动。 她捏了捏拳头，深知木已成舟，已经没有退回去的余地了。 “嗯……我们打车吧。” 只是坐在车里的话…… “大姐头，你的手好抖，脸色也好差，”小刚握住了秋瑜的手，担忧地说，“是又生病了吗？” 小刚并不知道秋瑜得过什么病，只是察觉到了对方此刻的不对劲。 事实上，若不是小刚现在从视觉上是“小女孩”，秋瑜立马就会甩开他的手。 为了让他们安心，秋瑜反而将李炳的手也拉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儿冷。” 李炳点点头：“是啊，特别是下面……” 闻言，小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然后羞红了脸说：“才没有问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秋瑜被俩孩子给逗乐了，心中的紧张也缓解了许多。她本来打算让他们去路边叫车，但想了想，路上人来人往的，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于是深吸一口气，拉着两个孩子穿过医院门口外面的人行道，来到路边。 在这过程中，她把两个孩子的手攥得紧紧的。 “小心跟着我，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人很多么？”李炳不解地看了看两边，“这条路上不是才几个人么……” “就是就是，还没刚才在医院遇到的人多呢！” “这不一样……” 秋瑜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告诉他们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区别在于，医院对她而言已经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来来回回遇到的基本也是熟面孔。然而外面不一样，这是个开放的公共空间，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的脸。如果说经过刻意的锻炼，她已经可以在医院里表现如常人一样，可是一旦出来，情况就不同了。 那些往来于身边的男性，每一个都让她不寒而栗。 似乎只要转移视线，那些人就会偷偷的、将十分让人恶寒的目光投射过来。 【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秋瑜明白这点，反复告诉自己：你并不特殊，你在他人眼中，也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丙，没事的，不会有人在意你。 “啊！出租车！呃。” 小刚抬起头，摇了摇秋瑜的手，“大姐头，你怎么把眼睛闭上了？刚才有辆出租车……” “急什么，又不是只有那辆。” 李炳说。 聪明的他已经从秋瑜的反常中察觉到了什么，不过由于知识量的缺乏，他并不知道原因。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秋瑜的挣扎，和努力想要冲破什么的坚定，于是才打断了小刚的话。 李炳隐约觉得，这时还是让秋瑜自己克服的好。 “我又没说我急。”小刚嘟了嘟嘴，觉得李炳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十分不爽。 此时又有几辆出租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小刚几次忍不住想要招手，都被李炳阻止了。 “你干嘛啊？” “乖乖闭嘴等着，笨蛋。”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幸好赶上了……秋瑜同学。” 沈萌春露出有些喜悦，又略带不安的笑容。 似乎早就知道秋瑜会在这里。 八、月光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 远方铅灰色的天空愈发暗淡，犹如轿车里凝重的空气。坐在驾驶位上的徐婉蓉手握方向盘，明明是12月份的天气，她居然觉得有些闷热，不由解开了西装衣领的扣子，又摇下车窗，让略带冷意的寒风从外灌进来。 在她右手边副驾驶上是一个文静的小女生，自从上车后就端正地坐着，双眼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清爽的冷空气吹进来，徐婉蓉稍微舒了口气，又抬眼看向头顶的后视镜。 后面坐着三个人，最右边是她侄女，中间是个局促不安的女孩，最左边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看上去和沈萌春差不多大。 饶是以徐婉蓉的聪明才智，也绝难想到这几个人中除了自己的侄女，其真实性别都与穿着相反。她只是敏锐的意识到，那个男生与自己侄女之间，恐怕发生过什么。 毕竟，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 对于这点，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小刚深有同感。 他怒视着副驾驶的靠背，心想李炳这混蛋肯定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在上车的时候才一马当先抢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现在老神在在别提多悠闲了。 而自己呢？处在两个风暴眼的中间，被来自两侧的低气压夹杀，真是还不如乖乖呆在医院里呢。 心里越想越郁闷，他干脆一拍大腿嚷嚷： “我说你们两个闹别扭，揪我干嘛啊！” 说完就抬起自己的两条胳膊吹气，眼泪花花的。 秋瑜咳了一声，再次别过头，嘟囔着“习惯了”。而沈萌春则流露出略微吃醋的神情，又很好的掩饰下来。 小刚头一次觉得女生这么麻烦，嚷嚷着要和秋瑜换座位：“再这样下去，还没到地方呢，我又得重新住院了！” 换好座位后，小刚听到前面副驾驶传来一声嗤笑，本想一脚踹过去，但又想到这是别人的车，于是恨恨地磨了磨牙，想着先记下来，下车后再算账。 “萌春，这位是你同学吗？” 趁着小刚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徐婉蓉见缝插针打听秋瑜的底细。 她下午刚开完会就接到了侄女的电话，说什么有要紧的事求她帮忙，还允诺一周之内可以任由她随便打扮自己。既然是可爱侄女的请求，又有那么好的条件，徐婉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欣然就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所谓“很要紧的事”不过是接几个孩子？ 此时沈萌春不愿说太多，敷衍了小姨几句，然后又偷偷地看向秋瑜。 却不想秋瑜一直盯着她。 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沈萌春仿佛受惊的小兔子，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不是……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瑜的话没头没尾，然而沈萌春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和兄……薛学长打算做的事，哥哥都告诉我了。” 今天的安排严立文当然也知情，甚至还扮演了一个相当关键的角色。不过秋瑜没想到，那个薛世衍的死党，居然把他们的计划都告诉了沈萌春。 【果然……看上去就不是个靠谱的人。】 事实上，若不是薛世衍的强烈要求，秋瑜不会与一个不熟的男性合作——尤其那人还油腔滑调不靠谱。 她可没忘记，上次就是这个男生，在李秋妤的怂恿下差点儿对自己动手。 尽管这事已经翻篇了，但阴影还在，除非必要，她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兄……薛学长留在医院吗？”见秋瑜脸色阴晴不定，沈萌春连忙岔开话题。 “嗯。” 秋瑜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又补充说，“夏果也在那里。” “那个女……嗯，那个夏学姐也在？”沈萌春皱了下眉，她记得表哥没跟自己说夏果也有参加。 秋瑜瞥了她一眼： “是我让她来的。” “难道……是因为我吗？”沈萌春联想到之前秋瑜的态度，立即忧虑起来。 她并非一个没有主见，不会思考的人。从过往种种事件可以证明，沈萌春是一个善于伪装自己，并且行动力惊人的女生。她没有问为什么，只从秋瑜先前对自己陷害夏果的反感，以及那简单的一句话中，就捕捉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她担心，担心秋瑜因为反感自己的所作所为，想把一切都推倒重来。 这样的话，她之前苦心孤诣所做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秋瑜同学，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沈萌春不确定，也不敢当面问秋瑜。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最大的障碍扫除了，秋瑜还是不开心。难道她不喜欢兄长大人么？ 不。 沈萌春摇了摇头。 只有这点，她无比确信——秋瑜，的的确确是喜欢着薛世衍的。 因为沈萌春也喜欢秋瑜，所以才会察觉到秋瑜对薛世衍那隐隐约约的情愫。她们两人是如此相似，就连瞥向心上人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的满足笑容，都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从知道秋瑜是女孩子后，沈萌春就明白自己这份大逆不道的恋情只能永埋于心底。她不想让秋瑜讨厌自己，想让秋瑜快乐，所以，如果这份喜欢还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帮助秋瑜实现她的心愿。 如果是为了秋瑜，她可以做到任何事。 “如果是因为我做了错事，我会去向他们道歉的，”沈萌春终于还是把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那件事和秋瑜同学无关，都是我的擅作主张，所以……” “我不是为了你。” 秋瑜冷淡地说，随后看了眼卑微的沈萌春，眉头皱得更深了，“说到底，你为什么会为我做到那种程度？” 她从没想过，即便自己女儿身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沈萌春仍怀揣着对自己的倾慕。 她从来都以为，自己交到了一个朋友。 她为得到朋友而暗自开心，连带着也相信了薛世衍的话，相信自己肯定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那样生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被她认为是朋友的人，只不过是将思慕藏在了心中。 沈萌春低着头，苦涩地笑着。 她知道，自己甚至不能将这份感情告诉对方。 “那秋瑜同学呢？”或许是因为悲伤，又或许是因为某些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沈萌春抬头看向了秋瑜，甚至带着些许质问，“明明喜欢着对方，却让他推给别人。对于这样的事，秋瑜同学又是怎么想的呢？” 尽管两人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秋瑜没有回答。 但沈萌春已经从她的表情从读出了答案。 她感叹着，感叹她和秋瑜果然是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她可以不择手段，躲藏在阴影里算计别人；而秋瑜则站在月光中，尽管仍是黑夜，却坦坦荡荡。 正如秋瑜在夏果身上看到了阳光的明媚，沈萌春也在秋瑜身上看到了月光的清澈。 这种柔和且不刺眼的光，或许就是沈萌春之所以被吸引的原因吧。 在这一刻，沈萌春彻底认输了。 因为否定这种光，就是在否定喜欢着秋瑜的自己。 她大概。 真的做错了。 第2章大孩子们的圣诞节（一） ===================================== 一、平安之夜 曾是游乐园的地方拔地而起一座大型商场，霓虹闪烁，与薛世衍在游乐场经历的种种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城市在快速发展，基础设施日新月异，在这庞大的钢铁丛林里，谁又能不迷失方向呢？ 站在商场门口，看着络绎不绝走进去的家长孩子，秋瑜叹了口气。 她想到了小时候和父母出去玩的场景。 想到了狠心离去的父亲。 又想到了去年母亲穿上洁白的婚纱，在花儿的簇拥下，满脸笑容的与薛叔叔牵手的样子。那样子的母亲好美啊，像极了沐浴在圣光中的天使，一改往日的忧愁。 城市在不断变化，人也在不断变化，唯一不变的，仿佛只有自己。 她站在过去腐朽的阴影中，看着外面的光亮世界，羡慕又恐惧。 “秋瑜同学，我就先回去了……”那个曾向她告白的女生回到车上，弱气的脸上似乎带着某种明悟，“祝你们，玩的开心。” “小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上去玩么？” 小刚好奇地问。他知道沈萌春与秋瑜是朋友，既然是大姐头的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本着人多热闹的小孩子心性，他有点儿舍不得沈萌春走。 但沈萌春只是弱弱地看了眼秋瑜，还不等对方说话，就缓缓摇头： “我还有事……嗯，下次吧。” 说完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为了举办平安夜活动，商场的老板开放了最上面的两层。电梯叮咚一声开了，秋瑜带着两个孩子一走出来，就看到许许多多熟悉的游乐设施，以及已经开始快乐玩耍的孩子们。 商城里布置的很有节日气氛，到处悬挂着彩带，还有装点着星光的圣诞树。得益于身边的两个孩子，秋瑜也从打扮成布偶的服务员那里得到了一张临时通行卡，只要使用这张卡，就可以在今晚免费游玩所有项目——也包括免费的食物和饮料。 说实话，秋瑜不是很理解这个商城的老板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举办这种明显亏本的活动。她只是隐约听薛世衍说过，来这个地方是他那个死党提议的，据说这里的老板之所以举办这样的活动，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真假。 “大姐头，这里的蛋糕真的可以免费吃吗？！” “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欧耶！” 小刚欢呼一声，刚要从一旁桌子上堆积成小山的糖果堆上拿下一块，就被秋瑜无情地压下了手：“但是，你们不许吃。” “为什么呀！” 小刚哭丧着脸，就像是刚到手的玩具还没焐热呢，就被抢走了，别提多失落。然而他旁边的李炳冷哼一声，潇洒地撩了撩垂在肩上的假发，犀利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笨蛋： “你想一直待在医院里的话，就敞开吃。” “咕——” 小刚这才反应过来，虽说他们溜出了医院，但并不代表真的病好了。想起平日里医生的叮嘱，再想到护士小姐微笑着将针管凑上来的画面，小刚的屁股顿时一痛。 ——比起美味的甜食，他更怕笑容甜美的护士小姐。尤其是她们拿着针筒的时候。 但是怕归怕，对于李炳刚才那不屑的神态，小刚可是很不爽呢。他嘟着嘴生了会儿闷气，突然眼珠子一转，对李炳取笑说： “你刚才撩头发的样子就和真的女生一样呢！不如以后就叫你小炳子怎么样？嘿嘿~” “你！” 李炳气得脸蛋通红，忿忿地解释说：“我只是，我只是被这头发弄的脖子痒而已！你是短发，根本不懂！” “嗯嗯！”小刚敷衍地点头，脸上仍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该说不愧是同一间病房的朋友吗？尽管李炳相比起同龄人而言，有着超越年龄的冷静与理智，但小刚却总能轻而易举挑起对方敏感的神经，使其炸毛。 李炳一时间脸色又白又红，恨不得冲上去把小刚那矫揉造作的嘲讽脸给撕下来。 他深吸几口气，在心里念叨着“冷静冷静，不要和笨蛋一般见识”。然而下一刻，正当他平息了心情转身要对秋瑜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下身一凉。 小刚把他的裙子给掀了起来。 李炳脑子里的一根弦，顿时崩了。 “你……死定了！” “哈哈哈，来追我啊！”小刚见势不妙，大笑着转身就跑。 李炳脸色铁青： “你给我站住！今天不在这里把你扒光，我就不叫李炳！！！” 两个孩子风一样蹿了出去，秋瑜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随后跟上。 她可不能把人搞丢了。 十几分钟后，两个孩子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小刚满脸潮红，李炳也一脸热汗，两人的胸口像鼓风机似的剧烈起伏，连假发的发丝都黏在了脸蛋上。 “你，你再跑啊！” “呵呵，我就，就是等等你，而已。” 眼看着女孩子打扮的两人像公牛似的瞪着彼此，秋瑜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到处张望。 差不多，到时间了。 商城里的灯光忽然熄灭，只剩周围一颗颗圣诞树散发着莹莹的星光。陡然，位于商城中央的巨大水晶吊灯亮了起来，宛如一层层螺旋向下的金字塔，照射出的光亮虽然比不上之前，但搭配周围的彩带和圣诞树，颇有节日的气氛。 正在众人想着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事时，从商场顶端又打下来三束聚光灯，落在了一处装饰过得平台上。 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上去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人。 他微微一笑，对着话筒说： “各位家长，各位小朋友，很高兴你们能来参加这次的平安之夜活动……”这位年轻人显然经过专业的主持人训练，举止得体，嗓音有着一股特别的磁性。然而正当他惯例要来一段开场白时，他身后突然又蹦出来一个穿着华丽洋装的少女，不由分说就跳起来抢走了他的话筒。 秋瑜敏锐地看到那个平台后面还站着一位女性，此刻正捂着脸，似乎对少女的所作所为措手不及。 “二小姐，你……” “嗯哼！”洋装少女端着话筒上前一步。不知怎的，秋瑜从她那张过于兴奋的脸上读出一丝刚从监狱里解放出来的味道。 “废话就不说了，刚才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吧？我也很开心！”少女说着说着，表情苦大仇深起来，“一学期了啊……整整一个学期，我终于从那个地狱爬出来了呜呜呜……” 面对突然情绪失控的少女，一旁的年轻人尴尬小声提醒：“二小姐，大家都看着你呢！” 陷入痛苦记忆的少女一个机灵，想起自己已经逃出来了，不由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话筒大声说：“接下来将进行抽奖活动！特等奖是乐高全球限量版玩具一套！怎么样，很想要吧？哼哼哼~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小活动，我们会随即抽取三个幸运号码，被抽到的小朋友只要可以完成我们设置的挑战，就可以得到一份神秘大礼哦！那么事不宜迟，立即开始抽奖吧！为了自由！” 少女雷厉风行的举动让身为主持人的年轻人很无奈，但对方毕竟是老板的女儿，他不得不哀叹自己策划了好几天的流程彻底报废，然后让工作人员把抽奖的箱子搬上来。 “不知道会不会抽到我呢？” 小刚对所谓的神秘大奖很感兴趣，眼中满满都是期待。 李炳对他这种迷之自信嗤之以鼻：“就你？” “第一位幸运号码，38号！请38号小朋友到台上来！” 秋瑜的号码是41号。她之前还疑惑为什么临时通行证上有号码，现在却明白过来了。 小刚看了眼自己通行证上的号码，低头呢喃：“38号啊……” 李炳嘲讽： “别这么容易气馁啊，还有两次机会呢。” “我好像，就是38号……” 小刚亮出了自己通行证上的号码，上面的的确确是“38”这个数字。 李炳嘲讽的表情还挂着。 脸部却突然像是抽筋了，一阵阵疼。 “欸？” 二、幸运的号码 “欸~~我还以为有多难呢，就这？” 小刚模仿李炳刚才的语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贱兮兮的样子让李炳气得牙痒痒。 秋瑜也很惊讶，她没想到小刚居然真的被抽中了。对于所谓的神秘大奖，她并不感兴趣，毕竟这个平安夜活动看上去就是为小孩子准备的，而她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这次之所以带着小刚和李炳两人来这里，并不单纯只是找个地方玩一玩，在她的计划中，还有更重要的一环。 所以秋瑜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刚，心中略微忧虑，但又不愿意给对方泼冷水。 【果然很不靠谱……】 秋瑜在心中埋怨薛世衍的那个死党。 按照原本的计划，对方这时候早该出现了才对，然而刚才逛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小刚询问似的看了眼秋瑜，得到同意后在周围人——尤其是李炳不甘的目光——的注视下，蹦蹦跳跳跑到了领奖的平台上，还冲人群中的李炳做鬼脸。然而他没有得意太久，当穿着洋装的少女亲自抽选了第二个幸运号码后，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炳昂首挺胸向这边走来。 “喂！这是被抽中的人才可以上来的，你过来干嘛！” “呵呵，就这？” 李炳话不多说，在小刚眼前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通行证号码。 小刚的脑袋随着上下飞舞的通行证来回摆动。 还未等他瞧仔细，李炳就悠然收回了通行证，并交给一旁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此时穿着洋装的美丽少女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拿起话筒说： “两位小妹妹原本就认识么？真是巧啊，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所谓的缘分？嘻嘻，你们可要好好珍惜这段友谊哦？” “谁和这家伙有缘啊！”小刚夸张地做出呕吐的动作。 李炳也一脸不屑。遇到这个笨蛋，还成为了朋友，这根本就是孽缘。 “缘分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呢？”洋装少女神秘地说，“萍水相逢的人因同样的境遇而结识，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知道吗？在西方，平安夜是团聚的日子，就和咱们的春节一样。”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聚集在商城里的家长和孩子们： “每个人都需要他人的陪伴，尤其是孩子。所以我们集团才推出今晚这个活动，就是希望父母们能有个机会和孩子痛痛快快玩一场，多陪陪他们。无论是家长和孩子，还是兄弟姐妹，亦或是……朋友。我衷心祝愿你们能有个美好的夜晚，可以忘掉往日的烦恼与不开心，因为只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洋装少女转身对身边的两个孩子微微一笑： “接下来我想改变一下流程。既然两个小朋友恰巧认识，又十分恰巧地被抽中，不如这抽取第三位幸运号码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吧？或许，今晚真是一个奇妙之夜呢？” 当听到洋装少女这仿佛有弦外之音的话时，台下的秋瑜隐隐约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她再次打量了一下台上的洋装少女，越看越觉得眼熟。 小刚倒没有想太多，他一听让自己来抽第三位幸运号码，立刻来了劲儿。但在他动手之前，李炳快人一步跑到抽奖箱，用胳膊护住抽奖的口子。 小刚此刻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他气鼓鼓地怒视着霸占了抽奖箱的李炳，大声说：“你，你耍赖！哪有你这样的，那个小姐姐明明是让我们两个人抽！” “呵呵，”李炳依旧是那不屑的冷笑，“只是再抽一个而已，需要两个人吗？而且，刚才要不是我手快，你已经先抽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对于两个孩子的对峙，台下的人颇觉有趣，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小刚说不过李炳，刚才他的确想都没想过两个人一起抽什么的。这种有面子的事，当然是自己独享才好啦！可惜，被李炳这小子抢先一步。 然而事到如今，小刚自然不会承认，反过来还要指责李炳卑鄙！用道义谴责他！ “我和你不同。”李炳慢悠悠地说。 “哼，你还想辩解什么？” “你喜欢出风头，而我，就喜欢你现在这幅吃瘪的样子，嘿嘿。” 李炳一反过去正经的样子，露出愉悦的笑容。 这才更符合他小孩子的身份。 小刚自然是气到不行，可他又没办法。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李炳扭打在一起吧？那岂不是更没有面子了吗？所以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思考着以后怎么报复回来。 但不管怎样，至少在此刻，是李炳赢了。 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将手伸入抽奖箱中。然而须臾之间，李炳的表情产生了些许变化，并抬头看向洋装少女。 洋装少女隐晦地朝他眨了下眼睛，转瞬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拿着话筒说： “小朋友，在犹豫要抽哪一个吗？有时候，果断一些才是正确的选择哦？” 小刚也在一旁催促： “你到底抽不抽啊！不抽让我来！哼，磨磨唧唧的！” 李炳对他翻了个白眼。洋装少女那句在旁人听来没什么问题的话，听在李炳耳中却仿佛隐含着另一层意思，让他迷茫的内心一时有了某种明悟。 他刚才并没有在犹豫要抽箱子里的哪一个。 他也没有犹豫的条件。 因为自始至终，他那伸入抽奖箱里的手，只摸到了一个写有“幸运”号码的纸团。 选项只有一个。 结局，自然也只会有一个。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李炳已经将那抽奖箱中仅有的一个纸团给取了出来，并满怀疑惑地交给了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年轻人展开纸团，大声念出了写在上面的“幸运号码”： “24号！” “24号，和平安夜一样的数字啊，”洋装少女仿佛一无所知似的，对着众人、尤其是小刚和李炳说，“第三个号码如此特别，今晚或许是个幸运之夜也说不定哦？” 不一会儿，手持着24号通行证的小孩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当她来到聚光灯下时，小刚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然而喉咙里一句“小柔”刚要喊出来，第三位被抽中的小女孩便朝两人伸出手，浅笑着说： “我叫陈柔，耳东陈，温柔的柔。很高兴认识你们，也谢谢你们抽中我。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小刚措手不及，咕咚一下把尚未喊出来的声音咽进了肚子里。 在小柔出现的那一刻，李炳完全明白了过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巧笑嫣然的小柔，怀疑自己在做梦，然而眼睛却湿润起来，又瞬间收了回去。 他不想让小柔看见自己哭的样子，更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当然，这只是第一层的意思，为了不让策划这次见面的洋装少女陷入为难的境地——毕竟连续三个抽到的人都是认识的，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而第二层意思，是小柔想与他们两人重新认识。 过去他们的关系是病友，因患病而相识，最终也会因病愈而分别。 再次相见，他们身上没有病号服。所以重新认识的他们不再是病友，而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病友会因为病愈而分别，或许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见面的理由。 然而朋友是不会有距离的限制的。 无论身在何处，只要这份感情仍在，那么，身为朋友的他们终有再见的那一天。 而这，就是小柔想要传达给小刚与李炳的意思。 “我也，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李炳同样伸出手，声音略微哽咽的说。 一同伸过来的，还有小刚的手。 他没有李炳那么聪明，想不到更深层的含义，但只要能再见到小柔，他就心满意足了。所以李炳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相信聪明的李炳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事后问清楚就行了。 三个孩子的手叠在一起，台下的秋瑜也跟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终究达成了最开始的目的。 【让别人快乐，也是件不错的事呢。】 过去终日被阴影笼罩的秋瑜不会有这种想法，她对所有的东西都心生厌恶，根本不愿意去相信美好的事情。 但人总是会改变的。 发生了这么多事后，秋瑜也主动或被动的，一点点改变了。 她开始愿意去相信那些美好的事。 无论是关于自己。 还是关于他人。 然而以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台上三人的秋瑜不会知道，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同样有一双刚分别不久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 第2章大孩子们的圣诞节（二） ===================================== 三、不速之客 或许很多年以后，当三个小孩经历过青春飞扬的校园时光，从象牙塔步入成年社会后，他们依旧会记得今天这个夜晚。他们之间会发生很多故事，那些是秋瑜不知道的故事，但她愿意相信，到那时，三个小孩依然能保留着此刻的这份纯真与友谊，他们或许会吵架、会赌气，但又很快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说着最近的烦恼与兴趣，吐槽老板不讲人情，又或许，在微醺的酒意中，他们会在某个刹那缅怀起往昔，回忆起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当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某个平安夜发生的故事。 秋瑜衷心地祈愿着。 心情从未有过的美好与满足。 ——当然，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了回病房之前。 凭借着混淆视听的着装，当一大两小三个孩子照葫芦画瓢潜入厕所换好衣服再神不知鬼不觉回到病房时，等待他们的，却是病房里整整齐齐一排人，威严的宛如三堂会审。 而负责在这边照应的薛世衍与夏果，则尴尬地笑了笑，旋即低下头装鹌鹑。 秋瑜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抬起眼睛，正巧与自己母亲严肃的目光撞在一起。她不禁整个人抖了一下，瞄了眼同样噤若寒蝉的小刚与李炳，心想：这下完蛋啦！ 好在考虑到医院的环境，大人们没有立刻惩罚他们，但那一双双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光分明在说着：别开心的太早，这事儿没完！ 秋瑜像小鸡仔一样被母亲拎出了门，在与两个小孩视线交错中，他们看到彼此狼狈又窘迫的样子，尽管内心忐忑却依旧小声的噗嗤了一下。 “你还有脸笑！” 远远的，秋瑜听到身后一个女人低低的斥责声，听声音，应该是李炳的妈妈。 “回去好好反省，明天我再找你算账！”她刚幸灾乐祸了一下，想象着乖孩子的李炳被训斥的样子，秋瑾便也同样在她耳边来了一句。 “还有你们两个，哼！三人分工明确，配合的挺好呀？”板起脸的秋瑾扫了眼一旁的薛世衍和夏果，眼中尽是对他们胡闹的不满与责备。 由于今晚要值夜班，秋瑾没有再多说，吩咐薛世衍把秋瑜送回宿舍，并叮嘱三人老老实实回家，如果让她发现几人又作妖，那么她不介意给三人来个超级加倍。 走出住院部，夏果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发现，秋阿姨生气的样子也挺吓人的！我都差点儿以为她是我妈了！” 薛世衍说：“谭阿姨不是挺温柔的么？” 这立即让夏果翻了个白眼，随后大吐苦水：“那是你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我跟你讲……” 夏果巴拉巴拉说着，薛世衍好奇地听。 看着他们两人，秋瑜目光一暗，随即又露出浅浅的笑容。 至少今晚，她确实得谢谢夏果。 并且意外的认识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走到宿舍楼下，在上楼梯之前，秋瑜郑重向夏果道谢，并对她被自己连累这件事表示歉意。然而夏果只是怔了一下，很快便笑容满面，下意识想拍秋瑜肩膀但立即又缩了回去，爽朗地笑着说： “至少我们是朋友了不是么？” 朋友……么。 秋瑜抿了抿唇，对夏果露出复杂的笑容。 这样乐观又开朗的女孩子，谁会讨厌呢？或许，她们真有一天会成为朋友吧。 或许。 …… 第二天清晨，秋瑜被从厨房传来的一阵阵焦糊味惊醒。她以为是家里着了火，可是自己明明在睡觉，厨房那边怎么会着火呢？难道是夜班回来的妈妈弄东西吃，把炉子点燃了？也不对呀，以秋瑜对自己母亲的了解，把厨房点燃这种事只属于都市传说。 那么，厨房里正在手忙脚乱了摆弄锅碗瓢盆的人是谁？ 家里进了陌生人？ 想到这里，秋瑜是彻底被惊醒了，然而还未等她抓起手机拨下薛世衍的电话号码，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便横冲直撞地朝这边飞奔过来： “小秋快醒过来呀！大事不好了！鸡鸡鸡，鸡蛋它炸开啦！！！” “……” “咦？你已经醒了吗？” 虽然秋瑜此刻很想扭着李秋妤的衣领质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以及如何做到让鸡蛋炸开的，但从厨房那边滚滚袭来的浓烟还是让她的理智瞬间占领了思想高地，于是二话不说从床上跳将起来，穿着睡衣便冲向了已变成重灾区的厨房。 在两个女孩奋力抢救下，燃烧着的平底锅终于寿终正寝，趴在汹涌的水龙头下结束了自己平凡又波澜壮阔的一生。 对此，李秋妤深感惋惜。 并表示这锅真不好用。 “电视里明明不是这样的，”她试图为自己辩护，“我就是想帅气地颠一下锅嘛……” “我妈呢？” “舅妈给我开了门就回房睡觉了，”说着，李秋妤庆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她没有被吵醒，不然我就糗大了！” 这只是“糗大了”的事么！ 秋瑜瞪了眼灰头土脸的李秋妤，心中明白过来——每次上完夜班，秋瑾不睡到下午是不会醒的。 两人收拾好厨房，一身油渍的李秋妤向秋瑜借了套衣服便洗澡去了。听着卫生间那边传来的水声和哼歌的声音，秋瑜不禁佩服对方的心大程度。 等对方洗完后，秋瑜也去洗了个澡，把身上的油烟气去掉。擦着头发出来，李秋妤正蜷缩在沙发上可怜巴巴望着她，仿佛无助的小狗狗： “我肚子好饿哦。”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谁是姐姐了。秋瑜叹了口气，到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一盒奶和三个馒头，再把馒头放进微波炉打了两分钟，端出去放在李秋妤面前。 “就这？” “爱吃不吃。” “切~~” 尽管对眼前这寡淡的早餐有些不满，但饥肠辘辘的李秋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起一个馒头就啃掉一半。她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至少煎个鸡蛋呀。” 秋瑜再次白眼以对，并将另一个馒头塞进她嘴里。 干掉两个大馒头再加一盒牛奶，李秋妤重新焕发活力。她不等秋瑜开口，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我听舅妈说了！你们昨晚干了件大事对吧！在大人们的监视下把两个孩子带出医院，还去参加了平安夜的活动，简直就像是翻版的灰姑娘一样！太刺激了！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叫上我呢！” 李秋妤一脸被排挤的怨念，随即又兴致勃勃地说： “跟我讲讲嘛！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晚上都玩了什么？” 四、出发去购物吧！ 面对好奇宝宝似的李秋妤，秋瑜完全不想回应。 她只想让这人吃完东西赶紧走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显然并不打算怜悯想要再去睡个回笼觉的秋瑜，所以才安排了李秋妤这个魔星来折磨她。见秋瑜甩都不甩自己，李秋妤也没多想，继续用近乎撒娇的语气缠着秋瑜。 秋瑜被烦得受不了了，可又不能把对方赶出去，只好捏捏鼻子认命，带着浓浓的不情愿将昨天简单讲了一遍。 不过这简明扼要的总结式发言显然不能满足李秋妤的求知欲，她化身十万个为什么，比请教老师的学生还要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点。 于是乎，不知不觉秋瑜就越讲越多，从自己联络夏果，到与薛世衍商量，再到严立文的帮忙。关于昨天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全让李秋妤给打听出来了。 “那个女孩是严立文去接过来的？她父母同意吗？” “她父母也一起过来了。” “哇！果然大手笔！” “一开始她父母是不同意的，不过薛世衍给他们打了很多通电话，最后总算同意了。” “有一说一，我觉得人家可能是被我表哥给烦到了！”李秋妤认为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这些就是事情的全过程了。你呢，一大清早到这里来干嘛？还差点烧了厨房……” 秋瑜此时话锋一转，暗示对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走了。 很可惜，李秋妤并没有听出这委婉的暗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呀，今天不是圣诞节么？而且恰好是周末，所以我就来找你出去玩咯？看你还在睡觉，想着给你做份早餐呢……果然，那个锅不行！” 归根结底，李秋妤都不认为是自己有问题，而是锅有问题。 如果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想必此刻已经被扔进垃圾箱的平底锅也会默默流泪——什么人啊都是！ 秋瑜并不打算为自己可怜的锅申辩，她只想睡个回笼觉： “哦，这样啊。不去，谢谢。” “那咱们现在就……欸？” 李秋妤想过秋瑜会拒绝，只是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果断。这让已经以“表姐”自居的她觉得很没有面子。 “为什么呀？” “我想睡觉。” 秋瑜也十分诚实，眼也不眨的说。 对于这过于坦白的理由，李秋妤显然楞了半拍。不过她并没有气馁，瞬间就想好了应对的招式：“这都9点多了，再睡就该吃午饭了！” “哦，所以呢？”秋瑜撇嘴，“周末不睡懒觉还有什么意义？” “堕落！太堕落了！这种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必须得纠正！” 李秋妤端出表姐的架势，“痛心疾首”地说：“今天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睡觉的，做好觉悟吧！” “欸——” “还有这懒散的语气！一点儿少女的活力都没有！决定了，今天我要好好把你改造一番，让你变成真正的淑女！” “明明自己连个煎鸡蛋都做不到？” “……都说啦！是你家锅的问题！” 李秋妤已经燃起来了，熠熠生辉的眼眸中闪烁着“使命”的光芒——但以秋瑜的看法，这人只不过是觉得这很好玩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昨晚见到小刚三人重逢的画面后，秋瑜也的确想要彻底改变一下了。李秋妤或许只是觉得好玩，但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让秋瑜心中忽然有了些想法。 她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夏果首先排除，沈萌春恐怕比她还糟糕一些，剩下的李秋妤不正好是个合适的人么？ 李秋妤活泼开朗，又擅长打扮，完美符合秋瑜心中“普通女孩”的标准，再加上她们两人自从解开了矛盾后就经常玩在一起，早就熟悉了彼此，秋瑜也不会产生排斥的念头。 所以如果要找一个人作为参照，李秋妤的确是最适合的了。 【变得更像是普通女孩……】 秋瑜心中憧憬着别人习以为常的“普通”，却又惧怕这份“普通”背后的代价。然而越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她心中的这份憧憬就越强烈，现在，是时候踏出去了。 忘记过去，走向未来。 秋瑜想要改变自己。 她捏了捏拳头，再次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倒也不是不行……那就陪陪你吧。” 这一秒变卦的态度让李秋妤再次愣住了——她绞尽脑汁想的很多说辞都还没用上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秋瑜是答应了。李秋妤立即眉开眼笑，柔和的目光仿佛是在看迷途知返的浪子，充满了长者的慈祥。这让秋瑜分外不爽，冷声说： “突然想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女孩子怎么能说这么粗俗的话呢！”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想让它们自由飞翔。” “更变态了啊！！！” 趁着秋瑜还没有暴走之前，李秋妤提议让她去换身更亮眼的衣服，但对于“亮眼”的标准，两人的认知明显是不同的。 看着衣柜里的衣服，李秋妤顿时露出见了鬼的模样： “我本来以为你是舍不得借我漂亮衣服，现在看来，我冤枉你了。” “……嗯？”秋瑜眉毛一挑。 “这——” 李秋妤侧过身来，指着敞开的衣柜说：“不全是男生的衣服吗！哦，还是有几件女生的……大部分是我几个月前帮你挑的吧！这段时间，你都没买过新衣服了吗！” 事实上，其中几件是给薛世衍穿的——秋瑜在心中补充。 李秋妤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我想，我知道接下来最紧要的是做什么了。” “什么？” “人靠衣装马靠鞍，要改变形象，当然首先得从外观开始！”李秋妤举起小拳头，充满了斗志，“第一站，各大商场的衣品店！GOGOGO！” 在李秋妤的催促下，秋瑜被推着出了门。来到宿舍楼下，李秋妤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掏出了电话： “等等，我叫个苦力过来。” “谁？” 秋瑜眉头一皱。她虽然答应了李秋妤，但并不代表愿意多一个陌生人。 然而李秋妤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担忧，笑着摇了摇有着可爱熊猫外壳的手机：“当然是你的哥哥，我的表哥啦！” 原来是薛世衍啊。 秋瑜松了口气。 “哦，你私底下都是叫他苦力的么，我知道了。” “等等……”李秋妤顿时反应过来，“你不会给你哥打小报告吧？” “怎么会呢，表姐。”秋瑜笑的很迷人。 却让李秋妤感到一阵寒意。 “你以前不这样的——”她望着秋瑜，委屈巴巴。 秋瑜可爱地眨眨眼睛： “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变坏了！” 李秋妤气愤地直跺脚。 悲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秋瑜这小鼻子大眼睛的，也学会坑人了！ 而秋瑜却只是欣赏着她忿忿不平的样子，心想着：嗯，值一个平底锅的钱。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嘴角勾起一抹愉快的笑容。 感觉连天上厚厚的云层，似乎都淡了一些。 第2章 大孩子们的圣诞节（三） ====================================== 五、面对恐惧吧年轻人！ 等薛世衍到了之后，李秋妤便急不可耐地发号施令，硬拽着两人向附近最大的商场进发了——她可不想让秋瑜给表哥打小报告。 另一方面，有两个熟悉的人陪着，秋瑜忐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到了商场，李秋妤豪气地大手一挥，声称今天秋瑜的花销全由她包了，看上什么就买买买，甭客气！至于这到底是封口费还是身为表姐的关照，就见仁见智了。 李秋妤的确对流行时尚的东西很了解，一个个专有名词从她那两片水润的嘴巴里蹦出来，连销售员小姐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期间，秋瑜算是体会到了沈萌春在家里的遭遇，被李秋妤像人形模特一样左右摆弄，还时不时品头论足一番，差点儿让这个略有些自闭的女孩爆发。 好在李秋妤总能恰到好处停下来，还未等秋瑜回过味，便又风风火火去往下一家了。 就这样，三人宛如勤劳的小蜜蜂般在各个衣品店之间打转，不知不觉中可怜的薛世衍已经浑身挂满了袋子，犹如商场里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可即使如此，李秋妤仍没有半点儿疲惫的样子，精神头反而愈发旺盛，又拉着秋瑜去做美甲： “我知道一家店，那里的手艺可好了！” “喂，明天可要上学的！”薛世衍在一旁提醒。 然而李秋妤显然做惯了这种事，满不在意地说：“到时候刮掉不就行了？”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中午他们在商场的餐厅里吃了顿小龙虾，但吃饱喝足之后，作为苦力的薛世衍说什么也不想继续逛下去了。他完全理解不了李秋妤哪来的精神，连逛几个小时都不带喘气的。 秋瑜也脸色苍白，一副灵魂飞升的虚脱状。 见两人都半死不活的样子，李秋妤扫兴地撇撇嘴。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好点子，拍手笑说：“今天正好有新电影上映，咱们去看会儿电影吧？” 这时只要不再进商店，让薛世衍干什么都行，于是忙不迭点头。 秋瑜也精神一振，涣散的瞳孔都有神了起来。 “……OK！电影票买好啦！”放下手机，李秋妤开心地说，“离电影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再去逛几家吧！” “欸——？！” “哎呀呀，真的就几家嘛！反正一会儿在电影院有的是时间休息不是么！” 李秋妤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薛世衍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至于秋瑜，已经重重倒在沙发上了。 她从没想过，做一个“普通的女生”居然这么难。 “普通的女生”，真的太恐怖了！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秋瑜三人顺利进入了电影放映厅。相较于红光满面的李秋妤，另外两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彼此眼神交流时，甚至产生了一丝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终于，解脱了！】 秋瑜更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为什么要那么轻易的答应李秋妤。 或许对她来说，李秋妤的段位过于高了。 放映厅的灯光暗下来，大银幕上开始播放新上映的唯美爱情片。电影的节奏很慢，再伴随着舒缓的BGM，秋瑜不知不觉就眼皮沉了下来，陷入梦乡。 她今天本来就没有睡够，再加上数个小时的高强度购物、充当人形模特，早就被榨干了体力。睡梦中，她仿佛还能听到电影里那优美的音乐，以及时不时在自己耳边响起的、低低的抽泣声。 秋瑜迷迷糊糊的想，李秋妤这人还真感性，看个爱情片都能看哭。然而这断断续续的念头转眼便没于梦海之中，沉入更深的海底。 睡了不知多久，秋瑜被李秋妤摇醒了。她睁开眼睛，此时电影已经放映完毕，灯光也重新亮了起来，李秋妤的眼睛果然红彤彤的，但脸色却不怎么好： “你们两个！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你们居然看睡着了？太过分了！” 李秋妤心里想的是：这样一来，哭的稀里哗啦的自己不就像个傻瓜一样吗？ 电影放映的时候，她完全被故事吸引住了，等结束开始出现制作人员名单，才发现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人居然睡得一个比一个沉。尤其是薛世衍，都快滑到地上去！ 李秋妤沉着脸，打量着自己的表哥，这气势汹汹的眼神让薛世衍分外尴尬，连连说：“昨晚没睡好，昨晚没睡好……” “哼，该说你们不愧是兄妹吗？” 秋瑜此刻也有些愧疚，但还是下意识说：“这电影节奏太慢了，音乐又那么催人入睡……” 再说了，导致自己没睡够的不就是你吗！ 不过这句话秋瑜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光今天买的衣服，就足足好几千大洋了。 放映厅里的人渐渐走光了，三人也不好再待着，跟着人群后面往外走。一边走着，李秋妤一边说：“难以置信，你们真的是青春期的年轻人吗？啧，算了……还好我早有准备，接下来去下一个场子吧。” “下一个场子？”秋瑜有些疑惑。 “对呀！”说到这个，李秋妤再次精神了，“既然你们不想逛商场，那么咱们就来一次电影大串烧吧！正好圣诞档，各大电影都上映了，今天就看他个痛快！” 见两人脸色再次不好，她又安慰说： “放心啦，这次肯定不是容易睡着的电影，是打斗场面非常火爆的特效电影哦！” ——才不是因为这个！ 薛世衍和秋瑜同时在心里大喊，然而他们同时也明白，对正在兴头上的李秋妤来说，反驳无效。即使拒绝看电影，李秋妤也绝对会拉着两人去其他地方的。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李秋妤的选项中只有玩这个还是玩那个的区别，不存在各回各家躺在沙发上成为咸鱼的选项——这，就是现充们的生活方式。 所以比起不可测的未知，秋瑜两人宁愿李秋妤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电影上，至少这样，可以一直坐着。 于是乎，一段漫长的电影马拉松开始了。 在一切结束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李秋妤这个小富婆手中，到底还攥着多少张电影票。 “快快快！还有十分钟下一场电影就要开始了！这次是悬疑惊悚题材的哦，很刺激的！” 秋瑜在认真思考。 怎么感觉今天，成了李秋妤的专场？ 她和薛世衍反倒像是专程来陪李秋妤玩的了。 好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六、电影结束之后 看完电影出来，外面已经月色当空了。 薛世衍假意看了下手机，刚想说时间不早了，却被李秋妤抢先开口：“哇！都七点多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李秋妤买票的时候显然没有考虑到吃饭的问题，整整四场电影一部接着一部，期间最长一次间隔不超过二十分钟。此时她的话提了个醒，秋瑜的肚子一下子就叫了。 秋瑜脸有些红，偷偷打量两人，确定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窘迫后，才故作随意地说： “都这时候了，妈妈应该已经吃过了吧。” 自从秋瑜和秋瑾搬出去住后，这段时间薛世衍都是吃外卖，偶尔秋瑾会过来给他改善伙食。他想了想，就算回去自己也多半还是点外卖，还要等快递小哥送餐，到时自己估计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点头说： “行，在哪吃？这顿我请客。” 今天一整天花的都是李秋妤的钱，作为哥哥的他，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李秋妤乐开了花：“你有钱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小秋她们搬出去后，你都是点外卖吃的吧？”紧接着，还不忘嘲讽自己表哥，“还是个大男人呢，连做饭都不会！” 一旁的秋瑜此刻脑海中不由想起今早在厨房里发生的事，看李秋妤的眼神也怪异起来。 大概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李秋妤心虚地咳嗽一下，并对秋瑜挤眉弄眼。 薛世衍没注意到两个女生之间的互动，挺起胸膛说： “反正有我爸报销。” “噫~~啃老！羞羞羞！” “你还不是一样！” 兄妹俩打趣了一会儿，李秋妤说：“既然你这么诚恳，我们两个大美女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这倒还是我的光荣了？” “嗯！你很有觉悟嘛！” 李秋妤得意地仰着脸，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却冷不防被薛世衍捏住，吓得她哇哇直叫： “呀——哥哥哥，我错了哥！” “错到哪里？” “你！你你你！”李秋妤鼻子被捏着，原本清甜的声音都变得瓮瓮的，“大街上呢，你别太过分啦！” “小秋！快来帮我呀！” 李秋妤呼叫场外援助，然而秋瑜看了看打闹中的两人，别过头去装没看见——都几岁了，还跟小刚和李炳这俩孩子一样。 薛世衍也没打算太欺负自己表妹，很快见好就收。从对方手中挣脱开来，羞红了脸的李秋妤捂住自己鼻子，瞪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说： “薛！世！衍！你，你给我等着，看我今天吃不穷你！” 撂完狠话，她又气鼓鼓地看向秋瑜：“没良心！刚才我被你哥欺负了都不帮我！” 薛世衍笑说： “那是，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妹妹。” 秋瑜神情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无辜地耸了耸肩：“你们兄妹间的游戏，我去打扰多不好。” 薛世衍看向她，沉默片刻说： “你又不是外人。” “就是就是！”李秋妤捣蒜似的点头，半晌反应过来，“等会，我哪里在跟他玩游戏了！明明是他欺负我！” “行吧行吧。不管是玩游戏还是欺负你，咱们现在该去吃饭了吧？”秋瑜微微一笑，“你肚子还没饿吗？” 说到这里，李秋妤也觉得饿了。她瞪了眼薛世衍，挽起秋瑜的胳膊，大步向外走去： “走！找个最贵的地方，让他从明天开始连外卖都吃不起！” “欸，你们就这么走了？”薛世衍看着地上一大堆装着衣服和化妆品的袋子，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难道让我一个人扛着这些东西走到吃饭的地方吗！” 李秋妤回过头对自己表哥做了个鬼脸：“这是你自找的！”紧接着又催促道，“别磨磨蹭蹭了，快点儿跟上。可是你自己说要请我们吃饭的，别想耍赖啊！” “要不我们帮他拿一些吧？”秋瑜说。 “不行！”但李秋妤果断摇头，“你都不知道，他刚才把我鼻子捏得多疼。看看，都红了呢！必须让他吃点儿苦头！” 眼见两个女生越走越远，真没打算帮自己的迹象。薛世衍只能叹息一声，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心血来潮得罪李秋妤这个姑奶奶，随后便将地上的袋子挂在身上，摇摇晃晃朝前面跑去： “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 结果，李秋妤还是没真让薛世衍捧着那一摞有他半人高的各种购物袋走到吃饭的地方，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里面有好多名贵的化妆品呢，摔坏了咋办。 但秋瑜知道，这只是李秋妤的借口而已。 哪怕嘴上说得多凶，她还是很在意薛世衍这个表哥的。 “你干嘛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我？”李秋妤提着两个袋子，觉得秋瑜的表情让她一阵肉麻。 秋瑜同样拎着两个购物袋，步履轻快：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个兄弟姐妹挺好的。” “嘿嘿，知道我的好了吧？”李秋妤显然误会了秋瑜的意思。 她揽过秋瑜的脖子，让两人的脸亲昵地贴在一起：“咱们都是女生，又是姐妹，应该团结起来欺负表哥才对，你说是吧！” 对于亲近的人，李秋妤很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秋瑜虽说不适应这种热情，但也没反抗，只是脸蛋微红，心想李秋妤不愧在国外长大的，总是这么奔放又肆无忌惮。 “我听薛世衍说，你以前很内向、很腼腆的……”秋瑜嗫嚅着说。 一方面是害羞，另一方面也想从李秋妤这里得到启示，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提起童年的事，李秋妤兴致就上来了。 外向开朗的她可没有“黑历史”这种概念，反而觉得秋瑜主动询问她小时候的事，说明是真正接纳她这个表姐了，于是带着开心的口吻说： “我也没办法呀！小时候我爸由于工作的原因经常带着我和妈妈到处跑，导致我根本没有同龄的朋友，只有逢年过节回老家才能和表哥表弟一起玩。他们两个是男生，尤其是我表弟，熊得很，什么掏鸟蛋啊、爬树啊样样来，我不表现的内向一点，他非拉着我一起不可。” “呃，原来是这样啊……”秋瑜嘴角一抽。 她想，恐怕薛世衍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记忆中那个表妹，其实是装出来的。 李秋妤继续说：“其实也不算装，那时我没什么朋友，学校也经常换，所以根本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后来我爸工作稳定了，我也交到很多朋友，就变成现在这样咯。” 第2章 大孩子们的圣诞节（四） ====================================== 七、吃饭 “你在国外有很多朋友么？” 秋瑜好奇地问。同时她也明白，以李秋妤现在的性格，必然和自己不同，是有许多朋友的。 “对啊，伊莎贝拉、温蒂还有一个和我同样是华人的小姑娘，张丽华，”李秋妤对自己的朋友如数家珍，仿佛回忆起了和朋友们的快乐经历，面带笑容，“她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 秋瑜对这个问题很关心。 她想知道，最初李秋妤是如何克服了心理障碍，结交到朋友的。 结果李秋妤的回答让她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有次学校组织夏令营活动，我们四个正好是分到同一栋木屋里的室友，晚上熄灯后，温蒂突然问我们有没有和男孩子接过吻。我记得那时是丽华说没有，然后温蒂就突然蹦到她床上，按住她就亲，完了还说：和男生没有什么区别嘛，现在你也有经验了哦！” “伊莎贝拉当时肯定被温蒂给吓到了，但她也很兴奋，估计是觉得有趣，说了声‘cool！’之后，就扑倒了温蒂。再后来我们就闹疯了，在昏暗的木屋中抓住一个人就亲，也不管对方是谁。结果，由于动静太大把管理员小姐吵醒了，为此第二天还被罚在厨房里帮忙。” 李秋妤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一脸轻描淡写，似乎在说：看，的确很普通吧？ 然而看在秋瑜眼中，却仿佛看到了第二个沈萌春。 ——外国人，都这么疯狂的吗？ 这显然是她被李秋妤给误导了。事实上，即便是在国外的学校里，李秋妤她们四个人也是远近闻名的异类，甚至有很多关于她们的传说和谣言——比如四人是关系混乱的拉拉。 即使后来温蒂和伊莎贝拉分别交了男朋友，她们男朋友也总是被学校里的人以同情的眼光看待——瞧瞧，那两个可怜的工具人。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起劲？”这时，后面的薛世衍跟了上来。 李秋妤搂着秋瑜，眼珠子一转，俏皮地说： “在说小时候的事呢。我说小时候可崇拜你了，还想长大后当你新娘呢！” 薛世衍一个踉跄，好险没摔倒地上：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小瑜，你可别听她乱讲！没有的事！” “哭唧唧——”李秋妤假意抹眼泪，心中却偷偷在笑，“表哥真绝情，明明那时候答应我了呢，结果我一出国，就和夏果姐姐黏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薛世衍和秋瑜同时被李秋妤的玩笑话给尴尬到了。 这反倒让她疑惑起来：“咦，我开玩笑的！你们别摆出那么认真的表情呀！” “谁认真了？说起来，咱们走了半天到底去哪儿吃？还没到吗？”薛世衍岔开话题。而李秋妤没多想，顺着他的话说： “我这不正在想么。” “……啥？” 这次薛世衍不是故意装傻了，是真的被惊到，“走了快十多分钟，你告诉我其实连地点都还没有想好？”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胳膊都酸了。 李秋妤翻了个白眼： “说了要吃穷你，能随随便便选一家么？当然得挑那些又贵又好吃的。” “……到时候钱不够，我就把你抵出去当洗碗小妹！” “哼哼——”坦白讲，在这方面李秋妤根本没在怕的，“不够的我补上，就当是你借我的——要打欠条那种哦？” “你，够狠。” 薛世衍隐约看到，自己将在这个月剩下的几天里，天天过着以馒头就水的悲惨生活。 “要坚强。”秋瑜适时地补了一刀，脸上没有半点怜悯。 千挑万选后，李秋妤看准了一家装修颇为亮堂的粤菜餐厅，她说她以前在广州吃过，味道非常好，没想到这里也有分店。然而等菜上齐了品尝之后，之前还大肆吹嘘的李秋妤顿时倍感失望，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厨师不行，这些菜的味道根本没法和她在广州时吃到的相比，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李逵与李鬼的差距，一个天一个地。 李秋妤相来是不委屈自己舌头的，她宁愿饿肚子，也不会去吃那些在她眼中属于劣质的东西。才刚尝了一块卤鹅肝，她就皱着眉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将嘴里的鹅肝吐到手心，再隐蔽地扔进脚下的垃圾桶。 薛世衍见刚才还吵吵嚷嚷的李秋妤变得安静起来，不由问：“你不是挺喜欢这些菜的么，怎么不动筷子？” “啊……没事没事，”李秋妤笑着摆摆手，“我大概是看电影的时候把爆米花吃多了，嘴里有点儿腻。你们别管我，快吃啊。”说着，转身冲一旁的服务员说，“麻烦给我盛碗粥过来，再来一碟泡菜，谢谢。” 薛世衍不疑有他，还真以为李秋妤是爆米花和可乐喝多了。秋瑜倒是留意到刚才李秋妤骤变的脸色，不过对方没说什么，她也没有拆穿。 吃完下来三个共消费了两三百，不算贵，其中由于李秋妤光喝粥，对其他菜一筷子都没动，导致剩了很多菜。薛世衍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本来想打包回去的，还可以改善下明天的伙食，然而考虑到手边一大堆购物袋，他只能忍痛放弃。 从粤菜餐厅出来，李秋妤唉声叹气精神不振，薛世衍瞥了她一眼，说：“饿了吧？” “哪，哪有，”李秋妤转了转眼睛，提起精神，“别说，那家店的泡菜还是不错的！酸甜可口，配上米粥简直是绝配！” “所以你承认其他菜都不合你胃口啦？” “呃——” 薛世衍一开始的确没想到李秋妤是因为对菜不满意，后来见她只专注地捧着米粥，每喝一口眉头就皱一下，视线落在桌面的菜肴上，仿佛看到什么令人惋惜的东西，叹气声与喝粥的声音结合，发出浅浅的噗噜噗噜。 “从小到大你挑食的样子就没变过。”薛世衍笑着说。 李秋妤顿时羞红了脸，跺跺脚，嗔说： “你都看出我不喜欢吃了，还装作不知道，自个儿在那吃的津津有味……你，你是我哥嘛！” “我当然是你哥了，说吧，还想吃什么？” “……欸？” 薛世衍抬起手，揉了揉李秋妤的脑瓜子：“鉴于你哥我的经济状况，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挑食，我就买俩大馒头塞你嘴里！” “才不要馒头！我已经受够馒头啦！” 李秋妤在对方的拨弄下努力护住自己的发型，嘟着嘴嚷嚷。 眼睛中却充满了笑意。 八、独特的美食 李秋妤并不在乎谁请客，即使少吃一两顿也没关系，就当是减肥了，这么想想甚至还有点儿小励志。她想要的是可以和亲近的人在一起，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度过一个充实而快乐的圣诞节。 薛世衍的细心让她体会到了亲人的温暖，这是其他人所不能给予的，源自于血液中天然的亲近。她本来以为表哥很迟钝，却没想到对方其实一直留意着自己，这种被在乎的感觉让她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要开心，连带着之前被捏鼻子的“仇”也消除了。 “小秋，你想吃什么？” “我饱了。” 秋瑜摇头，她舌头没李秋妤那么刁，是真的吃饱了。 然而李秋妤却拉着她，亲昵地说：“不想吃也没关系，就当是陪我嘛！” 之后李秋妤租了辆面包车，让薛世衍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扔上去，再对司机说，去新世纪步行街。新世纪步行街是这里比较有名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到了晚上，还有许多小吃摊。上次秋瑜还在住院的时候，薛世衍就带她过来吃过，只是他没想到李秋妤居然也会对小吃感兴趣。 到了步行街街口，李秋妤让司机靠边停车，等他们回来。估计司机干了这行这么久，还没接过专程租车过来吃小吃的客人，但谁让李秋妤给的多呢，他也没说什么。 热闹的夜色中，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的味道。秋瑜走在两人中间，与街上的人隔绝开，李秋妤好奇地四处张望，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没吃过小吃吗？”薛世衍问。 李秋妤摇头： “小时候吃过，但出国后就没吃过了。今天还是第一次。” “想好吃什么了么？” 薛世衍再次提醒李秋妤，自己的钱可不多了，别一时兴起买了又不吃。李秋妤笑了笑，眨眼说：“你可是我表哥，我哪能真让你破产呀？放心，我买单。” “咳……我就是提醒你别浪费。” “哎呀哎呀知道啦，婆婆妈妈的！”李秋妤眼珠子一转，露出诡异的微笑，“难得来一回这里，我可得吃点儿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秋瑜歪了歪脑袋。 食物还可以用有趣来形容么？ “咦，你不知道么？”李秋妤反而惊讶了，“你不是本地人么，怎么连这里最有名的东西都不知道？” 秋瑜心想我基本宅在家里，哪知道这里有什么出名的东西。 然而薛世衍却是懂了，表情立马怪异起来。 “你……不会要吃那个吧？” “对，就是那个啊！”李秋妤摩拳擦掌，“我在学校里听同学说过，但不敢一个人来。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那个’是什么？”两人神神秘秘的对话让秋瑜更好奇了，转头向薛世衍询问说。 薛世衍没有回答，因为很快，秋瑜就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到底是个什么了。 她的小脸瞬间煞白。 “哈哈哈哈！果然有这个！太棒啦！”李秋妤飞奔向路边的小摊前，不一会儿就开开心心折返回来。 她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兴奋的红润，两只手上，一边是油炸的蜘蛛，一边是油炸的蝉蛹。 那一个个蜘蛛有人半个拳头大，被一根竹签串成了串，浑身黝黑僵硬，还散发着油炸食品特有的淡淡香气。 秋瑜不淡定了，两只眼睛鼓得老大，表情比被男性碰触时还要惊恐。 眼见李秋妤靠近自己，她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嘴巴哆嗦着说： “你你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不要靠过来啊！！！” “欸？”李秋妤嘴里嚼着一只油炸蜘蛛，由于个头太大，还有几条粗壮的腿在她嘴角随着咀嚼上下抽搐。 “味，味道挺不错的，你们尝尝？” 咽下蜘蛛肉，嘴唇满是油渍的李秋妤舔了舔舌头，本着分享主义的心态，将串着蜘蛛的竹签递向了秋瑜。 秋瑜眼神发散，看似快要晕过去了。 薛世衍赶紧拉着秋瑜连连后退，离自己表妹远点：“好意心领了，您自己吃吧。” ——千娇百媚的美少女对着一串蜘蛛大快朵颐，这画面实在太美，让薛世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秋妤悻悻地收回手，还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这油炸蜘蛛就和臭豆腐似的，外表看上去不咋样，但味道的确不错。当然最重要的，是有趣，有种别开生面的新奇感，如果不尝试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三下五除二吃掉了油炸蜘蛛和油炸蝉蛹，李秋妤仍觉得不尽兴，又买了几串，在秋瑜两人惊恐难言的目光中啊呜啊呜全部吞下肚子。 油炸食品毕竟腻人，而且热量又高，各吃了三串后李秋妤就停手了，到奶茶店点了杯珍珠奶茶，捧在手心优雅地抿了一口，露出幸福地微笑： “人生圆满了。” 【那你的人生还真奇葩啊！】 薛世衍扶额感叹，在他旁边的秋瑜面露恐惧，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如同寻求保护的小动物。 尤其是当李秋妤走过来的时候，秋瑜立马缩到了薛世衍身后。 “欸，小秋你干嘛躲着我呀？” “为什么躲着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就是一两只蜘蛛嘛，而且已经吃完了呀？”李秋妤感觉到了秋瑜对自己的排斥，很不甘心，“明明刚才关系还那么好的！” “嘴角。” 薛世衍指了指。 李秋妤舔了一下，才发现上面粘着一小节蜘蛛腿。 “诶嘿嘿——”她尴尬地笑了笑，“难怪刚才卖奶茶的小姐姐样子很难看，我还以为她来大姨妈了呢。” 从手提包里取出面镜子，确认自己脸上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后，李秋妤撒娇似的扑向秋瑜。秋瑜整个人激灵了一下，赶紧按住了对方： “在你没刷牙之前，不许靠近我！绝对！” “不嘛不嘛！我就要蹭蹭你。” “我，我要发飙了啊！” 秋瑜被吓得尖叫。 最后李秋妤脑袋被薛世衍赏了一个爆栗，才让这个疯女人冷静下来。 “我说，”揉着脑袋，李秋妤又有了点子，“反正时间还早，咱们去酒吧玩玩吧！” “不去！” 秋瑜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已经怕极了这个随时会突然发疯的表姐。 薛世衍在一旁附和：“酒吧那么多人，又混乱，小瑜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然而李秋妤却摆出“你真老土”的表情，竖起食指摇了摇： “NONONO！你说的那种酒吧我才不去呢，我说的，当然是那种很有格调的酒吧。” “而且——” 李秋妤拉长了语气，“我知道一家酒吧，里面只招待女生，这样的环境可以让小秋更安心吧？” 说着秋瑜，她眼珠子却在薛世衍身上打转，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薛世衍冷不丁后背一凉。 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第3章相约酒吧（一） ============================= 一、酒吧 薛世衍终于知道李秋妤为什么还要特意租辆面包车了。 司机大哥在他三十余年的人生中大概从未见过这种操作，以至于叼烟的嘴，微微颤抖。紧闭的车门被推开，一袭紫黑色长裙的美丽少女走了出来，她皮肤白皙，个子高挑匀称，身上的每一处都彰显着大小姐的气质，唯独布满红霞的脸上，时不时出现一丝抽搐。 “我是在做梦吗……”司机大哥喃喃自语。 若是年轻个十岁、还没成家的时候，他肯定会被这个从车上下来的美丽少女吸引——前提，是“少女”。 他猛地惊醒，拍了自己一巴掌，却忘记自己还叼着根烟，烫的他立马跳了起来。 “怎么样，我表哥很棒吧！” 李秋妤对司机大哥竖起大拇指，自吹自擂地说。 这司机大哥也不是一个正经的人，回了个大拇指，称赞说：“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 为什么薛世衍又被迫穿上了女装？ 当然是为了进去李秋妤口中那个“只招待女生”的酒吧。 尽管对李秋妤吃蜘蛛这件事仍心有余悸，但秋瑜还是对那个只招待女生的酒吧产生了好奇。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自然愿意尝试些不同的事物——油炸蜘蛛除外。以前她只在影视剧中见过酒吧，印象中是个霓虹闪烁、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挤作一团疯狂跳舞的地方。 当然，除了这种之外，还有些安静喝酒的种类，但秋瑜相信以李秋妤的性格，说的肯定不是这种。 如果只是一般的酒吧，秋瑜是没有兴趣的。即便她想要改变的念头再强烈，也不会傻到跑去这种极易和异性肢体接触的场所。然而李秋妤所谓“只招待女生”的酒吧却燃起了这个自闭女孩的兴趣：不必担心接触男性，又可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酒吧，为什么不呢？——总比吃油炸蜘蛛强吧！ 按理来说，这时候应该由薛世衍这个当哥哥的来阻止两人。但秋瑜难得对一个东西表现出明显的兴趣，薛世衍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么问题来了—— 身为哥哥，当自己的两个妹妹要在半夜去酒吧的时候，自己是回家呢，还是跟着确保两人的安全？ 薛世衍相信，全世界的哥哥都会义不容辞地选择后者.jpg 至于合适薛世衍的衣服从哪里来，这当然是今天早上在给秋瑜买衣服的时候顺便买的。当时李秋妤的说辞是她想给妈妈买套衣服，刚好三人中薛世衍的体格和小姨最接近，所以理所当然的，一无所知的薛世衍任由李秋妤拿着一套套女装在自己身上比划。 现在想想，当时李秋妤的笑容果然很古怪！ 载着三人的面包车驶入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下车后，李秋妤再次让司机在此等待。乘电梯上到五楼，出去就直接是酒吧的外部走廊，透过一层玻璃屏风，可以看到里面走动的人影。 进入酒吧内部，这里果然如李秋妤所言，无论是吧台内的酒保，还是座位上的顾客，全都是女性。整个酒吧内部的布置呈圆环状，中央是舞池，外面一圈是四张弧形长桌，每张桌子前面，都有两位打扮英气的西装丽人，举止优雅地与围坐在桌子边的女性聊天。 进门酒吧左边，是吧台，为需要的顾客调制各种美酒；右边是一排卡座。它们与弧形长桌之间的区域，则供人行走。 这家酒吧和薛世衍印象中嘈杂的环境不相符，但也没多安静——毕竟要安静干嘛来酒吧呢，不如去咖啡厅。对于三人的到来，酒吧里的人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有少数几人朝这边打量了一两眼，或微笑示意，或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 不知怎的，薛世衍觉得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人的目光尤其大胆，直勾勾盯着他，让他如芒在背。 “我怎么觉得那边那人的眼神怪怪的。”薛世衍低声说。 李秋妤笑了笑：“表姐你真自作多情，人家兴许是看别的东西呢？” 就和往常一样，为了掩人耳目，秋瑜和李秋妤两人对薛世衍的称呼都改了。 服务生询问了李秋妤一些要求后，便将三人带到了酒吧右边的卡座上。三人坐下，李秋妤正要点些饮料，薛世衍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告诉你，不许喝酒啊！” “知道啦知道啦！”李秋妤翻了个白眼，向服务生点了三杯果汁，以及水果拼盘，“对了，先来几盘烧烤和蛋糕，我垫垫肚子……有米饭吗？” 这个问题可把服务生难住了，她怎么会想到，竟有人把酒吧当成了餐厅？ 烧烤、蛋糕之类的无所谓，酒吧本来就提供这类小吃甜点，但米饭是什么鬼？有谁会在酒吧里准备米饭啊！ 就在年轻的服务生准备认真告诉这位客人，这里是酒吧不是餐厅的时候，李秋妤从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 “我记得一楼有个卖黄焖鸡米饭的，去帮我买一份，不要黄焖鸡。剩下就是你的了。” “没问题！” 服务生小姐立马变了脸色，笑眯眯地说。 她在这里上一天班的工资都还没一百块呢，一碗白米饭值几个钱？跑个腿就能赚一百多，就是把这当餐厅又怎样呢？俗话说，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肚子饿了，想吃点儿米饭，也很合情合理对吧！ 服务生小姐自认为这逻辑没毛病，所以开开心心收下钱后，先去把李秋妤她们点的单交给后厨，再乐颠乐颠下楼去买黄焖鸡米饭了——哦，不对，是不要黄焖鸡的黄焖鸡米饭。 “来酒吧既不喝酒，还点了一堆东西吃，”这时，一个妩媚的长发美女端着个高脚杯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薛世衍身边，“你们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身边坐着位大美人，薛世衍如坐针毡。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脑子有毛病，而是他现在是个“假女人”。万一被这个真女人给发现了端倪，混进这里的他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薛世衍这边祈祷女人赶紧走，但他的表妹李秋予却和女人攀谈起来：“哇，姐姐你长得真漂亮，身材又好，是模特吧？” 他真想撕了这张多事的嘴巴。 因为他百分之一百肯定，李秋予就是看准了他此刻难堪的心态，才故意把身边这个女人给留住的。 “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大美人抿了口酒，笑说：“我叫徐可欣。妹妹你呢？” “姐姐叫我秋妤就可以了，这是我表妹，小秋。”李秋予指了指秋瑜，又指向薛世衍，“这位嘛……是我表姐，薛世妍。” “哦——” 大美人美眸一转，看向身边的薛世衍，“我可以叫你世妍么？呵呵。” “当，当然可以。” 薛世衍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尽量压低自己声音，轻声回答，避免被大美人认出男性身份。 “看来，你这表姐挺害羞的。”大美人显然误会了什么。 李秋妤却说： “非也非也，她是今天来大姨妈了，所以身子比较虚啦！” “欸？”大美人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美瞳，“大……呃，来了那个，还来喝酒么？” “没办法，我表姐就是这样的人，上次刚生完孩子，就到迪吧蹦迪呢，可疯了。”李秋妤似乎认准了此时的薛世衍绝对不敢拿自己怎样，所以随便口嗨。 这可把一旁的薛世衍气得不行，又没办法堵住她的嘴。 秋瑜则低着头捂住肚子，笑得都快抽筋了。 大美人被唬得有些楞，随后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媚了李秋妤一眼：“你这满口胡言的小丫头，拿姐姐开涮呢？” “唉呀妈呀！” 李秋妤搂着胳膊抖了一下，“姐姐你刚才那眼神太媚了，我就像中电了一样！” 大美人被这丫头逗得直笑。 二、意外的人 没一会儿，刚才那个服务生来了，将李秋妤点的烧烤和蛋糕纷纷摆在桌上，还配有一木盆的米饭。 服务生小姐笑容满面地说： “请慢用，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吩咐，我们一定满足您的要求。” 瞧桌上这架势，还真成餐馆了。 李秋妤之前没吃多少东西，闻到烧烤的香味顿时唤醒了肚子里馋虫。她从木盆里舀了一碗米饭，就着烤肉往嘴里扒了两口，见其他人都盯着自己，忙不迭地说： “看我干嘛，吃呀！可欣姐，你也别客气！” 徐可欣拿了块蛋糕，优雅地尝了两口，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薛世衍身上，带着迷人而成熟的微笑，有意无意地打探着对方的信息。 由于之前油炸蜘蛛的阴影，秋瑜对烧烤一类的东西有些排斥，所以也只拿了块蛋糕。 小口吃着蛋糕，她的目光在扒饭的李秋妤和被大美人缠着的薛世衍身上打转，思考着什么。等把手中的蛋糕吃完，她终于鼓足了勇气，站起身坐在了薛世衍另一边，将大美人往边上挤了挤。 大美人微微皱眉，似乎感觉到了来自秋瑜的敌意。 “小妹妹，你……叫秋瑜对吧？”大美人很快恢复平静，微笑着说。 秋瑜瞥了她一眼，点头： “阿姨你好。” 阿，阿姨？ 大美人嘴角抽搐，还未等她回味过来，秋瑜又故作关心地说：“阿姨，这么晚还出来喝酒，你孩子明天不上学吗？” 被连番阴阳怪气，饶是修养不错的大美人也不禁变了脸色。她深吸几口气，告诫自己冷静，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随后指尖哆嗦着撩了下耳边的发丝，故作镇静地说： “时间不早了，我朋友还在那边等着我呢。你们……慢慢吃。” 端着高脚杯起身，临走前，大美人还用她那双妩媚的凤目，狠狠瞪了眼秋瑜。 秋瑜在薛世衍没注意到的方向，朝大美人吐了吐舌头。 ——小鬼头！ ——奇怪的女人！ 秋瑜想不明白，这女人干嘛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理所当然就坐了过来。当然，仅是如此还不至于激怒她，但这女人哪里坐不好，偏偏坐在薛世衍身边，还贴的那么近！这就让她非常不爽了。 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女人正面对峙，秋瑜不禁觉得有点儿刺激。而“赢了”这一事实，又让她内心无比爽快。 在夏果那里积累下的压力，都发泄在了刚才那个女人身上。 “谢了。”薛世衍长舒一口气。 秋瑜白了他一眼：“不喜欢的话，明确的拒绝不好吗！” “呃……” 薛世衍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我不能让她发现我其实是个男的啊。” 在两人说话间，她们点的果汁和水果拼盘也端了上来。刚才短暂的针锋相对让秋瑜兴奋得有些口渴，便端起西瓜汁喝了一口，凉凉的口感让她过热的大脑快速冷静下来。 “我去其他地方走走。” 趁着刚才的劲儿还在，秋瑜想在这里逛逛，体验一下酒吧。 “我陪你。”薛世衍说。 但他刚要起身，就被秋瑜按回到了位置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走丢吗？这里又没有男人，放心吧，我就随便走走。” 秋瑜走后，薛世衍仍觉得不放心，然而正在吃饭的李秋妤将自己的脸从碗里抬起来，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 “小鸟总有离巢的时候，你做不到永远陪着她，就让她去适应变得坚强吧。” 薛世衍看向意有所指的李秋妤。 李秋妤回了自己表哥一个似有深意的眼神，随后笑着说：“唉呀妈呀，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特有哲理？刚才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我都被感动了！” 一时间，薛世衍分不清自己表妹是认真的，还是又在发疯。 另一边，端着西瓜汁的秋瑜走到弧形长桌上，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她感觉这里薛世衍应该已经看不到了，便皱着眉叹息了一下，一口喝掉了半杯西瓜汁。 “这么猛喝酒可不好哦，容易做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秋瑜正烦闷呢，一边抬起头，一边说：“没事，我喝的是果……呃。” 一句话还没说完，被秋瑜咽进了肚子里。 她眨了眨眼睛，由于此时酒吧里的光线比较暗淡，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然而当对面那人看清她的脸，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后，秋瑜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你是……薛世衍的同学？” “你是……薛世衍的妹妹？”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又一同停顿下来，相互看着彼此，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 “我记得，你叫黎冬瑶？”秋瑜愣了半晌，终于记起了这个名字。 黎冬瑶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薛世衍的妹妹，慌乱了片刻后终于冷静下来，有些不自然地露出笑容： “前段时间你住院了，现在好点了么？” 如果没好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黎冬瑶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在此刻遇见薛世衍的妹妹，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作弄人。 黎冬瑶在内心感叹。 …… “你们说，瑶池会在这里么？”酒吧的一个包间里，李可颇为八卦地问。 鞠晓彤昨晚写了一通宵的论文，凌晨七点多才睡下，醒来后又被李可给拉到这里来喝酒，现在精神萎靡的很，蜷缩在沙发上，像个自闭的小刺猬，脸上尽是怨念与不满。 夏果抱着个笔记本敲敲打打，闻言抬也不抬地说： “很显然，瑶池是个将网络和现实分得很清的人，即便在网络上我们是朋友，现实中也不过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她顿了一下，又说，“谁是瑶池重要么？不过是个身份而已，在网络上，我们是朋友，这就足够了。” 李可歪了下头： “我从这句话中嗅到了哲理的味道。” 鞠晓彤踹了她一脚，借机报复：“果果的意思就是，让你别这么八卦！” “我就是对瑶池现实中的身份好奇嘛，哪里八卦了！” “这就叫八卦。” 鞠晓彤冷哼着说。 第3章相约酒吧（二） ============================= 三、瑶池 瑶池是个神秘的人。 她从不透露自己在现实中的信息，也不打听别人的八卦。每次进行创作的相关讨论，瑶池都会积极参与，而一旦话题走偏，转向明星或其他内容的时候，瑶池又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奇怪，但又有一种奇特的魅力，有人笑称她是网络上的幽灵，于是第二天，瑶池就悄悄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灰色，等被人无意中发现了，才像是等候许久似的发出“呵呵”两个字，体现出别样的幽默感。 但瑶池毕竟不是真正的幽灵，在无数的代码后面，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前阵子瑶池沉寂了很长时间，任何人@她都没有回应。直到几天前，瑶池再次出现了，当时群组里像过年一样狂欢，还有人开玩笑说以为瑶池变成真正的幽灵了呢，让她担心好久。对此，瑶池发了个抱头亲亲的表情包。 组员们聊着聊着，瑶池忽然问他们什么类型的工作可以让学生兼职。 这也是第一次，瑶池透露出了与现实世界相关的信息。 组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有靠谱的，也有不靠谱的。看着群组里飞速翻滚的一个个信息，夏果却联想到了之前的误会。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薛世衍不可能是“瑶池小仙女”，但即便不是，他肯定也和“瑶池小仙女”有关系，甚至知道她在现实中的身份。 一边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边是网络上多年的朋友。夏果的心情是复杂的：两个和自己感情很深的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了联系，而这层联系，甚至与她无关。 但这种情绪只是一种异样感，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类似于上线后发现自己在游戏中养的宠物和其他人有了交流，而这是设定中没有的。夏果倒不担心薛世衍和瑶池背着自己做什么，一来瑶池是男是女都不一定，二来，她自信薛世衍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这种自信只遭遇过一次挫折，那是在两人刚上高中的时候，薛世衍突然向他班里的女班长告白，让夏果一瞬间觉醒了危机意识。然而那次不过是有惊无险，叫黎冬瑶的女班长很干脆地拒绝了薛世衍，让薛世衍失落了好久，夏果也趁此机会，好好安慰了对方。 ——说真的，夏果当时嘴上安慰着薛世衍，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甚至差点儿笑出声来。 自从游乐园那次事件后，夏果思考很久，把自己的结论和姐妹们分析了一下，大家都很赞同——毕竟那晚上，薛世衍表现的太不像瑶池了。这次看到瑶池求助，夏果立马将李可和鞠晓彤拉到另一个临时群组讨论了一下，该怎么帮瑶池，后来鞠晓彤有了主意，便亲自去私聊对方，具体说了什么夏果就不知道了。 不过从李可刚才的话来看，鞠晓彤应该是把瑶池介绍到这里来了。 这家店的店长和鞠晓彤很熟，貌似是她的学姐开的。三人在线下聚会甚至赶稿的时候，偶尔也会选择这里，那位女店长给她们专门留了个包间，可以不被其他人打扰。 今天是圣诞节，回想起上次和薛世衍度过的圣诞节，夏果就不是滋味。她好几次想给对方打电话，然而看着拨号键，终究没有按下去。 或许是见面的时候察觉到了夏果的忧郁，李可便提议来酒吧嗨一晚，还将被窝里的鞠晓彤硬是给拉了出来，惹得对方半天不爱搭理她。 回忆到此为止，看着拌嘴的两人，夏果说： “下次的作品，你们有什么想法？” “作品什么的，怎样都好啦！”李可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也不怕被翘首以盼的堵着门打死，“今天咱们可是来喝酒的！” “我是未成年人。”夏果不得不提醒一下对方。 “切，又不会有人知道，”李可撇撇嘴，又不怀好意地看向鞠晓彤，“喂，要不要喝点儿酒醒醒神？” 鞠晓彤不想理她。 李可爬了过去，搭在鞠晓彤肩膀上，从后面捧着对方的脸：“小彤彤，不要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嘛，今天可是圣诞节耶，难道你想和被窝过一晚么？来，笑一个。” 鞠晓彤侧过脸，咬住了她的手指。 李可疼的哇哇乱叫，好不容易抽回了手，却见鞠晓彤冷笑着盯着自己：“想喝酒？好啊，一人一瓶白的，谁怂今晚睡地板，敢不敢！” “以为我不敢？” 李可也来了气，眉毛都竖起来了。 “好！我去拿酒！” “哼哼！别半路开溜！” “呵！呵！” 夏果摇了摇头，开始思考自己一个人把两个酒疯子弄回去的难度。 她很悲观。 …… 看着一身西装的黎冬瑶，秋瑜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毕竟两人干瞪眼了好久，也不是个事儿。 “你在这里上班？”秋瑜问。 “准确的说，是兼职。” 说着，黎冬瑶看了眼四周，朝秋瑜招了招手，似乎她靠近点儿。 秋瑜不明所以，但还是靠了过去。黎冬瑶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朋友介绍我来的，不要传出去，不然雇佣未成年人在酒吧工作，老板会被牵连的。” “呃……” 一瞬间，秋瑜感觉到了来自于社会的压力。 不过还未等她答应，黎冬瑶又小声的自言自语：“酒吧不是不允许未成年人入内么，平时丽姐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心也太大了吧……” 但鉴于自己也属于违规操作，所以黎冬瑶只是喃喃自语，并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即便是这自言自语，也足以让秋瑜听到了，于是刚感觉到社会压力的秋瑜，再次感觉到一股更强烈的压力。 她甚至想，待会儿会不会冲进来一群警察，把自己和黎冬瑶都铐起来抓走。 “别担心，不被发现就不会有事。” 或许是秋瑜的脸色很差，黎冬瑶微笑着安慰。 可这却让秋瑜的脸色更差了。 她心想，李秋妤这个疯女人果然很不靠谱！ 因为常年宅在家里，她从不知道酒吧是不许未成年人入内的，但李秋妤肯定知道，还是把他们拉了过来，看来是个惯犯。 “小妹妹，你看上去……没成年吧？” 说什么来什么，旁边突然响起的一个质疑声，让秋瑜瞬间绑紧了神经。 四、作家的故事 来人是个有着忧郁气质的消瘦女人。 她染着头淡紫色的长发，眼角长着颗泪痣，精致的五官下是苍白的肌肤，尤其是在酒吧幽蓝色的灯光下，尤为惨白。 老实说，秋瑜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活人，而不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怪物。 “紫苑小姐，您已经连来三晚了，”黎冬瑶看向在秋瑜身旁坐下那人，脸上是礼节式的微笑，“这句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妥，但您应该暂时告别这样不健康的生活。” “又在说这样的话，小心老板娘扣你工钱哦。”被称之为紫苑的忧郁美人淡笑着，对黎冬瑶做了个手势，“蝴蝶，老样子。” ——蝴蝶，是黎冬瑶在这里打工用的花名。 摇了摇头，黎冬瑶离身去给紫苑拿酒。她只是个打工的，和紫苑也不过是服务生和客人的关系，提醒一下已经是逾越了，再多说对大家都尴尬。 黎冬瑶走后，紫苑从包里取出一支细烟，刚要点上，却突然转头再次看向秋瑜：“我说，你多少岁了？” 秋瑜想跑，但这时候跑了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么？所以她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思考着怎么应付过去。 见她没有说话，紫苑更起疑了，但下一刻，黎冬瑶已经拿了酒过来，让她打消了接下来的话。 忧郁美人喝了口酒，阴郁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些。 她每晚都会来这里点一杯酒，在酒精的刺激中，忘记现实的痛苦。 “什么时候，能喝到你调的酒就好了。”紫苑放下酒杯，微笑着说，“那想必是很不一样的酒，或许能给我更多灵感。” 黎冬瑶到这里来工作也就不到一周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学会调酒的技术。事实上，她的工作主要是陪客人们聊天，替她们解闷，就比如现在这样： “今晚，是我最后一天上班了。” ——我承认，黎冬瑶是个例外。 紫苑倒也没有介意，这种坦诚的说话风格，也是她中意黎冬瑶的原因。她只是惋惜地吐出口酒气，随后展眉一笑，露出清爽地笑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杯，就当是为你践行吧——祝你人生风雨无阻。” 紫苑端起酒杯刚要一饮而尽，却被黎冬瑶拦住。 眼见紫苑露出不解的表情，黎冬瑶轻声说： “既然这杯是敬我的，那这杯酒我就有处置权，对吧？” 紫苑立即明白了黎冬瑶的意思，苦笑摇头：“你呀，就是太聪明了。”说着，将酒杯推到一边，“行吧，今晚我就不喝酒了。但相对的，你得陪我聊天，不然我这堵塞的大脑今晚恐怕是睡不着了。” “你想聊什么？” “嗯……比如，我身边这个小妹妹？”紫苑又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秋瑜身上。 “我看你们俩刚才很亲密的样子。对于她的事，我很好奇。” 秋瑜紧张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尽管身边这个女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倍感压力。 黎冬瑶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这个，我恐怕不能说。” “是么……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小妹妹呢，”忧郁女人淡笑着，却神奇的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故事，有些故事可以讲出来，有些故事却只能藏在心底。是我失礼了。” 大概是紫苑这个态度，让秋瑜产生了一丝亲近感。她看向坐在旁边的紫苑，鼓起勇气说：“姐……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她能感觉到紫苑身上有一种有别于一般人的气质，是她从周围的人身上看不到的。 紫苑想了想，转头对黎冬瑶说： “蝴蝶，给我来一杯苹果汁吧，待在这里，嘴边没点儿喝的东西真不习惯。” “请稍等。” 待黎冬瑶离开后，紫苑唇角上扬，看向秋瑜： “哦？小妹妹想知道关于我的故事？” “呃，如果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当是闲聊吧，”紫苑摇了摇头，下意识把手伸向酒杯，又悻悻地收了回来，“我是个作家。” 作家？ 秋瑜眨眨眼睛，上下打量着紫苑。 “不像么？” “不不不，”秋瑜摆摆手，紧张地说，“我只是……从没见过活的作家。” 这句话顿时把紫苑给逗笑了。 “别紧张，作家是写书的，不吃人。”她开了个玩笑。 秋瑜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歧义，羞赧地低下了头，随即又被紫苑自嘲式的玩笑话给打消了尴尬。 她觉得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可怕，但人很不错。 或许是之前紫苑表现出来的大度和从容，让她也开始大胆起来。 “那，你是写什么的呢？” “小说，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秋瑜诧异地问。 尽管这样很不礼貌，但本能的，秋瑜以为对方会说是灵异小说——至少，也该是惊悚小说。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啊！抱，抱歉！” “呵呵，你的反应都写在脸上，真有趣。” “呃……” 秋瑜有些郁闷。她认为自己需要更正一下对这个女作家的看法：尽管看上去是个忧郁美人，但实际上喜欢作弄人。 紫苑莞尔一笑： “别介意别介意，我最近由于工作上的事很苦恼，所以看见你就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这根本算不上道歉吧！ 这个人的性格真是太恶劣了！ 秋瑜气鼓鼓地想。但由于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作家，她还是带着小情绪有些好奇地问：“你在苦恼什么？” 提到这个，紫苑深吸一口气，脸上再次布满了忧郁的神色。 她习惯性想拿起旁边的酒杯，但想了想又苦笑着作罢，最后在秋瑜不解加震惊的注视中，紫苑小姐猛地抢过她手中的果汁一口气喝掉，如同豪饮美酒，略显苍白的脸色也病态的红润起来。 她仿佛喝醉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还没回过神的秋瑜，突然满脸愁容： “我好难啊！” “……欸？” “写作什么的好累啊！想剧情头都想掉啦！不想干啦啊！！！！” “欸！？” 紫苑趴在桌上，捂住自己的脸： “截稿日明明就快到了，我还一个字都没写。码字是不可能码字的，这辈子都不想码字了，想剧情又不会，编辑催稿只能把手机关机装失踪这样子！这个世界太难了，唯有酒精还能带给我一丝温暖。” 眼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女性突然趴在桌上大吐苦水，秋瑜表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个人怎么比想象中还要任性啊！ “果然还是自杀好了……” “喂！” “开玩笑啦，我怕疼。”紫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特别委屈。 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你好歹也是个作家吧！拿出成年人的骨气啊！”秋瑜眼中忧郁美人的形象完全崩塌了，“不就是写个书吗，瞧你要死要活的样子！有时间泡酒吧，那就去写书啊！你的读者会哭的啊！” “你又没写过书，哪里知道这有多难……” 紫苑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 “是啊，我没写过！但是只有写书很难吗！但世上难的又不只是写书，与其到时候后悔，不如拼上全力在截稿日前把书写完！这才对得起你的身份吧！” 秋瑜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完，眼睛不躲不闪地直视着紫苑。 她觉得心里畅快多了。 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陌生女孩教训，紫苑看上去有点懵。但她随即笑了出来，摇头说:“真丢脸，被个小孩子说教了。” “我可不是小孩子！”秋瑜反驳。 “是是，你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纪呢。”紫苑眼神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感叹着。 她似乎振作了起来，心中也有了创作的灵感。不过她还是问了秋瑜一句： “小妹妹，你可曾有过什么难于决断的事么？” …… 等黎冬瑶回来后，紫苑已经走了。 秋瑜告诉她，紫苑把自己点的那杯苹果汁送给了她，以作为擅自喝掉她西瓜汁的赔偿。 “发生了什么？” “一个关于决心的大哭大闹的故事。” “难以想象。”黎冬瑶皱眉。 第3章相约酒吧（三） ============================= 五、苹果 对于黎冬瑶这个人，秋瑜是有些好奇的。 为什么一个学生，会来这里兼职呢？ “因为我妈妈生病了，”黎冬瑶回答了对方的疑问，然而见到秋瑜面露愧色，又轻松地解释，“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老毛病了。不过治病需要花钱，可以的话，我想自己赚点生活费，减轻一下家里面的负担。” “希望你妈妈能早日康复。” “谢谢，”黎冬瑶露出真诚的笑容，“昨天妈妈还给我打了电话，说身体好多了，再静养几天应该就可以恢复。” 或许正如紫苑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相比起自己的故事，黎冬瑶的可能沉重得多。 她只知道黎冬瑶是薛世衍的同学，以前在学校里见过几面。印象中，这个漂亮的女班长是另一种与夏果截然不同、却一样出色的人，然而这样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这里兼职打工。 如果是在紫苑的爱情小说里，黎冬瑶这样耀眼的角色，应该是主角才对。 不会被现实困扰，可以无忧无虑地读书，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秋瑜这样想着，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仿佛是也体会到了紫苑的烦恼与忧伤。 “你是一个人来的么？”话题再次转到了秋瑜身上，“这里不适合你，还是早点儿回家吧。” “就和紫苑小姐说的一样，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人呀。” 秋瑜打趣说。 黎冬瑶也跟着笑了笑。 不过笑过之后，秋瑜还是坦诚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我是被表姐拉过来的，一起来的还有薛……我哥。” “薛世衍同学也在这里？” 黎冬瑶维持了一晚的风轻云淡瞬间破功。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似是在寻找薛世衍的身影，然而片刻过后，仿佛是想到什么，又往桌子后面缩了缩： “千万别跟他说我在这里，不然我没脸见人了！” 明明见到秋瑜的时候黎冬瑶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为什么听到薛世衍也在却表现得这么激动呢？ 秋瑜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她和薛世衍是同班同学吧。 于是她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把她在这里兼职的事告诉给薛世衍。 她待在这里的时间有点久了，怕薛世衍过来找，顺势发现黎冬瑶，所以秋瑜起身告辞，在对方的注视下，回到了薛世衍所在的卡座。 薛世衍看到她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你手上的怎么变成苹果汁了？” “别人送我的。” 薛世衍皱眉：“不要随便拿陌生人送的东西，尤其是在酒吧这种地方，谁知道会不会……” “没事的啦。” 秋瑜笑着说。 且不说紫苑不像是坏人，即便是坏人，这杯果汁也是她从黎冬瑶手中拿过来的，黎冬瑶绝不会在里面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薛世衍了。 毕竟她答应过对方，替她隐瞒。 “表姐呢？” “她去跳舞了，”薛世衍说。 “你怎么不去。” “我要等你回来啊。” “都说不用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秋瑜嘟着嘴说。 随即想到了什么，露出吃吃的笑声：“你是怕露馅儿吧。真可惜呢，明明这里有这么多漂亮的小姐姐，你却一个也摸不着~” “瞎说什么呢。” “哦，也对。”秋瑜话锋一转，“刚才不是有个阿~姨~就很热情么，哼，因为现在是‘女生’，所以不会被警惕，对吧？” 薛世衍苦笑： “别奚落我了。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去把那个疯丫头抓回来，咱们该回家了。” “哦。” 见薛世衍起身去找李秋妤，而且没有走向黎冬瑶所在的位置，秋瑜放心下来。 酒吧里飘荡着悠扬的音乐，秋瑜蜷缩在沙发上，捧着苹果汁，远远看着在舞池中的一个个人影。幽蓝色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让她们笼罩在一层朦胧之中，秋瑜回想起紫苑，又想起了黎冬瑶，这些扭动身姿的人中，又有多少是紫苑，多少是黎冬瑶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故事努力活着。 然而在过去，秋瑜却将自己的故事封死，禁锢在过去某个时间点。 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故事停滞了。 直到遇见了薛世衍，才又开始书写。 在薛世衍的帮助下书写。 薛世衍攥着了她的手，一笔一划在她空白的纸张上写下一篇又一篇的新故事。在这过程中，她未曾想过自己长久未用而显得羸弱的手，能否自己写下自己的故事。 【过于懦弱呢。】 捧着从黎冬瑶那里接过来的苹果汁，秋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苹果的清香在她齿间萦绕，酸酸甜甜，像极了从紫苑那里听说的爱情。 ——如果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却被重重阻力困扰。 ——该如何抉择？ 秋瑜长舒一口气。 唇角，渐渐绽放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答案。 不是显而易见吗？ 从今天开始，她，秋瑜，将自己书写自己的故事。 将被禁锢的时间，重新拨动。 六、蝴蝶小姐 李可属于叫得很凶其实很怂的人，一杯白酒下肚，就倒在沙发上装死了。 鞠晓彤见状推了她两下，没反应，又捏了捏鼻子，这妮子拍开她的手，转个身把自己缩成了个球。 “又来这套！”鞠晓彤恨的牙痒痒。 夏果笑说：“小可喝酒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么？还非要和她比。”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能让李可听到，然而李可就是不搭理，还故意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对此夏果很满意，至少她不用担心把两个烂酒鬼弄回家的问题了。 鞠晓彤昨晚通宵写论文，又睡了整整一个白天，昼夜颠倒再加上一杯高度数的白酒，此刻脑仁生疼。她扶了扶额，对夏果说自己去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就出了包间。 来到卫生间，鞠晓彤扶着洗手台弯腰皱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恶心的冲动。她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抬起头，镜子中是一张湿漉漉的脸。 鞠晓彤剪了头短发，局部挑染成深蓝。她的脸偏英气，鼻梁高挺，稍微打扮一下就能吸引到许多颜控的小女生喜欢。不过此时，这张英俊的脸在冷水和酒精的共同刺激下呈现出一丝妖艳的红色，顾盼之间，多了丝女性的妩媚。 洗了把冷水脸，鞠晓彤觉得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她暂时不想回包间，万一看到李可生龙活虎的样子指不定得把自己给气死。在酒吧里走了一圈，她在一张弧形长桌边坐下，向服务生要了杯热水。 装着热水的玻璃杯被推到自己面前，鞠晓彤道了声谢，端起来喝了一口，却被烫到了舌头。 或许是她的样子太滑稽，长桌对面的服务生被逗笑了。 鞠晓彤也笑了笑：自己真是被李可气晕了，竟直接捧起滚烫的热水就喝。 “还是给我来一杯甜酒吧，加冰。” “请稍等。” 鞠晓彤始终低着头，用手撑着脸。眯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一杯淡红色加冰的甜酒再次被推到她面前，鞠晓彤端起来抿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期间有几个人被鞠晓彤的外表迷惑，过来搭讪，但无一例外都被她冷脸拒绝了。当第四个人悻悻地走后，在长桌对面的服务生用她清冷的嗓音说： “你昨晚熬夜了吧？” “你怎么知道？” 鞠晓彤抬起头来，第一次看向了与她搭话的服务生。 这位服务生有着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此刻扎了个马尾，裸露出姣好的面容。她身上穿着这家酒店制式的西装，然而一眼看去，却明显感觉到她与其他服务生的不同，身上有种知性且令人安心的气质——鞠晓彤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书卷气吧。 她看了眼这位服务生的名牌，上面写着“蝴蝶”两个字，很普通。 “因为我也经常熬夜。”蝴蝶浅笑。 她的样貌看上去很年轻，这忽然让鞠晓彤心中莫名有了个猜测，然而从言谈举止来看，这位叫“蝴蝶”的女性又有种成熟的气质，让鞠晓彤一时竟看不出她到底多大。 想起夏果说的话，鞠晓彤摇了摇头，不再探究心中升起的那个疑惑。 “在这里上班，的确很影响正常作息。”鞠晓彤说。 蝴蝶不置可否，仍挂着让人心安的笑容：“熬夜后喝酒对身体不好。”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鞠晓彤失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酒吧的服务生劝自己别喝酒的。 “为顾客服务就是我的工作，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健康，”蝴蝶说，“如果客人因为在这里喝了酒而出事，也会很麻烦吧？” 说完，她又补充：“当然，我也只是提醒。” “感觉你像个班长一样，”鞠晓彤再次摇了摇头，端起水杯喝了口温热的白开水。 “你还是学生么？” 蝴蝶问。 “大学生，不过我说的可不是大学里的班长。你让我想起了我高中时候的班长。” “美院学生？” “这也能看出来？” 鞠晓彤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但蝴蝶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一点灵感。” “我看你都可以去算命了，” “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嗯……你猜猜？” “我又不是真的算命师，”蝴蝶笑说，“不过我猜，你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为什么？” “到这里来却一个人坐在这喝酒，这样的客人我还没见过呢，所以我猜你肯定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怎么被你说的，我好像花花公子一样。” “嗯，就长相来说，的确。” “我可以理解为挖苦我么？” “是夸奖哦？” “不过我却不喜欢自己这张脸。”鞠晓彤又喝了口甜酒。 蝴蝶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总是会被误认成男生，”说到这个，鞠晓彤就一肚子气，“真是的，又不是我愿意长成这样，学校里的那些臭男生还总是一口一个‘哥’的叫我！要是可以修改样貌，我也想变成那种甜美可爱的女生啊。” 她有点儿醉了。 想起在学校里被叫做“哥”的风气还是李可带起来的，鞠晓彤更是气得咬牙切齿——那个坏妮子，今晚绝对让她睡地板！ “长相甜美么……”蝴蝶呢喃一声，笑说，“其实女性的美多种多样，何必要执着于唯一的标准呢？你本身就很美。” 鞠晓彤听到蝴蝶的话，微微一笑：“感觉你在向我表白一样。” “……还说不是花花公子？” 蝴蝶故意一皱眉，嗔说。 “开个玩笑嘛，”鞠晓彤已经将甜酒喝光了，微醺的脸上带着笑意，“说起来，蝴蝶小姐你有喜欢的人么？” “向工作人员打听这些事是禁止事项哦？” “欸~~真不公平，明明你刚才也问我了的。” “你喝醉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哪有喝醉？”鞠晓彤端起酒杯发现里面已经没酒了，于是又端起了一旁的白水。 “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 “所以，蝴蝶小姐你有喜欢的人么？” 鞠晓彤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并打趣说，“从刚才开始你就顾左右而言他，不会是害羞了吧？”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子的时候……” 蝴蝶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正视着鞠晓彤迷离的双眼，认真地说： “有哦。” 我啊—— 当然有喜欢的人。 第3章相约酒吧（四） ============================= 七、唉呀妈呀！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两人是在高中入学前的军训上认识的。初到这座城市的她，与其说对那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倒不如说，对所有人都没有什么特殊印象。 他们只是自己人生中的过客，始终明确自己目标的黎冬瑶，没有闲暇顾忌其他。 “这么说，他是你初恋？” 初恋么。 因为一个尴尬的意外，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闯入了各自的生活——但肯定的，一开始黎冬瑶对那人并没有好印象，甚至一度认为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变态。 后来，两人一起排演节目，一起赶稿，在黎冬瑶的心目中，对方的形象渐渐改变了。 他，似乎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你告白过么？” 并没有。 黎冬瑶反而是拒绝了告白的那个人。 最初被告白的时候，黎冬瑶心中还有气，还认为他是个讨人厌的混蛋、自以为是的神经病。有时她会想，如果不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如果那人向自己告白的时间再往后延迟一点，延迟到自己不那么讨厌他了的时候，自己—— 还会拒绝他么？ 当夜深人静、自己熄灯钻进被窝后，黎冬瑶的脑子里偶尔会转着这样的念头。 【还是会的。】 她肯定的想。 只是……恐怕不会有当初那样坚决，那样果断。 “所以，你们没在一起？”鞠晓彤端着水杯，透过杯中摇曳的液体，看着对面的蝴蝶。 蝴蝶的面容在水波的晃动中，变得模糊。 “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非要在一起吧？” “是么，”鞠晓彤摇了摇杯子，“我倒认为，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肯定是一件不开心的事。” “世间不是任何事都尽如人意。” 蝴蝶耸了耸肩，脸上是鞠晓彤看不懂的洒脱。 她皱了下眉，调侃说：“你年纪看上去不大，说话这么老气可不好。趁着年轻，该追求的就尽力去追求，即使失败了，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只能说，目标不同吧。” “你的目标是什么？” “嗯……”蝴蝶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许久之后才笑着说，“赚很多钱，然后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错的目标。” “是吧。” “但我还是认为，至少该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然，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听到鞠晓彤这句话，蝴蝶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她认真地盯着对方，轻声说：“这样只会让大家都苦恼，何必呢。” 鞠晓彤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平时，她也不会说这么多管闲事的话。然而或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她忽然觉得蝴蝶这样太累了，让她有些看不下去： “偶尔，也为自己任性一下吧。” 她能看出来蝴蝶是那种严格律己的人，会来这里上班恐怕也是被生活所迫。这样的人生光是想想就让鞠晓彤浑身难受，即便有“何不食肉糜”的倾向，她也想劝蝴蝶放纵一下。 这时，酒吧的灯光忽然一变，变得五光十彩。伴随着一阵动感的音乐，DJ的声音在酒吧内响起，在她的言语调动下，酒吧里的人一个个欢呼起来，举起酒杯扭动上半身，而更多的人，走纷纷走向了酒吧中央的舞池。 鞠晓彤看着气氛骤变的酒吧，忽然对蝴蝶说： “从到这里上班后，有到过舞池里跳舞么？” “店里有规定，上班时间不能擅离岗位。” “哦，是么。” 鞠晓彤说着，忽然穿过两张弧形长桌之间的过道，走到蝴蝶身边，一把将她拉着往舞池走：“走，我教你跳舞。” 大概是没想到鞠晓彤会来这招，蝴蝶一时有些发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在音乐声中显得有些走调：“不是说了吗，我不能擅离岗位的！” “就是因为不允许，所以才更要去做！” 鞠晓彤用很大的声音吼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声音传达到蝴蝶耳中。 “相信我，这样会很刺激！” 挤到舞池中央，周围全是精神高涨的人。在音乐的节奏中，鞠晓彤将蝴蝶拉到自己面前，面带笑容的大喊： “来！跟着一起跳！” “你这个酒鬼！” 蝴蝶十分无奈，然而她的声音几乎立即就淹没在了周围喧嚣的声音中。 鞠晓彤看到她嘴巴在动，知道她肯定在说一些骂自己的话，于是立即把脸凑过去，还做出倾听的样子： “你说什么？大点儿声，这样的声音我可是听不见的哦？” “我说，你这个烂酒鬼！” “咦，你要喝酒？” “我说你喝醉了！笨蛋！”蝴蝶有些气恼。她也不知这到底是酒精的影响，还是线上线下真的有这么大的不同。 然而鞠晓彤仍旧故意装作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大点儿声啊！这样的声音，是传达不到的！” “不想理你了！” “再大点儿声！” “你……故意的吧！” “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铜墙铁壁！”这一次，蝴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 “……欸？”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从旁边窜过来，撞到了鞠晓彤身上。撞人的女生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紧接着又有一个长发女人狼狈地提着裙子追了上来。 几人打了个照面，顿时面面相觑。 “咦，这不是晓彤姐吗？”李秋妤眨眨眼睛。 “班长大人？”长发女人迟疑地说。 “薛世衍……？”蝴蝶的表情十分古怪。 “薛，薛世衍？！”鞠晓彤顺着蝴蝶的视线看过去，看着那长发妖娆的美女，惊得下巴就快掉了。 薛世衍…… 不是个男人吗？ 欸？ 一刹那，鞠晓彤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李秋妤第一个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闯祸了！ 她趁几人还在震惊中，便一把拉住薛世衍的手，试图开溜：“那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们继续，继续哈！” 然而还未等她走出一步，自己的后衣领就被人给拽住了： “你给我站住！” 呜呜呜—— 李秋妤在内心泪奔。她不过是贪玩了一些，谁让表哥非要追自己呢，不追的话自己也不会跑，更不会慌不择路一头扎入这个尴尬的地方。 现在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到齐了。 【我的妈呀！】 她简直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只希望这件事过后，表哥打自己屁股的时候能往轻了打…… 八、隔厕闹剧 秋瑜等了很久，薛世衍都没有回来。 在这期间，她喝光了两杯果汁，吃掉了剩下的水果——毕竟薛世衍说了，等他把李秋妤找回来三人就走，不能浪费了不是么？ 但距离她吃掉最后一颗草莓已经又过去十分钟了，薛世衍的人影都没见到。 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走丢了。 例如：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女人拐走了什么的。 这样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一开始不就有个“阿姨”对他挺热情的么？秋瑜很是吃味的想。她有些搞不懂，明明薛世衍都完美伪装成女性了，还能招惹到异性的目光。 难道这是一种天赋？ 她掏出手机，刚想拨对方的电话，可此时酒吧的气氛忽然变得：灯光变得花里胡哨，原本悠扬的音乐也被刺耳的重金属取代。这样子，反而有点儿像秋瑜印象中影视剧里的酒吧了。 看酒吧里那些客人习以为常的态度，这应该是某个保留节目，例如到了某个时间点，就转变风格。秋瑜猜测着。 在这喧闹的环境中，即便打电话，估计都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想了想，她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而卫生间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刚才吃了那么多水果，又喝了两杯果汁，她也有些生理需求要释放出来。 和刚才不同，此刻酒吧里闪烁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秋瑜从卡座便的阶梯下来，差点儿摔个跟头。好在旁边有人及时伸出手，她才免于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机会，心惊之余，也对出手相助的那个女生道谢。 穿着短裤丝袜的女生表示不用介意，她个头比秋瑜稍高一些，打扮却很潮，脖子一侧还纹了只蝎子，看上去就很“社会”。 女生画着烟熏妆，好奇地将秋瑜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伴随着酒吧里的音乐很有节奏感地大喊： “你，要去，跳舞，吗！” 秋瑜被这个女生的打扮给震慑到了，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女生嚼着口香糖，点点头，一边做着颇有节奏感的动作，一边往舞池那边走去：“那，古德儿拜，以后走路，小心，一点，耶！” 尽管这个女生奇奇怪怪的，但秋瑜还是体会到了对方的善意。 到了卫生间，秋瑜在一个隔厕的马桶上坐下，刚要给薛世衍打电话就听见又有人进来了，还直奔她这个隔间。 砰砰砰！ 门板被大力地敲打，坐在里面的秋瑜呆若木鸡——什么情况？抢厕所？ 明明自己左右两边的隔厕都没有人，可外面那人仿佛就认准了这间，不达目的不罢休，大有要把门板给敲碎的趋势。秋瑜瑟瑟地坐在里面，脑子一片浆糊，但她还是鼓起了一丝勇气，对外面的人说：“这里有人了，你到旁边去吧。” 但外面的人并不会打，继续敲打着门板。 秋瑜怕极了，这分明是遇到了醉鬼！ 她咽了口唾沫吗，想着赶紧给薛世衍打电话，让他来解救自己，然而手指刚要按下去，敲门的声音陡然升高了一度，彭的一声巨响，吓得秋瑜将手中电话给丢了出去。 厕所的地面是瓷板铺的，十分光滑，她就这么一丢，那手机就呲溜一声穿过门板下面的空档，到了外面。 秋瑜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机滑出去后，外面敲门的声音倒是停下来了，可能那人也在疑惑：我敲的……是自动贩卖机？自动贩卖机还卖手机的？ 但很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一个有些醉醺醺的女声： “小丽，快给我开门！我，我憋不住，要吐了！” 你有说话的功夫，倒是到旁边去看一看啊！ 而且，谁是小丽啊！ 为了拿回手机，秋瑜深吸一口气，来到门后，决定拉开门的瞬间就冲出去。为此她在脑中模拟了作战计划：打开门，首先根据刚才手机滑出去的方向锁定手机的位置，紧接着在那人急着进来的瞬间，从对方空档处钻过去，捡起手机就跑！ 嗯，完美！ 认真在脑中复习了几遍细节，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后，秋瑜猛地一拉门板，视线瞬间锁定了躺在外面瓷砖上的手机。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外面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松就将她这个单薄的小身板给重新拉回了隔厕里。 “小丽，我要吐了，帮我顺……” 话还没说完，女人就趴在马桶边上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秋瑜的脸登时绿了。 她想走，然而即便是在口吐芬芳的时候，这女人仍紧紧拽着自己手腕。一时半会走不了，她看这女人样子又挺狼狈，没办法，只好临时扮演了一下“小丽”的角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时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她才惊觉到——这人，不就是一开始对薛世衍很热情的“阿姨”么？ 【哼哼，活该！】 她一边帮女人顺着气，一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 慢慢的，女人嘹亮的歌声渐渐停歇，只是仍趴在马桶上喘息，浑身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秋瑜按了下马桶，把里面的秽物冲掉，嘴上忍不住抱怨： “不行就别喝那么多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死了！” 还连累自己在这里照顾她！ 这都什么事儿啊！ 然而这时，异变再生！外面的门再次被推开，一阵吵闹的声音传入隔厕中秋瑜的耳朵里：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的舞步在我看来，就是垃圾！耶！” 这个声音秋瑜有点耳熟：不就是之前那个有点古怪的烟熏妆女生吗？ 然后另一个声音又传来： “不过多学两年，以为自己牛逼，我告诉你大江东去浪淘尽！笑到最后，才够牛逼！” “耶，你要跟我尬舞吗！” “要打，去练舞室打！” “我今天就要在这里教训你！耶！” 外面的火药味很浓，秋瑜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太倒霉，怎么打个电话，就这么多状况？ 隔厕外面的两个女生似乎掐到了一起，还猛地一下撞到了这间隔厕的门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秋瑜在心里想，这门也够倒霉的，刚才被手边这女人猛敲，现在又被两个女人的战火波及——等会儿，不会倒霉的其实是这间隔厕，自己才是被连累那个？ 接二连三的状况，都快让秋瑜迷信起来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怎么除了刚才那一声巨响，外面就没动静了呢？ 不，也不是没有动静，她还能听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声音，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到一些滋溜滋溜的声音——像是在吮吸什么东西。 透过门板下面的空档，她看到了四只脚。 其中两只穿着灰色的运动鞋，把另一人压在门板上，脚尖微微翘起。另一双脚上穿着红色高跟鞋，背朝秋瑜站着，随着灰色运动鞋的动作而不时左右走动，在瓷砖上踩出哒哒哒的声音。 她们，在干嘛？ 秋瑜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 这和她印象中的打架……似乎有点不同？ 然而几人都没注意到，先前长发女人将秋瑜带入隔厕时，并没有将隔厕的门栓别好，此时又在外面两个女生的剧烈运动下，门栓渐渐松开了…… 第4章全乱套啦！（一） =============================== 一、开什么玩笑啊！ “呃，头好疼啊……” 晕乎乎趴在马桶边上的女人呻吟一声，似乎终于有点儿清醒了。 这陡然响起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缠斗”的两人，随着一阵骚动，不堪折磨的门栓咔的一声弹了出去，猝不及防之下，门外两人双双跌入隔厕。 秋瑜睁大了眼睛。 脸瞬间血红。 她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衣衫不整，那个烟熏妆少女的手甚至从另一个女人的衣服下面伸了进去……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 烟熏妆少女抬起头，看见了呆滞的秋瑜，又看见马桶边上的长发女人，露出尴尬的笑容：“啊哈哈，这，这门不怎么……结实哈。” 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与另一个女生的关系被发现而惊慌，仅是自己的行为被外人看见了，而显得尴尬羞赧。 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该注意到了。 秋瑜回想起这酒吧的种种违和之处，以及眼前这两个女人的行为，一个陌生的名词从她脑海中跳了出来——拉拉酒吧。 也即是所谓的“女同性恋酒吧”。 【李秋妤那个疯女人！】 想通这一点，秋瑜胸口涌出一阵阵“杀意”！ 但现在最紧要的，是从这尴尬的地方逃跑！ 她猛地站起来，眼睛紧盯着倒在面前的两人，如同受惊的小兽。一个跨步，秋瑜直接从两人上方跳出隔厕，可谓是激发出了自己在体能方面的极限。 不给他人反应的时间，秋瑜一眼就瞄到了瓷砖地板上自己的手机——刚才居然没有被那两人发现——冲过去捡起，再速度不减低着头，径直往卫生间外面冲。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位于胸腔里的心脏如同剧烈收缩的水泵，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外面有人见她神色慌乱，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好心过来询问。然而在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刺激下，秋瑜紧张地躲开，慌不择路跑了一会儿后，见前面有一扇半掩的门，便立马冲了进去，再反身使劲关上。 “呼——” 秋瑜靠在门上大口喘气，由于太热，连领口的衬衣都有些湿了。 【安全了么？】 酒吧里吵杂的声音被门板挡在外面，秋瑜心里想着，目光往别处一瞟，立即呆立当场。 这是一个包间。 她无意中闯入了别人的包间，而此时，包间中的一个女生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拈着块薯片，同样傻傻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什么情况？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越半分钟。 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却是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 “秋瑜？” “夏，夏果？” 还未等两人再说什么，秋瑜身后的门被敲响了：“喂，开开门！” 这是那个烟熏妆少女的声音。 她原来能正常说话的么？ ——现在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啦！ 秋瑜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几个意思啊？怎么还追过来了？ 门继续被敲打着，一如刚才在隔厕里的情景再现：“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开门呀开门呀，你有本事泡妹子，你有本事开门呀！” 还又说唱上了！ 尽管大脑一时理解不了当前的状况，但瞧见秋瑜的脸色，夏果还是瞬间做出了反应。她对秋瑜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接着招了招手，指着自己沙发后面，示意秋瑜躲在那里。 秋瑜脑子乱乱的，也来不及细想了，就按照夏果所说的做。 沙发后面与墙壁之间有个空隙，不是很大，但藏下秋瑜这样的小身板是没有问题的。她爬到沙发上，钻入后面的空隙中，蹲好后，透过沙发之间的缝隙，看到夏果对自己这边做了个OK的手势，接着便打开了门。 烟熏妆少女的下一巴掌还没拍下去，门就开了，她只能赶紧收回手。 开门的，是个没见过的女生。 “有事么？” 这个女生抱着胳膊，挡在门口，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烟熏妆少女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卑微的身高，又看了看这个女生丰满的胸口，顿时有口吐芬芳的冲动——不就是个子高点儿，胸部大点儿么，拽什么拽呀！ 但她同伴在此之前开口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刚才有个人进来这里么？” “……没有。” 夏果打量着眼前两人，不，准确的说是三个人。 一个烟熏妆的少女与另一个穿着白裙高跟的少女站在左右两边，肩上各搭着一条胳膊，而胳膊的主人，则是她们中间不省人事的长发女人。 女人似乎是喝多了，低垂着头，嘴里还迷迷糊糊说着什么。 烟熏妆少女不耐烦地说： “别装了，有人看到她跑到这里来的。我说，你朋友也忒不够意思了，虽然当时是我们两个不对……但也不能把自己女伴丢下就跑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没有用带有节奏感的古怪腔调说话时，烟熏妆少女的话格外的多，跟挺机关枪似的巴拉巴拉个不停。 不过夏果还是从她那极快的语速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女伴。 【这个女人？秋瑜？】 看着被两个少女架在中间的醉女人，夏果脑子掀起了问号风暴。 ——秋瑜还好这口？ 但出于谨慎——以及不可思议——夏果还是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大概是夏果的表情过于认真，反而是烟熏妆少女迟疑了起来。她皱了皱眉，扭头问旁边的白裙高跟少女：“喂，菜鸟。刚才那人说的就是这个包间对吧？” “你说谁菜鸟呢？” 白裙高跟少女先是不爽地回怼了一句，紧接着又说：“她是指着这个方向的，这个方向就这一个包间呀！” “那就没错了！” 烟熏妆少女肯定地点头，又强势地对夏果嚷嚷：“听见了吧，没冤枉你！你还是让你那朋友快出来吧，把人扔给我们算个什么事儿！” 躲在沙发后面的秋瑜气得肺都炸了：那个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好吧，当时她和那个女人同处一个隔厕，的确十分容易让人误会——但是！在同一个隔厕里就代表一定认识吗！你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为什么就不能是躲在隔厕里打电话莫名其妙遇到敲门的醉鬼然后被醉鬼猛烈的敲门声吓到以至于手中的手机piu~的一下掉在地上并由于惯性在低摩擦的瓷砖地板上进行了自由滑行飞出隔厕而为了拿回手机自己打开了门却不想被门外的醉鬼攥住手腕拖回隔厕那人竟还顺势拴上了门以至于秋瑜到现在还怀疑那个阿姨到底是真醉还是故意恶搞自己可就在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又开了两个说话古怪的女人进来看似要打架却转头撞在隔厕门板上相互啃嘴巴还把门给撞开了…… 一连串不加标点符号的吐槽在秋瑜脑子里炸开，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可以出去，更不可以承认烟熏妆少女口中的人就是自己—— 因为换做她，除非亲身经历，否则绝不会相信那一串不加标点符号的胡言乱语的！ 二、躲猫猫 夏果当然听不到秋瑜的吐槽，她只是看着被烟熏妆少女架着的女人，不置可否地说：“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骗鬼呢！” 烟熏妆少女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眼看就要冲进包间，却被夏果给拦住了。 “这里是我的包间，你这样不经允许就进去，不合适吧？” 尽管烟熏妆少女两人看上去都比夏果大，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但夏果在气势上却一点儿不输给她们，甚至还有点儿压过去的趋势。 究其原因—— 烟熏妆少女又恶狠狠瞪了眼夏果胸口。 “你老是盯着别人胸口看什么？”另一边的白裙高跟少女说话了。她警惕地瞥了眼夏果，如有实质的目光随即落在了烟熏妆少女身上： “就是因为这个，你的舞蹈才越来越不像样子！” “哈？” 其他说什么都可以，但在舞蹈这方面，是烟熏妆少女的逆鳞。她眉毛立即竖了起来，眼看就要扔下醉酒的女人和白裙高跟少女干架： “找打？” “你们有什么矛盾，可以到别处解决，”夏果抱着胳膊说，“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那不行。” 烟熏妆少女从激怒中迅速冷静下来，浓妆艳抹的眼角闪烁着“责任”两个大字，“我们舞林中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不找到那个人，我们是不会放弃的！” “可我这里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哼，你敢让我们进去搜么？” “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要叫老板过来了。”夏果威胁说。 然而烟熏妆少女一点儿不怂： “那正好！你不是不让我们搜么，等老板过来，把事情闹大了，看你那朋友还能不能躲在里面不出来！” 这句话，让夏果犯难了。 她不确定两人带来的这个女人是不是真和秋瑜有关系，若没有也就罢了。但若是真如她们所说……那么，就不能让酒吧老板知道这件事。 最好能想个办法把她们打发掉。 见夏果没有说话，白裙高跟少女劝说：“其实也不怪你朋友，她当时估计是被吓到了，所以才跑掉的……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这位小姐想必也是不会介意的。” ——她当然不会介意了，她都醉的不省人事了。 夏果头疼地想。 如果可以，她真想问问秋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到这家酒吧里来的，又和眼前这三人什么关系？而这两人口中的“厕所”、“被吓到”又到底是什么鬼。 然而她知道现在不能，至少在这两人在场的时候，她无法当面向秋瑜问清楚。 【有什么事，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 或许是因为薛世衍，夏果下意识将秋瑜视为了自己人，所以比起这两个不认识的少女的空口白话，她更倾向于偏袒秋瑜。 【也许，真的是搞错了呢？】 哪怕秋瑜当时的反应很奇怪，哪怕这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夏果还是认为其中或许存在什么误会—— “我明白了。” 夏果看似妥协地耸了耸肩，“你们不信就进来找吧，我说过了，现在房间里就我一个人。” 她转身回到包间，很自然地拿起茶几上吃了一半的薯片，坐到了沙发上。 烟熏妆少女和白裙高跟少女对视一眼，也架着醉醺醺的长发女人跟着走了进来。 包间不比卧室，几乎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一眼望去，里面的情况似乎真如夏果所言，只有她一个人在。 “是不是，真搞错了啊……”白裙少女扫视了一周，也有些心虚了。 包间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夏果坐着的那张沙发之外，就只有一个茶几、一套音响、一个挂在墙壁上的显示屏以及沙发末端用来点歌的电脑。 烟熏妆少女不信邪，跑到包间的窗户边上拉开了垂在地上的窗帘，然而里面并没有藏着想象中的人。 “现在你们相信我的话了吧？” 夏果懒洋洋地张开双臂，仰躺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问。 仿佛正在看一出闹剧。 烟熏妆少女的脸憋得有点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白裙高跟少女架着那位长发女人，皱着眉，目光不服输的再在包间里扫了一圈。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忽然，脑子一个激灵。 “能让我看看沙发后面吗？” 这句话，瞬间让夏果和秋瑜紧张起来。 夏果不愧是夏果，即便到了眼下这个局面，她依旧从容不迫地靠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这沙发后面和墙壁就一个很小的空间罢了，根本藏不下一个人。算了，你非要看，就过来仔细看看好了。” 眼见夏果真站起了身，向旁边移开半步，秋瑜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到嗓子眼了。 白裙高跟少女没想到夏果这么配合，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丝毫破绽，这让她原本笃定的心态再次动摇起来。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向沙发与墙壁之间的空档看去——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由于夏果过于自信的表情，让她不由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了，再加上夏果并没有彻底从刚才的位置走开，只是站起来往旁边移动了半步，导致本就心里没底的白裙高跟少女压根没有走太近，只粗略打量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那个空档的确很小，而且只有一团灯光打下的黑影，不像有人。 然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烟熏妆少女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她径直奔向秋瑜藏身的地方，一边走还一边说： “这里光线这么暗，你站那里远看得见什么呀？让我看看！” 夏果的脸顿时绿了。 她的连番操作和暗示都忽略了一个因素：对于一些脑筋单线程的人来说，莽就对了，管你什么暗示不暗示，眼见为凭！ 而蜷缩在角落里的秋瑜，更是吓得冷汗直流。 就在莽夫即将一穿二打出“double kill”时，出现在门口的大嗓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哎哟我去，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夏果扭头看去—— 原来是李可回来了。 第4章全乱套啦！（二） =============================== 三、杀气腾腾 李可耍赖装睡后，见许久鞠晓彤都没有回来，估摸着对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便在十分钟前对夏果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实际却是找鞠晓彤去了。 然而鞠晓彤没找到，回来却见包间中多出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醉的不轻，这不，让人搭着肩膀都东倒西歪的呢！ 李可显然没弄懂这里发生了什么，还想不过短短十分钟多一点的时间，夏果是从哪儿找到这几个人的？还喝趴下一个？她不是不喝酒么，咋这么牛逼！ 白裙高跟少女一看李可的表情，脑子里立即有了个主意，于是抢在夏果开口之前说： “你们朋友刚才在厕所把她女伴儿丢下了，你看她醉成这个样子，不如我们就把她交给你吧？” 她的想法是不管那人到底在不在这里，但新出现这个一脸懵逼的女生肯定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不如诈一下，说不定能诈出点什么。 果不其然，一听到“女伴”这个词，李可真“炸”了： “女伴？什么女伴！那来的女伴！这才多久啊，鞠晓彤那臭女人就拐到一个女伴了？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裙高跟少女觉得门口那女生的眼睛中像是在喷火。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不小心踩到了地雷。 但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烟熏妆少女显然没注意到——或者说没明白——李可陡然暴怒的原因是什么，指着白裙高跟少女身上的长发女人说： “不就是她咯！你朋友当时和她在一个隔厕里，然后呢……嗯，那个隔厕的门没拴好，被我们不小心撞开了，她吓了一跳，一转眼就跑掉了，还把这个醉酒的女人丢给了我们……” 随着烟熏妆少女的述说，李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白裙高跟少女察觉到什么，冷汗直流，一直扒拉着烟熏妆少女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然而烟熏妆少女偏不： “你扒拉我干嘛，要尬舞，等会儿回练舞室！现在我正和她们说正事呢！” 烟熏妆少女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你说说，这算什么呀，我们又不认识这个人！更不可能知道她住哪里，难道还要让我们把她领回家吗！” 身为“舞林”中人，烟熏妆少女她们当然不可能对醉的不省人事的长发女人视而不见，然而让她们把素不相识的人领回家，又明显超过了她们的接受范围。 “我和菜鸟跟别人合租宿舍的，没法把她带回去。” 李可脸沉如水，走到白裙高跟少女面前，捏着长发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脸给抬了起来。这过程中，白裙高跟少女甚至一动不敢动，喉咙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嚯，挺漂亮的嘛，打扮也很风骚。” 明明是笑着说这句话，白裙高跟少女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自己脑门儿。 ——这就是传说中遇见“小三”的女人吗？太恐怖了！ 就连脑袋单线程的烟熏妆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在这时，夏果及时站了出来： “小可你冷静，这绝对和小彤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算有关系，那也是和秋瑜——夏果暗自扶额。 为了不让李可彻底黑化，她转身对烟熏妆说： “既然你们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么她的样貌可以描述一下么？大概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一说，烟熏妆立即感觉到一双刺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甚至怀疑，若自己说错了一个字，恐怕今晚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那人剪着头短发……” 李可的目光瞬间凶恶。 烟熏妆被吓得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她个子不高，看上去和初中生似的，不过应该只是身高的问题……”她想到自己，默默流下眼泪，“哦对了，她当时还穿着件棕色外套。” 【这不就是秋瑜吗！】——夏果。 “这不完全和小彤不一样吗！”——李可。 【和我没关系！】——蹲在角落的秋瑜。 尽管众人心思各异，但李可脸上的冰霜仍以迅速消融，露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你们搞错人啦，你说的那人我见都没见过呢。把我吓了一跳，杀了你们哦？” 就在烟熏妆两人瑟瑟发抖的时候，夏果再次出来打圆场： “你们听到了吧？你们要找的人，确实不在这，我们也不认识。今天我和我朋友来这里玩，一共就三个人，不信你们可以去柜台查查。” 这时，烟熏妆和白裙高跟已经彻底相信了——毕竟李可刚才那番恐怖的表情和发言，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假的！ 夏果继续说： “其实你们也不用找了，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把这人交给老板，她开酒吧这么久，肯定知道怎么处理。” 烟熏妆两人一想，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干嘛非要自己揽下这苦活呢，交给酒吧负责人不就行了么？ 于是两人连连点头，并对刚才的打扰行为道了歉后，又架着醉醺醺的长发女人走了。临走时，她俩还特意从李可身边绕开，想必是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直到这时，夏果才终于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蹲在角落的秋瑜。 李可关上门，几步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她回味着刚才的闹剧，有些啼笑皆非，还对夏果说：“这件事，我觉得可以写到咱们的故事里！” 但夏果没有回答她，只是对着她身后说：“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欸？” 李可愣了一下，紧接着，感觉自己身后站起来一个人！ 她被吓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全然没了方才那副鬼见愁的凶煞模样，反而像是正在看恐怖片的小女生，忽然发现自己的柜子动了！ “你，你……”当她转过身，看见从沙发与墙壁之间的空档处突然出现的秋瑜时，先是被吓得结结巴巴，接着察觉到这人…… 咋这么眼熟呢？ “啊！”她突然惊叫了一下。 “你不就是刚才那两人正在找的……？” 一瞬间，李可全明白了。 她扭头看向夏果，夏果脸上根本没有惊讶的样子，显然是知道的——对了，这人还是果果叫出来的呢，她一激动就给忘了。 所以…… “她是，你朋友？” “她叫秋瑜，你见过的，是薛世衍的妹妹。” “哦。” 李可点了点头，随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你说啥？！” 好半天，李可才从记忆中，将在南岛海滩上遇到的那个小女生，和眼前这个“丢下女伴逃跑”的人联系起来…… ？？？？？ 就和最开始的夏果一样，她脑子里也掀起一阵问号风暴。 这都啥跟啥呀！ 四、光与影 “哦，所以事情的经过是……” “‘你躲在隔厕里打电话莫名其妙遇到敲门的醉鬼然后被醉鬼猛烈的敲门声吓到以至于手中的手机piu~的一下掉在地上并由于惯性在低摩擦的瓷砖地板上进行了自由滑行飞出隔厕而为了拿回手机你打开了门却不想被门外的醉鬼攥住手腕拖回隔厕那人竟还顺势拴上了门以至于你到现在还怀疑那个阿姨到底是真醉还是故意恶搞你可就在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又开了两个说话古怪的女人进来看似要打架却转头撞在隔厕门板上相互啃嘴巴还把门给撞开了……’？” 夏果摩挲着下巴，将秋瑜的解释复述了一遍。 秋瑜点头： “是的，事情的经过的确是我因为酒吧里太吵所以想躲在隔厕里打电话但莫名其妙遇到敲门的醉鬼然后被醉鬼猛烈的敲门声吓到以至于手中的手机piu~的一下掉在地上并由于惯性在低摩擦的瓷砖地板上进行了自由滑行飞出隔厕而为了拿回手机我打开了门却不想被门外的醉鬼攥住手腕拖回隔厕那人竟还顺势拴上了门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怀疑那个阿姨到底是真醉还是故意恶搞我可就在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又开了两个说话古怪的女人进来看似要打架却转头撞在隔厕门板上相互啃嘴巴还把门给撞开了……” 一口气说完，秋瑜憋得小脸通红，末了还喘了几口气后问两人：“这下你们明白了吧？” “你们，在说什么外星语言？”李可眼神涣散，差点儿被这些标点符号都不加的话给绕晕过去。 但夏果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是你躲在隔厕里打电话莫名其妙遇到敲门的醉鬼然后被醉鬼猛烈的敲门声吓到以至于手中的手机piu~的一下掉在地上并由……” “停停停！”李可赶紧打断这恶行的无限循环，总结说，“简而言之，就是你和那个长发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是误会，对吧？” “嗯嗯嗯！” 秋瑜忙不迭地点头。 “鬼才会信你啊！”这种标点符号都不加的胡言乱语拿去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李可翻了个白眼，夏果却摩挲着下巴： “这下我彻底明白了。” “什么，你居然能从那堆废话中明白什么吗！”——李可。 “啊？”就连秋瑜，都一副震惊的样子。 李可指着她的脸大喊： “你看！连她自己都不信啊！” “才，才没有！”秋瑜反驳说，“只不过是因为太多巧合，我以为不会有人相信而已！” 说着，她觉得夏果更亲切了。 好感度+1。 “本来就不可信！” “那是因为倒霉的不是你！” 秋瑜很委屈！又不是她愿意这样的，她就是想给薛世衍打个电话，谁知道这么倒霉，接连碰到一堆怪事，还看到了这个年纪不该看到的东西！ 每每想到当时的画面，秋瑜就一阵脸红！ 太，太刺……不对，太不知羞耻了！ “那你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李可自认为自己的质问很有利，能轻易将秋瑜拆穿。 ——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酒吧，难道还能是巧合不成？ 她洋洋得意： “还有，你刚才说了要给谁打电话吧？是谁？” 李可这怀疑加质问的态度让秋瑜十分不爽，她冷着脸想了想，又嘲讽地说： “哦，那你们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呢？你们能来，我不能来？” “我，我们是……” 李可被气的抓狂。 秋瑜毕竟是薛世衍的妹妹，她和薛世衍也是认识的。除了夏果等几个挚友以外，她和鞠晓彤的这层关系还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所以面对秋瑜的反唇相讥，李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也正是她的犹豫，让本来还没多想的秋瑜起了疑：她会来这里是因为李秋妤那个疯女人，但夏果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 一个荒诞的念头升起的瞬间，就被秋瑜给掐灭了。 尽管她潜意识里很希望这是真的，但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 除非夏果是个双…… 这更不可能。 “这种小事就不要在纠结了，”夏果打断了两人，“对了，你刚才是去找小彤了吧，她在哪？” “谁，谁去找她了！我是去上厕所……” 李可瞬间傲娇。 但夏果只是笑笑：“如果你是去上厕所，怎么没有遇见刚才那两人呢？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吧。” “呃……” 李可是万万没想到，一个意外的闹剧，反而成了自己谎言的破绽。 于是她只能别扭的啧了一声，赌气地说： “谁知道那个臭女人又在哪里鬼混去了！” 可能是烟熏妆两人的影响，李可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一阵不安，越来越烦躁，便干脆甩下一句话，又跑了出去： “不行，我得看着她，不然和那女人一样喝得烂醉怎么办？” 这骤然变脸的态度，看得秋瑜和夏果一愣一愣的。 “呃，她就这性格，想到一出是一出……”夏果尴尬地解释。 秋瑜哦了一声。 包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没了烟熏妆两人的搅局，又少了李可这个大嗓门，无论是秋瑜还是夏果，在此时此刻，在这个诡异的地点，都有点儿不知从何说起。 该说点什么呢？ 自己又有什么好对对方说的？ 长久的沉默后，首先打破尴尬的是秋瑜： “刚才那件事，谢谢了。” “啊？哦……你说那个啊，没事，”夏果摆摆手笑说，“你不也说了么，是误会。如果当时让她俩找到你，估计你也说不清楚。” “嗯……” 秋瑜低着头想了想，又轻声问：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相信我？明明是那么荒诞的事情。”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夏果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让秋瑜觉得不可思议。 她在心里嘀咕：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并不讨厌。 “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夏果接着说，“老实说，我很好奇——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对吧？不过我也尊重你的隐私，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也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讨好我？” 秋瑜本能地刺了一句，但说完就后悔了。 “为什么？我并不觉得我需要讨好你。”夏果微笑着说，脸上是她标志性的自信与从容。 【因为薛世衍。】 这本来是秋瑜所能设想的最合理的解释，也是在夏果表现出难以理解的宽容时她感到反感与排斥的原因。 然而秋瑜又不得不承认，夏果的确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她就像正午的阳光一样，耀眼而光芒万丈，这样的人，不需要借助他人证明自己。 她明白，刚才夏果所说的，全都是真心话。 这样的真心话让她难堪。 让她不敢直视。 拳头悄然捏紧，深吸了好几口气后，秋瑜抬起视线，正视着如阳光般耀眼的夏果： “我想替一个人向你道歉。”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她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即便是角落里的阴影，她也要努力向高悬在天空的太阳证明，自己不会因阳光而消失，而是如影随形—— 我看着你呢。 第4章全乱套啦！（三） =============================== 五、假面 “咦，这不是晓彤姐吗？” “班长大人？” “薛世衍……？” “薛，薛世衍？！” 舞池中，巧遇的四人看着彼此，均是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李秋妤反应最快，刚要拉着薛世衍逃跑，就被鞠晓彤给拽住了后领。鞠晓彤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样做，但目睹了女装的薛世衍，她本能地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世衍盯着侍者打扮的蝴蝶——即黎冬瑶——感觉下巴都快惊掉了。黎冬瑶咬着嘴唇，此情此景被薛世衍撞见，羞得满脸通红。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跑，冲入身后的人群中。 薛世衍一个激灵回过神，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见表哥跑了，李秋妤向下一蹲挣脱后领上的手，紧接着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逃跑。鞠晓彤没想到这妮子跟泥鳅似的，大意之下被她得逞，于是也追了上去。 舞池中到处都是热情跳舞的人，映入眼帘的，不是一双双尽情伸展的胳膊，就是一张张洋溢着宣泄欲望的脸。在这样的环境下，薛世衍很勉强才没有跟丢黎冬瑶，但过程中，也被一只只手碰触到，偶有嗨爆了的人，还扭过他的脸啃上几口。 就在这时，摇滚的音乐渐歇，DJ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 “现场还有单身的姐妹吗？接下来可要抓住机会了哦！现在，请各位单身的姐妹戴上自己的面具，去邂逅自己的命中人吧！当然，不是单身的姐妹也可以参与，只要你不怕晚上睡地板——哈哈！Music，走起！” 酒吧里炫目的彩光转变为暧昧的紫，与此同时，一曲八十年代的爵士乐悠扬的响了起来。 刚才舞池中拥挤的人群渐渐往外走，但还是有许多留了下来。留下的人纷纷将随身备好的面具戴在脸上——有羽毛修饰的假面，有性感妖娆的蕾丝假面，甚至还有人掏出了奥特曼的面具。 薛世衍被周围的变化给惊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待在原地的黎冬瑶。 此刻黎冬瑶脸上也戴上了一副面具，她的手被薛世衍抓住，还吓得往后缩了缩，待看清薛世衍的脸后，面具下的嘴巴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 “小姐姐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么？” 这个声音，不是黎冬瑶的！ 这人穿着和黎冬瑶同款的侍者服装，体格又相似，再加之周围光线暗淡，所以被薛世衍误认成了黎冬瑶。 侍者小姐没注意到薛世衍尴尬的脸，轻身贴了过来，手还放在了他腰上： “那在你找到目标之前，就让我陪你跳支舞吧。” 假面舞会是这家酒吧的每晚固定项目，是给那些单身或寂寞的人提供相互认识与接触的机会。为了避免出现找不到人与自己跳舞的尴尬，酒吧里的侍者会同时下场，主动接近那些不善交流的人。 只是这位侍者小姐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呢，自己就有工作干了，还是别人主动找上来的。想到这里，侍者小姐又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 她穿着紫黑色的连衣长裙，个子高挑匀称，一张略显窘迫的脸精致又秀气，竟莫名有点可爱。 【还不错嘛。】 侍者小姐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找不到舞伴呢？ 不对…… “啊，你怎么没戴面具？”侍者小姐终于发现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这可不行哦！‘邂逅之夜’要戴面具，这是规矩！” 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淡粉色的羽毛面具，替薛世衍戴在了脸上——面具由酒吧有偿提供，结束后可以带走。当然，也可以自备。 【业绩get！】——侍者小姐雀跃的想。 侍者毕竟只是为客人缓解尴尬的辅助，所以带着懵逼的薛世衍跳了两三分钟后，侍者小姐就拍拍他肩膀，鼓励似的往前推了推： “好了，接下来自己努力吧！加油哦！” 加油？ 加什么油？ 全程，薛世衍都是懵圈的状态。 【算了，先找到班长大人在说！】 薛世衍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叹了口气，转身朝舞池中那些人看去：和自己一样，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其中也有一些穿着侍者衣服的，或和客人跳舞，或站在舞池边缘。 从刚才那位侍者小姐的言行来看，穿着和她同样衣服的人应该是这家酒吧的服务人员，即黎冬瑶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他大概明白了。虽然不懂这里的规矩，但薛世衍通过观察，很快就明白了穿着这身制服的人在做什么。 所以——黎冬瑶此刻肯定也还在这个舞池中！ 薛世衍走在舞池中，与一对对翩翩起舞的假面伴侣擦肩耳朵。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那些侍者打扮的人身上，试图寻找隐藏其中的黎冬瑶。 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站在舞池边缘的侍者。这人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下意识别过头去，这异常的反应立即让薛世衍心中一动。 ——这些穿着同样服装的工作人员是给客人提供帮助的，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回避薛世衍的目光呢？ 会回避他目光的人，只可能是黎冬瑶！ 想到这里，薛世衍立即大步走了过去。 随着他脚步渐进，那位戴着黑色蕾丝面具的侍者愈发不安起来。她左右望了望，似乎想跑，但在那之前，薛世衍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 “是你么？班长大人。” 尽管嘴上这样说，薛世衍心中却已有了八成把握。 侍者小姐不说话，转身想走。 薛世衍又怎会让她再次跑掉，便伸手去拉。 可就在这时，就在薛世衍就要够到侍者小姐手腕的瞬间，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牢牢抓在了薛世衍的手腕上。 薛世衍不由一愣。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旁边响起： “表哥救我！” 六、跳舞 李秋妤也不知道为什么鞠晓彤要追自己。不过对方都追过来了，她除了逃还有第二个选项吗？ ——或许是平时恶作剧做多了，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反应。 她倒是知道这里的规矩，在逃跑过程中就将面具给戴上了——这本来是给薛世衍准备的，她来这里之前，就计划着忽悠薛世衍参加“邂逅之夜”，看他出糗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最后用上的却是自己。 她寄希望于这样可以蒙混过关，然而鞠晓彤也不是笨蛋：脸遮住了，我就认不出你衣服了么？ 两人一追一逃，引得舞池中许多人侧目：这是什么新奇的玩法？就在工作人员察觉到不对，准备制止两人时，李秋妤发现了表哥的身影，于是立马跑了过去——薛世衍这身衣服是她买的，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果不其然，当李秋妤发出求救的信息后，薛世衍惊讶地说： “你怎么还在这？” 他以为这时李秋妤应该去找秋瑜了。 李秋妤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走？但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听到了那紧追不舍如幽灵般的脚步声。 “表哥，替我挡住她！” 李秋妤躲入薛世衍身后，如受惊的小兔子。 薛世衍正奇怪这丫头搞什么，迎面就看见一个女人跑了过来。他迟疑了一瞬，紧接着便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认出这人是谁。 不就是刚才和黎冬瑶在一起的鞠晓彤么？ 此刻鞠晓彤也戴上了面具，所以他才反应了一会儿。 薛世衍不知鞠晓彤什么时候和自己表妹有了过节，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黎冬瑶。 他朝黎冬瑶看去，可能是由于工作身份的原因，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跑掉，而是看似不急不慢地往远处走，目前还没有与薛世衍彻底拉开距离。 薛世衍刚要追上去，鞠晓彤已经来到他身边。 李秋妤躲在他身后，不禁打了个哆嗦，然而想象中鞠晓彤扑过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然而一把抓住了薛世衍的肩膀： “抓到你了。” 欸——？ 兄妹俩脑子里同时冒出了问号。 【原来，她的目标是表哥吗？】——李秋妤恍然大悟。 抓住了薛世衍后，鞠晓彤瞥见远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正表情严肃地盯着这里。为了不引起麻烦，她只能用力搂住薛世衍的腰，做出跳舞的动作： “小子，是你吧？” 【？？？】 薛世衍有了更多问号。 “配合一点，”鞠晓彤俯过身，在他耳边说，“因为你表妹的原因，负责看场子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不想被丢出去的话，先和我跳舞。” 听到这句话，薛世衍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打着耳钉的女人面向这边，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注意到薛世衍探究的目光，女人的表情更怀疑了，似乎就要往这边走。 “别看她！”鞠晓彤把薛世衍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跟着我的动作，快！” 薛世衍不得已，只能在鞠晓彤的带动下扭动身姿。 “呼……暂时安全了。” “暂时？” “记住，现在是假面舞会的时间，任何有违规矩的行为，都会被看场子的人给‘请’出去，”鞠晓彤一边贴着薛世衍跳舞，一边说，“她现在只是暂时打消了怀疑，但我们肯定是被重点关照目标，别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你那表妹！” 鞠晓彤说着，瞪了眼躲在不远处的李秋妤，“我不过是想跟她问点事，她却跑得比兔子还快！像是我要吃了她似的。结果我们就被注意到了。” 薛世衍明白耳钉女人那副表情的原因了。 事实上，若不是一开始他将别人误认成黎冬瑶，并与之跳了一段舞，他也会被有心人士注意——当然，现在也被注意到了——而且，刚才若不是被李秋妤打岔，他强行拉住黎冬瑶的画面，恐怕在其他人眼中也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我们得一直这么跳下去？” 薛世衍问。 鞠晓彤笑着说：“不就跳个舞么，瞧把你急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有事要问你。” “问我？” “本来打算从你表妹那里问的，不过现在你在，干脆直接问你好了。”鞠晓彤搂着薛世衍的腰，向右跨出一步，“你——” “是变态吧？” 此话一出，薛世衍差点摔个跟头。 “你，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哪有人一开口就说别人是变态的！有礼貌吗！ 薛世衍忿忿不平，然而鞠晓彤却慢悠悠地说：“明明是个男的，却穿这么风骚的裙子，扮成女人跑到拉拉酒吧来……你倒是给我一个你不是变态的理由？” 【……】 薛世衍突然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的确，仅从行为表象来看，任谁都会把他看作是一个变态。 “如果我说这是不得已的，你信吗？”薛世衍叹了口气。 “你还不如说你是为了艺术。” 鞠晓彤嗤之以鼻，“毕竟国人最伟大而且最永远的艺术，就是男人扮女人。” 仅是女装的话，鞠晓彤或许还不会用这么讽刺的语言。 但不光女装，还借此混入拉拉酒吧，就是另一回事了。 薛世衍羞得耳根发烫，发现自己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然而也就在这时，他脑子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等会儿……你刚才说这是什么酒吧来着？” “拉拉酒吧啊，怎么？现在装不知道啦？”鞠晓彤不屑的哼了一声。 “拉拉……不会是那个拉拉吧？” “还能是哪个拉拉？” “呃……” “哼哼，装傻也是没用的，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么？如果让这里的拉拉们知道有个男人混进来，你猜会发生什么？” 这种事，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很恐怖好吧！ 薛世衍顿时冷汗直流。 不过两人毕竟认识，鞠晓彤不会真把薛世衍给卖了：“呵呵，瞧把你吓得。放心吧，我不至于那么损，但是！你今天的行为让我很失望，我肯定会告诉给果果的。” 告诉给夏果？！ 这恐怕，比现在当场暴露身份更恐怖…… 第4章全乱套啦！（四） =============================== 七、还是跳舞 【他们在说什么呢？】 当鞠晓彤和薛世衍边跳舞边说话的时候，李秋妤就躲在不远处看着。 她看见表哥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比川剧变脸还要丰富，到后来，也不知道鞠晓彤说了什么，薛世衍更是眼珠子一瞪差点儿跳起来。 【不行，我不能看着表哥被欺负！】 李秋妤心中忽然涌出了勇气。 一方面她看出来了，之前鞠晓彤追她主要原因是因为表哥，而不是自己，二方面，今晚来这里的决定是她做出的，所以她得负起责任来！ 想到这里，李秋妤走上前去，从中间将鞠晓彤与薛世衍分开： “晓彤姐你怎么只和我表哥跳舞啊，也陪陪我呗！” 眼见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秋妤横插一杠，鞠晓彤顿时皱起眉头。 “欸，干嘛皱眉呀，难道晓彤姐不喜欢和我跳舞么？”李秋妤怪里怪气地说，“那我更要和你跳了，因为我就喜欢看别人不情愿的样子，嘻嘻。” ——这小丫头！ 另一边，被解放的薛世衍松了口气。尽管心中怀着被夏果知晓此事的担忧，但此时此刻，他反而更想要找黎冬瑶问清楚：她为什么会到一个拉拉酒吧来上班？ 这件事如果让学校知道了，可不是一句“兼职”就能应付过去的。 幸好在他被鞠晓彤缠住的时候，也有人向黎冬瑶邀舞。她最初拒绝了一两次，但显然无法一直拒绝下去，所以当薛世衍被李秋妤“解救”出来时，她仍没有走出太远。 悠扬的爵士乐进入高潮部分，薛世衍谨记刚才鞠晓彤的提醒，没有直愣愣冲到黎冬瑶面前，而是做出跳舞的动作，很自然地替换了黎冬瑶的舞伴。 他托着对方柔软的小手，紧盯着类似面具下的双眼。就在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黎冬瑶忽然带着他一个旋转，下一刻，他对面的舞伴由黎冬瑶交换成了鞠晓彤。 “哟，又见面啦。” 鞠晓彤笑着说。 薛世衍看向旁边，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鞠晓彤和李秋妤就来到他们边上。在刚才那一刹那，黎冬瑶与鞠晓彤通过眼神交流，完成了舞伴的互换，而同样被蒙在鼓里此刻才发现的李秋妤，更是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不是我不努力，是敌人太狡猾！ 舞池中的人都在爵士乐的带动下翩翩起舞，薛世衍瞅准一个机会转身拉住黎冬瑶的手，并在与表妹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下，再次将舞伴给换了回来。 “薛世衍同学……” 自两人今晚遇见后，黎冬瑶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语气中是浓浓的无奈。 可同时，她也仿佛放下了什么顾虑，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嘴唇绽放出一个笑容：“既然你要跳舞，那就跳吧。” 薛世衍还没反应过来，黎冬瑶就攥住他的右手，同时用力将他给推了出去。 180°旋转一圈，再回过神时他又被黎冬瑶拉回来，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面具下的眼睛。这时，薛世衍耳边突然听到李秋妤的惊呼声，他扭头瞥了一眼，只见她被鞠晓彤抓住一侧的手和脚，像大风车似的旋转了一周，一边飞，还一边发出惨叫： “你这个坏女人，有必要玩这个高难度的吗啊啊啊啊——！” 鞠晓彤瞅准了薛世衍，对他露齿一笑，随即将手中的李秋妤给抛了过来。 “妈妈咪呀！！！” 薛世衍接住半空中飞过来的李秋妤，刚将对方放下来，自己却又被鞠晓彤给拽走了。 “你没事吧？”黎冬瑶问脸色惨白的李秋妤。 李秋妤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坏女人！我，我要报仇！”说着，搂住惊讶的黎冬瑶，一边跳舞一边朝鞠晓彤冲了过去。 “小样，还要来一次吗？”鞠晓彤嘲笑。 “姑奶奶不发威，你当我是多啦A梦么！”李秋妤很不爽，非常不爽。向来只有她戏弄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戏弄过了？！ 想着，她就一个火箭头槌撞入鞠晓彤怀中。 鞠晓彤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使出这么“不优雅”的动作，但好在反应够快，双手托着怀里的那颗脑袋向旁边一卸力，李秋妤就晕头转向直直撞在了薛世衍的肚子上。 “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鞠晓彤得意洋洋地说着，却不料薛世衍兄妹俩虚晃一枪，作出一个假动作，李秋妤趁势从后面搂抱住了她的腰。 一个阴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你听说过，一个天旋地转的‘舞蹈’吗？” 李秋妤扎了个马步，两条胳膊环住鞠晓彤的细腰，同时蹲下了身子—— 仅仅一刹那，这个动作的完整画面就从鞠晓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同时，一滴冷汗也悄然流下。 她当然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 这哪里是什么舞蹈！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 反抱过胸摔！ “你，你冷静一点！”住手啊！这根本不是跳舞！ 然而已经被摔跤魂附体的李秋妤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报仇，把自己刚才丢的脸找回来，于是深吸一口气，两条纤弱的手臂忽然就充满了力量！ ——尽管比不上夏果，但她也是练过的！ 此时鞠晓彤的双脚已经离地，由于行动受到限制，她根本无法从明显练过的李秋妤的擒抱中挣脱开。 看眼鞠晓彤就要翻转180°和地面来次亲密接触，被李秋妤动作震惊到的薛世衍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哪里知道李秋妤会出这招！ 这时迟那时快，薛世衍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拉住鞠晓彤的肩膀反向将她往自己这边拽，同时黎冬瑶也跑了过来，将李秋妤从鞠晓彤身上扯开。 音乐的高潮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薛世衍将惊魂未定的鞠晓彤搂在怀里，抹了一把冷汗： “这疯丫头，疯起来真是吓人。” “谢了。” 鞠晓彤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人的脑袋朝上长的，这说明自己的脖子没有被摔断—— 但很快，她放松下来的身体就僵硬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薛世衍身后。 “小彤彤，我有打扰到你吗？”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如寒冬中凛冽的风雪，刮在了薛世衍后颈。 八、修罗场？ 李可脸色阴沉，鞠晓彤急忙从薛世衍怀中挣脱出来，刚要解释，她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袖子一抹就转身跑掉了。 “呃，你们两人的关系是……？”薛世衍此时此刻，异常尴尬。 鞠晓彤瞪着眼睛，二话不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要追上去。 薛世衍一脸懵逼： “诶等等，你拉上我干嘛啊？” “作为当事人之一，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但我觉得，她更可能直接一刀劈死我！” “放心，我会厚葬你的。” “喂！” 薛世衍顿时不淡定了：合着我就是个挡刀的？！ 鞠晓彤说是这样说，但也反应过来以李可目前的状态，恐怕不会相信她心中认定的“情敌”的说辞。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又将目光看向了另外两人—— 欸？李秋妤那丫头呢？ 鞠晓彤望了眼四周，刚才还在这的李秋妤却不见了踪影：原来，在预感到即将上演的修罗场时，李秋妤这丫头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鞠晓彤意识到这点，气的胸闷： “下次再见到她，非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我认为你说的有理。”薛世衍黑着脸，颇为认同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 “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表妹，你说有没有关系！你这当表哥的是怎么教的，搞事比谁都凶，遇事比谁都怂！” 我是她表哥，又不是她爹妈！ 薛世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说了，她小时候就出了国，谁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做派是从哪里学来的。 鞠晓彤看向黎冬瑶： “瑶池，你可得帮我作证！” “欸，你们已经相互认识过了？” 薛世衍此刻才意识到鞠晓彤和黎冬瑶这对组合的奇怪之处—— 黎冬瑶曾表示过不想在现实中与网络上的朋友接触，她认为现实就是现实，网络就是网络，纵使薛世衍曾一度想要将“瑶池小仙女”的真实身份告诉给夏果，但出于尊重黎冬瑶的心理，他始终把这个最大的八卦憋在心里。 然而从刚才第一次遇见两人，他就隐隐觉得奇怪：这两人除了网上的身份之外，并没有什么交集，更何况黎冬瑶无意中得知鞠晓彤就是“铜墙铁壁”后，更不会主动靠近，所以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若是平时，他肯定会立即察觉出不对，但比起这个，黎冬瑶出现在这个酒吧打工的事实显然更加让他震惊，于是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个细节。 而现在，当鞠晓彤亲口说出“瑶池”这两个字的时候，薛世衍才恍然大悟，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黎冬瑶会改变主意呢？ 他认为，以黎冬瑶在网络上不留丝毫现实信息的谨慎程度，若不是她主动自爆，鞠晓彤是不可能知道她就是“瑶池小仙女”的。 大概是从薛世衍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黎冬瑶摇头说： “那是个意外，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转头看向鞠晓彤，“需要我具体做些什么？” 她的语气略显生分。 因为直到现在，实际上黎冬瑶仍不太愿意在现实中与网络上的朋友们相识。之前那个意外可以说是冲动，也或许是有点急了，总之，如果可以，她还是想维持原本的样子，让网络与现实互不干扰。 但事已至此，黎冬瑶明白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当她亲口说出鞠晓彤的网络ID时，一切已朝着不可逆的事态发展了。 鞠晓彤当然不可能知道黎冬瑶复杂的心理活动，也没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一来，两人毕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哪怕网络上再熟稔，也难免有些不适应。二来，一个人在网络上和现实中的表现有差距是正常的，尽管都是同一个人，所处环境的不同，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 她说： “就和小可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就行，你也知道她那脾气，只有这家伙的话，她肯定是不会相信我的。” 被粗暴归为“这家伙”的薛世衍翻了个白眼。 说到底，自己刚才还算是出手相救呢，鞠晓彤刚才还表达了谢意，结果一被误会就立马翻脸，真是“见色忘义”！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冤枉更让人委屈的事了。 黎冬瑶想了想，刚才那事毕竟自己也有参与，而且再怎么说鞠晓彤和李可两人也是她在网络上的挚友，于是便答应下来。 得到肯定的回复，鞠晓彤立即心情舒畅，仿佛马上就可以解决突如其来的修罗场了。事不宜迟，她紧接着便带上作为“当事人”的薛世衍，以及作为“证人”的黎冬瑶，匆匆忙忙离开了舞池，奔向她家那个小醋坛子。 三人没多久便到了包间外面，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一个人带着哭腔控诉： “那个臭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和那个狐狸精搂搂抱抱的，嚣张至极！呜呜呜——太过分了，明明今天是圣诞节，明明知道我在，还做出这种事，我，我……我要把她横三下、竖三块下切成十六段！然后再剁成肉酱喂狗！” 被扬言要“剁去喂狗”的鞠晓彤表情不自然地站在门口，仔细注意的话，还能看到她额头渗出了一些密密麻麻的细汗。 “哈，哈哈……气话，都是气话。”鞠晓彤说。 薛世衍心想，你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显得像是真的了。 可能是她自己也觉得这解释实在多余，所以鞠晓彤不再多说，拉着身旁的薛世衍和黎冬瑶就直接走了进去。 听到门口的动机，李可转过头来。 她眼睛红彤彤的，看见鞠晓彤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来见我！”然而话音刚落，她又看到一旁的薛世衍，以及抓在薛世衍胳膊上的、鞠晓彤的手，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刹那间更红了。 那是愤怒的血红—— “你，你个王八蛋臭女人，还敢把这狐狸精也带过来！”李可暴怒。 “等一下！我是来和你解释的！” 鞠晓彤连忙说。 【解释你个大头鬼啊！】 李可原本是要这样大吼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有人反应比她更激动—— “……哥！？你，你们这是……？”秋瑜瞪大了眼睛。 “小可口中那个狐狸精，是你？”夏果只觉眼前一黑，连说话的嘴唇都微微颤抖。 女装就算了，还泡她闺蜜？！ 还把她另一个闺蜜给ntr了！？ 不是夏果不冷静，是现实太过于魔幻。她怀疑是不是世界出了BUG，亦或是这就是一场梦，所以才出现眼前这荒诞剧般的吊诡场面。 而薛世衍这边。 当他一进门，看到包间中另外两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要遭重。 不好好解释清楚的话，刚才那句“横三下、竖三块下切成十六段！然后再剁成肉酱喂狗”的话说不定真会实现，到时，还要额外加上一堆曾叫“薛世衍”的身体组织。 这找谁说理去？ 第5章happy new year！（一） ===================================== 一、解释 这是一个宽敞的包间，里面陈设着两张沙发、一个茶几，外加荧幕、音响、电脑等KTV标配。 像这样的包间酒吧里还有几个，是专门提供给一些有需要的客人使用的，比如喝醉了过来休息、又或者与一些朋友在这里唱歌。 但所有的功能中，绝不包括目前的状况。 一边沙发上，坐着秋瑜、夏果和李可，而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黎冬瑶、薛世衍与鞠晓彤。两方人马泾渭分明坐在两边，以茶几为界，萧瑟的空气中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鞠晓彤。 薛世衍。 黎冬瑶。 夏果不知道这三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而且还是在这个地方。她只是觉得头疼，很头疼，脑袋里像是被塞了一大捆棉絮，挤得快要爆炸了。 而且黎冬瑶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黎冬瑶？ 对于今晚这一个又一个超出意料的冲击，即便是夏果都不禁头皮发麻，她看向坐在对面的三人，尤其是最左侧的黎冬瑶，心中又泛起了嘀咕： 所以，为什么是黎冬瑶？ 黎冬瑶穿着一身侍者打扮的衣服，哪怕夏果再糊涂，也隐约猜到了这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很多时候都比周围人聪明。 【瑶池想要找个兼职。】 【瑶池是个学生。】 【鞠晓彤把瑶池介绍到了这个酒吧工作。】 【薛世衍和瑶池存在某种自己不知道的关系。】 综合以上几点已知的信息，再看此刻黎冬瑶的打扮，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瑶池，就是黎冬瑶。 黎冬瑶，就是她在网络上志同道合的挚友——瑶池小仙女。 话说会给自己取“小仙女”这种极度中二的网名，和夏果印象中的黎冬瑶完全不搭边啊！鬼才能想到这俩居然是同一个人！？ 大脑一时处理的信息量过大，夏果感觉自己都快要宕机了。 另一边秋瑜也对黎冬瑶的出现感到意外，但她倒不觉得对方与薛世衍之间有什么，毕竟刚才见面的时候，黎冬瑶还拜托她不要将自己的事告诉薛世衍。 她在乎的，是薛世衍又什么时候和鞠晓彤沾染上了？ 在薛世衍三人没来之前，李可绘声绘色描述了“狐狸精”和鞠晓彤之间拉拉扯扯的事情，其中多有愤恨之余的添油加醋。当发现薛世衍居然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时，秋瑜整个人都傻了，她将李可口中的“狐狸精”形象与薛世衍结合起来，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风骚了！没想到薛世衍还有这样一面！ 尤其是什么从上往下抚摸大腿啦、咬唇发嗲啊，简直太恐怖、太恶心有木有！ “你的变态程度，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 秋瑜黑着脸对薛世衍说，心中又忍不住回想起李可的描述，脸蛋瞬间通红。 【明明，都没有对我做过这些……】 这样的想法当然是不可能有的！ 最后，是李可。 她先前没认出薛世衍，此刻得知真相后，内心的震动又上了一个台阶。她坐在秋瑜和夏果之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在鞠晓彤和薛世衍两人身上不停扫视，良久，这个被醋劲儿灌满了的女人才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鞠晓彤说： “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鞠晓彤去勾搭女人，这说得过去；鞠晓彤去勾搭男人，这并不奇怪。 尽管以上两点都足以让李可将前者五花大绑扔到搓衣板上罚跪一晚，但当现实情况变成：鞠晓彤勾搭的其实是男人。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其实”两个字，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以至于让李可心中的震惊甚至大过于愤怒。 ——以前也没看出来啊！ “给我们个解释！”秋瑜、夏果、李可三个女生齐声说。 “我早就说要解释了……” 终于被允许开口说话，鞠晓彤很委屈。 从进门第一时间她就打算这么做了，然而现实情况远比她之前想的还要复杂——这哪里是修罗场，根本是修罗地狱！ 原本要解除李可的误会就够麻烦了，现在还多了夏果和秋瑜！ “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鞠晓彤忍不住向薛世衍小声抱怨。 结果这个动作立即引来李可的不满： “你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都给我严肃点儿！” 夏果和秋瑜也跟着板起脸。 知道了现在自己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过度解读，鞠晓彤连忙正襟危坐，与旁边的薛世衍划清界限：“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和黎冬瑶相遇，后遇到薛世衍，以及李可目睹的那一幕的前因后果，笼统叙述了一遍。然后十分委屈地说： “都说了，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可冷哼一声，抱着胳膊说。 “你不相信我，总可以相信瑶池吧？”鞠晓彤此刻将黎冬瑶给推了出来，“就算我撒谎，难道瑶池也会撒谎骗你？她又和这件事无关。” 到这个时候，李可实际上已经有点儿动摇了。她也愿意相信鞠晓彤的话，但之前在舞池中看到的那一幕对她来说过于刺激，所以难免有些怨气： “哼，随便你说咯。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向黎冬瑶，“你真的是瑶池？” 从来只在网络上出现的瑶池以今天这种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要她立刻接受是不可能的。 她必须亲自确认这个女生是不是瑶池。 “如果你真是瑶池，那么肯定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黎冬瑶瞥了眼鞠晓彤，对方祈求地对自己点了点头，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然。” 要确认一个人的网络身份，实际上并不是太困难——尤其，这人还是和她们一起创作过许多部作品的伙伴。只是问了几个在过去创作过程中的细节，李可立马认可了对方的身份。 能知道自己往漫画人物的人设中请求添加的私货，只可能是漫画原画师的瑶池了！因为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没想到你往作品里加了这么多私货。”鞠晓彤忍不住吐槽。 李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自爆了，便红着脸反驳：“这，这哪里算是私货了！原作者的事，能，能算是私货吗！” “难怪很多次瑶池把人物立绘交上来的时候，我总感觉似乎有些眼熟的元素。”真正的原作者夏果把审视的目光瞥向李可，“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每次都至少有一个男配戴着眼镜的原因……” 鞠晓彤产生了一个联想。 在耽美同人圈，有一个关于【腐烂姐妹会】的都市传说，即——只要是戴着眼镜的男人，肯定不是路人，绝对有他的戏份。 眼见瞒不下去了，李可干脆彻底自爆： “对，没错！这也是我让瑶池画的，我就是控眼镜怎么了！我的XP就是看着戴眼镜的男人被压在下面欲拒还迎娇艳欲滴的样子怎么了嘛！！！” “哦，没什么。” 鞠晓彤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眼镜，笑着说。 “哼！” 李可眼角冒着泪花，脸红的像是西红柿。 被喂了一把狗粮的薛世衍心想，看样子这俩人的误会算是解开了。然而就在他庆幸万事大吉之时，事情的发展却又猛打方向盘，驶向深不见底的悬崖。 只见夏果双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看着他： “那么接下来，该解释你和黎……不，是你和瑶池之间的事了吧？” 在“瑶池”这两个字上，夏果加重了语气。 其意不言自喻： 你，和瑶池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不是黎冬瑶。 而是瑶池。 二、包间风云 “啊哈哈……那啥，你们聊。小彤，你口渴了吗？咱们去外面喝杯饮料吧！” “诶？我刚……” “走啦！不然我又要生气了哦！” 李可敏锐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于是立马拽上一头雾水的鞠晓彤，就这样从包间中溜了出去。 此刻，包间中仅剩下秋瑜、夏果、薛世衍以及黎冬瑶。 薛世衍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看着夏果笑眯眯的样子，脑袋里飞速计算着这副表情下隐藏的真实含义，同时打着哈哈，试探性地说： “你是问我们怎么遇见的？其实是刚才……” “不，”夏果打断了薛世衍的话，继续保持着迷人的笑容，“我指的是——你和瑶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以及，现在是时候解释当初那份邮件了吧？” “邮件？”黎冬瑶有些疑惑。 直到现在，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当初给夏果发送原稿时不小心使用了薛世衍的。 不过她不明白，不代表薛世衍不明白，尤其前段时间就因为这个乌龙事件，导致他被夏果误认为是“瑶池小仙女”，从而引发了游乐园那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如果只是让薛世衍解释他是如何认识“瑶池小仙女”的，这还好，毕竟那只不过是一次巧合，也没什么可指摘的。然而“乌龙邮件”可就不一样了，因为那是黎冬瑶在他家、用他电脑发的。 那晚，黎冬瑶就住在薛世衍家。 这种话怎么可能告诉夏果啊！！！ 即便那件事的起因是佘幼薇那个不正经的女校医强塞给他的，但留黎冬瑶过夜毕竟是事实，如果让夏果知道了…… “还记得上次因为我文案出的晚，导致你后来赶稿的事么？”夏果瞥了眼故作镇静的薛世衍，对黎冬瑶说，“那次你发送原稿的邮箱，是薛世衍的。” ……诶？ 黎冬瑶闻言一愣。 她仔细回忆夏果口中的那件事，当“发送原稿的邮箱”这个关键词一出来，原本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由于赶稿过于拼命，她被佘姐姐强行喊停，并交由薛世衍监督。那段时间她借住在薛世衍家中，两个一起完成了原稿的创作，然后自己…… 对了！ 黎冬瑶想了起来。 那天早上，自己用薛世衍的电脑将原稿发送给了夏果！ 如果真如夏果所说，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自己前一天通宵导致注意力下降，在给夏果发送邮件的时候，没留意到自己打开的其实是薛世衍的邮箱。 呃…… 意识到这点，黎冬瑶略微有些汗颜。 ——自己怎么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这件事给人最大的启示，恐怕就是即便在自己家中，也不要随便给软件设置自动登录吧…… 万一有人登了你的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jpg 咳咳，关于账号安全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至少现在，黎冬瑶和薛世衍一样，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了。 但是，这要怎么说呢？ “你说的，不会是黎学姐留宿我们家那次吧？”然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秋瑜一语道破真相。 包间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夏果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盘踞在千年寒窟中的风霜巨龙。她作出好奇的表情，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秋瑜： “在你们家留宿？” “啊，很久之前的事了，”秋瑜丝毫没有替薛世衍隐瞒的意思，“那天晚上，他把黎学姐带回了家。因为他们两人一直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做着什么，你刚才又提到赶稿，我就猜是不是那次。” “哦——” 夏果拉长了语调。 此时此刻，薛世衍已经能明显感觉出夏果的杀意了！虽然对方一直在笑，就没停过，但是没听说过吗？笑得越深，砍得越狠！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站起来说： “啊那啥……我有点口渴了，你们聊，我去……” “你给我老实坐下！”夏果瞬间冲了过来，将他摁了回去，同时身体下倾，右手撑在薛世衍脑后，来了个“沙发咚”。 “你这借口已经有人用过了！” “那，那……我内急！” 薛世衍急中生智。 夏果仍笑盈盈的，手中不知从那变出一把剪刀，还咔嚓咔嚓的在空气中剪了几下：“需要我帮忙吗，以后都可以不用上厕所了哦？” 剪刀的寒光映照在薛世衍的眸子里。 他的背，已经被冷汗给打湿了。 “这，就不必了吧……”他别过头去，不敢看那把寒光逼人的剪刀。 “那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夏果呲着牙，一副“不想变成公公，就给我老实交代”的模样。 “还是我来说吧。” 就在这时，黎冬瑶开口了。 她似乎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那次是我为了赶稿拖坏了身子，所以佘姐姐——就是学校新来的校医——才让薛世衍把我接到他家住几天，方便监督我。之所以不小心用错了邮箱，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我和薛世衍为了在截稿日前把原稿赶出来，忙了一个通宵。” “而且——” 说到这里，黎冬瑶推了下自己的眼镜，眼神十分平静，“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还不是因为果果你没有按时把原作文稿交给我？” 她此刻完全化身成了网络上的“瑶池小仙女”。 “好几次都是这样，说好的交稿日期，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仿佛是回想起了过去的悲惨遭遇，黎冬瑶平静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展会的日期不会改变，你又拖延文稿的交付。没办法，为了不错过预订的展会，我只能压缩自己的时间……知道为什么我画画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 大概是好不容易在现实中与夏果相认，黎冬瑶就此大倒苦水。 ——我一个画画的，容易嘛我？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夏果，此刻在黎冬瑶的控诉下，才真正将对方以“瑶池小仙女”看待。她尴尬地想了想，的确很多次由于自己对作品不满意，抑或是有了新的想法，就擅自修改文稿，导致没能按时交付给瑶池。 然而神奇的是，每次瑶池都能在死线之前将漫画原稿给画出来，似乎无论她交的多晚，对方都能轻松搞定，简直强得一塌糊涂——这也是“腐烂姐妹花”的都市传说，即“瑶池是网络幽灵”的实证之一。 “呃，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呀……” 夏果面露愧色。 一时之间，她仿佛和薛世衍调换了角色。 第5章happy new year！（二） ===================================== 三、又怪我咯？ 在网络上，瑶池从未对此抱怨过，这也导致夏果对其完成作品的能力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一方不说，另一方又觉得这在对方能力范围内，恶性循环下，夏果拖延交稿的行为逐渐有常态化的趋势。 以至于后来，连黎冬瑶也应付不过来了，不得不挤压自己的休息时间来赶稿，彻底累趴下来。 这些都是夏果以前不知道、也从未想过的，只觉得瑶池能顺利完成漫画原稿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所以说，那次的原稿，是你和薛世衍一起完成的？” “如果没有他，你以为我能按时交给你么？” 黎冬瑶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夏果一时都找不到话了。 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也没必要住他家吧！”夏果气鼓鼓的，“你，你可以来我家住啊！” “你知道的，我其实不太想把网络和现实混在一起。” “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认识的？” 在夏果的追问下，黎冬瑶想起了薛世衍这个人第一次闯入自己眼帘的夜晚。 她怔了怔，红晕在脸颊一闪而过，随后平淡的说：“那只是个意外。有次我在图书馆画原稿，被他看到了，所以被认了出来。” 夏果经常将自己的作品拿给薛世衍看，也是因为这个，薛世衍才认出了黎冬瑶的身份。 然而夏果却对这种说法产生了怀疑： “真的只是这样吗？” 尽管黎冬瑶掩饰的很好，但刚才她那副魂不守舍的神态还是被夏果给捕捉到了。如果只是在图书馆画画被看到，黎冬瑶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她严重怀疑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瞒着自己。 但怀疑毕竟只是怀疑，她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所以只能作罢：“算了，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吧。” 正当薛世衍松了口气的时候，夏果话锋一转： “不过……” 她看了看薛世衍，又看了看黎冬瑶，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审视，突然说：“我记得，在高一入学不久，你就向黎……瑶池告白过吧？”她还是习惯把黎冬瑶称作瑶池，毕竟对夏果而言，瑶池才是她相处多年的挚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果眼睛盯着薛世衍。可还未等对方回答，她立马把脸转向一边，反而对黎冬瑶发问：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喜欢薛世衍吗？” 这么直白的问题，顿时让薛世衍给惊到了。就连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秋瑜，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黎冬瑶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没想到夏果会这样问。 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中想着什么没人知道。夏果看她这反应，心中立即有了猜测：“你不回答，我就算你默认了啊？” 黎冬瑶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夏果回答。 黎冬瑶抿着唇，明媚的眸子透着思索的目光。良久，她似乎是放下什么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夏果，反而是对薛世衍问： “虽然这个问题很早就应该问你，但现在看来，也不算太晚。” 薛世衍露出疑惑的神态。 黎冬瑶看着他，嘴唇轻启，一张嘴，就说出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话：“如果军训那晚你没有看到我的裸体，你还会向我告白吗？” 如果用漫画来表现，此刻除黎冬瑶之外，所有人脑袋上都炸开了一道闪电。 其中夏果更是不淡定，猛烈咳嗽了几声，手指着同样愣住的薛世衍，向黎冬瑶问：“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裸，裸……裸什么！？” 黎冬瑶缓缓说： “本来这种事我是不打算再想的，不过今天事情都发展到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件。”她看向薛世衍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神采，“如果没有得到答案，或许我一直都会被这个问题困扰吧。” “你们先等会儿！” 夏果大手一挥，不淡定地大喊，“先把裸……裸体的事给我说清楚！” 她这句话是朝着薛世衍吼的。 回答她的却是黎冬瑶： “那晚我去洗澡，被薛世衍看到了。”很简明扼要的一句话。 但夏果完全不能接受！ “你小子，居然偷看别的女生洗澡！”说话间，夏果就一把将薛世衍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眼看接下来这里就要演变成凶案现场，薛世衍不得不赶紧为自己辩护： “你误会了！我没有偷看啊！” “那你是正大光明的看咯？！” 夏果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一直以为很老实的薛世衍，居然干出了偷看女生洗澡的勾当！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说！你为什么偷看瑶池洗澡！不说个一二三出来，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是因为我去找你，才不小心看到的啊！” “哈——！？”夏果一听这句话，更怒了，“关我屁事！难道是我让你去偷看人家的吗！” 心中越想越气，只见夏果高高举起拳头，就要朝着薛世衍的鼻子砸下去。这时，薛世衍被吓得连忙提醒： “你还记得军训有天晚上，你说要去找女鬼吗！” “呃……” 往事浮现在脑海中，夏果的表情渐渐变了，“你是说，我被教官罚做俯卧撑和蛙跳那晚？” “不是那晚还能是哪晚，”此刻所有当事人都在场，薛世衍终于揭开了这段往事的秘密，“你说要找女鬼，可我晚上等你老半天，你都没出现。我那时哪知道你被教官逮住了？还以为你没等我先走了，所以我就去找你……” 说到这，他看了眼黎冬瑶。 “走到一个红砖瓦房外面，我听到里面有水声，你不是说过那是个头发湿漉漉的女水鬼么？我当时想，我怕不是真遇到鬼了，于是就偷偷溜进去想看一眼，结果……” 结果就看到了正在洗澡的黎冬瑶。 “女水鬼？什么女水鬼？”黎冬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军训的时候有个传闻，说是每晚都有个头发湿漉漉的女鬼游荡在营地东边……”夏果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红砖瓦房的方向？” “……好像……是的。” 她这下是明白了。 黎冬瑶就是传说中的“女水鬼”，自己因为好奇怂恿薛世衍晚上和自己一起去冒险，结果自己被教官逮住，而薛世衍为了找自己，真的遇见了“女水鬼”…… 哎呀—— 夏果想通了之后，一拍额头： “咋又是我呢？！” 太失败了！ 四、怎么还是我？ “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没有发生那晚的事，你还会向我告白吗？” 没有理会夏果后悔不迭的神情，黎冬瑶十分认真地问薛世衍。 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尤其，是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偷看自己之后。 薛世衍感受到了黎冬瑶的认真，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摇头： “不会。” “这样啊。” 黎冬瑶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释然的笑容。 她或许是没想到薛世衍会回答的如此果断吧。 听到两人的对话，夏果猛然从懊悔中清醒过来。她想到什么，一脸古怪地盯着薛世衍：“所以，那时你向瑶池告白仅仅是因为看了对方的……身子？” “是。” “你是白痴吗？” 夏果被对方的言论打败了，突然觉得当初陷入惶恐和不安的自己更是傻瓜。 “再等一下……” 不知怎的，夏果忽然有了个不妙的联想，“在游乐园那晚你突然向我告白，又是因为什么？” “他是在游乐园那晚向你告白的？” 陡然，另一个声音响起。 说话的人正是沉默了很久的秋瑜。 夏果转头看向她。 她也看着夏果。 “有什么问题么？”夏果问。 “那晚，我也向他告白了。”秋瑜冷冷地回答。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连每个人的呼吸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人渣。”夏果。 “人渣。”秋瑜。 “薛世衍同学，是人渣呢。”最后一击，来自黎冬瑶。 此时此刻，夏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直羞于表达的薛世衍会一反常态地向自己告白，那时自己以为是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然而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在借自己逃避另一个人而已。 “原来，你真的喜欢薛世衍啊。”夏果对秋瑜说。 她一直以来都隐隐有这种感觉，直到此刻，才真正得到印证。 秋瑜不示弱地点头：“是的，我喜欢他，在比你想象中更早的时间，我就喜欢上他了。” 夏果以为秋瑜单纯只是表达自己对薛世衍的喜欢，却不知对方说的其实是她与薛世衍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遇。 但夏果还是很不理解：“你不是……有那种病么？” 一个患有男性恐惧症的人，却喜欢上了一个她理应害怕的对象？ 想到这里，夏果又察觉到一个平时没有留意的细节：为什么秋瑜对薛世衍的接受程度这么高？即便两人现在是家人关系，但本质上不过是重组家庭，对一个患有男性恐惧症的人来说，薛世衍和一个陌生的男性有区别么？ 为什么以前就没注意到呢？ 为什么秋瑜几乎是一下子就接受了薛世衍的存在？ “因为，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女生，”秋瑜终于也说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而且，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种感情就是喜欢。” “……女生？” 这让夏果更懵了。 同样满脸问号的还有薛世衍——他同样不明白为什么秋瑜会喜欢自己。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 秋瑜深吸一口气，缓缓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不知道是被前两次的事刺激到，还是因为神秘的第六感，夏果隐隐觉得有种不妙的预感——仿佛又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要过来了。 …… “……直到很多年以后，就在我以为那个女生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时，我妈妈遇上了薛爸爸。” “妈妈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想让妈妈因为我的原因，错过自己的幸福……” “后来，我收拾房间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薛世衍衣柜里的女装，在那套女装下面，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白裙女生，就是我当年遇见的‘天使姐姐’……” 秋瑜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故事。 薛世衍恍然大悟，为什么秋瑜最初对自己态度冷淡恶劣，然而在发现了自己的女装“黑历史”后却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喜欢调戏恶搞自己。 他当时还以为秋瑜只是换了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排斥，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两人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开始逐渐改善的。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改变了秋瑜，而是秋瑜在尝试接受新的“薛世衍”。 “那个小女孩就是你？” “你，还记得我吗？” 秋瑜喜悦地说。 薛世衍当然记得…… “我记起来了，”夏果捂住脸，近乎呻吟地说，“那天，我第一次把穿着女装的薛世衍忽悠到街上，然后我们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看到了有个人在欺负一个小女孩……当时薛世衍立马就冲了上去，我则拿着电话跟在后面大声报警……后来那人吓得跑了，警察来的时候，薛世衍由于怕女装的事暴露，就拉着我跑了……” 随着夏果的讲述，秋瑜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是连她都不知道的另一个真相。 “后来，我们从报纸上看到了你的事，知道你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所以……”夏果叹了口气，扭头瞪着薛世衍，“他就说帮人帮到底，又换上了那套衣服找到了你在的医院……” “结果，你没有认出我来。”薛世衍摸了摸鼻子。 他本来想着女装的自己救了小女孩，小女孩应该会比较容易听他的安慰。结果不曾想当时秋瑜因为过度惊吓，实际上并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但好在，由于各种阴差阳错，薛世衍实际上的目的算是勉强达到了——自从被“天使姐姐”安慰后，秋瑜的精神状况相比以前改善了许多。 缘分这件事的确让人捉摸不透。 谁都没想到多年前两人的一次交集，到现在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尤其是夏果。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命运给诅咒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两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那个啥，你们谈的……” 李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里面的气氛实在是诡异。 黎冬瑶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仔细瞧的话会发现她嘴唇不断上扬； 秋瑜眼睛红彤彤的，捂着嘴傻傻看着薛世衍； 薛世衍一副麻木了的样子； 至于夏果…… 夏果失魂落魄地趴在沙发上，嘴巴里不断嘀咕着奇怪的话，像是什么“又是我？”、“还是我？”、“怎么总是我？”之类的。 李可向上抬起头，问趴在自己上面的鞠晓彤： “你说，她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我觉得吧，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你说谁赢了？” “我哪知道。” 鞠晓彤翻了个白眼。 第5章happy new year！（终） ===================================== 五、新年快乐 圣诞节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秋瑜搬回来住了。 李秋妤自那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再来找薛世衍和秋瑜，即使是到学校上课，对薛世衍也是能躲就躲，大概是怕薛世衍打她屁股。 夏果主动和薛世衍分手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不想成为你逃避他人的工具。” 黎冬瑶意外的什么变化都没有，平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时间并不会因人的意志为转移，兜兜转转中，又要过年了。 ——薛世衍家中—— “哥！妈妈叫你过来帮忙包汤圆！” “薛爸爸，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客厅里抽烟！” 这段时间中，变化最大的是秋瑜。她像是终于卸下了过去沉重的包袱，变得开朗了许多，也能很自然地和薛父交流，不过在面对陌生男性时仍有些抗拒——即使如此，也是正常反应的范围内了。 对此秋阿姨是最开心的，闫医生也说，只要不再受到大的刺激，秋瑜已经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在这种变化中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秋瑜变得有些过于活跃，整天在家里叽叽喳喳的，为此薛世衍和他爸两人没少被念叨。 对了，还有个喜事。由于常年外派工作的优秀表现，薛父成功升职，现在成了公司的高管，不用再频繁外出了——当然，因为对外事务还是由他负责，每年固定要出去一两次。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了年夜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当秋阿姨和老爸在客厅收看春节联欢晚会时，薛世衍借口吹吹风走到阳台，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没过一会儿，有人轻声走到他旁边： “想给夏果姐打电话吗？” “呃……” 薛世衍转头一看，旁边的人正是秋瑜。 自从康复过后，秋瑜再也没穿过男孩子的衣服了。此刻在月色中，她侧着头，脸上笑颜如花，如寻常女生一般娴静、美丽。 “听说夏果姐和你分手了？” “嗯。” “为什么要答应？” 不等薛世衍说话，秋瑜接着说，“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遵从本心。一个人踌躇不前，那么他的整个世界也会因此停滞下来。当一个人的世界就此停下后，其他人的世界却不断向前，那么他肯定会错过很多事情。” “你呢？哥。你想过你会错过什么吗？” 远处的天空中燃起了烟花，将夜色渲染。 秋瑜转过头去，望着夜空中不断升起又炸开的烟花，喃喃自语：“就像这烟花一样，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的。如果不好好把握，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呢？” 说完，她两只手背在身后，轻盈地转过身来，笑着冲薛世衍吐了吐舌头： “如果你是因为闫医生说的那些话，而顾虑着我，那大可不必。如你所见，我已经康复了，健康的不能再健康，所以……” “不要再拿我当借口了，好吗？” 秋瑜转身走入客厅，突然呼哧一下扑到秋阿姨身上，吓得秋阿姨惊叫一声，而她却咯咯直笑。 看着客厅里温暖的一幕，薛世衍暗自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薛世衍将夏果约了出来。 两人见面时都略有些尴尬。 “有什么事么？”夏果将视线看向别处，“我可没多少时间，待会儿还得陪我妈妈去走亲戚呢。” “我有个好点子，想听么？” “……什么？” “今天我穿女装，你穿男装，咱们去逛街咋样？” “哈——？！”夏果震惊了。 这人怕不是脑子坏了？ 不过很快，夏果就产生了兴趣——她还没试过这种玩法呢！ “不过我没有男装啊？” “反正咱们身高差不太多，你穿我的呗。” “……哈？！我为什么非得穿你的衣服不可啊！” “然后我穿你的衣服。” “你给我滚！” 夏果抬脚就朝薛世衍踹去。 然而最终，两人还是各自换上了对方的衣服——当然，是洗过的——相约走到了新年的大街上。 “然后呢？接下来干嘛？” “小时候我们经常玩的地方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说实话，我有点想念李大爷种在后院里的那棵树了。” “你不会是想……” 夏果有了个不妙的预感。 薛世衍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小时候我从没爬上去过，这次一定可以！” “喂！你几岁了啊！” “这和岁数有关系吗？”薛世衍看着身边的夏果，露出爽朗的笑容，“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所以说都快高三了别再中二病了啊大呆瓜！！！” 今天，两人是在一阵鸡飞狗跳中度过的。 薛世衍仿佛变成了当年的夏果，机灵古怪胆子贼大；而夏果反而变成了当年的薛世衍，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对方，生怕这脑子突然瓦特的人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到了晚上，两人才终于回到了以前的小区。 夏果精神疲惫，整个人都焉哒哒的：“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陪老妈去走亲戚……” “回忆童年，不好么？” “好你个大头鬼啦！” 夏果气极，刚准备跳起来照着薛世衍脑袋上来一下解恨，却瞥见路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她突然醒悟，自己现在是“男生”，如果揍了“女生”的薛世衍，不就成渣男了？ “你连这个都算计好了吗！” 夏果似乎瞬间明白了两人互换身份的真相。 气得咬牙切齿。 走到楼梯口，气鼓鼓的夏果正要回家，谁料这时却被薛世衍拉住了手腕。 “又干嘛！”她转过头看，没好气地说。 然而薛世衍却将她拥入怀中。 躺在对方的怀抱里，夏果懵了。 嗡嗡作响的脑袋里，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夏果，做我女朋友吧。” “这一次，是我真心实意的表白。” “……哈？！”夏果如同受惊的小动物，猛地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脸蛋却瞬间红透了，“你你你，你又在发什么疯啊！” “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发疯么？” 薛世衍的表情格外认真。 “……真心的？” “真心的。” “那，我说分手的时候，”夏果捏着拳头，“为什么答应的那么果断？” 她才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生。 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别想就这么作罢！ “因为我想重新开始。” “哼？” “我承认，在游乐园向你告白的时候，我的确存着逃避的心思。但除此之外，我也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我这个人一直不善于表达，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在秋瑜向我表达心意后，我一方面是想逃避，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借此机会，说出对你的感情。” “但这同样是逃避的心态，只不过是拿秋瑜当借口，掩饰自己内心的胆怯和羞涩。” “我不想让你误会，所以我想再告白一次。” “这一次，我要清清楚楚表达自己的感情。” 薛世衍看着夏果的眼睛，在夜晚的楼梯口，用很大的声音说：“薛世衍喜欢夏果！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将来也会一直喜欢下去。” “所以……” 他大大地喘了口气，扬起笑脸，“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夏果动摇了。 她能看出来，薛世衍是认真的。 “我……” 夏果嘴唇微颤。 然而就在那句话快要脱口而出时，突然有两个人影从旁边的草丛中摔了出来—— “哎呀——都说不要挤了啦！” “是你挤我才对吧！” 两个丫头像叠罗汉一样摔趴在地上，还相互指责。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被打断，夏果与薛世衍呆愣愣地看着这两位闯入的不速之客。 “诶嘿嘿——”李秋妤抬起头，露出尴尬的笑脸，“你们继续，继续。” “你怎么在这？” 薛世衍震惊了，“还有秋瑜，你怎么也……” 夏果的脸顿时黑了，转瞬又变得通红： “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刚才的经过她们都…… 李秋妤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什么时候来的有点不准确啦……对吧，小表妹？” “从哥出家门开始，我们就跟着了。”秋瑜歪了歪脑袋。 “……” 夏果与薛世衍再次懵逼。 合着，他俩今天的事都被这俩丫头看见了？！ 包括爬别人树的事？ “不得不说，表哥你真是童心未泯呢。”李秋妤笑的不怀好意。 薛世衍有种吐血的冲动。 另一边，秋瑜看着两人，突然开口： “对了，有件事不得不通知你们一声。” 她转了转眼睛，笑颜如花，“虽然昨晚对哥说了那样的话，但我从来没说过要放弃哦？就像哥刚才说的那样，我也想要重新开始。所以……夏果姐，你还没有赢呢！” “总有一天，我会让哥真正喜欢上我的！” “哇！Cool！”对于秋瑜的宣言，李秋妤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唯恐天下不乱，才是她的乐趣所在。 夏果转头问薛世衍： “昨晚，你们说了什么？嗯？” “没，没什么啊……” 薛世衍感觉到了夏果眼中的杀气。 “你，给我说清楚！” “真没什么啊！！！” 月色正浓。 …… 几天后，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到薛世衍家里来拜年了。 “不欢迎我么？薛世衍同学。” 来人穿着素白的冬装，脸蛋因为门外的冷风而显得红扑扑的。 “还有，新年快乐。” ——《有异装癖的美少女你也喜欢吗？·全剧终》 …… 作者的话： 历时两年多，《异装癖》的故事终于迎来了完结。其中有很多开心的事，也有很多遗憾的事，当然还有咕咕咕的事……咳咳，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作者看到了自己在写作方面许多的缺陷以及不成熟，即使是完结的此刻，心中仍有未尽的遗憾。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最终，薛世衍和夏果她们的故事在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来到了尾声。故事业已结束，但生活没有结尾，这一点无论是对薛世衍他们，还是对现实中的我们，都是一样的。很开心能看到这里的你，十分感激能陪同作者走完两年历程的你们，如果能喜欢上这个故事，作者十分荣幸。 那么，《异装癖》的旅途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让我们在另一个奇幻的世界里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