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子保命日常》作者:九十九六七 文案 从渣男变成苦命女的一生。 曾用名:《女主TA是渣男》《单身女子保命日常》 看文注意事项: 1.全文订阅需谨慎,切勿冲动,如有引起不适,立刻关闭,江湖有缘再相见(引用读者的话:就像没感情了,就别拖着,立刻分手,让我们之间保留着前期彼此最美的回忆,强忍着不分手还骂人,大家都累) 2.本文没有三观,你看到的三观只是角色的三观,文章有大大大伏笔,没看到后期别下定义。 3.弃文不用通知我,不需要写作指导,私信也许看,评论区不会看。 4.评论区请勿吵架,作者每天只有晚上十一二点在线,没空管,有事不爽自行直接举报。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都市情缘 种田文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月洲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初版】   ————————【观前必读】————————   1.本文盗版和正版有内容大幅度不同,望周知。   2.本文题材因其敏感性,请勿在他人文下、微博等地方宣扬,谢谢支持,但还请低调看文,望互相尊重。   3.作者非全职,大现充,文章中期开始变得极忙,构思时间极少,文章目前处于[初版],存在很多内容兼容、故事性兼容、流水账性质的问题,不想看该版请直接关闭,或等待完结后返修的[重制版]会解决该问题(完结后返修字数会变多)。   4.本文没有高深的立意,请勿拔高立意,就是一片普通的略苦难的女人的一生。   4.每个角色都有自身的三观,每个角色的三观都有形成的原因和其煽动性,望保持独立思维,即使是有大量篇幅描写的主角,也不过是一种人设,任何角色的三观来自于角色的原生环境,本文不谈其善恶,三观非黑即白请慎入。   5.任何观点均不代表作者的观点,作者并不认同主角所有观点,作者甚至可能其实是“反派”观点——抽签辩论赛中,抽到某个持方,不代表为其滔滔不绝辩论的辩手本人就是这个持方的观点,望周知。   6.【重要】请勿对主角寄托过高期望,主角会谈恋爱!会谈恋爱!会谈恋爱!如果不能待见恋爱剧情,请跳订或者直接放弃观看。   7.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请不要寄托过高期望,榜单上好文千千万,订阅期间如若产生不适请直接停止订阅,江湖有缘再相见。   8:组织:留污酒流丝领呜呜丝(备注ID)   中午十二点,陈月洲被闹铃声吵醒,他懒散地从床上爬起,看了眼手机时间,悻悻地下床去洗漱。   今天是12月28日,和女朋友羊露露交往一周年纪念日,两人约好了下午三点见面。   “月洲你醒啦,累不累?饭马上就好。”   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是个姑娘,盘着乱糟糟的丸子头,围着围裙,脚上一双沾了些油渍的棉拖鞋。   她年纪不大,体格消瘦,但身材有些水肿,脸上满是斑斑点点,看样子是经历了长期风吹日晒,没怎么保养过。   陈月洲没搭理,刷完牙走到餐桌前,拉开凳子坐下,打开电饭锅盛了些米饭,自个儿先吃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厨房传来关灶具的声音,李薇端了盆鱼汤走出来:“怎么样?”   “还行,哦对了,我三点要去招聘会,几个实验室来我们学校招人了,待遇挺高的。”   陈月洲顿了下,看李薇脸上没什么反应,继续道:“下午我不在,我妈要来,你在家好好伺候她老人家。”   “你放心吧,就是因为妈今天要来,所以我一早起来就做饭了,下午单位要加班,等会儿你吃完了我把饭放保温盒里,保准妈吃到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李薇把鱼汤放下,朝里挪了挪,推开椅子也坐了下来,胳膊就搭在桌边上。   她两臂手肘处有几处极为显眼的淤青,青蓝色的,很新。   陈月洲瞟了眼她的胳膊,漫不经心开口:“最近心情不好,我其实并不想推你,昨晚抱歉了……”   李薇抿唇,眼眶泛红,她摇了摇头:“没事,你是男人,事业有压力,我理解。”   随后,体贴地替陈月洲舀了碗鱼汤,伸手指着桌上的五菜一汤:“你看,妈和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红烧丸子头、土豆炖粉条、酸辣蕨根粉、青椒炒秋葵,还有这鲫鱼汤,我大清早六点去菜市场买的,绝对新鲜,妈绝对喜欢!”   “砰”——   话还没说完,陈月洲的脚踹在了桌腿上。   望着险些洒出来的鲫鱼汤,李薇本能缩起身子,噤了声。   “我说过多少次我妈不能吃辣了?你总这样刁难我妈有意思吗?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一直进不了我家门吗?你作为一个媳妇连公婆不能吃什么都记不住,我怎么放心以后由你来伺候他们?”   “我……”李薇脸色一白。   昨天陈月洲刚说了他想吃些酸酸辣辣的凉菜,她一早就跑去买了蕨根粉,可却忘了婆婆今天要来这回事儿……   “那……那我现在下楼去买花卷,楼下那家花卷可好吃了。”李薇顾不得脱身上的围裙,拿了零钱袋匆匆换鞋就走。   陈月洲也没拦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夹着菜吃,又吃了一碗米饭后,起身将椅子踹进桌子下面去了卫生间。   痛快洗了个热水澡,顺便认真做了个造型,陈月洲打车去了时代广场。   高档的古堡风法式餐厅内,落地窗边,坐着个妩媚的倩影。   对方穿着件浅粉色紧身毛衣,外搭白色短款披肩,一头栗色大波浪卷慵懒地垂落在身后,性感优雅又不失活泼。   这气质形象和家里那个邋里邋遢的李薇比较,高下立判。   陈月洲微笑,温柔开口:“露露,久等了?”   “哪有,我也才来。”女孩拿起桌上的电子菜单:“吃点什么?”   陈月洲目光温柔且平静地注视着露露:“我什么都可以,你想吃什么随你。”   露露顿时撅嘴:“学长你怎么总这样,你再这样我会长胖的……”   陈月洲抿唇笑笑,端起柠檬水抿了口,拿出手机,给李薇发信息:[这个月工资发了?]   对方回的很快:[发了,怎么了?这个月我捞了个大单子!发的比较多!足足五千呢!嘻嘻!哪天我们去下馆子吧!带上妈!]   陈月洲冷漠回复:[打过来一部分,老规矩,我给你买成理财,免得你乱花。]   过了几秒又补充:[外面饭菜你怎么知道他洗没洗干净?又贵又不卫生,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菜谱百度上一堆,家里做的多好。]   对方几秒后回信:[也对,今晚回去我给你炖排骨,排骨早上我都买好了。]   紧接着底下是一条3000元的转账信息。   陈月洲点了收钱后,就收起了手机。   此时料理已陆陆续续上来,他象征性吃了几口,放下刀叉,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精美礼盒,放在桌子上慢慢推到了羊露露眼前:“打开看看,露露。”   正在吃沙拉的露露一怔,随后惊喜地伸手,小心翼翼打开——   是枚钻戒,钻为半心,像是求婚用的情侣对戒。   “虽然这么说有些潦草了……但是,一周年快乐,露露。”   陈月洲伸出双手包裹住露露握着戒指的小手,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手背:“谢谢你在我身边这么久,陪伴着我这种死板笨拙的人……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像今天这样,好吗?”   露露抿唇,脸上多了一抹红晕:“学长……我……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啊!说什么呐你……”   说完她紧紧地攒着手中的礼盒,望着陈月洲的眼底满是暖意。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同校的学长,学习好,责任心强,肤白腿长,个高人帅,在后辈里颇有人气。   一年半前他开始追求自己,对她总是百般温柔细心呵护,会记得和她的每一场约会、每一个纪念日,记得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说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吃完饭,两人去看了场爱情电影,情到深处时,不自觉地拥吻在一起,之后水到渠成般地去了酒店。   出来后已是傍晚,陈月洲拦了辆出租,送露露回家。   羊露露靠在陈月洲怀里道别:“学长……下次来我家坐坐吧,我爸爸妈妈一直都说想见你。”   “好,一定。”陈月洲含蓄地点了点头。   ……   回到家时已入夜,窄小的客厅里黑漆漆的,厨房亮着暖黄的光,散光洒落在餐桌上,几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反射着刺目的光。   一个老太太从厨房探出脑袋:“呀,儿子回来了。”   陈月洲换完拖鞋进了厨房:“你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天也冷了,能少出门就少出门。”   “我儿子都读研了还住在这租的房子里,被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女人拖累,我能不来看看吗?”老太太口中指的女人是李薇。   她边说边把桌上的包推给陈月洲:“你先快把这个塞冰箱,这是妈自己做的辣子酱,可好吃了,头锅就给你拿来了,你大姐想尝尝,我硬是一滴都没给她。”   “行。”陈月洲将辣酱包直接塞入冰箱,又转身打开暖箱,指着里面:“妈,这里面是李薇早上做的,还有鲫鱼汤,热着的,先喝了暖暖。”   老太太一听,忙把里面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边端边叹了声气:“唉,李薇这个女人,干活倒是利索,可终究是……配不上你。”   “妈,我知道。”陈月洲抽了双筷子坐下,不等老太太入座先扒了口菜。   “我能不操心吗!李薇她是个农民,还是个中专毕业,家里上上下下一窝崽,没娘疼没爹爱的,虽然咱们家也是农村的,但你是个名校研究生啊!”   “嗯嗯,妈我知道。”陈月洲大口吃着饭,有一茬没一茬地接着老太太的话。   心里却想着:这酸辣蕨根粉味道真他妈绝了,好吃!幸好我妈吃不了辣的!都是我的!   老太太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还是不放心:“你爸说了,女人奶大饿不着孩子,屁股大能生儿子,她胸小屁股扁的,我怕啊。”   一听孩子,陈月洲笑了:“妈,证都没领呢,奶什么孩子啊。”   “我这不就怕她缠上你呗!”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而又问:“那个羊露露那边你俩进展怎么样啊?那个多适合你啊,北川本地人又有车有房的,独生子女,能让你落个川北户口不说,还能把你爸和我接过来伺候,将来她爸妈一死,那钱还不都是咱家的。”   “你说小羊啊。”陈月洲哂笑,“那个女人别看家里有点儿钱,但说到底骨子里特别传统,贞操给了谁,就对着谁摇尾巴,跑不了的。”   “那你还不赶快!”老太太顿时喜上眉梢,“这年头,有钱人家养姑娘都变得猴精猴精的,这种好搞到手的不多了,你爸也说了,先搞大她的肚子,彩礼钱指不定都省了,怕是为了面子还得给咱们家倒贴哟!”   “妈,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在没领证之前,不如和李薇将就着,咱家多个免费的保姆你还不开心啊?”   老太太觉得陈月洲说得在理,但还是禁不住叹气:“唉,我就是怕啊,最毒妇人心,小心她缠上你坏了你前途。”   “放心,李薇她啊,现在天天担心被我踹了变成没人要的二手货,百依百顺的……”   ……   吃完饭,老太太回屋先洗洗睡了,陈月洲烟瘾犯了,就去小卖部买烟。   刚掏出一根点上,就看到李薇蹲在小区大门口,地上放着一袋子文件,抱着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道:“你干什么呢你?二半夜回来了不进来?”   听到陈月洲的声音,李薇紧张抬头:“月洲……”   “让你进来听到没有。”   “哦。”   跟着陈月洲进了屋,李薇瞥了眼餐桌,五菜一汤基本是被两个人扫了个精光,倒是擦嘴的餐纸和鱼刺给她留了一桌子。   她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犹豫了一会儿:“月州,我想给你说个事儿……”   “嗯。”陈月洲已经回了卧室,趴在床上开了局王者荣耀。   “我可能……有那什么了……”   “啥?”陈月洲没怎么在意李薇,手上的速度快得飞起。   “我说我可能有了,你要当爸爸了。”   “……”   陈月洲握着手机的手滞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旋即他继续安之若素地打比赛。   “我知道对你来说有点太快了,但是我在外面也想了很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毕竟我们都已经三十了……”   “谁允许你怀了?”   陈月洲越听越烦,干脆打断了李薇。   “啊?”李薇怔。   陈月洲回头,压低了嗓音:“我说谁允许你怀了?”   旋即他又将目光挪开。   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工衣、蹬着双发黄的帆布鞋、头发枯黄稀疏、全身上下一样粗细、面容憔悴还满脸褶子的女人,居然说怀了他的孩子,还希望他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而感动?   他没在她面前当场吐出来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好吗?   “我……”李薇语言有些错乱,“妈富隆很贵的,长期吃下去很费钱,而且,你研究生已经要毕业……我……我觉得是时候了,所以上个月就把药停了……”   “你觉得?”   “难道不是吗……”李薇抚着肚子,眼眶泛红,“我一直以为你读研不顺利,工作不顺利,脾气才会越来越差,我想着也许有了孩子,你会……”   “你觉得?你想’?”   陈月洲冷笑一声,大手一甩,手机砸在李薇的脸上,紧接着闷声掉在了地上。   李薇吓得倒退一步,再也不敢吱声。   “你觉得需要孩子你就要?你想着为了我好你就做?什么时候我的事情由你来决定了?你把我的想法我的脸面我的自尊心放哪儿了?”   “我……”   “我是个男人,你看不惯我没挣钱让你大富大贵变成阔太太大可以直接说,何必拿个孩子来压我,你们女人为什么虚荣心这么强?你还是不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单纯的李薇?”   “我……”   李薇颤抖着摇着头,瞬间泪如雨下。   她就说了一句话,谁知道陈月洲竟然能想这么多。   前几天她就得知了自己怀孕,一直忍着不敢告诉陈月洲,怕他压力大,可刚下班看到了一对新婚夫妇因为有了孩子欢天喜地的样子,她在寒风中站着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这个男人。   他们两个在一起三年了,她觉得可以为这三年的付出要一个结局。   可是……   “打了它。”陈月洲冰冷的声音将李薇拉回现实。   李薇身子晃了晃,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月洲,满目噙着泪,楚楚可怜。   意识到自己态度有点强硬,陈月洲放缓了语气:“李薇,我知道有孩子是好事,可是我的工作还没有稳定,我没法给孩子一个好的环境,你愿意看到别人的孩子从小上北川重点幼儿园,而我们的孩子只去上社区幼儿园吗?”   “我……”   陈月洲上前抱住李薇,连哄带劝:“我害怕失去你,害怕让我们的孩子过得不幸福,我是孩子的父亲我需要对孩子的未来和你的未来负责,懂吗?”   “可……”   “相信我,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但不是现在,好不好?”   “月洲……”李薇望着陈月洲眼底逐渐加深的寒意,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只好乖乖闭上了嘴巴。   ……   夜深了,陈月洲蹲在阳台上,点了支烟,望着烟头的星星点火,烦躁至极。   追李薇的时候,他还在念大学,学业繁忙,生活上很多事顾不过来,需要一个能代替他母亲照顾他日常的人。   于是,他认识了李薇。   她是从南方某个小村落逃出来到北川谋生的黄毛丫头,据说家里为了给弟弟盖房子绑了她给隔壁村儿的老鳏夫当媳妇儿,她不肯,就一路北下,在北川找了个销售的工作。   李薇小眼小脸,长得普通,皮肤黑,瘦得像个麻杆。   陈月洲起初看到李薇的时候就一个感觉:这种在缺爱的环境长大的女孩儿,施舍一点关怀就会灿烂,带回家特别实用。   追李薇的过程极其简单,一个漂泊在外无亲无故、文化程度还不怎么高、就爱看些《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豪门恩怨戏码的姑娘家总想着有个宽阔结实的肩膀做依靠,陈月洲一个颜好外向的985大学研究生自然入得了李薇的眼。   两个人又都是来北川发展的外地人,找点共同话题不是难题,在陈月洲细心的追求下,不久后两人就确定了关系。   就像他推断的,李薇这人是牛的性格,任劳任怨还不叫苦,对他的日常起居照顾得十分细致,连同他家乡的父母也一并打点的妥当。   但如今,三年了,三年给了这头老牛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看来是时候得终结这一切了。   第二天一早,六点半,天还没亮,窗外一片漆黑。   李薇一夜没睡,眼睛肿肿的,陈月洲视而不见,拉了件外套丢在床上:“穿上,医院人多,早挂号早手术。”   李薇不敢拒绝,手脚麻利地裹上了衣服。   医院素来人山人海,周末也不例外。   妇科几个科室门口排了一串串的人,大多都是夫妻两方一起来,还有个别是一个人或者父母陪着。   李薇刚去做了一堆检查,现在只剩下拿着单子等医生排手术。   “月洲……我能不打吗……”李薇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双手紧握着B超单子,看得很仔细,“孩子很健康,为什么要打掉呢……就算明年生下来,孩子上幼儿园还有几年,到时候我们的经济能力一定会好起来,为什么一定要……”   “你懂什么。”正在一旁打王者荣耀的陈月洲伸手一把夺过B超单子烦躁地丢在了一边,“才不到两个月能有什么健康不健康的?我是学医的还是你是学医的?几年后我的工作是会有起色,可是你呢?你就个中专文凭,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还是个没用的女人,你怎么起色?”   “我……那我去上夜校……”   “你一个女人家要那么多文凭做什么?你去上夜校了,家里谁来管?”   “我……”   “我是男人,也是这个家的主人,李薇,你连我的意见都要违背吗?”   “40号,李薇,请到301号治疗室。”   陈月洲忙推了李薇一把:“和医生说清楚,拿掉这个孩子,为了我们未来的生活,好吗?”   亲眼看着李薇进手术室,直到门上的红点亮起,陈月洲长出一口气。   回想起老太太昨天的那一席话,他还真有点担心李薇缠上他,不由想加紧羊露露那边的进度。   他掏出手机给羊露露发微信:[忙吗?]   对方回信很快:[不忙,你呢。]   [那待会儿有课吗?]   [没有,一下午都没课。]   [那我去学校找你吧。]   [因为下午没课,我都打算回家了,书都整好了……不然学长你跟我回家吃个饭吧?昨天我们不是约好的嘛!]   陈月洲一怔,回头看看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顿了几秒,回复:[好,那我去接你。]   出了诊楼,陈月洲叫了辆滴滴,心情极好。   说什么来什么,简直是老天助他。   中国人,十个有九个骨子里多多少少都被父权社会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一般有钱人家不太在意女婿家到底家底如何,甚至受“穷养儿富养女”的观点影响,还会觉得穷人家的小子早当家能照顾好自己闺女。   等到羊露露怀了孕,李薇如果真的死缠烂打,那么就告诉外人她是死缠烂打的绿茶biǎo前女友就好了。   毕竟这个社会,一来偏向男人,二来偏向强者,一个北川985大学的硕士男和一个大学都没上过的打工妹,舆论势必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李薇到时候没了孩子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那对封建刻板又面子薄的岳父岳母只能选择性无视。   陈月洲一边为自己的机智感叹,一边掏出手机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而,就在他手指落下的那一瞬间,一股滚烫炽热的烈焰瞬间覆盖了他的视线,紧接着,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哔——宿主已锁定——宿主灵魂已转移——程序安装即将结束——启动倒计时中——】   【逆转人生系统已启动——系统持有者——陈月洲——】 第2章   当意识再次回到现实时,印入陈月洲眼帘的是一片鸦青色的天空,厚重的乌云在上空翻腾,空旷的大楼楼顶,不远处站着一群神色慌张的男女,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和警服,他们对着自己的方向伸着手——   “小雅,小雅你把刀放下来,放下那个孩子,她只是个送饭的,有什么你跟妈妈说,好不好?”一位满目沧桑的老妇人哽咽着冲着这边恳求。   这时,陈月洲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挟制了行动,脖子上横着某样锋利冰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   靠,居然是把水果刀!   怎么回事?   陈月洲吞了口口水。   他不是应该在去学校接羊露露的路上吗?   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楼顶?   这是哪儿?他在哪儿?   刚才……刚才好像发生了类似于爆炸的闪光?   难不成他昏了?或者被滴滴司机绑架了?   ……   还来不及思考清楚自己的处境,劫持着自己的女人刀尖一横:“你们别过来!我今天一定要张明宇给我个说法!否则!我就死!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个人!”   女人哭腔震得陈月洲身体一抖一抖的,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小雅,小雅,妈妈求你,妈妈求你好不好……”   老妇人颤抖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妈妈求你放下刀,妈妈带你离开北川,咱们再也不回这个伤心的地方了好不好,咱们忘了他好不好……”   “你站起来!你不许这样!你站起来!”   小雅越吼情绪越激动,步履蹒跚地向后退,她的脚已经踩在了天台边的矮墙上。   陈月洲禁不住惊叫:“妹子,你再往后咱俩就真掉下去了!”   “你闭嘴!否则我杀了你!”小雅将刀子在陈月洲脖子上一用力,一抹血丝顺着刀刃滑落。   旁边的男人忙喊:“小雅!小雅你放了她!爸爸妈妈都求求你好不好!不要一错再错了!”   男人伸着颤抖的双手,满目通红望着这边:“小雅,咱们回老家,以后好日子等着咱们三个呢,你说你在这里弄一条人命,你以后怎么办啊?你年纪轻轻就要在牢狱里度过吗?”   一旁穿着警服的女性忙开口:“没错,张晓雅,你才二十七,你未来人生还很漫长,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搭上自己的全部?放下刀,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们警察,我们可以……”   “苦衷?你们警察能帮我解决什么苦衷?”小雅粗鲁地打断了警察的劝解,自嘲般地冷笑,“我还有什么人生?我还有什么未来?我大着肚子才知道我男人早就勾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坐等当上门女婿,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怀着孕被人抛弃了,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没有人要的贱女人,什么未来什么人生?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有本事试试变成我?试试啊!”   “怀孕了怎么就能叫做没有人生?你未来……”   “怀孕了还有人生吗?!”张晓雅大吼,“我就算是住在这个医院里,每天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我做了人家有钱人家的三儿,说我破坏张明宇和那个贱人的婚姻……你们所有人都在颠倒黑白!都在盼着我死!”   张晓雅越说越激动,急促的呼吸使身子不断地震颤,四肢也跟着晃,像是随时要倒下。   陈月洲怕她再吼两句真的要跳楼,忙开口:“张晓雅,你就光在这里喊着你要死要活的,然后放任那个张明宇和有钱家的贱人以后快活吗?”   “你以为我想!”张晓雅红着眼咬牙切齿,“我恨不得他们两个明天就死!统统死光!”   陈月洲倒吸一口冷气,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那你不应该在这里闹,你在这里闹他又看不见,指不定他俩正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谁知道你在这里哭天抢地?划算吗?要死也得拉着他俩啊!这法治社会弄死一对狗男女很难,但让他们下半辈子过不好的方法有千千万,为什么你非要选择作践自己?”   陈月洲的话好似触动了张晓雅的心,她握着刀的手松了些:“我还有机会吗?我还有机会报复他吗?我连他在哪儿和谁在一起什么都不知道!”   张小雅说着摇了摇头,双目无神:“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想,可是我没办法了,孩子已经七个月了,拿也拿不掉,我能怎么办……”   七个月?   陈月洲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   一个男人如果在外面偷人,或许能瞒到孩子七个月,但一个男人不但在外面偷人还打算和那个人结婚,这阵仗势必很大,居然还能瞒七个月?   是对方太聪明还是这个女人太蠢?   “七个月能怎么样?既然怀了七个月,生下来不就好了,生下来那才叫对了!你至今还留着这个孩子简直是最明智的选择!”   陈月洲忙腾出两只手为张晓雅鼓掌,不等她开口,又接着说:“张明宇的那个biǎo子老婆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对吧,多有钱?”   “听说她爸爸开公司的……”   “开公司啊!好极了!”陈月洲兴奋地说着,仿佛在谈一场十拿九稳的硬仗,“生意人,特别是做大生意的人,别的不爱,就爱脸面,女儿结婚,肯定要宴请四方嘉宾,那天肯定场面盛大,你满都是机会啊!”   “什么机会?”   张晓雅一直呆滞的眼神有了些光,她木讷地垂下眼,看着身前矮她一截的陈月洲。   陈月洲顿时皱眉:还不明白?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他一边感叹这女人是个巨人吧怎么高自己一个脑袋,一边又感叹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还是继续:   “生意人朋友多,存在感高,你顺藤摸瓜打听下去,一定能查出来他女儿在哪儿结婚。相信我,结婚当天大着肚子闹上门去,你可是孕妇啊,你站在那儿碰瓷的老太太都要退避三舍,这么一搅合,方圆几百里都知道某某企业老板女儿是个biǎo子,女婿是个人渣,这一出戏得多热闹?”   “真的吗……能有用吗……”   “真不骗你,我保证!我有经验!我家五姐前夫跟别的女人跑了就是我把他捉回来弄死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操作到时候找我,我绝对让他张明宇这辈子抬不起头做人!”   陈月洲内心OS:我看多了电视瞎编的啊,管不管用我可不知道。   “真的吗?真的可以这样吗……”   陈月洲的保证好似让张晓雅吃了颗定心丸,可没等几秒,她又开始哭:“可是,我以后的人生要怎么办,这个孩子要怎么办,我的未来要怎么办,我还怎么嫁人……”   “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到时候报复完了,想要就把孩子留下来,不想要可以过继给自家想要孩子的亲戚,实在不行丢给张明宇不就得了?这年头想要孩子的夫妻宁愿花钱买孩子呢,还怕没地方处理啊……”   陈月洲装模作样拍拍张晓雅的手背以示安慰,实际上是用自己的手锁住了张晓雅握刀的手臂,尔后对警察使了个眼色,继续道:   “事到如今咱们能走一步算一步,报复渣男是首要的。至于你的未来,就像你母亲说的,换个城市,这世界上人多的去了,谁会关心你前几十年干什么的,你长这么漂亮,勾勾手指男人倒贴还来不及,相信我,听我的,保准你很快就会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说话间,警察已经冲了上来,一把夺下张晓雅手中的刀子,将她摁倒在地,一旁紧随而上几个医生护士,开始为她测量体征。   之后又来了几个小护士,连忙扶住步子有点虚的陈月洲,一边为他测量血压一边包扎脖子,还禁不住连连称赞:“小妹妹,你年纪这么小,却能这么冷静应对,真厉害呀。”   小妹妹?   陈月洲瞟了眼小护士。   他这么个大帅哥站在面前,居然叫小妹妹?   唉,年纪轻轻的姑娘,难不成工作压力太大了?怎么就瞎了呢? 第3章   陈月洲忙着去见羊露露,懒得和小护士一般见识,只当她是开了个玩笑。   处理好脖子,他赶着离场,却被张晓雅的母亲拦住了去路。   说来也是怪了,他陈月洲身高一米七七,穿鞋凑个整一米八,虽然算不上多高,可也不低啊?   可今儿个总是碰到些巨人,就连这张晓雅的老母亲,都比她高半个头,少说也得一米九啊?   “小姑娘,谢谢你啊,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小雅,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好吗……”女人说着就要给陈月洲跪下。   陈月洲忙上前拦着:“不不,阿姨您客气了,这点伤不算个事儿,我家里还有事儿呢,我就先走了……”   大婶儿您要是真觉得心里愧疚,就应该先去挂眼科。   你见过身高一米八还肩膀这么宽的妹子吗?   那是哪吒。   “真的对不起,不如你留个电话吧,我们好把感谢费打过去。”张晓雅的父亲也走了过来,一把拉住陈月洲的手,声音中带着哭腔,“我女儿她还年轻,我不想让她档案里记上这么一笔,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了她……”   陈月洲被这大手一拉,整个人倾斜了不少。   他一扭头:喝哟,这爹足足高他两个头,怕不是得有两米二!   实在拗不过这一家子巨人,陈月洲匆匆点头应着:“行,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要写和解书,你们给我打电话就行,不过我现在是真的忙,不然我把电话号留给你们……”   陈月洲说着将手伸向口袋——可摸到的却是皮肤有些粗糙大腿。   他怔,顺势向下看,这一看僵住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是裙子?   刚才自己昏倒的时候谁TM给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穿了裙子?   恶作剧整人吗?   “怎么……是手机不见了吗?”察觉到陈月洲的异样,张晓雅的父亲忙道,“是刚才被小雅拉住的时候丢的吗?抱歉,真的很抱歉,不然你留个备用联系方式,微信也行,买了新手机我们一定给你立刻送去!”   “我……”陈月洲觉得有点懵,他疑惑地看着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咳了几声,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怎么了……”对方问。   陈月洲木讷地摇头:“不,没事,不然你把你电话告诉我……”   张晓雅的父亲一听,忙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上纸和笔:“那我说我的,你记一下,打过来就行,我的是151……”   陈月洲手握纸和笔呆呆地记着数字,脑子有点懵,等写完电话,他掉头一路小跑直奔医院的卫生间,最终定格在洗手台的大镜子前——   镜子里倒映着一张姑娘的脸。   年纪约摸二十出头,单眼皮,豆豆眼,塌鼻梁,满脸麻子和褶子,大黄牙,一张没有血色的大嘴满是死皮。   杂草般的头发打了个结在头顶。腿粗还没腰没胸,目测身高也就一米四五,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灰的旧衬衣,下面是条有些旧的百褶裙,像是工装。   陈月洲:“……”   这他妈的……   谁啊?!   整个一罗玉凤好吗!   不!不应该侮辱罗玉凤,至少人家比他白!   这是他吗?   开什么玩笑?   陈月洲对着镜子扯了扯脸,还顺便给了自己几个耳光。   在确定脸蛋的确会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时,他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哔——程序启动成功——程序正在切入中——】   【逆转系统已成功启动——】   【召唤此系统载体管理员中——】   脑内忽然传来陌生而冰冷的机械声,紧接着,出现了一头粉红色的猪,脸长得和吹风机似的,是最近流行的动画《小猪佩奇》中的女主角佩奇。   刚还在怀疑人生的陈月洲顿时大惊:“……什么情况?”   【宿主你好,我是478,恭喜你成功加载逆转人生之虐渣系统。】佩奇说着,抖了抖身上的小裙子。   “什么?系统?”   【没错,相信在天天打游戏的你对系统并不陌生,做为初次加载,我来为你讲解一下目前的状况吧。】   【宿主你刚才发生了交通事故,肉体已死亡,肉身已经化为灰烬,生还可能性为零,不过您不用担心,我来自于2333年的九九大学的“古代diǎo癌为何物”的调研小组,我们发现您有着非常优秀且教科书般的基因,作为非常有价值的研究对象,您不能轻易死去,所以我们已经找到了和你非常匹配的一具肉体,我们已经将你的意志转移了进去来保证你的寿命,不过……】   陈月洲被478的一大堆说辞绕得头疼:“讲重点!”   【哦,那我长话短说。】   【未来的某位人物觉得你作为教科书般的人渣,实在是太人渣了,就这么出车祸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所以把你的意识体抓了过来,装在了女人的身体里。】   陈月洲自动忽略了那些骂他的内容,抓住重点词:“装在……女人……身体里?”   【是的,宿主,女人身体里。】   478还补充:【顺便一提,我的主人分析了下,你们这个时代像你一样的人渣最看不起的女人大概就是你这幅身体这样的,正好这幅身体的主人要死了,我们就直接把你丢了进来,想看看你如果成为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一类女人,会选择怎么活下去。】   陈月洲:“……”   妈的。   时光能后退吗?他发誓绝对不叫滴滴打车了好吗?   哪有这么玩人的啊?   【哦,还有啊,宿主,我得友好提醒一下,就算你不愿意,也没什么卵用,你的生命起始积分是6,你要是不做任务的话,6天后生命就会结束。】   刚还打算抹起袖子和478讨价还价的陈月洲瞬间脸都吓绿了:“还有任务?妈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最开始说!”   478耸耸肩:【可你也没问啊……】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怎么能让我活下去,越快越好!”   【这个简单,逆转系统嘛,就是让这副肉体走上人生巅峰,刷满[巅峰值];并将阻碍和迫害肉体的人铲除,刷满[报复值],完成之后您可以找主机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重新变回自己能行吗?”   478想了下:【呃……应该可以,以未来的科技能力帮你塑造个新的肉体应该是没问题,而且任务完成后主机还会奖励你一大笔现金。】   陈月洲顿时乐了:能变回自己还能拿到一大笔钱?这个好,这个可以有。   于是他主动提问:“那我具体怎么刷分?”   【主线刷分难度还是比较高的,不过,在此期间,你可以做支线任务延长寿命,支线任务相对来说比较简单。】   “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你们系统体系还挺全啊?搞得和网游一样……”   478补充:【支线任务系统会自动接收,具体内容如下——】   【帮助被渣男残害的女性重新塑造世界观,让她们能走走出阴影并重新拥抱生活,这个的得分叫做[巅峰值]。】   【让渣男得到应有的报应,可以用任何手段,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允许的,这项得分叫做[报复值]。】   【评分越高,获得积分越高,宿主你对此有什么疑问吗?】   陈月洲光惦记着重回肉身,后面关于支线任务的介绍压根没怎么认真听:“疑问没有,可我现在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走上人生巅峰?怎么刷[巅峰值]?”   478伸出粉嫩的小猪蹄在手机上点了点:【新手宿主每人可以在商城免费买一个 “新人大礼包”,内容包含原主的记忆、1000元人民币和20点逆转币,当天买当天送货,宿主,如果没什么问题了,我就要开启支线任务接收器了。】   陈月洲:“当然啊。”   他原身都死了,还有什么能力说不吗?   【叮!新的支线任务已接收!已开启初次新手引导模式——】   刹那间,有大段大段的记忆涌入他的大脑——   原主名叫陈月洲,和他同名,今年22岁。   老家是南方一个七八线不知名的贫困村,家里总共五口人,爹妈和二姐一弟。   父母宠爱最小的弟弟陈悦豪,基本是要什么给什么,同昔日的自己在家的待遇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这个弟弟蛮横无理还顽劣成性,是个名副其实的窝囊废。   两个姐姐高中没毕业就被分别赶到北川和广州打工,后来有点姿色的大姐被父母逼着嫁给了县城一个身体有点毛病的男人结婚,原主长得磕碜,就继续留在北川务工。   恰逢中考落榜的弟弟来北川上技校,原主不得已一个人承担起照料他生活开销的责任。   不过,她性格懦弱,没上过几天学,长得还不上台面,打小营养不良体力还弱得不行,来到北川只能做做零工。   她白天在医院隔壁的小面馆洗盘子,晚上十点以后在附近夜市的烧烤店里做杂活,之后睡在烧烤店后院的杂房里,一天工作将近二十个小时,一个月满打满算只能挣个三千。   再被她那个弟弟搜刮一番后,一个月剩的钱还不够维持温饱。   烧烤店老板明面是个生意人,但实际上是个好赌又好色的人渣,某天路过杂货房的他忽然对稚嫩的原主打起了歪主意,直接绑了原主硬是强上了她。   原主长这么大没上过几天学,脑子里只有父母教给她的那些三从四德之流的旧思想,事后不但不敢报警还担心被人知道自己和人上过床,不得不从了店老板,长期做他的肉奴,直到如今大了肚子,被人家老婆发现连打带踹赶了出去。   打那天后,整个小街做生意的都知道了原主当了人烧烤铺的小三,而烧烤店的老男人和他老婆,就在上个月关了铺子消失了……   没了晚上的收入,名声坏了整条街,肚子越来越大,弟弟又天天来要钱,原主日子越过越走投无路。   这个月更是窘迫到拿着二百元死撑,撑到上周兜里就只剩下4块钱,只好一天买一个一块钱的包子将就。   直到前天,彻底身无分文的她只得开始放弃吃饭,趁着打杂的时候偷偷吃点客人剩下的垃圾垫垫肚子。   而今天,由于被张晓雅用刀子劫持到楼顶受了惊吓,长期疲劳过度和饥饿的她的身体彻底到了极限,突发心梗死亡。   ……   回忆完毕的陈月洲陷入沉默:“……”   这真的……不是恶作剧吗?   真的不是一堆人给他喝了什么致huàn药导致他精神出现问题了吗?   爹不疼妈不爱,文凭低长得丑,身子弱名声差,肚子里还带个球?   这他妈还能玩?   出场给自己了个新手村小兵的身体,却逼着他立刻刷满级深渊副本,这剧情要逼死人吗? 第4章   阅读完自己这幅身体惨痛的人生经历,陈月洲惊了——   整个人全身上下真的是——一处优点都没有,这剧本怎么玩?   陈月洲怒:“478!”   478赶忙应着:【嗳,来了来了,别喊。】   “这女人一手牌烂成这样?我怎么翻身?”   478一脸茫然:【可是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男人吗?有你这么个“优秀”男人的灵魂待在这幅躯体里,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走上人生巅峰,毕竟你们这个时代有个diǎo那可是能飞升上天啊……】   陈月洲:“……”   妈的。   一头猪竟然挖苦自己。   “不管,你给我变回去!不然不干了!”   【……】   478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一边抽,一边露出复杂的表情看着陈月洲。   佩奇那张天真无邪的粉色小猪脸配上一支燃烧的香烟,画面相当社会。   【宿主,刚都给你说了你原身炸了,积分也只有6分,你看着办吧,任务爱做不做。】   陈月洲:“……”   妈的。   一头猪竟然在威胁自己。   和478僵持了会儿,陈月洲想了想自己已经死亡的肉身和做完任务的奖金诱惑,最终屈服:“行吧,任务我做,我做总行了吧?”   肚子饿得有些疼,联想刚才身份介绍中说原主近半个月没好好吃过饭,陈月洲也顾不得再和478争执,一路小跑到医院隔壁的面馆,拿起菜单小手一挥:“师傅,这里一碗超大碗刀削面!三鲜的不放辣!再八两水饺,纯肉……不,纯素的!”   “好嘞,小姑娘等下哈。”老板应着。   【宿主,刚才你听到了吧,系统已经安排了你的第一个支线任务,就是帮助那个叫张晓雅的,因为你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新手系统会对你特别优待的。】趁着等饭,478找陈月洲搭话。   陈月洲等不及,先拆了一次性筷子,服务员倒了杯茶过来,他二话不说端起一饮而尽。   有水下肚,那份紧迫的饥饿感稍微缓解了些,陈月洲憋着怒气,这才缓缓开口:“你现在还有脸和我谈任务?”   【那不然呢?过六天等死吗?】   陈月洲:“……”   这他妈是系统吗?   魔法少女身边跟的那个吉祥物之类的东西不是应该是个讨喜的角色吗?   他怎么玩游戏从来没见过和宿主说话这么嚣张的系统?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跟一头猪扯那么多没用。   陈月洲狠狠地咬了下筷子:“那你告诉我,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哪个分数高?”   【那当然是主线任务,主线任务一旦进度完成,宿主你就算满级了,可以许愿了。】   陈月洲挑眉:“那现在主线任务进度是什么?”   478闻声翻了翻自己手机:【这个,[巅峰值]和[报复值]均为0,推测主线进程为-38%。】   陈月洲:“……”   呵呵,他妈的不但不是0还是负数。   面来了,陈月洲没有心情再废话,夹着还是滚烫的面条就大口大口往肚子里吞。   隔壁投来一束视线,是个穿警服的老头。   “这不是刚才被张晓雅劫持的那个女的吗?”   他的眼神落在陈月洲身上,话是对着坐对面的人说的。   对面是个穿着便服的男人,灰色的卫衣,黑牛仔裤,寸头,身型笔直,桌下颀长的两腿交叠,姿势慵懒闲适,带着些痞,他一手支着头,一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那手指根根骨节分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消瘦,但干练的身段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他偏头,瞥了眼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陈月洲,又瞅着他桌子上足足四盘饺子,蹙眉。   对面警察笑:“真行啊,这小姑娘,刚被拿着刀劫持,这会儿还能吃这么多,心理素质真好,话说在劫持之前,你是不是还找这小姑娘问过话来着?问的什么?”   男人没吱声,薄唇轻轻抿了下烟,吐出一片白。   恰好这时第一碗面已经被陈月洲解决完了,他放下碗擦着满脸油渍的一瞬间对上男人漠然的视线。   【叮!发现目前不可接支线任务的男主!直男癌指数C级,渣男指数D级,影响指数A级,总积分1600分!】   “不可接支线任务?什么鬼?”   478想了下:【不可接任务是主机估计宿主现阶段没法完成的任务,难度系数过高,以宿主你现在的业务能力无法拿下,举个例子,就好比宿主你现在1级,他属于50级任务的主人公。】   陈月洲一听没自己什么事儿,接着又埋头吃饺子:“以后这种就别给我汇报了,我一个人得承受俩人记忆,脑子装不下这些。”   【那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张晓雅那个支线任务呢?我好做个准备。】   “支线任务?我为什么要做分低的支线任务?”   陈月洲一口塞了两个饺子浑吞进了肚子里:“我现在主线进度是负数,刷分当然得找主线人物刷,不然完成任务得到什么时候?你要让我扮丑到什么时候?”   【可……可是宿主,主机这边目前判断你并不适合直接刷主线……】   “判断?判断就是对的吗?”   陈月洲一脸不以为然:“[报复值]不就是要让欺负过原主的人遭报应么?打一顿不就得了?至少换一两个月的积分没问题吧?老子好歹是校跆拳道社的……”   陈月洲口中所谓的“要打一顿”刷分的主线人物,指的是原主的弟弟陈悦豪。   这个弟弟在原主的记忆里不是个什么好玩意。   从小就是家中霸王,欺负两个逆来顺受的姐姐成瘾,还动不动对她们拳打脚踢。   重男轻女的父母对此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他小小年纪就有暴力倾向。   现如今他在北川读技校,住了几天宿舍觉得不满意,就逼着原主每个月在伙食费的基础上多给他两千租公寓。   陈月洲正愁着自己这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合着原主的记忆在一起,他现在恨这个弟弟恨得牙痒痒。   打一顿这小子不但能解恨还能刷分,顺便解决了晚上的去处,一石三鸟,太妙!   循着记忆找到公寓所在地,陈月洲敲开1702,迎接他的是个又瘦又矮的男生,就比原主高了几厘米的样子,小鼻子小眼,一身名牌,可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怎么都遮不住。   【叮!发现主线人物!陈悦豪![报复值]700分!可刷积分700!】   见到二姐出现,陈悦豪表情冷漠:“你来干什么?”   陈月洲贱兮兮地笑了下,二话不说,一拳甩在陈悦豪脸上!   陈悦豪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被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居然敢打我!”   说话间,陈悦豪左手握实,右手挥臂,一拳砸向陈月洲。   陈月洲美滋滋地伸手接拳,可柔弱的小掌完全承受不住陈悦豪的大力,下一秒那拳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羸弱的身体底盘不稳猛然向后倾斜,后脑勺被大力撞在了门口的柜角上,一呲牙,背靠着柜子滑坐在地。   白色的柜角顺着陈月洲坐下的方向染了一道鲜红的血印。   478尖叫:【宿……宿主……】   喉咙一热,猛一咳,鲜血吐了一地。   陈月洲:“……”   妈的……   一激动忘记自己现在是个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女人了……   说好的捶人结果居然被人捶了。   太丢脸,不想说话…… 第5章   “妈的……”   望着地上那一大摊血,陈月洲气得想给陈悦豪一拳。   可他用尽全力,都不见四肢有任何反应。   478赶紧查看他的身体数据:【宿主,这具身体是很虚弱的,饭都没怎么吃饱过,你怎么就能想着打人呢……】   陈月洲:“……”   我他妈打架前你怎么不劝着我呢?   现在倒好,整个人和废了一样……   既然硬的来不了,陈月洲只得来点儿不太硬的,他抬眼望着陈悦豪,声音阴鸷而冰冷:“臭小子,看来技校你是上腻了,打算去监狱里安家。”   陈悦豪见血的时候已经呆了,听到陈月洲这么一说,吓得连连退后。   长这么大,他虽然向来对两位姐姐不客气,但都只是小打小闹的,绝对不会轻易见血……   可今儿个二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冲上来就袭击他,他一时没忍住,挥拳打了她……   谁知道她身子骨这么弱,一拳就倒,又倒霉撞在柜子上,伤成这样……   陈月洲见他发愣,不禁怒:“你他妈打人的时候牛得不行,出点事就这怂样子?还不打120?等着我血流干死在这里吗?”   陈悦豪被这么一吼,清醒过来,他忙拿出手机。   可刚解锁,手又停了下来:就这么送去医院,万一二姐报警可怎么办?   陈月洲看出他的纠结:“我警告你,今天我伤成这样,你给我治好,我就不报警;但你不治,我死在这儿,你把爸妈全抬到公安局门口也救不了你。”   “你……你威胁谁呢!”陈悦豪的脾气又窜了上来,他把手机往口袋一插,“你就那么点儿伤,去门口卫生所看一下不就行了吗?你再乱吼吼,信不信我给爸妈说!”   说着他踢了踢瘫软在地上的陈月洲:“快点起来,去卫生所!”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   我他妈要是能起来,你小子还能四肢健全站在这儿?   见地上的二姐状似,陈悦豪没辙。   他想了想,转身去厨房拉来买菜用的四轮推车,将陈月洲从地上抱起,直接以坐的姿势放了进去。   陈月洲身子小,整个人还真陷了进去,身子呈U型卡在车子里,一动也不能动。   像是怕被人看到,陈悦豪又从浴室找了条浴巾盖在陈月洲身上,这才满意地推出门。   478有些担心陈月洲这个姿势会不会缺氧:【宿……宿主……】   陈月洲:“……”   妈的。   这他妈推人还是推大白菜呢?   陈悦豪出了门推着小车子一路狂奔,任凭陈月洲脑袋摇摇晃晃把鲜血洒了一楼道,他站在电梯里的时候还特意低着头回避摄像头,生怕别人不觉得他可疑。   于是,当一楼大堂电梯门打开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神色颇为紧张的男孩推着盖着白色浴巾的购物车,购物车的铁架上到处染着诡异的红色液体,一双粗糙无力的小手从白毛巾下露出来,一汩汩殷虹的血顺着指尖垂落在地。   一滴,两滴,三滴。   这时,那手忽然动了动,挣扎着对着人群用力一伸:“救我……救救我……”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敢情这是刚杀完人打算处理尸体被撞见了啊?   ……   半小时后,脑袋被包成粽子的陈月洲和挨了路过英雄好汉几拳鼻青脸肿的陈悦豪坐在了公安局的询问室里。   “怎么回事?人是能这么打的吗?打死了你去坐牢吗?”   办公桌前坐着个看似年过花甲老警察,他端起青花瓷的茶杯抿了口热乎乎的茶水,盖上盖子,先瞅了瞅全身破破烂烂还一脸营养不良的陈月洲,又瞅了瞅穿着今年新款阿迪防风衣满面油光的陈悦豪,推了推眼镜:“这么个道理小伙子你不懂吗?还不给你姐道歉?小伙子,姐弟能来北川一起发展生活也都不容易,谁也别太为难谁。”   ——这警察什么意思?自己为难二姐?   陈悦豪就差从凳子上跳起来。   是谁冲到自己住的公寓二话不说就给自己一拳?   怎么现如今反倒是恶人先告状?   这老头盯着他们两个衣服就能做出判断?   有毛病吧?   女人的本职就应该是服从男人,二姐挣钱给自己花那是天经地义!   更何况作为一个不带把的女人,不能为整个家族传宗接代本来就是可耻的,他陈悦豪可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挣钱孝敬他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那是理所应当!   古人都说了,什么男人就是女人的纲……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满意,但考虑到眼前警察的威慑力,陈悦豪嘴上还是连连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打了。”   随后像个无赖似的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两手飞快地在摁着,啪啪打着字给爹妈告状。   长这么大,别说挨打,爹妈发火骂他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今儿个不但在街上被路人打还进了派出所挨训,这仇要是不报,他就不叫陈悦豪了!   这边老警员已经写好了文书,往陈月洲和陈悦豪面前一摊:“行了,你们俩,在这儿、这儿,把手印一摁,就当是和解了,晚上回去,你这个当弟弟的啊,请姐姐在门口下个馆子吃顿饭,明天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对不?”   “行了知道了。”陈悦豪干脆利落地摁了手印。   陈月洲顿时蹙眉:“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老警员侧眸:“怎么?你还想告他?”   陈月洲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伤成这样,赔偿都没有就这么了了?”   老警员顿时笑了:“小姑娘,一家人你还谈赔偿啊?”   “为什么不谈赔偿?”   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警察同志,我瞧着你不是看不懂我们家是什么情况,也瞧着你一眼就能知道有什么问题,你和稀泥可以,但你可要想清楚,出了这派出所的门他八成儿一分钱医药费不给我,指不定他今晚还让我睡大街上去。”   老警员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那你要怎样?我找个同志送你回家?看着你进房子?”   “这样,我要一万块的抚慰金,当然这钱不光是抚慰金,里面包括医疗费误工费等等。”   “你还要钱?”陈悦豪瞪大了眼睛。   这个二姐是怎么回事,今天一天吃错药了吧?   出手打人还想要钱?   “要钱,为什么不要?”陈月洲抱着双臂,语气冰冷,“陈悦豪我告诉你,你今儿个不给我钱,我是不会在这纸上签字的。”   来警察局之前,陈月洲早就知道警察不爱管家里这档子破事,中国人喜欢渲染血脉亲情,说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管来管去反而里警察不是人。   但如果一方就是不和解、不服软、就是不认“一家人”这个理,程序该怎么来还是得怎么来。   既然得按程序来,那要么就是抓人按行政拘留关个几天,要么就是调解。   拿什么调解?当然是拿钱。   于是刚趁着付医药费的时候他瞥了眼陈悦豪的银行账户余额:10220.49元。   以往陈悦豪就是这么剥削原主的,他这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算过分吧?   更何况,他可是来刷分的,如今出师未捷,还在478面前丢了脸,这钱他无论如何都要讨到!   陈悦豪被气得头皮发麻:“你爱签不签,明儿个等爸妈来你就死定了!你先动手还敢要钱,你好大的胆子!”   “我死定了?”   陈月洲对陈悦豪露出同情的目光,凑近他低声笑:“陈悦豪,我打你的时候是在你房子里,走廊摄像头拍不到,你打我的时候也在房子里,可是你却把我的身体推到了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   你知不知道,单从监控记录来看,是你单方面在对我施暴。我现在不签字,就代表我不和解,我不和解,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我有一万种说辞和方法能让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回不去家,爸妈来了都没用。”   “你——”陈悦豪被吓得后背一僵,他忙扭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老警员。   一旁的老警员感受到这束迫切的目光,清了下嗓子:“孩子,这年头大街上打架的闹事的被关进来,你说你姐弟俩至于这么闹吗?不然你就给你姐转些钱,你看你,身上穿着上千块的衣服,也不差这些钱,何必让你姐姐不开心呢?对不对?”   “你……你们……”   陈悦豪说到底不过是个打小被家里娇生惯养还没什么文化的熊孩子,从没摊上过什么事儿,从刚才进了派出所就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眼下被陈月洲随便吓了几句,已经蔫成了萝卜干。   他只得悻悻掏出手机转钱,原主没有智能机,陈悦豪就把钱转在了QQ上。   一边打还一边想:等着,出了这局子的大门,看我……看我不打死你!   “行吧,那就这样吧。”收了钱,陈月洲飞速在纸上摁了几个红手印,转身就走。   想了想,他又倒了回来,看了眼老警员:“警官,再打扰你一下,麻烦你拖着他,先别放他走,等我走个二十分钟再放人,免得他一会儿出去撵上我揍我一顿,又把钱抢回去。”   陈悦豪一听,最后的小九九也被人看穿了,此刻气焰全无,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起转转。   钱没了,小心思还被人看透了,等爸妈明天赶到怕是二姐人早跑丢了!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叮!惩罚陈悦豪有效!恭喜获得2点积分!陈悦豪目前可刷积分:698分!】   这时,系统忽然传来机械的播报音。   陈月洲惊了:“我脑袋都这样了才两分?”   478翻白眼:【宿主,说好的打人呢?说好的跆拳道社的呢?】   陈月洲:“……”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被陈悦豪那一拳支配的屈辱。   太丢脸,他不想说话。   478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宿主,你这可是杀敌一万自损九千啊!本来陈悦豪手上的钱就是原主挣的,那多出来的两分仅仅仅仅是因为陈悦豪委屈哭了好吗?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让你先做支线任务啊!】   陈月洲瘪嘴,妥协道:“行吧行吧……我做总行了吧……”   这么想着他头也不抬朝外走,刚好外面有人推门而入,两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走路看着点。”陈月洲脑袋疼,他抬头,对上双有些熟悉的眸子。   那人穿了身墨蓝色的警服,原本稍稍有些痞的相貌被制服禁欲的气息这么一衬托,越发显得干练帅气。   陈月洲记得,他是中午吃饭坐在自己隔壁和警察一桌的男人,1600分的家伙。   男人低头,看到阿拉伯人造型的陈月洲,眉毛一挑,神色一瞬间变得幽深,但顷刻间又恢复淡然:“这怎么回事?”   老警员抿了口茶:“还能怎么回事,姐弟打架了呗。”   “打架?”男人背靠在门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像审犯人般瞅着陈月洲,声音低低的听不到情绪,“被人训话也不怕,被人挟持也不怕,吃饱饭就去闹事打架,还真行。” 第6章   陈月洲没理这个1600分的家伙,绕过他出了门。   北川靠北,十二月的深冬里,夜是刺骨的寒。   穿着单衣的他猫着腰,一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一边在街上小跑,好一会儿找了家便捷酒店,进去定了一间大床房。   一进屋,他立刻到浴室给浴缸放水,与此同时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将身上又脏又臭的衣服全部丢进垃圾筐。   待水差不多满了,他一边扶着脑袋一边慢慢坐进去,将整个身子埋在热水里,热浪将他寒冷的手脚包裹,不一会儿就变得温热起来。   陈月洲觉得全身都放松了许多,他闭上眼靠在浴缸边上长长出了口气,今天一天的疲倦像是随着水波烟消云散。   休息了片刻,478冒了出来:【宿主,你怎么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陈月洲脑袋不能见水,就用沾了水的手搓了把脸。   【我看你们这个时代的影片像是《你的名字》啊《秘密花园》啊,男主穿越到女主身体里可是内心戏十足,可宿主你都脱光了还无动于衷……】   陈月洲闻声挺了挺身子,胸前的两枚小黄豆从水下露了出来: “上面长得和男人一样,下面不论粉的黑的我见的多了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478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宿主你真是个渣男。】   陈月洲笑了笑,没搭理478。   在中国这个男权当道的社会,专属辱骂女人的词汇一抓一大把,专属辱骂男人的词汇却没多少。   近两年微博上流行起来的也不过是“渣男”、“直男癌”、“diǎo癌”这些说辞完全不带脏字,骂起人来不痛不痒。   况且,“能玩弄多少个女人是一个男人的本事”这样的观念依旧在不少男性心中是根深蒂固的主流,现如今的影视作品也一天到晚潜移默化普及着这样的思想。   所以,渣男——这个词,在很多人眼里其实是褒义词,夸他们有本事。   既然别人夸自己,又有什么道理反驳呢?   “对了,关于张晓雅那个支线任务,没有个什么大纲给我吗?”陈月洲打了个响指问。   【大纲是有的,宿主你要阅读吗。】   虽然对陈月洲是一百个不满意,但478是个敬业的系统员工,但凡涉及到工作她会立刻变得认真起来。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沓文档交给陈月洲:“这里是关于支线任务的所有内容。”   陈月洲伸手接过档案,百无聊赖地翻阅了起来——   女的叫张晓雅,来自广东揭阳,家里独女,父母都是县城的老师,为人老实,但思想上过于迂腐。   男的叫张明宇,来自内蒙古某贫困县,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家徒四壁,成绩一般,考上大学纯属国家扶持。   两人是北川商事大学的同班同学,他们大一相识,大二确定恋爱关系,大四实习互见家长后开始同居,但一直没有领证,原因是男方说经济不稳定暂时不适合结婚。   毕业后女方进了家做网店推广的私企工作,男的在家复习准备公务员考试。   三年落榜,第四年的时候张明宇总算考上并得到了还不错的岗位。   也就在这时候,他认识了父母在北川开布艺加工厂的姑娘李娇娇,两人迅速发展恋情,不久后决定结婚。   直到前不久两人住了新房玩失踪,张晓雅才发觉了异样。   而这时候她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一时间怒火攻心被送去医院急救,醒来之后才闹出昨天那场闹剧。   故事大纲阅读完毕,陈月洲想了想,从洗手台上抓过原主破旧的5230响了,给张晓雅的父亲发了短信:[有空见一面吗?]   对方回信很快:[有,我女儿正好说想找机会感谢你,明天你有空吗?]   陈月洲想了几秒,摁下键盘:[有,那明早10点,东城区东光路星巴克不见不散。]   ……   隔天一早,十几件快递陆陆续续到了酒店。   这些都是陈月洲昨晚买的。   虽然他人死了,可绑着淫行kǎ的网购帐号都记得,不光自己的,连李薇和自个儿妈的帐号都没忘。   抱着“别人的钱都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的心态,陈月洲给自己按着杂志搭配了好几套适合小个子女生穿的新衣服,定了台小米MIX,又买了一堆箱包护肤品。   一身新出门,他提前到隔壁街的星巴克坐着,点了杯咖啡玩起手机。   大约九点半,一辆黑色高尔夫停在了落地窗外的车位上,一个年轻时尚的女人先下了车,她打开副驾的门搀扶着一个肚子拱起的女人慢慢走了过来。   陈月洲认得,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就是张晓雅。   他用中指敲了敲玻璃窗,张晓雅抬起头,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   两位女士入座后,张晓雅望着陈月洲头上的纱布,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一旁的女人看出张晓雅的心思,先开了口:“你这伤,怎么了?”   陈月洲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难过表情:“哎,没事,昨天送饭耽搁久了,回去被老板打了,不碍事……反正我早就打算辞职了。”   女人一听,忙将手伸进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又从钱包了取了一摞钱出来递到陈月洲面前:“真对不起,小雅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请你收下吧。”   陈月洲酝酿好的眼泪早已在眼眶打转,他矫情地推了把信封和钱:“不用,真的不用,我没关系的。”   “别,你就收下吧。”女人忙将信封又向前推了推,“你不收,我们良心也过不去,你就收下,以后大家也是朋友。”   “那……那好吧,我也不推辞了。”   陈月洲点头,颤抖着小手去拿信封,收钱的时候食指和拇指一搓……这厚度……嗯……应该至少四千。   等他将钱袋插进里衣的口袋,隔壁的女人开口:“怎么称呼?”   “陈月洲,叫我小洲就可以了。”   “小洲你好,我叫张茜,是小雅的表姐,你叫她小雅姐,叫我茜茜姐就行。”   “茜茜姐好,小雅姐好。”   女人点点头,端起咖啡抿了口放下:“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我们家小雅说了一定要再见你一面,你说你以前成功替你姐姐报复了渣男?”   “嗯……”   陈月洲一听,在大脑里对着478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昨天编的谎话她们居然信啊?这俩人智商没问题吧?找个陌生人帮这种忙?”   478不以为然:【宿主你在执行支线任务的时候,本身对支线任务的主人公吸引力极强,他们会潜意识觉得你特别可靠,一定要依赖你。】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小雅。”张茜长叹一声,看着身侧的张晓雅,“张明宇欺骗我们家小雅太久了,不整整他,始终咽不下去这口恶气,但我们也总不能去打他一顿……唉现在别说打他一顿了,人都找不到,简直人间蒸发了一样。”   “找不到人?”   “对啊,不论是从他大学同学那里还是社会上认识的那些朋友那里,统一都像是被张明宇封了口似的,没人知道。”张茜补充。   陈月洲思考了几秒,心里有了定数。   其实找不找张明宇一点都不重要,这婚嘛,他肯定要结,既然结婚就免不了通知身边人参加。   特别是这种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他翻身的凤凰男,前二三十年一直被苦日子压着,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小人得志的本能是不会放过这次大张旗鼓显摆的机会。   况且,就算他身边的人口风紧,但李娇娇父母是生意人,家里还有厂子,来往的人五花八门,红白喜事自然少不了他们。   只需要打探到李娇娇家里厂子的名字,就不愁找不到了解李娇娇结婚时间地点的人。   至于这一周时间怎么刷张晓雅的[巅峰值]和张明宇的[报复值],他大概思考了下,有了个大方向:   就像他昨天说的,抬着怀孕的张晓雅去闹婚礼,孕妇碰瓷可是最强王者,钻石段位的老头老太太都要甘拜下风。   等婚礼现场一乱,风言风语势必是传得沸沸扬扬,李娇娇家里好歹是有点脸面的,这婚八成就结不成了。   到时候再怂恿怂恿张晓雅父母,让他们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重新谋生。   不说高分,至少这俩人的[巅峰值]和[报复值]分数刷及格是没问题。   想到这儿,陈月洲看向张晓雅:“张明宇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你认识几个?要那种现在日子过得不怎么样的。”   张晓雅想了下:“陈伟吧,我们仨一个班的,他以前和张明宇关系好,现在还没正式工作也没对象的,不过找他没用,前几天我找他好几次,屁都不肯说。”   “把他微信号调出来,把手机给我。”   “啊?”   陈月洲伸出手,表情淡定自若:“我来要,还有,微信支付密码说一下,用你个几十块钱。”   接过手机,陈月洲先发过去一个五块钱的红包,随后火速开始打字:[陈伟啊,在不?]   对面好一会儿回复:[怎么了?突然给哥发个红包?]   回信的那一瞬间红包就被接收了。   陈月洲接着打字:[张明宇他现在媳妇儿你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不?]   对面没了声。   陈月洲接着又发了个红包,这次大了些,十块。   对面又磨蹭了一会儿回复:[妹子啊,哥真的不知道张明宇在哪儿,你就别问了,我哪知道那女的什么情况。]   回信的那一瞬间红包又被接收了。   陈月洲继续问:[那你总听过张明宇说过那女的她家干什么的吧?或者她父母在哪儿工作吧?]   对面又没人回复。   这次陈月洲没直接送红包,而是补充了两段:[哥,好久没见了,想约你出来吃饭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一点小意思,喝杯奶盖绿茶吧,还记得么,以前学校门口那家特好喝。]   [哥你也不用紧张,我就是想知道那女的究竟家里做什么的有这么大吸引力,哥你在学校的时候什么都比张明宇强,三观又正,他现在做了凤凰男,还想乌鸦飞上枝头做凤凰,他在咱们面前现如今靠什么耀武扬威大家都清楚,我现在都看透了觉得倒胃口,你怎么还向着他啊?]   打完陈月洲补了个五十块钱,不过这回不是红包,而是转账。   50元的面额就明晃晃地写在记录上,他将此转账记录命名为:为我们的友情干杯!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回了信:[你也别客套我,我可承受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现在那个女的叫什么,但我记得他说那女的家里是开布艺加工的,叫晨星布艺,据说一直和区政府的扶贫方面合作,最近明宇扶贫的那几个特困家庭的家纺用品就是他们提供的。]   陈月洲看完这条回复的同时,对面也收了钱。   他清空记录将手机还给张晓雅,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掏出自己的手机百度晨星布艺。   478恍然大悟:【宿主,你好卑鄙啊,你这是用钱在离间他们的兄弟情谊!】   陈月洲听478这么一说,不禁轻蔑一笑。   六十五块钱就能买来的兄弟情谊,这情谊还真他妈廉价。 第7章   网上查到晨星布艺的办公地址,陈月洲让张茜先送张晓雅回家,再送他过去。   既然知道了工厂位置,那么随意找厂子里的工人打听一下,应该不难问出厂长女儿结婚的日子和酒店地址。   毕竟,中国这红白喜事,领导们总是竭尽全力把所有能拉的下属都拉上,十人一桌三千块的酒宴,一个下属屁颠屁颠地送来至少五百块份子钱还得给你说点好听的,每桌还倒赚两千,何乐而不为。   不过,调查之前必须先支开张晓雅,毕竟她大着肚子太引人注目,而且还容易冲动,万一听到些事情绪激动又在众人面前撒泼耍疯,打草惊蛇之后怕是情报就没那么好找了。   工厂在四环近郊,规模不大,盖得也不算偏僻,厂子旁边还有个国企建设单位,周围有几栋老式居民楼,看着像是国企的家属院,院门口有一处凉亭,一群老头老太太坐着唠嗑。   陈月洲本是想着找工厂门卫打听情况的,特地备了一盒中华,结果见门口一堆老人,索性放下烟,从张茜车上拿了一袋子瓜子和糖走了过去。   “呀,婶啊,前几天我见这厂子里有人买了成箱的炮仗和好几车红纸,那阵势大的,是有什么喜事啊?”   陈月洲主动打开话匣子,还刻意装模作样地参杂了些北川当地的方言。   几个老人扫了眼他,又相互对看一眼:“还能有什么喜事,不就这小厂厂长的闺女要结婚了么。”   坐在旁边听广播的几个老人一听有八卦赶紧往陈月洲面前凑了凑:“我知道,我们同楼门有人在这里做工的,说是老板女儿要结婚了,怕不是你说的是这事吧?”   陈月洲露趁势把装着瓜子的兜朝老人挪了挪:“婶、叔,吃瓜子。”   老人也不客气,纷纷抓了把开吃,边吃边唠了起来。   ……   十分钟后,陈月洲在这群老年是非精口中得到了非常多的情报——   李娇娇父母不是北川人,原本是在七八线小县城的某村子里开窗帘店的,由于李父小时候被继父殴打少了一只耳朵,李母从小被继母虐待左臂有一条很深的疤,即使他们一家经济不错,却依旧被村民欺负。   生了李娇娇后,夫妻为了不再让女儿和他们一样受人眼色,他们一咬牙卖掉了过去的厂房,来到北川发展。   起初一家子租住在厂房隔壁的老住宅区不到40平的小房子里做点小的窗帘生意,后来李父通过各方关系打听,找到了在街道办做闲职、家里在区上还算有点门道的陈星,与他合作,咬紧牙关自掏腰包用自家产品赞助政府定期的扶贫。   之后陈星因为扶贫做得不错,提拔去了区政府,他们家的布艺也有了小许名气,扶贫项目也做得大了些,最近很多政府布艺制品采购均选择的他们家。   不出一年,资金周转加速,就开起了小厂子。   为了感谢陈星,连厂子名字都是用他名字的谐音命名。   至于李娇娇结婚的缘由,知道的人不多,只清楚婚礼定在三天后,24号,曲阳国际商务酒店。   ……   离开八卦的中心,陈月洲回到车上,琢磨了起来。   他刚用手机百度了曲阳国际商务酒店,据说因模仿美国白宫的造型而一度成为网红,知名度非常高的话题型高档酒店。   能选择这里,说明李娇娇家人好面子、讲排场,大概是年轻的时候被人歧视的阴影难以抹去,总是想选择尽量高调的地方满足自己。   那么按理来说,新婚酒宴当天来的人五花八门,这点符合自己猜想。   但她的父母卖窗帘的时候就和有后台的公务员搞好关系、还积极做扶贫,这说明他们家人野心重、目标明确、小道信息面广还非常擅长自造人设和自我营销。   这种步步为营还有点神经敏感的父母,怎么会不去调查张明宇的背景?   如果调查了,又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   女儿嫁给一个屁股不干净的男人,这传出去得多丢人?   这样的丑事是这种过度敏感家庭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逻辑不通啊?   除非……   陈月洲:“478,我觉得有点怪,你能给我调出李娇娇这个人的具体资料吗?就像人家玩游戏都有个剧情人物解锁之类的。”   478一听伸出粉色的猪掌,一脸冷漠:【来,给我积分,50积分。】   陈月洲:“……”   操。   说好的第一次做任务新手教学系统呢?   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478一脸无奈:【这你别怪我,新手模式,所有商品标价都是打了折的,我的要价可是系统明码标价,没多收你一分,本来这种逆转系统就是要宿主自身去体验的。】   “行了你闭嘴。”陈月洲打断478,“那,如果查李娇娇是不是怀孕了,要几分?”   【这个1积分。】   “那好,查!”   【叮!宿主购买道具成功!消费积分:1,剩余积分:5】   478缓了一会儿,开口:【宿主,李娇娇有身孕,5个月。】   哈!   陈月洲想仰头大笑。   果然是这个套路!   搞大妹子的肚子拿着球去威胁妹子的父母,这个套路从古至今都特别受用。   女人五个月的肚子不小,非要堕胎只能做引产,而且母体伤害极高。   所以张明宇选择搞大李娇娇的肚子,等五个月到了再找李娇娇父母摊牌:你女儿肚子里有我的种,五个月,隔壁还有个女人肚子里有我的种,七个月,看着办吧,要你女儿的命还是要那个女人的命。   这个时候李娇娇的父母能怎么办?   再看看张明宇表面上这人做事上进工作又还不错是个文化人,也算是符合他们的要求。   于是只能打碎牙齿混着血往自己肚子里面吞,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赶紧把婚礼给两个人办了,免得孩子出生太早引人非议。   不过,自己这边的任务可就难办了……   这对神经敏感的夫妻如果对婚礼现场严防死守,张晓雅能不能混进去都是个问题。   陈月洲一时想不出主意,他扣上安全带,定了去曲阳酒店的导航:“小茜姐,你有张明宇的照片吗?”   能成功骗大两个女人的肚子,这个凤凰男怎么说颜值也应该不算太差吧?   张茜左手揽过方向盘,右手掏出手机翻了翻:“有。”   “那好,你把他的照片传我微信上。”   半分钟后,四五张高清图片出现在了陈月洲的微信上。   打开,照片上是个又黑又胖的男人,塌鼻梁眯眯眼,脖子粗满脸痘,最关键一笑还满脸褶子,看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七,走街上说是张晓雅她爸都有人信。   陈月洲:“……”   我操。   最近的女人是怎么了,不但脑子有问题,审美也出现问题了吗?   看名字一直以为是个马天宇,结果其本人居然是个陈羽凡……不,不应该侮辱陈羽凡,至少人家比他瘦。   现在想来李薇真是幸福,虽然自己对她不好,但至少每天面对的是个细皮嫩肉的帅哥而不是可以拍痤疮广告的猥琐男。   不知道对相貌颇为顾及的李娇娇父母看到张明宇这幅长相的时候内心是个什么感受? 第8章   陈月洲不禁问:“小茜姐……小雅姐看上他什么了?”   张茜叹了口气,知道陈月洲的意思:“男人,长得丑点其实有安全感,而且,男人啊,长相其实不重要,你还小,不懂,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陈月洲:“……”   不懂,他也不想懂女人自已瞎编出来的这些歪理。   他只知道,天天都能吃天鹅肉的养鹅人其实不会天天惦记着吃天鹅肉,反倒是从来吃不上天鹅肉的癞蛤蟆……怕是一只腐烂的死天鹅都会吃得津津有味。   越是得不到的人,越是疯狂地想通过得到来证明自己能够无限得到。   车子一路北下,停在了曲阳酒店外。   纯欧式建筑,象牙白的石膏材质门柱,苋红色的大理石地板,坐落在一堆深色调的现代风建筑物中央,华丽得让人觉得浮夸。   陈月洲同张茜进了酒店,迎宾迎了上来:“请问二位要咨询什么?”   陈月洲微笑,指着张茜:“我姐打算24号结婚,想问下你们这里还有厅吗?”   “您稍等一下,我问问。”   迎宾说着去了前台。   478有些疑惑:【宿主,你干嘛来这里?今天张明宇不结婚啊。】   陈月洲开口解释:“张明宇这边如果没有提防,婚礼现场其实是很好混入的,这年头,拿着200块钱红包随个分子就进去了,但是,这个李娇娇父母都有偏执型人格的倾向,又过度敏感,我担心他们结婚那天在门口设防,到时候张晓雅进不去,还怎么砸场子?怎么让张明宇倒霉?”   478想了想:【可是,一定要在婚礼上刷张明宇的[报复值]吗?其实以后机会是很多的,你婚礼上报复他,张晓雅得出多大丑啊……】   陈月洲怒了:“我他妈就五天寿命了,我还有以后吗?”   478:【……好嘛,好嘛,听你的。】   五分钟后,一名职员走了过来:“您好,我是专门负责三楼礼堂婚礼接待的小兰,是您二位咨询礼堂的事吗?”   陈月洲点头。   “抱歉,24号是个好日子,我们的大礼堂已经全部被预约了,您预约的实在是太晚了……”   陈月洲料到这个结果,装作思考了片刻:“小礼堂也没有了吗?我们家人不多的,小礼堂也可以。”   “小礼堂也没有了,日子实在是太赶了,真的很抱歉,您下回如果要预约一定要提前至少一个月,我们酒店做婚礼都是有专业团队的,光是搭舞台和安排场景就要提前三天开始准备,24号结婚的人多,现在礼堂基本上都已经布置完毕,真的没有多余的。”   “那,我能去参观餐馆你们布置的现场吗?我姐要是看着合适的话,下个月也可以啊。”陈月洲双手合十,一脸诚恳。   小兰想了想:“其实,我们这是不允许外人参观的,但……算了,你们跟我来吧。”   ……   六楼总共有十二个礼堂,大中小各有四个。   四座大号礼堂四扇双开门是对着的,中间是一栋一分为四的水晶阁,用来给新娘子换衣服的。   入口处是一排卡座,负责验收请帖的人坐的位置。   每扇双开门外又是一排卡座,负责收份子钱的人坐的位置。   礼堂外墙壁上缀着繁杂的琉璃饰物与霓虹灯线,中央挂着仿古的木质相框,里面是新人的婚纱照。   陈月洲将这些婚纱照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靠北的那座礼堂外的照片上。   他拉住张茜,伸手指了指:“小茜姐,那张照片上那个胖子……”   张茜顺着陈月洲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他,是张明宇。”   陈月洲确认后转头:“小兰姐,我们能去那边的礼堂里看看吗?我们两个觉得那个装饰风格好喜欢,想进去参考一下。”   “行,那你们跟我过来。”   进了内厅,首当其冲印入眼帘漫天纯白的羽毛和满地白色的塑料百合花,在羽毛之后包裹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整个大堂一片雪白,好似仙境。   左侧是巨大的落地窗,有扇双开的透明门,外面是堆满鲜花的草坪。   小兰指着地上的百合:“这些花,当天是会用鲜花替代的,现在布置是为了呈现效果,婚礼当天会在外面的草坪上走仪式。”   “那我能拍几张照吗?”   “行啊,但记得别发网上。”   陈月洲掏出手机,将婚纱照和刻着新人名字的展示台拍下。   参观完礼堂,他开始边走边琢磨。   这礼堂门口有一道请帖关卡、一道份子钱关卡,李娇娇父母如果再设一道关卡,大着肚子的张晓雅想进去简直难于上青天。   他必须想个法子,在混入失败的情况下总得让到场所有嘉宾都知道张明宇在外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前女友。   一件无人知晓的事怎么才能人尽皆知呢?   那当然得做广告了。   陈月洲在相册中打开一张图片,这是他刚才在车上抽空用美图秀秀做的,是张海报,上面贴着张明宇和张晓雅的照片,题目为:《寻找我腹中孩子的父亲:张明宇》   底下写着张明宇的具体外貌资料,还声情并茂地写了些妻子对丈夫思念的话语,顺便添了张百度上找的亲子证明的照片。   之后,他又将刚拍的张明宇和李娇娇的婚纱照做了张海报,题目名为:《热烈庆祝张明宇先生和李娇娇女士新婚!》   底下的内容写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海誓山盟,还有百度上找的B超图。   他就不信,在结婚当天找十几个人同时在酒店外派发这两份海报,那些来参加婚礼的人左手一张“爸爸去哪儿了”右手一张“爸爸结婚啦”,还发现不了端倪?   “小茜姐,我这边要做的事情完工了。”陈月洲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望着车窗外倾斜的夕阳,“明天早上陪我去趟印刷店吧。”   ……   和张茜道别,陈月洲搭了滴滴,来到市内一家颇负盛名的私立女性医院。   一直没出声的478望着医院招牌愣了一下:【宿主你这是要……】。   “还能怎么样?”陈月洲摸着硬硬的小腹,“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条祸害。”   昨天之所以铁了心要找陈悦豪刷分,一方面是因为他真心想快点完成主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知道陈悦豪有钱,而自己急需能打了肚子里孩子的钱。   原主是个脑残,怀了烧烤摊老板的孩子都三个月了不知道怎么处理,可他陈月洲不是个傻子。   三个月,又不是七个月,不打还要生下来不成?   进门给给自己挂了个号,陈悦豪就在妇科门口排起了长队。   看着走廊上络绎不绝的人群,他坐在长椅上眯起眼,忽然想起昨天自己带着李薇来打胎的情景,不由陷入思考:这个李薇,后来把孩子打了吗?   陈月洲忽然有些后悔让李薇打孩子了。   自己死了,羊露露自然是不会跟他们家有半点牵扯的。   但李薇不同,李薇早就把自己当陈家媳妇,侍奉他父母没有半点闪失。   如果她把孩子已经打了,那她和自己父母注定再没什么牵扯了……可如果她肚子里还留着孩子,那毕竟也是他陈月洲的后人,老陈家不至于因此断子绝孙。   而且有了孩子这层关系,李薇照顾他的父母也就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陈月洲觉得这事越想越在意,不由掏出手机想问个明白,然——   李薇的手机号……多少来着?   羊露露的电话他倒是记得清楚,可独独这个和他朝夕相处三年的女人的电话号,他却是真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且,如今的他,即使联络上了李薇,又要怎么开口呢?   “29号,陈月洲,请到8诊室。”   刚好这时叫号叫到了陈月洲,他实在懒得再想,就匆匆进了诊室。   “年龄,结婚没,第几次怀孕,要不要,男的来了吗?”   一进门,医生看着手上的病例,在电脑前敲着键盘,看都没看陈月洲,像是这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22,没结婚,第一次怀孕,不要,男的分手了没来。”陈月洲也答得干脆利索。   医生从打印机上撕扯下来几联单子:“二楼缴费,去把这四个检查一做,做完拿着结果去208治疗室。”   ……   做了一连串血尿检察,陈月洲坐在诊疗室等结果,有些无聊,就拿着手机玩了起来。   他给微信开了个fēn身,一个登他自己原来的微信号,一个登给这幅身体新申请的微信号。   一打开自己的微信,印入眼帘的是腾讯新闻的彩色头条:20号上午11点辛晨路发生油罐车泄漏爆炸时间,目前12死6伤。   陈月洲手抖了一下,没打开那条新闻,而是点开朋友圈。   首当其冲印入眼帘的是大姐陈月梅转发的一排排微商广告,往下划拉,是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的自拍,再往下拉是二姐陈月兰转发的玄学养生、三姐陈月竹为自家的狗庆生、四姐陈月菊拉人给自己单位某个节目投票……   没有一条关于自己的。   又拉了许久,看到了李薇的一条朋友圈:“我希望这不是真的。”   陈月洲内心“咯噔”一声,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掀起一片涟漪。 第9章   “61号陈月洲。”治疗室的小护士探出头来叫号。   “嗯嗯在呢。”陈月洲慌忙收好手机,小跑着进去。   诊疗室四壁雪白,一台检查仪器,一台膝胸卧位支架,再之后是一架手推车,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旁边一把转角高凳上坐这个戴口罩的女医生,她声音冷冷的,仿佛不带任何情绪:“外套和裙子都脱了,放在那边架子上,然后脱了内裤上来。”   “上……哪儿?”陈月洲愣了一下。   “这儿。”医生拍了拍卧位支架,那架子像是不锈钢质地的,拍打的时候还会有嗡嗡的金属回音,听得人不太舒服。   “哦……”陈月洲有些不自然地脱了衣服,缓慢来到支架前爬了上去——   “双腿分开,喏,一边脚踩一个。”   “哦……”陈月洲乖乖照办,手却不自觉地紧紧抓在了架子边上。   医生不等他放轻松,一根湿漉漉的棉棒就捅了进来,那棉棒挨着他的壁肉刮了一圈,陈月洲不禁咧嘴:“那个,医生,疼……”   “你还知道疼啊。”   一直面无表情的医生转身翻了翻病例,又抬眼看向陈月洲,余光掠过他缠着绷带的脑袋,眼底多了很多情绪:“炎症时间挺长了,宫颈柱状上皮异位,内壁多处损伤……你平时做的时候不知道注意点吗?”   “我……”陈月洲吞了吞唾液,想说的话很多,却觉得哪句都不能说。   沉默了好几秒,他有些踧踖不安:“那……那情况严重吗?”   虽然是北医学生,可他作为一个男人,对妇科是完全一窍不通。   “算不上大事,但拖得久了就是事儿了。”医生地收拾了工具,将小棉棒丢进垃圾篓里转过身,“去门口拿单子,四楼再交两项查宫颈的钱,先把B超一做,做完去七楼做消炎,乱七八糟弄完应该已经七点以后了,你要是晚上不方便明天也行,明天早点来,别像逛商场一样挑这么个点才过来。”   陈月洲从架子上爬下去,边穿衣服边摇头:“不不,我晚上有时间,晚上可以的。”   出了诊室,陈月洲一秒没耽搁,小跑着去四楼缴费,之后乖乖到B超室门口候着。   有了第一次,陈月洲也不怕再有第二第三次,做B超和消炎有东西捅进身体的时候他眼一闭一声没吭,完了事跳下床穿上衣服就去了妇科交检查结果。   身体情况无恙,他被送去内厅挂水。   内厅的配置比外厅的高,都是软座沙发,人也比外厅的少,大多都是接下来要排手术坐着挂水的,环境十分安静。   这时,手术室的红灯灭了,诊疗室的门打开,陈月洲侧过头,只见年轻的小护士推着张轮椅出来,上面坐着个年纪不大的女性,披头散发,穿着睡衣,整张脸惨白惨白的,肚子上像是抱着毯子之类的东西。   陈月洲顿时觉得身子莫名发软,手指用不上劲。   察觉到陈月洲微妙的变化,478跳了出来:【宿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陈月洲张了张口,缓了几秒又绷着脸摇摇头。   【宿主,我有让人心情瞬间变好的七彩棒棒糖,我自己来的时候买的,你吃吗?请你吃。】   478说着用她的小猪蹄从背后的包裹里掏出一根五颜六色的波板糖。   陈月洲愣了一下,接过棒棒糖扯开包装塞到嘴里:“我心情好着呢,就是刚才来来回回要上下楼缴费,觉得有点累。”   又挂了会儿水,一个小护士出来为陈月洲拔了针:“挂完了,你可以进去了。”   陈月洲点了点头,跟着护士进入手术室,脱了裤子躺在了床上,护士给他插上了呼吸机和指夹。   随后来了个麻醉医师,给他打了针麻药,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   再醒过来的时候,麻醉医师已经离开了,陈月洲有些紧张地看向身侧的护士:“我现在……什么情况?”   “做完了,不过要保宫。”   护士伸手托起陈月洲,将他搀扶到一旁的轮椅上,替他穿好裤子,还戴了类似束腰带的东西:“我推你去小厅,你就躺在小厅看电视,待会还要吃药,麻药劲儿等会儿过去了肯定会有些痛,不过具体多疼因人而异,不要乱动。”   “嗯。”陈月洲稍微扭了扭腰,觉得腰部还有些麻,疼得不是很厉害,就是浑身乏力。   小厅不大,每三张床之间隔着一扇玻璃门,正前方是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许是夜黑了,病患少了,一眼望去,小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个别小床上零零星星躺着几个患者。   从窗户向外望去,高楼大厦早已亮起万家灯火,那片五彩斑斓此刻显得蓝白标配的医院格外的冷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暖气不热了,陈月洲觉得有些冷,他缩了缩身子,一只手摁在腰间温热的腰带上,一只手掏出手机翻着。   忽然一条短信弹了出来,陈月洲用手一划拉,是张茜:[明天早上还是老地方接你吗?]   陈月洲回复:[没问题,但是明天不要带小雅姐。]   对方收到短信后回复很快:[行,没问题,那还在今天的那家星巴克见行吗?]   [可以,不见不散。]   陈月洲摁完,默了片刻,又将字逐一删除,改成:[小茜姐,我把图发给你,你帮忙一印刷吧,再找十个临时工24号腾出时间来,记得不要告诉小雅姐,我身子不舒服,可能明天出不去。]   发完这一条,陈月洲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将头埋在被子里。   他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闭上眼,之后手机又响了几声,也没再去看。   如果说刚才他的腹部只是有些隐隐刺痛,那么此刻他的腹部就像有个练拳的拳击手在尝试新的沙袋,每一拳都比上一拳用力,每一拳都比上一拳更精准,拳拳砸在他的内脏上,让他快要难以呼吸。   陈月洲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痛过,就算脑袋上扎着绷带,那疼痛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漫长又煎熬。   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唯一一次这么痛,是被隔壁家的串儿狗咬伤了小腿。   那狗叫纯子,邻居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狗,平时被拴在院子里看家护院。   纯子遇人不乱叫,学习能力快,还能帮着看孩子,村里人都知道纯子老实温顺,是条好狗。   可偏偏那时候他熊得厉害,就是喜欢逗狗。   他路过邻居家时总是用石头砸纯子,纯子每每见到他都会避开;可就那一次,他再去拿着石头砸纯子的时候,纯子却扑了过来。   纯子咬伤了自己,他父亲就提着耕地的耙去了邻居家。   邻居怕赔钱,就杀了纯子,炖了一锅烀狗肉,取了半锅给自己家送来。   那个冬天,他腿疼了快两个月,他家的狗肉也吃了快两个月。   后来开春儿了,他看到邻居家院子里多了四条小狗,毛发的颜色和纯子一样。   打听一问才知道,去年冬天纯子下了一窝小崽子,纯子总是把崽子护在窝里,任何人都近不了身,直到纯子被杀了,小狗才被从窝里掏了出来。   邻居说到这里还笑了,他说纯子原本下了五个,有个可能是被冰雹砸瞎了眼,发现之后就做了狗酱,小狗肉嫩口感好,配着葱大饼特别下饭。   那天他回家之后,就发了烧,据说睡着了还在胡言乱语,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害了纯子和小狗。   父亲就坐在床头安慰他说:有些动物就像女人一样,生下来就是为你服务的,它们死了被你吃了,那是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是它们的价值所在,那是它们的光荣……   他总觉得父亲哪里说的不对,想辩解,却张不开口……   ……   “陈月洲,该吃药了,你怎么在这儿睡了啊。”耳畔传来陌生的女声。   陈月洲迷蒙中睁开眼,印入眼帘的不是父亲的脸和童年的那张大炕,而是陌生冰冷的休息室,小护士端来了水和药递给他,转身解了他身上的束带。   “吃完药就可以走了,一周后记得来复查,还有,回去之后一直垫着卫生巾。”   吞了药,陈月洲缓缓出了口气,一边穿外套一边声音虚弱道:“478,你好歹是个系统吧,商店里有转换性别的道具吗?”   正在玩王者荣耀的478塞了一坨棉花糖进嘴里:【宿主你胡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陈月洲有些不死心:“那屏蔽痛觉的道具总有吧?”   【以前倒是有过,现在被主机取消了,宿主你不觉得痛觉屏蔽这个设定很作弊吗?主机为了让你们有更好的体验,已经关闭了这些多余的功能……】   478说话间不小心被对面廉颇大招锤了个正着,她气得将手机一丢,这才发现陈月洲的脸煞白煞白的。   【宿主,你疼啊?】   陈月洲此时已经将衣服穿好,他挺了挺腰,尔后身子一抖,猛吸一口冷气又咧了咧嘴。   【宿主,不然我的糖再给你一根?】   478抓起自己包倒过来,抖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糖果。   “算了。”陈月洲摇头。   疼成这个样子,吃颗糖心情又能好到哪儿去? 第10章   出了医院,没了暖气的夜里寒风刺骨的凉,纵使穿着厚厚的衣服,陈月洲依旧冷得哆嗦,他不由将棉袄裹紧了几分。   北川很繁华,纵使已是深夜,世界依然五彩斑斓一片喧嚣。   车水马龙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陈月洲孑然一身,抬头望着巍峨耸立的摩天大楼和路过来来往往的行人,觉得腹部的痛加重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回宾馆,而是去了临街的金拱门。   金拱门里开着热得轰人的暖气,陈月洲点了杯滚烫的奶茶,加了份汉堡,一番狼吞虎咽后,才觉得小腹舒坦了几分。   他弓起身子趴在桌子上,双手盘起,下巴垫在胳膊上:“478,你这个系统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我要你到底有何用?”   478正在做瑜伽,听了陈月洲的话摇了摇粉嫩的小猪蹄:【也倒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宿主,你还记得之前系统大礼包里面那个二十个逆转币吧?】   陈月洲身子虚,也不想和478扯太多,他一边点头一边答:“嗯,怎么了?”   【逆转币是只有任务高分才会得到的稀有币种,在系统的世界里,积分就相当于金币,逆转币相当于钻石,可以在钻石商店里买到金币商店买不到的东西,不过逆转币非常难得,宿主你使用的时候一定不要浪费。】   说着她打开钻石商店,陈月洲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商品。   比如:业余钢琴10级水平(价值2逆转币)、微积分连续一年能考及格BUFF(价值1逆转币)、身高增加1厘米(价值2逆转币)……   陈月洲惊了:“微积分及格BUFF都有啊……”   忽然想起了那些年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等等!”478正打算翻页,陈月洲忙叫了暂停,“身高也能改?”   【对啊,不止身高能改,肤色什么的都可以……】   “那你快,快给我把这些都调出来。”   478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宿主,你之前还嫌弃没让你变回男的呢,怎么这会儿对自己这幅女生的身体这么感兴趣?】   “这你就不懂了。”陈月洲手指若有似无地敲着桌子,像是做着业务总结的口吻,“这幅身体的原主可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底层,完全就是泥巴堆里打滚儿,想要翻身,除了要巩固自身实力之外,首先这幅皮囊的质量得上去。   人和人之间的竞争,有时候才华和能力真的拉不开太大的差距,但一张皮相却能让两个相似的人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478这边已经调好了商城页面,她打断了陈月洲:【宿主,你这是在宣扬社会负能量,我不要听。】   “嗨!不听拉倒。”陈月洲也不恼,眯起眼浏览起了商城。   增高的、丰胸的、丰臀的、脸部综合整形的、声音变更的……还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惜价格一个个都贵得离谱。   陈月洲摇了摇头:太贵,买不起。   看来形象提升这差事得慢慢来,先从最基本的开始。   正所谓一白遮千丑,痘皮毁所有,光滑白皙的肌肤是一切美的开始。   陈月洲将一件[细腻光滑皮肤套餐]和一件[北欧级美白套餐]加入了购物车结账,逆转币瞬间清零。   【叮!宿主人物参数变化!您购买的套餐预计3天后到达您的系统!届时请注意查收!】   陈月洲又惊了:“还是发快递形式的?顺丰还是EMS啊?能发顺丰吗?”   478没搭理陈月洲的抖机灵,回自己的小窝里打游戏去了。   陈月洲又在金拱门里坐了一会儿,肚子痛得不是很厉害了,就又买了几个汉堡提回酒店。   一进门,他顾不得洗脸刷牙,倒头就睡。   隔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吃了个汉堡,又闭上眼接着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二号中午,实在饿得不行,陈月洲叫了客房服务,点了海参小米粥、鲍鱼蒸蛋、炖乌鸡汤等等一堆滋补的食物,光粥就喝了好几大碗。   478冒了出来,一边啃着手中的豆芽菜卷饼一边不开心地瞪着他:【宿主,我是很理解刚打完孩子的女人身体虚弱需要大补,可你也得算算你账户上现在总共有多少钱,出出进进的,你现在就剩下四千五了。】   陈月洲瞧着它手中没什么油水的饼:“你的糖呢?今天不吃糖了?”   478翻了个白眼:【这都几天了,宿主你就得了2积分,主机也就只给我发了200元,饭都吃不起了,棒棒糖早没了。】   陈月洲了然:原来系统还是算业绩的。   他边喝汤边翻了翻手机。   张茜和张晓雅都来了短信,他先看了张茜的——   [印刷好了,人也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有什么安排?]   陈月洲没有回复,继而看了张晓雅的——   [陈小姐,我想问问你到底调查的怎么样了?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都过去几天了?我承认绑架你那天是我冲动,可我给了你钱的,我们早就扯平了,况且照你的身体状况和收入,那些钱够花好一阵了吧?我们家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我父母都是有正经职业的,你如果晃我,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陈月洲顿时蹙眉:“……”   谁他妈是欠这个女人的了?   他帮她,是因为系统安排了任务,他没得选;可如果没了任务,他帮他,完全是个好心,这个张晓雅倒是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起话来指手画脚的?还威胁他?   陈月洲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问了一圈大学同学,却就是查不出来张明宇的去处了。   倒不是这些同学多讲义气或者口风有多紧,而是这个女人相比小人得志的张明宇,更加不讨人喜欢。   怕是她平时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是这副德行吧?   陈月洲心里估摸着,对张晓雅已经有了些定性——   她这样的女人,算是苦命女人中常见的一种类型。   典型的被这个男权社会编织出的最大的谎言“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婚姻、爱情和孩子”这种鬼话迷了三观。   一谈恋爱,整个世界里只有她男友一个人。   对男方百依百顺、处处优先——大人们不是都说了嘛!毕竟也许这个人就是未来的丈夫啊!对女人而言家庭多重要啊!   对朋友视而不见、敷衍怠慢——鸡汤不是天天说嘛!朋友什么的都是人生的过客,走了这个还会来下个,人生终究是孤单的!   对靠近她男人的人虎视眈眈、态度恶劣——不是有句话说“防火防盗防闺蜜”嘛!小心一点总不是错!   到头来,周围人都知道了她的德行,谁又愿意招惹这么个神经敏感还没良心的东西?   这样的人只会慢慢丧失整个交际圈,到最后彻底变成了世界里只有男友和丈夫可以依靠的生物。   而男人,呵。   撇开性别不谈,人性几个样,活这么大还不清楚吗?   命好的话,忙忙碌碌到中年的时候感慨一发:自己怎么这辈子都没有什么能走到最后的朋友还一辈子围绕着家庭打转转?   命不好的话……那悲惨的下场可多着呢。   而这样的结局,又怪谁呢?   陈月洲想着想着就烦躁起来。   张晓雅这个德行的女人,太过于把对象当回事,而人这种生物,最容易习以为常别人的好。   走了一个张明宇,重新找到下一任男友,就算对方是个品性正常的普通男人,八成也会被她养成李明宇、王明宇、苏明宇……   除非她不打算结婚了,换个单身贵族的方向发展。   可瞧着她之前说话的德行,又是个完完全全的中国传统女人的思维模式,对她而言没有婚姻的女人就是失败的,这么走对她行不通。   陈月洲不禁召唤478:“你说,如果我把张明宇的报复值刷满了,不刷张晓雅的巅峰值可以吗?这任务怎么判?”   478回答:【举个例子,[报复值]得分80,奖励80积分,[巅峰值]得分60,奖励60积分,任意一项完成都会当场得到对应积分。】   【全部完成后会评级,比如评了C级,又再会按照C等级奖励额外积分。】   【只要任务满足刷够总共积分的60%就算及格,及格的话就可以提交任务,不及格的话就永远不能提交任务。】   陈月洲惊了:“那要是没让张晓雅走上人生巅峰的及格线的话岂不是我得被拖累死?”   478想了下:【所以你要努力让她及格啊,宿主你别担心,刷个百分之六十及格分其实是很容易的……不过,你得注意,如果[巅峰值]对象死亡,积分就不能再刷了,而且任务会自动提交结算,到时候失败还是成功,就看你当时攒了多少积分了。】   让[巅峰值]对象死亡也成?   也就是说让张晓雅死亡也可以?   陈月洲灵机一动。 第11章   不过,陈月洲很快就收起了“让任务对象死亡”这个想法。   他的这个系统很垃圾,不像曾经玩过的游戏中那些主角满手金手指。   这个478完全没什么金手指,纯粹就是个加载在你大脑里的吃瓜群众,什么忙都帮不上。   真要是杀人犯法,怕是这头猪只能陪你在监狱里面唠唠嗑,积分没得几个却牢底坐穿,不划算。   陈月洲觉得还是得从张明宇和酒店入手,于是给张茜回了短信:[明天早上,我们曲阳再见一面吧]   ……   休息了三天,陈月洲惨白的脸姑且能见人了。   他套了件新买的棉袄,那棉袄漆黑还极长,拉链从小腿拉到脖子根儿,镜子前一站,整个就一寿司卷。   原本他不打算买这种暴露身高的丑棉袄,但当时京东活动,满3000-400,所以随手买了个超级加绒耐寒款羽绒服。   本是留着万一哪天回东北穿的,可谁想到流个孩子让他一个东北硬汉的耐寒力差到了极点,在暖气房里穿上居然都不觉得闷。   俩人一同驱车前往曲阳国际酒店,因为是婚礼前一天,一些新人过来彩排,陈月洲就在门口看着,上次招待她的小兰见到打招呼:“你们又来了?”   陈月洲点头:“我们两个想看看彩排的效果,毕竟我姐日子近了,还没个计划。”   “行啊,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看吧,可别乱跑。这边有新人父母昨天才交代,说不让身份不明的人随随便便进来,我也不好让你们两个随便走动。”   陈月洲眼底闪过一片暗光,随后莞尔:“放心吧,小兰姐,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   等小兰走开,陈月洲和张茜就坐在礼堂门口,盯着从唯一的出口进进出出的人群。   由于四对新人公用一个出口,所以验收喜帖的位置地形更像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强行闯入势必会引来保安,不可行。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几个穿着伴娘服的妹子身上。   那纱裙是灰色的,齐胸,极长,盖住了脚脖子,那纱网的质量一般,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显得一个个都像怀孕了似的。   对了……   伴娘……   伴娘是任何婚礼上唯一可以自由出入婚礼现场……却不会被人刻意观察长相的存在……   陈月洲灵机一动,拉了拉身边的张茜:“伴娘不用邀请函就能进会场啊……光这一对儿就请了四五个伴娘,这四对新人得有多少个伴娘?”   张茜愣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让小雅穿伴娘服混进来?”   陈月洲点头:“当然,不光她穿,我们三个都穿,三人成群,一堆伴娘更不会引人怀疑。”   “行……我这就联系婚纱店,就要她们这个款式吗?”   陈月洲摇头:“越蓬松越好,你知道的,张晓雅那肚子的情况。”   两人在礼堂里又盯了会儿,去婚纱店提了三件婚纱。   款式保守,挂肩款,嫩粉色的,胸前是宽松的荷叶边,腰际线极高,下面是落地的纱网,纱很厚,穿起来身下空荡荡的。   之后二人驱车来到张晓雅现在租住的房子,是三环边的一家公寓楼,两室一厅,张晓雅一间房,她爸妈一间房。   开门的时候张晓雅爸妈正在厨房里烧菜,她自个儿坐在客厅看电视,一见到陈月洲,语气不大好:“哟,我还以为你拿了钱就跑了呢。”   张茜闻声脸色瞬间白了些,上前戳张晓雅:“小雅,你说什么呢,小洲这么几天一直在帮我们想办法,你是不知道她多辛苦!再说了,什么叫拿了钱就跑?你上次挟持人家的事,赔钱也是应该!”   张晓雅的父母正巧端着三鲜水煮鱼出来,见是陈月洲,忙打招呼:“呀,小姑娘,好久不见了啊,身子骨没事吧?”   陈月洲摇头:“还可以。”   张父张母忙迎着他坐下:“来,既然来了,大家一起吃饭吧,人多了热闹。”   “爸,妈,你们怎么这样,你们和她又不熟,现在甲肝乙肝传染多严重,这些外面打工的饮食习惯都不干净,要是传染给宝宝了怎么办?”   张晓雅气得把遥控往桌子上一丢。   张父张母脸色顿时变了变,张母忙拉了拉陈月洲:“对不起啊,小雅她……小雅她孕妇本来就情绪不稳定,你知道孕妇看什么都不顺眼……最近又……”   陈月洲面不改色:“伯母我懂,我懂,不用道歉。”   这回一向暴脾气的他倒是真的没生气。   昨天一条短信他已经看出了张晓雅的德行:这个女人,智商不高,情商也低,说坏不至于,就是蠢,人有时候太蠢也会显得特别坏,她就是个典型。   其实介意外人在家里吃饭是件正常的事,尤其自己这幅身体原主的确是个生活习惯邋遢的打工仔,换做他陈月洲和这种人共进晚餐也会觉得有所顾忌。   但如果是他,这拒绝的方式绝对不会这么惹人不痛快——   他会说自己厨房里的饭菜还得几个小时才能准备好,然后直接关了厨房门打开手机外卖,给自己和家里人各叫一份黄焖鸡,给打工妹叫盘大盘鸡,再配两个凉菜给她。   一来,省得他自己千辛万苦煲的汤便宜了外人喝去;二来,各吃各的,不存在筷子交叉、唾液感染的问题;三来,外卖盒子吃完就丢,不存在洗不洗、消布消毒的问题;四来,也是最关键的,给打工妹多叫些,还显得自己记恩、厚道和热情。   ——呀,你瞧瞧,你能来我们家多不容易啊,这都饭点儿了,可我这饭还没做好,不然这样吧,我叫些好吃的,我家对面有个大盘鸡可好吃了,你一定得尝尝……   明明能委婉解决的事儿,这个女人非要没头没脑地直接说出来让一家人都下不了台。   而他陈月洲,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于是,立刻接过汤,在张茜身侧坐下,低头开始大口吃饭。   张茜倒也不介意陈月洲,她从箱子里拿出伴娘服:“小雅,这是我和小洲想的办法,我们这一阵儿好不容易找到张明宇结婚的酒店,怕你情绪激动破坏了原先的计划,所以没告诉你。”   “你们找到了?在哪儿?”张晓雅眼前一亮。   “怎……怎么又要找他?”张父一怔,顿时露出委顿的神情,“孩子,不是说好的一月初咱们三个就回老家重新生活吗?”   “……”张晓雅没吱声。   张茜劝着身旁的伯父:“叔叔,既然小雅想见张明宇,也是铁了心的,那我们就让他们见一面好了,有什么好的坏的摊开说了,不论结局如何,小雅也决定见过这一面就走了,再说了,小雅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吗……”   “咽不下?什么咽不下咽的下的?你现在大着肚子,还要去找张明宇折腾吗?人家都要结婚的人了,事情已经定了,你也清楚他就是个畜生了,还有必要吗?你和畜生死磕,亏的是你啊!你怎么就这么不明白!”   张父气得摔了筷子,起了身掀门就走。   “老张,老张你别气啊,事情都到这里了……”张母瞬间红了眼,她擦了擦泪,踉跄着去劝张父。   张晓雅望着父母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会儿,凉凉地开口:“继续说吧,什么计划。”   “是这样,小雅,听我说,你不要激动。”张茜将伴娘礼服中的一件递给张晓雅,“我们查到了他们明天会在曲阳酒店举行婚礼,那里防守很严格,不是一般人能混进去的,所以我们给你准备了伴娘的衣服,明天几十个礼堂都有婚宴,到时候做为伴娘混进去很容易……”   “等等?明天?曲阳?婚礼?”   张晓雅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   “小雅你小心肚子……”张茜忙拦着。   张晓雅瞪得浑圆的眼睛瞬间充血,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好一会儿,滑坐在板凳上,无助地哽咽:“呵,才多久啊,才多久他就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陈月洲此时已经喝了四碗鸡汤,还吃了两碗汤泡饭。   有些饱了,他才缓缓开口:“小雅姐,这些话别现在说,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敷个面膜,明天混进婚礼现场,趁着他们婚礼仪式进行到一半,我给你特地买了高音喇叭,保准你说得每句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那婚礼上要去不少区政府的人呢,到时候保准这两个狗男女成为整个区上的笑话……”   张晓雅瘫坐在板凳上,早已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她颤抖地握着伴娘服的一角,泣不成声。   张茜见不得张晓雅哭,只能拉着陈月洲离开现场。   站在楼梯口,望着屋内失魂落魄的张晓雅,她长叹一声:“唉,小雅为什么这么痴情呢?她这么多年,就谈了这么一个交心又交身的男友,瞧她那样子,我看着就难受……”   “痴情?”   陈月洲对这个词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张晓雅痴迷的从来就不是这是唯一让她交心又交身的男人,而是单纯的印随行为洗脑的结果。   印随行为——   原本指的是一些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幼鸟和刚生下来的哺乳动物学着认识并跟随着它们所见到的第一个移动的物体,把它当做自己的母亲并终身跟随的行为。   人类原本没有这种行为,但母系社会之后,私有制文明产生,由于当时没有先进的DNA鉴定技术,力量较强的男人为了准确地划分自己的财产、后裔和女人,强行灌输给女人类似“印随行为”的意识。   比如——   女人的第一次必须给自己的丈夫,给了谁她就是谁的女人。   女人如果没有和自己第一次的男人在一起,就是□□,应该乱棍打死。   女人必须附属于男人,否则就是不完整的、失败的、应该被唾弃的。   ……   这样的思维不光存在于中国,它存在于世界各地。   伴随着几千年封建制度的洗脑,在宋代以后被加强,造就了如今男权社会对女人普遍的价值观。   张晓雅也好、李薇也好、羊露露也好、甚至社会上绝大多数女人,她们都是被这样制度洗脑的产物,都是被夺去了作为人最基本辩证思考能力的提线木偶,害怕面对违背这样制度要承担的风险,所以男人们控制起来才简单至极。   她们对这种无形的“制度”的害怕让她们把和她们有染的男人当成救赎她们“贞洁”和“道德”的救命稻草,以为那是至死不渝的爱……   这算哪门子的痴情?   ……   隔天一早五点,陈月洲从床上爬起,搭了车来张家。   这别人结婚,新娘子五点半起来,你砸场子的就得起得更早做准备。   一进门,就见张晓雅穿着件雪白的婚纱坐在沙发正中央,头上金银发饰穿戴齐全,手上戴着豆子般大小的钻戒和夸张的金首饰。   “这……啥情况?”陈月洲惊了。   “你听清楚了,打工妹。”张晓雅冷笑着,表情疯癫,“我是不会穿伴娘装的,该和张明宇结婚的是我,该站在他身边的是我,不是那个女人,我是不会伪装成那个女人的陪衬品进去的,要进,我就要穿着婚纱进!”   陈月洲:“……”   完了,凉了。   遇到智障,真的是神队友都带不动啊! 第12章   陈月洲立刻用瞅着身旁的张茜,目光凉凉的。   很明显是在问:你怎么不劝劝这个神经病?   张茜回以陈月洲同样凉凉的眼神:我能怎么办,我也能很无奈啊!   一番对视后,陈月洲锤了锤额头,四周环视一圈问:“她爸妈呢?”   “昨晚看到她定了婚纱穿,气走了。”张茜长叹一声,无力又无奈,“一晚上都没回来。”   陈月洲见对方父母也跑路了,一时半会儿没辙,只能上前劝她:“小雅姐,我们今天是为了让张明宇和那个女人过不好才去的,你穿成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人家新娘都是婚车送到酒店门口,跟一大堆亲朋好友还有新郎一起进去的,你就一个新娘带我们俩伴娘,也没个像样的车,一看就有问题啊?你这酒店大门都进不去啊大小姐?”   “这我不管,我就是要这么进去,如果你们不带我没关系,我自己也能去。”张晓雅冷着脸,双目无神,却带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儿。   张茜气得头疼:“小雅!你怎么还这样!”   “不过,如果有些人能帮我的话……”张晓雅抬脚,将身侧的小箱子一踢,箱子倒地,洒出一沓沓粉色毛爷爷。   “这里面总共九万,这是我在北川这么几年奋斗攒下来的全部钱,只要能让我穿着婚纱进去婚礼礼堂站在张明宇身边,都是你的,还不够吗?”   陈月洲呼吸一窒。   这女人真的是疯了。   彻底疯了。   还说让她走上人生巅峰?   简直做梦好吗?   就她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德行,怕是见了棺材都不会落泪!   “小雅!你疯了?”张茜惊呼。   张晓雅冷笑:“我没疯,我很正常,我只知道我把我的青春全部堵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我的朋友、家人、同事全部都为了这个男人而离我远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牺牲点钱也不算什么,我就是要穿着这身婚纱站在他面前,让他扪心自问,到底对我有没有惭愧,到底那个女人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小雅你……”张茜气得胸口疼,“你才多大啊,青春什么青春啊!你要是为了这种人渣把一辈子搭进去才是毁了青春呢!买股票赔本了还要学会及时止损呢!”   “你别给我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东西,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张茜气得喉咙直冒烟,最终无可奈何地在一旁坐下,狠狠灌了自己一杯凉开水。   看着眼前固执的张晓雅和气得大脑发懵的张茜,又看了眼地上的钱,陈月洲有些出神。   张晓雅虽然蠢,但还真是肥得流油啊……   这些钱可比他读研究生出门工作或者赖着李薇来钱快多了……   这任务要是做成了,岂不是赚大了?   陈月洲头一次觉得有个系统似乎还挺好的。   一不做二不休,他蹲下身子,将洒落出来的毛爷爷全部塞回箱子,转身装进自己包里。   尔后看着张晓雅,打了个响指:“既然你决定豁出去了,那我也豁出去,我现在去打车,你收拾好了就出门。”   之后转头看向张茜:“小茜姐,我们的作战方略改变一下,我等下微信发给你。”   “啊?什么?”张茜看着他背着钱迅速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月洲出门,给隔壁24小时便利店打工的小哥了三百块钱,让他穿件西服跟自己出趟门,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他给滴滴开了个分身,分别叫了两辆车,选的都是优质型,目标地曲阳国际酒店。   连续取消了好几个十个订单,总算刷出来一辆宝马和一辆凯迪拉克接单。   上车前,他给两辆车的后视镜上挂了个小红花,司机问他干什么,他解释:“新郎昨晚和人喝大了,现在送医院去了,说是输完液十点才能来,车队压着没法出发,所以想着先把新娘子送去酒店。”   司机露出颇为同情的目光:“隔天就要结婚能喝成这样,这男人得有多不负责任,这新娘下半辈子日子可真苦啊。”   等两辆车到达了酒店,陈月洲扶着张晓雅先下了车,张茜和便利店小哥从后车下来,他转身悄悄给小哥胸前别上花。   酒店外的保安走了过来,一脸好奇:“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们几个?你们今天是哪个厅的?我现在通知一下。”   陈月洲立刻戳了一下张晓雅。   两人刚在车上商量过对策,张晓雅迅速装着呕吐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车队中途堵着了,就我们这两辆打头的车来了,我家新娘子晕车,想吐的厉害,能不能先进去上个厕所啊?让新郎在门口等车,一会儿车都到了你们再通知开厅行吗?”陈月洲有些尴尬地搓搓手,凑近保安了一步,“我们家新娘子,都三个月了,坐车难受得不行,但不方便对外说……”   张晓雅呕着呕着由于用力过猛,还真吐了出来。   陈月洲:“……”   人蠢得不行,演技倒还不错。   这时,不甘示弱的便利店小哥凑了上来,一瞬间戏精上身,一把抱住张晓雅,两眼泪汪汪的:“媳妇儿!媳妇儿你没事儿吧!要不要紧!这么冷的天你们先进去吧!吃点东西暖暖肚子!等车队都来了我来登记!”   陈月洲:“……”   这年头怎么人人都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   保安忙挥挥手:“行行行,这天气穿婚纱的确怪冷的,肚子还那什么,你先进去吧,点个早饭吃吃。”   张茜和陈月洲忙搀扶着张小雅进去。   便利小哥很敬业地对她们离去的方向挥挥手:“媳妇儿,我马上就到啊,想我的话打个电话啊,我爱你啊!”   陈月洲:“……”   哥,我就给你了三百块钱。   别演了,回去吧。   天怪冷的就穿个西服你不冷吗?   进了大堂,陈月洲去开了个套房供几个人暂时休息。   可拿了房卡刚一回头,刚还站在身后的张晓雅就消失不见了。   “小茜姐?小茜姐!她人去哪儿了?”陈月洲慌忙抓住一旁正在电联发传单人员的张茜。   “啊?”张茜一愣,随后瞬间面色惨白,“该死!”   陈悦洲顿时有些恼:两个大活人还看不住一个孕妇!真他妈窝囊!   他冲到电梯口摁了上楼键进去:“小茜姐,帮我看看隔壁电梯最终停在了哪一层,这就两户电梯,刚才这大厅又没什么人走动,旁边的电梯却上去了,十有八九就是张小雅上去了,一旦确定立刻给我发微信。”   说话间电梯关了门,不一会儿陈月洲收到微信:[电梯一路没停,最终停在了12楼。]   12楼?   那不是……天台吗?   陈悦洲顿时觉得脊背一僵,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她不会,又要跳楼吧?   现如今的他已经不对张晓雅走上人生巅峰抱有任何期望,但唯独不能让她破坏自己的计划。   如果她现在死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泡沫、他所散播的一切事实将会变成流言蜚语、他回到自己原来身体的终极理想,也会随着张晓雅的死亡而终结……   厚重的电梯门划开的刹那,陈月洲箭步冲了出去,他疯狂地奔跑在天台上,寻遍各个角落,都没有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直到来到天台边向下看——   天台的正下方,遍地开满了不合时节的百合花——恰好是张明宇和李娇娇结婚的那座礼堂的户外婚礼现场。   而张晓雅,就站在那堆鲜花中间,捧着不知道哪儿来的花束,闭着眼像是在祈祷。   陈月洲狠狠踹了脚墙墩子,掏出手机联系张茜:[人找到了,她应该是爬楼梯上去的,三楼,张明宇婚礼现场的户外花园,务必在工作人员赶到之前骗走她。]   冲下楼的时候,张晓雅正坐在百合花丛中央,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撕扯着手中的花束,无论张茜在一旁说些什么,都无法将她打动。   陈月洲揉了揉眉心,他算是彻底对这个女人死心了。   如果说幼苗感染病毒只需要打针灌药就能痊愈,那她张晓雅就是病虫腐蚀到心窝的成年大树。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清冷:“我刚联系了张明宇,他说,可以答应你避开所有人见一面,他也想和你单独谈谈。”   “什么?”张晓雅惊出声。   陈月洲继续:“你跟我上天台,他说想和你单独聊聊,他在天台等你。”   之后,他转头拉着张茜:“小茜姐,小雅姐让我去约张明宇到天台聊聊,为了预防万一,我会盯着她,但你还是把小雅姐的父母接过来,免得出什么意外。”   张茜点头:“我尽快,你一定要看着点她,别让她再捅什么乱子。”   【啥?我怎么不知道你联系了张明宇?宿主你又要干什么?别忘了,你就剩2积分了,后天我们一起狗带……】   478一边啃着干饼一边看着戏。   见陈月洲没搭腔,这才悠悠地放下饼打量着自己的宿主——   少女平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那阴鸷而麻木的双眼眼底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光。 第13章   陈月洲带着张晓雅一路来到楼顶。   十二月的寒冬,虽然阳光刺眼夺目,但空气却冷得刺骨。   穿着棉袄的陈月洲被冷风吹得两颊麻木,抱着胳膊瑟瑟发抖,而穿着单薄婚纱的张小雅却似乎全然不觉。   她坐在围栏边的矮墙墩上,双腿并拢,双臂搭在膝盖上,可怜巴巴地看着电梯的方向,像是个等待主人回来的小狗。   【宿主,你到底要干什么?】478隐隐觉得不妙。   陈月洲没搭理她,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婚礼就要开场了。   他装模做样地拿着手机摆出接通电话的样子,开口:“哦,嗯嗯,什么,你说你等一下到,好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对就是天台上,张晓雅就在这里,她很冷,快一点来吧。”   随后他转头对着张晓雅:“张明宇马上就来了,他说他正在路上,现在有些脱不开身,那个女人缠着他。”   张晓雅用力地点点头,如今的她早就不在意陈月洲那拙劣的演技,现在她已经不在需要真相,任何人的安慰哪怕是欺骗和谎言都可以让她平静下来。   这时候张茜来了电话,她说:“伯父伯母已经找到了,接到了酒店门口,要让他们去哪里?”   陈月洲想了想:“你把他带去开着的房间,这个天气一直在外面待着对老人身体也不好,让他们去房间里休息。”   【宿主,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回话?】   478对着陈月洲大声嚷嚷。   她总觉得现在的陈月洲和平时那个吊儿郎当不负责任的陈月洲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他招人嫌弃,但如今的他却让人害怕。   “他怎么还不来?用不用我下去帮帮他?”张晓雅再怎么麻木也耐不住寒冬的摧残,她终归是感觉到了冷,本能地搓了搓冻得通红的两只手,询问着。   陈月洲又装模作样地假装接电话:“你到底在哪里?我们这边等你好一会儿了!张晓雅在这里好冷啊,什么,你说你马上就到了?那我过去接你。”   随后转头对着张小雅说:“你在这里好好坐着等一下我,他马上就过来了,你千万别到处走动。”   张晓雅呆呆地点点头。   穿着婚纱坐在墙角的她,像是一个打扮精美却没有思维的提线木偶。   走到楼梯口,陈月洲买了两罐热饮,他背靠在墙上,慢悠悠喝着其中一罐。   478坚持不懈过来搭话:【宿主,你到底在干什么?】   陈月洲抿了口罐子中的饮料,杵了会儿才慢慢地开口:“我原本的打算是,利用张晓雅扰乱张明宇的婚礼,借着她大了七个月的肚子,也没人敢直接和她冲突,搅黄了婚礼,张明宇和李家都会臭名远扬,张晓雅如愿以偿,生了孩子直接丢医院……她爸妈把她接走,好好在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这样子吧,就算张晓雅不能走上人生巅峰,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是可以的,可是啊——”   陈月洲喝干净最后一滴饮料,瓶子丢垃圾筐。   “可是,人想要翻身光靠别人有什么用?就算你让我灵魂附着在她的身上,我让她成为邓文迪,通过花式搞钱的招数最后当上国际大名媛,有什么用?她的灵魂一旦回来,一切又很快会回到原点,她就是个废物,三天两头根本救不了。”   陈月洲耸耸肩,露出一副无赖的表情。   所以,他决定放弃张晓雅的[巅峰值],用张晓雅的死来刷高张明宇的[报复值]。   毕竟,没有任何报复手段比用一个人的死拖另一个人下水更简单粗暴了。   当然,这个想法目前不能和478说。   他这个系统除了做吃瓜群众之外,还特别的……伟光正。   一头猪散发着玛丽苏女主一样的圣母气息,被她没完没了教育三观他可受不了。   又在楼梯里磨蹭了一会儿,陈月洲带着另外一罐饮料回到天台。   “张明宇呢,他在哪?你不能说去见他了吗?”张晓雅问。   “他说他还需要一会儿时间,现在周围的人太多了,走不开,让你再耐心等一会儿,他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递上手中的热饮——一瓶阿萨姆奶茶。   “这个真的是他让你交给我的吗?”张晓雅接过奶茶的那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道:“大学的时候,这是我们最常喝的一款饮料,没想到他还记得,他还记得我,他还知道我们有过过去……”   张晓雅抱紧手中的饮料罐子。像是搂着无比珍贵的宝藏一般。   那滚烫的温度,从她的指腹传向他的整个手心,仿佛一瞬间温暖了她的整个身体,她那原本浑浊无光的眼神,此刻也变得清透了起来。   陈月洲:“……”   不,大姐。   拜托你了,别给自己加戏好吗?   学校里超市的饮料总是那么几种,他也只是本能拿了这瓶而已,别多想行吗?   他突然就想起那句老话:失恋的时候,每一首没有结果的情歌都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制。   然而实际上这些歌曲和当事人并没有任何卵的关系。   又等了快半个小时,就算再怎么麻木的张晓雅也被冻得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抖了抖婚纱,下意识向下望去,只见三楼草坪上早已坐满了人,一堆人在布景板后沟通着什么,很明显,这场户外婚礼即将开场。   “打工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底下的婚礼要开场了?那张明宇呢?他不是说好到这里的吗?”   张晓雅猛地转过身盯着陈月洲,那眼神像装了冰箭随时打算发射似的。   陈月洲也不急,默默的拿出手机,打开新浪微博翻了翻头条,随后摆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小雅姐,张明宇的手机变成空号了!他把我们骗了!他……他是故意的!”   “什……”   张晓雅猛地后退一步,她瞬间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每一次的呼吸,那份刺痛就会向四肢扩散,侵蚀手足和肺腑,让她头晕目眩。   “张明宇……”她压着哭腔咬着牙。   为什么他要骗自己?   为什么他又要骗自己?   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骗自己?   说好的毕业后就结婚、在北川工作结婚买房子,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呢?   念大学的时候他说过的,他喜欢干净、自爱和自尊的女孩子,而她从未谈过恋爱,她很干净。   他追她的时候,总是无比心细的,他会记得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会记得她什么时候来大姨妈、记得她对螃蟹过敏。   爸妈从小告诉她:女人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不是功成名就、不是富可敌国、不是美貌倾城,而是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呵护你,让你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甘愿洗手做羹汤。   所以她告诉自己,又何必在意男人那一张脸呢?   只要对自己好、踏实能干还有上进心那就够了。   可是,如今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她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让张明宇愿意选择一个陌生的女人?   早知道,就晚一点和他发生关系,拖到领证结婚为止,那个时候,有了家庭又吃饱餍足的男人,应该不会再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蛊惑了吧?   张晓雅掩面,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雅姐,快看下面。”   陈月洲来到围栏边,向下望着,楼底下的婚礼有条不紊地开始,主持人上台致辞,新人双方父母到场,紧接着作为新郎官的张明宇登场。   这是陈月洲第一次见到这个故事的男主角,他穿了件藏蓝色的条纹西服,深色无法遮掩他的黝黑、直纹无法掩盖他肥胖。   关键他还很矮,站在又瘦又高的司仪旁边像个穿了西服的乞丐似的。   【叮!系统提示!已见到任务的主人公:张明宇,可刷积分300积分,直男癌指数:A级,渣男指数:A级,影响指数:D级】   陈月洲顿时露出不满的表情:“才300积分,就算把积分刷满,一年时间不都没有吗?”   【这没办法,新手任务而已,毕竟他评分不行啊。】   “哈?什么意思?”   【三项指数里,直男癌指数——代表这个人对性别的差异对待程度。】   【渣男指数——代表这个人对女性的恶劣程度。】   【影响指数——代表这个人自身所能产生的影响力程度。】   【就算前两项指数再高,如果自身没什么影响力和智商,那总分是不可能高的。】   【举个例子,一个又丑又老的乞丐还特笨,他直男癌指数S级,渣男指数S级,但影响力可能也就是个最低级的E级,因为他的观念和做法基本影响不到女孩子。】   【但如果吴亦凡或者杨洋是个直男癌,即使他们的直男癌指数只有D,渣男指数只有E,他们的影响力都是S级甚至S+级的,因为他们的一个小小的认知都会被无数疯狂无脑的女粉丝所接受然后传播。】   478悠悠地解释。   陈月洲沉默。   这任务评分真现实,不但看脸还看智商和社会地位。   这年头,想当个高分人渣都不容易。   不过,三百分也是分,只有两分的自己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转头望着张晓雅,看着她呆滞的眼神,靠近她,在她耳畔惋惜般地轻语:“我真的没想到啊,张明宇会再在一次骗你。”   张晓雅身子一颤,她的双手死死的抓栏杆,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凸起。   “小雅姐,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之所以给我打电话说愿意主动联系你,是害怕你耽误他的婚礼,现在婚礼已经有条不紊的进行了,门口保安肯定已经堵死了,你现在是无论如何都已经进不去了。”   陈月洲在张晓雅的耳边细细地说着,声音平而静,音调却又在每一句话的末尾稍稍上扬一些,像是引导般——   “小雅姐,应该看明白了吧?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打扰他和那个女人的婚礼,你想想啊,你现在在这里吹冷风,他却在这里迎娶白富美。”   陈月洲唉叹一声,像是替她惋惜。   “一旦今天的结婚仪式完成,这在场的权贵都知道张明宇是这家的女婿了,他以后要什么有什么,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将再也找不到任何办法阻止他……可你呢?”   “可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生下来,你身边的同学都知道你怀孕被抛弃的事情,都暗地里骂着你破鞋,你要是找个好点的男人,她们指不定会出来戳你软肋,你想想啊,那日子……得多难过啊?”   张晓雅握着栏杆的手越来越紧,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无助和害怕。   此刻的她就像是被困在斗兽场里无助的野兽,已经斗争了太久,浑身伤痕累累,无力再去拼搏,只能静静等待命运的安排。   “现在能破坏它们的办法,已经没有了,除非——”   陈月洲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   张晓雅猛地转过头,紧紧地盯着陈月洲的眼,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除非现在有谁,能够造成巨大的冲击力去破坏婚礼的现场。”   陈月洲露出惋惜的表情:“但是这里可是13楼,能冲进婚礼现场的唯一方法就是跳下去,可谁又不是鸟,怎么下去啊?” 第14章   “那么如果我跳下去呢?”张晓雅郑重地开口,语气平静,像是早就有了这般决定,只是陈月洲帮她把话引出来了一样。   陈月洲微微一怔:原本以为再激将她几句才有效,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依旧这么轻生。   不过,既然她自己不想活,他也觉得正好,不禁微笑:“小雅姐你说什么呢,如果你死了,的确他们的这场婚礼会失败,而且,明天女方家指不定还会上北川市台的新闻,张明宇也在北川混不下去了……但你的父母怎么办?”   陈月洲一边装模作样担心地看着张晓雅,一边细数着她如果跳楼的好处。   “我的父母?他们已经被我拖累的太久了,呵……”   张晓雅说着趴在了围栏上。   陈月洲匆忙围过去装模做样地拉着她的裙摆,却不用力——   “小雅姐,你不能这么做!张明宇那个妻子的肚子里面还有五个月的孩子!如果你这么冲动,怕是那个女人也会保不住,那个女的得家人铁定会跟你的父母过不去!你得多想想你父母啊!”   ——你死了,小三指不定也会被你拉着陪葬,刺激不刺激,想跳不想跳?   果不其然,张晓雅被这爆炸性的新闻气得全身颤抖:“哈哈,还有孩子,他们真是了不起啊!他们真是有手段,不把我张晓雅当回事啊!”   恰好楼下这时轮到两位新人牵手上台,张明宇牵起李娇娇的手信步走着,无意识地向上看了一下,那表情印在张晓雅眼里,像是对她无能的嘲讽。   这边陈月洲还没反应过来,张晓雅已经先一步一跃而出。   他下意识一把拉住张晓雅的手紧紧地握住,与此同时在脑内召唤478:“告诉我天台摄像头的位置在哪里?”   【需要一积分。】   478的语气不太好,事到如今,她也不是傻子,她已经看明白了:陈岳州决定弃车保帅,丢弃掉张晓雅用来保住张明宇的分数。   她非常不赞成陈月洲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可她也不过是个新出炉的系统,她没有办法违背宿主的想法。   【叮!积分扣除成功!剩余积分:1】   【摄像头的位置位于你后脑勺正后方,该楼层只有此一。】   陈月洲了然,视线落在两人紧扣的双手上。   他的手指轻轻下挪,触碰到张晓雅黄金手链的时候,食指不禁微微弯曲将它勾住。   而后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夹在张晓雅硕大的钻石戒指上,猛一用力——那枚戒指便挂在了他的中指上。   随后,他收起那副假模假样的关心,望着一脸错愕张晓雅,声音平淡而清朗——   “张晓雅,想知道你的人生为什么这么挫败吗?”   “……”张晓雅惊恐地望着他。   “因为你到临死都总是相信不该信的,事也好,人也好。”陈月洲语毕,猛地松开了张晓雅的手,抽回手掌的一瞬间,他将两样饰品已经藏进了袖子里。   旋即面无表情的勾唇——   “东西我替你收下了,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我的人生还得继续呢。”   张晓雅就保持着一脸复杂而扭曲的表情,周身婚纱随风而起,像绽放的百合花,一瞬间坠入那摇曳的百合花丛中。   顷刻间,殷红染血了那片雪白的花海,那女人如雪的嫁衣一瞬间被流淌的鲜红所覆盖,她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脸庞四周,没有生气的面孔就像是被抛弃的提线木偶一般,躯体支离破碎地撒散落在地面上。   下一秒,楼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紧接着系统传来了播报音——   【张晓雅已死亡,任务已自动提交,张晓雅总共积分1200分,剩余积分1200分。】   【惩罚张明宇有效。已扣除50分,剩余250分。】   陈月洲回过身子面对摄像头的方向,装模作样地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小雅,你怎么可以跳楼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不开啊,为什么啊……”   好一会儿后,他爬起来,颤颤巍巍从角落里搬来一个包装为糖果的箱子——那是她让张茜事先藏好的“爸爸去哪儿了”的海报。   “小雅,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一定!呜呜呜……”   他一边虚伪地装哭着,一边将箱子打开,猛地向下一推——   那海报顿时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漫天散落。   混乱的人群中有不少人下意识接住了海报,随后各个都惊恐地抬起头看向一脸懵逼的张明宇。   穿着婚纱和张明宇手拉手的女人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尸体吓得不轻,她本能地接过天空中的海报,随后扭过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紧接着双腿不支瘫坐在地。   陈月洲笑了笑。   五个月大肚子的孕妇,先是看到高空坠楼的尸体,再是看到丈夫的黑历史,她又能承受多少呢?   系统再次传来播报音:【惩罚张明宇有效,扣除50积分,剩余积分200分。】   怎么还有200积分?   陈月洲对于这样子的结果颇为不满,他掏出手机给张茜发了短信:   [张晓雅的父母现在在哪里?我去找张明宇,可是人家根本不愿意见我,刚才小雅姐受不了失控跳楼了,我极力阻拦着,可是都没有任何用,你们快去现场吧,也许抢救还来得及,记得打120啊。]   之后他使劲儿揉了会儿眼,故意让自己双目通红,又用力咳嗽了几声,挤了几滴眼泪出来,蹲在地上抱着身子,倒真像极了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片刻之后就见两个老人火急火燎地冲去了三楼,张明宇还没反应过来,老人抬起手臂对着他就是一下,陈月洲眯缝着眼,细细一看——是把匕首。   【叮!惩罚张明宇有效!扣除积分80分,剩余积分120分。】   陈月洲对这个扣分结果还算满意。   张晓雅的死无非就是搅臭张明宇,可但凡一个人足够不要脸,换个地方依旧能浪得起飞……但残了的话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才会事先联系张茜把张晓雅的父母接过来,等看到女儿死,这两个爱女如命的老人本能会产生同归于尽的想法。   就算杀不了张明宇,但只要能给他落下点什么病根,这痛可是伴随一生的,得分自然不可能少。   陈月洲满意地点点头,进入吃瓜群众状态。   478被陈月洲气得浑身发抖,她压着怒意告诉自己:跟猪随猪跟狗随狗,跟了人渣你只能顺着走,一旦有跳槽的机会,她要立刻走!   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张晓雅的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生物老师,如果不是女儿死,他一定不会举刀!】   【他已经这么大年龄了,以后的人生在监狱里面都有多难熬,张晓雅的的母亲又要怎么办?这一家人散了,她还有什么盼头?】   陈月洲没有丝毫波动,他冷笑:“关我什么事?这是楼底下那个说死就死的张晓雅该考虑的,不是我,又不是我推她跳下去的。”   这时系统又出现一条播报音:【你购买的快递已经到达,是否现在签收?】   陈月洲答:“嗯,现在签收。”   收了快递,顶楼已经没自己什么事,陈月洲就去了三楼。   此刻大门已经被保安们包围得严严实实,李娇娇正被她的父母从里面搀扶出来,她面色煞白,还不住地发抖。   陈月洲召唤478:“现在我已经是有180积分的人了,可以购买东西了吧?”   478冷漠回答:【因为目前是新手任务,系统对你特别优待,目前金手指比较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替你找找。】   “我不要什么别的,现在就是想要购买的是李娇娇的号码。”   【这个要一积分。】   “一分而已,扣吧。”有了点积蓄的陈月洲瞬间大方。   【叮!电话号码购买成功,您已扣除1积分,当前剩余积分179分,李娇娇的电话号码号码为14196969696……】   收到号码的陈月洲立刻打开手机美图秀秀,将张晓雅和张明宇的照片p为一张婚纱照,又百度了个婴儿的头像添进去。   她用红色画笔工具在在婴儿眼睛下方画了两条血泪,底下写着一行大红色的字:谁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的死亡买单?是你吗?李娇娇?   “478,将李娇娇的手机号的音量调为最大音量,需要多少积分?还有,这个厅子的摄像头在哪里?”   478过了三秒才回答:【不需要购买,她的手机本身就是最大音量,她的手机在她的伴娘手里,那个人是她的闺蜜,就在她身边陪着她呢。】   【叮!购买成功,已扣除1积分,剩余积分178分。】   478又道:【摄像头就在你正前方,仅此一个。】   陈月洲满意地点点头,将这份ps好的照片一连给李娇娇发了二三十份。   李娇娇在沙发边坐下,心情刚缓和了一点点,闺蜜手中自己的手机就不停地震动还发出声音,她本能地拿过手机滑动解锁,看到显示是一张图片,下意识地打开,就看到了那么一张图。   瞬间,她面色铁青,再回想起刚才那个还在淌着鲜血的女人,呼吸一窒,全身瘫软晕倒了过去,紧接着,婚纱的下摆出现了一抹红。   “娇娇娇娇!出事了!出事了!”   李娇娇父母匆匆扶住晕倒的女儿,心急如焚:“我女儿的孩子好像出事了,快叫120!快啊!”   陈月洲装模作样过去帮忙,很自然地转过身子背对着摄像头,一边哭戚戚地摇着李娇娇胳膊,一边用脚将婚纱边的手机踢到自己面前。   随后故意将自己兜里的手机抖在地上,一低头,将两个手机一同捡了起来,李娇娇的手机成功进了袖子。   478坐不住了:【宿主你怎么盗窃成瘾?】   陈月洲一脸不以为然:【我还真没想过拿她的东西,只不过刚才的短信是我用手机发的,我总不能留在现场吧?虽然就一条短信判不了我的罪,真要是想拿短信找我的事我完全可以让张晓雅父亲替我买这个单,但李娇娇父母要是发现了,不得弄死我?】   这时系统再次传来播报音:【叮!惩罚张明宇有效,已扣除50积分,目前剩余积分70分。】   478愣住了:【这是为什么,这次积分扣除是为了什么?】   陈月洲干笑几声道:“李娇娇孩子没了,张明宇拿捏着李家的把柄也就没了,如今张晓雅父亲这牢是坐定了,李家恨张晓雅又有什么用?   回想起这一切原因的罪魁祸首,还不是那个觊觎自己家财产搞大女儿肚子的丑男张明宇?   如今他们对张明宇只有恨……所以啊,张明宇也就别想在北川混下去了,李娇娇的父母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弄死他。”   不出陈月洲所料,李娇娇被李母在亲戚的陪同下送走,李父立刻找人拦住出口处,禁止张明宇的父母将倒在血泊中的儿子运出去。   “亲家,你这是做什么,我儿子受这么重的伤……”   “谁是你亲家?你们这群强奸犯的父母!”   “你说什么呢啊……”   “我告诉你们!我女儿要是出事我跟你们一家人没完!”   ……   一场好端端的婚礼瞬间变成了血色现场,又是大出血的女人、又是刚摔死的女人、还有一堆吓得心脏病突发的宾客,简直乱得像打砸抢。   陈月洲决定出去透透气,再想接下来的任务对策。   然而,还没走到门外,接到报警的东城区辖区派出所的人和去区安局的人已经到达了现场。   一部分留在现场控制人群,一部分去调查具体情况,还有一部分去技术侦查的去检察现场和监控。   不一会儿。他们的目标便锁定在了陈月洲的身上。   “我们调查过了,这栋大厦的监控录像,发现你是最后一个和死者接触的,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在楼顶,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穿着婚纱?”一名小警察走过来开口询问。   他身后紧跟二来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举手投足干练而帅气。   这相貌和身段站在人群中属于拔尖型,陈月洲不注意到都不行。   “呦呵,这不是我那位1600分[报复值]的大佬吗?”陈月洲在心中挑眉笑笑。 第15章   陈月洲认得,这是那个1600分的高分[报复值]对象,目前还刷不了的高级任务的大BOSS。   看到陈月洲,男人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了片刻,很快移开,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我……我……我……我只是……”陈月洲颤颤抖抖地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身子不住地晃动着,倒真像极了一个受到过度惊吓的小姑娘。   大约五分钟,他将自己现编的故事告诉了警察——   张晓雅劫持了我之后希望我帮她挽回张明宇,她让我约张明宇,说想在天台和他最后见一面,可是我怎么可能约到张明宇啊!张晓雅气急败坏想要跳楼,我努力劝阻她丝毫没有用,我努力抓住她的手……可是她太高大了,我根本抓不住她!她就摔下去了……我一时间气恼,就决定将事先印刷好的海报推下去,既然张晓雅死了,凭什么张明宇还可以瞒天过海地活着?   成功说服小警察后,对方将四周环视一圈,问:“那个叫张茜的在哪里?”   过一会儿张茜被从外面带了进来,她面色惨白惨白的,整个人表情都是僵硬的。   毕竟普通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案件,头一次碰到谁心里都是懵逼的,这边警察问什么她就立刻坦白了什么。   而就在小警察盘问张茜的时候,1600就站在那里盯着陈月洲着看。   男人将近一米九的庞大身躯瞄着陈月洲一米四多的小身子,就像大灰狼盯着小野兔似的。   陈月洲被盯得有些毛,不禁开口,露出虚假的微笑:“这位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男人眯起眼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儿,收回视线,声音低低沉沉的,听不到任何请情绪,却带着一股男子汉的狠劲儿:“变化这么大,看来上次劫持让你收到了不少好处费……不过还是收着点儿,你那些小心思。”   “啊?”陈月洲装作听不懂对方的话,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还不忘挤一挤眼泪装无辜。   紧接着1600的大手便落在了他柔软的头发上,明明动作像是在抚摸,可却充满威胁和压迫感:“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陈月洲:“……”   放作是一般女孩子,被这种荷尔蒙爆发长得又帅的警察摸头,多少会有点害羞。   但陈月洲的灵魂可是正儿八经的纯爷们儿,被一个汉子这么压着脑袋,真心不痛快。   而且他说话的口吻,总是让人毛毛的,也不知道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陈月洲决定装傻到底,他小心翼翼问:“警察先生,你指的是什么事,我真的不明白……”   男人闻声皱了下眉,转身,迈着大长腿向外走,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用眼神示意陈月洲跟上。   陈月洲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犹豫的几秒,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男人似乎职称挺高,走的这一路上有不少小警察跟他打招呼。   出了酒店,男人在一家环境相当不错的酒楼前停下,推门进去。   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地跟了进去,在餐桌前坐下。   “早上吃饭了吗?”   “没有。”   “就刚才那个情况,现在还吃的下去吗?”   “无所谓。”   “那好。”男人将菜单推到陈月洲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陈月洲这下子更懵了:这到底是怎么,突然把自己拉出来……鸿门宴吗?   不过,嘴上和心里虽然是抗拒的,但陈月洲的手却很老实——没过半分钟就点了七八个菜交给服务员。   没一会儿,菜都上来了,男人盛了碗汤,推到陈月洲面前。   陈月洲这回倒也没拒绝,就算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个警察总不可能公然给自己下毒,他一早上忙着没吃饭,这会儿倒也真的饿了。   男人侧着身子,修长的双腿交叠,他点了支烟,抽着,睨着眼看了陈月洲好一会儿开口:“怎么样?还饿得发慌吗?”   陈月洲没吭声,等着他说下文。   “看起来你是不饿了,把东西拿出来。”   男人伸手指了指他的袖子——那个藏着张晓雅戒指和镯子的位置。   陈月洲顿时恼了,在心中怒喊478:“说好的摄像头就一处呢,明明在我正后方为什么还是被警察他发现了。”   478也有点懵:【……我虽然很讨厌你但我并没有坑你啊,我也不知道啊。】   陈月洲:“……”   姐姐,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人和猪,这么直白地当着自己面说讨厌真的合适吗?   陈月洲在心里骂着没良心的系统,默默掏出了戒指和镯子。   交完镯子,他还有一些不安心,忙忙解释:“我并没有偷,我本来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上来,但谁知道我的力量不够,结果她一松手,镯子和戒指到了我的手里,我当时鬼迷心窍,所以没有还。”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胆子推她下去。”   男人抄起筷子夹了几根菜塞进嘴里,他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听不到什么情绪。   “最多耍点小聪明骗她跳下去。”   握着筷子吃糖醋排骨的陈月洲手一抖:“……”   妈的,到底咋回事。   为啥这个警察这么可怕?   怎么感觉他像是一直在监视着自己似的?   这就是价值1600积分的[报复值]对象吗?   社会社会,大佬大佬,刷不起刷不起……   男人没再吭声,低着头又和陈月洲吃了会儿饭,起立,掏出钱包,修长的手指夹出几张粉红色的毛爷爷和一张卡,放在陈月洲右手边。   “日子如果很难过,就拿着这些钱去做个剪发学徒,好过端盘子,别学人偷鸡摸狗……也别学有些人——杀人犯法。”   男人说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杀人”二字的发音,陈月洲越发觉得懵,不由本能地张了张口:“这位警察同志……我……得罪过你吗?”   对方扫了眼陈月洲,眉头微蹙,良久,挪开:“不记得无所谓,这次就记得了。”   说完拔腿就走,留下还在啃鸡腿有些凌乱的陈月洲。   他拿起钱看了看,又拿起卡——全国连锁沃尔驴超市的购物卡,两千块的。   “卧槽……雷锋啊这是……”陈月洲惊了。   这年头警察收入这么高?   随便给一个陌生人就是两千多块?   还有,刚才那句“不记得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这位大佬难不成以前见过这幅身体的原主?   陈月洲努力搜刮了一下脑内的记忆,可是却发现什么都找不出来。   于是,他不由问:“478,你确定这个大佬是报复对象?真的不是因为太帅太潇洒而惹了一屁股没头没尾的桃花债?”   478没理陈月洲,默默啃着干饼。   刚才主机给她发了工资,但她却不敢花——   这钱是血馒头换来的,即使来到这个世纪前接受了三观洗盘决定重新做猪,但也没法接受主角这样自私自利的想法。   ……   兜兜里有了钱,陈月洲拿了五万买了理财,下来的钱全部拿出去浪。   怎么个浪法呢?   他去一家国内连锁的高端女子医院做了整形。   在他眼里,人嘛,不论男的女的,其实都是摆在社会这个大超市货架上的商品。   你内在再完美无瑕、能力再出众,但如果有一个寒碜的包装,没几个人会想要购买你去获得额外的惊喜。   他如今这幅身子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底层,即使兜兜里有钱,外面的世界和财富于他而言都是残酷和陌生的。   他需要创造为他打开机遇的第一扇门——相貌。   咨询了良久,考虑到注射整形都是半年期,没法一劳永逸,而且进口货价格高得离谱,陈月洲最终选择割了双眼皮、切了大鼻头、漂白牙齿顺便剪了短发。   还别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仅仅是割了双眼皮,她原本蔫蔫的样子瞬间变得精神了起来,配上小巧的鼻头和白皙的皮肤,就算依旧是塌鼻梁、大方脸,整个人颜值依旧“噌噌”向上走。   在医院修养了大半个月,一直没开口的478冒了出来:【宿主,张明宇自杀了,正在抢救,不过估计醒不过来了。】   “啊?”正在床上吃燕窝的陈月洲翻身爬了起来,“为什么?”   【张明宇那天被送到医院抢救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爸妈想带他回内蒙,可是李娇娇家里人已经走好了关系,把张明宇的事迹添油加醋发给了内蒙当地的电台,现在他们家乡都知道他做的事……他们连回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于是他父母就直接撇下了他去了在福建生活的二弟和三弟那里,那两个弟弟打小就是他在外半工半读养大的,可如今也抛弃了他,他想不开,就翻窗跳楼了……】   【摔下去的时候被一颗歪脖子松树挂了下,没直接摔死。】   陈月洲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完不禁打了个寒颤:所以说做人不要悬崖边走钢丝啊,先拿掉张晓雅肚子里的孩子再去发展外线,哪儿还有这么多事?   “可是,他现在都成这样了?怎么还剩70分我刷不到手?”陈月洲琢磨着,“我现在手头就230分,这任务能及格吗?”   【我算算。】   478掏出手机“啪啪啪”摁着,好一会儿抬头:【不行。】   “啥?”陈月洲惊了,“不是说好的就算死一个人,也能完成任务吗?”   【是这么回事,可是,你总分不及格啊,我说过的,总分必须及格。】   陈月洲摔掉手中的碗:“你一开始怎么不说清楚这个规定?”   478冷漠脸:【我一开始说清楚过了,而且我怎么知道你吃带血的燕窝都能这么安心。】   陈月洲:“……”   果然是玛丽苏女主角的系统,思维模式都散发着圣母的光辉。   “那我现在去找张明宇,把分数刷及格。”陈月洲从床上捞起衣服就要走。   【没用的。】478摇头,【我问过主机,后面的分数为什么刷不到,主机说了,那是因为张明宇有一点始终是满足的。】   “什么满足?”陈月洲脑内一片空白:整个人生都废了,还能有满足点?   【让他走向万劫不复的张晓雅死了,她的家庭也毁了,这就是他的满足点,这个满足点支撑着他的那70分,你就是刷不到。】   478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蹲下身子抱紧自己头,“嗬嗬嗬”地小猪哭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居然就这样,辛苦从学校毕业,我成绩还名列前茅呢,怎么就这么惨……】   陈月洲:“……”   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猪哭呢……   他坐回了床上,搓了把脸,想了会儿道:“我这不是新手任务么?难道所有的新手宿主失败都要狗带吗?我又不是电视剧男主角,第一次操作系统就能6得起飞。”   478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她擦了擦眼泪,掏出手机翻了翻,好一会儿,猛地睁大了眼睛:【啊……有……有呢……宿主有呢!】   “有什么?你慢点说。”陈月洲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新手第一次执行任务,在系统告知任务失败之前,可以通过返还获得的全部积分,来兑换一次重新跳跃回自选时间线的能力。】   “那还等什么,快给我跳回去啊!就跳到张晓雅到楼顶之前的时间!”   陈月洲去衣架上捞自己新买的貂皮大衣:“不过这衣服挺贵的,我得拿上再回去,下次就不用花钱买了……”   衣服还没到手,他整个人视线一黑,紧接着,就出现在了医院楼顶。   穿着病号服的陈月洲:“……”   妈的,老子一万五的貂皮大衣。   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算了,他这美丽的脸没变回去,不用再去医院挨刀了,忍了。   张晓雅跟在他身后,一抬头,有些懵逼:“唉?”   她使劲揉了揉眼:她这是……最近情绪太差……精神错乱了?   怎么刚还穿着长筒黑棉袄的黑妹一下子就变成了肌肤白如雪穿着病号服的小清新了?   “先别懵。”陈月洲赶紧拉着张晓雅,“你在这里先等着,我去给张明宇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来。”   陈月洲站在楼梯间,拢了拢单薄的病号服,掏出手机打开饿了么,点了跑腿服务。   既然张晓雅不能跳楼,那就换个方式先砸开这婚礼的局吧! 第16章 +   陈月洲在跑腿服务上写了一堆要买的东西,包括:商场的假人模型、迷你芭比娃娃玩偶、大红色油漆两桶、假发长发、麻绳一卷、瑞士军刀、塑料袋、XS棉袄、L棉袄……等等,并承诺原意支出的跑腿费为五百元。   还顺便写了备注:[给我绕过所有保安,二十分钟运到天台旁的楼梯口,我再给你五百元。]   单子刚一发出,立刻被人接下,不到十分钟,就见楼梯口站着个穿着酒店服务生衣服的男人推着货架:“全村我最酷……是谁?”   “卧槽?”陈月洲看了看表,“你怎么混进来的?从哪儿来的这身衣服?”   小哥看着陈月洲:“你是全村我最酷?说好的五百块呢?”   陈月洲打开支付宝:“你扫我。”   小哥收了钱,一边卸货一边道:“唉,酒店做事,客人们的需求五花八门的,我本来就是个闲职,所以顺便当个跑腿,没事接个酒店内部的单子。”   说着他笑笑:“顾客需要让人跑腿的差事多了,摸个鱼多大个事,你要的这些东西平时弄个什么展览啊、聚会啊都会用到,仓库都有,我就直接给你拉来了。”   陈月洲瞧着他那副乐呵呵的样子:“那如果我再给你个差事,你还干吗?”   “给多少钱?”   “再给你一千。”   “妹子你真爽快。”小哥问,“什么差事?”   “帮我把楼上的妹子绑在水管上。”陈月洲指了指张晓雅。   “啊?”小哥愣了一下,“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做。”   “谁让你做犯法的事情了?你看我这文文弱弱的样子像是要去犯法吗?”陈月洲叹了口气,瘪着嘴巴,瞬间进入编故事模式,“我姐姐她是今天婚礼的新娘,可是心里藏着别人,不想结婚,我怕她跑了,所以我才堵在这里……”   小哥看着眼前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娇滴滴快要哭泣的样子,不禁心头软了些,再瞧了眼穿着婚纱站在楼顶不畏风寒的张晓雅,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只帮你摁住她,要捆要绑你自己上。”   “谢谢大哥。”   回了天台,陈月洲拉上小号棉袄先套上,随后将大号的棉袄交给张晓雅:“张明宇脱不开身,他马上就来,让我先把棉袄给你,别冻着,你瞧。”   张晓雅接过棉袄,瞬间红了眼眶:“这棉袄,真的是他给我选的吗?大学的时候,我们有两件一模一样的棉袄,就是这种上紧下松的,也是黑色的……”   陈月洲:“……”   大姐,这种棉袄是百搭款!   百搭听得懂吗?   就张明宇那又胖又矮的身材和你这种又瘦又高的身材,唯一能穿的情侣服也就剩下这种百搭款棉袄了好吗!   重生一次,还要多看一次张晓雅给自己加戏,心好累。   张晓雅二话不说脱了婚纱,陈月洲这才看清,她里面只穿着件单薄的背心和四角裤。   陈月洲不禁打心底佩服——上一世,她就穿着这么点儿东西在零下几度的天台上坐了快两个小时,这毅力,真牛逼。   等张晓雅穿了棉袄,陈月洲对身后藏在墙角的小哥摇了摇手,小哥立刻跳出来,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摁倒张晓雅。   陈月洲趁机拿着麻绳手脚干脆利落地将她捆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你个……”张晓雅还来不及开口,陈月洲已经把自己的病号服脱下来,堵上了张晓雅的嘴。   “不好意思,得委屈你一会儿了。”陈月洲挑挑眉道。   这个女人,气急败坏的时候嘴太臭,为了避免自己一不小心产生再让她跳一次楼的想法,他选择从一开始让她闭嘴。   等小哥走后,陈月洲把张晓雅脱下来的婚纱和假发套在了假人身上,他用刀撬开假人的螺丝,将那堆芭比娃娃塞了进去。   之后,将油漆倒入塑封带,黏紧,塞入假人身体里。   一切准备就绪,陈月洲打开微博,搜索:北川地方报道。   出现一堆类似名称的V用户——这些十有八jiǔ都是些小报小社,就爱发表些无良虚假伦理性新闻博眼球。   陈月洲找了其中几个显示在线、且粉丝数高达十几万的,各个私信过去:[嘿,伙计,有记者证吗?我这里有条大新闻,就在曲阳国际酒店。]   对方都回复得很快:[当然有,什么新闻?]   陈月洲:[晨星布艺知道不?]   [最近不少地方扶贫不都是那个厂子的家纺制品吗?]   [没错。]陈月洲笑,[今天,晨星布艺老板的女儿在曲阳酒店举办婚礼,他那个上门女婿的前女友大着七个月的肚子马上就来砸场子了,你们不来?]   [真的假的?]   陈月洲拍了张人偶的照片:[那爱来不爱,你要不来我发给其他家了,好心给你们个新闻,不信算了,反正我就看这热闹谁有空能报道了。]   发完,他收了手机,转过头看着张晓雅,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你别那么看着我,我这是为你好。”陈月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张明宇是个什么德行的烂人,你一定比我清楚,可是为什么你还那么惦记着他?爱他?你确定你爱那么丑的男人?”   说到这里,陈月洲哂笑一声:“人人都爱美,你他妈就算瞎了我相信也有基本的审美……你好好想想,你是为了什么非要和他在一起,你所为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你付出生命这么沉重的代价。”   说完,陈月洲将假人往围栏边推了推,看了看下面——宾客们这才慢慢入席,距离婚礼开场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转过头,走到张晓雅的面前,瞧着她:“你听着,张晓雅,世界这么大,每个人都忙着活自己的,你到底是个biǎo子也好还是坚贞的裹小脚女人,真实的你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只在乎你表面上丢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丑、你能为他们茶余饭后带来什么笑点,好好想想吧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吧,妹子。”   陈月洲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很想抽一口烟。   478悠悠地冒了出来:【抽烟吗?我有。】   陈月洲:“来一根。”   接过烟,478替他点了火,一人一猪在脑内世界都抽起了烟,呆呆地望着天空。   这么久一直被刷积分保命这差事压迫着,搞得他陈月洲都快忘了自己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生前的他是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   他喜欢自由,讨厌责任,脚踏N只船,懂得自我营销,擅长玩弄感情和操作他人,将万事万物都变成为自己服务的百宝箱。   还有,他其实是个什么道理都懂的人。   他是个学医学的,主修临床医学,最感兴趣的专业是辅修隔壁的基因学。   他懂女人和男人都是人,其实非要说差异,力量是最悬殊的差异。   在其他方面的差异固然有,但是各有所长,不能随意评判哪个特长更加优秀。   而且,其他方面尤其是脑力的个体差异随着人类不断的适应社会而进化越来越明显,已经很难再以旧时的大数据或者性别为界限划分差异。   男女之间,让女人如今成为“低人一等”身份的并非真的谁比谁优秀,而是力量——无法撼动的绝对力量的差距。   没有科学的远古,体力劳动力成为人类生产发展的主要资源,暴力是解决对手的主要手段。   男人在力量、速度上的优势几乎完胜于女人,因此从那个时候,一个更加能够带来生产资料和解决暴力的性别,自然就成了拥有控制和制裁其他性别的权力者。   作为一个权力者,如何控制和统筹自己的奴隶和仆人不去造反,而是更加地尊重自己?   神化君权、禁止读书、埋藏优势、精神洗脑、社会孤立……等等。   这些手法和帝王学中——君如何统治臣,有异曲同工之妙。   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们极大部分不会去探求一个道理的渊源和目的性,他们懒得去翻那些对“活在当下”没有用的典籍,也不会怀疑大多数人所坚信的东西,而是一味地接受,甚至在接受之后,忽略掉大前提,选择找一堆小前提以达到自身的逻辑自洽。   所以,社会发展到今天,社会千百年来的积淀,不光是大多数不读书的男人和女人认为女人极其窝囊,甚至连大多数非基因学等专项研究此类课题的高知分子都认为女人就是一无是处的。   所有人从小就受着这样的教育,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人,不光是女人,还有男人,他们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和男人,而是这个社会氛围下的“女人”和“男人”。   社会赋予了所有人太多的洗脑和教育,尤其是在一些即使经济发达可是思想依旧缺乏碰撞的城市,女人和男人的“社会性别”远远凌驾于他们的“生理性别”之上。   所以,初次到北川或上海念书的人总会说:“这里的女人怎么这么泼?男人怎么这么娘?”   这样的说辞来自于这个人所处的那个地区对男人和女人“社会性别”的刻板印象,而刻板印象来源于很多历史的积淀。   可是,男人和女人真的该如此吗?   而女人真的该这么自轻自贱然后以此为生吗?   从他的角度来讲:真他妈应该。   千万年前父系社会的祖先们已经通过拳头决定由女人为下等,还经过了封建时期漫长岁月的洗脑,以至于现如今大部分人真的认为女人的价值就是如此,为什么自己还要去揭穿这个对自己万分有利的骗局?   生而高高在上的滋味谁不喜欢?   人性本就贪婪,你不能奢求他人从出生就在享受某样福利的同时,还要去思考这份福利的正当性。   但一个女人,尤其是正在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女人还会这么想……那真是一种悲哀,源自无知的悲哀。   比如眼前这个张晓雅。   他到目前为止对怎么让她走上巅峰都报以疑惑,目前只能先刷张明宇的分数,凑足了生存时间再想办法解决张晓雅。   ……   又磨蹭了会儿,楼下传来若有似无的奏乐声。   陈月洲趴到围栏边查看情况,此刻嘉宾已经入席,新郎站在舞台中央,新娘正挽着她父亲的手臂,施施然上台。   陈月洲见状,嘴唇上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大步上前,一脚将新娘人偶踹了下去!   随后转过身,抱着那箱子“爸爸去哪儿了”的海报,直接丢在了空中。   新娘人偶落地的一瞬间,塑料制的四肢立即磕成了碎片,油漆炸开包来,血红顷刻间染了整片百合花地,染红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宾客席,染着油漆的诡异的芭比娃娃飞得到处都是,还有一只正好插在了李娇娇的盘在头顶的发包上。   再之后是漫天散落的海报,如雪花般洋洋洒洒地降落。   早就被红油漆吓懵了的宾客们本能地将海报接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卧槽!砸场子的!哈哈哈这份子钱没白随!热闹来了!   顷刻间,楼下尖叫声、呐喊声、哭嚷声混成一团,好不热闹。   陈月洲立刻给张茜发短信:[开始让那十几个人发海报吧,就在酒店门口,不用发,直接用洒的,铺满停车场和广场,撒完就跑。]   完事,他又连续给李娇娇飙了几十条上次P的那张恐怖图片。   李娇娇掏出手机看完后再一次晕倒在了地上,裙子再一次落了红。   这时,系统传来播报音:   【叮!惩罚张明宇有效!扣除积分50分!剩余250分!】   【叮!惩罚张明宇有效!扣除积分50分!剩余200分!】   陈月洲也顾不上张晓雅了,转身奔向电梯就打算去三楼偷手机。   【不用跑,给我1积分,我给你销毁,这是新手任务特别奖励的金手指,以后转正没这机会的。】478重新点了支烟抽上,神色悠然。   陈月洲:“你能删短信上次为什么不给我删?”   478吐了口烟圈:“上次看你不爽,我不愿意。”   陈月洲:“……”   这还是头脾气不小的系统。   【叮!远程摧毁购买成功!扣除1积分,剩余101分。】   顷刻间,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随着一道光消失在了地板上。   “卧槽,什么黑科技?”   【这算什么?】478嚣张地翻了翻白眼,【不过是远程打碎罢了。】   这时,张晓雅的父母也不知是从哪儿得了消息跑了进来,二人趁乱将准备逃跑的张明宇围在中间,一旁刚送走女儿的李娇娇父母看到,也围了上来,四个人直勾勾地逼向张明宇。   张明宇被这架势吓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一边解释一边后退,一不小心踩上了地板上玻璃的碎片,人太胖没站稳,脚底一滑摔了个底朝天。   【叮!惩罚张明宇有效!扣除积分50分,剩余150分。】   陈月洲:“……”   卧槽,这都可以。   所以有句话说得好啊:要么瘦,要么死。   【系统这边检测到,张明宇脸被这丢的满地的盘子碗筷的陶瓷碎片割破了脸,还有个小玻璃片扎在了眼球上,晚一点的话应该右眼视力不保吧。】   陈月洲一听,急急忙忙坐电梯下楼。   478疑惑:【你怎么还要下去?下面没你什么事了啊,张晓雅怎么办啊?】   陈月洲焦急道:“你不是说晚一点张明宇的视力不保吗?那我得赶紧去凑凑热闹让他晚一点去医院啊!万一右眼康复了怎么办?难得天助我也我怎么能白白损失这次机会?”   赶到楼下的时候,整个宴会厅早就没有了婚礼开始前的温馨气派,血色的大厅、满地的玻璃碎片、被踩得乱糟糟的百合花以及被丢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结婚照。   宴席里的宾客作鸟兽散,你一脚我一脚踩着四溅的染料,将整个大堂踩得像杀人现场似的。   陈月洲找到站在窗边一脸懵逼的张茜:“张晓雅被我在楼顶绑着,她非要见张明宇,对我又吼又嚷的,我怕她坏事,就下了点狠手。”   张茜先是一惊:“这些都是你做的?”随后认同地点头:“绑得好。”   ……   没一会儿,警察到场了。   陈月洲侧眸,果不其然,那个1600分的大佬准时到场。   他海报目测保守也有185厘米,宽肩窄臀,样貌还端正帅气,透着一点点痞,属于那种只要出现就能第一时间被发现的类型。   陈月洲勾勾唇,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次我可没偷东西,你可别想恐吓我。”   没过多久,小警察再一次找上门,陈月洲再次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这次他没装娇滴滴的小女生,而是摆出玛丽苏女主角式义愤填膺:“我就是看不惯这个渣男伤害我们家小雅,所以我就是做了!我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对我自己的正义感很骄傲!”   语毕,他看向1600,等着对方反应。   男人沉默了良久,开口:“看来你今天吃很饱。”   “啊?”陈月洲愣了:啥意思?   “吃饱了就爱闹事。”男人补充。   陈月洲:“……”   妈的。 第17章   一番闹腾下来,张明宇的这场婚礼彻底成了大乱炖。   隔壁几个厅的新人婚礼仪式也被外面打砸抢似的氛围搞得乌烟瘴气的,纷纷出来讨个说法。   宾客们一来二去你一言我一语,这下好了,整个酒店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李娇娇被送去医院没多久就传来流产的消息,好在孩子月份还不算太大,她人年轻身子骨又硬,本人并无大碍。   可张明宇这边就不同了。   他人胖,摔得狠,扎了一脸的玻璃渣子,送到医院后一听到要掏住院费,他父母立刻带着俩兄弟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一句:“你们李家害得我儿子成这样,你们给他看病!不然我告你们!”   至于李家二老呢?   在医院撇下两万块钱就没了踪影。   如今这满城皆知他们李家的笑话了,女儿肚子里那个祸害也没了,谁还惦记着你张明宇算哪根葱?   弄死他的心都有好吗?   陈月洲和张茜被带到公安局里一番教育,好在他俩没对别人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张晓雅父母又及时取了钱来保人,警察也没怎么过问太多,这番闹剧算是这么马马虎虎地落下了帷幕。   当天晚上,北川当地民间新闻的几家官博纷纷报道了这件事,有几家还买了不少转发,没一会儿就蹭上了实时热搜榜——   #曲阳酒店婚礼砸场子视频#,   #凤凰男抛弃结发妻子骗婚#   #大肚子前女友来砸渣男婚礼现场直播#   #被闹新郎毁容#   #曲阳酒店被闹新郎医院现场采访#   ……   陈月洲细细翻着每一条微博,五花八门的视频拼在一起,倒真是差不多还原了当时热闹的情景。   看到还有人发了张明宇医院就诊的录像,他不禁哆嗦一下:人这本性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落井下石毫不犹豫……   478冒了出来:【宿主,下来你要怎么做?这次刷分比第一次还少,张晓雅那边你打算怎么进展?】   陈月洲想了想:“张晓雅肚子里的孩子现在状况怎么样?”   以张晓雅那个性子,十有八jiǔ做不到生下孩子之后丢孤儿院这种行为。   但只要一天带着那孩子,就一天忘不了张明宇,走不上人生巅峰也刷不到巅峰值。   指不定过几年这件事过得差不多了,张明宇瞎着一只眼没处可去又找上张晓雅,哭诉一番自己年轻时候错了,又拿孩子不能没有爹这种理由没事找事,俩人好一番折腾又和好了……   张晓雅能为了“保守的女人才是好女人”这样封建的观点原谅张明宇第一次,就会为了“单亲母亲抬不起头”这样糟糕的观点原谅张明宇第二次。   那么,她未来的生活会幸福吗?   呵。   不提张明宇,一个正常的有爱有恨的人,会因为一个自己从不期待出生的孩子,而去原谅一个自己早就没了感情、还毁了自己前途和健康的伴侣吗?   他们两个以后过得有多么鸡飞蛋打无所谓,可那孩子真是倒霉啊。   从小和怨妇一样的亲妈生活在一起,天天听着她抱怨男人不是个好东西,等长大点儿了亲爹回来了,没过几天好日子又得面对家暴出轨鸡飞狗跳墙。   与其那样,不如不出生。   478翻了翻手机:【不太好,连着几个月跟母亲一起受惊受怕的,孩子的状况一直都不是很稳定。】   “有能让孩子流产或者不出生的办法吗?”   【这个……】   看着478结结巴巴的样子,陈月洲摆摆手:“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   当晚他和张茜通了电话,讲清了孩子不能出生的道理后,张茜深表赞同,倒也是配合,同他把吓唬李娇娇的方法又在张晓雅身上上演一遍,还自导自演了几出吓人的闹剧。   没过两天,陈月洲正在午睡就接到了张茜的电话,她说张晓雅这些日子本身就胎像不稳,这两天又接二连三受到巨大刺激,忽然生产了,孩子没保住。   陈月洲对结果很是满意,应了声倒头继续睡了。   虽然倒流过一次时间,但他这双眼皮从割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还有些浮肿,医生说能休息就休息,恢复之后更加自然。   又过了两三天,张茜再次给他打来电话,说张晓雅哭着喊着要去医院见张明宇。   陈月洲一听乐了,决定和张茜陪着张晓雅一起去。   478疑惑,陈月洲悠悠地解释:“孩子都没了,张晓雅还有什么理由非张明宇不可?就算张晓雅还是希望和拥有自己第一次的男人结婚,就算……就算是喜欢这个男的,可看到病床那个瞎了一只眼还被所有人唾弃的男人,她还会这么想?没几个人能高尚成这样。”   驱车到了医院,望着病床上那一坨虚弱的身影,张晓雅有些懵。   原本她准备了很多台词,像是对张明宇哭诉他们孩子没了、像是安慰他知错就改他们还可以回去、像是告诉他可以一起离开北川重新开始……   可当她看到床上的那个因为疼痛而蜷缩着身体、本来又矮又胖的此刻更像个肉团子的张明宇,看着他一张黑脸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满都是缝线,右眼被厚厚的绷带缠着……她的话忽然就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张晓雅本能后退一步,膝关节一抖,险些摔倒。   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张明宇艰难地睁开左眼,一见是张晓雅,眼神瞬间直了,咧着血盆大口就是一通骂:“你个臭biǎo子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是恨我吗?你如意了吧!滚!你给我滚!”   之所以说是血盆大口,是因为他的嘴真的很大,陈月洲瞧着桌子上那花瓶瓶底塞进去都没问题。   张晓雅被张明宇这一吼,彻底呆了。   她是恨他骗了自己,恨他抛弃了她和肚子中的孩子,可这恨并不是真心希望他去死,而是希望他能因为自己的恨知错就改,回到她的身边。   毕竟,她的内心深处总是告诉她:我不能离开这个男人,我不能成为弃妇、我不能一个人抚养孩子、我不能成为别人的笑话……   所以,即使表面上她对所有人表示自己恨透了张明宇,但她还是打心底希望他能回来,能让她顺应这个社会的规定的秩序,和第一任男人结婚生子,不要被这个社会指指点点……   可如今,她变成了这副样子,他和她的孩子没了,他还冲她大喊……   不知为何,她动摇了。   她忽然就想放弃了。   放弃这个背叛过自己还宛若一坨废物的家伙。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迷茫——以前的自己,到底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什么呢?   喜欢他能说会道?可是现如今他毁容了,再也没机会能说会道了;   喜欢他聪明成熟?可是他亲手经营的形象已经倒了,微博上满都是他的“丰功伟绩”;   喜欢他是个潜力股?呵,潜力股……这样子,还是潜力股吗?   不,这样子的人如果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才会被人嘲笑吧……   张晓雅细碎的退步印入陈月洲的眼底,他顿时笑了。   说好的痴情呢?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这种时候不应该退后啊,应该扑倒在这个失去一切的男人怀里说:“没关系,我还爱你啊。”   人性啊,就这么简单。   哪有那么多坚贞不渝的爱,情啊爱啊那一阵儿过后,不过是因为某些开不了口的原因而离不开对方。   他召唤478:“张明宇右眼确定要瞎对吧。”   478点头:【对,要瞎,不过推断时间是半年后彻底失明。】   “能提前吗?现在,立刻,你不是说新手任务会给好几个金手指吗?”   478在手机上拨了拨:【的确是这样,不过金手指也是要钱的,20积分呢……】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老子昨天50积分都掏了!20积分也无所谓了!买吧!”   【叮!购买成功!您的剩余积分为79分。】   与此同时,床上的张明宇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用力地抓着包裹着右眼的纱布嘶吼:“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好痛!我的眼睛!!”   ……   十分钟后。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摇了摇头:“右眼忽然急速萎缩……”   “是要瞎了吗?”陈月洲问。   医生欲言又止:“已经……”   之后转而看向张茜和张晓雅:“请问你们是患者的家属吗?这里家属只能留一个人,不能待这么多人的……”   “不,不是,同学,我们只是同学。”   张晓雅匆匆忙扭过头,像是怕被人察觉到他们二人的关系似的,抓着手包拉着张茜就走。   她离去的背影仓皇而狼狈,某一刹那,让人恍惚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幕幕闹剧不过都是一场梦,他们之间仿佛从未有过爱情。   ……   张晓雅走后,陈月洲坐在张明宇床前默默剥着小金桔吃。   478好奇:【宿主,你不走吗?】   陈月洲沉默地继续剥着橘子:“别急,我正想对策,今个儿我要血洗前耻,不把他的分数刷干净我就不姓陈。对了,张明宇个人资料卖多少积分啊?”   478翻了翻手机:【哦,这个不贵,10积分。】   “买。”   【叮!购买成功!您当前的剩余积分为179分。】   资料到手,陈月洲在脑内粗略过目了一下——   张明宇,身高165CM,体重97KG,内蒙古某个贫困县人,家里共三个孩子。   虽然身为汉人,但因为水土问题,父母都极其身材高大,对于身材矮小的他非常不待见。   他从小因为身高时常被同龄人欺负,不过由于他成绩好,从高中起学费全都是政府扶持。   大学之后来到北川,立志要找一个城里的姑娘结婚,摆脱贫困和歧视,并向父母证明个子低可以比个子高更有本事。   所以在找女友方面上,他无法接受身高低于170CM的女性,并厌恶和唾弃着低于这个身高以下的女性,扭曲地认为低于一米七会拉低孩子的遗传基因。   在和张晓雅互相见过家长之后,通过提前收取女方家的彩礼钱,替父母在呼和浩特购置了新房。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得到父母的喜爱。   父亲很快就把这套房过户到了二弟的名下。   之后他傍上李娇娇,再次拿到了彩礼钱,并又为父母购置了一套房,而他的父母正准备把这套房子过户给三弟。   至于张明宇和李娇娇的关系,需要50积分解锁。   陈月洲顿时惊了:“你们这还带内部额外收费的?”   478:【你出门旅游也会有免费项目和自费项目啊……】   陈月洲现在也算是有点小积蓄的人了,懒得和478计较:“买买买。”   【叮!购买成功!您的剩余积分为129分。】   李娇娇,女,25岁,身高173CM,体重49KG,商务大学本科在校生,和张明宇决定正式交往前已经有了3周的身孕……   陈月洲正在剥橘子的手僵住了:“啥?啥玩意?身什么?身孕?”   478点头,翻了翻那价值50积分的资料:【李娇娇和张晓雅有着截然不同的家庭教育,张晓雅家里的教育是——女人要洁身自好嫁人为妻;可李娇娇父母的教育是——钱和权利就是一切其他都是狗屁。】   【所以咯,家庭教育决定孩子的思维模式,李娇娇是典型的游戏人生型二世祖,认识张明宇的时候肚子里就有孩子了,孩子是ONS的结果,她不敢告诉爸妈,就找了个看似老实的张明宇交往,结果张明宇居然死缠烂打,后来见着李娇娇肚子一天天打了,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傻白甜喜当爹呢……】   “所以,合着你的意思是,这个李娇娇,把自己父母和张明宇都骗了?”   【嗯,资料上是这么写的,二世祖嘛,就是什么事都敢做却不敢当还爱甩锅的……】   “行了!不用念了!”陈月洲剥完了最后一个橘子,皮往盘子里一放,“走,打印文件走!”   ……   半小时后,三份文件安安静静地躺在张明宇的床头。   一份,伤情鉴定,里面夹着他右眼眼球萎缩的检验报告;   一份,房产证复印件,里面夹着他父亲把第二套房子过户给三弟的证明;   一份,亲子鉴定,里面夹着李娇娇肚子里孩子生父的真实信息……居然还是个黑人。   全部是陈月洲直接找478,用最后的一枚新手金手指兑换来的。   虽然取证不难,但他最近累了也发了,二三十积分出手丝毫不觉得心疼。   离开后的第三天,系统传来播报音——   【叮!张明宇已确定死亡,[报复值]任务已自动提交,总积分300积分,已刷积分300积分,剩余积分0分。】   陈月洲舀了勺燕窝慢慢喝了,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雾霾下的世界一片灰青,什么都看不见。 第18章   张明宇自杀,对陈月洲来说一点都不意外。   凤凰男和凤凰女,是一种攻击性极强、实际又无比脆弱的存在。   他们大多数因为幼年被歧视、被无视、缺乏关爱和自信心的关系,对于面子、荣誉和认同感的渴望往往比正常人要强很多,但内心也比正常人要敏感和脆弱很多。   自负而自卑,自尊而自弃,开朗而内向,大方而敏感,清高而卑鄙。   性格是他们的保护色,如同战士对外挥舞着冰冷的金属长矛,包围着沙子堆砌的脆弱堡垒。   拔去他们的利刃时,摧毁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如今的张明宇,失去了健康、失去了光明、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身边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信赖,就算想要重头再来,身边却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妻子和孩子,甚至连自己花钱买的房子都写着别人的名字。   他无论是走在北川还是回到家乡,都会受千夫所指,如此强烈的挫败感和无助感不断袭击着他,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自杀呢?   不过,得知张明宇自杀后陈月洲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庆祝,而是立刻切断一切联络方法,把自己藏了起来。   要说原因,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这回张明宇死了,张晓雅却没死,她的父母铁定是要带着她回家乡的,那姑娘脑子一旦清醒过来,想到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把白送出去的九万块钱讨回去。   钱这种东西,给人的时候容易,要回去的时候那可就难了。   特别是对于陈月洲这种目前有了上顿没下顿,还天天鲍鱼海参浪得飞起的人。   陈月洲索性把电话和微信号全换了——反正自己这个新身体压根就没加过好友。   张晓雅和张茜找不着自己,没过多久只好悻悻跟着父母回了家乡。   据478透露,张晓雅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像是对张明宇仍有些留恋,可是走后没多久,不断上升的巅峰值分数在证明着,她已经渐渐的走出了这段恋情的阴影,开始迈向新的生活。   毕竟,非亲非故,谁又会一直惦记着一个死人呢?   一个月后,张晓雅的可刷巅峰积分停留在了921分,没有再向上升过。   478说,这是因为张晓雅花费太长时间耽搁在这一段恋情上,想要彻底改变心态回归社会,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在陈月洲看来,张晓雅虽然摆脱了张明宇,但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落后的观念,她的未来还是会因为这样的思想而充满无限的危险性,这才是分数无法继续上升的理由。   不过就这样的分数,陈月洲已经满足了。   他可不想再屁颠屁颠地跑到张晓雅的身边,为了那么点分数将九万块钱拱手让出去。   于是他也不耽搁,立刻就提交了任务,不一会儿系统开始结算——   任务评级为C,因为是新手,系统额外多给了些补助分数,目前他总共有672分。   【宿主,下一个支线任务很快就会邮寄过来,提前透露一下,这次的主人公貌似是一个要高考的高中生。】   高考呀……   陈月洲琢磨着:“说到高考,我打算去参加个研究生考试,毕竟我之前本身就是个研究生。”   478疑惑:【可是宿主,你们这个时代不是总调侃女性高学历不好吗?】   陈月洲闻声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听谁说的?我告诉你,这年头谁说的都不算数,钱说的才算数,钱可没说高学历是个坏事。”   回到自己母校的附近,查了一下今年的招生比例和录取分数,陈月洲觉得难度不太大,就在附近租了一套环境还算不错的单身公寓,住了下来。   可随手查了社会考生报考研究生的条件,陈月洲懵了:他现在的身份居然不能参加!   因为这具身体……连初中都没有毕业。   想要考研,本科学历是最方便的。   无奈之下,陈月洲只好先给自己报了个夜校。   夜校不同于统招学位,没有国家补助和扶持,学费极高,还不能分期。   陈月洲虽然手头有张小雅的那几万块钱,但大头全被他买成了定期理财,小头早浪得所剩无几,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一分钱,于是……他又只好先去外面找兼职。   虽然他本身是北川985名校的研究生,教个初高中生物轻而易举,可这具身体拿不出任何学历证明,别说应聘初高中家教——应聘幼教人家都嫌他没文化。   实在没辙了,陈月洲只好去Ktv应聘夜晚端盘子和推荐酒水的兼职。   【宿主,这个时代据系统分析还属于性别的蛮荒时代,女孩子半夜三更做工作,很容易遇到危险的。】478一边啃着手上的超大号波板糖一边道。   托陈月洲上个工作完成的还不错的服气,478这个月工资发了不少,限定款糖果都能买得起了。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叨叨:“不做这个工作,还能做什么?你能一个月之内拿出八千块钱让我去上学吗?你能让我一边上学还一边有打工的时间吗?”   还记得以前看新闻的时候,总有一些女大学生半夜在酒吧和KTV做兼职被性骚扰的消息,那时候他总是清一色地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她们,一旦她们发生什么意外,总会抛出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样的言论。   然而风水轮流转,现如今他成为女人,再去看待这样的新闻和这样的评价时,会觉得写下评论的人大多数不过是一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在自以为是。   要是有学历有能力有时间,谁他妈愿意半夜三更在这里当苦力?   ……   KTV准时在第二天清晨六点半交接班。   陈月洲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走,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掏出手机翻着短信。   他在某宝上买了好多考研用的书籍,这几天都陆陆续续的到了,快递员给他打电话没打通,就把快递塞进大厦对面一家老旧小区的速递易柜子里。   他一边数着短信一边过马路,一袭灰色的身影正在不远处散步,看到他后一怔,紧跟着大步追了过来。   陈月洲忙着看手机没注意,直到进了小区到了柜子前,刚把手机收进袖子里准备输入验证码,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他的头发——   “陈月洲你个小兔崽子!”   那人用力一甩,陈月洲底盘不稳摔倒在了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马路沿上,胸前的沃尔驴购物卡被摔了出去。   “小兔崽子,拿了你弟的钱还敢玩消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陈月洲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鲜血瞬间染花了他的双眼,液体滑落在嘴边,满是呛人的铁锈味。   他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满脸横肉,满头银发,皮肤黝黑,身上穿着件灰色的羊毛衫,啤酒肚把衣服撑得浑圆。   按照记忆,这人是原主的父亲,是个脾气暴躁没什么文化的老烟枪,年轻时候还因为和人打架闹事蹲过半年号子。   【叮!警报!主线任务高分人物出现!陈国富!总积分2000分!】   陈月洲顾不得搭理他,慌忙去捡地上的卡,手却被人牢牢踩住——   “你疯了?”他指尖一痛,抽回了手指。   “老子疯了?让你来北川,老子才是疯了!老子告诉你,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回老家去,不许再给我儿子丢人现眼!”老头低下头抽走地上的卡,看了眼,露出一抹狞笑,“哟,还超市购物卡,你现在倒活得滋润。”   “你把它还给我!”   “还你?你算什么东西?”老头将购物卡塞进自己口袋里,粗糙的大手拉住他的胳膊就要拖他走。   陈月洲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对着小区里零零散散的路人叫嚷起来:“来人啊,救救我,谁救救我啊,抢劫啊,抢劫啊!”   一旁路过的人听到,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朝着这边瞅着,却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大清早都忙着上班,谁愿意和钻石段位的碰瓷王者老头老太太较劲儿?   “抢什么劫?老子是她爹!这小畜生从家里偷钱出来,拉她回去怎么了?你们谁干管别老子家里事?”   “我不认识他!不认识啊!”   “小兔崽子还敢说不认识老子?你睁大狗眼看清楚!”老头对着陈月洲的后脑勺就是一脚,“陈月洲!马上给老子起来跟着走,否则我回去打断你的腿!”   “……”颅内一阵剧烈的抽搐,陈月洲挣扎着抱住头,小小的身躯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蜷缩成一团。   “老大爷,你这样不合适,就算是自己女儿,你不能这么打啊……”一个路过的男人实在是看不下去,靠了过来。   “呸!去你妈的!干你球事!”老头扭头对着男人就一口浓痰吐上去,男人躲得及时,没被喷上。   “嗳你这个人怎么这素质……”   “老子就这个素质怎么了?”老头转过身子,对着陈月洲的小腹又是一脚,“你他妈给老子起来,再不起来老子踹不死你!”   这一脚踹得可不轻,陈月洲觉得肠子像是被人用刀剜出来般,剧烈的疼痛连着腹腔通向了大脑,合着颅内剧烈的抽痛,他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   “478,478……”陈月洲虚弱地呼唤。   【嗳,宿主我在呢,咋了?】   478含着棒棒糖从她的小窝里施施然走出来,手上还握着台PSV。   陈月洲:“……”   妈的,他在这儿挨揍,这头猪在窝里吃棒棒糖打游戏。   478看了眼陈月洲,像是知道他的心思,无奈地摊手:【宿主啊,我真的帮不了你,逆转系统,讲究的就是宿主自身对命运的反抗,如果有太多功能,还怎么叫逆转?我能给你提供的免费道具只有我自费买的棒棒糖,不然你瞅瞅?这里有开心棒棒糖、难过棒棒糖、平静棒棒糖……】   “行了你闭嘴。”陈月洲烦躁地打断478的碎碎念。   478不顶用,陈月洲只能自己想办法,他干脆翻了个白眼闭眼,护着脑袋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瞬间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亲闺女死在大马路上,这老头还能下得去手?   然而,残酷的现实向陈月洲证明——这老头还真下得去手。   这老头又给了他肚子了两脚。 第19章   明明地上的人已双目紧闭、四肢松软、明显背过气的样子,老头仍然不死心,对着肚子重重地补了好几脚才罢手。   过了会儿,蹲下身子戳了戳陈月洲的脸,确定已经昏迷,大手揽过他的肩,将他像麻袋一样抗在背上。   陈月洲痛得难以呼吸,也不想动,想着老头应该会送自己去医院,就没怎么挣扎,继续保持假死的样子。   可谁知走了没几步,老头拨了通电话——   “喂,豪豪,对,你和你三叔也出来,我逮住陈月洲这个小兔崽子了,把她拖回去,你让你妈现在就给王武打电话,别耽搁,彩礼啊?五万,五万就行了,对……地址就在之前有那个绿色圆圈喝水的那个店附近,哦哦,是叫星巴克……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装死的陈月洲:“……”   操,医院都不送。   这确定是亲爹吗?   人贩子卖姑娘之前还给姑娘换套干净的衣服收拾收拾呢!   ……   老头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做坏事的小心眼儿却挺多。   从小区出来的时候没上大道,而是走了路侧绿化带里的石子路。   大清早的,人都忙着上班,这边人少还路黑,林荫隔着路灯的光影,朦胧下谁也看不清陈月洲身上的伤,仅从他的体形判断,会以为是爷爷背着早起不愿意上学的小孙女。   陈月洲琢磨着不能等老头和陈悦豪那一伙儿接头,对方少说还要再来两个男人,到时候万一几个人合着上演一出绑架犯最爱用的“全家动员接脑残二姐回家”的套路,他就算再有本事也做不到金蝉脱壳。   路人往往对这种人多势众的家事都避之不及,和自己非亲非故又没有利益关联的,谁愿意干扰别人的家事惹一身骚呢?   可是,如今这女人的瘦弱无力的小身体在蛮力上又拼不过这些人高马大的男人……怎么办呢?   此刻老头已经走到了绿化带的尽头,是个十字路口,路的斜对面往前走个一百米就是星巴克。   这时老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眼肩头的陈月洲,接通电话:“快到了,嗯,就那个星什么克门口,我知道,我都到路口了……”   陈月洲趁老头分神的时候微微抬起头观察十字路对面——   有星巴克的那面路是家大型超市,往前走一些是个周黑鸭专卖店,再往前一些似乎是个手表专卖店。   而星巴克路对面的马路首先是家骆驼户外运动店,隔壁是个苹果体验店。   如果他的推断没错,老头应该不会选择走有超市的那条路——清晨的超市门口满是促销活动,人流量也比其他店外人多了数倍,背着身上有伤的陈月洲经过太过显眼。   这时老头已经挂了电话,陈月洲忙微合上眼继续装死。   老头过了马路,并没有直接到有星巴克这面的路上,而是去了对面马路。   他的行走路线和陈月洲猜测的一致。   陈月洲琢磨着,想要阻止这个老头,只能找个比老头力气还大的年轻小伙。   别人不会为了他陈月洲一个陌生人和老头发生冲突,但若是为了经济利益,那可就不一定了吧?   眼见着苹果体验店越来越近,陈月洲将袖中的手机慢慢抖出,小手死死地攒住机子,白皙的手背白筋凸起,紧接着,他猛然一抬手,卯足全身力气朝着老头的颈椎砸去!   脊椎是人身上最关键的部位之一,它的存在得以调解人四肢的活动,颈椎也是其一部分。   陈月洲所购买的这款小米MIX的机身是沉重的陶瓷背壳,撞击在颈椎骨凸起部分的时候发出“空”一声闷响。   老头脊椎一麻,胳膊瞬间失去知觉,陈月洲趁机挣脱一跃而下,连滚带爬冲进了苹果体验店,随手夺下一台体验用的IPHONE X用力砸在全新的台式机显示屏上!   这动作一气呵成,体验店里闲逛的人们纷纷愣住——   这……难道是隔壁华为来砸场子了?   嗨!搞事情了搞事情了!   先有华为后有天,谁买苹果谁汉奸?   这两家店终于撕起来了!   拍照拍照,快拍照,发微博发微博……   “干什么干什么疯了是不是?”   “兔崽子造反了你还敢打老子……”   回过神的店员和老头同时朝着陈月洲冲来,下一秒,陈月洲的左右胳膊分别被老头和店员抓住——   “兔崽子你还敢跑!跟我走!”   “你破坏店里设备不许跑!”   左右两个大男人都在用力,陈月洲被夹在正中间反倒是完全动不了,两边顿时都恼怒了起来——   “狗rī的你给老子放手!他是老子闺女,老子家里事你敢管?”   “既然是你女儿,先赔了机子的钱,不然公安局见!”   “怎么了怎么了?”这时又有好几个店员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个上前查看破碎的显示屏,一个去捡地上的手机,还有几个三步并两步走到陈月洲面前,挡住老头,神色严肃,“敢砸店?等着吧,你们俩都别想跑,公安局见。”   陈月洲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重重落地。   他声音轻轻的,用力点点头:“好啊,公安局见。”   ……   半个小时后,陈月洲和老头被扭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接待他的警察上次在张明宇的婚礼上出现过,对方对这个身材迷你肤如白雪的小姑娘印象颇深,一见她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这位同志,你个子不高,人文文气气的,怎么这么喜欢打架闹事啊。”   陈月洲:“……”。   我他妈就取个快递啊!   谁知道锅就从天上来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这时警员已收回视线,翻着出警报告,抬眼看向老头:“你说她偷了家里的钱,你要拉她回家,结果她居然对你拳脚相加,你迫不得已才推了她一下,导致她摔倒在地上?”   “对,对对,警察同志你要替我做主,这孩子从小性格恶劣,手脚从来没干经过,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送她来北川陪小儿子历练历练,可谁知道她居然事到如今还不老实,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老头一改刚才凶神恶煞的姿态,如今弓着背,佝偻着腰,萎成一团,耷拉着眼皮,粗糙的大手不断地搓着脸,倒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孤寡老人。   可陈月洲看得清清楚楚,那双无神的眼里写满了掩饰不住的贪婪与狡猾。   他不禁感叹:不愧是蹲过号子的人,和陈悦豪那个弱智完全不同,很清楚如何在公权力面前表现最有利于自己。   这时刚赶来不久的陈悦豪他三叔也凑了过来:“对啊警察同志,这小妞从小手脚不干净,四处扒窃,我兄弟为了她四处借债还钱,就为了堵上她捅的那些窟窿,实在没办法送她来北川,想着陪着侄子,也就能懂得一个家的不容易,可谁知她不但外面偷,还勒索我这侄子,我这侄子单纯,那天一气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还被她讹了一万块钱,我们门口那个派出所就能查到记录,你瞧瞧这小妮子什么货色啊……”   “唉……我这都是什么命啊……”老头接着三叔的话就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一大把,演技了得,“我想着带她回家,以后老老实实在乡下过日子,可她居然砸了人家店铺……我这人这辈子怎么这么命苦啊……”   陈悦豪一听忙跟着补刀:“对啊,我……都是她敲诈我,她自己摔成那样子还讹走了我的钱!”   陈月洲一听,低头哧哧笑了。   这一家子虽然智商不高,但默契还真是高,三分钟时间就替他重新构造了个人格和童年。   警员看了会儿苹果店交来的监控记录,又把显示器一推,让另一个警察看。   过了会儿,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起来,好一阵儿后,警员扭头看向陈月洲:“同志,你有什么可说的?”   陈月洲抬头,酝酿了几秒,摆出一副做贼心虚又欲哭无泪的样子:“警察同志,我……砸苹果店是我不对,可,可是说我偷钱,总得有些证据吧?我没有偷钱!没有!绝对没有!我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偷?”   “怎么没有证据?你……你还不知道悔改!”老头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出口,从怀中掏出沃尔驴的卡一掌拍在桌子上。   之后,对着警察好似一副苦不堪言:“警察同志,你看看这卡,上千块,谁没事买超市购物卡买几千块的啊?这都是这孩子在家里偷的,我老伴关节病一直严重,就靠着这钱救命,我就因为这骂了她,谁想到她一生气居然把这钱直接充成了卡,我老伴现在的住院费都没着落了啊……”   警员接过卡,瞅了眼,有点熟悉——   这卡怎么……怎么看都像市局上个月季度奖的奖励卡啊……   他不禁转头看向陈月洲。   说来也奇怪,这边刚才六神无主的小妮子忽然就停了啜泣,声音冷而平:“警察同志,那卡你可拿好了,千万千万别松手。”   “什么意思?”警员本能将卡往里挪了挪。   “你认识一个身高……呃……大概一米九了快,然后腿很长,长得特别帅的一个警察吗?就上次张明宇婚礼出现过的那个。”陈月洲做着比划。   “你是说……小端?”警员眨了眨眼。   “嗯嗯,是他。”陈月洲指着卡,笑眯眯转过头看着老头,眼神却冷得像是埋了冰霜:“爸,既然你说这是你的钱买的,那我们把这卡的主人叫来问问看吧?指纹指不定还在上面的。你说怎么样?对方可是个条子呢,随叫随到。”   “你——”   望着眼前淡定自若的陈月洲,老头这才恍然:妈的自己被这个小兔崽子套路了! 第20章   “什么情况?”警员握着购物卡,看了眼陈月洲,又看了眼老头三人组。   最先失去气势的是陈悦豪,刚一听到卡的主人是个警察,他的腿就已经打哆嗦,一屁股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老头发懵了几秒,不知道如何收场,只好发挥他的看家本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继续哭:“我,我不知道这具体怎么回事,但是他就是偷了家里的钱……”   陈月洲笑了起来,他转头,看着两位警员,声音带着女孩独有的软糯:“警察同志,现在可以轮到我发言了吗?”   警员点头:“当然可以,本来现阶段就是调查。”   “那,另一位警察同志。”陈月洲侧眸,“麻烦你一定要控制好这三个人,我可不想说了实话之后被揍。”   一旁的警察一听,将凳子向前挪了挪,硬朗的身躯在老头和陈月洲之间划开一条界线。   陈月洲这才悠悠地抬手,撑着自己下巴,娓娓道来:“这张卡是你所谓的端警官的,不信你们可以查指纹。   至于我为什么砸苹果店,两位伟大的人民英雄刚才也应该看了监控视频了——在我进入苹果店之前我是被陈国富抗在肩膀上的,我是用我的手机敲击他后颈之后那一瞬间的空档才逃脱了他的控制……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急于摆脱控制呢?”   后面的三叔一听忙喊:“那是因为你手脚不干净!偷了家里的钱!还敲诈你弟弟!就算那钱是不是你爹的,但你也应该还给你弟弟!”   “三叔,嘘——”陈月洲伸出食指放在嘴前比了个动作,接着说,“那是因为……他们几个要把我绑架回老家,卖给一个抽大烟的混子做老婆。”   三叔一听“噌”地站了起来:“你胡说!警察同志,她简直丧心病狂!你别听她乱说!”   陈月洲也不急,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在上面随便输入了串号码,名子处填了个“王武”摁下保存。   转而又将写着“王武”的号码页展示在三叔和老头面前:“那——如果我现在把电话打给王武,告诉他我想跟他谈谈刚才跟我妈彩礼钱商量的如何,你觉得他会怎么说呢?”   “你——”   陈月洲接着说:“爸,你是不知道,王武那个人啊,毕竟是个抽大烟的,天天外面乱搞,娶老婆又不想花钱,不知道从谁那儿搞了我的号码,天天跟我腻歪,就盼着我跟他有点什么实质关系好一分钱不花把我抬回家……”   隔壁老头气得气血不通,说不出话来。   王武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他还真是知道的,和隔壁村好几个小姐拉扯不清,瞧着是个女人就想有点关系那种。   旁边坐着的警察扫了眼身侧的老头,顿时心里明得和镜子一样,接过陈月洲的话继续:“你是说,你是为了避免被带回去被迫和别人结婚,所以砸了苹果店来获得挣扎的机会,对吗?”   陈月洲点头,撩起外套,也不避讳:“前几天我的确进过一次局子,不过我当时是被陈悦豪揍得浑身是血,记录你们可以查,他怀恨在心,就和家里商量着把我卖了,刚才老头为了绑走我,把我打成了这样,你们只要找人来验伤立刻就能知道。”   警员闻声低头。   陈月洲肤色白得发亮,衬得腹部的淤青格外明显突兀。   他放下衣服,歪着头看向老头,声音冲着他:“至于证据,这里可是文明的北川,不是有些人能够撒野的那种山沟沟,满大街的摄像头,我在进对面小区取快递的时候人是好好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昏厥,谁把我弄成那样子的一目了然,警察同志,这罪可怎么算啊?绑架?非法拘禁?拐卖妇女?暴力干涉婚姻自由?这罪名可有点乱啊,虽然没什么严重后果,但去看守所蹲几个月应该是没问题吧?”   “陈月洲!你!你说什么呢!你……你居然想让你爸进去?你爸养你这么多年,你连基本的孝顺都不会吗!”   三叔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就要打陈月洲,被一旁的警察拦了下来。   隔壁警员收起出警记录,放下笔,看着陈月洲:“那……说说吧,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   陈月洲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的老头子突然抬起头,瞪大充血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陈月洲:“小兔崽子老子告诉你,别把老子当小豪那样吓唬,老子就算坐牢也不会给你一分钱,你等着,这么点破事判不了多久,等老子出来之后你可要考虑清楚接下来日子该怎么过。”   陈月洲顿时皱起眉头。   不愧是高分人物,和陈悦豪那种小喽啰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智。   这时候刚睡醒的478冒了出来,颇为担心:【宿主,你打算怎么办?】   “蹲过号子的人果然和没蹲过的不一样。”陈月洲抿着唇琢磨,“这没进过宫的人,都害怕进去,随便吓唬几句就掏钱了;可进过的就不一样了,最坏的早就承受过了,你现在把他丢进去,他不但不会想着赔偿你,还会想着出来怎么报复你……”   【那怎么办啊宿主?】   “对了,如果把这个老头现在丢监狱里,我能得几分?”   【基本得不到分数吧。】   陈月洲错愕:“为什么?”   478也错愕:【宿主,你最近脑子不行啊,上次不是给你解释了吗?】   陈月洲:???   【宿主,你想啊,你现在身上受的伤和遭受的待遇,原本就该判他罪啊?你又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啊!】   【而且,他年纪大了,还有老年病,就算判了刑,监狱也不喜欢收这种人,很容易缓刑或者假释的,他出来之后有什么影响吗?他年轻时候已经坐过牢了,就是个种地的农民,也不需要多厉害的名誉,你觉得坐牢对他的人生有什么大的影响吗?】   陈月洲:“……”   居然……被一只猪点醒了。   这算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道理么?   陈月洲顿时觉得有点心烦。   凭心讲,原主这幅身子如果真的想走上人生巅峰,别的不谈,首先要做的就是和这个吸血鬼一样的原生家庭断绝关系。   如果不是任务在身,他现在一定会说:“那就让他坐监狱吧。”   之后拿着全身家当离开,到北川的另一端发展,永远不和这些人有任何联系。   但系统偏偏又安排他必须在这群蝗虫身上刷积分。   现在如果不和解,正如老头和478所说,指不定押去看守所几个月又放回来了。   到时候这一家子同仇敌忾,积分还怎么刷?   陈月洲只得一改刚才的顽固,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爸你说什么呢,我根本不想这么咄咄逼人,我怎么舍得看您去坐牢,你无论对我如何你都是我的亲生父亲……”   说话时,原主童年大段大段的记忆涌入他的大脑,一瞬间,陈月洲竟有些难以自抑,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你这么偏心小豪,我不怪你,但是也希望您别再逼我,行吗?”   察觉到自己失态,他慌忙擦去眼泪:“所以……苹果店的钱……爸你先帮我垫付行吗……我最近没有工作,拿不出来钱……这张购物卡就给小豪好了,从下个月起,我还会好好对小豪,照顾他的生活……”   说着,陈月洲还掏出了自己的银háng卡和身份证,递在陈悦豪手里:“小豪,这是我的银háng卡和身份证,下个月你来找姐姐,我把你每个月的生活费打在这张卡里,还是以前的密码,你看着花……这身份证你拿着,就当给你个安心,我没有身份证,哪儿也去不了不是吗。”   陈悦豪瞅了陈月洲一眼,见她此刻面色惨白得几乎不像个正常人,想了想今天父亲的作为,又想了想她刚才答应的伙食费,再看看那张购物卡,转过头拉了拉老头的袖子:“爸,算了吧,咱们今天也有点过了……她银háng卡和身份证都交出来了,这我还得在北川上学呢,你把她嫁给王武以后谁管我啊?”   旁边的小警员说到底是年轻,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内心有些不舒坦,替陈月洲打抱不平:“你的卡你自己拿着啊,那是端队长给你的又不是给他们的……”   隔壁另一个年长的警察及时摁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之后,他转过身看着老头,皮面上温和诚恳,腔调却透着威严:“陈国富,你刚才也认了她说的都是事实,今天这行为如果非要走程序,抓你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既然一家人,你把砸店的钱赔了,她以后上她的班,俩姐弟依旧亲。”   “哥,算了吧……”三叔也凑了过来,对着老头耳语,“老二才多大?今天这事儿也是你冲动了,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一闹你看她那抖的样子,应该已经学乖了,你今天不放过她,你俩死磕,你这号子蹲定了,小豪下个月生活费咋办?别因小失大啊。”   老头的视线落在陈悦豪手中的身份证上,过了会儿张口:“你最好别给我耍花子,陈月洲。”   “怎么会呢。”陈月洲悻悻地答着,想要装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却发现嘴角无论如何都扬不起来。   一不小心,有点入戏了。 第21章   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九点半,上午的阳光刚刚爬上头顶。   空气是冷的,这些日子刚下过雪,房檐上还挂着化雪凝成的冰柱,地上的雪早就被清理干净,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水渍凝结成了一条条冰渣。   街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各个行色匆匆,把冰渣踩得漆黑,和水渍混在一起脏兮兮的十分难看。   陈月洲逆着人流,静默地杵着,他想回公寓,腿却在打颤,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连站着都有些困难。   无奈之下,只好坐在马路沿旁的长椅上休息。   他双手紧紧抱着小腹,眯缝着眼看天。   北川的天气一入冬就会变差,即使前些日子刚下过雪,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雾霾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包裹了起来,什么都看不到。   “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低沉有力的男声,尔后有一缕淡淡的烟味传来。   陈月洲偏头,颀长的身影印入眼帘,对方一身黑色便服,正倚在墙壁上,嘴上叼着烟,烟头冒着星星火光,细碎的树影洒落在他菱角分明的轮廓上,密叶的影与太阳的光将他俊秀硬朗的面庞一分为二。   是1600分的大佬。   陈月洲收回视线,没做声。   “有人说你收到了我的卡。”男人起身靠近,在他旁边坐下,大长腿打横一交叠,偏头,打量着他,“可是并没有。”   陈月洲:“……”   哦,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   条子给他购物卡是在张晓雅死掉的那条世界线里,他来到这具身体后习惯把手机、钱和卡贴身携带,所以东西被从那条世界线带了过来。   而张晓雅活着的世界线里,他们两个只是见过三次面而已。   陈月洲全身疼得厉害,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解释的方法,讷讷道:“那你可以举报我,说我胡说八道。”   男人没吱声,在他身侧静静地吞吐烟雾。   陈月洲侧眸,正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眸,他正端详着自己。   凑近了看,才发现这男人长得真是好,一双桃花眼梢尾上挑,高挺的鼻梁,深而硬朗的轮廓,他嘴上叼着烟,唇瓣微张,那唇薄而丰,饱满的下巴下紧致的脖颈连着深浅适中的锁骨。   他浑身上下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那气质浑天而成,不是他生前那种换几套扬长避短的衣服就能折腾出来的。   陈月洲:“……”   妈的,真不爽。   一个警察,长成这样?还让不让其他男人活了?   钢铁般直男的陈月洲表示一点都不想在这个人旁边继续坐下去。   “我回家了。”   陈月洲咬着牙站了起来,腿却一软,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右手托着他的肩膀,左手扶着他的腰,烟草的气味瞬间包裹了怀中的人:“挨打了?”   那声音低沉平缓,淡淡的,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   “……”陈月洲脸上没什么表情,硬是撑着身子直起腰:“我回去了。”   望着摇摇晃晃的陈月洲,男人伸手钳住他的左臂:“打车回去吧。”   说着抬手拦下辆出租,掏出钱包,取出张全新的一百块:“车费。”   ……   回了公寓,陈月洲开始发高烧,可他自己并不知道。   只是觉得非常冷,于是穿着厚厚的棉袄,给自己盖了两床五斤重的被子,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在腹部剧烈的痛和晕眩中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乌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   陈月洲拿出手机,强烈的光线让他眼睛微眯,翻了翻,有条短信,是KTV经理发来的:[工作不到一周就旷班,打算继续干吗?]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可身子软得却像是没骨头似的。   无奈之下只好放弃,给经理报病假,然后抱着头继续睡觉。   隔天一早,出了一身汗的陈月洲觉得身子轻了不少,于是去了隔壁城区的公安局,以身份证丢失为由补办了新的临时身份证。   478不禁好奇:【昨天把身份证给别人,今天又来补办临时身份证,过一阵儿过期了又得重新办,你图了什么呀?】   陈月洲一边整理仪容仪表准备拍照一边解释:“昨天如果我不把身份证和银háng卡给出去,你觉得苹果店的钱陈国富那个老家伙愿意付吗?”   他道:“我砸的那些东西价钱可不便宜,少说也是一万,我要是光把卡给陈悦豪那个小子,陈国富那个老油条是铁定不会放了我的,可把身份证给出去,就显得诚心多。”   拍完照,陈月洲看着新到手的身份证上相貌清秀的小姑娘头像,心情颇好:“再说了,那么丑的证件照,肤色和我差了七八个色号,我早就想换了。”   478非似懂非懂,陈月洲已经抱了厚厚的复习资料,到了母校的图书馆。   北医大学全名是北川医科大学,是建立在北川老城区的一所时代久远的985名校,论医学方面的师资力量,在全国位居前三。   学校氛围很好,书香气息浓郁,而且建筑风格复古却不陈旧,校园体验感极好。   北医的图书馆在北川是第一大,全高16层,光是自习室就有六层,楼体是现代化的建筑,可染色风格和周身装饰却充斥着浓郁的唐风。   陈月洲抱着书在六楼最左边拐角处坐下。   生前他就很喜欢这个位置,落地窗,窗外是校内河,光线充足,中午的时候阳光总是洒在桌子上,趴下沐浴阳光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和摇曳的柳树,画面让人心旷神怡。   摊开专业课和数学的练习册,陈月洲开始心无旁骛地做了起来。   前世的自己某种意义上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对待学习那谨慎的态度却是真切的。   出生在东北大农村的他虽然从小被父母捧上天,衣食无缺,但那里终究是农村,与他做伴最多的永远是数不完的玉米堆和烧不完的柴,每当看着嫁给读书人的大姐从外面回来,带着些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时,他就知道,他不能安于现状,知识才能带他走出这片狭隘的世界。   夜校的考试对北医研究生出身的他丝毫不构成威胁,只要能确保出勤率足够、半年到一年内拿到证就行了。   而考研就不一样了,时间长、范围广还压力大,十分折磨人,一月初开始复习,十二月底才能考试,初试通等复试又是半年时间。   而现在的他很穷、生活很被动、连生命都是掐着积分算的,没有多余的时间尝试失败之后再战。   陈月洲认认真真做练习册,全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抹身影。   好一会儿,那人影扭过头,盯着陈月洲,看了半天,张口:“学姐,我看你好像很擅长微积分的样子,能问你道题吗?”   陈月洲正在算题的笔停下,抬头,是个女孩子,眉清目秀的,年纪看起来不大,扎着高高的单马尾,满脸的胶原蛋白。   他看了眼的女孩手手下的练习册。   Y=f(x)   导数?   这不是高二高三的微积分入门吗?   这么简单的内容,大学生了还不会?平时上课是干什么去了?   陈月洲收回视线,没打算搭理那姑娘,系统这时响了。   【叮~!新的支线任务已到达,支线[巅峰值]人物出现,是否现在读取任务大纲?】   陈月洲又瞧了眼那姑娘,这次了然了。   哦,这就是478说的那个高三女生啊!   他拦住准备给他大纲的478:【等等,让我帮她算完题,刷一下好感。】   陈月洲一改刚才的不耐烦,拿过女生的习题本,认认真真给她把解题方法和解题思路讲了一遍。   听着小姑娘连连不断的道谢,这才调出任务大纲——   这次的故事主人公是一对相差15岁的情侣。   女生叫陈语轩,今年17岁,是北川当地一家还不错的高中的高三学生。   男方名叫翟建鹏,今年32岁,北医硕士,兼母校讲师,现在在一家风投公司做中层。   半年前,陈语轩来北医找读本科的前辈,结识了对方的导师翟建鹏,两人“一见钟情”,迅速发展了恋爱关系。   两个月后,两人发生了关系,翟建鹏答应等陈语轩大学后娶她,但有要求——   不能考北医大学,必须考湖中职业学校,考上之前不能对外公布两人的关系。   翟建鹏给出的理由是:她还是高中生,被人知道这段关系对她影响不好,而且北医难考,他心疼陈语轩,而湖中好考,他又有关系,等她在湖中读到专二的时候就送她出国,刚好后年他要海外派遣,正好可以陪着她。   这些要求和理由看似有理有据,陈语轩立刻同意,毫无置疑。   但其真正的原因是——   翟建鹏有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是北医大学的生理学教师,他本科兼研究生的同学,罗娟。   之所以会勾搭上陈语轩,不过是因为男权大社会背景下部分男性惯有的认知——   玩小女生的清纯拿个一血,是一件多么了不起和值得炫耀的事啊! 第22章   而这次的任务要求是:在刷双值的同时,必须帮助她考上北川医科大学。   看完任务,陈月洲有些尴尬:“这任务……真麻烦……”   478以为陈月洲觉得帮人考上大学棘手,赶忙在一旁安慰:【之前做的是新手任务,所以又送你金手指又没有任务要求,只需要刷双值就够了,但是,新手任务过后的正常任务都是有任务要求的。】   陈月洲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478:【那你是说什么?】   陈月洲抬起头,指着大纲上“翟建鹏”三个大字:“这个人……是我本科时候的老师啊……太熟了……下手总觉得内心过意不去啊……”   陈月洲死前即将30岁,研三刚毕业,倒不是因为他留过级,而是纯粹的上学晚。   9岁才上的小学,一来二去一折腾,考上大学的时候和他同龄的不少人已经准备毕业了。   和同学之间有年纪代沟,陈月洲就喜欢找老师唠嗑,而这个翟建鹏,就是他本科时候交情甚笃的唠友。   没想到,峰回路转,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不得不对付他……   不过,经历三秒的道德挣扎,人渣洲在积分和友情的面前,毅然决然选择了积分。   他拍了拍身旁的妹子:“同学,能加个微信吗?我感觉你有一点点像我小学同学,看着好亲切啊。”   “好呀!”小姑娘立刻答应,“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好熟悉呢,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陈月洲呵呵笑着:“那,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吧,我很擅长微积分的。”   “好呀,谢谢姐姐。”   “没事。”陈月洲对着陈语轩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很好,这个热心帮助人的老大姐形象塑造的很成功。   ……   下午回去的路上,陈月洲细细回忆了和翟建鹏相处的那些时光。   那时候翟建鹏还在读研,一边上学一边支教,虽然家里经济不错,但人长得普通又不擅长交际,最重要的是,是个有些自卑还缺乏自知之明的直男癌型死宅。   女生们喜欢用“直男癌”三个字统一概括所有性别歧视、崇尚男权、双标主义和沙文猪主义的男性或女性,但在陈月洲的理解范围内,其实这个概念有些不精确。   这类男性一般分为两种,第一种是“道理我都懂,我就是不想遵守”的类型,最典型的比如自己,他这种人与其概括为“直男癌”不如称之为利己主义者更为合适;   第二种是“我认为的道理,就是世界的真理”类型,这种人的思想来自于生活环境和家庭教育等各方面原因,且习惯并服从于这样的思想,只会考虑这样思想的合理性,自动排斥其中的不合理性。   而翟建鹏,就是这样类型的人。   他就是认为女人非处就不是好东西,并认为自己做为男人三妻四妾才是真理,并为了印证自己的道理,会找一堆符合自己论证观点的例子来说服别人。   对于陈月洲而言,这厮才是名副其实的直男癌。   而在大学校园,长得丑不可怕,宅男不可怕,直男癌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一本正经地把明显他人不能接受的观点挂在嘴边。   于是,翟建鹏直到研三,都还是个单身魔法师。   直到自己大三时,翟建鹏研究生毕业进了家三资企业,通过人与人的交流和碰壁渐渐学会了扬长避短、用经济手段包装自己,慢慢有了女人缘。   做为单身三十年极度自卑的直男癌“魔法师”,终于在工作之后开了桃花运的光,翟建鹏为了展现自己的“魅力”,三天两头在学校和工作单位勾三搭四,当时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在几个纨绔的学生之间传得到处都是。   没想到,闹到最后,最终上位的居然还不是她那些绯闻女友,而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   陈月洲回了公寓就脱衣服睡觉。   晚上还要打工,再矿工,怕是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   478一局游戏结束,一边舔着手中的棒棒糖一边望着乖巧的某洲,疑惑:【宿主,你今天一天都没闹腾,居然就这么乖乖接了任务,这不像你啊?】   陈月洲懒懒地翻个身:“三天两头挨揍还朝不保夕,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已经没脾气了,我只期待赶紧做完任务,回到自己的身子里去。没别的要求。”   又睡了会儿,闹钟响了,陈月洲揉了揉困顿的双眼,无奈地爬起来。   这时478的手机忽然响了,它赶忙叫住陈月洲:【宿主,任务有进展,是否查看?】   “看看看,以后这种事情有事直接说。”   【陈语轩现在正在被父亲殴打,她现在不知道该求助谁,有要拨打翟建鹏电话号码的倾向。】   陈月洲一脸冷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遇到问题给男朋友打电话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真的是闲人马大姐,等会还要打工呢。”   478摇头:【不不不,她挨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一直都忍着没告诉过任何人,如果这时候拨打翟宪鹏电话,而翟建鹏出现的话,她对翟建鹏的依赖就会增高,与之相对的,这就意味着任务难度系数会升高,可是!难度增高可刷积分不会变高啊!不划算呐宿主!】   陈月洲这下懂了:哦,之前张晓雅那个新手任务双方关系已经定了型,而这边两人的关系还是在无限变化的。   “能查出陈语轩他们家的坐标吗?”   478翻看着手机:【宿主,2积分……以后这些低于5积分的买卖我就自己直接扣了,你看行吗?】   陈月洲点下头,拿了外套叫了滴滴就朝着陈语轩家的方向跑去。   她家离这栋公寓很近,叫滴滴就是个起步价,是在附近的一个老旧的街巷内,里面房子都是上世纪的国企单位房。   陈月洲一进楼内就听见了打骂的声音。   “你又拿了家里的钱往外跑,你个小兔崽子,老子的钱都被你花光了!你说说!生你有什么用!啊?”   粗暴的男声从屋内传来。   陈月洲瞬间对陈宇轩的人物性格有了一些基础判断,但这回为了不再出错,谨慎起见,他还是问了478——   “把陈语轩的资料给我,低于20积分的话你直接扣。”   【嗯,我看看……】478在手机上翻了翻,调出她的资料交给陈月洲。   陈语轩出生在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丧偶式家庭环境中。   她的父亲属于典型的缺乏辩证思考能力的传统男性,认为男人就是应该在外挣大钱,顾家是娘们儿才做的事,男人如果做了,就是丢人。   所以长期以来他对这个家庭的生活基本上是不闻不问,认为自己只需要拿钱回来就足够了……然而实际上只是拿着一月不足四千的基本工资,在北川这种大城市,一家三口只够维持温饱。   她的母亲读书少,高中毕业就来北川务工,是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传统女性,每天一边做零工一边照顾一家三口吃喝拉撒,在对孩子的素质教育基本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陈语轩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严重缺少父爱、母亲又起不到心理疏导作用的环境里,性格一直非常内向。   进入青春期后,她开始叛逆,而恰逢这时老国企原单位改革,父亲下岗回家,对工作的不满导致这个男人天天喝酒耍酒疯,将错误的矛头和宣泄的目标一次次对准他这个唯一的女儿。   而这时候本该充当润滑剂的母亲却只是又一味地要求女儿道歉和妥协。   于她而言,女儿是她生的固然重要,可丈夫关系到她的名声也很重要。   她本意虽然希望女儿好,但却做不到取舍,她害怕指责丈夫后这个家庭即将发生的变故对她名声和生存环境的改变,于是一味地和稀泥,希望能够换来双赢的局面——即这个家庭和谐安好,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和平也好。   殊不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的无理要求是压垮女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月洲抿着唇思考:果然,陈语轩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从一开看到陈语轩和翟建鹏这两个人的年龄差时,他就猜到了任务的女主大致上的家庭背景。   在他看来,大叔控,其实就是父控的衍生物。   这种女性,普遍产生于两种家庭模式——   其一,父亲极度优秀、过于完美,并和女儿相处极其融洽,让女儿产生一种——“我结婚也要找和我爸爸一样优秀的的男人”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个属于少数;   其二,也是大多数的类型,这种现象普遍出生于一个严重缺少父爱、童年成长严重缺少保护和关怀、安全感极低的女性身上。   她们把对父亲人格的需要拟定在自己未来男友或者丈夫的身上,认为那个男人需要关怀她、保护她、给她安全感,且拥有足够的财力和能力。   由于安全感的缺失,这类女性往往比较感性且偏向敏感、自认为成熟却渴望成为幼稚的孩子,她们固执地认为,年轻男性即使拥有足够的财力,也过于幼稚,无法给予他们大叔——即“父亲”所能带来的安全感和成熟感。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固执,让她们太轻易被人看透需求,很容易成为他人的猎物。   听着屋内女孩惨痛的嚎叫和男人粗声粗语的辱骂,陈月洲正了正身子,鼓足勇气用力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陈语轩的同学,老师让我来要讲义。”   辱骂声戛然而止。   好一会儿,有人来开门,是个酒气熏天的男人,他一脸烦躁地看着眼前瘦小孱弱的陈悦洲。   “叔叔您好,请问你是陈语轩的爸爸吗?我们老师把明天上课用的讲义放在陈雨轩这里,能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吗?”   男人回头大喊一声,就回自己屋了。   陈语轩慢慢从房子里出来,她惨白着一张脸,胳膊上有好几条红血印,借着光看还微微渗着血。   她双手死死地攒着手中的手机,仿佛是用尽全力似的,微胖的小手手背青筋根根突起,看着怪吓人的。   “姐……姐?”   陈语轩麻木地看着陈月洲,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戴了层面具似的。   陈月洲看着她满是疲惫的双眼,知道她快要扛不住了,手中的那部手机和电话里翟建鹏的号码似乎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是,那通电话不能打,绝对不能。   如果他们两个之前的关系现在还能称得上是男人和女人平等的交往的话,这通电话打出去,将会成为饲主和宠物的故事。   决定放弃这个容身之所的陈语轩肯定很快会麻痹在翟建鹏所构建的梦境里,那里没有父亲的辱骂母亲的啼哭、没有贫穷的家和拮据的生活、没有任何人逼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只有男人对她身体时不时的索取。   一个只需要付出身体就可以摆脱一切痛苦、甚至发现付出身体的同时自己也能获得莫大快乐的梦境,绝对不能让陈语轩沾惹上。   那梦境太脆弱了,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经受不起那梦境破碎时的打击。   于是,陈月洲伸出手,声音笃定:“陈语轩,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第23章   陈月洲说话的时候,小小的身子身板挺得笔直,声音冷冷的、平平的,还带着女孩的独有的软糯,但是腔调却不容置疑,仿佛背后有强大的力量支撑着。   陈语轩是真的累了,这些日子天天回家就是挨骂和挨揍,待在这个家里的每一刻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她想过给翟建鹏打电话,让翟建鹏带她离开这里,可是她又舍不得,她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明明已经对生活的现状绝望透顶,可又隐隐期盼着奇迹发生有个和睦的家庭。   她想做一个幸福的孩子——这样遥遥无期的企望让她像是个溺水的人,双手无力,抓不到能带她上岸的稻草。   直到一只雪白的小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头、身材娇小、甚至不知道姓名的女孩,她忽然就来了力量,张口道:   “那……你能等我一下吗?等到了晚上该上自习的时候我就跟你走,现在如果出门,他们会打死我。”   好,陈月洲用力的点下头。   478吃着糖在一旁惊叹:【宿主你今天怎么这么正能量?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有点不习惯啊。】   陈月洲无可奈何:“那我怎么办?她现在就是个溺水的人,只要有人伸手指不定就会搭上去,我现在不拉着她,等她被翟建鹏带走?   然后也像张晓雅一样大着肚子七个月被男人抛弃?人张晓雅好歹有一双深爱自己的父母和张明宇斗,可她呢?就她爸妈那扶不起来的阿斗?到头来她也来个寻死觅活的,我这任务还做不做?积分还刷不刷了?”   478:【行行行,你都对你全对你最棒……】   陈月洲索性坐在小区的马路沿上拿出单词表开始背。   等了会儿,天黑了,小院里昏黄的路灯亮起,陈月洲收了书,悄悄趴在陈语轩家的大门上偷听。   恰好这时陈宇轩蹑手蹑脚地开门。   见到陈月洲还在,小姑娘暗淡无光的双眸一下子仿佛被焰火点亮:“姐姐,我们走吧!”   陈月洲也不知怎的,些许是气氛使然,他心头一动,一把抓过陈语轩的手紧紧握住,调头就开始狂奔。   皓月当空,两个女孩子就这么紧紧地抓着双手,在充斥着黑暗的小巷里奔跑,直到满是人烟的大街上才停了下来,陈月洲喘着粗气,擦着额头的虚汗:“唉……我的天好累……这幅身体体能太差了……”   小姑娘也重重地喘着气,怔怔地望着陈月洲,这才反应过来:就在刚刚!自己刚刚离家出走了!离开那个让她厌烦而又无力挣扎的家了!   向来谨慎行事的她顿时露出一丝惶恐不安:可是,接下来她又要去那儿?她要怎么办?她什么都没有……   陈月洲看出陈语轩的不安,他抓紧她的手摇了摇:“你饿吗?吃什么吗?我去买。”   小姑娘踌躇了好一会儿,看着眼前皮肤白得像打印纸似的陈月洲,小心翼翼问:“我可以……吃一份小土豆吗?”   陈月洲从口袋里取出50给她:“自己买吧,顺便给我一份。”   于是两人就坐在街边的马路沿上,端着份看着不怎么干净的小土豆吃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陈语轩吃着吃着就开始掉眼泪。   她难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   逃出家门坐在北川街头的这一刻,她就开始想家了。   她很确定自己深爱着她的妈妈,也打心底爱着爸爸,她直到这一刻依旧希望她的爸爸能够体贴温柔,她的妈妈能够坚韧不拔……就像小时候看到的皮克斯动画里面的家庭一样。   可是,她又无法抬脚再回到那个家,她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家永远不可能变成想象中的那样,矛盾只会愈演愈烈,那里太压抑,待在那栋房子里的每一刻她都觉得胸口无比的憋闷。   陈月洲问老板要了张餐巾纸塞进陈语轩手中,吐了吐舌头:“好辣,我也要辣哭了,这老板是四川的还是湖南的,放这么多辣椒。”   说着就侧过头去,装着四处看风景,任凭陈语轩哭个够。   之后两人一起回了公寓。   陈月洲的公寓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卧室和客厅连在一起,中间是用帘子隔开的,他把客厅的沙发靠背摁下去,改成床的样子,然后拉上之间的窗帘。   又翻行李箱找出之前多买的牙刷、毛巾和大一些的换洗衣服交给陈语轩:“我住的是单身公寓,没有多余的房间,你睡这里可以吗?”   “我睡什么都可以。”小姑娘赶忙点着头。   陈月洲看了看表,七点五十,距离打工还有二十分钟,叫滴滴过去的话,勉强还来得及。   他也顾不得再和陈宇轩多说,把备用钥匙给了她一把,又塞给她50块:“你拿着,洗完澡自己看书睡觉,或者研究一下明天早上上学的路线,我去上班了,饭的话自己在外面解决吧!”   陈语轩疑惑:“姐姐,你不是学生吗?怎么还要去上班?”   “没钱不去上班怎么办?”   “姐姐,你长挺可爱的啊,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呢?找了男朋友不就不用上班了吗?”   陈月洲闻声回头看着陈语轩,见她表情一脸真挚,像是真的在向他探讨这个问题。   他答:“那如果男朋友抛弃你了怎么办?”   小姑娘天真地笑:“一个有责任心又真的爱你的人怎么会抛弃你呢?”   陈月洲乐了:“那你觉得赌你遇到这样的男人胜算大,还是赌你自己胜算大?”   陈语轩:“可你终究是个小女生啊,一个人在外多辛苦啊。”   陈月洲:“嗯,很有道理,那你帮我想想怎么样才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又怎么样才能不被抛弃,想到了哪天下班给我讲讲,我向你学习。”   他说着拉上了防盗门,急匆匆下楼叫车,在差一分钟迟到的情况下成功抵达工作岗位。   换了衣服,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和478唠嗑。   【宿主,你对这个任务对象还挺不错的嘛。】478最近真的是发达了,各式各样的棒棒糖一堆,从早吃到晚都不腻。   陈月洲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你之前不是说过么,高分任务才会获得逆转币,我这身高一米四多的个子,穿高跟鞋都比别人低,至少得弄成一米五啊。”   【那你上一个任务干嘛不救张晓雅?】   “她是死局,救不了。”陈月洲收拾着桌子上的果皮,“她的爱情观和价值观已经定型了,五六天时间怎么掰正?你以为一个人说变就变?”   陈月洲说着把果皮纸屑倒入垃圾篓:“还有救的人,为了积分,我也是可以救一把的。”   ……   忙了一夜,早上下班的时候陈月洲的脚步几乎是虚的。   上夜班实在是太熬人了,特别是白天一天都在折腾没好好睡觉的情况下。   一开公寓门,一股饭菜的香味忽地飘了出来,陈月洲使劲挤了挤困顿的双眼,有些不明状况。   只见桌子上摆着三盘炒菜:番茄炒蛋,糖醋小丸子和手撕包菜。   还有热气腾腾的米饭和一盆鸡蛋玉米羹。   “这是……”   “姐姐,你尝尝看吧!”陈语轩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已经穿好了校服,背好了背包,“我早上醒的比较早,平时在家里也是我在做早饭,所以我就做了这些,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陈月洲从桌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塞进嘴里。   嗯……味道居然还挺不错的。   不过,没有李薇做得好吃。   想到李薇,陈月洲内心咯噔一下。   “怎么样?”小姑娘露出期待的眼神。   “都挺好吃的,你比我厉害多了。”陈月洲回过神,笑着拍拍陈语轩的肩膀,“快去上学吧,别耽误了。”   “好!”   得到陈月洲的肯定,小姑娘像得到了莫大的奖赏:“以后姐姐你的饭菜都由我来做,你就安心上班。”   “行,那就交给你了。”陈月洲微笑。   生长在那样一个家庭里,陈语轩内心成熟是理所应当,她很清楚,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愿意收留她,她必须要有被别人需要的理由才不会被抛弃。   但是,她内心深处又期待着出现那么样一个人,像真正意义上的父母一样,无条件对她好、保护她、爱着她,她在那个人面前可以毫无伪装地活着,什么都不用担心。   而他,必须让夹在现实和梦境中摇摆不定的陈语轩认识到——活在现实里的人偶尔可以做梦,而永远在做梦的人很难回到现实。   只有首先作为一个现实中的人,拥有足够的知识和财富能够立足于世界上,才能有资格做梦,并在梦境破碎的时候全身而退。   不论是翟建鹏还是其他所谓的“大叔”,都不是她这个年龄应该的选择。   ***   陈月洲隔天下班问478要了陈语轩母亲的电话,伪装成她同学的身份发了条短信,替她报了平安,说最近考试复习的得紧,就住在他这里。   他可不希望任务还没做完,警察就找上门来。   而陈语轩,性格虽然有些叛逆,但本性是老实乖巧的,对待学习还算认真,成绩稳定,模考分数在一本上下浮动,考个一般的大学不成问题,不过考北医的话至少得在她历届最高分上再提升30分才有戏。   但好在她拉分的科目正好是陈月洲最擅长的理综,所以不太担心她后期的提升。   生活方面,陈语轩每天上学和放学都会定时煮菜做饭,陈月洲下夜班的时候洗好的被褥和衣服早早就被挂在了窗户外面,房间也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这让他不禁又想到了李薇。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那间两人曾经租住的房子里?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继续和自己的父母联系?   陈月洲望着晾衣杆发愣,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洲洲姐,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可以吗?”是陈语轩。   不回来?   陈月洲心里嘀咕。   他和陈语轩相处有些日子了,她是个外在活泼元气,但内心相当细腻、懂得轻重的少女。按照她的性格,不是个轻易夜不归宿的类型,除非……   陈月洲立刻找出478:“是不是翟建鹏那个家伙找她?”   478查看了陈语轩的定位,立刻回答:【是的,翟建鹏今天约她吃饭,并且打算留她过夜。这些日子翟建鹏工作一直忙,罗娟那边教学进度也吃紧,两人没时间见面。他积攒一身的欲望一直没出发泄,所以……】   陈月洲了然。   对于翟建鹏而言,如果罗娟是他玩够了负责接盘的老实人,那么陈语轩则是他宣泄欲望的飞机杯……连人怕是都算不上。 第24章   陈月洲有些犯难。   他虽然很清楚翟建鹏内心是怎么想陈语轩的,可是这些话始终没法对着这个小姑娘说。   他和陈语轩的关系最近是好了很多,两人相处的也不错,但彼此终究是陌生人,没什么交情。   他如果贸然拦着陈语轩去诋毁人家的男友,指不定会弄巧成拙激怒她。   于是,只能露出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容,先打迂回战:“那行吧,自己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478在旁边问:【宿主怎么办,下来我们还管吗?陈语轩年纪这么小,翟建鹏一哄一个准,指不定她今晚把最近的事情一箩筐给翟建鹏一抖,被翟建鹏一糊弄,就不和你住了,搬过去和翟建鹏同居了。】   “容我想想。”陈月洲挠了挠头。   过了良久,他望着478,慢慢开口:“你说我漂亮吗?”   478:【……】   正在咀嚼糖果的嘴停了下来。   她莫名觉得有点慌。   “问你话呢?”   【还,还行吧,就是就是发育呀个子呀……像个小学生似的。】478说话的时候磕磕巴巴的。   陈月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胸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这怪谁?这怪我吗?”   【不怪你不怪你,怪我怪我都怪我……】   478觉得自己有点心累,和这个天天对各种事物都觉得不爽的宿主相处,还得处处哄着他。   【不过宿主,你莫名其妙问我你漂不漂亮干什么呀?】   陈月洲撑起下巴想了想:“我记得吧,翟建鹏一开始在学校的时候人气不怎么样,我大三的时候有一个女生追他,他四处给人炫耀,和那女的暧昧了好久都没有结果。他就是那种典型的——被一个不喜欢的妹子追,哪怕那个妹子质量再差他都要霸占着,来弥补那方面的那么点自尊心,这种人,最经不起诱惑。”   478一脸懵逼,想了会儿,脑子里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宿主,你该不会是……千万别啊宿主!我虽然是一个系统!但我还没成年啊!】   说着,她伸出粉色的猪爪捂住了自己的脸。   陈月洲:“……”   操,这头猪想什么呢?   他问:“我看起来像是为了完成任务而牺牲色相的人吗?”   478用力点头:【特别像。】   陈月洲:“……”   卧槽,这天没法聊了。   他无奈:“你知不知道,这个社会给女人普及的观念是——女人的终极目标就是相夫教子结婚嫁人,所以大多数女人本能的都会更重视男友,因为她们本能觉得这个人才是自己未来的家人。   如果我去勾引翟建鹏,即使成功了,只要翟建鹏哄骗陈语轩几句,陈语轩根本不会觉得是翟建鹏出轨,只会认为是贫穷的我看上了那个垃圾……”   陈月洲一顿。   本能地骂了自己的恩师垃圾……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最近为了完成任务,他总是顺着为了陈语轩的角度去考虑,一不小心有点入戏了……   他接着说:“陈语轩认为我在抢她的男人,到时候会怎么反应?当外部产生压力时,内部非但不会散开反而会抱团,到时候陈语轩对我如果产生报复性心理,反而会坚定投入那个男人的怀抱。”   478有点跟不上陈月洲的节奏:【那……那怎么办?】   陈月洲想了想:“她身边现在只有两个人,一个我,一个翟建鹏,我不能以我的身份去给她制造麻烦,这样只会把她推到翟建鹏怀里,我只能想办法让那个垃圾给她制造麻烦,把她推到我这边来。”   陈月洲说完打了打自己嘴巴。   完了……又骂自己老师了……   算了……反正他过几天也是要拿自己恩师开刀刷分的……   这时候也就不给自己立什么牌坊了……   陈月洲立刻拿起手机,给在KTV一起上班的小姐妹陈蕊打了个电话:“蕊蕊,我想去做个保健,我请客,走吗?”   蕊蕊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两秒,懒懒地答:“行啊。”   二十分钟后,陈月洲和陈蕊在一家洗浴中心见面。   陈蕊是个东北姑娘,净身高一米七,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五官立体而细致,大胸,腿还又细又长。   高三时父母过世,家里再没人供她上学,下面还有个妹妹,她就辍学来北川打工,推销酒水。   卖酒这行,人杂,被渣男骗了几次,这姑娘发现,钱才是保命的唯一,而想要钱,对她来说钓男人最快,于是,现在专职在各夜场兼职,专门找些有缝的蛋叮。   陈月洲第一天见她时,她和刚来包房的男人没搭讪几句,就知道这男人什么薪水层、什么职位层、婚否、品性和需求等等,半个小时不到,就从男人腰包里讨出了小一万的酒水费和1K的小费。   她全程笑盈盈的,双眼似剪秋水,如果换一身干净利索的运动衣,说她是从未谈过恋爱的大学生都有人信。   有颜值、有情商、有演技、却不走正道,这种女人,世人称为绿茶biǎo。   前世陈月洲对她们避之惟恐不及,因为她们都是擅长操控人心的秃鹫,通过啃食别人的骨肉为生。   这一世,他却主动和她们交好,追其理由……因为自己现在是个女人,与其和那些天天围绕着老公孩子一根筋儿的女人打交道,倒不如和这些女人打交道,至少脑子灵活好使,指不定做任务的时候帮得上忙。   两人只穿着浴衣在包房的软沙发上躺下,屋内灯光昏暗,点着熏香,一男一女两个技师温柔地为他们洗头。   陈月洲闭上眼开口:“我有个老师,糟蹋了我妹,还和学校里的女老师拉扯不清。”   陈蕊声音淡淡的:“这种烫手山芋,你可别让我帮你搅。”   陈月洲微笑:“北医老师。”   陈蕊也笑了:“老师算什么东西?那么点死工资,不见得收受家长财物的时候手脚干净,却喜欢在我们这些人面前拿腔拿调装读书人。”   “也是花旗国际的中层,他的导师是花旗高层,手头有不少值钱的项目……北医的实力你是知道的,研究生时期就能接到大药厂的合作项目。”   陈蕊微微心动,但权衡利弊后还是摇头:“这水太浑了。”   陈月洲不否认:“是挺乱的,我妹还不到18基本没这方面心眼,那个女老师就是个接盘的,除了撒泼和勾心斗角应该没什么手腕,我不能出面拆散,这样只会让我妹和我的关系越走越远,我给你创造让你接触那个男人的机会,想怎么处理你随便。”   他说的这些全都是真的,刚从478那里花积分查过来的。   翟建鹏那个未婚妻罗娟,虽然文化程度高,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孔教遗毒,满嘴都是些《程朱理学》之类的玩意。   长得普通,平时不化妆不穿高跟不打扮,三十出头的人了,一天到晚看着学校里那些穿着热裤露着大长腿的小姑娘不顺眼,不但能够接受有黑历史的翟建鹏,还特别认同女德的那些东西。   “不想干,钱再多我都不掺合,我又不缺。”陈蕊翻了个身,背过脸去。   “可是,你得为你妹妹着想吧。”陈月洲笑盈盈地望着陈蕊的背影。   陈蕊身型一僵:“你什么意思。”   “前几天我见你给新东方的老师打电话,听说你妹又逃课了啊?马上就要高考的人了,不好好学习,给她报那么多课成绩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怎么办啊?”   陈月洲抱起胳膊,指腹敲着臂膀,态度游刃有余:“就算我们在卖酒打工能挣点钱日子过得不错,可还是希望妹妹脚踏实地好好的,最好能进北医那样的学校读书,出来做个医疗工作者,虽然薪水不高,但万一自己哪天不在了,至少她们一个人能够生存下去。”   陈蕊沉默了几秒:“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能让她考上北医。”   “就凭你?”陈蕊哂笑,转头看着陈月洲,“你个初中毕业和我差不了多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能让她考上?”   “不信那试试吧。”陈月洲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蕊,语气冷静自信:“反正你妹的成绩已经是一潭死水,死马当活马医,如果我能够让你妹在下一次模考前至少达到三本的分数线,你得答应我更多。”   瞧着陈月洲从容不迫的姿态,陈蕊眼珠子一转,思考了几秒:“你给我创造个机会,让我见见那个男的。” 第25章   “行。”陈月洲起身,招呼技师给自己把头发吹干净,顺便做了个造型,还让女技师帮忙化了个妆。   别说,化妆和没化妆差别还挺大的。   没化妆之前的陈月洲虽然肤白脸嫩,一双大眼睛自然而明亮,但因为眼睛短看着圆,始终透着点稚气,还有些土;但化妆之后的他,眼线拉长了眼睛的弧度,瞬间多了几分妩媚动人。   配上中分的卷发和奶茶色的口红,这份颜值,陈月洲自己看起来居然都有些心动。   唯一的缺点就是那胸太平,跟个男人似的。   他顺手拿了两陀卫生纸,塞了进去。   嗯,胸前总算是鼓鼓的了,看起来顺眼多了。   “你干什么去啊,打扮成这样?”陈蕊伸了个懒腰,男技师正亲切地为她按摩后背。   “创造你们两个认识的机会呗。”陈月洲掏出卡,“我去结账,你收拾收拾跟我走。”   ……   陈语轩和翟建鹏约会的地址在北川东城区大学城的一家音乐餐厅。   周围都是学校,而这里价格偏高,所以人偏少,气氛极好。   陈月洲从大街上抓了个刚发完传单的年轻男生:“帮个忙,陪我演戏,在金源音乐餐厅吃顿饭。”   对方一听能在他完全消费不起的金源吃饭,邀请人还是两个妹子,立刻点头。   三人一同来到了那家音乐餐厅。   陈月洲一进店就看到了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陈语轩,她对面坐着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是翟建鹏。   【叮![报复值]对象出现,翟建鹏,人渣指数A,直男癌指数B,社会影响力度C,总共积分579积分。】   陈月洲有些惊讶:“才不到600分?就比张明宇多了200分?”   478:【那你想要多少分?】   陈月洲替自己的老师打抱不平:“他好歹是个企业中层啊?那个1600分的条子也不过是个刑警队的队长?为什么翟建鹏的影响力就是C,条子就是A?就是因为长得没条子好?你们这评分系统是外貌协会的吗?”   478摇摇头:【不不不,宿主,评分和评级都是多方考量的,我一时半会儿也给你解释不清楚,等你以后任务做多了,你就明白评分原则了。】   三人在翟建鹏身后的座位处坐下。   陈月洲团购了三份188的单人套餐,他只吃了自己那一份的牛排和牡蛎,将意大利面和果蔬汤推到男生面前:“我不吃素,你都吃了吧。”   这些日子陈语轩虽然天天给他做饭,但这小姑娘家里似乎习惯吃素,她做饭半个月沾不到一滴油水,偶尔的荤菜还是鱼虾这些,导致他现在看到素菜和米面就觉得没胃口。   男生欣喜地点着头,狼吞虎咽咀嚼着口中的饭菜。   等他半盘子意大利面下肚,陈月洲这才施施然开口:“一会儿我给你使个眼色,你就装着打我,说要和我分手,旁边这个妹子你就当她是我姐,台词怎么编你自由发挥,但一定要能引起前桌注意。”   男生听到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副“我懂我超懂”的表情用力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陈蕊眯着眼打量陈月洲:“我自己就够了,其实不需要你演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烂戏。”   陈月洲不以为然:“我妹一直不告诉我她有男友的事,我贸然揭穿不合适,我也得趁着这次机会正面认识这个男人。”   陈蕊:“认识的机会有很多。”   陈月洲:“我妹和我住在一起,这个男的想和我妹同居,我劝我妹不要和男人住在一起肯定不行,只能让这个男的主动不想和我妹同居。”   陈蕊了然:“明白了,你是希望用自己制造些动静,让那个男人知道你和你妹妹是姐妹关系,同时让他今天看上我,知道我是你亲戚后,为了能更多接触我,自然就不会选择让你妹妹搬过去和他住从而断了勾搭我这条桃花线的机会。”   陈月洲微笑:“表姐你很聪明啊。”   陈蕊勾勾唇:“小儿科。”   这时,背靠陈月洲的翟建鹏开口了,正在交谈的三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他问:“轩轩,你最近很累吗?感觉你瘦了。”   对面的陈语轩默默扒着碗里的饭,支支吾吾道:“就是家里有点事。”   “家里,家里怎么了?”翟建鹏关切道,“你爸爸又……?”   陈语轩摇摇头:“我都已经习惯这样子,没事。”   翟建鹏立刻露出关切的目光:“别担心,轩轩,你好好学习,上大学的问题我一定会帮你,等到你出了国,我们就立刻领证结婚,咱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好。”   陈语轩重重地点着头,不禁潸然落泪。   对于眼下没有金钱、没有势力、没有爱她的家人的自己,翟建鹏的话总是能给她希望和未来。   翟建鹏继续安慰她:“既然如此,那轩轩,不如你干脆搬过来和我住吧,这样我也能照顾你,你高三了,就剩不到半年时候就要高考了,不能再继续耽搁自己。”   陈语轩闻声陷入了沉默。   她的内心其实是非常想要和翟建鹏生活在一起的。   每次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时,她可以吃她平时吃不起的东西,用自己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东西,不用再认认真真学习和努力读书,她都可以享有别人辛苦奋斗得来的东西,因为这个男人把一切都会为她准备好。   在翟建鹏的身边,她只需要乖巧如一只小猫,陪着他、爱着他、依靠他就好。   但是,她却又本能地为自己的这种想法害怕。   她总是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母亲那双因哭泣而红肿的双眼,以及父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不要、不要迈出这一步,因为……   她永远都听不到“因为”后面的话语。   直到一个熟悉声音在她的脑内响起——   “如果你被抛弃了呢?”   这是陈月洲某一天问过她的话。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可那天她去学校思考了整整一天,至今没有得出答案。   ——如果被抛弃了,那该怎么办?   这个疑问句像根刺一样,无形中深深地扎在她的内心深处。   而当这刺同父母的脸一起出现时,她恍然大悟自己一直以来挣扎的理由:说好会爱她保护她的父母对她都是如此残酷,她又能有多么幸运去获得陌生人永生永世的宠爱呢?   就像大街上的那些可怜的流浪狗一般,谁又曾经不是主人怀中的掌上明珠呢?正是因为它们是眼里只有主人的宠物狗,所以被抛弃的时候才会显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般的那么可悲和无助。   于是,她想要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又本能害怕这个男人。   “轩轩,你不相信我吗?”   翟建鹏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把捉住她的手:“轩轩,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对你好不好,你看不到吗?试着相信我,很难吗?”   陈语轩一怔:“我……”   翟建鹏坚定不移的眼神让陈语轩心中好不容易累积下来的理智瞬间烟消云散。   对啊,这个男人成熟、稳重且有魅力,他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看过了无数风花雪月,早就不是年轻女孩勾勾手指就能骗去的小男生了。   为什么这么久以来自己会一直深深迷恋着他?   就是因为他和那些小男生不一样,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小心思,然后安抚她逗她开心;他总是能观察到生活中方方面面的细节,然后在问题发生前就替她解决;他从来不会做一些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事,因为他总是无时无刻不替她考虑。   他已经不是朝三暮四的小男孩了,而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需要家庭的男人。   他对自己这么好、这么宠,他给了自己从小都没有的东西,她为什么要因为家庭的失败,去怀疑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呢?   陈语轩当即鼓起勇气:“我……”   就在这时,后桌剧烈的响声打断了两人你侬我侬的氛围——   只见一年轻男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喊:“你个贱女人!我都说了分手!你他妈听不懂是不是!还敢带你姐来找我的事?你要不是在床上做起来紧了点,我压根不会看你一眼!”   瞬间,四下皆静。   一时间,整个餐厅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上。   鼓足勇气的陈语轩:“……”   深情款款的翟建鹏:“……”   全程看戏的陈蕊:“……”   默默吃饭全场群众:“……”   陈月洲:“……”   大哥,我让你自己编分手的台词,谁他妈让你说脏话了啊!   你是看了多少本草榴小黄文才能做到这种台词张口就来啊!   这下好了,你一个人直接carry了全场。   小哥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行为不妥,对着陈月洲露出一副“你瞧我这渣男演得棒不棒,是不是一下子把别人的视线全吸引来了”的眼神,紧接着一巴掌糊在陈月洲脸上。   陈月洲哪知道他唱完这一出紧接着还有一出,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扇趴在了地面上。   匍匐在地的陈月洲:“……”   妈的,难怪你打工只能发传单,有你这么演戏的吗!   翟建鹏被地上突如其来的一具“尸体”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扶那人,陈月洲一抬头,翟建鹏就看见了一张白嫩嫩的粉脸。 第26章   陈月洲脸蛋白皙干净,相比坐在对面的陈语轩的脸蛋还要细嫩几分。   她倒下的时候,呢子外套是敞开的,里面紧身的毛衣衬托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格外性感迷人。   翟建鹏托起他的手,发现他的手臂异常的细腻柔软,就像是刚煮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没事吧?”   翟建鹏被这份手感所震惊,禁不住多看陈月洲两眼。   想起刚才那个年轻男生的怒吼——做起来很紧。   他本能地滚了滚喉结。   陈月洲好歹内核是个男人,瞬间就从翟建鹏眼中捕捉到了“精虫上头”的情绪,反射性地弹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洲,小洲你没事吧?”陈蕊也发现了翟建鹏神色中的异样,忙上前扶起地上的陈月洲。   翟建鹏的视线瞬间僵直了。   眼前的女生,一头深咖色的大卷,精致无瑕的五官,上身穿着白色修身的线衣,下身是皮粉色包臀毛呢裙,脚上一双黑丝。   她身材极好,印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又细又直的大长腿,其次是她蹲下时圆翘的蜜桃臀,之后是她低头时线衣前凹出的一个窝,恰好能看到她丰满绵乳的深沟。   一次撞见两个姿色不浅的妹子,而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翟建鹏觉得一股热血直朝着头顶冲。   再回头看坐在对面的陈语轩,顿时觉得没了刚才哄她劝她的冲动。   她虽然年轻可爱还元气,身材消瘦双腿笔直,但说到底这个身材脱了衣服毫无诱惑力。   正面做的时候她胸小没有触感,后入的时候她臀不翘使不上劲儿,侧卧的时候她腰的弧度不够弯、肋骨又硌手。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这方面没有悟性,即使配合到位,却依旧没法让人尽兴。   要不是因为图她那份年轻和新鲜劲儿,还真不如去外面做个大保健快活……   “姐……姐?”   就在这时,陈语轩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地上倒着的陈月洲。   陈月洲也跟着露出吃惊的表情:“咦?小轩?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翟建鹏问出声。   陈月洲忙从陈蕊怀中钻了出来,大方的自我介绍:“嗯,你好,我是陈语轩的堂姐,陈月洲,这位是我的表姐,陈蕊。”   三人都姓陈,翟建鹏一时还真以为她们是亲戚。   身后的男生又扒了几口饭也凑过来:“我正说话呢,你们在这儿乱认什么亲戚?”   还佯装出要继续打陈月洲的样子。   翟建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神色不悦:“你敢再对她动手小心我收拾你。”   男生一听,一把推开翟建鹏,骂骂咧咧地离开。   翟建鹏瞧着那男生离去的背影,不禁暗暗哂笑。   全身上下家当不超过一百块还长得普通的穷学生也会有女人倒贴啊……看来陈语轩的这个小姐姐,和她一样也是个脑子不好、容易搞到手的货色。   在审视完发传单的小哥后,翟建鹏轻而易举就对陈月洲下了定论。   陈月洲余光发现翟建鹏在审视自己,全身汗毛瞬间竖起。   天杀的他只是想要创造个机会和翟建鹏正式认识一下,再创造个机会让他迷上陈蕊,可没想到,这个不忌口的家伙居然在看上陈蕊的同时看上了他!   我他妈把你当老师,你居然想上我?   陈月洲作为一个纯直男一时半会儿觉得有点恶心,忙低头道谢不去看翟建鹏的脸:“谢谢你。”   翟建鹏摆着手:“举手之劳而已。”   陈月洲又一番道谢后,这才切入正题。   他看了一眼陈语轩看了一眼翟建鹏,像是刚才发现这两人坐在一桌吃饭似的:“呃……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情况?”   陈语轩吓得瞬间端坐,翟建鹏在一旁不紧不慢解释:“我是她数学老师,她导数那章学得不行,我就想问问她具体志愿打算考哪个学校,小轩在我们学校算成绩相当不错的,校领导提点一定要特别关注。”   陈月洲听着翟建鹏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不揭穿,索性打蛇岁棍上:“哦,老师呀!老师您好,我们家小轩得麻烦你啦!她数学的确有的地方学得不行,你得多提点提点她啊。”   “这没什么,应该的。”   翟建鹏瞧着陈月洲和陈蕊都是一脸憨笑,心底顿时多了点见不得光的小想法——   谁家老师会约学生在这种地方吃饭聊学习?   带你去肯德基都算给面子好吗?   可这姐妹俩居然信了?   哇……说女人蠢吧,女人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要是能把她们三个都收了,到时候和这三姐妹玩起4P不知道得有多爽?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翟建鹏都觉得自己家老二要觉醒。   隔壁将他眼底那些小情绪看得一清二楚的俩“姐妹”——   陈月洲腹诽:这么个傻逼居然是我曾经信赖的老师?   陈蕊腹诽:这么个智障居然还得我亲自出手?   三人各怀着彼此的小心思,翟建鹏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招呼服务生:“给这边加两张椅子。”   之后对着两个“姐妹”露出和善的微笑:“既然都是小轩的亲戚,一起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和表姐待会儿还有事。”陈月洲忙摆手,上前拉住陈语轩,“你来,陪姐姐去趟卫生间,姐姐给你说些事。”   陈语轩生怕陈月洲看出点什么端倪,屁颠屁颠跟上,只留下陈蕊和翟建鹏两个人单独相处。   到了卫生间,陈月洲先去慢慢悠悠上了个小号,磨蹭了个大概三分钟出来,瞧着洗手池旁整个身子都绷得笔直的陈语轩,款款一笑:“怎么了,今天怎么觉得你这么紧张啊?”   陈语轩吓得一哆嗦:“我,那什么……”   陈月洲露出狐疑的眼神:“莫非……”   陈语轩瞬间瞪大了眼睛。   “莫非你月考数学没及格?所以老师拉你出来单独补课?晚上你打算在学校通宵?”陈月洲拍拍陈语轩的肩膀,“谁考试没过一次两次不及格啊,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陈语轩提着的小心脏这才缓缓放下。   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塞进陈语轩手中:“听姐姐的,别让人家老师请你吃饭,等会儿回去的路上给老师买包中华烟,记得和老师说话要谦虚礼貌,让人家多教你些东西,好不好?”   陈语轩握着手中崭新的钞票,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其实一开始陈月洲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怀疑过他是不是跟踪自己。   但转念一想,她和翟建鹏的关系目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陈月洲每天白天学习晚上打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可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约会地点。   而眼下,陈月洲居然相信了翟建鹏顺口瞎编的那一堆谎话,真的以为他是自己的老师,还特地把她拉到卫生间来塞钱给她,叮嘱她要和老师好好相处……   一时间,愧疚和感动的情绪双双涌了上来,她不禁眼眶有些湿润,一把抱住陈月洲:“姐姐,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这没什么呀,你和我都姓陈,姐姐我也没什么亲人,你就是我的亲人,懂吗?”陈月洲一边安抚似的拍着陈语轩的后背,一边看墙上的钟表。   进入洗手间19:45,现在时间19:56,过了11分钟,不知道陈蕊和翟建鹏的进展怎么样了?。   又过了会儿,陈蕊发来微信:“搞定。”   陈月洲欣慰地收起手机,召唤478:“我记得你手中有很多情绪棒棒糖?”   478瞧着陈月洲,递上一只蓝色的:【喏,伤感棒棒糖。】   陈月洲对478这次的配合颇为满意:“不错,有长进。”   说着他咬碎棒棒糖吞了下去,顷刻间泪流满面。   他趁此时松开陈语轩,用老母亲般的眼神看着她:“走啦,别在卫生间里待得太久了,你老师该担心了。”   陈语轩一见,内心更自责了。   回到座位上,陈月洲和翟建鹏又寒暄了几句,就带着陈蕊匆匆离开。   出门叫了车,陈月洲望着车窗外五彩缤纷的夜市,淡道:“什么情况?”   陈蕊仰头靠在座背上,闭着眼养神:“我告诉他我在升本,想读北医,但成绩不好,没有理科基础,希望不大,他就说愿意辅导我功课,给了我微信和陌陌,还约我明天晚上吃饭——不带你和陈语轩。”   陈月洲对结果颇为满意:“那行,带我去你家见见你妹吧。”   陈蕊睁眼:“司机,去庄茜花园。”   之后她掏出手机,划开相册交给陈月洲。   陈月洲接过手机一看,疑惑:“91分……这是哪一科的成绩,虽然不高也不算太差啊……”   陈蕊眨眨眼,一本正经道:“不,这是她上个月月考总分。”   陈月洲:“……”   我日。 第27章   庄茜花园是旧式商品房,位于三环外东南区郊区较繁华的商业圈附近,小区全是49x2模式的小户型复式,每月房租6000元,白领都望而却步的房费,陈蕊却和表妹两个人居住,颇为奢侈。   随着陈蕊进入她家,陈月洲见到她的表妹的第一眼就惊了。   上面有个资质这么好的姐姐,妹妹的外在条件却特别差!   身高和体重看起来都是一百五,还没有正常人审美,一头网红款原谅绿的长发,粉色的眼影,红白相间的校服被水彩笔涂得花花绿绿的,后背中央用红笔写着四个字:“我爱杨洋”。   陈月洲:“……”   杨洋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般爱着……   “这是我妹,陈晴。”陈蕊潦草地介绍一番后,拿出了陈晴近几个月的试卷。   陈月洲接过试卷一看,数学和理综基本都是白卷,两科加起来就考了11分;英语24分,选择题瞎猜对了几个,非选择题基本也是白卷;语文算是所有成绩中最高的,56分……   陈月洲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试卷,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卧槽……   人才啊……   到底是有多大本事能把语文都考成这样子……   把初中的自己召唤过来,语文考得比陈晴低都算他输!   所以,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陈晴,不但不学习,而且对待学习的态度很恶劣。   不过,仔细一琢磨,也能猜出其中的部分原因——   父母早逝,姐姐抚养,没有安全感,家庭缺乏沟通,又在叛逆期。   这个时候,处于迈向成人过渡期的孩子很喜欢忤逆正常的生活方式,通过苟同一些黑深残的歪理和毒鸡汤去证明自己的成熟。   不过,这些孩子对付起来也简单。   他转身拉过陈蕊:“从现在开始我对你要提几个要求——   一,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不能超过200元,越少越好;二,退了这套房子,租一个月城中村的房子,可以选位置好一点的,免得不安全;三,告诉她你得了重病,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月入过万的姐姐,只有需要三十万医药费的姐姐;四,告诉她让她暂住远房亲戚——姑且叫表姐的我家,并且告诉她,我的父母是北医的教授,最近的医药费全靠我家接济。”   陈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安排这么大一出戏,至于吗?”   陈月洲点头:“至于。”   叛逆期的年轻人,你与其去违背她的意志,触碰她不知道长在哪里的逆鳞,不如偷偷断了她的其他出路,让她不得不遵循你安排的道路前行。   等贫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狐朋狗友不一起唱K了、唯一的姐姐又快死了,发现能让她吃饱穿暖还能救姐姐的只有表姐时,这唯一的一条路不管是谁走起来就会格外谨慎。   而谨慎是个好事,这说明她即使依旧叛逆,却必须开始学会试着妥协。   他还记得小时候有条新闻,一个女生不爱学习,还总是埋怨父母对她不好,娇蛮任性。   无可奈何的母亲设下一计,对她说:其实你亲生父母早就死了,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如果你不听话,不考上大学,我就送你去孤儿院。   那个女孩儿一开始还不信,直到看到父母连续数月冷淡的态度,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个玩笑。   从那天起,她忽然就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自己学习,从不劳烦父母,最后高考一举上了北大还是清华来着。   等她入学后父母才揭穿了这个瞒了无数年的谎言。   人这种生物,有依靠的时候,本能就会想要偷懒犯浑;但如果依靠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条路能走时,大多数人一瞬间就成长了。   当然,这种成长方式对孩子的心灵势必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但这不在他陈月洲的关心范围内。   这边陈蕊思考了良久,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如果她还不学习呢……”   陈月洲露出绅士般的微笑:“那就把她捆起来打,打不上三本线算我输。”   陈蕊:“……”   两人的劝妹学习联盟姑且算是成立。   陈月洲在陈蕊家吃了个晚饭,正打算回,接到了陈语轩发来的短信:[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陈月洲顿时满意地勾唇一笑。   陈语轩这个点儿给他发短信,说明翟建鹏没留她过夜。   不愧是陈蕊,十一分钟的单独相处就动摇了翟建鹏和陈语轩同居的想法。   也是,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么美好,桃花遍地,干嘛要照顾一个早就有点玩腻了的高中生呢?   陈月洲不紧不慢地答复:[别急啊,姐姐刚买了好吃的炸鱿鱼,马上回。]   ……   自从陈蕊那天出场后,翟建鹏约陈语轩的频率骤然下降。   这个可以从陈语轩每天回家的速度和她做的料理中观察出来。   以往的晚饭都是些什么青菜炒蘑菇、糖醋茄子和紫菜蛋花汤之类能够速成的类型,最近却多了鲫鱼汤、红烧狮子头等复杂菜系。   终于能够吃上肉的陈月洲表示:妈的,陈蕊你真是个活菩萨!   478说,以往翟建鹏基本天天都要撩一撩陈语轩联络感情,可当他接触了陈蕊之后发现,这小野花终究是比不过大牡丹。   ——翟建鹏完全没看破陈蕊的伪装术。   毕竟,论段位,陈蕊是碾压级的。   异性缘这事儿上,虽然不想承认,但男权社会恰恰给女人带来了极大的优势。   男权社会要求男人有钱有势那才是成功,但人都是外貌协会,心里那把称还是会考量颜值和性格等各个外在方面:就像翟建鹏,硬件不行,家里经济再不错,前二十多年照样是空窗。   好不容易混到奔三脑子开窍才学会自我营销,练手对象还得自己去抓,到手的都是些没有恋爱经验的新手村杂兵,刷了几个初级怪还把自己当满级了。   可陈蕊呢,长得漂亮,对于男权社会,就这一点就够了。   于是她这不到三十年的人生里有几乎二十年都活在男人的中央,应了那句广告台词:屠龙宝刀,点击就送,开局一张脸,经验全靠捡——   经验怪真的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其中还不乏小BOSS级别的。   所以,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男人才会无时无刻不诋毁恋爱经验丰富的女人——   我才出新手村买了双鞋,你他妈都能单挑大龙了,这还怎么玩?   这边翟建鹏一周没联系陈语轩,这小妮子心里有些虚,忍不住打电话过去,本以为对方会有所歉意或者表示惊喜,可听他语气竟然有些不耐烦,顿时嚎啕大哭。   而翟建鹏这边呢,早就被陈蕊勾了魂儿,和她在三亚秘密旅行呢!一听陈语轩哭哭闹闹,顿时挂了电话,索性关机玩失踪。   没了翟建鹏的消息,陈语轩瞬间陷入了可能被抛弃的惶恐状态,一张元气的小脸天天耷拉着,她试着去翟建鹏的公寓找过几次,不过物业都以不知道她是谁为由拒绝了她入内。   陈月洲趁机在网上找了些“女学生被社会男青年骗”之类的新闻,总是三天两头趁着两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穿插播放。   直到陈语轩最新一次的月考成绩出来:总分407分。   总分一个月内瞬间从一本线边缘直线滑落到二本边,再低几分就差不多可以蓝翔见了。   上了一夜班的陈月洲本来打算洗洗就睡,结果无意中看到桌子上的试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翻身边的小板凳:“我花钱养她这么久,真他妈养了个废物?好好学习上个北医出来进个北医下属医院工作,多少男人等着她挑非要现在在这里一头栽死?”   478听到陈月洲骂人,咬了口糖,悻悻道:【宿主,你想骂就骂吧,不过你可别忘了六月就高考了,这个成绩继续下去,北医肯定考不上的。】   陈月洲一脸冷漠:“隔壁还有个模考不过百的我也答应了让她考上北医呢。”   478:【……任务艰难,我只能精神上替你加油了。】   陈月洲:“……”   这系统我要你有何用!   陈月洲将委顿的身躯陷在沙发里,琢磨了会儿,摇了摇头:“   “不行,这么磨磨蹭蹭做事不是我的风格。”   说着,他走到阳台上,从换洗衣物的筐取了件有些旧的外套,穿上出门。   【宿主你……】   陈月洲拦下辆出租:“去川综男性泌尿医院。”   进了医院,他直奔皮肤病科。   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诊室,门外站了不少年轻人,有几个独身的年轻的男人焦急地在原地来回打转。   陈月洲从口袋里取出手套和口罩,都戴好,轻轻戳了下其中一个男人的胳膊,一脸神秘兮兮道:“你好,我是北川中医医院的,要治疗淋病吗?不用手术,吃药就行,我们医院有秘方。”   “去去去,谁淋病!”男人顿时红了脸,推开陈月洲。   陈月洲也不生气,转身对另一个男人悄悄道:“你好,我是北川中医医院的,要治疗淋病吗?不用手术和烧,吃药就行,我们医院有秘方。”   那男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紧张兮兮地靠近陈月洲:“能治吗?不用那什么烧下面,吃药就能治好吗?”   陈月洲点头:“你是单淋病还是?”   男人急匆匆拿出口袋里的化验单,一堆堆推到陈月洲面前:“不止,还有梅毒,你们能把那什么抗体变成阴性吗……”   “哦,我们这边有做这方面专研的,特异性抗体转阴成功率高达50%以上……”陈月洲点了点头,随口胡诌着,“这样吧,你留个微信号,到时候我把我们那边的项目发给你,你看一下,愿意的话来咨询下。”   “行,一定要联系我。”对方顿时激动地点点头。   之后,陈月洲转过身,又碰了碰另一个男性,把刚才的内容重复一遍。   这次的男性迅速掏出化验单:“我就淋病,其他都没有!”   “那好。”陈月洲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棉签和一个透明自封袋,“你留个微信,然后去卫生间用棉签取一定量病区的黏着物,放进这个袋子里交给我,我回去送科室检验,如果合适会再联系你。”   【宿主你要……做什么?】478隐隐觉得不妙。   “还能干什么。”陈月洲睨着匆匆进入厕所男人,神色冷漠,“年轻人,不让她体验血淋淋的社会,她还真以为世间唯有爱情无价。” 第28章   478舌头打结:【宿主你别是想……】   陈月洲不以为意:“就是你想的那样,小姑娘家,看她应该没生过什么大病,更是没接触过淋病梅毒这些玩意,染上了应该怕得要死吧?”   478立刻摔了手中的棒棒糖,瞪大圆眼,冲到陈月洲脑内形象面前拦着:【宿主,你别忘了,陈语轩如果染上性病,她还怎么走上人生巅峰?她的人生将会被彻底摧毁!这次可没有逆转时间的道具了!】   这时去厕所的年轻男人出来了,把透明袋子还给陈月洲,里面的棉签上沾着有些发绿的粘液,看着颇为恶心。   陈月洲将袋子塞进口袋,悠悠地朝外走,却被另一个男人拦下——   “你,你们医院能治别的吗?我去附近医院问了,怎么没听说吃药就能治好?都是要烧的!”男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不认真听根本不知道他在碎碎念些什么。   “能啊。”陈月洲配合着他压低嗓音,“疱疹?梅毒?”   “有点多……”男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抖的,汉字几乎是从齿缝蹦出来的。   他紧张兮兮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检验单。   陈月洲朝上面瞟了眼,一串检验阳性,尖锐湿疣和二型疱疹的字眼格外明显。   嚯!大杂症啊!牛逼牛逼!   陈月洲禁不住为面前的这位大佬打CALL:浪成这样,看来想治好唯有自宫啊。   “这个吧,我得回去问问,不然你留个微信,这边的近期治疗别耽搁,三天左右我会和你联系,到时候你到我们医院来。”陈月洲也交给他一只棉棒和一个自封袋。   【宿主!!!】478大吼一声。   “干什么你!”陈月洲被震得耳鸣,“没看见我正和别人说话吗?”   【宿主你考虑过我刚才说什么了吗?还是你依旧打算一意孤行?】   陈月洲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有些不耐烦回应:“你一个未来的系统,连这个时代什么疾病可治愈什么不可治愈都不知道吗?我好歹是北医毕业,当然不可能用一个不可治愈的疾病去吓唬她,她死了我也得死,我会这么傻吗?”   478:【……】   陈月洲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别人家的系统,那是满身粗壮金手指,带着宿主装逼带着宿主飞,而他这系统呢,可能文化程度还没他高……   “淋病在性病中属于小儿科的那种,虽然看着挺恶心的,但是早发现早治疗能够彻底治愈,我不会害死她,害死她对我没用。”   陈月洲说话间,男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将自封袋交给他。   【可是,偶尔一次月考失败不能证明什么,你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吗?】478不认同,【下次如果还这样,再下狠手还不行吗?】   陈月洲冷笑:“翟建鹏现在就是玩个失踪,她都能考400,等到翟建鹏真和她提出分手了,她是不是也打算考91?”   478:【……】   竟然无法反驳。   陈月洲接着说:“她有过关系的男人就翟建鹏一个,感染了肯定会认为是翟建鹏导致的,她能求助的对象就三个,一,父母,这不实际,她父母指不定不帮她还倒打一耙说她不检点;   二,翟建鹏,她去了,翟建鹏只会因为害怕波及自己而彻底和她分手,我求之不得;   她不去,就是三,只能来求我,势必会和我坦白她和翟建鹏的关系,我就不需要再继续扮演傻大姐的形象,顺便还能通过帮她治疗这种脏病拉近距离。   等她因为这种人人惶恐的病对翟建鹏心存芥蒂的时候,后面的手脚就好做了。”   478对陈月洲这种阴毒的做法不苟同:【宿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陈语轩感染上淋病了,你们两个生活空间就那么点,公用的洗衣机、碗筷、家居都有可能有病菌,你也难逃感染啊。】   “不会有事的。”陈月洲望着手中的自封袋出神,“别忘了,我可是‘北医教授的女儿’,大房子很快就会有的。”   陈月洲说完这话的第二天,远在三亚的陈蕊打来电话,说陈晴想和她这位远房表姐见见。   陈月洲立刻同意,约了家颇为高档的西餐厅会面。   半个月没见,陈晴还是那一身五颜六色的非主流装扮,但整个人气质和上次见面完全不同。   原谅色的头发变得枯黄,脱色脱得几乎看不出来原先的颜色,红白相间的校服脏兮兮的,袖口乌黑,领子上还沾着油渍,白色的coach铆钉书包被挂开了好几个口子,看着像路边三十块钱的仿货。   陈月洲翘眉:哟,看来受了不少罪啊。   陈蕊可以啊,说断粮就断粮,真下得了手。   陈月洲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你好,我们上次见过,因为从小不来往的关系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妈妈的表姐的堂姐的女儿,我叫陈月洲。”   陈晴面对坐在对面神态温和且相貌软糯的表姐,怯怯地瞅了会儿,开口,声音带着不服输的倔强:“你既然是我们家亲戚,你能不能借我三十万,等我工作后,我绝对还你!”   陈月洲抿唇,浅浅一笑,伸手将耳边的发别在耳后,优雅地拿起刀叉,切割着盘子新鲜软嫩的牛肉。   小口吞下一块,露出颇为满足的笑容,继而品尝下一块。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陈晴又嚷嚷了句。   陈月洲咀嚼着口中美味的料理,语气清清淡淡的:“你问你的小姨和大伯借了吗?”   一提起自家那些听到钱就跑的亲戚,陈晴脸色难看极了:“我……我小姨和大伯谈钱就跑了,但是你既然愿意见我,那看起来你不像是他们一样的人,我说到做到,我借你的钱,我很快就会还上的,我会画画,我做漫画家之后你知道一页漫画多少钱吗?在随便一个漫画杂志上连载,二十页又是多少钱你知道吗?”   “哦……不错噢,挺好的。”陈月洲点点头。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但凡有点小特长的,不管能力几斤几两,都以为自己将来能成为艺术大师。   想他陈月洲高中的时候,因为学了半个月素描,对光影透视掌握得不错,也做过自己能成为徐悲鸿那样大家的梦呢。   可是,等走上了社会时才知道,自己那么点小特长,给真正的画家当助理都不够……   “那你把钱借给我啊。”陈晴见对面的人没反应,有些急,一拍桌子,动作有点大,碗里的浓汤洒出来了些。   陈月洲眼底的笑意渐渐变冷,但还是保持着嘴角的弧度,伸手去挪桌子上的碗:“怎么这么粗鲁呢,汤都洒了。”   “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话呢……”   “呢”字还没说完,“咚”一声闷响,陈月洲抬腿,一脚踹在餐桌上。   他今天穿的是六厘米粗跟的牛皮靴,底子边角有不锈钢,和木质桌子摩擦的时候,声音厚重而响亮。   那餐桌底盘极轻,桌上的浓汤顷刻间泼洒而出,顺着餐布无声地涌向桌边,一缕缕落下。   陈晴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再去看坐在对面的女人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女孩至始至终唇角微微勾起,似是扬着笑,可那眼神却是冷的,冷漠而阴鸷,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陈月洲的右腿高高抬着,脚掌还顶在桌腿上,动作看起来散漫而慵懒,气场却冷得逼人——   “你爸妈没教过你,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吗,小姑娘。”   陈晴心里泛起丝丝冷意,却仍死撑着:“你……你……”   “我什么?”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陈月洲慢慢放下腿,招来服务生,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表情,“汤不小心洒了,能替我妹妹换新的餐布吗?”   之后转过头,撑起下巴对着陈晴莞尔:“我妈妈呢,和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关系很好,所以我也会像对亲妹妹一样对待你,刚刚是姐姐不好,最近姐姐事情比较多,可能情绪把控不太好,不过,我们家喜欢乖孩子,你能变成乖孩子,对吗?”   陈晴怔怔地看着眼前一会儿一个样的陈月洲,半晌,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吃着盘中的肉,怯怯地点了下头。   一顿饭结束,两人一起走在大街上,陈月洲给了陈晴50元,眼见着她上了出租车,对她道:“明天下午五点,这个地方集合,我带你去我家,能准时吗?”   陈晴用力点点头:“能。”   两人分别后,陈月洲叫车回了公寓,期间给陈蕊打了个电话。   陈蕊刚吃完海鲜大餐,这会儿正躺在海景房内欣赏窗外夜幕降临时的沙滩,心情甚好。   “给我租一套三室二厅。”陈月洲开门见山,“不用多高档,和你之前住那个差不多就行了。”   “啊?”陈蕊愣。   “北医教授的女儿,总不能住单人公寓吧。”   陈蕊哂笑:“陈月洲,你这个要求过分了吧?你还没让小晴分数上去呢,就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我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陈月洲很认同:“也是,那我换个说法,给你妹租一个三室二厅,还和你之前开销一样,不过多了个我借住。”   陈蕊:“……”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你玩的也挺好,不继续试试吗?月考可是就剩半个月了。”   “……你要住哪儿。”   “不用你操心,转六千块钱给我就行,你继续玩你的。”   “……我马上转。”   挂电话时,出租已经到了公寓楼下,陈语轩回来的早,一开门,她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   “小轩,最近成绩不太好啊,有什么心事吗?”陈月洲装模作样地问。   他从抽屉里取出小小的亚克力盒子——里面是沾着淋病的棉棒,上面洒着他自己的巴氏腺液,算是拟了个粗糙的培养皿。   “没有。”陈语轩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整张脸都快贴到作业本上去了。   “她又怎么了?”陈月洲问478   478翻了翻手机:【她今天又去翟建鹏的公寓找人了,被人家物业赶了出来。】   陈月洲冷笑:“就这么点出息。”   然后转身将培养皿中的液体分别洒在了陈宇轩的换洗内裤上、内yī上以及牙刷上。   478看陈月洲像看神经病:【牙刷你都洒啊!】   陈月洲翘翘眉,不以为意:“你不知道吗,口中感染淋病的女性可不在少数,原因吧……多看点岛国爱情动作片你就知道了。” 第29章   淋病的发病周期在72小时以上,皮肤反应大约要一周。   这段时间,陈月洲打算搬离公寓和陈晴住在一起辅导她功课,等陈语轩身体的病情明朗化时,应该已经是陈晴月考后了。   陈月洲取了四百元放在桌子上:“最近我们公司有个项目,让我们全组抓紧时间做,可能有一周时间我要住在公司,这段时间,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陈语轩埋得很深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呆呆地看着陈月洲:“小洲……姐姐?”   【宿主,她在慌。】478道。   “她自然会慌,男友说失踪就失踪,姐姐跟着也一副要离开的样子,能不害怕吗?”陈月洲伸手轻轻抚摸陈语轩的脑袋,声音温和,语气坚定,“你要按时看书,遇到什么困难及时给我打电话,还有,每天晚上放学回家,给我打个电话,发条微信,让我看到你在家里,懂吗?。”   “姐姐。”陈语轩抓住陈月洲的衣角,声音有些抖,“姐姐……你要,走很久吗?”   “不。”陈月洲蹲下身子,一把抱住陈语轩,小小的身躯将她紧紧地锁在怀中,“只要你需要,姐姐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到你身边。”   “那姐姐能不走吗……”   “可我要工作啊。”陈月洲和陈语轩分开了些,白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面颊,眼神落在她那双充满无助的双眸上,“那天姐姐问你的话,你有答案了吗?”   “我……”陈语轩脊背一僵,寒意从胸口散开,瞬间扩散至四肢。   答案?她没有。   如果她有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就不会如此落寞了吧?   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翟建鹏是不会这么轻易抛弃她的,他有什么理由去欺骗她这样一个小女生?   如果说那些一无所有的年轻男生想要通过骗高中女生来证明自己的本事,一个有车有房有钱的成熟男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定只是忙、很忙,一时半会儿没法联系她而已……   “我会找到答案的,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的。”陈语轩固执地道。   “很好,那你就慢慢找。”陈月洲干笑两声,“期待你找到答案,然后,一生都能因为那个答案而幸福,那姐姐我也得拜你为师了。”   陈月洲说罢,起身去收拾行李。   租这套公寓前,他在租房网站上看到过一套更好的房子,是一条拆迁安置房,虽然户型不好,但三室两厅,精装修过,门口有车直达北医。   最关键的是,房租只要4000元!   在北川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五千块钱以下想住个三室,那真是不容易。   等陈月洲把入住手续都办理好了,需要的家用品买齐了,陈蕊的钱也打过来了。   共八千,其中两千特别备注是陈晴的生活费。   陈月洲可不管这钱别人是怎么安排的,在他手上,那就是他的。   他当即去KTV辞职,结了这些日子的工资,合着这两千一同交给了夜校。   之后又在桃宝上约了个画工了得的插画师,买了些偏二次元的成品画,全部写上了自己的签名,用画框一裱,挂在新房客厅各个显眼的位置上。   【宿主,你想装饰房间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买插画呢?而且为什么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可不单单是装饰画,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月洲看时间差不多了,叫了辆滴滴去接陈晴。   陈晴和昨天一样,耷拉着一张脸,眼底充满对陈月洲的不满,不过来得倒是比昨天准时了些。   陈月洲不以为意,带她去了新家,把向阴面最小的卧室安排给她住。   陈晴顿时有些不开心,刚打算开口反驳,可看到陈月洲那笑盈盈却没有丝毫客气的脸时,闭上了嘴。   陈月洲叫了外卖,两人坐在客厅里开始吃晚饭。   等陈月洲起身去倒水时,陈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目光在客厅里上上下下来回扫荡着,直到视线落在身后那副初音未来的婚纱画像上。   那幅画用的是重涂叠色手法,这种画法对画师素描和水彩的基本功要求极高,处理起来极其繁杂,但作画效果极好。   整张画是偏蓝的冷色调,婚纱颜色很浅,通透感很好,可每一层纱网的脉络却看得极清,婚纱的轻盈感和触感仿佛能看得出来。miku露在外面的手臂光滑细致,隆起的双峰闪着微光仿佛呼之欲出。   陈晴那点小打小闹的绘画技巧哪比得上这幅画,她顿时被这精湛的画工迷得挪不开眼,细细打量着画的每一个细节,直到视线落在图案正下方的签名上——陈月洲。   嗯?   陈晴内心“咯噔”一下。   这幅画的作者是……这个表姐?   等等,姐姐不是说这个表姐是学医的吗?她父母不是北医的教授吗?   这画上的名字应该只是同名同姓吧……   陈月洲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看见陈晴呆呆地望着墙上的挂画,他笑,故作漫不经心:“你也喜欢MIKU吗?这幅画,好怀念啊,还记得这是我高二时候画的,虽然画的质量不怎么样,你看那胳膊画的,怎么看怎么别扭,但算是些年少时候的记忆吧,总不舍得丢弃。”   陈晴:“……”   她立刻扭头细细打量着那幅画。   胳膊画的不好?   卧槽,她陈晴这辈子画过的胳膊都不及这幅画的一半好嘛!   而且,人家画这幅画的时候是高二!   高二是什么概念?这说明那时候人家比她现在还小!   原来这个表姐高中就是个隐藏的大触!   而且是个和她水平天壤之别的大触!   想起昨天自己在她面前那副耀武扬威班门弄斧的姿态,陈晴瞬间羞红了脸,尴尬得想钻到地底下去。   她搓着手,头埋得很低,说话的时候彻底没有底气:“挺好的,我觉得高二能画成这样,也可以了……”   “唉,很多年没动笔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画好了。”陈月洲放下水杯,像是在回忆,“高三开始我就没画过画了,真怀念啊。”   “为什么没画啊……”陈晴本能地接下去。   陈月洲笑:“我高中是北川国际的,两条腿会画画的学渣我们学校满地跑,可两条腿会画画的学霸并不多,我啊,更想做不多的那个——毕竟人人都会的东西,还有什么可耀武扬威的啊?”   陈晴:“……”   妈的,扎心了。   北川国际是什么学校她是有印象的,传闻那所私立学校里只有两种人:人才和二世祖。   满地跑的学渣会画画,就说明满地跑的二世祖会画画……   比自己会画画还比自己有钱的人满地跑,能不扎心吗…… 第30章   陈晴最后的气焰彻底被陈月洲的套路所折服,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满脸委屈,看着有些可怜。   478一边吃着新买的棉花糖一边对陈月洲抱拳:【宿主,牛逼了。】   “那些初高中生觉得自己牛逼,不就是因为会了些长辈不会的东西吗?再说了,多少家里的长辈看到孩子随便画一些鬼画符都说孩子画得好,这个年龄的小孩,最适合用现实教她们做人。”陈月洲哂笑,“能磨掉她那份自以为是的锐气,也不枉我花了八百块钱买这么多画。”   陈月洲转头对着陈晴:“以后你就叫我小洲姐姐,我叫你小晴。我爸妈住在九九庄园东区,不常到这边来,他们会安排小蕊住院,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得答应我个事情。”   “什么?”陈晴一听有要求,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的成绩必须达到我们家的要求。”   “……”陈晴露出有些抗拒的表情。   “从明天起你就先不用去学校了,留在家里复习下一次的月考,明天早上我爸妈会过来看看情况,你今天早早睡,明天起来看书,好吗?   ”   陈晴面露不悦,却没说出来,点点头回了卧室。   【宿主,我觉得她还是不想学习。】478摇了摇头。   “别急,这出戏还没完呢……”陈月洲掏出手机,打开饿了么,点开跑腿服务,输入购买内容——   [两个50岁+的老夫妇,要求穿西装和洋装,形象有文化,读过书,演出时长约半小时,费用一人二百。]   不出半分钟,单子被接下,对方打来电话:“我爸我妈都是退休老师,行吗?”   陈月洲很满意:“行,具体怎么操作怎么过来我给你微信发过去,明天一早你们就来。”   叛逆期的小孩这种生物吧……   不让他们品尝一下绝望,他们真以为所有人都把他们当个宝呢……   ……   第二天中午,不用去上学的陈晴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一觉醒来,她赖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听到外面有老人说话的声音。   她本能地将耳朵向墙根凑了凑,还是有些听不清外面再说什么,就索性披上外套开门,正好看到两个形象温和而稳重的老人正怒视着身前的陈月洲,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   再凑近了些听,那声音瞬间明晰了——   “我都说了,陈蕊那个病费用太高了,别说三十万,五十万都未必治好!你又何必管她,揽这么大个责任在你身上?”   “爸妈……”陈月洲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我和小蕊虽然多年不见,可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我就想,能不能帮帮她。”   “你帮她也就不说了,她那个妹妹你还管什么?我看了,成绩又不行,那么点成绩还上什么学?让她去社会上打工不就好了?你在她身上废什么心思?小蕊现在的身体情况正是缺钱的时候!”   “可是,小蕊说了,就算自己身体治不好,也希望我能帮小晴考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圆她的漫画家梦,毕竟,这年头,就算想去漫画工作室给人打下手,也要美院文凭啊,高中生毕业没什么希望啊……”   陈晴一听,内心“咯噔”一下,握着衣服的双手本能地紧了几分。   “她那么点分数,你帮她,你自己的学业怎么办?你自己还考不考研究生了?你把我们对你这么多年的付出当什么?”   “我……”   “不管,你让她走,该去哪儿去哪儿,我们不可能收留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人在我们家,一个三幅外的亲戚你这么大动干戈值得吗!”两个老人说着扭头就走。   陈月洲忙拦着:“爸妈,那如果小晴这个月成绩有长进,你就让她住我这里行吗?你们就多帮帮小蕊家吧,好吗……”   “不行不行……”   “爸妈,小蕊现在的身体不容乐观,这也是小蕊最后的心愿了,陈晴她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一直以来都很孤单,也没有得到该有的教育和温暖,我想我能帮她,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   陈月洲还和所谓的爸妈在客厅拉扯,陈晴这边已经默默关上了门。   她颤抖着肥胖的小手,背靠着门,听着外面的争吵,一点一点滑坐在地,瞬间泪如雨下。   可她并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哭了,于是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哭泣发出声音来。   但她实在是太难过了,一直憋着气导致眼泪和鼻涕一同从鼻腔里奔涌而出,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让她情不自禁抱头痛哭起来。   她最近人生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她小学的时候就没了爸爸妈妈还不够吗?   为什么上帝还要带走她的姐姐?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待她?   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才小学六年级,早上还跟爸爸妈妈撒娇说晚上要吃酱饼,然后和同班的小许高高兴兴去上学了,晚上回来,就看到姐姐蹲在家的大门口,抱着双膝呜呜地哭。   姐姐那时候还没现在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特别瘦,蹲在地上的时候就像是一堆骨头叠在一起,看得人心疼。   之后家里就来了好多亲戚,把家里弄得一片雪白,门口还摆了好多花圈,他们有人安慰姐姐,有人抱住自己。   再之后,她就看到了灵堂,还有爸爸妈妈的照片。   听着凄凉的音乐响起,看着身边清一色的黑色衣衫,望着哭肿了脸的姐姐,她总算懂了:爸爸妈妈死了,就那么突然的没有了。   可还来不及感伤,现实的问题就先一步掠空了她的思维。   家里的亲戚们开始打闹,他们哄抢着父母的那片自有土地,他们把行李搬进了属于她的家中。   他们嘴上说着愿意抚养她们姐妹俩,可她却看到姨夫只要一喝醉就殴打姐姐,大伯逼姐姐和村上的书记喝酒,小叔总是打劫姐姐手上为数不多的零花钱。   那时候她好害怕,大人为什么都是这个样子?她不想看到、不想面对。   直到有一天傍晚,刚遭到一番毒打的姐姐走到她面前,抱紧她说:这里没有我们俩的家了,跟姐姐离开这里,好吗?   她们来到了北川,这座国际大都市。   姐姐凭借美貌找到了好工作,两人很快就有了好的生活。   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活着,再也不用面对大人的脸,再也不用做不想做的事。   可是,为什么姐姐忽然间也要没有了呢?   她为什么又要回到这样的生活里?   又要必须提心吊胆,必须面对他人,必须做不想做的事?   ……   送走了两个老人,陈月洲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   烟是早上新买的,女士香烟,还带着清新的草莓味。   【宿主,陈晴哭了,要安慰吗?】   “为什么安慰?”陈月洲仰头躺倒在沙发上,吐了口眼圈,眯着眼,“谁的人生是处处如意的?”   【也是,你们这个时代,人人都不容易……】   陈月洲很认同:“我这么优秀,我他妈不也变成了女人在这儿坐着?”   478:【……】   不,你这种人要是处处如意的话,只能说明这个社会有问题了好吗? 第31章   陈晴说到底是个被姐姐宠坏了的孩子,哪儿经得起陈月洲这一连串的套路轰炸。   隔天一早,陈月洲六点起来蹲在阳台上边背单词边抽烟,陈晴穿好了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双手紧握在一起,局促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又瘦又矮的陈月洲:“小洲姐姐……”   陈月洲余光瞥了眼她,没回头:“把你的书和试卷都拿过来。”   “是。”   陈晴忙点着头,小跑回卧室,不一会儿拉着一行李箱书走了过来。   五三、一本、新概念、更高……各式各样的参考资料。   陈月洲每本都翻开看了看,基本都是全新的。   他挑了五三最后几页的高考模拟卷,剪下来给陈晴:“去做,认认真真做,不要像你在学校考试一样胡写,会就是会,不会就去猜,实在答不出来再空白。”   “好。”陈晴拿着试卷就要回房。   “别走。”陈月洲拦住,“在这儿做,哪儿都别去,给你一上午时间,做完了吃饭。”   陈晴只好照办。   478做完清晨的健美操跑来,边刷牙边说:【宿主,你虽然身高一米四,可你气场二米八啊,你这么盯着她,她明显害怕呀。】   陈月洲重新摊开自己的单词本,笑:“你知道学渣想要迈向学霸的第一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是什么吗?”   478:【……?】   “是看不进去。”陈月洲举着手中的单词本,“知道为什么进入社会越久的人,越难以回归学校吗?我当年考研是在大四,一直在学习,从来没间断,所以即使是十点自然醒才开始复习也立刻能进入状态,但是我现在是个纯学渣,太久没有看书,就必须这个点起床,高压复习,才能在不断的抗拒中慢慢进入状态……我再痛苦都能控制自己坐在这儿看书,她能吗?”   478闻声,转头看着隔壁愁眉苦脸的陈晴。   陈月洲说得没错,太多年没认真学习的陈晴此刻很痛苦。   她真的想要静坐在这里看题,可每多看一行都觉得想吐,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和抗拒,提笔写字的时候甚至觉得手指没法很好的控制住笔尖。   这种顶在喉咙的恶心感让她想要立刻丢了手中的文具奔去卧室拿起手机刷微博,可抬头一看到那个坐在她附近吞云吐雾的年轻女人,心中恐惧的巨浪将她的所有欲望吞噬进了内心深处。   磨磨蹭蹭到九点,陈晴在挣扎中渐渐放松了下来,眼前的阅读理解慢慢能入眼了,手中的笔握着似乎也好用了许多。   陈月洲也渐入佳境,两人一声不吭握着笔写着题。   478闲得无聊,陈月洲就打发她从网上调出自己做的这套试卷的答案,让她一边看他写一边帮他纠错。   背完100个单词并做完一张英语试卷,陈月洲抽光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起身来到陈晴身边。   看着她几乎完全空白的数学试卷,开口问:“好了吗?”   “……”陈晴小心翼翼地拨了拨桌子上已完成的其他科目试卷。   陈月洲拿起,迅速对着答案,半分钟后得出分数:语文81分,英语55分,文综90分。   这才对嘛,这才是正常学渣的分数,之前那个91分太扯淡了,明显就没有好好答题。   不过,总分只有226分,去年三本录取线334分,数学要拿108才能上线。   他又从陈晴胳膊下面扯出数学试卷,数学可没前面三科乐观了,基本全卷空白。   就这个状况,半年内数学能及格都属于做梦。   “幸好是文科。”陈月洲丢下试卷。“文科虽然考高分难,但只要高压下努力,掌握一些技巧,要过一本线还算是有戏。”   陈晴瞬间睁大惊恐的双眼看向陈月洲。   什么?   一本线?   她月考连专科线都没上过好吗?   这个表姐是疯了吗?   陈月洲忽略陈晴脸上的表情,指着卷子:“我现在对你有三点要求,听着——   一,写字不许连笔,一笔一划,必须让我一眼就能看明白你写了什么;   二,论述题分段写,标注1、2、3这样的序号,让我一目了然;   三,从明天起我会给你规定必须背诵的内容;   四,我让你学什么你学什么,让你放弃什么就干脆放弃。”   陈晴还想反驳点什么,但看到陈月洲脸上的表情,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陈晴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像个普通高中生那样一步一步来,只能把高考比重较高且难度不高的知识点先掌握,即使如此时间也不够用,只能他亲自动手替她从重点中再总结出一套精粹来。   陈月洲至今还记得,高一的时候,他们班上来了个地理老师,女的,博士毕业,长得实在磕碜,大家都不待见她。   虽然自己也不喜欢她,但并不否认她的教书的能力,她能够把一学期的地理课程精简成三页纸的内容,只要背过这些纸,上了考场思维就会自动高速运转起来。   托她的福,班上再差的学生只要背过这三张纸,几乎不费什么力地理就能拿及格分。   不过后来,因为同学接二连三对她人身攻击,她辞职了。   人们总说孩子是单纯善良而直白的,可现在想起来,年少的他们所谓的直白恐怕才是人性最纯粹的恶意。   ……   通宵一整夜,陈月洲一边看新东方的教参一边做笔记,总算把政治和历史的考点做了最简要的总结,文科地理涉及一些他不太熟的知识,所以得单独再花一夜做笔记。   他将笔记交给陈晴:“我每一段笔记,都对应了你参考书的某一页知识点,我给你四天时间,早上和晚上背诵我写的笔记,白天全天把笔记所对应的每一处知识点看一遍。”   陈晴望着手中厚厚的笔记,吞了口口水,又抬头看着陈月洲发黑的眼圈和阴冷的眼神,不敢拒绝。   “老规矩,就在我旁边看。”陈月洲掏出烟盒又抽上一支烟。   就这么一对一监视地熬了一星期,陈晴记住的东西不太多,但提问的时候支支吾吾能说出来点什么。   陈月洲觉得第一阶段这样也就够了,转而将重点落在语文上。   语文这东西,高分难,但来分也快,如果阅读理解和作文会写官腔不丢分,就算不背《阿房宫赋》和《蜀道难》那些饶舌的文章,就北川历年的考卷,考个120分也不是问题。   他找了些作文模版的开头、结尾,还有阅读理解答题的模版,混着录成MP3给陈晴,让她没事儿多听听。   最后三天,陈月洲给她准备了几个万能的复杂倒装句英语作文开头让她背过,就没再管了。   【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一门课……】   “没有。”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我没忘,数学救不了,不救,我告诉她了,不会写的题都写上解和冒号,北川考卷一个解一分,应该二卷能拿个七八分。”   【……】   等陈晴去学校考试了,陈月洲虚弱无力地躺倒在沙发上,这些天他一边复习英语一边要替陈晴备课,体力支出比上班还多,几乎没怎么睡过,脑袋刚挨上枕头不出几秒就睡着了。   可放松没一会儿,手机就响了,拨号人是陈语轩。   陈月洲用力搓了把脸,坐起来接通:“怎么了?小轩?”   “姐姐……姐姐……”陈语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我……我好像……”   陈月洲顷刻间了然。   哦,淋病开始在皮肤上大肆感染了啊。   即使再怎么困得发抖,陈月洲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故显担忧:“你慢慢说,姐姐在。”   陈语轩一听,哭得更凶了:“姐姐,我……我……我生病了……怎么办……怎么办姐姐……”   陈月洲听她这么一说,一边故作悲伤地啜泣着,一边笑得满面春风:“别,你别哭啊小轩,姐姐在,你在哪里?姐姐去接你!” 第32章   二十分钟后, 陈月洲出现在自家公寓。   陈语轩没去上学,她坐在沙发上, 用厚厚的棉被紧紧裹着自己,不停地打着哆嗦, 一张小脸蜡黄, 早就没了先前的元气。   “小轩?小轩你怎么了?”   陈月洲丢下手包就冲到陈语轩面前,伸手要去抱她, 却被她一把推开:“姐姐你别碰我!小心传染!”   陈月洲登时眯眼。   看她这个反应, 难道她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以她的学识和经历, 不像会知道的样子啊?除非……   “478, 她是不是在我之前找过翟建鹏?”   478立刻翻手机:【对, 找过了。】   【翟建鹏回来后给她回了电话说自己出差太忙,她立刻就选择原谅了翟建鹏,结果没过几天就发现身上出现了感染,她以为是水痘之类的,就拜托翟建鹏带她去医院,结果一查出来是淋病,翟建鹏脸都绿了。】   【然后当即认定是陈语轩自己不检点,和她分手, 还说她一个高中生居然乱交……反正当时说了一堆超级难听的话,呃……毕竟他最近有陈蕊呢,哪顾得上她啊。】   陈月洲冷笑:“哟,都被这个男人绿了一个三亚了,还能选择原谅, 行啊,有出息,将来势必是一条好狗。”   如果不是有张晓雅死亡导致任务失败的前车之鉴,他现在真想把陈语轩也从楼上推下去。   都什么玩意儿啊……   不过,心里骂人归骂人,陈月洲表面上还是露出担忧的表情:“小轩,你是不是发烧了?或者肺炎?姐姐带你去医院,你现在就穿衣服!”   “不……”陈语轩使劲摇了摇头,她颤抖地抓紧手中的棉被一角,眼泪簌簌直流。   “可,可你到底怎么了你得告诉姐姐,这不是个事儿啊!”   良久,陈语轩沙哑着嗓子开口:“姐姐,你,你皮肤没什么问题过吗?”   “没有。”陈月洲脱掉外套,抹起袖子,露出干净白皙的手臂,“我一直很讲究个人卫生,谈男友也比较在意双方卫生习惯,所以从来不会有什么皮肤问题。”   “我……”陈语轩垂下头,又支支吾吾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启齿:“姐姐,我好像,感染了,一种叫,淋……淋病的东西。”   “啊?”陈月洲装作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立刻道:“可是淋病是通过性传播的,你又没有男朋友,怎么会传染上这个病呢?就算……就算有男朋友,这……除非对方**,否则哪儿来这么多事呢?”   一听到**,陈语轩几乎要崩溃了,她再也承受不住掩面痛哭。   “怎么了?小轩你别这样啊,你这样姐姐好难受啊……”   ……   半小时后,陈语轩将自己和翟建鹏的关系交代的一清二楚。   陈月洲先是装作气得一通锤床,之后二话不说替陈语轩穿好了衣物,他故意摆出一副丝毫不介意她病情的样子和她近距离接触,还贴心地帮她戴上帽子和口罩,之后出门叫了车,两人一起去了北川皮肤病预防中心。   在医院看病期间,陈语轩只哭不说话,陈月洲就替她主动向医生交代病情,陪她做检查,替她买药,最后去划账单。   治疗费和药费共计四千,陈月洲把这两天手头所有的零钱挪出来,勉强凑齐。   他结账的时候陈语轩是站在一旁看着的,她眼睁睁看到陈月洲一点一点把支付宝、微信和银háng卡里的剩余存款左挪右挪,最后拼凑出了四千元给自己交了医药费。   纵使内心对翟建鹏有再多的幻想和不舍得,纵使她依旧忘不掉他,可当重要的健康和虚无缥缈的爱情相冲撞时,少女心中天真而美好的爱情象牙塔瞬间被残酷的现实开了天窗,凛冽刺骨的冷风冲击着她的身体,这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就在这么一瞬间,心中那杆秤彻底做出了倾斜。   她无力的双手忽然就来了力气,她试图握紧、再握紧,一双泛红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陈月洲,半晌,颤抖着声音开口:“姐姐。”   “嗯?”陈月洲望着空空如也的支付宝,无精打采地应着。   “我不会白花你的钱的,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我一定会考上北医,考上北医之后我会挣钱给姐姐花。”   “哦?”   雪后的日子,空气干净,阳光明澈,微风拂面,陈月洲玩味的眼神细细打量着身前神色一丝不苟的少女,忽然就觉得耀目的阳光将这姑娘衬托的顺眼了不少。   半晌,双眼一弯,笑得明媚动人:“好啊,姐姐等你。”   ……   从医院回到家,陈月洲丢掉了陈语轩所有贴身衣物,找了家政对全房做了除菌处理,只留了基础的日用品给她,并嘱咐她近期不要去学校,安心在家里看书养病即可。   谈到学习,陈月洲眼下有些犯难。   陈语轩和陈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学生。   陈晴是文科,基础知识有问题,补习起来主要以背诵为主,即使她数学只考30分,跨过二本线依旧有希望,下一步提升起来难度不算大;   可陈语轩是理科,基本功牢固,补习起来主要以查漏补缺为主,她平均成绩已经在一本线以上,分数越高,越难上分。   北医去年市外招分是648分,市内招分最低是611分,说实话,陈语轩这忽上忽下的成绩考起来难度相当的大。   陈月洲琢磨了会儿,将陈语轩最近这段时间的全部试卷带走,打算明天起开始着手研究她的丢分点进行专攻。   陈晴从学校考试回来,大概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卷子我居然有一半都会写”的快感,小妮子心情好的不得了,见到陈月洲,也没那么害怕和避讳了,主动上前打招呼:“小洲姐姐,你回来了啊。”   “嗯。”陈月洲累得头发昏,脑袋刚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视线所及范围内一片漆黑,霓虹的光星星点点洒进来,显得屋内有些清冷。   唯有走廊尽头拐角处厨房暖黄的灯光是亮着的,洒在青灰色的地板上,为房间增加了一丝暖意。   陈月洲一时半会儿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直到一抹胖胖的身影从厨房里端着不锈钢的碗走出来。   “小洲姐姐醒了?”陈晴眨眨眼,加快了脚步,将碗放在陈月洲面前,转身打开客厅的灯。   刺目的灯光亮起,陈月洲本能眯眼,再睁开时,视线落在面前的碗里——   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上面浇着两个荷包蛋。   陈月洲抬头看陈晴。   “我……那什么……”陈晴说话时候扭扭捏捏的,不敢看陈月洲的眼睛,“我本来就准备了两包,打算你一包我一包,你醒了,你……你就先吃。”   “好。”陈月洲没拒绝。   今天他忙了一天,眼下月上枝头,他一顿饭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咕想,也不想装腔作势拒绝。   望着眼前大口大口吞着泡面的陈月洲,陈晴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小洲姐姐,我姐姐她……现在还好吗?”   陈月洲随口拈来:“她目前做了第一期保守治疗,在无菌病房里,还不能和你见面,如果她的身体能坚持住,病情能稳定的话,指不定不用化疗。”   “严重吗……”   “嗯。”   “会……会死吗……”   “……”   陈月洲端起碗将面汤喝干净,揉了揉些许饱的肚子,一边起身回屋一边道:“如果想她,就给她写信,我会让我爸妈交给她,一个好的心情对患者的康复是百利无一害的。”   “好!我一定写!”陈晴使劲点了点头。   ……   过了几天,陈晴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文综173分,语文89分,英语49分,数学25分。   总分336分,高出去年三本线2分。   快餐厅内,陈蕊握着手中的试卷,双眼瞪得浑圆。   片刻后,诧异地看向陈月洲,像看着个怪物似的,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这真的是半个月时间弄出来的成绩?”   陈月洲指着自己的熊猫眼:“那不然呢?”   陈蕊一时语塞:“所以,你真的……能让她考上北医吗?”   陈月洲点头:“我既然说了,那是肯定的,哦,不过我得提醒你,我说的是北川中医药学院,可不是北川医科大学,你知道的?”   478当即冒了出来拆穿:【宿主,我要举报你!你偷换概念!北医一直指的都是北川医科大学!北川中医药学院简称叫北中医!一个985一本,一个二本,区别老大了!】   陈月洲对着478翻白眼:“姐姐,我不是神,她陈晴也不是天才,我保证她半年考上一个相当不错的二本已经是下血本了,你给新东方交十万他们都不能给你打这个保证票,我已经够负责任了好吗?”   【可是你现在说的和之前答应的不一样!陈蕊不会答应你的!】   “你拉倒。她连大学都没上过,只要是公办大学,还是个听起来牛哄哄的铁饭碗,在她眼里压根儿就没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陈蕊立刻点头:“只要是正规医学院,学校还有点名气,能让她以后做个体面的技术高的工作,我已经很知足了。”   陈月洲:“看。”   478:【……】   聊完成绩的事,陈蕊打开支付宝,主动转了5000元给陈月洲。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能让她成绩上升这么快,以后每个月的房租、小晴的生活费我都会定期转给你,这些钱,当作是你这个月的辛苦费。”陈蕊望着陈月洲,“我听说你把工作辞了,还要管小晴,钱肯定不够花,需要的时候问我要。”   陈月洲吸了口果汁,浅笑:“我喜欢和会来事儿的人打交道,比如你。”   陈蕊嗤了一声:“关于翟建鹏那边,你有什么让我做的吗?”   “你玩腻了?”   “谈不上腻了,但我觉得你拿着成绩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那么点辛苦费……你是为了这杆子交易上加砝码的。”   陈月洲放下果汁杯,好整以暇地取出手套,戴上,之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亚克力盒子,拿出其中一片四四方方的粉色袋子,放在桌面上,推向陈蕊。   ——Durex的标志。   “杜蕾斯?”陈蕊拿起那片安全套,疑惑地看向陈月洲。   “找个机会,让他戴上。”陈月洲脱下手套,丢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继续喝着果汁,“那片安全套的内部顶端延时剂粉末的位置,是多种性病病菌的复合体。”   “什……”陈蕊吓得当即松了手。   “外包装是我重新用过塑机过塑了一遍的,放心,密封的。”陈月洲面无表情解释,“不过细心看包装还是会和原装有区别,建议你灯光昏暗的时候用。”   陈月洲停了一下,又补充:“我选的是2.0最厚一款,让他戴上,再找个理由不和他做,你能做到?不过就算做了,只要你不接触那一面,感染几率也非常低。”   见陈蕊不发话,陈月洲翘眉:“有疑问?”   “这……犯法的?”陈蕊憋了好一会儿问。   “犯法?”陈月洲笑了,软糯的声音清脆响亮,“男欢女爱染上点毛病,跟犯法有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陈月洲的不负责任小课堂#   [第二讲:性病那些事 (第二课 中)]   陈月洲:【整理衣领】同学们好,我们继续上节课,这次的特约嘉宾是99请来的大前辈——“我戴着头套你看不出来我是谁”同学。   478:【热烈鼓掌】   陈月洲:前辈你接着说【戳了下对方】麻烦不要再爆粗口?   我戴着头套你看不出来我是谁:【疑惑】我有爆粗口吗?你们男人形容女性的时候不是把“公交车”三个字说的很顺口吗?“公共耳机”怎么了?我没说“公共厕纸”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478:【举手】老师,公共厕纸是什么意思?   我戴着头套你看不出来我是谁:【十分认真】厕所里总会放着一些公共用纸对?谁屁股痒了、屁股脏了、有需求了都会用那些纸。讲究点儿的人,会用自己带的纸,根本不用公共空间的纸;普通人,用了就用了,用完就丢垃圾篓;只有那些缺乏素质、市侩贪婪、个人品质不怎么样的人,才会的把那些厕纸当宝贝,不停地往自己兜里揣。这样一来,公共厕所的厕纸永远都会被人一抢而光,导致那些厕纸还以为自己是宝贝呢?其实,抢他们的是什么货色,他们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478:【目瞪口呆】还带这么骂人的……   陈月洲:【呕血】99在吗?这个嘉宾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第33章   陈月洲的话让陈蕊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从第一天认识陈月洲, 她就知道这个小个子的女孩不是一般人。   陈月洲应聘的是服务生,但因为身高不足一米五, 前台、礼仪甚至端果盘都干不了,做起体力活速度慢、效率低、质量差, 理应是不出一周就被开除的主。   但碰巧那天店里有公主和顾客闹矛盾, 几个人打了一架,都受了伤, 眼见着就要闹去公安局。   向来擅长左右逢源的经理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人小姑娘进去谈判不出十分钟, 就把赔偿缩到了经理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范围内。   她一直以为陈月洲是聪明, 现在看来, 歹毒这个词形容这姑娘似乎更贴切一些。   陈月洲瞧着陈蕊若有所思的样子,撑起下巴,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安慰道:“翟建鹏的性对象不止你一个,与其怀疑你,更容易去怀疑那些公共场合接触的女人,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陈蕊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些,我这么多年和这些男人来往,大家都是向来各图所需, 头一次……是抱着害人的目的,心里总感觉有点怪。”   她说着抓起安全套塞在口袋里,起身:“不过你放心,我妹在你手上,哪个更重要我拎得清, 近期我再敲他一笔,事成会和你联系。”   “好。”陈月洲低头继续喝果汁。   “对了,我想起一句话。”陈蕊忽然说。   “什么?”   “最毒妇人心。”   “……”   478一旁正打游戏,一听顿时乐了:【宿主,怼她!快怼她!说你才是女人!老子是男人!正儿八经纯爷们!】   陈月洲:“……”   不,这锅,还是就让女人背了。   ……   和陈蕊分别三周后,某天正在睡午觉的陈月洲脑内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系统播报音——   【叮!惩罚翟建鹏有效!扣除积分20分,剩余积分559分!】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来,揉了揉疲乏的双眼:“发生什么了?”   【陈蕊把安全套给翟建鹏戴上了,不过,宿主,这个得分真是出乎我预料的低啊。】478不解,【我记得你让他感染的可是多种性病的复合体啊,为什么才20分呢?】   陈月洲一边揉着头发一边下床去洗漱:“那群病毒我一直有用培养皿好好养着,能扣分说明的确感染上了,其中有几个性质很恶劣,基本上染上了终身完蛋,但根据个人体质发病潜伏期长短不同,长的甚至能达到半年才发作……”   【那?】   “能加速他的发病速度吗?”   【可以加速,不过,宿主,我得给你说明个问题。】   “什么?”   【首先,加速道具很贵的,这得80积分。】   陈月洲顿时不满:“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个系统卖东西越来越贵了?我做一次任务才给几个分啊?”   【这……】478表示很无奈,【宿主,逆转系统嘛,讲究的就是宿主不利用金手指靠自己,商城的东西自然贵了……所以,你还买吗?】   “买,怎么不买?我可没时间等他发病。”   478点头:【这个没问题了,其次,加速道具只会加速不能康复、很难康复或者极难被察觉的疾病,不能加速容易治愈的疾病。】   【举个例子,比如一个人感冒了,你购买了加速道具,试图让这个人发烧感冒烧死,但实际上,等你加速完成后,这个人感冒已经好。】478摊手,【因为感冒本身就是个自愈性疾病,就算是病毒性感冒,大家很容易就会发现病毒的存在,吃药就会痊愈的事,谁会一直拖着呢?】   【即使如此,宿主你也要购买吗?】   “当然。”陈月洲点头,“你以为我为什么问了那么多个性病患者采取了好几份真菌拿回来培养?”   【那好。】478点头,与此同时摁下手机的购买键。   【叮!加速道具购买成功!扣除80积分,剩余积分117分。】   【叮!惩罚翟建鹏有效!扣除积分300分,剩余积分249分。】   听到扣分,陈月洲颇为满意,他叮嘱478记得盯着翟建鹏最近的动向,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个澡,顺便出门给自己在隔壁万达新开的健身会所办了一**身卡。   前世还是个男人的时候,他虽然长得白净斯文,但个子不低气势不弱,再加上练过跆拳道的身子灵活又结实,身边人多少是不敢招惹他的。   可现在呢,本来女人的相对力量在大概率上就比不了比自己高大壮的男人,再加自己如今一米四多的个子,一身软而无力的脂肪,连陈悦豪那种小喽啰都能吊打他,这样的生活实在太憋屈了。   那么,既然天赋不行,就后天补足。   又过了两日,陈月洲在做引体向上锻炼臂力时,478忽然叫了起来——   【宿主!有突发事件!】   “什么事?”   陈月洲松开器械跳了下来,一边擦着汗水,一边问。   他穿着件宽松的黑色大衬衫和健美裤,原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被衬得几乎发光,此刻出了些汗,皮肤潮红,反倒是像化了浅淡的妆,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妩媚感。   他的心思全在478那里,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对方原本和两个同事正倚靠在饮水机旁接水,发现他后,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翟建鹏发现身上有严重的疱疹,他当即怀疑是性病去医院做了检察,现在认定是陈语轩传染,气愤至极正准备驱车去找陈语轩算账。】   478补充道:【我监测到陈语轩今天正在学校里面模拟考,我担心会出事。】   陈月洲一听,没等478把话说完,立刻掏出手机给陈蕊打电话。   翟建鹏是北医的老师,深知染上这些性病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只是染上淋病倒也好,至少现今医学有治疗方案。   可二型疱疹呢?最有效的治疗方式就是用激光把感染区域全部烧掉,那份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即使痊愈,等身体稍微有些虚弱的时候它又会冒出来,周而复始,缠绕终身……   怕是现在的他,已经气得快要发疯了?   这时候不理智的他如果见到陈语轩,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现在无论如何必须找个人先把翟建鹏支走。   ——结果,陈蕊电话关机。   陈月洲打开微信,点击陈蕊个人信息,发现一条朋友圈:[来到新加坡的第一天],下方是一张机场配图。   出国了?   看来又找到新的金主爸爸了啊……   【宿主,陈蕊不在,这下怎么办才好啊!】478慌了。   陈月洲用力捏了捏眉心:“把翟建鹏电话给我。”   【好。】478立刻调出翟建鹏的手机号发送到陈月洲手机上。   陈月洲头也不抬地走到饮水机的另一侧,背靠饮水机拨通了电话。   信号接通,陈月洲开门见山:“翟建鹏老师,我是陈语轩的姐姐陈月洲,我想和你见见,不知道你又没有空一聚。”   翟建鹏对陈月洲的忽然来电很是意外,但此刻他正气得头发晕,只想冲到陈语轩面前徒手撕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完全没有搭理别人的意思:“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之后再说。”说着就打算挂电话。   “你确定不见吗?”陈月洲提高了音量,莞尔一笑,“可能在你找到陈语轩之前,我就把你得了什么病的事情捅到北医和华新公司了,你要赌我们谁的速度更快吗?”   翟建鹏霎时呼吸一窒,他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疑惑:“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月洲韩笑。   “……”翟建鹏沉默。   不过,他毕竟是企业中层,仅仅一瞬间就从惊恐中平复了情绪,瞬间觉得有些可笑:“小屁孩,威胁我之前,考虑过下场吗?在我给陈语轩父母打电话说她在外面当鸡、还有个表姐为虎作伥之前,你最好先道歉,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们的下场。”   陈月洲一听,声音变得平而冷:“电话你想打就打,但你不怕激怒我吗?”   “呵……”翟建鹏以为陈月洲是虚张声势,再一次打算挂电话。   而这边陈月洲紧接着拔高音量,不紧不慢道:“二疱和尖湿很痛苦?翟老师?”   翟建鹏正打算摁挂断键的手指停在了空中——   陈语轩的检验结果是可完全治愈的淋病,为什么这个女人能轻易说出和陈语轩毫无关系的疾病?   而且是相当精确的病名……正对自己的病状。   翟建鹏顿时浑身发冷,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看到了。”   “什么?”   “我说我看到了,看到你进医院做化验,看到你拿着检验报告出来,看到上面写着这两个性病的名字,你走的太着急了,我捡到一张你的化验单。”陈月洲说着,随手从墙上的报纸栏取下一张宣传报在手中晃了晃,笑得春光灿烂,“不枉我在你公寓门口蹲点尾随你了这么多天啊……想要吗,老师?” 第34章   翟建鹏瞬间觉得头顶充血!   他慌忙从车前柜里拉出一串串的化验单, 可又是缴费单又是fā票单又是挂号单的,总共十几张单子, 一时半会儿还真发现不了到底少了哪一张。   听着电话那头翻纸的声音,陈月洲接着道:“老师, 小轩得的是淋病, 你得的是别的,你其实心里清楚, 这事儿和小轩就没关系?是不是?你就是想找个出气筒罢了……不过, 做姐姐的我可不能接受有人拿我妹妹出气, 你最好别找小轩的事儿, 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干出什么。”   翟建鹏神色渐渐发黑。   的确, 陈语轩得的病和自己得的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那么,自己的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陈蕊?不……陈蕊很干净,他认真看过的。   难道真的是前不久和几个客户去piáo的那一次?   当时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妹子身材还很辣,店长说都是新来的雏儿,他一激动就没戴套……   翟建鹏有些稳不住了,下意识开口:“你要干什么。”   陈月洲笑,如今拿下了话语的主动权,他的音调变得轻佻而狡黠:“老师你可是北医的大名人, 风投公司的中层,北医的研究生校友,学弟学妹的榜样,如果被人知道你搞女高中生还染了几乎绝症的性病,学校该怎么传你?华新公司里你的导师又该怎么看你?人这种生物啊, 最喜欢在别人翻不了身的时候落井下石,老师你目前这个身体状况就叫做翻不了身……”   “你别绕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啊,就一俗人,十万,封口费。”   听到对方的目的居然是要钱,翟建鹏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敢情这女人不是来替陈语轩报仇的,而是……来趁机勒索的。   也是,姐妹情谊,哪比得上真金白银更实在。   不过,要钱也好,他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手头的项目经费多,拿个十万出来不是问题。   “那行,一手交钱一手交票,说个地点。”翟建鹏有些心力交瘁,他非常想立刻结束这通电话。   “票我不会给你的。”   “什么?”   “把票给你了,我这边就没有挟持你的道具了,你万一反过来告我敲诈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你想空手套白狼?”   “老师,我们陈家特别穷,你也是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那么轻易泡到我妹……我俩还想考北医呢,你可是北医的大佬,我是真心打算拿了这些钱就和您井水不犯河水的,您要是相信,支付宝转账给我,我等下把帐号发你,你要是不信,三天后再联系。”   陈月洲说着,不等翟建鹏作出反应就挂了电话,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与此同时,他举高高的手臂被一只大手一把钳住,那人一用力,他小巧的身子被一百八十度旋转了过来,摁在了墙上。   紧接着,沉稳的声线传来:“你怎么吃饱了天天惹事?嗯?”   陈月洲的手腕被男人的大手有力地摁在墙上,对方强健的手臂挤压着身下白皙细腻的嫩肉,丝毫不给对方一丝反抗的机会。   陈月洲一抬眼,就看见1600那张严肃干练又带着点儿痞的俊脸,此刻男人头低着,一双狭长的眸子睨着他,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放开。”陈月洲声音压得极低。   这个姿势很尴尬,搞得像是要被人强上一样,他不希望被旁边的人注意到。   不过,其实陈月洲完全多虑了。   男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将他不足一米五的身躯完全控制在肘下,外人看来不过是有个男人将手搭在墙上,手中还握了个……小鸡爪?   “跟我出来。”男人余光瞥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他猛地松开陈月洲,扬起下巴,示意他出口见。   “我身上有汗,我还要冲凉。”   “冲完出来。”   男人还补充了一句:“别想跑。”   “……”陈月洲一甩肩上的毛巾,心情瞬间不美好,“478!1600在我附近你怎么不早说!等着他抓我吗?”   478正在窝里打游戏,一脸莫名其妙:【宿主,你不是说过,除了任务以外的人物,出现在你附近,不用提醒的吗?】   “……”   竟然无法反驳。   “那拜托你下次当我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也帮我注意点身边有没有人啊!”陈月洲道,“你又不是人工智障,怎么一点随机应变都没有?”   【……】478不屑地翻了翻眼皮,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健身房的出口只有一个,想要逃跑基本没戏,陈月洲悻悻回到更衣间,凑合冲了一下凉就出来。   1600坐在健身房出口处的休息区,背靠沙发背,一双长腿交叠,视线散漫地落在悬挂电视上,上面正放着不知所云的《西游降魔篇》。   余光扫到陈月洲,他微微蹙眉:“回去。”   “又怎么了?”   “把头吹干。”   陈月洲:“……”   妈的,他怎么生前不知道伟大祖国有这么关心民众的好警察?   陈月洲只得重新回到洗漱间,仔仔细细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顺便用夹板给自己做了个内扣的造型。   再认认真真涂抹上爽肤水、精华、乳液、唇膏和防晒乳。   又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儿,他才出来,电影已经接近尾声,男人还坐在那里,一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   察觉到陈月洲出现,男人余光扫过他的身影,起立,声音平淡自然:“吃什么?”   陈月洲对1600这种老不谈正经事儿的作风很不习惯:“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客套我。”   男人冲耳不闻,迈着长腿向前走了几步,在隔壁的牛肉火锅店门前停下了脚步。   “进来。”他说着推开门。   陈月洲见拗不过,也不拒绝了,直接进去,跟着男人找了个拐角落座,他主动拿起菜单点了五盘牛肉、一份全蔬拼盘和一份鸳鸯锅。   【宿主,你一次性点五盘牛肉,是不是有点自来熟啊?】   “我自来熟?谁自来熟你看不出来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警察,我严重怀疑他跟踪狂好吗?你是第一次见他吗?哪一次我说话起作用了?他既然乐意花钱,反正我也没吃早饭,那就吃呗。”   肉端上来了,陈月洲也没客气,抄起筷子夹着肉片就往锅里丢。   等整整一盘子肉被解决掉了,他抬头看着1600:“饭我吃了,你有话就趁现在问。”   1600嗤了声,让人琢磨不透他这个笑的意思:“最近日子过的不错,换了什么工作?”   “家教。”   陈月洲满不在乎地回答,顺便夹了一块肉蘸了些酱汁塞入口中。   虽然说实际情况有些出入,但他的的确确是个家教,负责了两个高三学生的成绩。   “刚才那通电话又是在干什么?”   “……”陈月洲抬头看了眼1600.   呵呵,果然。   绕了这么一大圈,重点总算是来。   陈月洲面不改色回答:“普通聊天。”   “翟老师,华新公司,北医,你觉得查出这个人是谁很难吗?”   “……”   陈月洲腹诽: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讲电话这么心安理得?   他不由叹了一声。   其实他本意并不想和这个1600分有正面冲撞,毕竟这人是未来任务的[报复值]大佬,比翟建鹏高了将近三倍的分数,本身难度系数就很高,如果现在得罪,以后做起任务来难度会很高。   但如今事情摆在这里了,他也不愿意退让。   陈月洲放下筷子,看着1600,郑重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行为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些人想把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瞒住,只能靠花钱堵住别人的嘴,我承认我就是在趁人之危,但也要他觉得我是在勒索他这事儿才算成立。”   男人捞起筷子抄了根茼蒿吃了,半晌才开口:“这就是你装作有医院检验单的理由?”   陈月洲被揭穿也不怕他,皮笑肉不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放在家里了不行吗?你要是想搜查我,先拿出搜查令再说。如果没有,这种压根还没发生的事情你拿什么立案?区区听到一通电话你又有什么证据在这里审讯我?”   “……”男人闻声,撩起眼皮,幽深的眼神扫了眼他。   陈月洲继续义正言辞道:“还有,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话说在前面,一,没有证据,请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是罪犯;二,如果你想伸张正义,档案馆多少没破的案,够你用一辈子;三,如果你是因为我之前是个打工妹而可怜我、次次请我吃饭的话,大可不必,收起你的同情心……四,如果你有什么目的你一早说清楚,我这人明人不说暗话,不喜欢兜圈子;最后——”   陈月洲端起水杯喝了口柠檬汁:“如果你想泡我,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对男人毫无兴趣。”   说完,他一挥手:“服务员,买单,还有,我要打包。”   总共375元,陈月洲刷支付宝结账,顺便把桌子上所有的肉和菜都打包带走。   他可不会学电视剧里女生那样为了所谓的骨气甩了钱走人,既然是他买的单,菜是不会给对面的条子留一口的!   一手一袋菜一手一包肉,陈月洲迎着1600的注目礼出了餐厅。   男人撑着下巴,望着陈月洲离去的方向,默了会儿,勾唇笑了下,意味不明。   走了好一会儿,陈月洲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健身包似乎忘在餐厅里了。   但转念一想包里不过是几件换洗衣服,回去万一又碰见那个条子徒增麻烦,索性不要了。   ……   隔天中午,背了一夜单词的陈月洲从床上爬起来,手机上有三条消息。   第一条来自陈语轩:[姐姐,我昨天月考结束啦!有了你给我的纠错本,我感觉这回考得出奇的好!数学倒数几道大题我居然都能写出来了!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   第二条来自陈晴:[小洲姐姐,我昨天月考完了,我感觉我特别厉害,数学居然能写出除了“解”以外的字了!背了你给的公式真的特别好用!虽然后面的题还是没做完,但是现在绝对没有空白了~!明天我们去吃个啥庆祝一下!]   第三条来自支付宝:共两条[您已收账50000元]的转账记录。   478原本正在打游戏,一见顿时惊了:【宿主,翟建鹏就这么转账了?!】   陈月洲还有些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淡淡答了句:“这很正常。”   翟建鹏亦师亦友陪他了三年,这个人什么性子他多少是了解的。   祖籍山东,家里独子,拆二代,父母都是公务员,家里经济不错。   他父母文化水平不高,没接受过比较正规的教育,对他是纯粹的娇生惯养,基本要什么给什么,做错了也不打不骂,犯了大事儿顶多是训斥两句,以至于这个人缺乏责任感还没有自知之明。   但离开家走到外面之后,外人并不会对他如同父母般友善。   他一直就读于山东省排名前几的初高中,挑剔、任性、自私还缺乏对他人基本尊重的性格很快就招来了同学的讨厌,再加上他本身颜值、体质和成绩在学校就算不上拔尖,以至于他在学校基本就没有朋友。   他目前唯二的两个朋友,一个是也是和他一样性格有问题的青梅竹马,另一个是性格百搭的万人迷,但都算不上难兄难弟,无非是闲暇之际说两句心里话。   久而久之,这个人在生人面前一声不吭,在熟人面前自以为是,说话总是带刺,一遇事就甩锅跑路。   上了大学之后,别说没有女友,据说本科的时候连朋友都没有。   后来别人都去大医院或者大型科研院实习,他因为性格不讨喜,面试失败,就留校做辅导员,之后直升本校研究生。   刚好那阵儿北医因为北川当时最大的贪污案影响而导致教师荒,他命好,正式转为本科生的教课老师。 第35章   手上有了点权力, 即使这权力微不足道,依旧能吸引到需要这份权力的人亲近。   送吃的、送喝的、送钱的、送piáo的、送炮的……有些人为了60分的及格线, 什么都做的出来。   那时候的翟建鹏在越来越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渐渐开窍了——   长相不够优秀?没关系,有权力、有钱就好;   性格不够优秀?没关系, 会说话、会伪装就好。   通过漫长岁月的积累, 他学会了自我包装和性格伪装,于是就有了和两个研究生女同学纠缠不清的事——   A女是一贫如洗经不起诱惑的特困生, B女是理想相夫教子服侍男人的封建女性。   两个女人为了成为翟建鹏的妻子在学校里大打出手, 而当事人的翟建鹏却吓得躲回了家, 据说私底下给了政教处二十万, 才把这事情摆平。   可能对于习惯了社会主流“老夫少妻”一理论的陈语轩来说, 三十岁的翟建鹏,温文儒雅、体贴入微还懂得谦让礼貌,那是一个男人的成熟,对家庭担当的表现。   可对于同样经历过三十岁的陈月洲而言,所看到的世界却截然不同——   三十岁的男人,与其说是温文儒雅,不如说是圆滑世故;   与其说是体贴入微,不如说是察言观色;   与其说是稳重内敛, 不如说是不露声色;   “成长”二字并非是一个褒义词。   这意味着经历了困苦和磨难后,将原本的的自我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并穿上了坚硬的、漂亮的外壳。   他们所有的“成熟”,不过是利用十年时间,终于学会了给那具未必高尚的灵魂戴上了具有欺诈意义的漂亮面具。   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德行,他的灵魂终究一辈子都会是那样的德行。   因为两个蠢女人都能花二十万保平安的人, 你又指望他如今被人捏了软肋时怎么反杀?   而爱上他人因为岁月的成长所披上的面具,这个行为本身就要承担看到他面具下或许丑陋的灵魂的巨大风险。   不然谁还会怀念青葱岁月那些虽然鲁莽却真心实意的暧昧小插曲呢?   ……   账户上有了钱,陈月洲觉得看谁都顺眼了不少。   他立刻打电话约了家美体院,给全身心来个大放松。   躺在宽大的温泉池内,背靠大理石石板,眯着眼望着汤泉水雾氤氲,波光吐艳,享受着身后技师轻柔的头皮按摩,陈月洲长出一口气,仿佛最近夜以继日看书的疲乏此刻都烟消云散。   如果再能有个漂亮小姐姐来一发那就完美了……   不过,说到来一发,他已经多久没有性生活了?   他死了多久了?三个月有了?   陈月洲惋惜地摇摇头。   距离人流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复查时一切正常,内部炎症也解决的很彻底,医生说完全可以再次有性行为。   可是,她上哪儿找妹子来一发啊……   就算找到妹子,要怎么做?摩擦?这和真正做体感区别还是很大的?   那找个道具?   不不不,作为一个内心钢铁般的直男,让他用女人的身体享受性ài……   噫,想想就浑身鸡皮疙瘩。   “478……你说我重回自己身体之前,是不是再也不能有性生活了啊?或者有没有什么道具,能让我变成男的,两个小时也行啊。”陈月洲转过身子,趴在大理石板上,懒懒地开口。   478也正在陈月洲脑内泡温泉,她也学着陈月洲的腔调懒懒道:【宿主,你想太多了,根本不存在那样的道具,你啊,还不如找个男友……】   “我?找男友?我他妈是男人!”   478斜眼瞅着陈月洲,补刀:【宿主,你全身上下除了胸,没有地方像男人。】   陈月洲瞬间暴怒:“我他妈没胸怪谁?你还有良心吗?”   478:【我们系统不需要良心。】   陈月洲:“……”   行,懒得反驳了。   又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服务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女士您好,您的手机刚刚响了两遍,我担心您有要紧的事,您要接吗?”   陈月洲慵懒问:“谁打来的?”   “来电显示是陈语轩。”   陈月洲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姐姐啊。”陈语轩那边杂音有些多,她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现在正在去北医呢。”   “去北医做什么?参观学校吗?”   “不是的,是翟建鹏找我。”   “什么?”陈月洲瞬间睁大眼,从水里站了起来,“他找你?他找你做什么?你干嘛要过去?”   “姐姐你别紧张,他约我北医的东区实验楼见,他说既然分手了,大家好聚好散。”陈语轩说着,自信满满地笑了,“姐姐,我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我得自己面对,因为生病这件事我们不欢而散,我也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但是好歹相爱一场,我得好好画上个句号,对不对?”   陈月洲错愕地瞪大眼:“画……画什么?画句号?”   陈语轩认真地点点头:“对啊,不是有句话说,勇敢面对上一段恋情的失败,下一段恋情才会美好吗……”   陈月洲不等陈语轩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他披上浴巾迅速进入更衣间穿外套。   【宿主?怎么了?】   “查陈语轩具体位置,越快越好。”   【查到了,宿主!陈语轩目前为止在北川医科大学,东区实验楼,8楼天台。】   陈月洲脸色越来越黑:“东区实验楼一到三楼是实验器材存放库,四至八楼是尸体和标本存放处,平时就三个看门的老头,什么人都没有……这个蠢货!”   【宿主?】   陈月洲此时已冲出美体院,匆忙在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北医,东门!”   之后对478道:“有什么加速道具吗?比如加速汽车?”   478:【有,但是如果加速的是宿主你,积分可不少……】   “管不了了!扣!”   【行……】   一眨眼,出租车就停在了北医东区大门外。   陈月洲丢了五十块钱就下车,留下司机一脸懵逼:我没睡醒吗?这车……刚才是穿越了还是闪现了?   【宿主?宿主?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478忙从浴桶里站起来,一边裹着浴巾一边问。   “谁给她的勇气去和一个成年男人单挑?”   【单挑?】   陈月洲来不及和478解释,冲进实验楼就直直向上跑。   而此刻,八楼天台,正倚在扶栏上看手机的陈语轩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两个陌生的成年男子,正黑着脸看着她。   “陈语轩是?”其中一个男人问。   陈语轩本能地握紧手中的手机,有些紧张:“你们是谁……”   “我们啊,受人之托,找你有点儿事……”   ……   陈月洲推开天台大门的时候,正看到两个男人向陈语轩逼近。   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拽住陈语轩的手,男人出拳阻拦,陈月洲本能用手肘格挡,却被对方一击砸翻在了围栏上。   脑袋顺着围栏滑下,锋利的铁丝网将才愈合没多久的伤疤刮开,鲜血瞬间奔涌而出,顷刻染红了雪白的羽绒服。   “姐姐——!!”陈语轩失声尖叫。   478这次倒是没叫,声音中带着些无奈:【……宿主,你刚才的话我要还给你,谁给你勇气和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成年男人单挑的?梁静茹吗?】   陈月洲:“……”   操,忘了,一激动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的瘦弱女人了……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两个高大壮的男人一见出血,瞬间慌了神,夹着包仓皇逃跑。   陈语轩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望着两人逃窜的方向,颤抖着身子不知所措,直到被陈月洲用腿踢了下她,她才从呆滞中回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姐姐……姐姐……”   陈月洲用尽全身力气开口:“别哭了,打120啊……”   “啊!好!”陈语轩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掏出手机,抖着指头拨号,“姐姐你等着,我马上就让救护车来救你在!我……我…………”   “别紧张……别……”陈月洲说着,视线一黑,不醒人世了。 第36章   再睁开眼时, 世界一片雪白,印入眼帘的是高耸的金属支架和悬挂着的输液瓶, 耳畔传来冰冷的机械音和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宿主?你醒了?】   “嗯……”陈月洲转了转眼珠子,阵阵剧痛从头顶传来, 他不禁又闭上眼睛。   【宿主, 那两个男人的来由我查了,是翟建鹏雇佣的, 翟建鹏担心不给你钱会被你把他生病的事情捅出去, 但是担心给了钱你以后还会再来用检验单威胁, 于是想着抓了陈语轩拍裸照, 既不用直接招惹你, 手中还拿捏着些你的把柄……】   陈月洲皱了皱眉。   翟建鹏还是过去那个翟建鹏,但毕竟是社会上混了十多年了,心眼也长了不少啊……   【不过,这回照片没拍到,你还重伤成这样,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我的伤很重?”   【重倒不是特别重,但是你这三个月脑袋破了三次,伤口好了又烂, 新伤旧伤都有,所以抢救止血的时候就……】   “就?”   【就把你的头发都剃了。】   “啥?”陈月洲猛然睁大了眼睛。   478有点慌:【宿主,你现在特别像个化疗患者,而且满脑袋都是绷带,翟建鹏刚才找人来偷偷看你,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被吓跑了……】   陈月洲:“……”   很好,非常好。   他这幅身子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这下连遮丑的头发都没了……   干脆趁此机会出家算了……   一番心里挣扎,陈月洲对478叹:“如果这次任务能获得逆转币,他还是在商城找找有没有生发药水之类的道具,他可不想顶着尼姑的发型出门。”   【好好好,买买买……】478立刻打开商城,惊叹道,【哇,原来还真有生发剂。】   陈月洲这才安了心,将意识抽回现实,轻轻咳嗽了一声。   “姐姐?姐姐你醒了?”一旁守着的陈语轩听到出气声,忙凑上来。   一见陈月洲睁眼,她瞬间泣不成声:“姐姐!姐姐!姐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恨死翟建鹏了……都是我的错……我害得姐姐你变成这样子了……对不起姐姐……”   陈月洲看着陈语轩,翻了个白眼。   是啊,不怪你怪谁?   什么叫要和前任好好道别才能迎接下一任?   试问有几个情侣是和平分手的?   明明都恨不得今天分手明天对方被卡车撞死,还好好道别?   是好好对着前任的墓碑道别?   真是狗屁公众号的心灵鸡汤看多了……   指不定开公众号的那些人都是万年单身狗呢,还信他们那套破理论?   但此刻生气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趁此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于是,陈月洲只能摆出善解人意的老母亲造型,伸手轻轻拍打着陈语轩的肩膀:“别哭了,我还活着,吃一堑长一智,记住,你是女孩子,又这么瘦,也没有练过,你的力量比不上那些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以后无论何时都不能和成年男性单独在一个脱离人群的地方相处,除非你有信心干倒他……”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陈语轩慌忙抱住陈月洲的手,“姐姐,我们报警,我们把那群坏人抓起来!让他们都坐牢!”   “报警?”陈月洲冷哼一声,“报警之后,把你、我、翟建鹏都丢到公安局里去审查一圈,他都能找人来收拾你,你就不怕他事后把你生病的事情抖出去?你现在是痊愈了,可当初带你看病的是他?他想要找出你那点底子简单极了。”   陈语轩瞬间面色惨白:“姐姐,我……”   “行了,我不会报警的,你也长长教训,去给我买点粥,我饿了,衣服口袋里有钱,我再睡会儿。”陈月洲闭上眼,不想再看陈语轩那副遇事儿只会哭的德行。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我马上就去!”陈语轩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使劲抹了把泪,小跑出了诊室。   等她离开,陈月洲挣扎着爬起床,抓住羽绒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翟建鹏的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电话就被接通——   陈月洲开门见山:“翟老师,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找人把我打成这样,你真不怕我和你撕破脸啊?考虑考虑后果行吗?”   翟建鹏一听,顿时神经紧绷:“是你……是你……那什么……”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不敢把自己准备拍陈语轩照片的事情说出去,毕竟他是真的怕激怒陈月洲而毁了自己的前程,毕竟,这年头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不能和这些社会闲人死磕。   “我怎么了?”陈月洲把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阴鸷而狠毒,“翟建鹏,还记得你的第一任女友吗,陈晓晓,那是第一个向你告白的女孩儿,你滥用她的喜欢,三次搞大了她的肚子,故意把每次的流产记录给狐朋狗友炫耀,你拿着她的照片还亲口对我说:快看,这就是被我玩烂了的那个女人……   当时是我们几个兄弟帮你出主意,才让你躲过杀上门来的陈晓晓父母,你觉得,现在如果我把你的境遇告诉他们,他们会怎么做?是剁了你?还是把你的事迹昭告天下?”   对面本来就有些慌的翟建鹏瞬间感觉全身发凉,鲜血仿佛停止流动,他手有些抖:“你……你在说什么……我……你怎么……怎么知……”   “哦,对了,还有李佳妮,那个可怜的特困生,父亲断了一条腿,母亲心衰,为了贫困补助,上了你的床……你让她趴在地上装作母狗、你把你的脚趾伸进她的下面的那张照片,你记得吗?   你还很高兴地炫耀给我看,说家里有条母狗感觉很好,然后故意把人家残忍抛弃,那时候的李佳妮真是惨啊,哭着跪着求你帮帮她,你却借此到处炫耀自己有本事,之后李佳妮还为此割腕过好几次。   不过,李佳妮现在据说非常落魄啊,居无定所,无处可去,如果知道你的消息,又会怎么做?啊,李佳妮现在在社会上混你知道?她交往了几个抽大烟的男友,和几个蹲过大牢的人也在一起相处过,你觉得,如果让这群人拿到你的把柄,你的日子好过吗?”   陈月洲的话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刀刺中翟建鹏的心脏,他哑了,片刻后恍然大悟般张口:“你……你是谁!你居然敢阴我!你是哪个人!罗明?赵安师?还是参轮?”   陈月洲翘翘眉:“……”   看来至今为止嫌弃这厮的人大有人在啊。   也是,就算他再怎么能伪装,也顶多是在缺乏经验的年轻人面前装装样子,面对那些身居高位历练比他还多还黑的人,他的伪装不过是小儿科。   “你知道啊,我是谁。”陈月洲含唇,声音轻轻浅浅的,只有气流的声音在话筒间流动,“我是你的学生,陈月洲啊。”   “陈月洲?”翟建鹏在大脑里搜寻了很久,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曾经和自己玩得很好的一个学生似乎出车祸死了,名字就是陈月洲……   他瞬间脱口而出:“你不要在这里吓我!不过是同名同姓就在这里装神弄鬼!陈月洲已经死了!死于车祸!他尸体已经火化了!研究生院的人都知道!”   陈月洲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听到自己的死讯,他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一想到自己三十年的人生就这样轻飘飘地、毫无重量地从这个偌大的世界上消失,他总觉得胸口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月洲抿唇,轻笑:“陈月洲是死是活不要紧,但翟建鹏,我得警告你,你的黑历史我都知道,也都清楚,十万块是为了你我一拍两散,可你今天又把账欠上了,那我就……”   “我再给你十万。”翟建鹏陡然拔高音量道。   陈月洲没料到翟建鹏这次竟然如此痛快,翘眉:“你该不会给了钱之后找人弄死我?”   “弄死你?你的命还不值得搭上我的命。”翟建鹏冷哼一声,“包含你现在的医药费,拿到钱之后我们一拍两散,从此再无任何瓜葛,你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   “你说的?”   “我说的。”翟建鹏咬着牙关,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如果同意,我现在就转账,后续如果你再问我要钱,那就不要怪我破罐子破摔了。”   “行,转,我也不是要求太高的人。”陈月洲微笑,“但愿这通电话过后,我们从此彻底陌路人。”   “好。”   电话断线不到十分钟,陈月洲收到了两条五万元的转账记录。   他翘翘眉,笑得如沐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   #陈月洲的不负责任小课堂#   [第二讲:性病那些事 (第四课 下)]   陈月洲:【面无表情】同学们好,这节课我们的嘉宾依旧是“99的おさななじみ”!   478:【热烈鼓掌】   陈月洲:前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们国家招录公务员,我记得是要做“梅毒抗体测定”?   99的おさななじみ:【一本正经】没错,公务员招录标准第十八条明文规定,性病患者不合格,但是比如淋病能治愈,所以如果体检的时候你治愈了就没事了。【话锋一转】但是,大多数性病基本没法根治,属于春风吹又生,就像灰指甲一样,得了你这辈子都心惊胆战它复发。特别是梅毒,就算治愈,梅毒抗体都会终身阳性。   478:【举手】梅毒抗体终身阳性什么意思?   99的おさななじみ:【点头】说简单点,就是梅毒你只要得过,你这辈子抗体一查都是阳性,复发可能性一直潜在,基本上地级市以上的公务员招录你就不要想了,穷山僻壤的公务员也许还有戏。   陈月洲:【耸肩】我记得有些大型外企也有这项要求?   99的おさななじみ:【点头】对,很多三资和外企都有这项检验,还有,梅毒抗体阳性的人绝对不能献血。   478:【举手】那万一他们入职的时候没病,入职后有病了呢?   99的おさななじみ:【认真】这是常态,我告诉你,很多[哔————————]都[哔————————]但是都[哔——————]   陈月洲:上节课都给你说了不要说敏感话题……   99的おさななじみ:【无奈】大概意思一旦入职管理就松了,就算每年会体检,但都不会像入职时候那么严格。   陈月洲:不过,如果有人有确切证据举报的话,开除没得跑。   99的おさななじみ:【点头】对,如果你每年体检做了手脚没被发现,这就不说了,但只要有人检举揭发,查出来问题的话,你就得回家了,不过,如果你的职称一手遮天,你[哔——————]   陈月洲:【翻白眼】算了,下课下课,这人总说让人心惊肉跳的话题…… 第37章   【宿主, 你确定他不会找你事了吗?】   陈月洲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理论不会, 但如果他真的不懂事,还要来撕, 那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你觉得他不会来撕?】   “当然, 你知道翟建鹏身上目前的病有多严重吗?他的生zhí器上会长满尖尖的肉瘤,命不好的话, 尿dào也会长满, 唯一的治疗方式就是用激光烧, 烧掉之后这些肉瘤还会回来, 这些家伙会伴随你一辈子, 那份疼痛不是常人能够忍耐的,而那份费用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他如果想治病还想过得稳妥,保住自己的工作才是当务之急。”   478默默用手机搜了下这几个疾病的图片,刚吃进嘴里的棒棒糖吐了出来,又迅速关上。   “北医是事业单位,华新是外资企业,都有梅毒抗体测定。员工入职后管理是会变松,但一旦确定有人患病, 这两个岗位肯定是保不住的,他心里清楚这些规则,可侥幸自己也算是个管理层,想着只要我不说,他就能继续待在那个岗位上, 只要随随便便对手下的工程动动手脚,赔给我的钱就能回手。”   【可是宿主,要钱这个行为可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啊,一不小心很容易翻车的……你为什么不像对付张明宇一样,把翟建鹏的黑历史散播在网络啊学校论坛上,然后趁着你受伤的机会报警……】   陈月洲拉拉链的手停了一下:“你没想过后果吗?”   478:【……?】   “你拿捏着一个人把柄没说出去的时候,他害怕你说出去,会不停地妥协你;可你一旦说出去了,最坏的已经降临到他头上了,他只会疯狂想要弄死你。   张明宇家境贫寒,父母不能替他出力,在北川不过是个小公务员,弄翻他,还有张晓雅爸妈顶在前面替我挡仇恨,他根本报复不了我……可翟建鹏就不是了。   我一旦接了翟建鹏的底,他有着比我和陈语轩都高的社会地位,还有着经济优渥把他当做宝的父母,他们会齐力弄死这个无权无势无依靠的曝光者,子弹最后肯定会扫在我的身上。”   陈月洲闭上眼:“现在这样就够了,这顿打挨了就挨了,从今往后,病魔将代替我去刷翟建鹏的积分。”   ……   一个月后,陈月洲出院。   其实他的伤根本不需要住这么久的医院,但考虑到要让陈语轩和翟建鹏都学个乖,他索性做了个全身检查,把这具身体各种细枝末叶的小毛病都治了个遍。   不过这一个月可苦了陈晴。   亲姐姐住院消失,表姐莫名其妙被剃成了光头,两个结合起来一联想,她还以为表姐也要跟着仙去,整个月都提心吊胆的。   陈月洲趁机卖了一把老母亲的人设,装着一副要咯血的姿态告诉陈晴:“你要好好学习,咳咳,等痊愈了我们一起下馆子,咳咳,呃……咳咳咳……”   于是,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就天天在以泪洗面的情况下看着书。   等陈月洲出院回到家一看,吼,陈晴的总分早就上400分了……虽然数学依旧没超过50分。   ……   三九天过后,春天的气息就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树梢。   和煦的风少了冬日的刺骨,正午的阳光明澈舒适,习惯坐在阳台上看书的陈月洲总是被这份暖意搞得昏昏沉沉的。   他去厨房给自己拿了瓶红牛,再回到座位上时,手机上的另一张卡有陌生的号码发了短信过来——   [小洲,你还好吗?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与此同时,脑内传来尖锐的系统警报音——   【叮!主线高分人物出现!警报!主线高分人物出现!赵世风!总积分68000分!】   “等等?多少分?”   陈月洲刚喝了一口红牛,被系统这么一吵险些呛着。   【宿主,货真价实的六万八。】478看着这个分数,缩了缩身子,有些怕,【这个人,就是强奸原主导致原主怀孕的那个饭店老板……他居然……居然敢来联系你……】   “有什么不敢的,原主又没报警,现在报警证据早没了,人家为什么要怕。”   陈月洲不以为意,被强奸的又不是他,对他而言这个男人再可怕也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实际感受。   不过,68000分,全部积分刷到手等于186年。   刷爆他一个人,都够活两辈子了……   陈月洲拿起手机,飞速回了一串字:[我怎么会忘记你。]   【宿主你怎么还敢回复他……他……他……】   “我之前还在想,这个人失踪了以后做任务怎么联系上他,他现在能主动联系我是好事啊,他的分数迟早是要刷的,现在不刷也得保持联系不能断不是?”   478比较认可:【说的是没错,不过宿主我可提醒你,你现在这么点积分可别想着面对面去搞他,有那时间多做做支线,刷刷分,先长长个子。】   说着她犹豫了下道:【宿主,陈语轩这个人任务进度已经基本完成了,你目前可以把这个任务悬挂起来,就能接下一个任务,你要接吗?我看邮箱里面已经有新的任务了。】   “悬挂?”   【对,悬挂之后的任务会进入冷冻状态,立刻按当前分数结算,等全部条件达成后自动提交。】   “悬挂。”   【好。】478在手机上戳了戳。   下一秒,系统传来冰冷的播报音——   【叮!陈语轩x翟建鹏任务已被悬挂,积分结算中……】   【叮!总共获得积分:1212分!系统评级中……A级!奖励820分!26逆转币!】   【您的目前剩余总积分为:1523分!】   478一听眼冒金光:【宿主!居然是A级!A级耶!而且还有逆转币!】   陈月洲也跟着兴奋了:【快!快打开钻石商城!我要胸!我得有胸!】   478:【……】   她这个宿主自从来到这幅躯体上,似乎最执着的就是胸了……   一进商城,陈月洲立刻挑了[增高5厘米却不增重]限时大礼包套餐和一份[C70罩杯]限时大礼包套餐,想都不带想,加入购物车。   之后,他又加了一瓶10倍速生发药水加入购物车统一结算,刚还显示26的逆转币一栏瞬间清零。   看到物流瞬间进入派送中状态,陈月洲很满足:“来,下一个支线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一对通过工作社交认识的情侣。】478将人物大纲交给陈月洲。   韩佳梅,25岁,北川职业翻译学校中专毕业,之前做私企文员,目前家庭主妇。   罗楚军,29岁,河北警官学院本科毕业,河北人,曾在北川东明区派出所任职文员,托父亲战友的关系,现在北川市公安局做文员。   两人计划六月份领证结婚。   但实际上,罗楚军仅仅是看上了韩佳梅的皮相而已。   韩佳梅身高175CM,体重49KG,肤白貌美,身材纤瘦苗条,平日里喜欢披肩发,穿着打扮擅长扬长避短,爱好自拍,算是个朋友圈中的小女神。   罗楚军在警官学校成绩一般、长相一般、体质一般,各方面都不突出的他对韩佳梅那种高挑纤瘦、腰部以下全是腿、引人注目的身材非常喜欢,所以才会答应这桩婚事。   但凡出门见人,他总是要求韩佳梅必须穿丝袜、短裙、热裤一类能够大秀美腿的服装,即使是在北川的冬天。   而日常生活中,他对韩佳梅极差,多次殴打和侮辱,最严重的一次导致她第六肋骨骨折。   而韩佳梅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决定和罗楚军步入婚姻殿堂。   ……   看完任务的陈月洲陷入沉默,好一会儿,问478:“所以,这任务,你是让我做什么?”   478毫不犹豫回答:【拯救韩佳梅,怒抽罗楚军啊。】   “可她自愿啊?”   【……】   竟……竟然无法反驳。   478索性耍无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陈月洲脑内被她熏得乌烟瘴气的,立刻头像:“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救她,救救救行了。”   ……   系统快递到账是在三天后,恰好是年三十。   才转晴没几天的天空又慢悠悠地下起鹅毛大雪。   陈月洲以亲戚家的孩子要托管在自己这里补课为由,把病愈的陈语轩接到新房来住,三人一同包了些饺子,坐在客厅看春晚。   陈月洲看了会儿,趁着两人下饺子的功夫悄咪咪钻进卧室,高高兴兴地换上了新买的大红色文胸和大红高跟鞋,站在镜子前扭来扭去,兴奋不已。   虽然系统刚到账的时候他对胸前多出的两团脂肪极其不适应,可看久了,却觉得挺好的。   一来,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白皙柔嫩的乳g抽,特别提神;二来,他最喜欢的紧身衣穿上也显得顺眼多了;三来,也是最关键的,他坐在桌子前看书的时候,有两坨肉团子垫着,再也不会觉得**的桌子边硌着胸尖疼了……   “看,胸!这是老子的胸!”   陈月洲仅穿着内yī对着镜子,不断地摆着变换着风骚的姿势。   镜中的少女一袭火红色的性感蕾丝内yī,白皙滑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圆润饱满的丰满性感迷人,配上这张单纯可爱的脸,陈月洲竟然觉得自己在某一瞬间有点冲动……   【宿主!快!快跟我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你干什么你!”   【宿主,我这边系统监测,你……要湿了。】   陈月洲:“……”   请说:你幻肢要硬了。   谢谢。   ……   七天后,高三开学,两个孩子纷纷去了学校,陈月洲这边也开始了任务计划。   想要帮助韩佳梅,首先得有机会接触她。   可她是个家庭主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去哪帮她?   478友情提示:【宿主,系统资料显示,罗楚军是个非常喜欢立威和张扬的人,他要求韩佳梅每天中午必须去局子里给自己送饭,还得是三素两荤。】   “这么奇葩?一米七五的女人我们东北满大街都是,至于么……”   陈月洲立刻打开电脑,着市局的位置,查看周边有哪些兼职工作。   就在这时,百度首页推广弹出一条招聘广告:   [北川市公安局向社会征集志愿者,零距离接触公职人员,让执法为民走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咦?这个好。”陈月洲立刻点进去。   文职、宣传、协警等岗位均有在招聘志愿者,部分岗位还允许在读大专院校学生报名。   【可是宿主,你初中都没毕业啊?】478问。   “它不是说在校学生也可以吗?我就说我在校的,随便报个不怎么有名的三流学校,他们难不成还会去查我到底在哪里上学?”陈月洲耸耸肩,“你以为进去是我们做警察吗?就是在没有任何用的岗位上做两天体力活而已,只要没有前科就行了。”   说着,他火速填了一份简历发了过去,下午就接到了回复。   [陈月洲女士,你好,你的简历初审已经通过,请于2月28日早9点,到市公安局西侧,公众宣传大厦201室面试。]   “哈哈!天助我也。”陈月洲满意地合上电脑,回屋整理衣服去了。   隔天一早,他7点就爬起床,走到镜子前认认真真梳着自己的短发——托生发药水的服,他的头发才一个月时间已经爬到了耳根子,用夹板卷一卷,刚好适合做**头的造型。   他又拉出新买的白衬衣,这幅身子其实最适合S码,可为了凸显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的傲人胸围,陈月洲选了XS码,穿上之后衣服极其贴身,胸前紧绷绷的,再配上藏蓝色的马甲,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又色气。   最后披上淡咖色的短款呢大衣,踩着十厘米的粗高跟鞋,陈月洲满意地出门了。   新年才刚结束,北川的各大大专院校还没开学,不过,不少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返校。   市局的宣传大楼外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乌压压一片全是借此机会来实习的年轻大学生。   陈月洲抱着手包老老实实排队,这时,身后的人群传来小小的骚动,有不少男同胞开始窃窃私语。   【宿主,注意,韩佳梅上线。】   陈月洲下意识抬头,首当其冲印入眼帘的是一袭耀人的大红,定睛细看,是个长发飘逸的女人,她身披火红的呢子大衣,内穿雪白的高领毛衣,戴着混色拼接的羊毛围巾,那毛衣极短,紧紧包裹住臀部,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裹着黑丝,踏着足足十厘米的尖嘴高跟鞋。   她每走一步,那圆润的翘臀就扭一下,那饱满的视觉冲击感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捏上一把。   陈月洲:“……”   卧槽。   忽然理解罗楚军为什么愿意娶这个女人了,还要天天把她拉到局门口遛一遛了。   换做是他……他也愿意啊! 第38章   陈月洲的视线只在韩佳梅的臀部停留了三秒, 视线就落在她微微露出的右手手臂上。   她的毛衣袖子很长,基本整个手背都被遮住了, 可她走路的动作很刻意,幅度略大, 一个没注意就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臂。   她的手腕关节处有一块淤青, 颜色很深,已经发黑了, 很明显是外力冲撞导致的。   陈月洲趁她近身时跨出一步, 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哇, 韩佳梅学姐!是你啊, 好久不见啊!”   韩佳梅闻声回头, 露出疑惑的神色:“请问你是?”   虽然两人是初见面,但因为系统作用力的关系,韩佳梅看到陈月洲的第一眼就莫名产生了一种亲人般的信任感。   “我是陈月洲啊,你的学妹啊,你都忘啦?我以前还在你快毕业的时候找你拍过照呢,你以前可喜欢我了呢。”   陈月洲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你不是真的忘了?当时我们两个拍照就在老校区的那个旧食堂门口,现在那个旧食堂已经翻新了,变成三层带电梯全新大楼了。”   ——关于学校的信息, 是陈月洲昨晚提前百度的。   每所学校的每届毕业生基本都会有“等我走了学校设施就变好了”的感慨,这个话题拉出来和校友们闲扯永远不会过时。   听到老校区、旧食堂等熟悉的字眼,韩佳梅尘封的回忆像是被人打开了,不由得跟着道:“啊,那座旧食堂翻新了?的确, 早就该翻新了,里面卫生差的要死。”   “对啊,还有那个北边的女厕所终于把围墙修好了……”   ……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陈月洲见时机差不多了,主动道:“学姐学姐,那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你,大家有时候出来玩一玩聚一聚,我们这边还有个校友群呢。”   “好啊。”   478在一旁提醒:【我得提醒你一下,韩佳梅的微信等等社交软件都是被监控着的,你千万不要在上面给她乱说。】   “我像做那种蠢事的人吗?”   【我就提醒一下。】   两人交换完微信号,韩佳梅匆匆挽着挎包,进了大厅。   陈月洲继续在外面排队候着,顺便趁闲翻着她的朋友圈。   [2月28日]人生充满坎坷,玛丽苏般的生活只是韩剧,现实永远是咸涩的,偶尔有一丝甜。]   配图:做不骄不躁的白起的女人.jpg   [2月26日]新年第一天,谢谢老公的GB熊熊,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一个疼爱你的老公。   配图:韩佳梅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抱着一个玩具熊躺在沙发上的模样,一双白皙修长的双腿交叠,姿势性感撩人。   [2月14日]情人节啦,谢谢老公的鲜花,希望婚后我们的爱情依然能如此甜蜜,只愿此刻的美好一生一世。   配图:韩佳梅穿着黑色的短款纱裙,抱着一束鲜花靠坐在板凳上,一双裹着黑丝的长腿踏着看上去至少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妩媚地靠在一边。   [2月9日]生活真的就像那个段子,永远都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   配图:白起的女人不会轻易服输的.jpg   ……   陈月洲盯着朋友圈琢磨片刻,问:“这个月9号和28号她分别挨揍了两次是吗?”   【对,9号的时候,罗楚军下班回来,她看韩剧,做饭晚了些,就被罗楚军锁在卫生间了一夜。之后……14号的时候两人和好了。】   【28号的时候,罗楚军要上早班,起床的时候动静很大,把她吵醒了,她埋怨了两句,就被罗楚军拖下床打了一顿……不过今天又和好了。】   478说完随口补充了句:【你说韩佳梅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别人这么收拾她,她还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啊?】   陈月洲低声笑了下:“那是因为你们站的角度不一样,看到的世界自然不一样。”   478:【什么意思?】   “等待会儿我回去后,你把韩佳梅的资料给我。”   【行。】   陈月洲向前挪了挪,队伍已经前进到了大厅门口,有个女警员在外面收每个人手中的简历。   交了简历,又等了五分钟,陈月洲和几个年轻人一起被带进了侧厅。   厅内四壁洁白,方正的灰色地砖铮亮,中央放了几张木质桌子,后面零零散散坐了五个穿着警服的人。   几个人挨个问了面试者一些非常官方的问题,之后给了其中两个人一张红牌子,就让所有人出门等候结果。   站在走廊上,陈月洲背靠墙壁而立,无所事事地玩着微信跳一跳。   这时,身前等候的几个大学生拉开了话匣子——   “话说,我刚才听前面的那个女的说,拿了红牌子的就是选录合格,没拿牌子的就是没选上的。”   “啊?不是,那让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啊?”   “我听前面的说,但凡是985大学的,身高长相复核标准的,直接就录了,所以从一开始面试人家都决定好录谁了,到这儿来报道只是再确认一下。”   “什么啊,怎么做志愿者也和招聘会一样世俗啊……”   “这毕竟是北川市局啊,在这儿做志愿者性质不一样啊……”   ……   陈月洲听着听着收起手机,蹙起眉头。   刚才看到红牌子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自己没戏了,没想到果然如此。   他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就见识过,当初北川总医院面向社会招聘养老院义工,说什么关爱无价学历不限,大家都是慕北川总医院的赫赫大名而来,想着能为自己档案社会实践那栏镀层银,结果到头来只要了北医的几个研究生。   说到底,不用付工钱的时候,谁不愿意招聘那些资历更高的人来做事啊?   【宿主,这可怎么办啊?】   “我想想。”陈月洲打开相册,迅速翻着昨天从兼职网拍下的市局附近的兼职。   打印店、广告公司、运动商品店……   有几个薪水勉强能够入眼,工作时长也不算久。   不过,这些兼职再好,都比不上在局子内部近距离接触罗楚军的好啊!   陈月洲一只手翻着手机,一只手垫在后背与墙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撑着。   这么高的高跟鞋今天是第一次穿,他此刻的脚已经疼得快要炸裂。   之前买过双八厘米的高跟马靴,因为防水台很高的缘故,他穿了一天并不觉得脚疼,那时还自傲地以为女人的高跟鞋其实没那么恐怖,于是立刻把自己日常的所有鞋子换成了十厘米范围的。   可当今天穿了这双几乎零防水台的职业女鞋时,他才体会到什么叫钻心窝的疼。   忽地,右脚脚背一抽筋,他本能小腿地一抖,整个人一个趔趄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机也跟着飞了出去。   周围人听到巨大的动静,纷纷回过头来,有几个好心的姑娘立刻围过来,替他捡起手机和手包,搀扶他在一旁的墙根处坐下。   陈月洲一边道谢一边揉着自己的脚腕,他脚背微微一用力,试图站起来,瞬间剧烈的刺痛让他放弃了所有行动。   这可怎么办?   志愿者身份没搞到手,脚还扭了!   这时,系统响了起来——   【叮!任务主人公上线!右前方,罗楚军,直男癌指数:A,人渣指数:A,社会影响力度:D,总共积分:650分。】   陈月洲顿时蹙眉,仰起头朝着系统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迎面走来了个肤色偏白的男人,一张普通的脸,说不上好看难看,不胖不瘦,身高在一米七左右,戴着副黑框眼镜,样子斯文稳重,穿着干净笔挺的警服,寸头,禁欲的制服给他平添了几分正气。   乍一看,就是个和蔼的路人脸,难以将打断女友肋骨的行为和他联系在一起。   而紧接着,他身后跟上了一个高他足足一头的男人,肤色偏深,高瘦,相貌在人群中相当出挑,见一面基本不会忘记脸的那种……   陈月洲顷刻间满头黑线。   “这里不是市局吗?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他到底是哪个局的!”   陈月洲冲进脑内抓起478狂摇,“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看我平时和你说话不客气故意安排的?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被抓去坐大牢!”   478正打游戏,听陈月洲这么一说顿时一脸委屈,摔了游戏机对着陈月洲怒吼:【宿主我给你讲今天你不给我道歉咱俩没完!你天天和我说话态度那么差!我都没有埋怨你!你居然现在连锅都要往我身上甩!】   “哈?你还要和我没完?你个长得像吹风机的猪我都没吐槽你!”   【谁像吹风机了!你才像吹风机!你全家都像吹风机!你给我道歉!”】   ……   一人一猪在脑内世界快吵翻天,前方的男人已经来到陈月洲眼前。   他一低头,只见地上坐这个小小的身影,正揉着脚踝发呆,他不禁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端?”走在身前的罗楚军问。   “看见个熟人。”   男人说话间已经在陈月洲面前蹲下,眯着眼,平视着他,像是在审视什么没见过的动物一样,半晌道:“对男人不感兴趣的陈月洲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第39章   陈月洲抬头, 正对上男人的目光。   那视线平静中透着一丝清冷,让人捉摸不清他的本意。   于是, 摆在眼前的选择出现了——   一,装作不认识他, 完全不搭理他, 等他自己走开,这是陈月洲最想做的选择;   二, 假惺惺地回应, 之后完全不搭理他, 等他识趣走开, 这是陈月洲第二想做的选择;   三, 热情地回应他,装作老熟人的样子,趁机和罗楚军搭上话,这是陈月洲最不想做的选择。   思考三秒,理性击败感性。   陈月洲抬头,笑容满面:“你好啊,端队长,好久不见, 好巧啊,我们又见面啦,哈哈……”   说着他赶紧叫住478:“快,快给我一根开心棒棒糖,我怕我一会儿表情要崩!”   478沉默地看着陈月洲, 脸上表情仿佛写着“你是谁,我凭什么帮你”,片刻,直接背着包回自己小屋里睡觉去了。   陈月洲:“……”   一头猪,脾气还不小……   “行了行了别闹了,这是你的工作不是儿戏,你觉得和我这时候发脾气合适吗?”陈月洲厉声呵斥,之后又放缓了声音,“刚才说你也是我不对,行了,帮我查个东西。”   【查什么?】478不情愿地从窝里钻了出来。   陈月洲说的没错,工作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宿主虽然挺招人讨厌的,但最近任务完成的都挺好的,公私分明,比她上道多了……   “查这个1600和罗楚军的关系,我看他们两个挺熟的,说不定能利用上。”   【嗯我看看……有了,他们两个是师生关系,罗楚军大1600四岁,实习的时候曾经留校做体能辅教,负责过1600,后来1600以校前十的成绩被市局招来,和罗楚军重逢,两个人算是亦师亦友的哥们。】   【这个市局招聘志愿者的活动,是前不久出台法治活动走向基层的活动的延续,1600各方面都很优秀,就被调去基层活动,最近才回到市局。】   “这样啊。”陈月洲了然,总算知道为什么走到哪个公安局派出所都感觉能碰到这个1600分的原因了。   不过,这次算是走了狗屎运了,1600和罗楚军走得近,只要和1600处好关系,自然就能和罗楚军搭上关系。   “你也来应聘志愿者?”这时,男人从陈月洲身旁取过他散落在地上的简历,整好,翻看,片刻后道,“你的履历很难通过。”   陈月洲不否认:“已经没戏了。”   但旋即又扬起大大的笑容看着男人:“不过,看端队长这么了解,难不成你能帮我通过?做什么都可以哦,在办公室里帮忙复印文件抄抄档案什么的……全部没问题。”   男人闻声抬头,扫了眼陈月洲:“你愿意抄档案?”   “文职我都擅长,打印复印抄录……之类的。”陈月洲把他已知的文职都说了遍。   男人细细听着,默了会儿,转头望着罗楚军:“罗哥,你们档案室不是最近缺个把残缺旧档案手录的人?招到人了?”   “啊?”罗楚军一愣,“你说她啊?她能行吗?她不是都被刷了吗?”   “里面那群老家伙应该是只看学历没看别的,不代表这个人不能用。”男人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警服,对陈月洲伸出手,“能站起来?”   陈月洲点头,白皙的小手搭在男人的大手上,他脱掉高跟鞋,光着脚就要起立。   男人一见,立刻弯下身子去扶陈月洲的腰,辅助他站起来。   “你这个情况能走?”   “能走。”   陈月洲一手抓紧男人的手臂,尽全力让自己站起来,然后另一只手勾起地上自己的鞋子提在指尖。   男人顿时蹙眉:“等着。”   之后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厅,不一会儿取了双一次性拖鞋出来,丢在地上:“穿上。”   待陈月洲换好鞋子,他搀着陈月洲缓步向前走着,边走边看着罗楚军:“带她去旧档的档案室,那里没什么重要文件,先让她抄录一份表看看效率和字样。”   罗楚军愣了愣,摊手:“行,既然你要试试,那就试试,刚好那群大学生压根没有人愿意进我们那个老旧档案室,没什么新鲜资料,都是些陈年破事,现在的学生啊,进咱们市局不是好奇什么变态杀人案,就是想去那些能邀功秀业绩的地方……”   三人一同来到档案馆外,罗楚军拿了份文件摊开,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页道:“看,这是旧档,泛黄了,有些内容可能有些糊,你得把糊掉的地方自己修饰一下措辞,但绝对不能更改句子本意,你的工作是首先要抄录一份,不能有错字不能涂改,抄完了给我先看看。”   “好。”陈月洲点头,拿起手边的钢笔就开始抄。   罗楚军向1600靠了靠:“小端,我觉得八成不行,现在的大学生,那字丑的……压根没法看,我见她简历连个本科都不是,怕是天天电脑玩多了,肯定错字满篇,而且这年头,谁还用钢笔啊,八成写不了。”   档案馆很静,罗楚军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陈月洲耳里,他冷笑了下,飞速地写着文书。   字丑?   呵呵,那怕是要让罗楚军失望了。   但凡擅长应试考试的人都知道,每个监考老师每天要审阅大量的试卷,他们的视线在每一张试卷上停留的时间极短,一手干净流利的好字所能带给老师的赏心悦目感是多么的重要。   他陈月洲高中三年可是苦练了六个寒暑假的行楷钢笔字,即使如今换成了别人的身体,笔法依旧不会生疏。   很快,一张手抄文书就完成了。   陈月洲将手抄页捧到罗楚军和1600面前:“太久没写字,可能有些生疏,不过我想再多写写应该能更好。”   “看,我说这些学生就不写字,还……”罗楚军说着随手接过陈月洲的手抄本,可当他视线下落的那一刻,剩下的话语全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白纸蓝字,那字个个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一张崭新的钢笔字字帖。   别说他写不出这样的字,来市局档案室工作这么久,他已经很少见这样标准规范的行楷了,简直就像是一丝不苟的名校生的高考答卷般端正工整。   再看老档案缺失被修饰的部分,用词精简准确,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颇为符合档案该有的报告书风格的文体。   1600从罗楚军手中拿过那页手抄,仅看一眼便勾唇笑了:“还真是给你什么工作你就能做什么……”   之后转头看向罗楚军:“怎么样?”   “可是怎么和老徐交代……”   “就说是我的关系户,老徐应该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咱们旧档室和正楼是隔着的,没有关键资料,之前就招了一波不戴牌的临时工你忘了?”   “那行……我去找老徐谈谈。”罗楚军朝外走着,边走还不忘回头暼着厅内的两人。   待大门被关上,室内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仿佛只能听见墙上的壁钟走动的声音。   男人背倚桌子坐下,长腿随意交叠,他拿着陈月洲的那页手抄看了半晌,开口:“不好奇?”   “好奇什么?”陈月洲慢慢挪了挪身子,悄无声息地和男人拉开距离,之后沉思了片刻,“你说你为什么能叫出我名字的事?”   陈月洲想了想道:“那天我把运动包落下了,后来健身房来电话说有人把我的包送去前台了,包里有我的水杯,我在上面写了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叫什么很正常,有什么好奇的?”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的名字。”   “啊?”陈月洲侧头,这才发现男人一直在侧眸看着自己。   今天是阴天,乌云层层叠障,阴暗的光线将男人的五官埋藏在一片暗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端琰。”   “……”陈月洲猛然收回视线,将头扭在一边。   他总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特别是他对自己的态度。   莫名的暧昧。   可又感受不到他对自己抱有喜欢。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把妹经验的男人,他知道一个男人在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是怎么样的表现,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并不像。   总觉得这个男人刻意接近的背后并不是“感兴趣”或者“喜欢”这样简单的情绪,可是,如果不是喜欢或者感兴趣,这个人接近自己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北漂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不通啊……   再一想到任务,他又觉得必须和这个男人保持友好紧密的关系,于是随口道:“那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男人瞥了眼他,示意继续问。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想泡我?”   男人一听,瞬间撑起下巴低声笑了起来,没有回话。   陈月洲:“……”   妈的,不想就不想,笑什么?   谁他妈没产生过别人喜欢自己的错觉?   不喜欢刚好,老子还不喜欢男人呢!   人气王陈某人表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就在这时,罗楚军推门走了进来,恰好看到两人这有些暧昧的动作,他表情一滞,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将一份文件交到端琰手里:“成了,老徐那边说本来这边老档案馆就招不够人,刚好你能推荐来人正好,你推荐的他放心,不过你得知道,出了事可就是你的锅了。”   “行。”端琰翻了翻手中的文件,递给身侧的陈月洲,“签完字等着我,我出门叫车先送你回去。”   之后起身拍了拍罗楚军的肩膀:“谢了,罗哥,我先出去。”   “小事儿。”罗楚军笑着目送端琰离开,半晌,收起笑意,扭头,看着眼前的陈月洲,上下细细打量着——   **头短发,他最讨厌的短发,装可爱,还没什么女人味儿;   娃娃脸,他最讨厌的童颜型长相,一看就是有公主病;   短呢子大衣配百褶裙,他最讨厌的日系穿着,精日卖国狗,装清纯倒人胃口;   短腿,还好意思穿黑色打底裤,缺乏自知之明;   胸……那么鼓,看来是故意选小了一号衬衣,果不其然,内在是个骚货。   皮肤细白的不像中国人,怕是打了不少美白针和化了很浓的妆?   字写得端正漂亮……古代青楼jì女也擅长书写,不过是为了讨好男人的一种手段罢了。   一番审视批判下来,罗楚军对陈月洲已经有了详细的评估判断——一个装可装清纯实际内在是个骚货且没有自知之明的biǎo子,勾勾手就能给上的那种。   陈月洲察觉到罗楚军那副高人一等的审视目光,不动声色地勾唇笑了下,心中对罗楚军也有了定性——哦,这厮原来是个厌女症患者啊。   一时间,从未说过一句话的两人莫名其妙就结下了互看不顺眼的梁子。 第40章   端琰将陈月洲丢上车后就去了食堂。   中午, 他叫了份普通的标准餐,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罗楚军手牵韩佳梅, 端着上下共三层的豪华盒饭,两人一齐在端琰对面坐下, 含笑道:“小端, 天天吃食堂的套饭能吃饱啊?你看看你,瘦的。”   说着, 他摊开饭盒——   荤菜有红烧排骨、糖醋肉丸、辣汁牛肉, 素菜有酸辣土豆丝和凉拌苦菊, 还配了道蓝莓山药做甜点。   端琰瞥了眼罗楚军的饭盒, 脸上没什么表情:“少吃, 方便行动。”   罗楚军用叉子叉了一块排骨放在端琰碗里:“咱们市局都是些老骨头,哪儿有那么多需要运动的差事给你安排?尝尝,我媳妇做的。”   “谢了。”端琰将排骨夹起塞入口中,迅速用牙齿剃干净肉将骨头吐了出来,回味了下道,“不愧是嫂子,做菜水准一流,比外面馆子的都好。”   韩佳梅一听, 顿时掩面笑了:“哪有哪有,就这样,你罗哥还天天说我下料不够准……”   “我这还不是为了让你更有长进?”   罗楚军亲昵地搂着韩佳梅,满脸堆着笑意,他有些陶醉般地叹:“小端, 一个男人,长相这东西不重要,成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知道吗?”   端琰瞟了眼罗楚军,示意他接着说。   “是能耐。”罗楚军右手夹着筷子指着饭盒,一副指点江山的姿态,“成绩啊、相貌啊这些都是虚的,你只有有真本事,才能立得稳。”   罗楚军喝了口汤接着道:“小端,我听说你是高中回的国?高中之前一直在国外?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学校里所谓的那么优秀,来了这里派不上用场吗?职衔虽然升过,但你做出过什么大的业绩吗?算了……吃饭时间不谈工作,咱不说别的,就说女人,你也二十五了?有过几个女人了?”   “……”端琰默不作声,端起杯子将水一饮而尽。   “小端,一个男人这辈子最大的能耐,就是名誉、金钱和女人,知道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得听老人言啊。”罗楚军叉了块牛肉丢嘴里吃了,一边咀嚼一边讲,还用手指不断敲着桌子,“我是你老师,是你前辈,所以我得提醒你……”   “支队,这边有个案子你得看下。”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员小跑过来,打断了罗楚军的话。   端琰应声起立,对罗楚军微微颔首:“罗哥,那我先走了,嫂子你慢吃。”   “那行,记得哥说的话。”罗楚军恣意地张开双臂搭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撩着韩佳梅的长发,“行,你忙。”   端琰和小警员走出一段距离口后,小警员朝他跟前凑了凑,岔岔不平道:“支队,你脾气太好了?我们队哥几个都看着呢,那个罗楚军就是嫉妒你,觉得你们一所学校毕业,你年龄小却职称远高于他,天天仗着当过你老师教训你……”   小警员一脸不屑:“不就是几个月前相亲找了个漂亮女人呗,瞧他和立了战功一样,天天在你面前秀,这机关食堂又不是他家食堂,天天把女人往局子里带,搞得谁不知道他是个关系户似的……”   端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老婆确实很漂亮。”   停了会儿又补充:“做饭也很好吃。”   “支队,你还羡慕他?别逗了。”小警员忙摆摆手,“我可是见过,之前有个可漂亮的大家闺秀一样的妹子来给你送晚饭,那是你女朋友?”   “不是。”端琰否定的干脆利落,“那是……我姐。”   “你姐?”小警察八卦地看着端琰,“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端琰冷冷地扫了眼他。   “唉,其实,支队你也太……太给罗楚军面子了。”小警员顿时笑着岔开话题,摇摇头,“谁不知道他是老徐关系户,谁不知道是他向老徐戳的是非,硬是在立功的好机会的时期把你调去区上参加什么下派活动,说得好那是体验民情,说不好听的,那是故意把你支开……”   端琰闻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小警员,蹙眉:“你找我该不会就是说这些?”   “当然不是。”小警员见端琰不想听这个话题,慌忙摆手,“我要说的是上个月你不在的时候的一个案子……”   ……   陈月洲本来打算到家后给脚踝来个冷敷,结果出租车刚到家门口,脚已经不肿了。   安全起见,他还是买了根冰棒,回去后躺在床上,一边沐浴太阳光一边敷脚。   478有些担心:【宿主,你打算就这么一边做志愿者一边接近罗楚军吗?不过我看罗楚军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他当然不喜欢我。”陈月洲懒懒地拿了本英语词汇表翻了起来,“别说不喜欢我,他是个女人都不喜欢。”   【啊?】   “你刚才注意到那个1600走后,罗楚军看我的眼神了没?”   陈月洲笑了笑,“我活了三十年,这种男人挺常见的……他们天生看不起女人,对待女人喜欢居高临下的俯视,像是在审判,喜欢通过女人的言行举止对女人做出很肤浅的判断。   无论一个女人怎么表现,他们都会认为这个女人不是biǎo子就是傻子……这种人,就叫做厌女症患者,网易新浪新闻什么的垃圾场评论区到处都是。”   【啊?这么讨厌女人,那他为什么还找老婆?】   “讨厌女人和找老婆不冲突,在他们眼里老婆是的小姐、的生育工具、的保姆、的玩具、的泄愤道具……各种各样不道德的想法和行为,套上婚姻的外壳,就可以变成他人无法干预的合法行为,这种国情下,男人没有理由不找老婆。”   478怯怯地舔了口增加勇气的棒棒糖:【宿主,你们这个时代不愧是性别的蛮荒时代,我好慌,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把罗楚军的资料调给我看看。”   【好。】   很快,一份大纲就传到陈月洲脑内——   罗楚军,男,29岁,身高172CM,体重70KG,现任北川市公安局旧档案馆A组小组长。   ……   陈月洲草草地翻着。   直到生长成长环境那一页停了下来。   罗楚军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就读的是家门口的普通学校,成绩保持在全班第二。   父亲因在部队上成绩不佳,转业后没有分配去理想的单位,终日酗酒,酒后总是殴打罗楚军和他母亲,对他无法拿第一的成绩十分不满。   为了拥有不用挨打的生活,罗楚军向来都是深夜才睡觉、黎明就起床,然而即使他再怎么努力,第一名的总成绩对他而言都是一座大山。   第一名是个相貌清秀的女生,叫陈雪,天资聪慧,家境优渥,性格直爽,说话直言不讳,没什么歪脑筋,偶尔会得罪人。   这样阳光元气的第一名对极其内向敏感的罗楚军来说是剧毒。   看着她拿着高分每天放学爸爸妈妈轮番接送,而自己独自一人回家还要面对父亲的□□和母亲的哭喊,来自家庭给予的无法宣泄的痛苦逐渐转移到了陈雪身上。   他开始恨陈雪。   他认为是陈雪的出现,让他的家庭无法和睦,让他的父亲殴打他,让他的母亲总是和父亲争吵。   他也开始观察陈雪。   直到某一天,他忍无可忍对着陈雪骂出“你个biǎo子”,看到陈雪因这样的辞藻而放声大哭后,前所未有的快感和居高临下感让他觉察到了发泄不满的方式。   陈雪和全班同学都相处得很好,他就在心底辱骂她:“这个碧池,公交chē,谁都可以上,所以才和谁关系都好。”   陈雪成绩很好很受老师喜欢,他就在心底辱骂她:“这个骚货,连老师都不放过勾引,真贱。”   陈雪擅长弹钢琴经常获奖,他就在心底辱骂她:“反正将来就是个给男人操的,她以为她能有什么本事?将来不照样是个生育工具?不过就她那样子,给自己都不要……”   ……   这样类似于阿Q精神法的自我催眠让罗楚军渐渐变得“开朗”,渐渐地能够融入一些小集体,直到大四留校实习,遇到小自己四岁的徒弟端琰。   相貌、成绩、家境和人缘,几乎全项都是碾压他的存在。   让他一度又想起了陈雪。   因为对方是个男人,他惯用的辱骂一套在内心起不了作用,就想着把他拉入自己的队伍中,让他成为自己的迷弟,匍匐在自己脚下。   于是,他找了个自认为年轻男生绝对会感兴趣的内容——带他去piáo娼。   然而,端琰回复如下:“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给你找个男人?”   端琰:“……都不感兴趣。。”   罗楚军:“……”   自此,拉拢计划失败,还因为对方的清高碰了一鼻子灰,罗楚军对端琰恨得牙痒痒,但面子上又喜欢走哪儿都说端琰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   ……   看到这儿,陈月洲翘眉——   果不其然,罗楚军有着极其糟糕的成长经历。   普遍来讲,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在厌女症患者的成长环境中,女性角色的存在都很负面。   这个负面指“作为”和“不作为”两个方面。   作为指的是那些做过坏事的女性——比如恶劣的出轨、劈腿、虐待等等,这部分属于少数;   而不作为,指的就像罗楚军的母亲,被动挨打、拒不反抗,原本应该承担孩子保护者的角色的她却为了某种原因放弃保护孩子,与孩子共同成为被害者,甚至说出“孩子你长大要保护妈妈”这样逆转身份的话语,这部分在中国社会中属于大多数。   这个时候,罗楚军对“母亲”这一保护者的角色的失望和对自己处境的痛恨很容易转化为对女性集体的仇恨,认为她们和母亲一样,是无能的、懦弱的和卑微的。   而陈雪,不过恰好是他仇恨转移的一个点而已。   毕竟,谁都没法赤裸裸地直接去憎恨自己的亲生母亲。   因此,这类人长大后成为对女性有暴力倾向的人格也不足为奇。   这下子全部都说通了。   而且,他居然和端琰是这么个玻璃关系。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宿主?】   “别急,我想到方法了。”陈月洲贱兮兮地笑了,“看我敲碎他们这层塑料花兄弟情。” 第41章   隔天清晨去上班, 陈月洲换了套轻便的衣服。   灰色大号套头卫衣,黑色毛呢超短裤配黑色加绒打底裤, 脚上一双六厘米高粗跟的黑色牛皮短靴,颜色简约低调, 胸部被宽松的上衣遮掩的很好, 行动起来也简洁方便。   这个罗楚军背地里喜欢和1600较劲儿,昨天自己和1600的动作看起来又有些暧昧, 如今罗楚军成了自己的上司, 既然对付不了1600, 怕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果不其然, 陈月洲刚到档案室没一会儿, 就被罗楚军使唤去材料室抱档案。   那是至少上个世纪的老档,在墙角堆放着有些年头,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陈月洲抱起来的时候,灰尘也跟着浮了起来,细微的碎屑飞的满天都是,呛得他连连咳嗽。   等把档案袋一一擦干净了,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小洲,你效率怎么这么慢啊?唉, 矮个子就是不行,也不知道小端怎么想的,眼光这么差,看上这样的,唉。”罗楚军正在办公室惬意地喝茶, 看了眼表,又瞥了眼外面手忙脚乱的陈月洲。   陈月洲暗暗翻了个白眼:呵,一米七的男人嘲笑一米五的女人矮,都是矮子给谁较劲儿啊。   “你把档案整理好之后,按照年份分类,今天先把一月份的档案抄录完,能做到?”   陈月洲默默抱起厚厚的一月份卷宗:“……”   罗楚军对那资料的厚度视而不见:“要吃饭的话,去食堂买点面包,就回来抄档案,小洲我给你讲,关系户,得比别人更努力点,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懂不懂?”   罗楚军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十句里面也有那么半句是可以入耳的,陈月洲不能反驳,只好点了下头。   来到食堂,拿着新发的饭卡,刷了两卷豆沙奶油小面包和一瓶阿萨姆奶茶,陈月洲急急往回走,帽子却被人一把拉住——   “吃那么点?”熟悉的声音。   “没时间吃更多。”   “很忙?”   陈月洲偏头,看向端琰,没什么表情:“我一天时间要抄完一个月的档案,很忙。”   男人视线落在陈月洲脸上,片刻后开口,声音很淡:“和他相处的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讲的道理你左耳进右耳出,没必要认同也没必要反驳,做不到他的要求尽力而为就行。”   陈月洲:“……”   他微微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着1600.   这是在教自己如何和罗楚军相处?   这个男人真的是……看不透啊。   这厮到底对自己是个什么看法?   陈月洲想了一圈没想通,索性放弃思考,淡然回道:“谢了,端队长,我能应付。”   之后又想起来自己昨晚的计划,贱兮兮地笑:“不过,端队长,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加个微信如何?”   端琰闻声低头睨着陈月洲。   眼前的小姑娘正仰头看着自己,一张圆脸雪白,一双圆眼晶亮,鼻子小巧,嘴巴粉嫩,她满脸堆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假笑。   ——她又想做什么。   这是直觉的想法,他不认为她是诚心想和自己搞好关系。   可看到她迫不及待的眼神,又不禁好奇她的目的,于是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解锁。   下一秒,就被眼前的小姑娘夺了过去。   陈月洲迅速输入昨晚背熟的韩佳梅的微信号码,发了十几通好友邀请过去,加好友理由写着:[嫂子您好,我是端琰,想问前辈您一些事]。   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韩佳梅打了个语音电话,三秒后挂断,顺便打了串:[不好意思,学姐,点错啦。]   韩佳梅听到响铃声自然而然拿起了手机,查看陈月洲消息的同时看到了端琰手机发来的好友申请。   未婚夫的徒弟加自己,通过好友验证也无所谓……   毕竟,他们两个人关系那么好,小端严肃的性格大家也都知道,加自己应该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韩佳梅思考三秒,摁下了同意。   收到通过验证,陈月洲立刻给韩佳梅发去一条语气有点暧昧的消息:[明晚有空吗?]   韩佳梅在电话那头一愣,片刻后回复:[小端,怎么了吗?]   [明晚找嫂子有事。]   发完后又欲盖弥彰地补了句:[嫂子不但人长得那么漂亮,料理做那么好,很羡慕,想跟嫂子学学。]   韩佳梅望着消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口吻,这语气,怎么看都像撩骚。   可是,小端不是那种会找女生聊骚的类型啊……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小端天天都是吃食堂的盒饭……   这么一想,她心底却又觉得一丝丝惋惜,毕竟,漂亮女人也是人,打心底也会喜欢漂亮男人……特别是家境殷厚还自律甚严的漂亮男人。   于是,她回复:[行啊,你想学什么,明晚我准备准备。]   [就之前嫂子给大哥做的那个,嫂子,忽然来任务了,我们不聊了,我得出任务。]   [好。]   陈月洲发完消息,立刻从端琰手机上删了韩佳梅的微信号,加上了自己的,装作没事人似的把手机还给端琰:“好咯,你瞧,我的微信号,刚才加错了,加成以前的号了,所以浪费了点时间。”   端琰接过手机,瞟了眼陈月洲。   眼前的小妮子刚才在加好友的时候手指摁压的方向和时长不全是加好友的环节,很明显,她在加好友的行动下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一个能在公共场所勒索大学老师十万块的女人,他真的很好奇她用自己的手机打算做些什么,索性不揭穿。   想到这儿,端琰低声笑了下,意味不明:“好好加油。”   “必须的。”   陈月洲掉头就走,挥了挥手中的面包表示道别。   ……   下午伏案写到下班,文书连一半都没抄完,顶着罗楚军唠叨了半个小时,陈月洲才被放回家。   一进门,他立刻给浴缸放水坐了进去,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向478抱怨:“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完这些任务变回男的啊?我陈月洲长这么大,这半年时间把这辈子的班都上够了!”   478一边吃着新买的糖果一边玩着PSV,敷衍地回应:【那你快点做主线啊,刷爆你家那一群亲戚,干掉那个强奸犯,然后走上人生巅峰,嗯,就行了……】   陈月洲:“……”   算了,这个难度更高,不想去想了。   陈月洲懒散地倚在浴缸里,眯缝着眼打瞌睡。   正当他快睡着时,478忽然叫了一声:【宿主!突发情况!突发情况!】   “什么?”陈月洲被吓得打了个机灵,险些滑倒在水里被淹没。   【任务进程监测到,罗楚军正在殴打韩佳梅,而且,这次的殴打和前几次的殴打不一样,他下手非常狠毒!怎么办!宿主!系统监测韩佳梅已经被砸断了眼眶骨,很有可能又会被打断肋骨!】   陈月洲长出一口气:“我以为什么事儿,这我知道,预料之中。”   478:【什么?】   “今天我用端琰加了韩佳梅还记得么?说了那么一大堆暧昧的话。”   【你……】   “1600他要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罗楚军也是个普通人的话,也许就是吃吃醋,觉得头顶有点绿,可惜啊,端琰他不普通,罗楚军又神经敏感,本来二人关系就是塑料花,罗楚军嫉妒端琰嫉妒得都快原地爆炸了。”陈月洲道,“罗楚军肯定是一边想要向端琰显摆自己找了个漂亮女人,终于有一项碾压了端琰,但内心害怕端琰出手,毕竟,他心里清楚如果端琰来截胡,自己哪儿来的胜算。”   说着,他美滋滋一笑:“韩佳梅是挨打挨怕了的,她要是有点心眼儿呢,知道自己未婚夫小肚鸡肠,和自己徒弟只是面子上关系融洽,就会把端琰的微信号删了,要是真蠢,也绝对会把聊天记录删了,毕竟是个人看着都觉得挺暧昧的,但是——”   478瑟瑟发抖:【但是什么?】   “但是只要不清除微信软件的缓存,微信聊天记录用电脑插件是能够还原的啊。”   陈月洲笑意渐浓,“就韩佳梅那智商,她知道苹果手机怎么清除缓存吗?罗楚军作为一个警察,能不知道怎么监控删除的聊天记录?你想想,自己下班回家,妻子欲盖弥彰地删除了自己最恨最忌妒的人的微信……啧啧,这绿帽感,酸爽啊!”   478使劲吞了口口水,有些慌:【宿主……你……你是来救韩佳梅的啊!】   陈月洲很认同:“对,所以我在试图让他们的家暴严重化,温水煮青蛙会让韩佳梅一直得过且过,也让罗楚军一直逍遥法外,他们两个之间需要闹一次大的,断胳膊断腿那种,罗楚军是警察,一旦家暴上升到法律不得不管的层面,只要我们上去揭穿扒皮,他那身警服不得不脱。”   【断胳膊断腿?】   478惊了:【宿主,韩佳梅万一被打残了[巅峰值]都会变得难刷了!你需要感化她,让她明白家暴有一就有二,绝对不能容忍啊!】   “感化?”陈月洲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个笑话。   【对啊,你要让她明白家暴必须零容忍,必须反抗……】   “你等等。”陈月洲打断478,“你们这些系统,来找宿主之前做过培训吗?”   478:【没有……】   “难怪。”陈月洲惋惜地摇摇头。   478:【……】   为什么……   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478正打算还嘴,手机忽然接到了新的动态信息,她低头一看,瞬间大惊失色:【宿主!宿主!韩佳梅出血不止,罗楚军正把她送往北川第六医院!】   陈月洲一听,大喜:“哇,这个罗楚军真给力啊,恨端琰能恨成这个样子!出手这么狠?”   说着,他开始穿衣服,还拿出手机发了个朋友圈:[啊!学姐!我的韩佳梅学姐出事了!我刚才亲眼看到罗楚军前辈抱着她进了第六医院的急诊!怎么回事!好担心啊!]   478懵逼:【宿主?】   陈月洲:“我今天加了几个档案室小警察的微信号,那几个家伙挺八卦的,嘿嘿嘿……”   ……   半小时后,罗楚军望着女友病房外围满的警察同志,懵逼了。   谁……谁他妈把这群家伙找来的! 第42章   望着病房外乌压压的一片穿着警服的人, 病房内的罗楚军和韩佳梅都愣了。   韩佳梅第一反应是撇清关系,她吓得狂摇头:“老公, 我没有乱说的,我没有……”   罗楚军阴沉着脸琢磨了片刻, 随后抬起头, 露出温柔和歉意的表情:“我怎么会怀疑你,对不起, 今天是我心急了, 我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端琰那个臭小子把你抢走……”   韩佳梅望着眼前变脸速度快得让她快要窒息的未婚夫, 不敢出声。   刚刚在家里例行检查的时候看到端琰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打了自己, 现在才知道心急了?   他都多少次心急了?   “所以,你就说,你是路遇老同学,他要和你交往你不肯,他就出手伤了你,你给我打电话求助的,懂了吗?”罗楚军眯缝着眼,唇角虽然挂着笑, 可眉眼写满狠戾。   “知道了……”韩佳梅用力点点头。   罗楚军又象征性地摸了摸韩佳梅的头,这才起立开门,迎接外面的警察。   “罗哥,怎么了!嫂子怎么了!”   “罗哥!我看到朋友圈就赶过来了!嫂子没事!”   “罗哥!”   ……   罗楚军从年轻警察们的只言片语里迅速捕捉到关键字:“朋友圈?”   “对啊!今天新来的那个志愿者小洲,没想到居然是嫂子的大学学妹啊!她也是在医院附近回家的路上, 看到你带着嫂子来就诊,我们才知道了这件事,多亏了她……”   陈月洲此刻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擦着脸上的泪水,哭得稀里哗啦:“学姐,学姐没事,罗前辈,我看学姐当时好严重,我好怕……”   罗楚军:“……”   妈的,好想抽死这个多事的女人。   但面子上还得装作体谅:“小洲啊,谢谢你这么关系小梅,真的谢谢你,有你这么个晚辈,我们家小梅真是交了个好朋友啊……”   “呜呜呜,前辈……呜呜……”陈月洲说着朝罗楚军扑去。   然而,他还没抓到罗楚军衣服的边,一只大手就扯住了他的衣领,尔后,沉稳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罗哥,没事。”   陈月洲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加了1600的微信来着……   “啊!端支队长!”   “端队!”   几个小警察忙行礼。   端琰抬了下手,示意低调,转头看向罗楚军。   “小端。”罗楚军望着身前一本正经的端琰,笑了下,右手五指握紧,忽地抬手,就是一拳!   端琰压根没去格挡,挨了这么一拳,身子一个趔趄微微后退一步,唇角溢出了丝丝鲜血,他不以为意,抬手轻轻蹭去血渍。   “啊咧?”   “怎么回事?罗哥为什么打端队?”   小警察们瞪大了眼睛,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罗楚军揉了揉拳头,看着他,声线压得极低,声音却不小:“小端,我知道你嫂子很漂亮,可她毕竟是你嫂子,做事别太过分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罗楚军昂了昂头颅,愤怒的表情中透着嚣张和不可一世。   ——他想说这句话真的很久了!   小时候陈雪是他的噩梦,长大后端琰是他的噩梦,好不容易找了个漂亮未婚妻能够压端琰一次,可这厮却一直对韩佳梅的美貌无动于衷,这可急坏了他!   这下好了,端琰终于按捺不住下手了!   就说嘛!男人!不可能对貌美的女人不感兴趣!   他终于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端琰这小子了!   罗楚军越想越兴奋,他面露难失望之色大声怒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小梅发了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这样,唉,失望至极!”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搓了把脸,显得自己好像很无奈似的。   心里却在叫嚣着:你们快看!快看!这就是端琰的真面目!   虽然自己家暴的事情险些走光,但因祸得福,陈月洲召唤来的这么一群小喽啰各个嘴巴不严,明天往局子里一捅,人人都知道这个端琰面子上正人君子,实际背地里惦记着恩师的未婚妻!   旁边的吃瓜群众陈月洲:“……”   卧槽,这个罗楚军,好会趁机搞事情啊!   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韩佳梅的伤上面转移到了和1600的修罗场上……   这可怎么好,这事儿的罪魁祸首可是自己啊……   得遛……   这么想着,他悄咪咪地挪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领子再一次被人揪住。   陈月洲仰起头,拼命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对着端琰笑得谄媚:“端队长,我肚子疼,我得上个卫生间先……”   端琰冷冷地扫了眼陈月洲,尔后抬头,看着罗楚军:“罗哥,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你非要我把证据拿出来,你才甘心?”   端琰不紧不慢道:“罗哥,师生一场,兄弟一场,我希望你给我一分钟解释,如果这个答案还让你不满意,你想再揍我几拳都行。”   旁边的小警察一听,觉得在理,纷纷凑过来劝罗楚军:“那个,罗……罗哥,听端队解释一下,端队什么人这么久您应该最清楚啊……”   “是啊是啊……”   罗楚军瞪了眼身侧的小警察。   此刻再咄咄逼人显得自己不够大度,那就容他解释,反正,抹黑他的手法他多的是。   他点了下头:“也好,我也不想冤枉你,你说,别说一分钟,五分钟都行。”   端琰应声伸手,一手搭在陈月洲肩膀上,与此同时低下头,在陈月洲耳畔轻声道:“既然要做贼就要把痕迹清理干净。”   陈月洲:“……”   痕迹?清理?……?   啊!   他用端琰手机联络完韩佳梅的时候,忘了清理缓存了!   卧槽!   小儿科的低级错误!   他还嘲笑人家韩佳梅不会清理缓存呢!他自己怎么都忘了!   478冒出来补刀:【所以,宿主,人嚣张没好事,别以为前两个任务做得还行就得瑟,你啊,没去社会上闯荡过,不知道社会险恶,还是先踏踏实实做人。】   陈月洲:“你他妈不出来给我一刀会死吗?”   这时端琰已经离开了陈月洲耳畔,他看向罗楚军,一字一顿道:“我给嫂子发微信是午休,那时候我正在食堂,看到小洲来买面包,想起昨天嫂子做的排骨,顿时觉得就算我吃不好,小洲也必须好好吃饭,毕竟,她这么矮。”   陈月洲:“……”   等等,他这个说话方式……   这个言情熟悉的剧情……   该不会……   端琰继续:“我知道小洲是嫂子的晚辈,就问她要了嫂子的微信号,想讨教一下嫂子的料理是怎么做的,正好我最近要休假,小洲四月份生日,我不擅长料理,就希望嫂子能用微信视频辅导我一下,这些就是全部。”   “等等……”八卦的小警员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端队一口小洲小洲地叫着,还为她过生日,给她做饭……”   “端队,你们不会……”   罗楚军也注意到了问题,他瞟了眼被刚还和端琰当众咬耳朵的陈月洲,哂笑了下。   端琰这小子,该不会说这个矮子是他女友?   瞧瞧这长得和小学生似的营养不良的模样,虽然长得不算丑,可能喜欢这种类型女人的男人八成是个变态?   他就这眼光?   难怪突然愿意帮这么个家伙走后门,原来如此……   呵,这模样,和自己未婚妻差太远了。   罗楚军顿时有了莫大的满足感,但还是装模作样露出疑惑的表情:“小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两个是……”   端琰回应:“我们是……”   ——“表兄妹。”   ——“表兄妹!!!”   一高一低的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端琰倒是正正常常说出来的,而陈月洲,几乎是怒喊出来的……   话音刚落,陈月洲愣住了。   等等……说好的情侣呢?   言情不都这么演的吗?假扮情侣什么的……   端琰低头扫了眼愣住了的陈月洲,片刻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勾了下唇。   之后,松开他,轻声道:“表妹,还不道歉?”   离开了温热的桎梏,陈月洲瞬间还魂,开始进入还击模式,三秒入戏,泪眼婆娑:“我没想到因为我牵扯出来这么多事,对不起,表哥,对不起,罗前辈,但是,表哥真的没有对韩佳梅前辈有非分之想,中午是我帮表哥加的韩佳梅前辈,发微信的也是我,罗前辈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查监控录像,我没想到我的措辞不当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小警察们向前凑了凑,劝解道:“罗哥,小洲能解释到这种地步,应该就是误会,今天是你冲动了,你想啊,端队这性格,怎么可能翘别人墙角啊……”   “对啊对啊,端队的资质,干嘛要翘别人的……”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闭上嘴!”   “罗哥,今天也许是嫂子出意外,你可能心急失了判断,大家能理解……”   ……   小警员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一团,纷纷替端琰说情,一时间,倒显得先发制人的罗楚军行事太过鲁莽了。   罗楚军暗算端琰不成反倒被扣上不够慎重的帽子,心里堵得慌,正巧这时护士走过来:“你们谁是家属?去拿一下化验单,在三楼。”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罗楚军立刻装出一副爱妻心痛的急切样:“我在,我去,我妻子她没事?啊?”   “你得拿了单子医生看了才知道。”护士莫名其妙地看了罗楚军一眼。   刚送诊的时候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呢,这时候怎么反倒是紧张起来了?   目送罗楚军远去,一群小警员匆匆挤进病房,一边放着水果和礼物一边羡慕道:“嫂子,罗哥真幸福,嫂子这么漂亮,难怪这么心疼嫂子,就是不知道嫂子怎么了,伤成这样,罗哥得有多心急……”   韩佳梅勉强地努了努根本扬不起来的唇角,轻声回着:“谢谢你们。”   陈月洲站在不远处的诊疗桌前,一边盯着韩佳梅脸上的表情,一边把玩着桌子上的无菌托盘和止血钳。   片刻后,把钳子举高,随手往地上一丢。   金属清脆的跌落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狭小的病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一众小警员均好奇地回过头看着这边,唯有韩佳梅,身子猛地一哆嗦,惊恐地看向声源的方向。   陈月洲笑了笑,侧眸,看向端琰,声音极轻:“知道我为什么摔钳子吗?”   端琰此刻正睨着床上反应过度的韩佳梅,余光发现陈月洲在看自己,神色顿时幽深了几分:“长期遭受家暴的人会对声音极度敏感。”   陈月洲认同地点了下头,轻笑:“所以,总想维护正义的端警官,你绝对不会妨碍我维护正义的,对?”   他刻意加重了“正义”二字的发音。   “当然,你想阻止我也没用,除非罗楚军不再犯错。” 第43章   陈月洲还未得到端琰的答复, 内室的小护士走了出来:“你们谁是患者的家属?患者要小便。”   有个小警员道:“你不能帮忙吗?”   护士扫了眼那小警员:“这是急诊,没有分级护理, 还有,护士和护工不是一回事儿, 分清楚谢谢。”   小警员眨眨眼, 没听懂护士在说什么,但大概明白了是护士不能帮忙的意思, 转头看向陈月洲:“那, 端队长表妹, 你代劳一下, 这儿就你一个女孩子……”   陈月洲欣然接受。   他还正愁没有和韩佳梅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搀扶着韩佳梅走到卫生间, 陈月洲站在单间的门外,背靠着门,召唤478:“把韩佳梅的个人资料给我看看。”   478立刻翻出大纲交给陈月洲——   韩佳梅,女,25岁,身高175CM,体重52KG……   和罗楚军通过别人介绍相亲认识。   她看重罗楚军在直辖市公安局里工作还有房有车,罗楚军看上她的一张好皮囊。   而她本人, 陕西汉中人,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独生子女。   高中前一直和祖母生活在一起,习得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样的糟粕观点,认为自己和父母迟早会分成两家人, 对待父母方面家庭观念淡薄。   和罗楚军恋爱后,由于遭到父母拒绝,索性直接断了联系。   高中前后谈过两个男友,一个男友叫梁启凡,大学读了体校,人高且帅,就是成绩不行,目前在北川某健身会所做私教;另一个叫赵佳航,在北川航天大学读研。   罗楚军第一次殴打韩佳梅,就是因为通过监控她的同学群得知她和这个前男友近期还有过联系——虽然两人只是普通的叙旧。   由于父母工作很忙,韩佳梅总是看课外书打发业余时间,小时候喜欢《蜜x蜜水果糖》、《霸王爱人》这样的漫画,长大后喜欢看类似于《霸道总裁:轻点爱》、《首席总裁:霸占小甜妻》之类的总裁文。   ……   陈月洲蹙眉:“478,这些和漫画讲的是什么?”   478一脸得意:【哈哈,宿主,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我从昨天半夜就开始看,两个小时前才把这四本书看完!来来来,让本小姐给你讲讲剧情……】   【首先是《蜜x蜜水果糖》,男主是个富二代,女主是个穷人,女主得罪了男主,男主让女主做他的honey,也就是仆人,强吻强抱还强奸,男主不断虐虐虐,女主不断拒绝拒绝拒绝,最后女主发现男主有童年阴影,女主拯救了他,两人在一起了。】   陈月洲:“……?”   【《霸道总裁:轻点爱》,男主是个黑社会老大,女主是个普通学生,男主要强上她,女主不从,跑了,被外面人抓去要强上,男主来救人,女主就和男主搞上了,然后男主各种强上,后来女主知道男主小时候太内向不会表达心意才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强上,所以选择包容和拯救男主,两人在一起了。】   陈月洲:“?!”   【《首席总裁:霸占小甜妻》,男主从小家庭破碎有阴影所以不想结婚,找贫穷缺钱救母的女主代孕,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们这个时代代孕完全不需要性接触,可男主就是强了女主,然后发现女主是处女后各种抓过来强,最后女主理解了男主,并在一起了。】   陈月洲:“……”   【《霸王爱人》,男主是香港黑……】   陈月洲伸手喊停:“……可以了,不要讲了。”   这什么鬼剧情他一点都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好吗?   作为一个直男,忽略掉男主的帅和有钱之后,他看到的只是由强奸案引起的一系列性nuè待,最后施虐者和被虐者喜结连理的故事。   因为对方有童年阴影就可以无条件原谅?什么逻辑?   就像小时候天天听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一样,一个放牛男孩偷了仙女的衣服逼迫仙女嫁给他,仙女无可奈何和他结婚生了孩子,明明就是个拐卖妇女的故事还非说得像绝世真爱……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剧情为什么现在还有?   这和那个宣扬“只要强奸犯娶了被强奸的女子就可以免刑”的变态法律提案有什么区别?   认真揣摩片刻后,陈月洲作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总结。   这大概是一种心理……当了biǎo子又想立牌坊的心理。   就像一男N女的男频那样,男主始终深爱着女主,首先,这很符合现代文明道德价值观。   但他的身边却总是有无数女人送上门,甚至倒贴勾引推倒男主,这时候无论发生点什么,男主即守住了自己道德的底线,又品尝了开后宫的滋味。   同理,让高富帅以压倒性的实力强上,一边保住了贞洁烈女的价值观,一边又享尽荣华富贵和帅哥的身体。最后给男主一个童年阴影的台阶下,女主贞洁烈女的牌坊贴上圣母的标签,整个人都仿佛自带金光了。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这些的剧情里,男主肯定有虐待女主的情节,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女主——即所谓的读者,是否有意识到这就是非常赤裸的家暴?   陈月洲问478:“当男主强bào女主时,你什么感受?”   478:【男主此刻内心肯定很难受啊!一般男主这么做的时候都是得不到女主回应,或者女主和其他竞争对手见面了……】   “那,男主囚禁女主、把女主关在铁笼里时,你什么感受?”   478:【男主此刻内心肯定很难受啊!男主会囚禁女主,那是真的没办法了,但是男主肯定自己也会和女主一起受苦……】   陈月洲沉默片刻,问:“你们未来人都这么想的?”   478一脸疑惑:【……不是啊,我来你们这个世界前思维是经过了这个时代洗盘的,如果思维太超前的话担心会和这个时代的宿主不兼容……】   陈月洲恍然大悟:“难怪,洗得和智障一样……”   478一听顿时恼了:【卧槽?宿主你怎么突然又骂我?太过分了!】   陈月洲对478的恼怒嗤之以鼻:“婚内强奸和非法拘禁是典型的家庭暴力,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认为这是爱?或者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眼前这个男人是你所爱的、并且他也是爱你的,那么在你们相爱的过程中,实施的精神虐待和性虐待都可以称之为爱情?”   478:【……】   啊咧?   这么一说,好像……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有点慌:【宿主,我怎么,我怎么也傻了,对啊,这就是暴力啊……】   陈月洲叹了口气:“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旁观者和被施暴者所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被家暴的人群中有很大一部分,她们并不认为自己在承受家暴,就像这些中的女主,和喜欢这些书的读者。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能够拯救别人,用这样自负的圣父圣母情怀去对待喜欢的人时,很容易产生你刚才的情绪——不认为自己正在遭受家庭暴力,把显而易见的家庭暴力包装成对方的无助和挣扎,还试图去用自己的心胸包容和理解。”   478认真想了想:【宿主你是说……韩佳梅不认为自己在遭受家暴?】   陈月洲:“不一定,不愿意脱离家暴的情况有很多种,这只是我通过她的生活习性推断的结果,我得找个机会了解清楚。”   这时,身后响起马桶的冲水声,紧接着里面传来韩佳梅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洲,你先出去,我休息下,肚子还有些不舒服。”   陈月洲并未离开,而是转过身一把拉开虚掩着的木门,看着里面偷偷擦泪的韩佳梅,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学姐,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韩佳梅虚弱地摇摇头:“没事,你先出去,我休息会儿……”   “学姐……”   “出去!”韩佳梅厉声呵斥。   与此同时,她伸出双手用力将陈月洲向外一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头痛哭了起来。   “学姐……”陈月洲走上前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佯装心痛的模样,“学姐,你有什么烦心事和我说说不好吗?和我说说,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好,就算我帮不上你,至少能做你的树洞,让你能好受点不是吗?”   韩佳梅拼命擦拭着通红的双眼,一直堆积在胸口的压抑感让她憋得快要爆炸,她抬头,迷蒙着双眼看着蹲在自己膝前乖巧的陈月洲,有那么一瞬间,她好想对这个让自己莫名安心的小女孩倾述一切。   可转念一想,自己是高高在上羡煞旁人的大美女,身边的人都羡慕她有本事,明明读的是三流专科,同学们读完书都各回各家乡工作,唯独她能够和在北川有房有车的高级警员结婚,这种时候难道让她对着这些把她当作偶像来祭拜的人说“我的生活并不幸福”?   不,不能说。   她发达得势的时候,别人是羡慕嫉妒她;可当她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旁人落井下石的德行更让她难受。   于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统统变了味:“小洲,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简简单单……”   “我看到了,罗前辈打你。”陈月洲打断韩佳梅,声音清晰而响亮。   他知道她犹豫的理由,无外乎是朋友圈里捏造的“被宠爱的警察爱妻”人设下不来台,那么他就亲自帮她下了这个台阶。   韩佳梅瞬间脊背僵直。   片刻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你都看到了,你还问我干什么?楚君一直都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分手?”   “分手?”韩佳梅委顿地用双手撑着脑袋,“旁观者面对别人的爱情总是劝离劝分的,你设身处地经历过吗?经历过你还会说这些话吗?爱情不是说分开就能分开!感情也不是说散伙就能一拍两散!”   过了会儿,她低声吞吞吐吐道:“楚君说,他小时候和他妈一直挨他爸打,终于盼到他爸老了,打不动了,才开始好好对他妈和他,他们一家人才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就是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自己,他说过为了我他会努力改,我也在帮助他改,爱情就是两个不完美的人相互妥协和帮助对方的过程,不是随便一个矛盾说离开就可以离开的。”   陈月洲:“……”   操。   可怕,太可怕了。   与其说罗楚军的家暴让人觉得可怕,不如说是韩佳梅的自我良好感让人觉得可怕。   这是一副多么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姿态啊!   这可是无神论的社会主义的国家,怎么就这么多人以为自己是上帝呢?   自命清高替别人背着十字架受难,就差给自己出一本自传。   “而且,我是成年人,我有判断力,他不停地在改进,在改正……你知道他动完手之后哭成什么样子吗?一个大男人,得有多难受多压抑才会哭成那个样子?”   陈月洲:“……”   他以前打完李薇也会哭来着……不过,那不是因为他压抑啊?   那只是因为道歉还要费嘴皮子,而有些女人很容易母性泛滥四处犯贱,她们就吃男人落泪这一套啊!   再说了,家暴一般不都这个套路吗?   一,恐吓期:简单来讲就是精神暴力期,先让对方屈服并被带入自己的节奏中;   二,暴力期:打人;   三,道歉期:哭泣、示弱、示好,顺便转移矛盾,让挨揍者产生“我也有责任”的念头;   四,蜜月期:因为刚经历暴力期,施暴者此刻的情绪处于“贤者模式”——类似于刚撸了一发后的神清气爽状态,为了从心灵上束缚住被施暴者,这个时候他们会大量示好表示决心和歉意,更加动摇被施暴者;   五,平淡期:关系进入冷淡状态。   以上轮回,周而复始。   陈月洲长长地叹了口气。   家暴这件事,双方相处的时间越长,被施暴者对幸福的期待值越低,对暴力的忍耐值越高,越拖,被施暴者越难离开施暴者。   他必须找个简单粗暴的理由让韩佳梅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先不说和罗楚军分手,至少分居一段期间。   可是,罗楚军作为一个施暴者,施暴的前提条件都做得很完美:   一来,监控她的通讯设备,让她在人际关系上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   二来,让她回家做家庭主妇,彻底断绝人际关系的同时让她丧失经济来源;   三来,精神洗脑:你很完美、我配不上你、我很可怜、我童年悲惨、你能救我对不对?我爱你,所以你爱我的话帮帮我好不好……   怎么办呢?   脑内灵光一现,陈月洲忽然想起她那个前男友梁启凡。   于是他仰起头,看着一脸阴郁的韩佳梅,微笑:“学姐,你搬出去住一阵,房子我帮你找。”   韩佳梅冷冷地扫了眼陈月洲,没吱声,显然是不同意。   “学姐,别这样,听我的。”陈月洲扬了扬下巴,声音高了些,“学姐,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你和赵佳航谈恋爱时候甜甜蜜蜜的点点滴滴告诉罗前辈的话。”   韩佳梅猛然瞪大了眼睛。   陈月洲对韩佳梅的反应很满意,他笑容渐浓:“我听说,罗前辈因为得知你的初恋男友梁启凡在北川工作,和你说了两句话都会对你拳脚相加,那你说,如果我把你和赵佳航前辈恋爱的点点滴滴告诉罗前辈,你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呢?”   “你想干什么!”韩佳梅咬着牙怒声道。   “帮你啊。”   “不需要!”   “不不不,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   “我说了不需要!”   陈月洲闻声猛地起身,伸出白皙的小手猛地捏在韩佳梅的下巴上,迫使她正视自己,声音瞬间低而沉:“韩佳梅,我对你这种废物说实话一点耐心都没有,我也不指望救了你这种一身奴性的狗将来能回报我什么之类的,但是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下达的每一样命令你最好听清楚,否则我有一万个理由让罗楚军打死你。”   “你做梦!”韩佳梅被陈月洲突如其来的变脸瞬间激怒了,她又气又恼,伸手想要推开他,然——   “你确定?”陈月洲冷冷地盯着韩佳梅通红的双眼,“今天不过是收了我表哥一条短信而已就被打断锁骨,你信不信我明天还能让他打断你一根肋骨?”   “你——”韩佳梅的手僵在了空中。   她不明白陈月洲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确实害怕万一他说了什么自己又要挨揍。   毕竟,罗楚军,真的很容易被激怒……   “所以啊,韩佳梅,乖乖听话。”   陈月洲腾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她柔顺光滑的头发,像是爱抚着宝物般,动作轻柔,声音细腻软糯:“乖乖分居一阵,你可是我的学姐啊,我怎么忍心看你受苦呢……”   说罢,对着478道:“给我在网上找找哪里有买针孔摄像头的,像素高点。” 第44章   【宿主, 查是可以,可是我得友好提醒你一下, 安装这玩意监视别人是违法的。】   “怕什么,擦边球的事情我们是第一次做吗?”陈月洲不以为意, “三天两头进出警察局, 现在还在公安做志愿者,我对这个地方已经无所畏惧……”   【宿主你飘了。】   “你别管我飘不飘, 哦对了, 你再在我现在住的小区的隔壁那栋楼查一下有没有空房出租, 不要和我一栋楼, 但必须是挨得很近的隔壁楼。”   478:【宿主我再给你说一次啊, 你要是蹲号子里了我可没法救你出来啊。】   直觉告诉她,陈月洲又在计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陈月洲没回应478,而是松开韩佳梅,换了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劝导:“你想好了吗?你一天到晚贴在他身边,每次发生点什么事,他打完你道个歉就没事儿了,让他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你既然决定和他好好过, 那至少得换个有效的方法对付对付他这个毛病不是吗?”   韩佳梅想了想,不得不说,这个劝和不劝离的劝导方式比较符合她的价值观。   她很快就有了回应:“可是我没钱出去住啊……”   “你和他恋爱这么久了,金银首饰总有?”   “什么?”韩佳梅本能地护住脖子上的项链。   “卖了。”   “这不可能!”韩佳梅用提防的眼神盯着陈月洲,“我为什么要卖了我的首饰, 就为了在外面租几天房子?想要让他改进的方式有很多种……”   “韩佳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陈月洲打断她的话语,声音瞬间晴转阴,“我像是在和你商量吗?”   韩佳梅憋着没说话,半晌道:“你别威胁我,他是我未婚夫,我老公,你挑拨离间你就不怕我告状吗?”   “哦,还想告状啊,看来你觉得我这个端琰的表妹会怕你的告状啊?看来你今天是还没被打清醒啊,那行,那我现在就出去和罗前辈谈谈你的前男友……”   陈月洲说着就朝外走。   韩佳梅瞬间惊慌失措,她慌忙伸手地去拉陈月洲,由于耷拉在腿上丝袜还没提起来,她一个趔趄向前扑去,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脏臭的水渍溅了一身。   由于脖颈处刚被包扎过不太便于扭动,她的上半身几乎匍匐在地上,光溜溜的臀部高高撅起,还带着尿渍,看起来十分窘迫,让人不忍直视。   可是,她已顾不得自己此刻难堪的形象,甚至连提nèi裤的时间都没有,紧紧抓住陈月洲的小腿腿弯,哽咽着哀求:“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别告诉他,他真的听不得任何不入耳的消息……”   陈月洲侧过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韩佳梅,面无表情:“那你是同意我刚才的要求了?”   “同意,同意……”   “卖项链?”   “卖……”   “很好,明天等罗楚军上班了,我会电话联系你,你最好,不要搞出幺蛾子,否则……”陈月洲蹲下身子,伸出白皙的小手,将韩佳梅抱着自己小腿腿弯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我会请赵佳航来市局喝茶,还会和他好好聊聊你——毕竟,北航大学我熟人特别多。”   韩佳梅瞬间呼吸一窒,瞪大惊恐的双眼:“你——”   “学姐,记住,我是你的粉丝,我对你无所不知。”   陈月洲语毕起立,走到卫生间门外靠着墙壁,扫了眼室内还匍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的韩佳梅,“提了裤子快点出来,罗前辈可在病房等着你呢。”   “我……”韩佳梅使劲挺了挺腰,过了好一会儿怯生生道,“我的腰,今天被他踢了一脚,抬不起来了……”   陈月洲无语。   片刻后叹了口气,转身先一步回了病房。   此刻罗楚军已经回来了,从外借了把轮椅回来,满面愁容,倒是把爱妻心切的丈夫扮演的极像。   “佳梅呢?她人呢?”   “她行走不方便,在卫生间里摔了一跤。”陈月洲露出一脸歉意,“我是想回来找人帮个忙……”   “我去!”罗楚军忙推着轮椅就走。   陈月洲在伸手摇了摇手:“前辈,那可是女厕……”   跟着罗楚军赶到女厕门口,韩佳梅一见到罗楚军,瞬间泪流满面,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见了能替她撑腰出气的父母似的。   可罗楚军呢,瞧着地上韩佳梅那一副丢人现眼的模样,瞬间眉头紧锁,神色阴沉。   “前辈,不然我先去帮学姐把裤子穿上……”陈月洲装作看不懂罗楚军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用,我去。”罗楚军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拉起韩佳梅,不顾她的腰疼,低声在她耳边怒斥:“上个厕所都出这么大洋相,你干什么你!”   韩佳梅不敢说话,颤抖着双手提起裤子,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门外看戏的陈月洲,又战战兢兢地看了眼罗楚军。   “坐。”罗楚军拍了拍轮椅。   韩佳梅匆忙坐了上去。   罗楚军推着轮椅出来,瞥了眼陈月洲,有些气血不通,可还是极力将语气压得平和:“抱歉,还让你陪着我家佳梅,你和你表哥回去,今天是我激动了,明天我会和他当面赔不是。”   陈月洲点头,又装模作样和韩佳梅寒暄了几句后道别。   出医院时,正好是凌晨十二点。   夜深了,风刺骨的凉,入眼是车水马龙的街头霓虹灯七彩斑斓,抬头是漆黑的天空空无一物。   陈月洲将帽衫的帽子套在头上,收紧带子,伸手拦车。   一辆季风灰色的Q5慢慢驶入视线内。   车窗摇下,是端琰刚毅的侧脸。   “上车。”他说。   陈月洲用余光打量着身后——刚才的那几个小警员也陆陆续续出来了,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了自己这边。   “好啊,表哥。”陈月洲点头,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端琰表妹这个身份对他目前处境是百利无一害的,能利用则利用。   “位置。”   “稍等。”   陈月洲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摆在手机固定架上。   [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   车子启动,匆匆行驶在漆黑的夜里,车厢内昏暗无光,暖气温度舒适,陈月洲将脑袋倚靠在玻璃窗上,目无焦点的视线落在路旁一闪而过的景色的残影上。   车子行驶到三环高架附近时,车流开始拥堵了起来,据说是前面有人酒驾追尾了辆小货车。   车子被卡在上桥的路上,过了会儿扭头向后望去,排队的长龙已经看不到尽头。   陈月洲有点闷,478察觉到他的心情,主动递上一支烟,一人一猪开始交流起来。   【宿主,针孔摄像头我找到了几家店在卖,窃听器什么的也有,不过都挺贵的,加起来一万多块呢。】   “贵能有什么办法,你们系统能帮我兑换这些东西吗?”   478:【宿主你要是有一万积分供我升级的话,我就可以开启积分商城,也许就能……】   陈月洲:“……”   说了等于白说。   一万积分可是等于三十年的寿命啊!他从哪儿搞来给她?   陈月洲伸了个懒腰,又翻出韩佳梅的档案细细看了起来。   陕西汉中自古是个产美女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可惜经济文化都不发达,思想意识开放的人远远比不上北川这样的大城市多。   纵使韩佳梅打小就个子高人瘦,出落得楚楚动人,还对舞蹈颇有天分,也得不到传统工薪阶层父母的赏识。   在她父母眼里,人生就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吃好喝好日子过好才是终极目标。   而他们对于孩子的观念也颇为传统——生男孩就必须顶天里挣钱养家,挣不来钱就是窝囊废;生女儿就得嫁人为妻相夫教子,不洗手做羹汤就是不规矩。   至于人生为什么要如此循规蹈矩,他们懒得想,也没空想——思考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国家又不会多给发二百块钱,为什么要费脑子?   他们只知道前辈们都是这么做的,便如此做了,并为了安心,还给自己找了些漏洞百出的理由,达到自身的逻辑自洽。   于是,当韩佳梅出生后,她的父母长叹一声,就把她送去了祖母那里。   女孩儿嘛,有口饭吃,凑合养大就行了。   反正给人做饭洗衣服什么的又不需要多大文化。   也没指望她将来钓个金龟婿挣钱给他们老两口花,只要她成年就走人,别赖在这个家里让他们二老被外人笑话就行了。   什么?   你觉得这个观念不对?   ——你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韩父笑了,望着镜中白发苍苍的自己,看着黝黑的双手:“女人那小手小脚能干我这工作?能搬得了砖?上得了工地?她们怀个孕一休就休一年!如果女人从事领导层,这国家经济还运作不运作了?天天放假?再说了,一生孩子就成了母猪,天天守着自己那窝猪崽子,怎么对社会做贡献?女人!就不要谈什么顶半边天!老天爷给她们个肚子就是让她们传宗接代的!”   ——你说女孩儿要自立自强?   韩母笑了,望着镜子中一头白发的自己,看了看满手的老茧:“我这辈子不自立吗?不自强吗?奶孩子得靠我,做家务得靠我,养家也有我的份,男人做的女人做的我都做了,我还得提防着孩子他爸中年出轨,你现在评评理,是直接嫁个有钱人哪怕他出轨了都好,还是像我这样嫁个穷鬼提心吊胆辛苦一辈子的好?”   ……   韩佳梅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和父母相见的机会只有周末周天,其他时间都和祖母生活在一起。   每当她问起父母的去向时,祖母总是一脸不屑:“家里这么多张嘴,吃不吃饭?日子过不过?你迟早要出嫁,就不再是我们老韩家人了,你说说你也真是的,要是个男孩该多好,这独生子女政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消,老韩家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韩佳梅就默默地回到卧室,蹲在墙角,抱着厚厚的言情拼命地读。   大学前夕,二胎政策开放,韩佳梅得知,母亲怀孕了。   那对已经年过半百的夫妻小心翼翼地守着肚子里才刚刚孕育的幼苗,眉眼之间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欢喜。   韩母说:“人家都说晚来得子,儿子特别聪明。”   韩父说:“我儿子肯定有本事!老韩家有后了!”   两年后,亲弟弟韩佳远满周岁,向来对韩佳梅不闻不问的韩父和韩母来了电话:“女儿啊,你专科要毕业了,回汉中,我们在这儿给你找了个文职工作,一个月能拿个两千,小王阿姨家的儿子你喜欢不?就大你9岁,男人大一点挺好的。我和你爸老了也能有人照顾,你弟弟也一岁了,我们也带不动,刚好你读过书,你嫁人后空闲,帮忙带带你弟弟……”   “不,妈,我刚交了男友,是北川人,他……”   “什么北川南川的?让你回来你就回来!”   “我……”   “我们不同意!你必须回来!我跟人家王阿姨都说好了的!我们养你这么大你连孝顺都不会是不是?你弟弟那么小,我们又都老了,人家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   挂了这通电话,韩佳梅和父母再无联系。   看到这里,陈月洲收起韩佳梅的档案,幽深的视线落在窗户上。   车内是暖的,车外是冷的,车窗上产生了厚厚的水雾,他伸手画了个圈,透过那个圈看着窗外霓虹灯下清冷的世界。 第45章   隔天一早, 陈月洲休早班,478将查好的房屋信息交给了他。   在他们三人居住的B座1202室的隔壁楼A座1101室刚好这两天有空房出租, 一室一厅,月租2800元, 对韩佳梅刚合适。   陈月洲立刻去租下了这套房屋, 并下单了监视器套装。   他住的这套小区是拆迁安置房,楼体设计比不上商品房, 两楼之间的楼间距约为24米, 层高差约为3米, 按勾股定理算两套房最短间距在25米以内。   而他购买的隐形窃听器的最佳现场监听范围是50米以内, 隐形摄像头最佳监视范围在30米以内, 这样的距离刚合适。   等中午窃听器到货了,陈月洲将新房墙上的方形开关插座依次拆开,把只有鸡蛋大小的窃听器接在三线上,再将三线接在插座的螺丝卡槽内,重新安装回墙上。   这样一来,只要这间房子不关电闸,窃听器就会一直运作。   之后,他又拆了室温监控仪和呼叫机上的电源灯, 将微型摄像机嵌入进去,摄像头从电源灯的位置露出镜头,表面上看只是个不会亮的小灯泡。   这两样机器属于物业对每户房屋的标配,正对着整个房间,即使关闭电闸, 也不能人为断电。   478一边吃棒棒糖一边看着陈月洲安装,有些慌:【宿主,你要干什么啊,你可别犯法啊……】   陈月洲:“放心,以韩佳梅的智商是发现不了的,国内大多数女人对电路一窍不通,不会闲得无聊去拆墙上的插座和物业机器看看里面有什么的,等她搬走了我立刻拆,不会留下把柄的。”   478:【……】   莫名的更慌。   “你知道为什么很多男人会动手打女人吗?”陈月洲忽然问。   478:【我查资料显示,你们这个时代,男性是公认的一家之主,多数男性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控制家庭成员中的每一个份子……】   “没错,因为社会环境的问题,男性对女性的施暴成本极低,尤其是这种远嫁他乡、无依无靠的女人,对她们施暴成本更低,说白了打死了都未必当时能被人发现尸体。”   陈月洲说着已经安好了最后一处监视器,开始慢悠悠收拾着工具:“韩佳梅的离家出走,势必会引起罗楚军不满,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道歉,如果道歉不能带走韩佳梅,他就很有可能动用暴力,我必须拍下决定性的证据,才能有击倒他的可能。”   478:【宿主你这是要……钓鱼zhí法?】   陈月洲:“……请说我这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谢谢。”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陈月洲迅速开始和隔壁楼的监控设备配对,调整着光线和焦距,设定了自动录像录音。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他搭车慢悠悠地去了公安局,提前坐在档案室里开始抄录文书,边抄边给韩佳梅打了通电话。   半小时后,韩佳梅在陈月洲的威逼利诱下抵达出租屋。   陈月洲看着手机实时转播的监控录像,心满意足地继续着手下的工作。   ……   晚上下班回家前,陈月洲去了趟健身房。   前几天他请了个私教,一方面是为了瘦出小蛮腰和细腿,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趁着富裕的时候巩固一下自己的体质。   首先是为了自己的健康和美观着想,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为了不再被动的、狼狈的成为单方面受虐的那个人。   想起之前挨陈悦豪那一拳的疼痛,以及被陈国富那个死老头扛在肩上无法反抗的憋屈感,陈月洲就觉得胸口闷着一股气。   女人和男人最大的悬殊,就是相对力量和绝对力量差距。   特别是他现在这种身材矮小纤瘦的女人,几乎没什么力量可言。   既然先天条件不行,那就靠后天勤加锻炼。   他就不信了,千锤百炼的自己还能打不过一群天天宅在电脑前吃喝拉撒的死宅?   先是在跑步机上热身了三千米,又做了一系列拉伸运动,再是引体向上、俯卧撑、卷腹运动……   两个小时下来,陈月洲大汗淋漓地站在饮水机前喘着粗气喝着热水。   478有点看不下去,冒出来劝阻:【宿主,我得友情提示你一下,我知道你对这幅身体的体质很不满意,但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你应该把你的身体实际状况告诉你的教练,你目前的躯体状况不适合这个强度的运动量,负荷太高了……】   “闭嘴。”陈月洲蹲下身子试图拉伸腿筋缓解小腿的阵痛。   这时,一直负责陈月洲的女教练走了过来,她很高,将近一米八,不穿高跟鞋的陈月洲在她面前显得瘦小无比。   “小陈,我刚问了搏击班,可能你没法参加课程……”教练惋惜地看着陈月洲,“至今都没有和你身体素质合适的女生报名,你一个人没法完成课程……”   陈月洲用手臂抹去额头的汗,点了点头:“没事,老师你忙。”   健身房常年开设有搏击入门班,不过训练和实操需要两个体重体质相当的学员互相搭配。   来健身房的女生大多都是为了减肥和塑形,很少愿意参加这种增加肌肉的训练,更别提有和陈月洲身高体重相当的女生了来报名了……   这导致他一直没法进入搏击班参加训练。   陈月洲喝干净杯中的最后一滴水,去浴室洗漱,出健身房的时候已是傍晚。   夕阳西沉,晚霞一片橘灿。   陈月洲去隔壁超市买了块切割好的榴莲,边往家走边吃,这时手机响起,他本能地摁下蓝牙耳机的接听键。   “小洲,我想你了。”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嗓音低沉,鼻音浑厚,尾音上翘,带着丝淡淡的东北腔。   顷刻间,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从心底涌出,冲向陈月洲的四肢,身体似乎还对这个声音残存着忌惮,开始无法自控地颤抖。   陈月洲猛地刹住步子,竭力稳住呼吸,握紧发抖的双手,半晌后,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赵世风?”   “哈哈。”对面人被叫出大名顿时笑了,许是年纪大了,亦或者烟抽多了,他笑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喉咙中卡着什么似的,“小洲啊,那天给你发短信,我还以为回消息的不是你嘞!没想到……啧啧,小洲呀,我回北川了,想我吗?”   陈月洲没有回应,眉头紧蹙。   上次收到赵世风短信的时候,他的身体没有产生任何不适,在他眼中,原主和这个人的黑历史不过是一场戏,他并没有身为当事人的感受。   可是,当亲耳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印刻在这幅身体上的回忆突然开始复苏,恐惧不断地冲撞着他的理智,让他没法完整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洲,我现在在段塘街开了烟酒铺,生意好得很,不来聚聚?你就不想念我这替你kāi苞的家伙?哈哈,孩子你没生?不知道你的那儿还紧不紧啊?哈哈哈哈……”   赵世风在电话那头肆无忌惮地笑着,满嘴污秽。   陈月洲冷言拒绝:“不需要。”   “别啊,别这么装模作样,小洲你哪儿是这样的人啊……”赵世风笑着笑着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股狠劲儿,“陈月洲,你就是个老子玩烂的破鞋,老子给你打电话愿意搞你是给你面子,你有本事就别在附近的店儿打工,老子认识的人可比你想象的多……”   赵世风话还没说完,陈月洲直接摁下了挂断。   【宿主你没事?】478连忙打开背包,掏出一根勇气棒棒糖,小心翼翼地交给脸色如土的陈月洲,【喏,吃……】   陈月洲并没有伸手接棒棒糖,他拧着眉头,脸色极为难看。   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些才开口:“给我查一下他说的段塘街在哪儿?以后提醒我能不经过那里尽量不经过。”   【段塘街……】478掏出手机拨了拨,瞬间瞪大眼睛,【宿主……】   “怎么了?”   【市公安局是在段新十字东北角对,段塘街,就是段新东街里面的一条支路……】   陈月洲瞬间呼吸一窒。   478一见,索性把包里增加勇气的糖全给了陈月洲:【宿主你还是吃点,别客气,我买挺多的,不过你别担心,你现在比以前高了,身材变了,穿衣风格也变了,肤白皮嫩的,还整了眼睛和鼻子,一般和你不是很熟的人是认不出来的,就算真的遇见了,他也不会想到是你的……】   陈月洲用食指使劲戳着自己的太阳穴,敷衍地点着头:“行了我知道了,我不是害怕,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心烦。”   嘴上说着不怕,但陈月洲的身体却十分诚实。   那天之后,他放弃了每天上班必过段新东街,转而选择不得不绕一圈才能过的段新北街,为此,早上特意早起了十分钟。   同样早起的还有罗楚军,因为韩佳梅的突然消失,他的一日三餐没人料理,不得不选择去食堂吃饭。   “呀,罗前辈,最近没见学姐来给你送饭啊。”   又是一日中午,陈月洲打了午饭正在寻找落座的位置,无意中发现了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罗楚军,笑盈盈上去搭讪。   “佳梅她身体不好,我让她在家里休息。”   罗楚军冷着脸扫了眼陈月洲,示意他不要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说来也是怪了,就韩佳梅那副德行,怎么突然想到玩消失?   以前她也离家出走过,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给自己撒娇示威的那种,在宾馆住个两天,一通电话就被他召唤了回去。   毕竟,这个女人要工作没工作、要文化没文化、要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有,属于死在家里除非尸体臭掉、否则都没人报警找她的类型。   她虽然长得漂亮,但女人再漂亮还是个女人。   窝囊、愚蠢还虚伪。   韩佳梅也不例外。   她骨子里就是个拜金的奴才,听说自己有房有车还是公务员,瞬间就同意相亲;谈个恋爱被他搞了几次,就开始撅着屁股倒贴;给她讲讲自己的过去,就开始圣母心泛滥……   这样廉价好用又愚忠的母狗,居然会想要跑路?   难道是这次下手太狠了?   不,这次不算狠啊?   上次打断肋骨那次,事后睡了她几遍就没事儿了……   那这是为什么?   罗楚军还在思考,陈月洲天真无邪的笑声冷不丁响起:“啊咧?学姐在家休息?可是我昨天还看到她了啊……和一个……嗯……貌似叫做赵佳航的男生。”   罗楚军瞬间睁大眼睛,视线直直地落在陈月洲身上。   片刻后,阴沉着声音咬牙切齿道:“告诉我,在哪儿。” 第46章   “地点……地点就在我们家小区啊。”陈月洲一脸傻相回答。   “小区?!”   罗楚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劲爆消息气得怒目圆睁, 额头青筋毕露,一双拳握得很紧, 手背青蓝色的血管毕现。   原来如此!   难怪她突然离家出走不见踪影,原来是有了下家接应了!   哈!很好!非常好!   女人!果然就是这幅德行!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两天不骂提拎甩褂!   这个朝三暮四的biǎo子!   陈月洲看着罗楚军满目狰狞, 故意面露惧色,有些胆怯道:“罗前辈, 没, 没事……我……我……”   “我没事!”   看着眼前畏首畏尾的小姑娘, 罗楚军就心烦。   瞧这幅德行, 长得像个小学生似的, 贼眉鼠眼,又不是对她发火,她倒是在这里缩头缩脑个什么劲儿?   亏她还是端琰的表妹……   罗楚军在心里对着陈月洲冷嘲热讽好一会儿,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声音缓和了些问:“这事儿你没告诉你哥?”   “没有,我怎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哥呢?我和我哥只是远房亲戚,其实我哥不是很喜欢我,我们还没有熟悉到交换小秘密的地步, 嘻嘻……”陈月洲说着傻笑一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罗楚军:“……”   谁他妈要问你和你关系好不好!   他只是不想让端琰那小子看笑话好吗!   罗楚军叹了口气。   陈月洲这样也好。   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的印象一样,这小妮子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骨子里世俗八卦还没脑子,拿来当棋子反而顺手。   这样想着, 罗楚军开口:“小洲,这事儿你别给任何人说,行吗?我们俩最近为了点事情吵了一架,她可能去找她表哥了,我和她表哥不熟……你家具体在什么地方?”   陈月洲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表哥啊,难怪我见学姐走路的时候都是被那个男的搀扶着,我听她叫她表哥全名,我还以为……”   他说着,尴尬地挠了下头,像是为自己八卦有些不好意思。   罗楚军刚才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波浪滔天!   搀扶?   哈!去他妈的搀扶!   这一对狗男女怕是已经搅合在一起了!   她那张脸和身材即使成了破烂都有人要啊?   很好,看来对她的惩罚还不够啊!   他必须提前和她的婚期,把她捆绑在婚姻里。   女人一旦结婚,那就是人妇,她要是敢离婚,那就是弃妇,一个没有经济来源还会被所有人唾弃的弃妇。   不过,她长得漂亮,万一就是有男人原意接盘怎么办?   哦,对了,搞大她的肚子,先让她怀孕,生两个儿子出来,然后带她去做绝育手术!   下不了崽的弃妇,这样还有人接盘吗?   不不,万一还有人接盘怎么办?   要毁了她的容吗?   不,这风险太大了,他们住在市局的家属院里,万一被看见,哪个多管闲事的人去举报,他这身衣服非脱不可……   那怎么办……   啊!对了!纹身!   可以在她身上纹下自己的名字啊?   纹上一大堆,洗纹身都洗不干净的程度!   这样以来,她如果和自己在一起,被人看到了纹身那就是痴情;她如果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脱衣服的时候就会暴露和自己的过去!   一个丧失生育能力还满身纹着别的男人名字的女人,真的有男人原意接盘吗?   如果还不行的话他还有更多的办法……   罗楚军越想越兴奋,他一把钳住陈月洲的双肩:“快告诉我,她在哪儿?”   陈月洲面露难色,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前辈,你,你要干什么,学姐她,她让我帮她保密的,我刚才是一不小心说了出来,你……”   “保密?我是你上司还是她是你上司?”罗楚军阴狠地看着陈月洲,“小洲,这档案室,我是你上司,你干得好不好我说了算,你学历低,托你哥关系来市局做志愿者也是想在这里混个脸熟,将来有机会能在这里做个小职位?你觉得怎么做对你有好处?”   陈月洲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罗楚军:“罗前辈,我,我……罗前辈是我的前辈,学姐是我的学姐,我都不想得罪,可是我,我也想保住这份志愿者的工作,毕竟,我哥说了,如果我做不好,就让我带着我两个妹妹回老家去,别在他面前丢人……”   “对啊,小洲,你哥哥那人冰冷冷的,这份差事你要是都做不好,你可怎么办啊?”罗楚军自以为掌控了陈月洲,伸手抚摸着他头顶柔软的发,蛊惑道,“人啊,在社会上混,做工作,除了要会做事,还得会做人,这做人,首先得会站队啊……”   “那我肯定是站罗前辈的队!”   “这才对嘛……”   “我们小区在瀚城花园……是……是个拆迁安置房……我……我昨天见到学姐貌似进了A座……”   “很好。”罗楚军掏出手机开始定位。   拆迁安置房?   呵,的确符合韩佳梅的选择。   这里可是北川,环境好空间大的房子月租都得四五千起步,唯独拆迁安置房,户型差、楼梯结构设计不佳、住户杂,即使路处还不错的地段,租金始终比不上商品房。   以她的经济能力和设施要求,住到那种地方已经是她的极限。   罗楚军勾起唇角阴鸷一笑,重重地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小洲,你就帮我盯着她和他表哥的动静,平时看到什么都要第一时间给我汇报,这是我家私事,其实我也不想麻烦外人,但你也知道,其实我也挺器重你的,就看咱们能不能合的来了……”   “当然!我可以的!”陈月洲立刻立正昂头,仿佛刚收到了上级命令的士兵一样。   说完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开口:“我……那个,前辈,只求前辈不要把是我说漏了嘴的事情告诉学姐……”   “你放心,你是我的晚辈,我自然得照顾你。”   罗楚军翘翘眉,他已经查到了瀚城花园的地址,转身进入办公室联系物业。   他自然不会把陈月洲和韩佳梅住在一个小区的事情说出来,他还需要陈月洲这颗棋子,帮他监视着韩佳梅,顺便将她那两个情fū一网打尽!   以这个女人的智商和德行,瞧她那副缩手缩脚的样子,等韩佳梅这档子事情了解了,说不定还能用她把端琰拉下水!   这么个好棋子,他可不能舍弃啊!   办公室内,罗楚军为自己的小算盘正得意,办公室外,陈月洲一边抄着文书,一边暗暗勾起粉唇。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都对眼下的形势都颇为满意。   ***   下午下班,陈月洲趁罗楚军去开会,提前给韩佳梅打了通电话。   他先是胡诌一通今天见到了赵佳航和梁启凡,威胁韩佳梅不能离开新房子,再是劝慰她罗楚军今天因为找不到她有些发疯,看起来状况不是很好,让她再等几天。   鞭子和糖参杂在一起,韩佳梅又是欢喜又是忌惮,干脆乖乖听从陈月洲的吩咐。   等陈月洲回到家,罗楚军也下班了,他悄悄摸摸来到瀚城花园,联系了A座的楼管,咨询这几天入住的客户。   陈月洲租那栋房子的时候并不是自己亲自去租的,而是在回家的路上拉了个路人,男的,年纪很轻,是个路过的打工仔。   全程由他负责签字和缴纳租金,陈月洲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二百。   至于交给原房主的身份证信息,也是这位打工仔出示的,他本人还未成年,证件都是假的,不过原房主名下拆迁赔偿房产多,也不在意身份证这些细节。   而这片房屋由于是安置房,物业费几乎为零,服务设施自然简陋,楼内并没有摄像头,路上仅有的两个也只是摆设用,以至于小区三天两头电瓶车失窃。   说简单点就是——这套房子从租住到入住,查不到陈月洲一丝一毫的介入信息。   !   罗楚军出示警官证以权谋私查了这栋楼近半个月的租户登记档案,了解到上周有个年轻男人替一个年轻女人租了1101室的房子。   当他打开1101的档案,看到那虚假的男性身份证信息后,更加确信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肯定是那个赵佳航动的手脚!那个男人果然觊觎他的女人!   怎么办,好气哦,可自己是个警察,又不能直接上楼把她拖回家……   无奈之下,罗楚军压下心中燃烧的怒火,在小区外的小店里订了束玫瑰花,晚上八点整,敲开了韩佳梅的大门。   坐在自己卧室里一边辅导陈晴功课一边吃着糖的陈月洲看到摄像头内多出的人影,乐了:“快,478,快出来,电影开始了!” 第47章   1101的房门被打开之前, 罗楚军在脑内假想过开门时的各种状况。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无论看到任何景象,今天是接韩佳梅回家的, 有什么问题回家解决,绝对不能在外面闹事!   所以, 当大门打开, 穿着睡衣的韩佳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先是冲上前一把抱住眼前的女人, 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声泪俱下:“佳梅, 我错了, 佳梅,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真的是太爱你了,太爱你了啊……”   “楚军……”看清来人后,韩佳梅顷刻间泪流满面。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在她和罗楚军相识相恋的这几个月里,罗楚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诩比任何人都清楚。   温柔、体贴、细腻、开朗, 虽然大男子主义有点严重,但实际上对他人没什么坏心眼。   要说缺点的话,就是性格不好。   但这不怪他,要怪就怪他那个原生家庭。   怪他那个只会对家人拳脚相加的父亲和窝囊懦弱的母亲。   也许别人不理解罗楚军,可做为不被父母疼爱活了二十多年的她来说, 无比清楚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带来的不可磨灭的伤害。   她看过很多微博上的鸡汤,说什么家暴只有0次和无穷次,还说什么要对家暴零容忍……   可是,那真的是家暴吗?   在中国人的传统生活里,父母再怎么深爱自己的孩子,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也会动手动脚,这是家暴吗?   这难道不是父母迫不得已才做出的行为吗?   他们打完孩子不心痛吗?   他们如果擅长交流沟通还会动手吗?   有谁谴责过一言不合就打孩子屁股的父母是家暴吗?   没有?   大家都会说:那是大人们爱你啊、那是大人们无可奈何啊、那是大人们为了你好啊……   似乎一切行为披上“亲情”的外衣,全都会变的神圣起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抛弃、厌恶和背叛自己孩子的父母还不够多吗?   既然他们的行为都能被无限原谅,为什么到了男友、丈夫这儿变了味?   那这些人凭什么就把情侣之间相处发生的一点点肢体矛盾随便定义为家暴?   这难道不是纯粹的只看表面现象随便下定义的结果吗?   ……   韩佳梅蹲下身子,颤抖着双手抱住眼前泪流满面的男人,抽泣着道:“楚军,我们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好不好?我们要学会克制自己好不好?我们两个的日子还长,对不对?”   “对不起……对不起……佳梅……下次绝对不会了,绝对……”   罗楚军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抓住韩佳梅的双臂放在手心摩挲,一脸缱绻决绝,隔着摄像头观看的陈月洲都禁不住替他精湛的演技叫好。   “起来,地上凉……”   “不,佳梅!”罗楚军抓紧韩佳梅的手不松,一脸惶恐道,“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就起来,否则我绝对不起来!”   “我……”韩佳梅擦了擦眼角的泪,咬着唇,一脸既难过又欣慰的复杂表情,她抽泣了好一会儿,哽咽出声,“我怎么会不原谅你,我们是一家人啊……”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罗楚军紧接着道。   “ha……”韩佳梅被气氛带动,“好”字到了嘴边,忽然想起陈月洲的嘱咐,硬是又咽了回去。   这次因为端琰那条短信让罗楚军误会了自己,好不容易和好了,如果这时候离开这套房子忤逆陈月洲,被她背后戳了一刀,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仔细想了想,韩佳梅编了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楚君,我这个房子才租,我觉得再住一阵再走……”   罗楚军一脸的深情款款瞬间阴沉了下来。   不想走?   呵呵……   不想走的理由是什么?   是赵佳航吗?   怎么?   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的恳求还拉不走她?   罗楚军从地上爬了起来,静悄悄地关上了防盗门和玻璃窗,将房间内的声音与外界隔离。   他缓步来到沙发前,坐下,单手撑着额头,掩住狰狞的表情,低声问:“你想继续住也可以,不过,佳梅,这套房子的租金不便宜,你的钱,从哪儿来的?”   韩佳梅一怔:“我……”   这套房子是陈月洲租的,自己并没有花钱。   虽然之前两人商量过卖掉黄金首饰折抵房租的事,可是陈月洲却一直都没来问她要钱……   斟酌了好一会儿,韩佳梅唯唯诺诺道:“这房子,是别人借我的钱……”   “谁?”   “我……”原本还在庆幸罗楚军改邪归正的韩佳梅猛然意识到,新的矛盾似乎又出现了……   她下意识甩锅给陈月洲:“是陈月洲!我那个学妹!她!她借给我!就那个在你们市局做志愿者那个……”   “她?”罗楚军露出阴鸷的笑容,随后拿出手机,立刻拨号,“那好,那我问问。”   韩佳梅一见,匆忙扑上去拦住:“不,亲爱的,别……”   如果陈月洲知道自己出卖了她,破罐子破摔怎么办?   那个女人知道太多的东西,不能正面一搏……   “怎么?为什么不能打?”罗楚军的脸色越发难看。   呵,这个韩佳梅真是长本事了,敢骗他?   如果是陈月洲借给她的钱,那么物业口中“租房子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再者,这房子的房租少说也得几千块,一个八百年不联系一次的学妹凭什么说借就借?   怕不是某天和那个奸fū走在小区里被陈月洲撞见,现在反过来甩锅还恶人先告状?   “不……不是……”韩佳梅使劲摇头,她蹲在地上,像是讨好主人的小狗似的紧紧抓住罗楚军的双手,“楚君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真的是那个女人借给我的钱……不信……不信的话……”   韩佳梅想了想,掏出手机:“你查,你查通话记录,最近她一直给我打电话,通话记录都是她!”   “陈月洲主动给你打电话?”罗楚军接过手机,狐疑地看了眼韩佳梅。   从通话记录来讲,主动拨号的的确是备注姓名为陈月洲的号码。   可是,这真的是那个女人的号码吗?   罗楚军把韩佳梅手机上陈月洲的号码和自己存储的陈月洲号码做了比对,数字完全不同。   他又将号码发给几个上班的同事,查询后显示号码的归属地是浙江一个吴姓男子,已年过半百。   他那几个同事顺势查询到了这个吴姓男子的其他电话号,进行了联系。   对方声称,在一个多月前,他来北川探望小儿子,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孩借用他的身份证办卡,说是用一次多给200元,他缺钱,就答应了。   陌生男孩?   罗楚军笑了。   一个男人,专门借用别人的身份证办理了一张电话卡联系自己的未婚妻,这说明什么?   这他妈明摆着的事情还需要说明什么?   罗楚军不动声色地打开韩佳梅的微信,试图通过缓存信息还原微信的聊天记录。   可当他打开APP内部文件时发现——缓存,几乎空了!   就在看到空白文件夹的这一瞬间,罗楚军猛地抬起手,将韩佳梅崭新的iPhoneX砸在了地上!   房间里很空,金属元件接触石砖地板的声音很响。   坐在电脑前看戏的陈月洲冷冷地勾唇:“韩佳梅啊韩佳梅,我都警告过你了,不要随随便便卖我,你的智商是斗不过我的,只会自己拖着自己下水……”   “楚军……”韩佳梅瞬间瘫软在地上,身体颤栗,睁大恐惧的双眼望着罗楚军,一脸茫然。   “韩佳梅,这么低级的手段,你还敢和我玩?”罗楚军双手握拳,一双眼狠戾地瞪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女人,“删缓存?看来某个男人教给你不少东西啊?”   “什么?”韩佳梅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的,是陈月洲让我按照她的操作在手机上这么干,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罗楚军语气出奇的镇定,身子却异常的焦躁,他在屋内来来回回走着,像是寻找着什么东西,好一会儿,终于在阳台前停了下来,取下不锈钢的衣服撑子握在手中。   陈月洲什么德行,他比她清楚多了!   打字速度极慢,连TXT转换成PDF还需要人教几十遍,这样的蠢货,还会这么些操作?   “真的,亲爱的,求求你相信我……”看到罗楚军手中的衣服撑子,韩佳梅瞬间面色铁青,她爬到罗楚军面前,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泣不成声,“真的是她让我这么做的,你查电话啊,查她的记录啊,她真的天天联系我,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你要相信我啊……”   “信你?”罗楚军低头,一把抓起韩佳梅的长发,抬腿对着韩佳梅的脸就是用力一脚。 第48章   罗楚军在警校的成绩中等, 对付常年在岗的警察十分困难,但对付韩佳梅这种身娇体弱一身懒肉的小姑娘还是颇为轻松的——即使韩佳梅净身高比他高。   韩佳梅被罗楚军一脚踢到墙根, 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对方就挥着衣服撑打了过来。   金属抽打在身上, 韩佳梅当即发出痛苦的哀嚎。   似乎觉得衣服撑打人不够劲儿, 罗楚军视线左右转着,实在找不到能够下手的利器, 干脆抽下皮带, 对着地上匍匐求饶的女人大力挥下。   清脆响亮的鞭子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韩佳梅淡粉色的单薄睡衣不断有殷红的血渍透出、扩散, 不一会儿, 整件衣服满是斑驳血迹,惨不忍睹。   “楚军……楚军……求求你……我真的没有……”韩佳梅虚弱着气息求饶,她挣扎着伸手,试图抱住罗楚军的大腿,却被对方一脚踢开。   罗楚军右脚踩在瓷砖地面上,左脚擦得铮亮的皮鞋有力地踩在韩佳梅的腰部。   他弯下身子,声音颤抖,情绪亢奋, 对着韩佳梅露出狰狞的表情:“啊?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罗楚军猛地抬起右脚,厚厚的牛筋底重重地跺在韩佳梅的脸上,用力地践踏着,仿佛踩着什么让他难以容忍的脏东西。   “你没有什么!你告诉我你没有什么!我告诉你韩佳梅!你别想和我分手!你是我的女人!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用力踩了好几脚,待身下的人彻底没了动静了, 罗楚军扯着她的衣领将她托起,用力丢在床上。   三两下褪去韩佳梅的裤子,粗暴地扯烂她的内裤,紧接着褪下自己的裤子,全根没入。   毫无前戏,他开始发疯般地冲撞着身下奄奄一息的女人。   就这么狂野地突进了三两分钟,罗楚军猛然锁紧韩佳梅的腰肢,用力向前一顶,紧接着瘫软在女人的身上。   他抓着女人被血和汗打湿的长发,哽咽了起来:“佳梅……佳梅你知道吗……我真的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啊……你们女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要让我生气,让我伤心呢,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说着,罗楚军顷刻间泪流满面。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后背,像是摩挲着心爱的宝物。   要是韩佳梅能乖乖听他的话多好啊?   乖乖地在家做饭洗衣服,乖乖地出门给他长脸,乖乖地不和任何男人联系……   什么都听他的,他就不会愤怒,就不会暴走,不会打人……   一瞬间,罗楚军想起了某个直至今日都在他脑内挥散不去的镜头——   母亲指责父亲白天喝酒不工作,父亲一怒之下拿起钢管,用力地砸向他的脑袋。   母亲扑了上来,拦下父亲,钢管落在了母亲的头上。   之后父亲把母亲抓回卧室,里屋传来了重击的闷响和母亲的惨叫。   过了一会儿,惨叫停了,他胆战心惊地趴在开了缝的木门上向内望去,看到父亲骑在光溜溜的母亲身上,他的下身满是黑漆漆毛发,尿尿的地方在母亲身上进进出出的。   母亲明明头上流着殷虹的鲜血,嘴里却发出断断续续的□□。   那是和疼痛的哀嚎截然不同的声音。   可那声音却比哀嚎更刺激他的耳膜,让他难以忍受。   隔天一早,母亲六点起床操持家务,一切一如平常,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看着母亲头上新增的伤疤和合不拢的双腿,他陷入疑惑——既然没有能力反抗也不打算反抗,为什么要惹父亲生气?   为什么一定要让无辜的他来承担她的行为后果?   啊……   知道了,女人就是这样,无能、懦弱、虚伪、犯贱还qiàn操。   可是……   当那个让他恶心至极的女人抱着他哭,说着“妈爱你、妈都是为了你,妈妈不离婚都是为了让你有父亲”时,他又能说些什么?   同意她的观点?   那就是默认这个家庭永无止尽战争的元凶是自己。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不断遭受精神和**双重虐待的也是他啊?他才是那个受害者啊?   不同意她的观点?   这样他无辜受害者的立场就摆清了。   可是,这是不是又在变相在承认:相比自己的身心健康,母亲其实更爱她自己?没那么爱自己?   或者说母亲为了她自己一些不可告人的需求,宁愿牺牲自己?   两个选择对他来说,都太残忍了……   只能选择沉默,再沉默……   ……   “所以,拜托你了,拜托你了佳梅,求求你,听我的话,就好好听我的话,我也不想打你啊,我不想对你动手,我是爱你的啊……”   罗楚军痛苦地搂着身下奄奄一息的女人,仿佛刚刚被暴打一通的人是他,受了天大委屈的人也是他。   而床上全身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韩佳梅,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看不到任何情绪,许是已经吓傻了。   【宿主……】   观看了家暴全程的478肠胃不适,她瞟了眼陈月洲:【你说这个罗楚军是不是有毛病啊?为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这很正常啊,之前不都给你说了,他童年的成长环境中,最主要的女性没有起到正面影响作用,他对他亲妈的恨,会影射到所有女人身上,特别是容易影射到和自己第二亲近的女人——妻子或女友身上。”陈月洲懒散地保存着刚才的那一段监控录像,还编辑了下部分镜头的播放速度。   【可是,据我调查,他对亲生母亲很孝顺啊?天天买东西,还三天两头找韩佳梅过去伺候……】   “一般像他妈这种窝囊废女人,年轻时候一边挨男人打,一边绝对要道德绑架子女。”陈月洲点了根烟抽上,“不然,就她们这幅怂样,老了怎么办?别把她们想的有多善良……人啊,为了生存,从来都不善良。”   陈月洲吐了口烟雾,继续道:“再说了,真真正正孝顺且和父母关系好的子女,根本不会刻意去给父母过生日啊、买东西啊或者找别人去伺候,而是想起来了就回家看看,未必买什么做什么,越是生分,越是讲究行头……   中国人,家长制社会残害太深,父母总端着架子,不好好说话,还总压着孩子,长大后孩子懂事了,也开始端着架子,就导致成年后总是亲子生疏。   孔教遗毒又天天洗脑,说你爸妈就算十恶不赦你也得孝顺否则你就不是人……大家都被洗脑太深,愚孝太多,装腔作势把回家当做任务的多的去了,不缺他罗楚军这一个。”   478雾里云里:【那……下来我们怎么做?】   “别急。”陈月洲弹了弹烟灰,撑着下巴笑,“我怎么做,得看韩佳梅接下来怎么做。”   夜色渐浓。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窗外的世界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近处的霓虹灯全是五颜六色的光圈。   韩佳梅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惶恐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背后的男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为什么又挨打了?   为什么她的人生会走到如此绝望的地步?   她明明从未被期待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却又不得不看着所有人的脸色苟且活着。   小时候看爷爷奶奶的,后来看父母的,长大看罗楚军的,最近甚至要看陌生人的……   韩佳梅挪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一点一点爬下床,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断地涌动着,伸手,费力地抓住自己的手机。   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可机子却还没有坏。   她抖着手指摁下,打开那篇她收藏了九年的——《特警的小娇妻》。   那是她看过的第一篇网文,那是她的精神依靠。   那里面,女主角和她一样悲惨:   女主角的父母抛弃了女主,而她的父母也抛弃了她;   女主角自小孤单而自卑地活着,而她也从未被爱着过;   女主角相信着美好的爱情和家庭一定会到来,而她也坚信着王子一定会带她离开孤单和痛苦;   女主角把爱情和名誉看得无比贵重,不敢前进和付出,每一步都谨小慎微,而她也是——她没有坚强的后盾,所以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走错一步,前方就是不能回头的万丈深渊。   然后,那个叫做霍慑耀的傲慢男人出现了。   他伸出双手,粗暴地拉着女主,逃离了那个生存了二十多年冰冷阴暗的世界。   而那个男人也并不是一直高高在上完美无瑕的,他也有不幸的过去和性格的缺陷。   他和女主是一样的,所以谁也不比谁高贵。   他成为她的救世主的同时,她也成为他的救世主。   他们有着世界上最强的羁绊,他们是天造地设的,就像是亚当和夏娃为彼此而生。   那样,她就再也不用经历被抛弃、被嫌弃、被背叛……   可自己呢?   为什么遇不到那样的男人呢?   要怎么办才好?   等罗楚军改过自新?   不,她好累,从内心到身体的疲累,她已经没有信心等他变回正常人了……   离开他?   这个想法一出,韩佳梅凉凉一笑。   罗楚军是警察,在北川有房有车有关系户,他有立足之本。   而她呢?外地人、学历低还没关系户,被打成这样,离开他,她该去哪儿?她连看病的医疗费都没有!   更何况,她能离开他吗?   这次仅仅是离家出走,他都能迅速找上门来把她打成这样,到时候真的分手,她要怎么逃出他的手掌心?他可是名警察啊……   她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逃!   韩佳梅绝望地伸手抱住头,漫无焦点的视线左右扫荡一圈后,最终定格在角落那把小小的水果刀上。   刀尖锋利,闪着寒光。 第49章   韩佳梅的视线移向水果刀, 陈月洲的视线跟着她的视线移动。   看到刀子的一瞬间,陈月洲眼角的笑意冷了。   他飞速起身, 抓起外套披上就冲下楼。   478:【宿主,你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韩佳梅是要自杀还是要杀人, 她自杀的话我任务会失败, 她杀罗楚军……我任务八成还是会失败。”   【可是你要怎么阻止?要是罗楚军醒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 我有办法。”   陈月洲看着手机中的监控, “锁屏状态的iPhone在来电之后没有拒接按钮, 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在屏幕上如何拒接电话, 一般会选择的拒接的方式是摁下锁屏键和静音键, 可是她的手机外部按键都已经摔坏了……如果我拨打电话后她不希望铃声吵醒罗楚军,本能会第一时间接听。”   【那万一她还是没接呢?】   “那我就拨打物业的电门铃逼她接。”   说话间,陈月洲已经来到了1101的门外,他迅速掏出备用机拨打韩佳梅的电话,瞬间被接通。   “韩佳梅,物业刚才有人投诉,说1101有人在家里打架,我想问是不是罗楚军找上门来了?你没事?”陈月洲压低嗓音道。   对面没有人吱声, 陈月洲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米MIX。   监控视频上,韩佳梅沉默地举着手机,伸出右手揽过墙角的小刀攒在手心。   也不知道她是害怕开口惊醒罗楚军,还是不想和陈月洲交流,她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仿佛假人一般。   一阵死寂。   好一会儿后,韩佳梅忽然张口,声音轻飘飘的,音量微弱:“你在哪儿?”   “你家门口。”   “好。”   韩佳梅转头,将刀子叼在嘴上,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在地上爬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门边。   正玩手机的478忽然尖叫:【宿主,小心,我监测到韩佳梅她……】   话还没说完,防盗门被人猛然拉开,韩佳梅一跃而起挥刀刺向门外瘦小的女孩,却在下一秒被对方一个侧摔丢了出去!   她还来不及反应,陈月洲小巧的身影已经骑在了她的头顶,白皙的小手握着粉色小刀抵着她的喉咙,声音压得很低道:“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放着里面把你打成这幅鬼样子的男人不杀,居然跑出来杀我?”   “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的错,楚军怎么会对我下狠手?”韩佳梅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仿佛对陈月洲恨之入骨。   她刚刚为了砍陈月洲已经拼尽全身力量,此刻彻底使不上劲儿,只能死心地瘫软在地,任凭身上的小女孩压着自己。   “哈?”陈月洲觉得可笑,“你的意思是,你第一次被打是梁启凡的错,第二次是端琰的错,第三次是我的错,敢情屋里躺着的那个没有一点错?”   “……”韩佳梅语塞。   陈月洲回眸瞧了眼屋内,问478:“罗楚军醒了吗?”   【没有,罗楚军来之前刚开完会,之后和几个领导去喝了几杯,刚又那么大的运动量,现在睡得正香呢。】   “行,帮我盯着他,万一快醒了提醒我。”   【好,不过宿主你也别闹出太大动静。】   和478交代妥当,陈月洲看着身下一脸视死如归的韩佳梅,皱起眉:“韩佳梅,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字不差听着。”   “……”韩佳梅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我建议你立刻离开他。”陈月洲逐字逐句道,“如果你在意名誉,那就现在走人,你们两个没结婚没登记,没人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你还是那个纯洁无瑕高高在上的女神;如果你担心收入,你现在只需要去大学城门口转转,礼仪站台的兼职很快就会找上你;如果担心被报复,你大可不必担心。”   韩佳梅冷笑一声,没搭理陈月洲,似是在嘲弄他。   陈月洲也不恼,接着道:“我猜了下你不想离开他的主要理由,一来,你无依无靠无处可去,想在北川站住脚;二来,你害怕罗楚军报复。   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首先,通过罗楚军在北川站住脚这点靠不靠谱。”   陈月洲说着在韩佳梅耳边轻笑:“你有没有想过,罗楚军在市局的那套房真的属于他吗?   那套房子原本是市局分给我表哥的,只不过我表哥有私人住宅,不想住家属院,罗楚军以老师的名义向我表哥要过,又通过他的关系户徐才良才把房子拿到手,不然你以为一个走后门的小文职他凭什么住市局家属院?   我告诉你,招惹我,就是招惹我表哥,虽然我表哥是个无欲无求也不喜欢和别人争的人,但不代表他能够接受自己表妹被别人欺负,只要我怂恿他,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们两个从明天起无家可归?”   韩佳梅呼吸一窒。   的确,以罗楚军的身份,是不可能有资格分东区那套房子的。   那房子地处东区以北发达的嘉盛住宅区内,二环外,周边环境发达,房屋结构南北通透,总体质量不比周围的高档商品房差。   住在里面的人皆是有点职称的人物……   以罗楚军目前的状况来看,能分到四环苏北开发区那个家属院都不大可能……   而那套房子的来源,她多少听一些爱嚼舌根的小警员说过,什么端琰看在罗楚军是恩师的份上让给他……   瞧着韩佳梅越发惨白的脸色,陈月洲叹:“你以为你傍上了一个能让你在北川站得稳的大树,可北川这城市可大着呢,不是你们家乡那种山清水秀、与世无争、大家都老婆孩子人炕头的地方,在北川,除非你找了个后台不可描述的大人物,否则谁都靠不住。   所以,你想想,如果明天罗楚军没了住处,你是决定在这个出租屋里,天天挨着那个男人的打吗?”   “……”韩佳梅的手指颤了颤,她猛地握拳,一声不吭。   “其次,你害怕被报复这一点……”陈月洲上下扫视着韩佳梅身上的伤,“的确,罗楚军报复心很强,你在北川还没他站得稳,你担心他报复无可厚非,但是——”   陈月洲笑意渐浓:“但是啊,光脚怕什么穿鞋的啊?你怕他报复?那就让他忙碌到没空报复你不就好咯?”   韩佳梅不明所以地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把头压得很低,浓密的睫毛轻颤,他唇角上扬:“你经常接触罗楚军的父母,还总迫不得已伺候他们二老对,你长这么漂亮,你公公应该相当喜欢你?”   “……”韩佳梅依旧没吭声。   “你没回答我就当是。罗楚军他爸是有严重暴力倾向的,还疑神疑鬼的,现在老了,没年轻时候手脚利索了,而且年纪大了怕死,希望儿子能赡养自己,所以老实了许多,但是,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陈月洲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你给你公公告状,说你婆婆在外和别的老头拉拉扯扯的话,你公公十有bā九是信的?”   韩佳梅脊背顿时一僵。   “给公公说之前,替他倒杯酒,最好是那种老年保健酒,等他有点上头了,你婆婆也出门快回来了,这么一说,到时候他们一家人打起来——”陈月洲声音一沉,“罗楚军看到亲妈又挨了揍,继承了暴力体质的他但凡出手阻拦,对方可是个老头,很容易出事的,而他是警察,知法犯法,等他被抓了你拿着伤残鉴定落井下石一把,送进监狱后,你住着他市局大院的房子,顺便给自己找下家接盘,等他出狱你早就拍拍屁股走人,还怕什么?”   陈月洲说话的时候声音甜美软糯,可他的话语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阴险和恶毒,这样巨大的反差让韩佳梅呆呆地睁大双眼,无法回神。   陈月洲从地上爬起来,刀子一收,塞进口袋:“如果想通了,就叫个车,去医院把身体养好,然后打着彼此静一静的名义说要去公公婆婆家伺候,有问题,微信联系我。”   ……   出了单元楼,陈月洲将一次性硅胶手套丢进垃圾桶。   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毕竟罗楚军是个警察,提防点总不会有错。   【宿主,我觉得你……】   “打住。”陈月洲制止了478,“你无非是想说,我害了罗楚军他妈?”   478:【……】   陈月洲冷笑一声。   没否认,那就是默示了。   “你觉得我害了他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陈月洲摇摇手,“你知道如今暴力变态的罗楚军是怎么诞生的吗?就是因为有那样一个妈。”   【罗楚军变成那样是因为他父亲。】478辩解。   “对,是他父亲殴打了他,可是,他的父亲为什么是那样的?罗楚军现在是不是又是他父亲那样?当暴力和威胁发生的时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自然无法逃脱这份暴力,可作为家庭中的另一个完全行为能力人——母亲,却选择逃避和视而不见,甚至可能说出‘打得是我又不是你,我想受着关你屁事’这样的话,非但不去杜绝灾害反而放任,她没有一丁点的错吗?”   【宿主,你这是受害者有罪理论,我不认同,他母亲也是受害者。】   “没错,我并没有否热他母亲是受害者,他母亲就是受害者,可是,属性就这么单一吗?他母亲难道不同时是加害者吗?这个社会上除了少部分天生变态的人,绝大多数施暴的人,都有一个糟糕的家庭、糟糕的童年、糟糕的成长环境……扒开来看,作为加害者的同时难道不是受害者吗?   我们为什么要让韩佳梅跳脱家暴?你有没有想过她如果真的和罗楚军结婚了,她的孩子,是否又会成为下一个罗楚军?我们在避免她成为受害者的同时,也在避免她成为未来孩子的加害者。”   【……】478无言以对,只好换了话题,【可是,你把计划告诉韩佳梅,你不怕韩佳梅告诉罗楚军吗?】   “怎么告诉?跑到罗楚军面前说:亲爱的,陈月洲让我挑拨你爸妈是非弄死你?”   【……】   好,这状的确没法告。   回到家,陈晴已经煮好了三人份的方便面,陈月洲跟着吃了饭,就回卧室看书了。   隔天一早,没事儿人似的继续上班。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某天中午,陈月洲正坐在食堂一边吃着份饭一边听英语单词,手机忽然震了下,韩佳梅发了条消息过来:[我不想继续住了怎么办。]   陈月洲愣了一下,没有回复。   478蹦了出来:【宿主,韩佳梅怎么了?】   陈月洲翻开监控开始查看:“不一定是她,我先查查。”   那天之后,罗楚军因为韩佳梅不愿意搬家的事情又强了她一次,不过没有再动手,事后罗楚军三番五次来找韩佳梅,给她带了点药,两人又做了几次,貌似有合好的迹象。   于是韩佳梅昨天主动提出到公公婆婆家居住伺候的事,罗楚军欣然答应。   不过,是不是为了实施计划,那可说不准。   万一韩佳梅这个傻子已经给罗楚军告了状,故意钓鱼引自己上钩呢?   陈月洲没回信,对方也没再发过信息。   傍晚,临下班前,罗楚军叫住了陈月洲。   “小洲啊,在市局这么些日子,是不是觉得工作特别的无聊?”罗楚军端着青花瓷茶杯,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笑盈盈地问。   “不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当练字嘛。”陈月洲傻呵呵地笑了。   “那就好,我怕你太无聊,会有别的心思。”罗楚军放下茶杯,逼近陈月洲,“毕竟,杂牌子学校毕业的人,容易有戳是非的心思。”   陈月洲露出迷茫的表情,毫无畏惧地看着罗楚军。   与此同时,内心暗暗腹诽:呵呵,看来韩佳梅为了澄清和两个前男友的关系,把自己卖了啊?不过,卖了多少呢?   瞧着身前小姑娘一脸无辜的表情,罗楚军陷入了深思。   暴揍完韩佳梅的第二天一早,他上厕所的时候,韩佳梅跪在地上说她并没有和男人同居,还说一切都是陈月洲的计划。   说实话,他完全不信,毕竟这逻辑不通啊!   就算陈月洲是韩佳梅的后辈,不希望韩佳梅继续挨打,想帮她……可哪有后辈愿意花那么多钱让前辈住在外面?特别是这个后辈也没见得和韩佳梅关系有多好……   其次,如果陈月洲真的想帮韩佳梅,为什么又要给自己说韩佳梅住在哪里?这么来回折腾的目的是什么?   再者,物业说过,租房子的是个年轻男人,而实际和陈月洲接触也发现这个女人只有字写得漂亮……   眼下看到陈月洲的反应,他再次确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准备红杏出墙,故意分散自己注意力!   这么一想,罗楚军的暴脾气又发作了,他草草打发了陈月洲后,驱车前往瀚城花园,胆战心惊的韩佳梅一开门,迎面而来又是一顿暴揍。   回家躺着全程观看录像的陈月洲大概了解了韩佳梅向罗楚军转述的内容。   她将自己威胁她住在瀚城花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楚军,不过没说之后让她挑拨离间的事。   毕竟,这种涉及罗楚军父母的事光是说出口都可能会招来胖揍。   即便如此,罗楚军依旧对韩佳梅充满质疑。   今天试探自己又无果,这下反倒是更相信她有问题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啊,都说了不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还不听。”陈月洲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看着监控,过了会儿觉得乏味了,就关了电脑去背单词。   ……   3月14日是国际警察日,市局给警察和志愿者每人发了个保温杯。   配给警察的都是高档的食用PP材质黑色磨砂杯,拿出来高端大气上档次。   给志愿者的那就便宜多了,不锈钢,颜色还五花八门,陈月洲不幸抽中了头奖——大红色的,还是带珠光,掏出来的瞬间反光能闪瞎眼那种,上面写着“北川市公安局”六个大字,下面印着警局的章子,特别有年代感。   站在公会的配送室外,陈月洲看着手中闪着光泽的革命色水杯,内心十分嫌弃。   “怎么,不喜欢?”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背承之前落在他身上的所有阳光。   陈月洲回头,瞅了眼端琰手中包装精美的水杯,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光污染水杯,翻白眼:“换作是你你喜欢吗?”   男人瞥了眼陈月洲,将自己的水杯往陈月洲怀里一推,接过他手中的革命红,不以为意:“还可以。”说完,迈着长腿离开。   陈月洲看了看手中的水杯,愣了下。   478一边舔着糖一边惋惜道:【都说天生长得好的男人审美都有问题,我现在是信了,这么丑的水杯都要抢。】   陈月洲:“……”   不,好像并不是这样。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罗楚军。   接通,对面声音有些焦急:“小洲,你下午帮我去打个卡,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哦,好的。”   挂了电话,陈月洲慢悠悠回了档案室,一直负责校对手抄本的小警员凑了过来:“小洲,罗前辈刚才急急忙忙走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知道,我刚去公会那边领东西了。”   陈月洲召唤478,“罗楚军怎么了?”   478放下手中的棒棒糖,瞥了眼陈月洲:【能怎么样,韩佳梅最近连续被揍,到了公婆家,婆婆呢,又天天拣她这个软柿子捏,前几天终于忍不了了,特地去大药房买了瓶hóng茅药酒。】   【然后就开始在婆婆面前卖乖,说什么跳广场舞对身体好,一开始陪婆婆去跳,后来婆婆结识了几个同龄好友,觉得韩佳梅陪着挺碍事,就打发她回去。】   【再之后,韩佳梅就在家讨好公公,今早给公公倒了杯酒,等公公喝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说婆婆最近来往的那些人,编故事吗,韩佳梅多擅长的,那说得是个眉飞色舞搞得和单口相声一样……】   陈月洲掏了掏耳朵:“说重点。”   478撇撇嘴:【她婆婆回来就被公公打了,老年人,哪儿经得住打,踹了两脚就直接晕死过去了……不过……】   “不过?”   【她公公也气得心脏病发作昏死过去了。】   陈月洲:“……”   不,大爷您昏什么昏啊!   您自个儿昏了还怎么让你儿子背罪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陈月洲的观点,未必每个人都会接受,如果无法接受,是正常现象,毕竟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生活环境和不同的学识所造就的三观是不一样的,没必要一定认可陈月洲。   2.陈月洲的想法不代表99,因为——99,没有想法!!! 第50章   478话还没说完, 陈月洲的备用机就响了。   是韩佳梅。   他接听,对面是女人紧张而急促的声音:“我, 我做了,我……楚军现在在来的路上, 万一……万一他知道是我干的怎么办?”   “你在哪儿?”   “我在第一人民医院。”   “你到门口等我, 我现在过去。”   陈月洲将手边的文书一收,抱着肚子对办公室里的小警员打了个招呼, 就冲了出去。   打车到了医院, 陈月洲找了个僻静的拐角和韩佳梅碰头。   些许是身上的伤还没好, 韩佳梅没有同以往般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 而是很随意搭了件冲锋衣, 戴着口罩帽子,仅露出一双大眼睛。   “什么情况。”陈月洲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韩佳梅也在旁边坐下:“我听你的话,搬去我婆婆那里住了,我婆婆这个人,呵,自己明明挨了大半辈子的打,对我却从来不客气,这段时间我回去住, 她看到我身上的伤非但不帮我,反而觉得楚军做得好,我亲耳听到她给楚军打电话说我最近变乖了,打得好……”   韩佳梅说着握紧双拳,眼里带恨:“这老不死的贱女人天天等着看我笑话, 所以我一激动就……”   说着,她扭过头看着陈月洲,有点没底气地强硬道:“这是你给我想出来的馊主意,你来收尾。”   像是怕陈月洲不买账,韩佳梅挺了挺胸膛,提了提音量补充:“是你说你能让我一直住着家属院的房子,是你把话说得像吹牛一样!我现在,我……”   陈月洲撩起眼皮,扫了眼韩佳梅,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给她:“拿着,和你的手机配对,配对完成后戴在耳朵上,和我保持通话,然后回医院里面,我要听全程,才知道怎么帮你。”   韩佳梅将信将疑地接过耳机。   陈月洲补充:“罗楚军肯定已经到了,赶紧回去,守在他爸病床前。”   “可是他和他妈关系更好。”韩佳梅不解,“我觉得守在婆婆面前比较好。”   “你还打算讨那个男人欢心吗?”陈月洲蹙眉。   “……”韩佳梅闻声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一个月挨打四次,两次进医院,身上几十处伤疤至今未好……   换做是以前,她一定很伤心、很痛苦、很绝望……   她会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罗楚军的性格没有任何起色?为什么遭受痛苦的是自己?为什么她的人生会如此挫败?   可是如今,看到公公气晕、婆婆受伤、罗楚军焦头烂额,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痛快感……   明明她的行为是罪恶的啊,却从其中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爽快。   这是否和罗楚军对自己拳脚相加时的感受是相似的?   韩佳梅不敢继续往下想。   韩佳梅脸上复杂的表情陈月洲尽收眼底:“韩佳梅,你记住,现在和你一个阵营的不是你的婆婆和罗楚军,你已经迈出了挑拨他们家庭离间的第一步,你的阵营队友是你的公公,你要拉拢那个暴躁的男人,让他觉得你才是关心他的那个,人上了年纪会怕死,怕死就会让人为了命犯糊涂,这份糊涂你可以理解为\'善良\',你要学会利用这份\'善良\'。”   韩佳梅垂下视线,看着眼前面无表情说着恶毒话题的女孩。   雪白的肤色、细腻的皮肤、天真无辜的圆眼和粉嫩的红唇,虽然谈不上多漂亮,可看着干净清澈,像是身居象牙塔从未出过门的小公主,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从她嘴里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计划。   也对,谁的相貌又和性格完全匹配呢?   回到病房,韩佳梅趴在公公的病床前,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老男人,撑起下巴,开始回味中午发生的那些事。   婆婆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待见自己。   她总是说自己穿得太少、放荡下流、没有家教,可是那时候罗楚军一直表面上装着对自己疼爱有加,婆婆即使再看不顺眼,也顶多是背地里戳戳是非,不敢直面招惹。   可这次呢,她受了伤去婆婆家住,婆婆立刻明白了自己和罗楚军之间微妙的关系,长久以来的指指点点变成了明面上的动手动脚。   先是摔了碗指责自己摘菜不干净,再是在她午睡的时候接了她的被子怒骂她不拖地,再到昨天中午嫌她没帮忙整理衣柜破口大骂,最后甚至作势威胁要打她。   罗楚军对她动手就不说了,可是连个常年挨打的老太太也试图通过武力控制她,这算个什么事?   于是,今天中午,她趁着婆婆出门主动给公公按了按肩膀,又送上才买的药酒,顺着公公的毛捋着,随口提了几句“婆婆在外面跳广场舞的舞伴中有男的”。   说来也巧,今早公公去散步,恰好有几个老太太夸赞婆婆这些日子舞跳得好,这么一来二去一联想,这件莫须有的事成功激怒了公公。   真是没想到,三十多年的夫妻关系,居然如此脆弱。   那她和罗楚军之间连三年都没有的关系呢?   呵,也难怪外人随口说些什么罗楚军就上头……   他和公公真是一家人啊……   韩佳梅正百感交集,罗父已经醒了过来,他迷蒙中睁眼,正好看见准儿媳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一脸迷茫无助,心底瞬间涌出一股暖意。   “小梅……”罗父开口,满眼慈爱地看着身侧的韩佳梅。   “爸,你醒了?你没事?”韩佳梅“噌”地站了起来,瞬间泪眼婆娑,“爸,你别吓我啊,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落泪的刹那,韩佳梅都为自己感到惊奇。   她丝毫不觉得伤心。   但是她却迫切地希望公公健健康康的。   那份强烈的愿望和执着感让她不自控地泪流满面。   她的潜意识仿佛在说:只有公公身强体健的,才有人去收拾那个欺软怕硬的贱婆婆,才会把罗楚军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才会……   ……   【叮!获得韩佳梅[巅峰值]100分,剩余积分:1200分。】   陈月洲正在吃刚买的烤红薯,脑内忽然传来机械的播报音。   他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红薯掉在了地上。   悻悻地捡起来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去买了只新的继续吃。   478见陈月洲不惊讶,使劲戳了戳他:【宿主,韩佳梅突然就刷到分了啊!怎么回事啊?】   “能怎么回事。”陈月洲不以为意,一边吹着手中的烤红薯一边剥着皮,“你要知道,家暴想要持久,殴打就要循序渐进,鞭子完了还要给糖,温水煮青蛙那样。   用稍微专业点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必须有缓冲期,指上一次家暴和这一次家暴之间的过渡时间,一般根据一个人身陷家暴的时间长短,缓冲期长短也不一样。   虽然韩佳梅一直坚信自己没有遭受家暴,可人姑娘才跟你罗楚军好了多久?时间不长,家暴的缓冲期就不能太短,可这个月几乎天天挨打?而且每次都不轻,这已经超过她现阶段的承受巅峰了。”   陈月洲说着咬了口红薯,一边哈着热气一边赞叹:“好吃,真甜!”   【所以你的意思是韩佳梅承受不了了?所以准备造反了?】   “这倒不是。”陈月洲又咬了口红薯道,“缓冲期太短,韩佳梅精神承受负荷已经到了上限,但是他又对抗不了罗楚军,所以只能一直憋着,甚至想过寻死。   这个时候她那个婆婆出来犯贱了,人的潜意识会判断自己能不能对付一个人,韩佳梅的判断是‘可以’,所以她就用我给她的现成方法去对付她婆婆。   虽然这个社会提倡文明,但不得不说,暴力更容易宣泄负面情绪,韩佳梅一旦尝到报复的甜头——”陈月洲笑笑,“这心思想要收回去就很难了。”   478似懂非懂:【所以说,这就类似于罗楚军从小被打,长大后成为施暴者释放压力获得快感……差不多一样?】   陈月洲挑眉:“谁知道呢。”   耳机内传来的嘈杂声中断了一人一猪的对话。   是韩佳梅的哭声。   她抓着公公的手泣不成声:“爸,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我希望爸你好好的,不希望你有任何事,看到爸你我就想起我爸……”   陈月洲对韩佳梅贫瘠的词汇量表示惋惜,他在电话这头掐着耳机线上的麦克风道:“别光哭啊,要补刀啊!怎么才能凸显你更爱公公,怎么又能突出罗楚军只爱妈不爱爹,你不会吗?”   韩佳梅想了下,开口:“哦,对了爸,楚军刚才去了妈的病房,应该等会儿就过来了,我刚才叫了他好几次,他就是不肯挪窝,可能是觉得妈的身体问题比较严重。”   陈月洲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韩佳梅脑子还没废,情商勉强还算有。   而这边的罗父一听这话瞬间就气血不通了。   心底先是骂了千万遍罗楚军和他祖宗,又对这个准儿媳好感度暴涨:“唉,小梅,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多好,你瞧瞧那一对娘儿俩,都特么什么玩意儿!”   罗父说着就要拔针管起床。   “爸,你冷静点,先吃好喝好,身子骨硬朗了,谁都不敢惹你不是?”韩佳梅赶紧拉着老头。   “那娘儿俩在哪儿?带我过去!”罗父一把甩开禁锢着自己的那双纤手,扯了身上的针管,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就向外走。   陈月洲在电话里引导道:“带他去你婆婆的病房。”   “可楚军在那个病房。”   “那就把他引走。”   “怎么引?”   陈月洲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韩佳梅翻了翻手头的病例,看还有几个检验报告没取,她想了想,拨通罗楚军的电话:“楚军,医生说爸的检验报告快出来了,让你去候着,等下取超声心电图的检验单。”   对面不情愿地应了声。   “怎么了?”一旁的罗父问,他眉头紧蹙,一副吃人的表情。   “没事,爸。”韩佳梅忙去搀扶着老人,“医生让楚军去取爸你的检验单,楚军一直在妈的病房拖着,我刚打电话促催他。”   罗父一听,额头瞬间青筋暴起。   韩佳梅一旁小心翼翼地瞧着一旁公公的表情,心里有了些底。   这公公和罗楚军比起来,多了份暴躁,少了份理智,比想象中更容易激怒,更容易掌控。   罗母的病房在同层楼的最右边,就她一个人住,罗楚军特地嘱咐了医院的熟人,希望母亲可以在安静点的地方养病。   开门的时候,罗母正在床上吃儿子刚买来的梨子,一见罗父,瞬间面色一白,磕磕巴巴地谄媚道:“老罗,你没事儿,我正打算等下过去看你呢……”   罗父扫了眼桌子上大包小包的营养品,神色越发漆黑。   他大手一挥,把桌上的瓶瓶罐罐全扫到地上:“姓吴的,今天咱俩这事儿还没完呢,你说说,你和老陈那事儿是怎么回事!”   韩佳梅悄悄站远了些,避免被误伤。   她有印象,这个老陈和公公婆婆共住一个小区,是个多才多艺的和善老人,附近的老年人都喜欢同他来往。   公公一直不待见老陈,平时在家里也总听他唠叨这位老人的不是。   “我,我能和老陈有什么事啊……”罗母也顾不得还在疼的肚子,从床上爬下来,弓着背、猫着腰,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怒目切齿的男人。   她对天发誓,她和老陈真的没关系啊!   老陈一直都是小区附近才艺的主力,指导过不少老人跳新疆舞,自己学得慢,就找他教过些动作。   虽然老陈很有魅力,相处起来也比眼前这个男人容易多了,可女人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是有分寸的,又怎么会随意不守妇道呢!   “你还说你没事?别人可是亲眼看到你俩都快抱一块儿去了!”罗父越说越生气。   小区老人和韩佳梅说过的话他早就不记得了,反倒是自己脑补出了一堆夸张的内容,和混乱的记忆参杂在一起,真真假假已彻底分不清。   “爸,不然你先问过楼下的杨阿姨再说妈呀,妈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我总见杨阿姨总和妈还有陈叔在一起,也许杨阿姨知道些什么……”韩佳梅状似不经意地劝慰罗父,实则在补刀。   有陈月洲的全程指点,她似乎已经逐渐掌握了用言语煽风点火的技巧。   一听韩佳梅这么说,罗父原本怒不可遏的脸彻底扭曲:“杨晨娟那老寡妇就是个破鞋!天天和那群老玩意儿搅合在一起!问她?问个chuí子!”   咆哮的同时,他一把抓起身侧的输液架朝着罗母砸去!   罗母躲闪不及,不锈钢的铁架顿时在她脸上开了花。   “爸,别这样,别这样,也许妈不是故意的呢,也许只是单纯转换心情呢……”韩佳梅在一旁拉架。   “走开!”罗父一把推开韩佳梅,手边抓到了什么就朝着罗母砸去。   罗母被打得叫苦不迭,坐在地上抱着床腿,扯着破锣嗓子哭喊。   ……   于是,当罗楚军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是如下情景——   他的老父亲狰狞着脸在嘶吼,高举玻璃输液瓶对着他的母亲,他的老母亲坐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还淌着血,抱着老父亲的腿连连求饶。   他的未婚妻,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上,身下全是破碎的保健品瓶子和药渣,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一片狼藉。   罗楚军瞬间觉得有股滚烫的液体直冲他的头顶。   童年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怒吼声、尖叫声、哭喊声、呻吟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在他脑内疯狂地叫嚣,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开始颤抖。   恐惧、无助、悲伤、愤怒等无数的情绪不断鞭打着他的理智,最终,憎恶的滔天巨浪将所有的感情波动吞没。   几乎是本能,罗楚军瞬间握掌成拳,疯狂砸向罗父!   察觉到耳麦里声音的变化,陈月洲漫不经心问:“罗楚军出手了?”   被眼前一幕吓蒙了的韩佳梅使劲吞了口口水:“嗯……”   “你旁边有什么金属之类的,可能会造成误伤的东西吗,有的话,全部趁着罗楚军发疯的时候借势推倒。”   “我……”   韩佳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还有一个输液架没倒……   可是,离战场有点远啊……   就在这时,猝不及防挨了儿子一拳的罗父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对着罗楚军的脸就是一拳。   一个军人,一个警察,都是练过的人,打起架来下手毫不留情。   罗楚军的脸当即就挂了彩。   “儿子……别打了……老罗……求你……别打了!我错了!打我好不好!求你们了,再打下去我们的家就没了,我们得有家啊……”罗母趴在地上死死抱住罗楚军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罗楚军上身发力挥拳,下身却受到禁锢,一个趔趄向前,本能地抓住了后床的输液架。   韩佳梅借势用脚顶了下输液架的后脚,输液架顷刻间向前倒去,罗楚军的身子也跟着前倾——   拳头落在罗父脸上的下一秒,输液架也砸在了罗父的头上,金属将老人缺乏弹性的头皮瞬间划开一条细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第51章   小护士冲进来的时候, 印入眼帘的是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老妇、满头鲜血的老头、以及挥舞着拳头面貌狰狞的青年男子。   她一哆嗦,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小跑着去叫保安。   陈月洲敲了敲麦克风:“韩佳梅,现场是不是很乱?”   韩佳梅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半死, 听到陈月洲叫她, 小心翼翼地应了声:“嗯。”   “拿出手机,拍照。”   “啊?”韩佳梅使劲摇了摇头。   这难度也太高了, 万一罗楚军扭过头刚好看到自己, 岂不是她也要被胖揍一顿?   陈月洲知道她不敢, 耐心劝解:“听着, 可能对你来说难度比较高, 但是,病房里没有摄像头,你如果不留记录,等一会儿保安赶来了,他们一家人串通一气说不是打架只是不小心磕磕碰碰的,下次再想遇到这种场景可是很难了。”   “可……”   “这或许是罗楚军长这么大第一次揍他爸,老头这次挨了揍,以后怕是不敢再轻易对老太太出手了, 等老头清醒下来,罗楚军如果追问这些破消息是从哪儿来的,你觉得你的日子能好过?”   “我……”韩佳梅顿时眉心一阵刺痛。   对啊,从她鬼迷心窍给公公倒上那杯药酒时,她就已经踏上了不可回头的路了……   韩佳梅抬头,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婆婆、陷入昏厥的公公以及双眼通红、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罗楚军,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   她以为自己会哭。   等哭够了,上去一把抱住自己的男主角,告诉他:“别怕,我还在这里,你还有我。”   可当她试图擦拭眼眶时,却发现眼角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破碎的玻璃杯倒影中,她的唇角竟然是微微上扬的。   韩佳梅呆呆地看着那满是裂痕的玻璃碎片拼出的自己,一时间竟然无法置信。   明明一周前还爱这个男人爱得肝肠寸断,为什么此情此景她居然在笑?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陈月洲悠悠的声音:“韩佳梅,是不是看到他们一家现在这么倒霉,你心里特别开心?特别想哈哈大笑,嘲笑他们一家子孬种,幸灾乐祸罗楚军也有今天?”   幸灾乐祸?   嘲笑?   她?   韩佳梅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罗楚军是她的男主角啊!是带她逃离孤独和无助、给她爱和美好生活的人,她怎么会……   可……   可是心里好痛快啊……   和罗楚军交往这么多日子,此时此刻居然是她觉得最痛快的时候……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这不是女主角的剧本啊……   “听着,韩佳梅。”陈月洲戳了戳麦克风,“我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只要你现在还想继续在北川立足,就立刻拿起手机拍照,我不能保证别的,但至少能保证你三年内不用发愁在北川立足的本金,也不用发愁会遭到罗楚军骚扰。”   韩佳梅闻声内心“咯噔”一声。   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新买的美图M8S,骚粉色,是她卖掉罗楚军送她的订婚项链换来的。   曾经那么珍惜和宝贵的项链,拿到金行兑换的时候她还犹豫过,但当手握着厚实的人民币,站在琳琅满目的手机柜台前,再也不需要给罗楚军打电话要钱就能购物的自由感让她恍惚。   愉悦。   特别的愉悦。   和享受罗楚军给她的爱情截然不同的愉悦。   没有作为一个女人被恋爱填满时的充实,可作为一个人的自由感却让她爽得头皮发麻。   这么说起来,自己并不是今天才开始鬼迷心窍。   或许是从住到瀚城花园被罗楚军暴打、被陈月洲嘲讽的那天起,她心底就已经觉醒了某样绝对不属于一个女主角该有的欲望。   韩佳梅将手机藏在袖子里,仅露出摄像头,进行了一组连拍,给陈月洲发了过去。   接到组图的陈月洲勾勾唇,丢掉手中的红薯皮,贱兮兮地笑了,他道:“韩佳梅,发来这组照片,现在开始我们两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明白?”   韩佳梅硬着头皮答:“我知道。”   “你公公有心脏病。”   “是。”   陈月洲阴鸷地笑:“你知道怎么做。”   韩佳梅:“……”   陈月洲笑意渐浓:“你想要等分手之后,天天被一个男人利用警察的职务之便来威胁恐吓吗?哦不对,你或许分手都分不了。”   韩佳梅握着手机的手开始抖。   陈月洲继续:“医院是公共场合,除了病房和卫生间这种私人空间外,到处都是摄像头,以你公公的身体状况,八成会转移去待观察室病区的病房,非特殊情况应该会选择二护……简单来讲就是只要你不按救急铃,护士两小时才会来巡房一次,懂我的意思吗?”   韩佳梅咬下牙:“我……我知道了。”   陈月洲满意地结束了对话,他打开微博,联系之前用张晓雅红了把的北川地方新闻大V:[还记得我是谁不?]   对方回信很快:[记得记得,私聊我有事儿呀?]   [我还有大新闻,要吗?]   [要啊,你还有啊?]   [最近不是搞什么警察活动么?我有市局警察公共场合殴打老人的组图和更劲爆的大消息,你怎么看?]   [卧槽,哥们儿你行啊!在哪儿呢?]   对方发完上一条又补充一条:[这次你就给我独家,别给别人发了,以后你有这事儿咱俩合作,我保证你**安全,你保证给我独家,你看怎么样?]   [我考虑考虑。]   [别呀,那这样,我给你分成如何?]   [成交。]   ……   偷拍记者赶到现场的时候,罗父因为心脏病再次发作被送入了急诊室,罗母被小护士搀扶着去做体检,罗楚军一个人抱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韩佳梅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几句,以探望公公为由离开了现场。   一番急救,罗父的身体脱离了危险,医院的急诊床位向来供不应求,一见好转,老人家就被转去了心内科的观察室床位。   病床上,他虚弱地睁着眼,整个人无力地瘫着,额上被缠满厚厚的绷带,面色铁青,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韩佳梅蹲在床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公公。   “爸,你还好吗?”   罗父额上的青筋鼓了鼓,一脸凶狠:“他……在哪儿!”   韩佳梅别了眼紧闭的房门:“爸,楚军在妈那里,我刚才见他在打电话……”   “给谁?”   “这我不知道……”韩佳梅想了想,“楚军的意思是,打算接妈离开家里,他好像联系的赵叔和徐嫂……”   据她和公公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所知,这个赵叔和公公年轻时一起当的兵,转业后分去了吾民航空公司,那里正是公公的理想单位。   两人虽然明面上关系颇好,实际上公公暗地里嫉妒赵叔嫉妒的要死。   据说前年赵伯母过世了,赵叔痛苦不已,公公在家幸灾乐祸了好久。   要论公公心中的讨厌排名,陈叔第一,赵叔绝对是第二。   他们的关系这点上,倒是像极了罗楚军和端琰的情况。   果不其然,一听“赵叔”二字,罗父怒目圆睁:“赵兴平?!”   “好像是……”   “他……”罗父嘴唇一抖,还来不及说什么,大手忽然抓住自己的胸口,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扭曲到一起,状似十分痛苦。   “爸!爸!你怎么了?没事?”   韩佳梅慌忙起身去抓呼叫器,手指触碰红色按钮前却停了下来。   公公现在是……心脏病发作了?   他今天从罗楚军那里受了气,还挨了揍,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太好,即使现在一命呜呼,大家也只会认为是罗楚军的错对?   只要她不摁下呼叫器,等十分钟……不,或许只需要等五分钟,公公就会撒手人寰……   那么,一切的错,不都是罗楚军的了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韩佳梅的大脑里。   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用脚将呼叫器踢到罗父够不到的地方,随后施施然走出病房,对着屋内床上呲牙咧嘴的老人莞尔一笑:“爸别着急,我等一下就把小米粥买回来。”   说着,踏着大步离开。   ……   等韩佳梅端着份小米粥慢悠悠的回来时,病房外已经围满了人,一群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的,神色焦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韩佳梅拉住其中一个小护士。   “这个老人的儿子简直就是个疯子!先是殴打老人,好不容易脱离危险期了,又跑来气老人!现在老人犯病好一会儿了,正抢救呢!”小护士甩开韩佳梅匆匆进了病房。   就在刚才她离开的期间,罗楚军受母亲恳求来这里找父亲道歉,没想到一进来就撞见罗父那副快要梗死的样子,他一时着急忘了摁呼救铃,匆匆忙忙奔去护士站,却被医护人员误以为是故意拖延救治时间。   见到韩佳梅,一旁惊慌失措的罗楚军顿时冲了过来,一把钳住她的手臂怒吼:“你说你来照看我爸,你干什么去了!”   韩佳梅胆战心惊答:“爸……爸他让我去买小米粥……他说他好饿……”   “都病成这样子了,喝什么小米粥!”   “可是是你对爸动手害得他这样……”   “你再说一遍?”罗楚军一听顿时暴跳如雷。   韩佳梅没敢吱声,慢吞吞地低下头。   ……   半个小时后,抢救结束。   当罗楚军冲进病房时,看见的是一具已经失去生气的躯体,黝黑发黄的四肢无力地摊开,双臂垂落在床两侧。   老人肿胀的脸苍白,头上缠着的纱布还隐隐渗着血,样子目不忍睹。   罗楚军怔住了。   从小到大,每次挨打的时候,他都会做一个梦。   一个这个男人死去的梦。   被车撞死、被刀砍死、被人打死……每一次的幻想都是支撑他在这个永远没有欢声笑语的家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当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真的倒下了,他的心里却无比惝恍。   为什么他的父亲,连死都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和他道别呢?   罗楚军麻木地望向窗外。   天空明澈,绿柳成荫,可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在下雪,透骨的寒。   ……   当天晚上,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出现在北川小报的新浪官V上——   #北川市公安局的警察竟在医院公然殴打自己将近七旬的老父亲直至死亡#   之后是一组套图,虽然每个人的脸都打上了马赛克,但熟悉罗楚君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件事的男主角,不到半小时,转发量已高达6万。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做警察的女人真难”的微博小号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里,她@了一圈关注此次新闻的媒体,发表了一条微博——   [你们以为他只打了亲生父母吗?一个人民警察,把自己未婚妻打成这副模样,还多次强奸、侮辱、囚禁和虐待,以警察的身份恐吓不许报警,否则要杀全家!]   下面配了长达五十秒的高清小视频——男人手持衣服撑狂抽躺倒在地上的女人,之后将全身鲜血的她提到床上强奸的片段。   镜头模糊了女方的相貌,但男方的那张脸拍得很清晰。 第52章   名为“做警察的女人真难”微博小号的出现, 将原本只有六万转发量的虐父新闻瞬间炒热到六十万。   当晚,区公安分局对罗楚军进行了逮捕。   一时间, 常驻微博的“女权”派、“儒家”派、“我是圣人”派、段子手派等各路妖魔鬼怪纷纷拿起键盘开始关注此事,营销大V也一窝蜂蹭了过来对这次的事件发表个人看法, 不少人还趁机人肉出了罗楚军真实姓名, 甚至扒出了他是走关系进北川市局这件事。   不到三天时间,微博上各式各样关于此次事件的话题层出不穷——   #恋爱期间被对象强奸究竟如何维权#   #女性权益何时能真正得到保障#   #退伍军人被孽子打死的背后#   #北川市局的编制居然可以靠走关系#   #一线城市的编制多少钱可以购买#   #通过虐父事件探索我国的养老保险制度#   #关注公众号XXXX详细了解虐父和殴打未婚妻背后的秘密#   ……   而“做警察的女人真难”的微博粉丝也在三天内从7人暴涨到30000人, 仅有的两条微博下有近万人的留言——   默默吃饭:妹子好可怜, 这男的简直丧心病狂!先是殴打逼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又是殴打虐待自己的未婚妻, 活该被抓!   女人的一生:我的天啊这人简直疯子!就这样还是北川市公安局警察?妹子们一定要小心啊!家暴取证很难的, 还容易被报复!也多亏这男的家里出事了,妹子才好趁机把家暴曝出来?狠狠判那个男的!   广S电B还我国家队:你们这些人没发现关键词吗?呵呵,北川市公安局,一个直辖市市局啊!听说那个警察还是走后门的?市局编制还能买哦!怕不是贵市药丸!贵国药丸!   炒股分析员刘镇湖V:真是搞笑了?也许是这个女人出轨呢?打了怎么了?现在女权狗到处开喷真恶心!再说了,情侣之间发生个关系居然说强奸?一群法盲!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楼上一看就键盘侠,你TM才是法盲?还炒股分析员,别TM逗了,某宝买的V?无论是不是情侣, 哪怕是夫妻,强迫妇女发生性关系,都是强奸,这里西南政法大学研二在读,不接受反驳, 谢谢。   ……   看着手机上不断刷新的事件话题,小报记者简直乐疯了,连着给陈月洲发了好几个大红包。   刚点了收钱,陈月洲还没来得及转到银háng卡上,韩佳梅就来了电话——   “视频哪儿来的!”对面的语气又急又气,声音还有点抖。   “学姐,淡定。”陈月洲给自己倒了杯热牛奶,“视频先不谈,你应该接到电话了?”   “什么?”   “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哈?”   我想那个人一定主动要求见面,并对你恩威并施,他说,如果你撤销视频,删除微博,不再发表后续报道,澄清罗楚军不是北川市局的在编人员,只是市局招来的临时工……就会对你有一定补偿。”   “……”对面没了声音。   陈月洲继续:“但他一定还说了,如果你不听话,就会让你知道公权力的可怕。”   “……”韩佳梅深吸一口气。   陈月洲猜的没错。   就在今天早上,有个陌生男人打电话约她见面,并说了一堆吓人的话。   大概意思是:如果现在按照他的剧本书写微博,罗楚军一定会受到相应的法律制裁,而她也会收到“好心人”的“安抚金”,并得到一个不错的闲职。   但是,如果拒绝更改微博内容,继续一意孤行将事态扩大化,她可能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韩佳梅当时就懵了。   她不太懂这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潜意识告诉她,这个人背后有着她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   可是,实际上那个微博根本就不是她的,她甚至压根就不知道那些短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由她来承担这份心惊肉跳呢?   于是,她在又气又恼还有些怕的情况下拨通了陈月洲的电话。   想起自己这几天惶惶不安的生活,韩佳梅就觉得委屈,她吸了吸鼻子道:“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在医院那天让我——”   “学姐!”陈月洲高声打断了韩佳梅,忽然话锋一转:“我们两个人家又离得不远,在门口的川香小火锅店吃个小火锅怎么样?我请客?”   “不,我不想吃火锅,我话还没说完呢,我……”   陈月洲当即挂了电话。   随后,一条微信飚过去:[十五分钟后,川香小火锅店不见不散。]   478对陈月洲这一串动作匪夷所思,她叼着棒棒糖问:【宿主,怎么了?】   陈月洲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道:“还能怎么?当然是怕她的手机已经被监听了。”   【啊?】   陈月洲对478露出鄙夷的表情:“你没听出来她打算说罗楚军他爸那天梗死的事儿?你忘了罗楚军他爸怎么死的?”   478:【……】   这几天微博太热闹了,她还真是差点忘了。   478:【不过,警察局又不知道是韩佳梅给了罗楚军的父亲致命一击,为什么要监视韩佳梅?】   “监视她不是为了罗楚军他爸的死,而是因为那个短视频。”陈月洲一边涂抹着防晒霜一边道,“网上风波这么大,罗楚军这些行为本身对于市局就是一种抹黑,现在又因为虐待视频被人人肉出他的编制都是走后门的……   一个一线大城市的市局、由中yāng直接管辖的直辖市的市局,遍地都是领导的市局,有人的编制是走后门花钱买来的,这说明什么?这是不是在间接说市局的某些位置……也是可以买来的?   再这么闹下去,即使事情被强压了,也会对市局形象造成影响,指不定上面一发怒,市局的一波领导都要换人。   这时候只有先压住韩佳梅,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杜绝她再惹是生非,再由她出面把事情\'解释\'清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日子都好过。”   478了然:【蝴蝶效应这么厉害啊……】   “你不想想为什么事情爆出来第一晚公安局就上门抓罗楚军了?   第一,他的罪坐实了,光是多次非法拘禁韩佳梅这一条都能让他坐个一年牢,更何况还有强奸、虐待等等一堆行为可以定罪。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替罗楚军开后门的是徐良才——罗楚军他爸的战友,人家和他爸那个窝囊废不一样,部队混到警局里,未来还想有一番作为,这时候被个罗楚军拉下水,甘心吗?   那怎么办?   想和罗楚军把关系撇清,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当作弃子,落井下石割了这个后患。”   陈月洲说着冷笑:“所以,现在想置罗楚军于死地的不止我,还有很多人。罗楚军的大局已定。弃卒保车,常事。”   478脑子有点跟不上了:【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陈月洲穿好鞋子出门,一边反锁防盗门一边道,“罗楚军有人对付,韩佳梅有人给钱还替她找工作,我们现在只需要卖市局这个人情,乖乖扮演无辜市民,把罗楚军他爸这一页翻过去。”   和478闲扯间,陈月洲已经步行至家门口的小火锅店。   今天周一,这会儿不到下午三点,还是上班时间,小街上人少,韩佳梅穿着件咖啡色风衣,高挑的身影格外醒目。   陈月洲上前打招呼,身后却迎上来一人,高大的身影赫然拦在两人之间。   只见那人一身笔挺的墨色西装,衣衫工整,寸头干净利落,他礼貌地对陈月洲伸手,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你好,陈月洲女士。”   陈月洲并没有回握,而是微微蹙眉:什么情况?   这时,韩佳梅从后方迎了上来,微微一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那位主动联系我的警官同志,我告诉他是你在经营着那个微博,他就说想见见你。”   陈月洲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瞧着眼前小姑娘略显扭曲的表情,韩佳梅心里十分痛快。   想起这些日子被陈月洲拿捏的耻辱,她笑得更灿烂了:“韩警官问了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我想了想,觉得或许你们之间更需要聊聊,你不介意?”   陈月洲:“……”   就差一口老血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这个韩佳梅,到底还有没有脑子了?   他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她这卖人还卖上瘾了啊? 第53章   三人在小火锅店里挑了个拐角落座。   陈月洲一声不吭地盯着桌上的茶杯, 心里暗暗揣摩对方的来意。   韩佳梅殷勤地替面前一丝不苟的男人拆封碗筷,自以为机关算尽, 对陈月洲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小洲啊,愣着干嘛, 拆碗筷包装啊, 你总不可能套着塑料袋子吃?”   陈月洲闻声撩起眼皮,扫了眼韩佳梅, 默不作声地伸手拆着包装袋。   478跳了出来, 气愤不已:【宿主, 这个韩佳梅也太智障了?你这是帮她啊, 她现在反而和上面来的人串通一气, 你要是被抄了底,她也不想想她自己能好过吗?】   陈月洲揉了揉耳朵:“别喊,先给我来一根冷静棒棒糖,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冷静,否则下一秒真想冲上去弄死她。”   478立刻将整个背包倒了过来,各式各样的棒棒糖掉了一地,她在里面翻了好一会儿,找到一根天蓝色的波板糖, 递给陈月洲:【宿主,这个,超级镇定棒棒糖,限量版,镇定效果极好, 就算你怀孕生孩子的时候疼得要自杀,吃了它,都能忍着剧痛哈哈大笑!】   陈月洲接过糖,拆了包装塞进嘴里直接咬碎吞掉。   【不过,宿主,这个棒棒糖有时效,半个小时,快到时间了记得来问我要第二根。】   “不至于。”   吃了糖,陈月洲顿时觉得自己揪着的心放轻松了许多,他起身,施施然走到料碗台,左手握碗,右手盛着芝麻酱,慢悠悠道:“唉,算了,不怪她。”   【啊?怎么不怪她了?】   “是我的错。”陈月洲补了勺辣椒酱,长叹一声,“我高估了她的智商,低估了她的逆反心理,没有考虑可能发生的后果。”   【啊?】478以为陈月洲是在说违心话,她摆了摆猪蹄子,一脸愤慨道:【宿主,你没必要骗我,我虽然不喜欢你,可是我是就事论事的,虽然你的手段不怎么好,但你的确是在帮她,事情发展到现在,纯粹是她脑子进水,我帮你去问问主机,看看能不能给我升个级,升级后也许能帮你!】   “我是说真的,没骗你。”陈月洲放下勺子,揉了揉眉心,将料碗放回餐桌上,又拿了铝盘去自助区选菜。   他边选边道:“本科的时候伦理课老师给我们讲了个很生动的例子:有个人被杀了,警察抓住了两个嫌疑犯,A和B,怀疑他们是共犯,分开审问。   A和B都是进过号子的人,对侦查阶段的套路轻车熟路,又是难兄难弟,对过口供,警察一直套不出他们的话,找不出真正的凶手。   于是,一个警察告诉A:你可以不交代事实,但是,如果B交代是你做的,你就会判15年,B无罪;   同理,另一个警察告诉B:你可以不交代事实,但是,如果A交代是你做的,你就会判15年,A无罪……你觉得最后这两个人怎么样了?”   478想了下,恍然大悟,与此同时露出失落的表情:【两个人都被抓了,判了很久很久。】   “对,两个人都交代得一干二净,然后按照共犯处理,都被判了。”   陈月洲选好了菜,回到餐桌前,搅拌着料碗:“韩佳梅这个人,年近三十,除了做过几年小模特,大事情一个没遇到过,这回这事儿铁定慌,如果这个男的给她说了什么蛊惑的话,她头脑发热卖了我也正常现象。”   478看着面前如此“佛系”的陈月洲,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忙从包里把蓝色的棒棒糖挑了出来丢在一边,顺便拨了通电话给主机:【喂?99吗?你们这个镇定糖果效果是不是有点过了啊?我这边暴躁狂魔吃了都快成佛了!不会有副作用?】   对面:【神经病啊?第一次见投诉我们效果太好的。】说着,挂了电话。   碰了一鼻子灰的478:【……】   也,也是噢。   投诉无门,她只好扭过头来劝陈月洲:【宿主,你说得都对,可是能不能别再在这里侃侃而谈了,你都要大难临头了!】   “我大难临头?为什么?”   478:【……】   这宿主不是快成佛了,而是已经傻了。   锅开了,陈月洲夹了几片肉丢进去涮,之后自顾自地先吃了起来,表情泰然,仿佛眼下正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聚餐一般。   隔壁警察一直盯着陈月洲,见他没什么动静,主动搭话:“陈月洲女士……这样,我也叫你小洲,你叫我小张,这样亲切,如何?”   “随意。”陈月洲点头,挥手叫了瓶42度的泸州老窖和雪碧,边吃边喝了起来。   警察看着陈月洲散漫的举动,眼神幽深了许多,他浅笑着开口:“佳梅说,是你主动要求她住在这个小区里的,视频也是你发布的,我就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带技术部门去她租的房子检查了一下,然后——”   警察从手边的文件包里取出一个铁块——是微型摄像头。   之后双手十指交叠,撑起下巴,依旧是那副职业的笑容:“我可以把你的行为,理解为蓄意吗?”   陈月洲这边一杯热酒下肚,又吃了几口烫菜,半晌后,才撩起眼皮,唇角溢出轻飘飘的笑声:“没错,就是蓄意,不然家暴怎么取证?”   “你知道非法窃听的后果吗?”对方提高了音量。   “知道啊。”陈月洲不以为意地继续夹着菜,刚吃了棒棒糖又喝了点儿酒,他这会儿情绪又高昂又冷静,脑子转得飞快,“不就是不正当取证呗,怎么?还能判刑吗?家暴案件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取证,你打算怎么取证?警察同志,我这是替我女神伸张正义,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对面继续笑:“那,教唆佳梅刺激一个有心脏病的人这件事呢?你要知道,明知他人有心脏病还故意刺激导致对方死亡的,可是会——”   “请的律师官司打得好,判个过失致死,律师再是个法律援助派来的新手,故意杀人就坐实了,你想这么说是吗?”陈月洲打断警察的话,“可是,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啊?”   陈月洲瞥了眼韩佳梅:“罪魁祸首这儿坐着呢。”   韩佳梅一听慌忙对着警察摆手:“警官,不是的,是她让我做的,是她……”   警察拍拍韩佳梅的手背以示安慰:“没关系的,我们一定会找出事情的元凶,还你清白。”   “好……好……”韩佳梅紧紧抓着警察的手,泪眼婆娑。   陈月洲哂笑一声,继续涮着菜吃。   “小洲,我们调取了人民医院附近的监控录像,发现当天下午,罗楚军父亲住院的那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外,戴着有麦克风的耳机跟人通话,事后我们查了电信局的通话记录,你用一个他人的电话号和韩佳梅进行联系,这一点你要怎么解释?”   陈月洲嗤笑:“对,那个时候的确我和韩佳梅在联系,可是,打个电话怎么了?她主动给我打电话说她的公公婆婆打架了,她好慌,然后我安抚她,让她好好伺候老人,所以一直没有挂断电话,怎么,这也犯法啊?”   “可是——”警察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笔录,“这是我们在公安局收录的罗楚军的供述,他说,是你,亲自告诉他,看到韩佳梅和一个叫做许佳航的男人在一起,这才导致了二人的矛盾。”   陈月洲一听笑了,一脸不可置信:“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什么都是我说的?我说了罗楚军就信?你们是不是觉得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凭口供栽赃一个人特别容易?就算是法院,也不能单凭口供给人定罪呢!”   他将筷子一丢,仿佛有些气急败坏:“你不停地抠细节抠细节抠细节……这个女人身上的伤什么情况你们鉴定不出来吗?多处钝性损伤难道是她自己打的吗?”   对面闻声不再说话,而是细细看着陈月洲。   档案显示,眼前这个小不点女生是初中文化水平,早年辍学,长期在北川务工,不具备任何专业素养能力。   简单点来讲,就是比韩佳梅还要好对付。   可是,这一番沟通下来,她很明显有着超过她现有文化程度的知识储备量……   而且,她从头到尾都在和自己打太极,显而易见,和隔壁这个蠢女人不同,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来意和目的。   餐桌上的三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陈月洲撑着下巴,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刚和这个警察一番谈话下来,他已经清楚这件事目前的情况。   韩佳梅自作聪明地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坦白给了这个警察,这厮也没闲着,立刻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基本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现在,对面大概有两种选择——   一,按照一开始的想法,处理掉罗楚军,对外宣称是临时工,操控微博更改舆论趋势,给韩佳梅相应的补偿结束这件事,重新树立市局的高大形象。   可惜,韩佳梅不懂事,非但不乖乖听话,反倒是越扯越多……这样的蠢货拿了钱都未必能明白别人给钱的目的,留下来实在是太麻烦。   那么,第二种选择就出现了——   韩佳梅主动承认了气死罗楚军父亲的事实,这口述八成已经被录了音,市局干脆就用这盘录音翻盘。   先将韩佳梅捏造成十恶不赦欺压公公婆婆的恶女,再找视频解析工作者出一份造假视频的报告发在微博上。   一个人民警察和模特出身的北漂女,舆论很快就会倒向男方。   这时候,根本不需要对“购买编制”这件事作解释,大家都会认为是个骗局了。   而那时候的她和韩佳梅呢?   韩佳梅铁定会入狱,牢底坐穿,而自己……怕是也是不会好过。   ……   陈月洲越想越觉得心发慌。   他必须找出一个让眼前的男人不得不选择第一种处理方式的方法。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陈月洲的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他左手狠狠地掐着右手虎口,试图让自己冷静。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微信,端琰发来的:[在哪儿?]   陈月洲拿过手机,刚想回[关你屁事]时,忽然灵机一动——   “478!478!”他大喊。   【怎么了怎么了?有对策了?】   “我问你,端琰的总分是1600分对?可是端琰的的人渣指数不是特别高,社会影响力却是A级,这说明他背景相当可以……对?”   478翻了翻手机:【背景和你比起来确实是天壤之别,但是绝不是富二代、官二代那种级别的,端琰之所以分高,是因为……】   478欲言又止。   陈月洲也懒得计较她停顿背后的含义,问:“先不管别的,你告诉我,端琰他家干什么的?”   478又翻了翻手机,一脸难为情:【宿主,我们不能查询未接任务的主人公的实际资料,我只能替你查到他身边人对他的了解程度,真真假假我可不知道。】   “查!”   【呃……】478看着手机,神色复杂,【端琰他妈妈叫端溪,爸爸叫吕博,他妈妈和爸爸都是北川国际中学的老师,不过他妈妈是党员,因为表现良好,受人爱戴,还喜欢做慈善,被选为了区rén大dài表……】   【不过……传言端琰好像不是他们亲生的,端琰的亲生父亲好像是原来的……】   “够了,说这么多干什么。”陈月洲打断478,长出一口气,“我有办法了。”   【啊?什么办法?】478眨眨眼,【宿主,我得友情提示你一下,rén大dài表这个头衔听着挺牛的,可是日常生活除了能装逼,没有实际权力的,更何况才是个区上的,真遇上什么事,你连牛一点的街道办主任都干不过……】   “我又不傻。”陈月洲瞪了478一眼。   他将手机捏在手心,摁下一串信息:[抱歉,欠你个人情,以后绝对还给你,你是正义的伙伴,对?]   对方回信倒也迅速:[怎么,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不了?]   [帮个忙,大佬。]陈月洲急迫道,[欠你一个人情,以后用得着我的时候,做牛做马我都给你跑腿。]   对方沉默了许久,回了句:[位置发我。]   见状,陈月洲抬起头,对着对面的警察露出大大的微笑:“警察同志,帮助韩佳梅脱离苦海,曝光家暴,匡扶正义,是一件值得表扬的事情,不是吗?”   警察闻声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清楚眼前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附和地应道:“没错。”   “所以啊,我在录像的时候,还找了别人帮忙。”陈月洲扬了扬手机,微笑,“北川市局的刑侦大队的什么支队长端琰。”   “啊?”警察愣了一下。   478惊了:【宿主,你怎么信口开河啊?不怕端琰不买你这个账啊?再怎么说一个警察也不愿意帮忙买这种账?】   陈月洲:“上次我用他的手机给韩佳梅发短信,他既没有揭穿我还帮我开脱,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揭穿,但我觉得,只要不侵犯他的利益,他应该……也许……会帮我?”   478一脸冷漠:【宿主,你说这些话你自己都不信。】   陈月洲无奈:“我就一个普通小市民,没权没势的,我现在能怎么办?就姑且先赌一把,不行了再说不行的话……”   而另一边,韩佳梅一听端琰的名字,立刻凑了过来:“端琰?居然是帮助的你?真是人不可貌相!太过分了!我就知道他平时装模作样和楚军关系好,其实我以前就知道……”   韩佳梅在一旁滔滔不绝地念叨着,这边对峙的两人不约而同将她忽视。   “警官不知道端琰是谁吗?看来不是市局的人啊。”陈月洲笑得灿烂了,“端溪的儿子,这样说应该比较明了?”   对面的警察瞬间噎得说不出话了。   端溪……   那个被评上区rén大dài表先进女教师……   端溪?   不是……   那不就意味着,这件事……会牵扯到那件贪污案吗?   江陈辉,作为十几年前北川市前市局的副局长,因为一起杀人案入狱,被判死刑立即执行,结果又过了几年,人都敲了,才爆出这儿事儿是几个大人物之间zhèngzhì阴谋,那时候整个北川都人心惶惶的……   江陈辉的冤案好不容易这几年被压了下去,再把这事儿挑出来,怕是市局的领导又要一波全换!   一直面带微笑的警察同志第一次觉得自己脸上的假笑要撑不住了。   他强压住内心的不安,细想了会儿,问陈月洲:“你说是他帮你的,你知道造谣的后果吗?”   刚才被陈月洲的这一席话吓得不轻,但冷静下来,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一个市局刑警大队的警察会去帮助一个外来务工人员做这种事?   这么拎不清的事儿他会去做?   但是,话说回来……   在摄像头和监听器的附近,技术部门的确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指纹……   目前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就是陈月洲亲自安装的摄像头……   这时候,只要这个端琰愿意跑来替陈月洲背锅,这事儿处理起来麻烦度就增加了,他们到时候就不得不选择牺牲掉罗楚军。   毕竟,如果选择牺牲韩佳梅,那陈月洲的存在就会被爆出来,陈月洲被爆了,端琰也会被爆,端溪随之就会被爆出来……   虽然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rén大dài表,特别是这些级别不高的人代,笼络笼络关系、花点钱或者背后有人投资,轻松就能上位。   可恶心就恶心在这群人往往背后都有数个大大小小的关系链集团,一旦牵扯到,会生出一堆麻烦事……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端溪一旦被爆出来,江陈辉的冤案肯定会有人旧事重提……   不行了……   头好疼……   瞧着眼前神色越发狰狞的警察,陈月洲暗暗惊讶:不就是个区rén大dài表吗?虽然会牵扯上一堆麻烦,但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子?他以前那个破高中的校长也是个区rén大dài表呢!没见她有什么权力能让人怕成这样啊?   不过,管他因为什么害怕,只要怕了,自己就有胜算。   陈月洲勾勾唇:“不然这样,我打个电话,把当事人叫来如何?”   说着,他摁下拨号键,不出三秒,电话被接通。   “端琰。”陈月洲道。   “瀚城小区外面的川香小火锅店……对。”对方道。   “嗯。”   “等着。”   约摸十五分钟后,端琰高大出挑的身影出现在小火锅店里。   他今天不上班,穿着便装,藏蓝色的短夹克,白衬衣,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往陈月洲身边的椅子上一坐,双腿分开,身板笔直,两人一大一小,麦色的皮肤和陈月洲的雪白形成鲜明对比。   他狭长的眸瞥了眼对面的警察和韩佳梅,面无表情,带着点痞劲儿。   “你说这个警察为什么脱了警服就和流氓一个感觉?还没以前的我长得正派呢。”陈月洲斜眼瞧着隔壁的男人,忿忿地向478抱怨。   【宿主,纠正一下,人家这是男性荷尔蒙浓郁,和你生前那种文文静静透着点小白脸的长相不一样,谢谢。】   陈月洲:“……”   这么喜欢他,你干脆换个宿主算了?   他起身介绍:“小张警官,这位是端琰,端琰,这位是……负责接待我和韩佳梅的小张警官。”   端琰闻声撩起眼皮,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大家都是警察,小张也不想客套,干脆开门见山:“端警官,这位姑娘说是你帮助她在他人家安装摄像头……”   “没错,是我帮助的。”不等小张把话说完,端琰主动承认,他一脸漫不经心,状似完全无所谓。   小张:“……”   他话还没说完呢,这人怎么主动往自己身上背锅呢?   “我直说。”端琰冷静道,“罗楚军已经进去了,把他保出来还要公关再去做新闻,没意思,有人不懂事,就把她丢到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大家都心安,你那边给你也许施压了,这件事早解决早轻松,没必要一直闹。”   韩佳梅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怎么楚军要出来了?把他丢哪儿去?”   小张面露不悦:“小端同志,你的建议是很好,但你知不知道,你如果非要担这个责任,我们的确会按照你所期望的方向推进这件事,把韩佳梅和陈月洲撇得干干净净的,可是,你也有可能面临降级。”   陈月洲一听,内心“咯噔”一声。   对啊,虽然端琰出现会让事态朝着自己期许的方向发展,可端琰毕竟是个支队长,上头如果觉得他不懂事,八成儿是要降级的……   涉及利益关系,他万一反悔了……   陈月洲立刻紧张地看向端琰,与此同时召唤478:“要做二手准备了,我担心端琰不买账。”   余光瞥见身侧的女人看自己,端琰收回视线,冷眼看着眼前的警察,单臂撑在桌子上,对前方的男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凑近点。   两人侧着头,脸颊靠近——   “具体怎么操作难道不是你说了算?这么个小事,说小就芝麻大小,你也想解决的干脆利索,不是么?”端琰在他耳边轻语,“你是区局的,下个月有文职调派,可以推荐一下你。”   “……”小张微微蹙起眉。   半晌,他对着端琰若有所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以是可以,只是……哎算了,行,事情下来我会联系你给你个交代,不过微博的帐号……”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   陈月洲立刻挺了挺身子:“等等,我把帐号和密码写在记事本上,你拍一下。”   之后转头看了眼端琰,对方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陈月洲默默地攒紧手中的本子。   明明对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一想到那高达1600分的[报复值],他的内心越发惴惴不安。   ……   饭局结束的第二天,韩佳梅收到了一张飞机票。   北川飞往丽江,晚上七点的航班。   小张说,多亏她主动交代了案件事实,事态才得以好转,“好心人”为了感谢她,特地为她准备了一张旅行机票,希望她可以去放松放松。等到了丽江当地,会有人接机为她导航。   韩佳梅信以为真,立刻拉上行李,满心欢喜地开始了她的旅行——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陈月洲是在第二天下班才得知韩佳梅到了丽江的消息。   朋友圈里,照片上的她穿着嫣红的长裙,戴着米色的草帽,背后是波光粼粼的金沙江,万里晴空,碧水蓝天,美不胜收。   “韩佳梅啊……你是否在这次事件中有所成长了呢?”   陈月洲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瞧着画面上漂亮女人那一脸幸福的笑容,咧了下唇,自嘲般笑了下,收起手机喃喃自语,“不,看你笑得这么灿烂,应该什么都没明白。”   ……   北川的春天是雨季。   天空青白,墨云翻腾,空气氤氲,大雨很快就要来临。   陈月洲没带伞,急匆匆跑出市局大门,站在路边伸手拦车。   手机响起,他本能按下接听键,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洲啊。”是赵世风。   这是他这些日子第七次接到这个老男人的骚扰电话。   一回生二回熟,即使骨子里依旧怕得要死,可身体却已经学会了适应。   “有事吗你?天天打电话不烦吗?”陈月洲说着就要挂断。   “别啊小洲,我有个巧事要告诉你!听了你绝对不后悔!”赵世风美滋滋地笑着,“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我看到一个女的,长得特别像你,不过啊,她比你白多了,那皮肤也比你嫩,还比你高,小脸还挺可爱的,简直像高配的你,你说巧不巧啊?我当时看到我都惊了!人家貌似还是个警察,在公安局里上班呢!”   “什……”   陈月洲一张白皙的小脸瞬间失了血色,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宽阔的马路对面赫然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身高目测一米八五,光头,黑皮,眼角上挑,面凶,穿着件黑棉袄。   他一双犀利阴狠的眸子紧紧锁在陈月洲的方向,贪婪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荡着。   顷刻间,关于眼前这个男人和这幅身体的记忆铺天盖地般席卷了陈月洲的思绪——   漆黑的房间、压在身上无法反抗的身躯、被啃咬得血肉模糊的身体、水泥地蹭得鲜血直流的大腿、身体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痛感、这张脸狰狞邪佞的笑容……   不要……   好可怕……   放了我……   对不起……   身体开始疯狂地叫嚣着恐惧,五脏六腑连着四肢都无法自控地打着颤,陈月洲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逃走吗?   不,逃走就等于承认自己的身份……   不逃走吗?   不逃走的话他还没有勇气面对这个男人……   怎么办……   陈月洲还在发抖,赵世风已经过了马路,和他仅有五米之遥。 第54章   眼见着赵世风步步逼近, 陈月洲在内心歇斯底里地大喊:“478!478!快给我镇定棒棒糖!478!”   然而,空荡荡的脑内世界空无一人。   地上摆了张纸条:[宿主, 今天系统升级打85折,我去抢购升级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棒棒糖!么么哒!爱你哟!]   “……”   情急之下, 陈月洲抖着手指摁断电话, 将手机挂件——不锈钢的Excalibur模型剑举起,用力插入自己的左手手心!   鲜血瞬间从掌心喷涌而出, 殷红的液体顺着白皙指尖滑下, 一滴滴落在青灰色的马路沿上, 刺目的红格外显眼。   剧烈的疼痛瞬间让陈月洲被恐惧麻痹的大脑清醒过来, 他掉头就走, 然,对方粗壮的手臂已拉住她的右臂——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烟嗓,像是嗓子眼卡着浓痰,面对面听,带着浑浑噩噩的无赖感。   陈月洲僵在原地,默默地缩起了还在淌血的左手。   逃走,就是自我承认;不逃, 被认出来是迟早的事。   赵世风倒不至于在市局门口对他强行动手,但一旦认出他这张脸,之后跟踪尾随骚扰将必不可少……   怎么办……   陈月洲心里忿忿不平。   这幅身体上有无耻父母,下有吸血亲弟,左有虐待狂赵世风, 右有一堆奇葩任务和智障系统……即使他有爱因斯坦的大脑,也没法天天活在如此高压紧凑的坏境中。   他穿越到这幅身体上才不到半年,浑身上下都是伤,吃再多山珍海味鲍鱼海参都抹不去那些伤疤,家里还要养着别人家的孩子,操心着三天两头卖他的脑残女人……   累。   真的好累。   长这么大,他向来都是家中的霸王,父母疼爱,姐姐避让;因为成绩好,在学校里老师喜欢,亲戚夸奖;还因为外形好,同学羡慕,女生倒贴,就连路边卖叉烧的大妈都偏爱他……   而现在……   他居然需要通过自残来自保!   百感交集,陈月洲一时间竟有点想哭。   就在这时,一袭高大的身影忽然闯入她的视线,而后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冰冷沉着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找她有事吗?”   陈月洲氤氲着双眼抬头,看到的是端琰刚毅的下巴。   一瞬间,不适应的抵触感和小小的感动在心中发生了碰撞,摩擦出一缕缕极其细小的、微弱的火花。   “没……也没什么……就是看她像个熟人……”   赵世风瞅了眼端琰,收回了手臂。   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子,麦色的皮,虽然瘦,但满身腱子肉,又刚从局子里出来,一看就是个条子,市局里这种武斗派行头的条子不是缉毒就是刑侦,哪个都惹不起。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不断滴血的左手,神色幽深了几分:“走。”   “嗯。”陈月洲趁势用另一只手挽住端琰的胳膊,强装镇定地迈开步子同他离开。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赵世风的视线慢慢转向零零散散洒着鲜血的地面,咧开嘴阴险地笑了:“看来……并不只是长得像啊……陈月洲……”   ……   雨水在一阵雷鸣后瓢泼而下。   端琰带陈月洲回了市局卫生所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这会儿正在去医院做清创包扎的路上。   车厢内温度适中,柔光舒适,陈月洲背靠柔软的皮垫,呆呆地望着窗外水雾朦胧的世界。   “为什么自残?”旁边开车的男人率先开口。   “……”陈月洲没回答,他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微垂。   “你为什么认识那个人?”   “……”   “你害怕他,总得有个理由。”   “……”   “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   “……”陈月洲不想继续被刨根问底,他开口,试图转换话题,“你没被牵连?”   “没有。”   “那就好。”陈月洲顿了下,“话说回来,你那天给那个警察说了什么?”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知道他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不强求:“他是东区分局的,我说这事儿就这么了了,马上评选我会支持他,争取早日到市局……领导多的单位,都想进。”   “就这么简单?”   “保罗楚军的成本很大,老百姓很难买账,稍微施压就妥协,正常。”   红灯亮了,端琰侧过脸,暗光将他的半面脸推入阴霾,看不清表情:“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陈月洲撑起下巴:“局子里谣传你母亲是区人大,牵扯进来的人物越多,越没法下手,当然,抱歉,当时我没考虑到你可能会受到牵连的问题,不过,你这么大度的不问原因直接帮了我,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帮我。”   停了下他又补充:“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的,以后我不会再利用你,你放心。”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帮你?”端琰看着陈月洲,他眼里没有过多的情绪,眼底的光也是冷的。   “……”陈月洲有些尴尬地勾了勾唇角。   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每当想起他的得分时就会觉得恐慌。   陈月洲老实回答:“我不清楚……”   端琰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但也没生气,反而问:“如果当时我没过去,你要怎么做?”   陈月洲:“我在和那个警察见面之前就已经写好了血书,也准备好了视频,就存在几个小号邮箱里,如果那天晚上我没回去,邮件就会自动发送给我所知道的各大小报新闻媒体……当时如果你没来,我,应该会……给自己割喉……”   说到这里,陈月洲自嘲般地笑了下。   纵使他机关算尽,无权无势的人想要和权势搏斗,依旧难于上青天。   特别是还有韩佳梅这种猪队友不断拉后腿,他所能选的路,就只剩下拼命。   而且拼命还未必有结果。   端琰闻声蹙眉。   陈月洲见他表情深沉,想了下补充道:“哦,不是割喉,是气管切开,这是对付喉阻塞病人的一种救急方式,但是对不了解的人看起来就像要自杀一样,血流得哗啦啦的,等我被送去医院了我就叫记者发[有关部门有人私下约见受害者]之类的言论,反正就是搞事情呗,走一步算一步……不过……”   陈月洲叹了口气,视线懒懒地扫在端琰刚毅的脸上:“你来了,我就不用做无用功自残了,谢了。”   端琰睨着陈月洲,神色越发幽深,他道:“你哪来儿的自信我会来。”   陈月洲抬眸,瞟了眼红灯,还有六秒。   他笑了下:“也许……你看上我了?”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   陈月洲视线向前一扫,语气懒散:“开车。”   幽暗的车厢,端琰一怔,随即侧头,大手揽过方向盘,嘴角扬起一抹琢磨不透的笑容,视线却幽深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夜海。   车子发动,两人一路安静。   到了医院,医生对他的伤口重新做了清创和包扎,陈月洲做完皮试就在病房等着打破伤风。   端琰靠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视线在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上来来回回扫荡。   陈月洲瞥了眼他,眯起眼打盹。   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一个汉子喜欢一个妹子的时候会有什么表现,他再清楚不过。   端琰性子闷,又不怎么和他说过话,导致之前被否定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判断出错了。   可是,经历了这次事件,他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端琰,似乎看上自己……又没看上自己。   觉得看上自己了,是因为端琰对自己的态度真得很暧昧,旁人来看的确是“有意思”或者“感兴趣”才会做出的行为;觉得没看上自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眼底向来都是冷的,总是脸上挂着笑,瞳眸里也没有多少暖意。   难道是自己的“恋爱天线”在变成女人后渐渐失灵了?   不过,如果看上自己了也恒昌,毕竟自己现在胸大肤白皮肤嫩,脸虽然算不上大家闺秀,但小家碧玉总归是没问题的……   陈月洲在内心世界美滋滋的自恋了一把。   被个男人喜欢,虽然心里膈应,但眼下赵世风一出现,他觉得被端琰喜欢也不是个坏事。   毕竟,他目前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付那个身高一米八五的魁梧强奸犯……   有一条训练有素、身材魁梧、放出去还能咬人的狗,并不是个坏事……   “对了。”陈月洲道,“你擒拿格斗怎么样?”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校第三。”   陈月洲一听顿时笑靥如花:“老师,有空教教我呗。”   ……   478从服务器终端赶回来是在第二天早上。   陈月洲还在睡觉,某猪拖着一麻袋糖果出现在了他的脑内,一进门就嚷嚷着:【宿主宿主,我不在的日子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   陈月洲翻了个白眼:“你升级了些什么都?别告诉我就这一袋子破糖。”   【这是我特地买回来给你备用的!】478不满地嚷嚷,【这回升级我的功能可是高了不少呢!我现在已经可以一次悬挂三个任务,积分商城扩大了购买项目,还有,最重要的,好感BUFF上升了!】   “好感BUFF?”   【宿主,你在做韩佳梅这个任务的时候被韩佳梅卖了?虽然这是韩佳梅智商的锅,但也怪她对你没什么信任感……毕竟,以前的系统好感只停留在受害者觉得你熟悉可靠的程度,类似于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的程度,这种程度对你帮助受害者没什么好处的,所以——】   478说着拿出一台全新的平板电脑:【当当当当!宿主,从今往后,每次接任务的时候,你可以自主选择一个有好感的身份进行角色扮演!一旦选定,任务对象双方就会自动认定你是那个原本不存在的人……】   陈月洲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平板上写着“女方的表妹”、“男方的小姨”、“男方的三姑”、”“女方的后妈”……   女方的后妈?   确定这个身份是好感对象而不是暗杀对象?   【宿主,怎么样?还满意?】   “还……还行……”陈月洲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翻了个身下床,披上外套,正打算去洗漱时,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姐,我前几天不是说让你给我打钱呢吗!钱呢!快点给我!]   发信人是陈悦豪。   陈月洲微微蹙眉。   自从那天和陈国富一行人在派出所门口分别后,他立刻去注销了银háng卡,决定暂时和这帮吸血鬼断绝来往。   但后来因为翟建鹏的关系,手头多了点钱,见陈悦豪可怜巴巴地找自己借,就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给了他两千。   两千虽然不多,可他就是个普通住校生,吃喝住都在学校,这还一个月不到呢,怎么钱就没了?   这厮该不会又去买新款阿迪了?   他那副土鳖样,正版穿在身上都像三十块某宝爆款,怎么就不明白呢?   “478,给我查查他一天到晚都干什么呢。”陈月洲将手机丢在一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蜂蜜柚子茶一饮而尽。   478闻声翻了翻手机:【宿主,他因为穿了个新款阿迪,认识了学校里几个不学无术、家里底子还可以的小资,跟人家混挺熟的,经常去洗洗脚做做全身推拿什么的,在KTV找KTV公主还包小费什么的……还去和那群人做了次保健摆脱了处nán之身……人家家里父母都是白领,消费浪得起……他又不是,有点飘了,就……】   “大保健?全身推拿?包KTV公主?”   陈月洲惊了,与此同时,心底也有了新的想法——   是时候,该拿掉主线人物开开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陈月洲望着手机, 思考了良久,没回复。   他转身瞧着478:“韩佳梅这个任务怎么一直都没有报积分?什么时候才能悬挂起来做下一个任务?”   478翻了翻手机:【哦, 这个啊,我为了排队升级, 前几天就关闭了系统自动提醒功能, 韩佳梅这个任务,我瞅瞅……】   478从背包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放在自己的小桌上。   “哟, 装备也升级了啊?”陈月洲凑过去瞧着。   【那当然。】478翻了翻档案库, 【宿主, 罗楚军那边, 总分600分还剩150分,目前检察院给他拟定了好几个罪名,就等着几个月后开庭呢……系统估计你能刷到520分。】   【韩佳梅那边……我瞅瞅。】478又点开韩佳梅的档案,【韩佳梅,大概永远无法离开丽江了?】   “她被限制出入了?”陈月洲撑起下巴,跟478一起看着电脑屏幕。   【对。】478用鼠标指着韩佳梅的档案页,【韩佳梅的身份信息被录入zhèng府黑名单,从她踏入丽江市那天起, 将再也无法离开。】   【她无法乘坐火车、飞机、大巴等任何需要身份证的交通工具,就算她自驾出逃,高速路口也会禁止黑名单的人通过……】   【总之,她好好待在丽江工作生活,一辈子都安安稳稳的;但一旦出逃到别的城市, 就是黑户,没法工作没法生存,除非□□工,不要身份证的那种……】478想了想,【其实我觉得挺好的,丽江风景那么美……她的积分目前无法判断,但估测分数不会低。】   【所以,宿主,这个任务你现在要悬挂吗?】   “不,还有最后一步没完。”   陈月洲背靠墙壁长长出了口气,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韩佳梅的电话。   忙音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   “韩佳梅,丽江的日子过得还好吗?”陈月洲侧头,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   韩佳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口,声音带着丝丝委屈:“陈月洲,你不是说你是我学妹吗?你能……你能帮我吗?帮帮我离开这里,我发现我离不开丽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离不开,但是就是离不开了……”   陈月洲皱了下眉。   见电话那头没人应答,韩佳梅顿时拧起了眉头,红了双眼。   那天帮助警察同志揭穿了陈月洲的阴谋,她以为自己立了功,离开北川来到丽江只是犒赏旅行。   可谁知道这行程才走了两天,她就被送去丽江旅游局的某个下属旅行公司做前台!   做前台一向工资少得可怜,她就出口拒绝,可那群人竟然立刻丢下她不管不顾!   她想要离开丽江回北川,可买机票却发现身份信息审核无法通过?   她以为是自己身份证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了当地公安局,可对方不但不帮她,还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她又去买大巴票、长途汽车票……   所有可以尝试的办法她都试过了……   就是没法离开……   一时无计可施的她当掉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首饰——罗楚军送她的求婚戒指。   那个男人曾经郑重其事地承诺,在结婚那天,亲手为她戴上。   可是……   那份永远不再会兑现的承诺与她如今的落魄相比,似乎根本分文不值。   “韩佳梅,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陈月洲叹了口气,他撑起额头,声音疲惫不堪,“经历这么多事,你难道只感受到了肌肤的疼痛,却一无所获吗?”   韩佳梅握着手机,陷入沉默。   她转过头,眺望窗外干净明澈的世界。   “你今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你不明白吗?”陈月洲问。   “……”   “当初如果你听我的,这时候,你会拿到一大笔钱,住在罗楚军的小区里,接受政府的补助,他人的帮助,社会爱心人士的捐助……你会过得比现在好。”陈月洲深吸一口气,“你以为你卖了我,市局就会买你这个人情吗?”   “我不去相信国交,难道还要去相信你吗?”韩佳梅忽然开口道,她声音凉凉的,鼻音有些重。   陈月洲沉默。   韩佳梅哽咽着长出一口气,沉默片刻,轻声道,仿佛自言自语般:   “我从小,一直在做一个梦。   我梦到我不用再住在奶奶爷爷家里,爸爸妈妈把我接了回去。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每天开开心心的。   我知道他们上班很忙,但是我告诉他们,我不会给他们添乱的。   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扫卫生……   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学习修水龙头……   我个子高,能够得着抽油烟机的顶端,抽油烟机也可以修……   可是啊……”   韩佳梅握紧手机,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啊,他们一次都没有接我回去过……我就一个人等啊等啊……等到十八岁了,我以为我长了,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他们却说不要我,就不要了我……”   陈月洲垂眼,视线落在灰白色的地面上。   “后来我想通了,也许对我父母而言,我是女孩子,生下来就是工具,就是为他们儿子服务的工具……这个想法很可悲,可是这就是现实……那我去结婚,找个心疼我的男人总行了?我找啊找啊,我终于有一天找到了罗楚军……”   提到罗楚军,韩佳梅干笑了两声:“我这个人,没经历过什么幸福,所以,为了幸福,我从小一直在忍。”   她道:“摔痛了没人扶我起来我忍,因为我不想让爸妈觉得我矫情;   被欺负了我自己蹲墙角哭我忍,因为我不想让爸妈替我操心;   没人来给我开家长会我忍,因为爸妈的工作更加重要……   被打了被骂了我忍,因为我已经忍习惯了,没什么忍不了了……可是——”   韩佳梅忽然提高音量,嗓音颤抖,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与绝望:“可是!你为什么要跳出来否定我!你这不是在告诉我!我前二十五年的忍耐,都是个笑话吗!   永远!永远不会有人因为我的忍耐而回头想想我不是吗!!!   连父母和爱人都背叛了我二十五年!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会真心实意帮我!!!”   怒吼过后,韩佳梅背倚墙壁,歪着头,任凭眼泪簌簌直流,她张口,口腔内一片咸涩:“最后,最后的最后,国家也不爱我,谁都不爱我……”   陈月洲将手机平放在床铺上,默默戴上了蓝牙耳机,然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初升的太阳。   “陈月洲,你知不知道,市局大院的楼隔音没那么好?”   “……”   “一开始谈恋爱,第一次被他打的时候,我想过分开一阵的,你知道外面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头老太太怎么说我的吗?他们说,我是模特,模特是什么,就是鸡,就是戏子,不能入坟,罗楚军一定是知道我不是个正经人,所以才打我……”韩佳梅哽咽了一下,“这个世界对我太残酷了,即使挨打的人是我,受道德谴责的人却也是我……”   “……”   “罗楚军满世界宣扬,我是他的女人,我问你,我和他分手后,谁还敢和我交往?各个片上的派出所都有市局的人,我就算谈了个新的男友,都要小心着不要接触警察,免得被人认出来……”   韩佳梅自嘲般地笑了,“世界看起来很自由,可其实没那么自由,陈月洲。”   “……”陈月洲叹了口气。   是的,世界没有看起来那么自由。   比任何一种法律和制度更可怕的是人内心潜移默化的想法。   这些想法,会伴随着人类天生的劣根性,形成一种做法——   察言观色、随波逐流、落井下石。   这些行为汇总在一起,就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牢笼——   社会气氛。   它和法律制度那样强硬的实体派攻击不同,它看不见摸不到,却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你、左右着你,让你害怕、让你忌惮。   人人都知道它的可怕。   所以才会有人为了结婚而结婚,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为了工作而工作……   可是,当事情落在别人的头上时,他们却又能够轻松地说出:“你不会别结啊?你不会别生啊?你不会别干啊?”   ……   遇到暴力——你不会分手啊?   ……   陈月洲慢慢地握紧双拳。   良久后,开口:“韩佳梅,如果我曾经做过让你觉得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请允许我道歉。”   韩佳梅垂眼:“不必了,我也坑了你,挂了。”   “但是——”陈月洲及时叫住。   “什么?”   “但是,你应该走出过去,从过去的世界里解脱了。”陈月洲一字一顿道,“现在的我也没有爱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天天问我要钱的弟弟,我也很累,我也很烦,我看到别人有家有爱我也很希望自己有,所以一直无法割舍掉这个杀千刀的原生家庭……   可是,你离开了北川,你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再去面对你的过去,现在的你,是丽江人,永生永世的丽江人,你没有过去,你就是独立的你。   这样一身轻的你,难道不能重新开始,重新好好寻找自己的未来吗?   如果有一天你在丽江遇到所爱,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儿,你好好想想,该给你的女儿一个怎么样的未来?难道你要让你的女儿,再次过一遍没有人疼爱的童年,然后为了那么一丁丁他人的爱意,去拼个粉身碎骨吗?”   一阵微风拂面,天空拨云见日,阳光洒满整个世界,一片明媚。   韩佳梅擦掉眼泪,沉默良久,缓缓道:“我要挂了。”   “好。”   “不问原因吗?”   “为什么?”   韩佳梅摁断电话,沉默地靠坐在墙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许久后,迎着一屋子的光站了起来,声音轻而平缓道:“因为我得……出去找工作了。”   ……   【叮!韩佳梅[巅峰值]扣除1600分,剩余积分:0分。】   陈月洲被挂了电话还一脸懵逼,系统播报音冷不丁响了起来。   他身体一抖,头磕在了墙上。   “卧槽!478!你不是说系统升级了吗?怎么突然播报音又回来了!吓死我了!”陈月洲怒气冲冲去找478算账。   【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就不用我提醒你刷了多少分了。】478悠悠地吃着瓜子,【宿主,你行啊,这分数刷得66666,而且感觉你怎么……善良了?】   陈月洲翻白眼:“我这不是善良,只是我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处理方式的确有些欠妥当,在弥补懂不懂?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优秀吗?就是因为我乐于改进……”   478被陈月洲的自卖自夸吵得耳朵疼:【行行行,你棒你最棒……】   陈月洲自夸完,从床上捞起手机:“好了,韩佳梅解决完了,这回真得去解决这个小兔崽子了。”   【宿主,你要怎么解决他?我其实更建议你先解决这身体的父母,你解决了他们的儿子,他们不得和你拼命,还怎么解决啊?】   “放心。”陈月洲阴鸷一笑,“我会用陈悦豪这小子把他们一家连根拔起。” 第56章   结束闲聊, 陈月洲将韩佳梅的任务进行了悬挂。   【叮——第二项任务悬挂中——积分判断结算中——】   【叮!任务结算成功!】   【叮——您的此次支线任务评分为:A!总共获得积分2044分!奖励积分777分!奖励31逆转币!您目前持有积分3719分,逆转币21枚。】   【您的系统已升级为2级, 恭喜您已开启中级钻石商城,恭喜您已开启积分商城——】   【支线任务即将接入, 请您稍等片刻——】   听着脑内一串串的播报音, 陈月洲云里雾里的,他对478招招手:“别的先不管, 你先给我打开钻石商城, 我得买点东西。”   478点点头, 立刻将钻石商城投影在墙壁上。   相比之前的商品, 这回的商城内容丰富了许多。   除了[增高]、[丰胸]和[美臀]之外, 还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项目,比如[让你的X型腿变直]套餐、[让你的公鸭嗓变娃娃音]套餐和[让你可以一夜飞上云霄二十次]套餐……   陈月洲:“……”   一夜二十次……   这玩意会有人买吗?   假设一个晚上睡10个小时,一夜20次,就算半小时一次……   正常男人一旦超过二十五岁,别说二十次了,很多人两次都来不了……   这玩意摆在商城里真的不是用来恶搞的吗?   478凑过来打岔:【宿主,商城是所有系统公用的,肯定会有一些你用不着的项目, 你就不用在意这些内容啦。】   【比如隔壁有一个系统,宿主的任务是拆散霸道总裁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那霸道总裁的人设都是人形自走打桩机啊,能够和女主大战200回合还不磨破皮,宿主又不是魅魔, 想要完成任务必须狂买这个道具。】   陈月洲顿时后hòu庭一寒。   幸好没让他拿到那种系统,不然怕是……得把他疯。   他按照老规矩,在商城里挑了[5cm增高不增胖]套餐,又挑了[C级翘臀]套餐、[所有蛀牙消失]套餐和[除了头发和睫毛以外的体毛全都不发达]套餐进行了购买。   【叮!购买成功!您剩余逆转币:1枚。】   【由于您是中级宿主,您所购买的商品将会使用[当日到]服务进行送达,届时请注意查收。】   “嚯,系统升级了,服务也提高了。”陈月洲有些意外。   【还有更厉害的呢。】478说着翻开积分商城,【当当当当!宿主,瞧瞧,是不是你梦寐以求的!】   只见积分商城的第一页,写满了大大小小的[BUFF]——   [相对力量提升1.7倍]BUFF,一天消耗4积分,一次最少购买10天,购买期内触发BUFF要求:每天吃两斤牛肉、每天做1/2体重引体向上100次,每天做200个卷腹运动。   [奔跑时速提升1.5倍]BUFF,一天消耗4积分,一次最少购买10天,购买期内触发BUFF要求:每天奔跑两公里、每天高抬腿跑30分钟。   ……   陈月洲一见,顿时大喜。   正愁着怎样才能迅速增强体质呢,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道具!太及时了!   他立刻点击商城决定购买。   478急匆匆伸手阻拦——   【宿主,你看清楚,买完之后要触发这些BUFF还得每天吃两斤牛肉还得做200个卷腹,这要求是很高很高的,其实这些BUFF只是把你运动后的效果无限最优化,你自身付出的也不少,你可别买太多,完成不了浪费积分,或者为了完成虚脱了……】   想起陈月洲这一阵子几乎不要命的体能训练,478就心里发慌。   想要改善这幅身体的素养是个好事,但凡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他这么疯狂下去,迟早要出事……   不过,478的劝阻是无效的。   陈月洲迅速购买了三项体能BUFF,并冲去健身房开始了运动。   三个小时的爆肝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到门口的火锅店叫了十盘涮肉,迎着服务员懵逼的表情将所有食物吞进了肚子里。   【叮——您所购买的商品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叮——今日您所购买的BUFF已全部激活,距离下次激活还剩24小时,祝您使用愉快——】   “好嘞!走着!找陈悦豪走。”   陈月洲将筷子一丢,结了账回家换衣服。   下午六点,准时出现在了三惠职业学校的C栋男生宿舍楼下。   他身着米白色的高腰连衣裙,上身修身,显得胸前饱满的比例格外迷人。   下身开摆,裙长刚刚过臀,内着柔软包臀的四角安全裤,风起撩时,圆润的臀形显得格外性感。   腿上穿着一双不透明的黑色丝袜,脚上一双毫无修饰的方头高跟鞋,由于连续增高十厘米却没增重,再加上这些日子疯狂训练的缘故,双腿饱满而不胖,圆润笔直。   而他的发型,一改以往方便的盘发和麻花辫,换成了柔顺的披肩发。   此时学校刚下课,男生宿舍楼前来来往往都是人,不少男生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陈月洲身上打量着。   【宿主,一直有人盯着你……】478有点慌,【我没觉得你今天又多漂亮啊?】   “怕什么。”陈月洲冷笑一声,“男人喜欢什么装扮,女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陈月洲偏头,看着一楼窗户倒映出的自己:“我们男人,喜欢知世俗而不世故的女人。”   【啊?】   “不懂吗?”陈月洲伸手用食指抚摸着自己晶莹的粉唇,“就是那种什么都明白却单纯的女人。”   478想了想,陷入迷茫:【宿主,这俩不是矛盾的吗?】   “不矛盾啊。”陈月洲笑,“一个商业精英家的大小姐,打小什么场面都见过,不会无病呻吟,不会公主病,体贴大方懂事知分寸,叫做知世俗;但是因为一生没缺过钱,不会计较付出,不会对男人要求太多物质条件,这叫不事故。”   478:【……】   这不就是要求女人懂事乖巧不计较付出还不爱钱吗?   不知为何,忽然好想打眼前的这位宿主。   “同理,男人就喜欢白莲花一样的的女人。”   陈月洲抖了抖自己的裙摆,“黑长直,清纯,白裙子,纯情,不透明黑丝和黑皮鞋,单纯简单,这叫不事故——”   “丰满的胸部,性感的翘臀,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美腿,还有白皙粉嫩的肌肤和——”陈月洲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裸妆和豆沙色偏粉的嘴唇,“这叫知世俗。”   478凑近看了看,琢磨了好久才发现陈月洲脸上浅浅的化妆品痕迹。   不过,白裙子配黑丝……   呃……   直男审美,她真的不懂……   “谁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明明是个名qì却又是个chǔ女,明明漂亮的像是网红却又是纯天然,明明是白月光却又是小恶魔,床上荡妇厅堂贵妇?”陈月洲哂笑,“处男看腿脸,司机看胸臀,老子虽然不漂亮,但通杀这帮新手村的菜鸟还不算问题。”   478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宿主,你通杀他们干嘛啊?不是说来解决陈悦豪的吗?】   “对啊,好戏才开始呢。”   陈月洲瞥了眼身侧一直盯着自己看个没完的男生,余光瞥见他左手手腕上的表,回忆了下价格,几万块,在成年男士的表中不算贵,但对于这个年龄的学生而讲,算罕见。   再看那一头原谅绿的头发和一身韩国风格的装扮,虽然脸长得精致,但陈月洲这种奔三老男人实在欣赏不了这些小鲜肉风格的装扮。   陈月洲主动上前打招呼,他浅笑:“同学,请问你认识301的陈悦豪吗?”   “陈悦豪?”男生眨眨眼,一双眼肆无忌惮地在陈月洲身上扫荡。   从刚才这妹子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虽然个子不高,但一张小脸清纯不做作,身材微微有些婴儿肥,还前tū后qiào。   就他的经验来讲,这种姑娘贼好骗,手感好,正面胸大,面对面不硌人,后面臀qiào,各种py都可以很**。   不过,这家伙怎么找陈悦豪?   那个又丑又穷的小子,穿个阿迪把自己当小资,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混,却拿不出几个钱。   “对。”陈月洲点点头,有些焦急,“我,我找他有急事。”   “你……是他谁啊?”男生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妞儿……   该不会是陈悦豪那小子的女人?   别啊……   多可惜啊……   这么好个妞怎么是那小鳖犊子的马子啊……   那傻逼都去piáo了三四次了,依旧每次不到五分钟……   就这德行,都糟蹋这妹子的了……   “我是他的姐姐,我叫陈月洲,我给他打电话,可是他不接。”陈月洲委屈地瘪瘪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黯然神伤,看着楚楚可怜。   “啊?姐姐?”男生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哦?姐姐大人啊,陈悦豪怎么了?他还敢不接你电话?等着,我这就叫他回来!”   说着,男生拨通了陈悦豪的电话。   十分钟后,怒不可遏的陈悦豪冲进了学生食堂。   此刻,陈月洲正和刚才的男生坐在窗边喝奶茶。   陈悦豪没看到陈月洲的正脸,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用力提起,气急败坏道:“谁让你来学校找我了!你他妈再敢来学校试试?滚!给我滚!”   就他二姐那副丑死人的寒酸样居然敢来找他?   怕是以后他都会在学校里抬不起头!   不行,不能承认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姐姐……   陈悦豪想着慌忙对着隔壁桌子的男生解释:“这个女人她不是我的姐姐,她是我们家保姆的——”   “小豪,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陈月洲一把甩开陈悦豪,瞬间梨花带雨,“我知道你平时不喜欢我,可是也不至于在你同学面前这么羞辱我啊?”   陈悦豪被陈月洲推了个猝不及防,他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本来还打算再骂上几句,可当视线落在面前女生的脸上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他妈的……谁啊?   陈悦豪眨眨眼。   这是他姐?   不不不,怎么可能?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可是……   这张脸,明显又……   就是他的姐姐啊?   陈悦豪还一头懵,后桌的男生已经一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他,将陈月洲护入怀中:“陈悦豪,这就是你不对了,和你姐有再大矛盾,怎么能动手动脚?”   说着,不忘安抚怀中受惊的小姑娘:“你没事,小姐姐?头疼不疼?”   男生的手轻轻在陈月洲的头顶揉着,动作温柔,力道适中,关切的眼神从始至终不离开陈月洲的双眼。   陈月洲故作娇羞,匆匆逃出对方的怀抱:“谢……谢谢你……我……没事。”   478在旁边吃着甜瓜,想了想问:【宿主,这个小鬼是不是看上你了?】   陈月洲面无表情:“把你这句话的‘看’换成‘想’。”   478:【……】   正吃瓜呢,开什么车啊……   一旁几个男生听到吵闹声纷纷围了上来,看到陈月洲皆是眼前一亮,其中一个有些激动,拍着陈悦豪的肩膀贼兮兮问:“卧槽,陈悦豪,那谁啊?好可爱啊!卧槽萝莉啊!胸好大啊!”   “超子这就是你不对了,看人怎么能先看胸?妹子长得多可爱啊!”   “尔豪你居然认识这么可爱的妹子?你个diǎo丝没想到啊!”   ……   男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头接耳起来。   陈悦豪原本是满腹怒气,听到众人都开始夸赞起陈月洲,一时间有些得意,气也消了不少。   他将头一昂,一把推开陈月洲身旁的男生:“赵可,这是我姐,想做我姐夫,你得先讨好我的这个小舅子!”   “刚还扯着你姐头发不放呢,现在可在这里充当保护者?   “我刚才以为……以为是我家保姆那个女儿……”陈悦豪有些尴尬地解释着,还不忘给陈月洲递了几个眼神,希望他帮忙打个圆场。   陈月洲欣然接受,抿唇微笑:“小豪可能也真的是认错了,那个,平时得劳烦你们照顾他了……”   说着,他从随身的黑色真皮包里取出两张票,有些惋惜地笑:“其实,我抽奖中了东城温泉水宫浴场的票,本来想找小豪一起去泡泡温泉,除一除身上的疲乏,但是……不然这票给你们了,你们去玩。”   “东城温泉水宫浴场?”被称作赵可的男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地方……他堂哥家开的,他常客啊!   泡温泉、蒸桑拿、找个小姐姐按摩按摩、打牌搓麻赌一赌……哪个他没做过?   一看到身侧小姑娘白皙的肌肤和曼妙的身材,赵可心里就挠痒痒。   他立刻拦住陈月洲,一脸坚定道:“别,小姐姐,女孩子都是水做的,这温泉你和小豪一起去,我们也一起去,咱们泡完了,还能打牌搓麻乐一乐不是?你和小豪俩人多没趣啊,是不是?”   赵可说着,对身旁的几个男生使了个颜色。   那几个人也很上道,立刻起哄:“出去玩?行啊!走啊走啊!反正今天下课早,咱们玩一玩,乐一乐,明天周末睡个好觉!”   “走啊走啊!有漂亮妹子就算让我浪迹天涯也行啊!”   ……   年轻男生说风就是雨,赵可立刻去开车,骚黄色的大黄蜂科迈罗,很符合他们这群人张扬浮夸的性格。   加上陈月洲,五男一女风风火火来到了东城温泉水宫浴场。   浴场设施按照四星酒店配置,青砖碧瓦,琼楼玉宇,一眼望去富丽堂皇。   陈悦豪虽然洗过几次脚、做过几次保健,但还是第一次来这种级别的浴场,一时间有些忌惮,本能地向后缩了缩。   陈月洲顺势拉住他的手,笑盈盈道:“来,姐姐拉着你。”   陈悦豪从未被漂亮女性如此亲昵过,一时间忘了眼前人是自己的二姐,竟然脸红起来。   温泉池是男女混浴,陈月洲穿着黑色的比基尼坐在池边,眯着眼享受池中怡人的温度。   他内心一片舒坦,对面的几个男人却不冷静了。   除了赵可之外,其他几个都和陈悦豪一样,虽然被拉着做过一两次大保健,可毕竟不是老司机,看到姑娘雪白的皮肤和曼妙的身材就在自己面前时,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不到半个小时,一群炸了毛的男生接二连三跳出浴池。   他们在岸上一边穿浴袍一边尴尬道:   “那什么,小洲姐姐,不然,呃,不然我们去玩玩什么?这……一直泡着也没意思对不对?”   “对对对对对对!老哥你说得太对了,这水温贼几把热了,先玩会儿……”   “赵可你也别泡了,上来玩个啥啊!”   小男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时,陈月洲缓缓从水里站了起来,温泉的热浪让他原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此刻看着无比水嫩细滑,吹弹可破的皮肤周围水雾氤氲,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了戳他脸上的嫩肉。   “你们说得对。”陈月洲披上浴袍,转身拉住身后被自己身材惊呆了的陈悦豪,“小豪,陪姐姐去玩玩。”   “我……”陈悦豪一时间大脑当机,呆若木鸡地点着头。   迈出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身后的兄弟们。   “你们先去你们先去!”男生们齐齐摆手。   自家“哥们儿”还抬头望着天……怎……怎么去玩啊!   ……   陈月洲牵着陈悦豪缓缓向三楼的娱乐厅走去。   东城温泉水宫浴场是北川当地有名的老场子。   什么有名、什么老呢?   赌博。   在市公安局做志愿者的这些日子,他一个志愿者触及不到太机密的大事,大多数时间都是抄抄下面分局上报上来的大型治安管理的卷宗,其中关于赌博的案件牵扯到这个东城温泉水宫浴场的极多。   所以,他才会特地买了两张这家洗浴中心的票,急匆匆地给他这位亲爱的弟弟送来。   要使一个人死亡,必先使这个人疯狂。   现代社会,什么东西能让人疯狂呢?   ——吸毒和赌博。   吸毒难度太高了,搭进去自己那可得不偿失。   所以,就选赌博。   陈月洲抿起粉唇,笑意渐浓。 第57章   棋牌室的门被推开, 内厅很大, 各式各样的赌博设施让人眼花缭乱, 人群熙熙攘攘, 不少赌桌前门庭若市,围观人群喝彩不断。   “姐, 你干嘛?”陈悦豪向后缩了缩, “你可不能赌博, 赌博是无底洞, 赚不到钱的,只会越赔越惨。”   “想什么呢?”陈月洲给陈悦豪的支付宝转了两千元, “去, 看到那边的前台没有, 给我买两千块的筹码。”   “姐!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你再这样我告爸妈信不信!”   “小豪。”陈月洲一手搭在陈悦豪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那些朋友虽然和你一起玩,但却不怎么看得起你吗?”   “我……”陈悦豪顿时面露窘色。   赵可那帮子看不起自己, 这的确是事实。   自己是外来户口,在北川没车没房, 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父母每个月的2000元伙食费和二姐的3000元经济补助。   五千块, 在小城市可能活得滋润点,可在北川,只够一日三餐和偶尔几次潇洒快活。   反观他交往的这些朋友,他们的父母都是北川本地人,不是大学教授就是企业中层, 家里早早给准备好了房子和车子,合着未来的就业岗位都有了定向安排。   这伙人虽然算不上有钱人,但说是小资绝对是绰绰有余。   他们从一开始就有着很大的差距,这是他问父母和二姐要多少钱都无法弥补的。   可是,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自己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啊!   凭什么这些人生下来就在北川?   凭什么这些人父母那么有文化有教养还有钱?   而他陈悦豪却要面对家里那两个没文化的种田老农民和两个北漂姐姐?   他不是不爱他的父母,他知道父母最疼的就是他了……   只是……   人在权力和物质的诱惑下,感情的指针总是会发生偏差。   陈悦豪有些垂头丧气。   陈月洲拍了拍陈悦豪的脸蛋:“嘿,跑什么神啊?姐姐说的话听到了吗?”   “啊?”   “啊什么啊?”陈月洲指着赌桌上的那些人,“看到那边那个男的没,手上戴的表,六万块,你觉得他是为了赚钱才来这儿赌博的吗?”   “……”陈悦豪的视线落在隔壁桌一个肥胖男人的手腕上。   “部分穷人赌博也许是为了赚钱,但是,有钱人赌博可不是为了赚钱——”陈月洲依附在陈悦豪的耳畔,蛊惑般地笑着,“为了刺激。”   “刺激?”   “饭饱衣暖、生活无忧、生命缺乏挑战性,又没有精神追求,这么长此以往,人生活的快感就会降低了。”   陈月洲浅笑:“举个例子,你每天都在高频上课,突然间放三天假,你会觉得非常快乐和满足,对?但是,当你连续放两个月的暑假,再连着给你放三天假,你却感受不到那份快乐和满足感了。”   陈月洲拿起旁桌上小小的骰子握在手心:“对于有钱人而言,特别是没有精神追求的有钱人而言,他们一旦过上了物质充实的生活,就会陷入一种满足状态。   然而满足只是一时的,就像打游戏满级后、刷爆了所有高级副本时的快感也是一时的,之后会陷入无尽的无聊中,于是——”   陈月洲将手中的骰子丢给陈悦豪:“他们其中比较有钱的,就开始玩起了抽坐骑、抽翅膀或者抽限量服装的活动……   在他们那种有付出就有回报的无聊世界里,把得失交给玄学和命运,那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啊。”   “……”   陈悦豪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骰子,一脸茫然。   二姐她在说什么?   虽然隐隐约约觉得她讲的东西有些道理,但更多的是迷惑和不解。   他忽然感觉眼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身高也好、相貌也好、做事风格也好、性格也好、说出来的话也好,都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这份陌生感让他莫名觉得害怕。   “小豪,如果你想让你的朋友真真正正接纳你进他们的圈子,你得学会适当的——追求刺激。”陈月洲上前捉住陈悦豪的手,抬头,盯着他,“懂吗?”   “所以……你……你是让我来赌博吗?”陈悦豪推开陈月洲,有些慌乱,“我不,要赌你赌,我可以替你去买筹码。”   说着,掉头急匆匆朝着柜台走。   “那就拜托你咯,哦,对了,记得买杯奶茶给我。”陈月洲对陈悦豪离去的方向摇摇手,转身向棋牌室内厅走去。   一路观察着,最终在一桌麻将局前停下。   桌前坐着三个男人,穿着浴场的浴袍,其中一个面黄肌瘦,腿上满是包,像是什么虫子叮咬的。   一看就不是有钱来这里消遣。   他敲了敲身侧男人的肩膀,声音极轻:“老哥,欠了几个啊?”   男人闻声瞥了眼陈月洲:“怎么,放贷的?”   陈月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不是,就是想找人打个合牌,不知道哥几个有没有想法?”   合牌,即为抽老千,麻将桌的一种专有叫法。   男人一听,转过头看着陈月洲:“打合牌,呵,闹不好要掉手指头的。”   “每人五千,怎么打等下具体告诉你们,如何?”陈月洲倚着男人笑得灿烂,“那小子,嫩着呢,毛都没长齐,不满二十岁,能搞出个什么幺蛾子啊?又是家里老小,父母还有地呢,还怕没钱?”   三个男人闻声纷纷对看一眼,片刻后道:“行啊,人呢?”   陈月洲撑起下巴:“别急,马上来了,呃还有——”   陈月洲用眼光示意对面的男人:“老哥,把裤腿放下来,满是包,那群鬼小子家里有钱,机灵得很。”   十分钟后,陈悦豪左手端着杯奶茶,右手举着筐筹码,慢腾腾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刚才一起洗温泉的那帮子男生。   “小洲姐,你要打麻将啊?”赵可走上来,自然而然地揽住陈月洲的肩膀。   “想试试手气。”陈月洲在牌桌前坐下,推上前五枚红色筹码,“先玩点小的。”   “嚯,小洲姐姐真帅气。”赵可惊喜地看向陈月洲。   这家棋牌中心,黑色筹码一枚等于二十元,蓝色筹码一枚等于五十元,红色筹码一枚等于二百元……   新手上桌,在没有摸清对方三人是不是打合牌的情况下就下一千元做一点,该说是勇气呢还是蠢呢?   不过,也许是人家本身就胸有成竹呢?   赵可的视线在陈月洲身上来来回回扫荡者着。   不得不说,陈悦豪的这个姐姐比陈悦豪相处起来让人顺心多了。   一方面,颜值不错,身材挺好;另一方面,玩得起,有意思。   “姐你疯了?五个红的可是……”陈悦豪慌忙伸手去阻拦,却被赵可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牌局开始。   陈月洲上手一堆散牌,打得颇为生硬。   这也不怪他,天天玩手机麻将,虽然对打牌方法轻车熟路,但手握实物时反应还是有点缓慢。   赵可察觉到他的笨拙,趁机献殷勤,悉心在身旁使小动作指导。   五分钟后,陈月洲一局热炮胡了二分,两千块的筹码轻松进兜。   身后的几个男生一见顿时沸腾了起来,纷纷凑过来替陈月洲打气加油。   一时间,所有男人围在陈月洲身边聊得不亦乐乎,唯有陈悦豪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发呆。   二姐打牌的时候,向来鼻孔对着天的赵可居然手把手教导;赢了之后,这群平时只拍赵可马屁的混小子也过去给二姐谄媚……   才不到俩小时,他的同伴已经和二姐站在了一方阵营……   难道赌博真的是件了不起的事?   陈悦豪有些想不通。   第二局开始,陈月洲也不贪钱,只加了一个筹码。   不过,这局是他坐庄。   依旧是一把散牌,依旧是无比生疏的打法,甚至在听前,陈月洲都好似没有发现自己要糊哪张牌。   在陈月洲犹豫之际,陈悦豪忍无可忍,凑过去,抽掉一万撇在了桌子上,将新接的八条收了进来,边替她整理牌边不耐烦道:“看,这样,这样不就行了?”   “哦哦……”陈月洲很认真地点点头。   这边的三位老男人不乐意了:“我说小同志,你们这一群大男人围着个小姑娘打牌,一开始偷偷摸摸给小姑娘教就不说了,你这还光明正大上手啊?你实在想打你上啊?”   陈悦豪没吱声,退在一边。   这时下家出了四万。   陈月洲眼前一亮,立刻起立:“一个转弯杠平胡!”   赵可对陈月洲的好运也颇为惊讶,他笑着道:“别忘了,你还是庄呢!”   “啊!对啊!”陈月洲像个中了大奖的小姑娘似的,欣喜若狂地抓住赵可的胳膊狂摇,“谢谢你,赵可你好厉害!啊……”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陈悦豪:“还有,小豪你也好厉害,那这个——”   陈月洲将自己赢得全部筹码推到陈悦豪面前:“不然你也玩一局?或者,你不想玩的话,这些筹码全部兑换成现金,就当你这个月的伙食费,怎么样?”   “我……”   看着筹码筐里满满的筹码,陈悦豪内心十分煎熬。   里面的筹码兑换成现金已经上万块,这些钱拿去花,这个月肯定会过得相当滋润……   可是,赵可这帮子正看着呢……   就这么拿着筹码去兑换,岂不是在告诉他们自己一个月其实就这么点零花钱?   再说了,这些钱也不是他赢的,拿去换钱后,赵可他们以后怎么看自己?   只会认定了他是个穷diǎo丝,输不起玩不起……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二姐之所以胡牌是自己出手的结果……   指不定他牌场上的技术和运气其实很好?   不如玩几局?   就算输了,也不至于把这上万块输光?   真的输光了的话,就把错赖在二姐头上,她一定害怕自己给爸妈告状,肯定又会给自己一笔钱的……   思来想去,发现其实没什么可顾虑的,陈悦豪欣然接下筹码筐,走到牌桌前坐下:“我就玩局小的。”   他说着,推出五个红色筹码。   “哟呵,行啊陈悦豪,没看出你还能这么阔气?”赵可拍了拍陈悦豪的肩膀,颇感意外。   这小子一个月看样子也就几千块的零花,学着他姐姐浪这么高,输光了可就有意思了。   陈悦豪以为赵可是在称赞他,顿时飘了不少,他美滋滋道:“放心,这把赢了,晚上带你们一起去东城的那家老火锅吃烤全羊。”   “呀,行啊!”   “卧槽,尔豪你今天帅毙了!”   “说好的啊不许反悔啊!”   身后的几个男生一听,纷纷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受到气氛的感染,陈悦豪这把出手极快,打得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三分钟后,一把平胡赢了对面五张筹码。   “哇,小豪好厉害,要是我还得看半天的牌,根本没有这个效率……”陈月洲在一旁鼓掌。   “那是当然,我是谁,你又是谁?”陈悦豪一脸得意,“我还能输给你个女人家?”   “那是那是。”陈月洲在一旁拼命点着头,过了会儿问,“那小豪,现在去吃火锅还是再玩会儿?”   陈悦豪看了看手中的筹码:“再来几局,反正又不急,明天也不上课。”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赢了一千块,就算下局输掉两千块,也还有好几千块可以花。   于是,次局再开。   这次的筹码依旧是五枚。   这局,对面平胡大对,单吊一张胡牌,四分。   陈悦豪虽然早就做好了输牌的心理建设,可当真的看着二十枚红色筹码落入别人口袋的时候,他瞬间觉得气血不通,有一股热浪朝着头顶奔涌而去。   “唉,散了散了,就这么回事了……”   “唉,还是小洲姐厉害……”   身后的几个男生顿时开始唏嘘。   陈月洲忙出来打圆场,顺势安慰陈悦豪:“哎呀,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牌场上谁会一直赢啊,我刚才也只是运气好……”   他说着拉了下陈悦豪:“小豪,不然我们别打了,可能真的不适合,我们去吃烤全羊……”   “松开!”陈悦豪一听,立马推开陈月洲,护着筹码的样子就像受惊的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我就是这局手气不好,下局保准没问题!”   牌局再开,陈悦豪甩下了三个筹码。   这一局他会谨慎操作,如果还是输,哪怕对面清一色胡,手头上也应该还会剩个几千块钱,那些钱留着以后当生活费就行了;但如果赢了,或许能把之前的本收回来……   抱着这样的心思,陈悦豪小心翼翼地摸着牌,当他接起时——   十三张牌,十一张万字牌!四个对子!   这……   陈悦豪吞了口口水。   这牌如果好好打,指不定能……   陈悦豪小心翼翼地将二筒丢了出去。   “一条!”   “南风!”   “一万!”   “吃!”   ……   一分钟后,陈悦豪的所有手牌变成万字,差一张二万就可以同色对对胡。   “二万!”   “胡!”   陈悦豪一把推倒手牌,猛地站了起来,高声亢奋道:“清一色加对对胡,青大对!十五个点!”   一个点是三个红色筹码,价值六百元,十五个点就是九千元!   哈哈哈!一局赢了上面四局所有的钱!   看!   这才是他陈悦豪的真实水平!   “卧槽……”   “卧槽……”   身后几个一直细细盯着陈悦豪手牌的男生纷纷目瞪口呆——   一个小时两千翻成两万,这也太可怕了?   一时间,几个人都凑到了陈悦豪的面前。   “哇,小豪你好厉害……”陈月洲摆出一脸羡慕的表情。   “学着点,二姐,这才叫打牌,你刚才打得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陈悦豪白了眼陈月洲,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打牌的天赋!   早知道刚才就多下点筹码了……   看来以后应该多去去麻将馆,不说打这么大的,一次打个三四百,赚个一两千,也够每个月补贴补贴自己生活了!   “走走走,兑换筹码走!”陈悦豪端着筹码筐就准备走。   “等等小同学。”其中一个男人拦下了他,“加个微信,看你牌技不错,过阵儿我们几个聚会,会在别墅里面办个棋牌排队,你也可以来参加参加,帮我们赢赢喜气。”   “行啊!”   陈悦豪一听“别墅”二字,再一联想陈月洲刚才的“富人刺激论”,顿时脑补出了刚才和自己打牌的人其实是某些商业巨鳄的想法,瞬间喜上眉梢。   没想到打牌还能遇到大佬啊!   甚好!甚好!   怕是以后自己还能趁机攀上富家千金、从此人生飞黄腾达?   陈悦豪已经开始脑补了自己迎娶商业巨鳄的女儿、岳父过逝、企业交给自己手中的样子……   ……   出洗浴中心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   陈月洲以第二天还有事为由推脱了饭局,一个人漫步在夜里的街道上。   春夜的风略凉,但不刺骨,微风和煦,有泥土的味道。   他看了看自己的余额宝,两个小时,三万块出账。   近两万进了陈悦豪的口袋,近一万进了帮忙全程打合牌的那群人的口袋。   478冒了出来:【宿主,这成本也太高了,万一陈悦豪不上套呢?】   “你知道什么叫瞌睡遇到枕头吗?”   【什么?】   “在那间房子里,百人百态,百人百心。”陈月洲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路,“有的人生活tài安逸了,去图刺激;有的人妄想发财,图个外快;有的人倾家荡产,图个回本。   刚才桌子上坐得那三个人,这才初春,身上咬的到处都是包,说明他的生活环境极差;面色发黄,如果不是肝炎就是近期的生活质量不高;我问他们欠了几个的时候立刻联想到放高lì贷的,说明他们手头八成有负债。   他们都是赌场的老手了,那么多人围观,合牌照样打得干净利索……看到那么群男生各个家境优渥的样子,他们是不会放过陈悦豪这条大鱼的,他们必须找个蠢货回本还债……而那个蠢货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是别人桌子上的肉。”   陈月洲抬头望天:“你知道我们小的时候,为什么父母总是说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能做的事情不能做吗?   因为他们知道,人这一生,想被摧毁,实在是太简单了。”   478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正打算开口,耳边忽然一阵机械音——   【叮!您的新支线任务已经送达,请注意查收!】   “新支线?我瞅瞅。”陈月洲在脑内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翻阅着最新的档案资料。   【宿主,等等——】   478慌忙阻止了陈月洲,她拉住他的袖子,有些慌神:【宿主,你现在不是做支线任务的时候,你看……】   478颤抖着手指指向路前方——   黑漆漆的夜里,树影斑驳,昏黄的路灯下,陈语轩单手提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身前站着个高他两个头的男人,那男人正单手捉着她的手腕,像是在说些什么。   天空的浓云散去,月光倾洒而下,从树影间的缝隙洒在男人的脸上,印出他那张狰狞而可憎的脸庞。   “赵世风……”   凉意瞬间从胸口扩散向四肢,无穷无尽的恐惧在夜色中被无限放大。   478咽了咽口水【宿主,是不是该跑啊……】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陈月洲一个箭步冲刺上前,手刀从天而落,劈开赵世风对陈语轩的禁锢后,一个肘挡,将三人的距离拉开。   作者有话要说:  #陈月洲不负责任的小课堂#   陈月洲:【思考良久】我觉得,应该没有人模仿我的行为?   478:【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不确定,不好说。   陈月洲:【义正言辞】同学们,我再次强调一遍,正文的剧情,看看就可以了,尽量不要学习。   478:老师,我觉得你应该说绝对不要学习。   陈月洲:……总之,大家要知道,很多赌徒通过打合牌拉不赌的人下水,出门绝对不要赌钱哦?   478:好的老师。   统一感谢下诸君的液体和雷。 第58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条支线开启,李玲娜支线。   目前这条直线还没有修改,内容可能过于刻板,但可以看。   近期会修改。   夜风吹着干枯的树枝沙沙作响。   陈月洲盯着眼前魁梧高大的赵世风, 低声问身后的陈语轩:“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陈语轩摇摇头, 畏首畏尾地缩在陈月洲身后, “我……我晚上有点饿了, 出来吃夜宵,结果就被这个人拦住了, 他问我昨天和我一起进小区的那个女的在哪儿, 可是和我一起进小区的只有姐姐你……”   “行了我知道了。”陈月洲压低声音道, “现在回家去, 和陈晴把门锁好,不用管我。”   “可……”   “回去。”   “好……”陈语轩胆战心惊地看了眼赵世风, 又看了眼陈月洲, 小跑着上楼。   等陈语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陈月洲收回视线,平静地看着眼前笑得猖狂的男人。   他猜过这个变态迟早会发现自己的身份, 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合着住址都被这家伙扒出来了……   “你跟踪我有什么意思?”陈月洲懒得再和他兜圈子,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好像不记得我们两个关系好到需要你亲自上门慰问?”   赵世风眯起眼打量着陈月洲,狞笑了下:“我来看看我的女人, 没招谁惹谁?”   “你的?”   “那怎么?被我kāi bāo的女人, 难道不是我的女人?”赵世风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月洲。   陈月洲知道他在刺激自己,板着一张脸道:“那么,看完了,可以请你走人了吗?”   “别啊……”赵世风伸出黝黑肥胖的大手用力捏住陈月洲的下巴, 迫使他正视自己,“小洲啊,我和你嫂子最近没住一起,现在一个人,开了家烟酒店,你搬过来和我住?顺便你的妹妹也能照料上。”   陈月洲:“不好意思,不用了。”   照顾陈语轩?   这老家伙心里想的什么龌龊事情当自己不知道吗?   陈月洲伸手去推男人的手掌,对方却忽然加重了力度,陈月洲反向用力,三套BUFF效果还在,赵世风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中,却又轻易被陈月洲逃脱。   他不禁对这陌生的手感颇感意外:“你说你还真行啊,打了我的种,和个条子混到一起,这手腕上的力道也不一样了?还学了几招什么……女子防身术?”   陈月洲和他保持一步距离道:“赵世风,从你离开那家烧烤店那天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不想和你有瓜葛,别像个菜场讨价还价的一样纠缠个没完。”   赵世风闻声努起嘴,像看动物园里的猩猩似的看着陈月洲。   眼前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陈月洲吗?   理论上来讲,他亲自来接这小妞,这小妞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吗?   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啊,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   难不成真是因为攀上了那个条子?   陈月洲这小妞出门做激都没有要的货色,市局里武斗派居然稀罕?   不是……   可瞧着她现在细皮嫩肉的简直和换了个人似的,很明显这经济相当的好啊?还顺带着整了容?   呵……混好了就以为自己能老母鸡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赵世风邪佞一笑,漠然拉开了和陈月洲的距离,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既然你不想,我也不强求,行?晚上回去给你发短信,记得看哈。”   说着,他调头就走,不一会儿消失在了夜色中。   陈月洲全身疲软地蹲在地上,搓了把脸,好一会儿才起立,慢慢上楼。   开门时,陈语轩和陈晴正各举着锅站在门口,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陈月洲:“……”   你们好歹也拿个平底锅啊,举个电饭煲内胆砸得中吗?   “行了,都去睡,没事了。”   陈月洲疲乏地摆摆手,回了自己卧室。   这时,手机来了条短信,短信内容是附件,陈月洲点开,是一张高清图片——   一个少女正蹲在地上,左右两边站着两个男人,她的脸上全是泪水,蜡黄的皮肤上满是淤青和红痕。   下面配了一行文字:[小洲,还记得吗,我请老赵gǎo的那次。]   陈月洲的神色瞬间晦暗无光。   难怪那个家伙忽然说走就走了……   原来如此,满手都是原主的把柄么?   也对,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瘦小无力、没有一技之长、没有文化、也没有父母在背地里撑腰的北漂打工女,在北川这样光鲜的大城市背后肮脏的角落里摸爬滚打,遭受过何等非人的待遇,他不用刻意回想原主的记忆,仅凭猜都能知道。   但是,赵世风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刁难自己?   陈月洲无力地倒在床上,召唤478:“这个赵世风的资料给我调出来。”   【宿主……】478面露难色,【系统判断,你现在是对付不了他的。】   “对付不了好歹先了解下这个人啊!”陈月洲揉着眉心,“我好歹得有个应对方案?他现在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我明天还得重新去看房子找地方搬家,天天躲着我不累啊?”   【也是……】478拉开自己小桌子的抽屉,将一沓厚厚的纸质报告拿给陈月洲,【喏,你要的档案……】   望着眼前少说也有五厘米厚的文书,陈月洲错愕:“这……”   【没错,赵世风的档案,你要的,好歹两万多分的人,他的个人信息太复杂,我就打印下来了。】   陈月洲接过文书,一脸狐疑地翻了起来。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高速阅览后,陈月洲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   大概总结一下赵世风的人生,可以做以下归纳——   他现年49岁,黑龙江黑河人,身高185CM,体重87KG,父母双亡,从小和奶奶生活,后奶奶过世。   他辗转过多座城市打工,皆是做一些零工或者经营个体店铺。   他结过4次婚,第一任是大他19岁的某烟草店老板,后三任妻子均为外来务工人员。   他强奸过四名女性,全部是外来务工人员,并和这四人交往过。   现在除了“陈月洲”之外其他三人已经结婚有了新生活。   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婚内婚外总共9人,有5人和他生育了子女,其中三个子女在5岁前因各种原因夭折。   除了如此混乱的男女关系外,他还有个大问题——   他的第一任妻子曹芬梅和他的大儿子在2000年4月1日被人割喉杀害,当时这件案件检方给出的凶手是——当时在任北川市公安局副jú长江陈辉。   但是,当副局长江陈辉被枪毙后的第二年,局长刘浩因贪wū落马,在对和他有牵连的利益链排查时,发现了江陈辉案件证据的蛛丝马迹,这一切痕迹都指向和当年宣判截然不同的方向——   江陈辉是刘浩腐朽的牺牲品,真凶另有其人。   但因为刘浩的利益集团当年一心栽赃江陈辉,真凶的罪证无从查起,自此,这个案件成了北川市有名的无头冤案。   而只有全知全能的系统知道,那个真凶,就是赵世风。   ……   陈月洲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档案,盯着478陷入沉思,许久后,惴惴不安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们的任务,是让我走上人生巅峰,惩罚我生命里的坏人……应该……不包括……揭露冤情?”陈月洲抖了抖,“我就是个北医毕业的普通人,这……这……我对付个罗楚军都差点跪了,你让我去做这个,我……”   478将猪爪搭在陈月洲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宿主,不要怂,就是干。】   陈月洲:“……”   不,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   根本就干不动好吗?   难怪这厮上万分,敢情身上还带着一桩命案呢!   不行不行,太难了太难了……   【宿主,别灰心啊,你现在支线才做了这么点,以后你手头的资源会越来越多……】478指了指档案上的资料,【你看,这上面详细记载了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主机已经把可能找到证据的关系链都给你列出来了,以后你如果闲了,就去看看……】   “不,不是。”陈月洲摇摇手,“这件事对北川已经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了,没有人希望再把这件事提起来的,除非——我有很稳很稳的证据,我们把证据拿到某个想靠此案晋级的大佬面前,一亮,指不定能旧事重提。”   他揉了揉头发继续道:“可是,这上面都说了,重要证据早被利益集团抹掉了……”   478想了想:【宿主,人类没有开上帝视角,看不到很多细节,但是主机能,主机一直在观测着过去的每一个时代,我们提供给你的参考资料就是人类所看不到的细节,你通过这些细节一定有办法把罪证串联在一起的。】   陈月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打断478,岔开话题:“反正我现在做不了这个任务,不提了不提了,先给我新的支线。”   【行。】478也不为难陈月洲,立刻将支线的剧本给他——   李玲娜,34岁,北川商务大学硕士学位,家属江苏泰安,现任北川罗来雅高端宠物培训机构经理。   父母健全,父亲是国企铁路职工,母亲是小学老师,经济稳定,传统家庭。   由于父母一直催婚的关系,李玲娜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接受了同家机构里销售杨旭的追求。   杨旭今年34岁,身材高大,样貌尚可,家属江苏宿迁,父母双下岗工人。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父母是一对好吃懒做的闲人,从小都对儿子的相貌抱有极高的期望,希望他找个有钱女人能让他们二老飞黄腾达。   杨旭高中毕业后就被父母送来了北川淘金,可惜北川人才济济,杨旭的这点优势无人青睐,在无数行业辗转,终于在34岁遇到了李玲娜。   他的目标是李玲娜手头的那套近郊70平的私人房产,决定在骗到手之后就和李玲娜分手并卖掉,回家乡娶老婆。   他的准老婆父母已经替他相中,是宿迁当地一家花店的老板女儿,梁美。   所以,此次任务目标是:拆散李玲娜和杨旭,并让梁美拒绝和杨旭结婚。   附加任务为:帮助李玲娜找到真爱。   ……   “帮助李玲娜找到真爱?”陈月洲戳着任务大纲上最后一行字:“怎么我这任务做着做着还开始兼职红娘了?”   【那是附加任务,你想做就做,不做拉倒。】478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散漫道,【不过,附加任务一般会给很多很多的逆转币,做不做随你咯。】   陈月洲:“……”   给逆转币?   怎么忽然就觉得做红娘这个差事其实还挺美好的呢?   他转过身用电脑查着北川罗来雅高端宠物培训机构的位置。   这时,手边电话响起,是端琰。   “你这是翘班第几天了?表妹?”   对面把后两个字的音咬的极重。   陈月洲:“……”   哦。   韩佳梅事件解决后,他就再也没怎么去过市局了。   作为自己“大表哥”的的端琰,怕是挨了不少DISS?   “这样。”陈月洲看了看表,十二点半,“如果你明天不上班的话,我请你喝个酒,就当上次的谢礼。” 第59章   两人相约在距离瀚城花园只有四站路的百鸟清。   店内很暖, 灯光昏黄, 夜深了, 台上驻场歌手换了首轻缓的爵士, 沙哑着嗓音悠悠地唱着,像是在讲述着北欧某个小镇上不知名的恋爱故事。   陈月洲包了角落的卡座, 点了两杯蓝色玛格丽特, 慢慢地喝着。   当喝到第二杯时, 身后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夺过他手中的杯子, 之后高大颀长的身影落座在他对面,将蓝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男人哑着嗓开口:“我还以为一般女生都不喜欢玛格丽特。”   陈月洲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可以上酒塔了。”   之后对端琰勾唇笑了下:“可我不是一般女生。”   478闻声冒了出来:【咳咳, 宿主。】   “干嘛?”陈月洲被吓了一跳。   【我友情提示你一下, 也许在你眼里, 现在是两个汉子坐在这里喝酒解闷,可是——】478拿着镜子摆在陈月洲面前, 【在外人眼里看来,你这是深更半夜偷汉子。】   陈月洲翻白眼:“他有对象吗?”   478翻了翻手机:【呃……算没有。】   “算没有?”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他是不可接任务的[报复值]对象, 那势必就会有一个[巅峰值]对象,不过, 那个姑娘……怎么说呢?和他其实不是情侣关系……】   “那就对了。”陈月洲一把推开镜子, “老子也是单身,请叫年轻男女正常聚会,谢谢。”   【话是这么说啊,可是——】478瞧着端琰,【宿主, 你不是直男吗,你干嘛要撩他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撩他了?”陈月洲蹙眉,“赵世风那体格,常年混社会,一对一单挑,一般人都害怕,他端琰是个条子,身高体格都在赵世风之上,我跟他拉好关系,对我有好处,你懂不懂?   而且——自己心是直的,就算对面再怎么把我当女的、再怎么撩,我都不会有反应,这是一个直男的底线,懂吗?”   陈月洲还在和478争吵,服务生已经端着酒塔过来了。   九层云吞杯叠起的三角形酒架,总共99杯预调酒,12度左右,共9种口味,各11杯。   外搭四盘小菜和十二种品种小蛋糕拼盘。   端琰睨着高塔,半晌,视线落在对面小姑娘脸上。   暖色的灯光下,披着长发的陈月洲温婉恬静,白衣将他凹凸有致的线条衬得极好,给单纯美好的模样点上了一抹妩媚。   察觉到端琰的视线,陈月洲摊手:“别想太多了,我欠你人情好几个,请你是应该的……顺便,有新事情拜托你。”   端琰闻声捞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视线扫过眼前少女的明媚的双眸。   陈月洲支起下巴:“你们市局的家属院……应该有人出租房子?”   如果能在市局的家属院租房子,即使赵世风有心跟踪,也未必有那个胆子进去。   不过,他没有在租房网上看到关于市局房屋的出租信息。   “谁住?”   “我。”陈月洲停顿了一下,“还有我的两个妹妹。”   “有。”端琰抬眼,声音略低,像是漫不经心,“被跟踪了?”   陈月洲一怔。   该说是条子都有这个嗅觉力呢,还是说眼前这个1600分的大佬嗅觉极好?   不过,被跟踪的理由太恶心了,不适合说出来。   陈月洲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需要换个安全的地方住,毕竟我……长得矮,力量弱。”   端琰闻声,先是一顿,旋即笑了。   也许是灯光昏暗的关系,陈月洲竟觉得他一向硬派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柔意。   “联系好房子之后我联系你。”   “谢谢。”   陈月洲举杯敬酒,随后一饮而尽。   ……   出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   夜里风凉,吹散了几分酒意。   空旷的马路上,绚丽斑斓的霓虹灯还亮着,人却寥若晨星。   陈月洲走在前面,端琰跟在后面,一大一小的影子在路灯下不断被拉长拉远,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小区楼下时,陈月洲才转过身,仰视端琰:“行啦,不用送了,谢谢你,回见。”   说着,掉头就走,手腕却被人轻轻地拉住——   紧接着,男性炙热的气息从上方扑面而来,夹在着淡淡沙龙香的烟草味和一抹预调酒的香甜,那股热浪在他面颊前仅一公分的地方戛然停下。   月光下,端琰精致刚毅的面庞被推入树影的阴霾中,一双狭长的眼眸倒映着月亮皎洁的微光,明明视线一如往常一般幽深,却让人仿佛感受到一片火热。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男人猛然直立起身子,松开陈月洲后退一步。   “抱歉,失态了。”   “没……没事……”   “你上楼。”   “好……”   陈月洲被刚才的暧昧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僵硬着身子转过头,狼狈地进了电梯,开防盗门的时候,发现握着钥匙的手都在抖。   回到自己卧室,他火速脱光衣服钻进被窝,打开MP3开始播放催眠曲。   可是,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无奈之下,他从被窝里爬出来,不可置信地开口问:“478,他……他……他……他……他刚才……是……那什么……差……差点要……要亲我是?”   478冷哼一声:【宿主,你又不是个处,都老司机了,还问我这么弱智的问题?搞得我还以为你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呢。】   陈月洲顿时哑巴了。   他对于撩女人是秋名山老司机……   可他没有撩男人……不,他没有被男人撩的经验啊!   陈月洲使劲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是哑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憋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发出了音:“我……为……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气氛使然忽然就是想吻你,但又反应过来你们两个什么关系都不是,觉得不经过你同意这么做不太好,就终止了呗。】478一脸鄙夷,【谁刚才还说自己钢铁般的直男,别人再怎么撩,心若直人就直,哎哟我的天啊……】   “……”   不,他还是钢铁般的直男,这完全是……被吓到了好吗!   陈月洲使劲摇了摇脑袋,闭上眼安静听歌,又觉得安眠曲实在没法让他静心,干脆播放大悲咒,折腾到凌晨五点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中午醒来后,陈月洲打开积分菜单洁面,细细浏览着“身份BUFF”。   李玲娜是个什么人他暂且不知,但是事关婚姻,绝对不能选朋友或者远房亲戚之类的角色,指不定管得宽了点,人家恼羞成怒回你一句“关你屁事”之后再也无从下手。   那选什么呢?   陈月洲指着屏幕上“李玲娜亲生妹妹”几个大字问478:“她如果是独生子女,这个BUFF能用吗?”   【能啊,我上次不都说了吗,会在有关人物的脑内造一个你的假身份、假回忆,但实际生活中真实档案你还是你。】   【啊,还有,等任务完成后,为了保证你的人格不受虚假身份干扰,你对这个身份的记忆会淡化,而任务对象对你的记忆会被系统篡改成合理的记忆,比如妹妹的身份会变成邻家妹妹这样。】   “那行,那就这个了。”   陈月洲摁下购买键的同时,与身份对应的记忆冲入他的脑内——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计划生育严格,对于带编制的工作岗位要求尤为严格,不带环或者不绝育就无法为孩子上户口,生育二胎的家庭会立刻开除公职。   然而,明明戴了环的李玲娜的母亲,还是怀孕了。   那个时候私立人流医院不发达,社会气氛严谨,为了保住一家人生存的口粮和脸面,她被迫以“重病需要调养”的名义去了乡下,偷偷生下了第二个女儿,李玲洲。   孩子没法带回去上户口,李母一狠心,就将二女儿送了人,之后的二十年都和李父装作从未有过这个孩子,直到他们的两个孩子在北川相遇。   看着落魄凄惨被迫北漂的二女儿,两个老人终于向大女儿坦诚了这一切,他们希望李玲娜能善待二女儿,却因为内心的谴责不敢和二女儿相见。   由于两个女儿的教育程度、阅历和社会地位大不相同,李玲娜虽然想对妹妹好,但因为理念不合,她平时很少和妹妹有精神交流,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打钱、打钱、再打钱。   缺乏精神建设的人一旦经济富裕就会出现无所事事的现象,妹妹开始好逸恶劳,以自己悲惨的童年作为要挟父母和姐姐的资本,肆意妄为。   无奈之下,李玲娜只好实施暴zhèng,将妹妹强行安排在自己的工作单位做前台,并且断了她的口粮。   可这个妹妹非但不服软,反而拒绝上班,认为姐姐一家人根本不是存心和自己相认.   目前是这个妹妹翘班的第七天——   看完资料的陈月洲:“……”   卧槽,好……好大一出戏家庭伦理戏啊!   都够拍八十集电视连续剧了好吗!   名字就叫做《来自大山的妹妹》……   嗯,很好。   凑合吃了顿午饭,陈月洲打车去了北川罗来雅高端宠物培训机构。   这家培训机构很高级,从训练场、营养房到医院,所有设备应有尽有,规模堪比高端私立大学。   一见到他,前台的妹子纷纷向后退了一步,胆战心惊地答复:“李……李经理今天不在……你……你打电话……”   陈月洲惊讶:这个系统BUFF好牛逼啊,瞬间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未来科技这么高端?   478一脸自豪道:【并不是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而是加强了你身上的某样生物抑制素,当你靠近一些人时,植入你体内的记忆包就会通过生物抑制素覆盖周边的人,对对方的身体状况进行干预,从而达到好像所有人都被更改了记忆的效……】   “闭嘴。”陈月洲打断。   作为一个学了N年生物稳拿高分的人,他很确信478说的话对于现代科学来讲根本不是科学,完全是魔法好吗?   他不想听超脱现有技术的内容,这会让他错乱,谢谢。   无奈之下,陈月洲一边向外走一边要来了李玲娜的电话拨通——   “喂,小洲?”对面女声中带着点错愕。   “姐,我无聊,找你有事,你哪儿呢。”陈月洲痞痞地开口,瞬间进入了《来自大山的妹妹》女一号的状态。   “我……我今天休假,就出来放松放松,我在鹤城饭店呢,你不然一起来?”见妹妹难得询问自己状况,李玲娜有些惊喜,忙道。   陈月洲想了想:“不会妨碍你?”   “妨碍什么啊。”李玲娜笑了,“我这不是在相亲嘛,爸妈一直等着我结婚,你要是来了刚好,我这方面经验没你多,我还等着你给我出谋划策呢。”   “相亲?”   这个李玲娜不是有对象吗?   相什么亲?   ……   抱着满脑子疑惑,陈月洲搭车来到了鹤城饭店。   五星级酒店的直属餐厅,气氛到装潢都别具一格,颇为高档。   在餐厅偏后方的落地窗边坐着个一身黑的精干女性,一头干净利落的黑发被紧紧地禁锢在后脑勺,一板一眼的白衬衣,黑色的小西服,同款黑色西裤,脚上一双职业高跟鞋。   她对面坐了个穿着西服的男性,因为背对着这边,看不清脸,单从背影看并不年轻。   【宿主,发现[巅峰值]任务对象,李玲娜,就是你看到的那个。】   “啊?”陈月洲一脸狐疑,“你确定那是来相亲的……而不是谈生意的?”   【那是人家个人爱好。】478说着就戴上耳机追剧去了。   陈月洲将信将疑地来到女人的身边,直到那人起身打招呼,他才确信这就是此次的任务对象。   “小洲,来,坐!”李玲娜忙招呼眼前有点木讷的陈月洲入座。   “哦哦……”   陈月洲随着入座,视线落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   目测三十二三,但因为头发较少,所以比较显老,不过整体气质还算精神。   “那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男人对陈月洲客气地点头,然后起立离开了座位。   等他走远了,一直摆着张笑脸的李玲娜表情耷了下来,向陈月洲凑了凑:“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陈月洲想了下:“他做什么工作的?”   “医药公司的,销售部经理,年收入和我差不多,大我一岁。”   “嗯……那还行?”   “还行?”李玲娜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月洲,“你瞧瞧他,都快秃了,还行?”   陈月洲本能地回头看李玲娜。   长得……普通,特别普通,而且可能是因为这个发型的关系,看起来发际线有点高,呃……头发稀少程度其实和刚才出去那位是差不多的。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那……不行?”   “当然不行,年收入和我差不多甚至有时候比我还低,哪有男人比女人收入的?小洲,你要记住,男人比女人收入低,是会被人看不起的。”李玲娜看了眼手机,“马上两点半了,下一个就要来了。”   “嗯?下一个?”陈月洲一脸懵逼。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衣的年轻男士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小聊了一会儿,趁对方如厕之际,李玲娜又戳了戳陈月洲:“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陈月洲:“比你年轻一岁,工作收入也比你高,也没有脱发,应该……可以?”   李玲娜顿时蹙眉:“小洲你傻啊?他是个三本,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有太多共同话题的……”   陈月洲:“……”   “唉,小洲,你说这是不是都怪我?”李玲娜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大家都说女人学历太高、工作太好就不好找对象,我不信这个邪,我就一直上学、好好工作,结果,现在就真的变成了这样。”   说着,抚摸着陈月洲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听姐姐的,要么上学,要么结婚,你总得选一个。”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上学了,你觉得一个女人相夫教子才是正经差事,我也不想再为了这些事情和你吵架,所以,算是我拜托你,工作好好做,相亲好好去……相亲都是把自己条件放在案板上给别人展示的,你说你连工作都没有的话,别人怎么看得上你啊?   女人找对象,自己要经济独立是首先,其次,男人一定不能比自己差,明白吗?”   陈月洲:“……”   话说得好像没错,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这个李玲娜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女精英和老白脸的房产之争呢?   这剧情怎么和剧本不一样啊! 第60章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玲娜支线待修正,可以提前看,但可能有些生硬。   内涵文献等大量内容,需要调和,暂时不作处理。   和李玲娜坐在一起一下午, 一连PASS了六位“男嘉宾”, 当第七位嘉宾走后, 陈月洲放弃了打量对面的男人, 而是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第一个男人,嫌人家头发少;   第二个男人, 嫌人家学历低;   第三个男人, 嫌人家身高不足178厘米;   第四个男人, 嫌人家二环内没有房;   第五个男人, 嫌人家没情商;   第六个男人,嫌人家有过四个前女友;   第七个……嫌弃人家声音太娘……   然而, 她自身……   陈月洲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忽视掉年龄, 她相貌平平、不善打扮还谈吐颇为刻薄, 除了学历和工作还算不错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如此挑剔的资本……   她自己也说了:所谓相亲, 就是双方把自己的资本拿在桌子上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既然都是开门做买卖,那她李玲娜为什么不把自己提到天平上称一称斤两, 对比对比呢?   陈月洲不禁问:“姐,你这都六个了, 再多一个都能凑齐召唤龙珠了, 你这个不要那个不要,你现在究竟是想结婚还是不想结婚?”   李玲娜想了想,表情淡淡的:“小洲啊,其实不瞒你说,我自己心里也不知道。”   她说着端起咖啡抿了口:“说实话, 就社会目前这个状况,我根本不想结婚……   国家的法律是男人制定的,制度也是偏向男人的,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得防止他出轨、防止他乱搞……指不定再是个中国丧偶式婚姻,结婚前还帮你做做家务装装样子,结婚后对家务劳动、孩子教育和日常生活不闻不问,撇下一句‘这是你们女人该干的’……   毛爷爷曾经说过,妇女能顶半天,要让妇女们走出去,想做工作做工作,不要只守在家里。   心愿虽然是好的,但是,妇女们走出去工作了,男人们因此回归家庭了吗?没有!他们还是觉得家里的事就是应该女人做……那么,问题来了,两个人都走出去了,谁在家里照顾家庭?   国家吗?国家只管下方政策,至于你们家谁牺牲谁付出怎么妥协,国家才不管你这些细枝末节。于是,多少女人不但要在外面工作,还要在家里做第二份工?   于是,人生这大半辈子,当保姆又当妈还当鸡,到头来人家一句‘我房子都写你的名字了,我天天出门挣钱,还不够吗’,反而显得你就是拜金女……   就算日子过得不错,像爸妈那样无风无浪和和睦睦了一辈子,但你也是知道的,爸妈今年都是六十,妈还能跳广场舞呢,爸三天两头进医院……   咱们以前总说什么男人身强体壮,老了互相照顾,现在想来都是空谈!你知道吗,男人虽然力气大,男人死得早啊!我现在去妈的房间,妈虽然脸上褶子多了点,可妈没什么体味、行动灵活、开朗灵光……   爸呢?爸现在说半天话都,天天洗澡身上还一股**的味道……   看到妈现在天天这么照顾他,我就在想,我年轻时候要防小三,老了要防对象一命呜呼在床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陈月洲:“……”   的确,从生理上讲,男人的相对力量完胜女人,女人的生命力也完胜男人。   为了延续物种的传播和保护新生命的力量,拥有生育能力的女人的**抗打击力远远在男人之上,地震救灾的时候,活到最后的也总是女人。   用通俗易懂的游戏术语解释就是:男人是穿了纯输出装备的ADC,打击力强,DPS,但是皮脆;女人是穿了纯护甲装备的ADC,抗打击力强,tank,但是力弱。   再加上眼下老夫少妻的情况颇为常见,女人指望老了有男人伺候,还真属于想得有点多。   “但是啊……”李玲娜撑起下巴,“但是,你得知道,一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孤单,特别是下雨天看到别人的老公撑着伞来接她,即使我知道可能等回了家,他们指不定还会打一架……”   她摩挲着茶杯望着天花板:“不是说没了男人活不下去……而是别人都有,你却没有,别人还会笑话你没有,这个社会氛围总让我很不舒服,又觉得不是也有那么些过得挺幸福的夫妻啊,我不至于那么倒霉……之类的想法……”   陈月洲蹙眉:“所以?”   “所以,我想的是,如果找到合适的,结了就结了,但如果不合适,我宁愿单着,绝对不将就。”李玲娜说着,负气般地抱着双臂,“只可惜,这该死的男权社会,我学历太高,年纪又大了……”   陈月洲盯着李玲娜瞅了很久,表情复杂道:“你确定……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李玲娜听陈月洲这么一说,眼珠子瞬间圆了:“我条件高?小洲,我北川商务大学硕士毕业,现在是三资企业中层,你让我找个比我学历和收入还低的男人,合适吗?”   陈月洲蹙眉:“……”   表面上听着倒是蛮合理的……   但,怎么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   不不,从见李玲娜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女人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哪里呢……   深思片刻,他恍然大悟:“姐,你说的话自相矛盾?你说你反感男权社会,所以自立自强,但你又不能接受男人薪水和学历比你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应——”   “打住。”陈月洲制止了李玲娜,“男人比女人优秀,那是男权社会的理所应当,而不是你所谓的平权社会的理所应当。”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养个小白脸?哦。我买套房?我出门上班辛辛苦苦挣钱?他在家里拖拖地?洗洗衣服?者带带孩子?每天这么清闲?你是这个意思?”   陈月洲哼了声:“姐,你这样的想法,和你所谓的‘中国特色丧偶是婚姻’中的男性有什么区别?   你刚还说来着,说什么女人又当鸡又当保姆又当妈一辈子却被男人回以一句‘我挣钱了、房子写你名字了’就被当作拜金女,你不照样在嘲讽那些男人是拜金男吗……”   “那是因为他们是男人!”   “哦……因为是男人……所以当鸭当爸当保姆还得挣大钱就是理所应当了?”陈月洲笑笑,“你这个平权真有意思。”   李玲娜一时语噎,看着陈月洲的表情越发古怪:“小洲,你真的疯了,你真的被那群直男癌洗脑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再这么下去,迟早会遇到很多渣男,被他们骗惨了才罢休!”   李玲娜说着抓起手包,看了看腕表:“我晚上还要开会,这饭我结过帐的……你先回去,明天按时来工作,还有,不要再和那个理发店的男人来往。”   说着,踏着高跟转身离开了饭店。   陈月洲望着李玲娜说走就走的背影,慢慢靠在椅背上,发起了呆。   【怎么了,宿主?】478咬着棒棒糖冒了出来,【开局不顺啊,该不会是被端琰调戏后智商也跟着降低了?】   “滚你的。”提起端琰,陈月洲眉头拧得像麻花似的,“以后别和我提他。”   【行行行,不提不提……】478叉着腰,看了看李玲娜的资料,【宿主别灰心,前几个任务对象脑子里想的东西不多,容易被带节奏,这个李玲娜脑子里想的东西蛮多的,不管对的错的,却不太好带节奏。】   “我知道,我在想。”陈月洲撑起下巴,细细思考着。   李玲娜这个人,其实和前几个任务对象截然不同。   她年纪最大、学历最高、职阶最高、拥有社会资源最广。   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知识分子这种生物,非常难伺候。   他们很容易纤细、敏感、自负和固执己见。   特别是女性知识分子。   这里特别强调女性,并不是因为性别歧视,而是因为社会氛围问题。   在这个“男性理所应当强大,女人是否强大都无所谓”的社会环境下,一个男人的强大可能会成为自信的资本,可一个女人的强大很容易让这个女人对自己过分自信。   而这个时代恰恰依旧有不少守旧的人对女性的强大做不到宽容,甚至进行诟病和诋毁,因此,部分女性知识分子为了自我保护,都会有极端的内在心里建设。   李玲娜就是个例子。   她对他人任何的质疑都会抱有敌意,太过于相信自己所认定的事实……即使,那是错误的事实。   她一面认为女性必须有自己的收入和工作,一面却随意否认家庭主妇在家庭中的付出和贡献;   她一面认为女性必须努力学习和强大,一面却又认定自己的丈夫必须比自己更强;   她一面高举女权的大旗,一面又深受男权社会价值观摧残。   她一面用女权要求自己,一面用男权要求男人。   她的价值观,不过是钻了很深的牛角尖,变成了四不像罢了。   陈月洲长叹一声。   这个李玲娜,可真难对付啊……   这时,手边的手机响了,发信人是陈蕊——   [我说,你怎么突然要搬家啊?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不得不走人?]   陈月洲挑挑眉,回了短信:[市局家属院多安全,都是条子,让你妹无忧成长,我用心多良苦啊,不和我见见?]   半小时后,两人在隔壁街的星巴克见面。   陈蕊一身风骚的黑色包臀高领毛衣,蜜糖色的大卷,一脸精致的妆容,风情万种。   老规矩,陈月洲将这个月陈晴的成绩单发给陈蕊,陈蕊确认后,转了6000元给陈月洲。   看着支付宝里的钱,陈月洲想了想,忽然道:“陈蕊,你有担心过三十岁的中年危机吗?”   陈蕊抿了口咖啡,朝隔壁桌上一直盯着她看的小帅哥抛了个媚眼:“没有。”   陈月洲耸耸肩:“也是,你还这么年轻,八成也不会担心这些问题了。”   听到谈及年龄问题,陈蕊忽然笑了下:“话说,你觉得我今年多大了?”   陈月洲撩起眼皮,漫不经心道:“26?”   陈蕊点点头:“嗯,身份证的确是26岁,毕竟我家那小地方,胡写是正常现象。”   陈月洲听到这话蹙了下眉:“你什么意思?”   陈蕊贼兮兮地靠近他,挑了下眉,勾起大红唇小恶魔般地笑了下:“我,实际是86年的,你觉得我多大?” 第61章   “86?”陈月洲眨了眨眼。   86年……   那不是今年要32岁了吗?   陈月洲侧头, 看了看玻璃窗倒映的自己, 又看了看对面的陈蕊。   他大学暑假懒得回东北, 就去北医的附属整形外科做见习, 带他老师曾说过——皮脂腺发达的人最不易产生皱纹。   男性皮脂腺比女性皮脂腺多一些,所以爱出油的男性往往皱纹少, 不爱出油的女性往往容易产生皱纹。   这也就是“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显老”这句话真实的来源。   这个“老”其实最初指的只是皱纹, 并没有那么多引申义。   面前的李蕊虽然打扮得清爽干净, 但能看得出, 她其实是个油性皮肤,相比自己这幅身体快干成沙漠的干性皮肤, 的确更抗老。   其次, 她的骨相非常饱满, 鼻翼基底比常人高,面部软组织比一般人更难以塌陷。   陈月洲回想了一下陈晴的脸。   陈晴虽然长得磕碜, 但和同龄的陈语轩相比,五官距离更小、皮肤更饱满、整体元气感更浓, 照这么看来,她们姐妹俩应该有这方面的基因加持。   老师曾说过:三十岁之前, 人这一张脸, 七分靠遗传基因,两分靠金钱,一分靠骨相;可三十岁之后,四分靠骨相,四分靠金钱, 只有两分靠遗传基因。   所以,年轻的时候,不少基因底子好的小姑娘天天折腾,买廉价化妆品、不卸妆、不护肤都可以保持青春活泼,轻易藐视那些天天护肤却因为基因关系早早产生法令纹的女生。   可是,一旦到了年纪,基因不能对抗岁月,年轻时候欠下的债,统统到了还款日。   于是,生活中总听到这样的对话——   “天啊,那谁谁过去那么嫩,怎么一下子就老了?”   “天啊,那谁谁怎么二十岁就是一张三十岁的脸、四十岁了还是三十岁的脸?”   ……   不过……   陈月洲细细盯着陈蕊——   “妹子,咱俩这身体年龄差了足足十岁?你怎么法令纹比我还淡?你没骗我?”   就算陈蕊在骨相和基因方面都比他这幅身体优秀,可好歹有十岁年龄差啊?   再说了,自己最近用的护肤品可都是海蓝之谜和莱珀妮这些顶线产品,他连次一线的兰蔻一类看都不带看的,拼人民币和对护肤品成分的了解度,他应该不输于陈蕊啊?   陈蕊表情淡淡的:“你见过我大笑吗?”   “……”   “我从小就不爱笑,我爸妈死了之后我更没张嘴大笑了。”陈蕊又指了指自己的胸,“我胸太大了,侧躺会不舒服,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平躺。”   “……”   少笑、平躺……的确可以推迟法令纹的到来,可是——   “哦,忘了告诉你最关键的。”陈蕊贼兮兮一笑,“我啊,从18岁来北川之后,就一年在医院打一套护肤针,一套下来七八种,也就六七万。”   “……”   陈月洲默默地端起了咖啡,猛喝一口。   嗯。   好了。   比你天赋好的人比你努力还比你有钱。   这个话题可以终结了。   名媛,再见。   “你怎么了你?突然问起这个?”陈蕊玩着手机,“你才多大啊,有二十五了吗?怎么就担心起这些东西了?”   陈月洲放下咖啡杯:“我……我一个姐今年三十多了,学历挺高,找不到对象,感觉怨气特别重,所以我好奇是不是女人到了三十岁都会这样?”   陈蕊想了下:“那个女人……长得不怎么样,还不保养自己?显得老?或者说,相比主动谈恋爱,她更倾向被动相亲?”   陈月洲:“……”   全中。   陈月洲不禁问:“看来你很上道嘛……对这方面。”   陈蕊笑了笑,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对着电话那头随便打发了几句挂断,挑了挑眉:“我对象约我,去喝一杯吗?”   “我?不怕电灯泡?”   “旁边有人才更热闹,走。”陈蕊说着起身,出门拦了辆出租。   两人在北城区的HOTTT热舞俱乐部外下车。   现在才晚七点,傍晚刚过,人不多,舞池里还没什么人,倒是角落里的卡座坐了不少人。   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男生走了过来,他个子很高,比陈蕊还能多一个头,目测在一米九。   陈蕊勾勾手指,男生便乖巧地坐在她身边,朝陈月洲颔首打招呼。   凑近了看,发现他长得很好,一张俊脸粉嫩,即有独属少年的元气,又有成熟男人的韵味,他抿唇,对着陈蕊露出缱绻温顺的笑:“蕊蕊,你都好久不来见我了,很忙吗?”   陈蕊微笑:“最近有点忙,不过过一阵儿就闲了,怎么,你们和龙子他们在一起吗?”   男生伸出修长的手臂揽过陈蕊的腰,在她脑门上亲了下,柔声道:“他们应该快到了,我去接他们,你和你朋友先玩。”   待男生走开,陈蕊转了转眼珠子,点了支烟抽上:“这孩子,怎么甩都甩不掉,心烦啊。”   陈月洲望着男生离去的背影,疑惑道:“你养的奶狗?多大了?20有吗?”   陈蕊一听顿时笑了:“我是养奶狗的人吗?他19,今年大一,这家店股东的儿子,富着呢……”   她望着大门的方向:“你看着他清纯,其实一点都不,交往的女友可比我交往的男人多多了,只是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孩,就是贱,别人越是把他当回事,他越是觉得别人为了钱、为了**和他在一起,渣大人家姑娘的小肚皮还嘲笑;   别人越不把他当回事,他反而越是想得到你认可,时间久了,与其说是有感情,不如说他纯粹就是不蒸包子争口气了。”   陈蕊撑起下巴,撩着头发:“陈月洲,你可千万不敢有三十岁危机什么的之类的思想,不然我可会看扁你的。”   “我?我还早着呢。”   陈蕊笑笑:“说真心话,除了相亲以外,谈恋爱的时候,都是看你多大你就多大,谁还问对方身份证上几岁啊?你看那条小狗狗……他问我多大了吗?”   陈月洲想了下:“话的确是这么说,可是涉及谈婚论嫁的时候,都会看年龄?”   “年龄这种东西,身份证上登记的就是真的吗?”陈蕊挑眉,“我的身份证比我真实年龄小6岁,九十九六七的身份证比真实年龄大3岁,我哥们儿现在对象97年的,身份证写着87,人大学还没毕业身份证都奔三了,照你这么说他们岂不是完蛋了?”   陈月洲:“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   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不上来哪里怪。   陈蕊接着道:“陈月洲,我之前给你说过我讨厌文化人,还记得?”   “嗯,记得。”   “知道为什么吗?”   陈月洲想了下:“你觉得他们虚伪。”   “没错,虚伪。”陈蕊冷笑,指了指斜对面台附近坐着的一个绑着单马尾的女生,“看到那边那个了吗?”   “嗯。”陈月洲点头。   黑发单马尾素颜,穿着随意,还有点老气,不留意完全不会注意到。   “那是夏令敏。”谈及这个女人,一缕带着嘲讽意味的冷光从陈蕊眼底划过,“她啊,小狗朋友龙子的亲姐姐,本科毕业十一年了,是个编剧,直到年初都是零恋爱经验。”   “年初?”   “因为龙子认识了个小开,那小开……也是这家店股东的儿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好过的女人太多了,早就摸透各类女人的底子了,一眼就看穿她内心那么点小九九,结果她还真以为人家是白马王子呢……好了几个月,人家把她踹了,她还不死心,就赖在这里天天耗着。”   她说着冷笑一声:“这个女人,没谈恋爱前,龙子但凡带她来,一天到晚嘲讽人家恋爱经验丰富的是渣男或者绿茶,一天到晚显得她自己文化内涵多高多深刻……   结果呢?   恋爱多的女人,失败一次那就是一次,哭一哭过几天就爬起来了;可这种自命清高恋爱少的女人呢?经历少,失败一次就和丢了整个世界似的。   她看不起我们把爱情定价定得像地摊货,我们也看不起她把爱情定价定得价值连城……   人啊,还是把自己定的高级点,把这种虚的定的别那么重要。   瞧她现在那副德行,我宁愿做她口中的biǎo子,也不愿意活成她那个怂样。”   此时小狗从外面回来,还带了三个男人,五人点了套百酒套餐,一边吃着小菜一边聊了起来。   龙子个子也不低,少说也有一米八,是个有些大大咧咧的男孩,长相属于运动系,和小狗相比性格开朗很多。   他似乎很喜欢陈月洲这个类型的女生,一见她,立刻端了杯长岛冰茶凑了过来:“小姐姐生面孔啊?第一次来?”   陈月洲接过他手中的酒,抿唇浅笑,目光瞟向斜对面坐着的夏令敏:“对啊,话说那边那个是你姐姐?怎么不叫她一起来?”   “叫她?”龙子笑嘻嘻的脸顿时沉了些,“小姐姐,你要是叫她来,咱们这桌子人都别HIGH了,就看她一个人使脸色了。”   说着,他戳了戳一旁喝酒的陈蕊:“你怎么什么都给小姐姐说啊,我姐你就让她自生自灭不就行了,我家现在都没人管她那个孤家寡人,跟个神婆似的,我妈更年期都比她活得潇洒。”   “她刚才问我三十岁女人中年危机问题,我一时间找不到例子,就拿你姐开了个刀,抱歉啦。”陈蕊随手撩了撩长发,她精致的面容在五彩斑斓的射灯下显得格外妩媚。   “中年危机?”龙子细细打量着陈月洲,“小姐姐你应该还没二十?怎么想这么远?”   陈月洲索性十分配合地瘪瘪嘴:“讨厌,我今年十八啦。”   478及时咳嗽道:【喂喂,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岁的宿主,麻烦你要点脸。】   陈蕊笑了下:“她也有个夜叉王姐姐。”   “哦……”龙子顿时了然,一改刚才调侃的语气,瞬间进入苦大仇深模式,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犹如抓着革命同胞的手,诚恳道:“别说了,我懂,我都懂。”   他吸了吸鼻子,之后长叹一声:“我姐,学习谈不上多好,还清高的不行。   人家上个大学,穿衣打扮吃喝玩乐还不耽搁学习,她呢?   习没见得学得有多好,我给她说你收拾收拾自己,结果你猜人家怎么怼我?   人家说:念大学是为了来读书的!只有绿茶、碧池才会收拾打扮勾男人!我是新时代的女性,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卧槽我当时就懵逼了好吗?谁他妈说大学不是来学习的?可谁他妈说大学就只是来学习的?那学校组织学生会、组织那么多社团、组织那么多志愿者活动组织个蛋啊?不如天天开学术研讨会、周周月考得了?”   陈月洲想了想李玲娜的性格,认可地点点头:“嗯……我觉得我姐也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还有一点就是,大学里的爱情,太特么廉价了,一个个被高中压抑得逼疯了,上了大学各个精虫卵虫上头,男人见个漂亮女的都想来一炮,女人见个帅哥都想扑上去吃掉……这,这种《动物世界》又到了交配的季节的即视感,你知道吗,我姐——居然没被人告过白!”   龙子配合着自己说的话做出惊悚的表情,他抓着陈月洲的肩膀使劲摇:“小姐姐你能想象到吗,她上的可是综合类大学啊,不是什么外国语或者师范那种尼姑庵大学,是男女人数持平的大学啊!居然!没有男人告白过!”   陈月洲被他摇得眼发昏,忙忙应着:“我姐也是……”   不得不说,这俩姐弟性格太不像了,一个宛若雕塑,一个仿佛有多动症。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聋子这种活泼的人,更好相处。   龙子一拍大腿,非常肯定道:“所以,小姐姐我给你讲,如果大学都没有被人追过,那这个人绝对绝对不能继续活在梦里,而是该自我检讨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不招人喜欢,否则,继续这么下去,就会——”   说着,他指向自己的姐姐:“看,那边,和那边那货一样,变成地缚灵。”   陈月洲:“……”   这么直言不讳吐槽自己姐姐,不愧是亲弟弟……   陈蕊趴在一旁的小桌上抿着酒,搭话:“说真的,我一个粗人是不懂,但我觉得大学并不是一个纯属学习的地方,它是一个小型社会,你在学习的同时也要和人交际,有没有人追,也一定程度上反应你这个人的……那什么……”   陈月洲:“个人形象和性格问题。”   “对,我觉得学校和社会是差不多的,学校里被人追或者人际关系好的人,他们不一定是长得特别棒的,但他们一定是形象条件不会太差,又精通为人之道的。”   陈蕊顿了下接着道:“另一方面,一个人把衣服穿得漂亮,如果是在取悦自己,那很好啊,悦己者容;可如果为了吸引异性而打扮得漂亮,这也没错啊——   黄金很昂贵,黄金不也是塑造成各种造型往出售卖,大家不也都更愿意选择漂亮的先买吗?   高级点心很好吃,可是点心师不也是把它们塑造成华丽精致的模样,才会摆放在橱窗里吗?   说什么别人打扮都在物化自己,可你们文人拿着研究生博士学历去招聘会找工作的时候不也是在物化自己换取工作岗位吗?   不是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美化自己,真正有本事的人也在不停地美化自己,你不去拼,拿什么竞争?”   陈月洲:“……”   这话当面说给李玲娜,怕不是她得原地爆炸。   不过,陈蕊也没说错。   内在再美好,在这个七十五亿人口的世界里,比自己内在美好的人大有人在。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如果一味强调“是金子总会闪光”,总有一种自欺欺人的被动感。   女人总说不要用男人的看法物化自己,所以要化妆解放、年龄解放、选择权解放、性解放……   可是,追求外在美这个行为,真的只是物化自己,给男人看吗?   这个看脸的世界难道只有交配和择偶的时候才需要一副光彩照人的形象吗?   单单把变美理解为“为了找对象”或者“取悦男人”的人,在他看来,才是那个思想缺乏解放的人,不是吗?   龙子点了块小蛋糕给陈月洲,扬着一脸笑对他道:“我姐,家里给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一个都没成,我给你讲句真心的小姐姐,一个人,受不受欢迎真的和年龄关系不是太大,更是和学历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信你去看看相亲市场的男人女人,他们都不是因为年龄和学历找不到对象,而是他们自身——没几个省油的灯。”   “为什么?”陈月洲端起冰茶抿了口,又吃了口小蛋糕,有些呆萌的模样看得龙子心神荡漾。   “你知道什么人会三十多岁还单身吗?”   陈月洲想了下:“单身主义者和问题青年。”   “对。”龙子点头,掰着指头细数,“第一,单身主义,像我这样,不过我还是支持恋爱自由的,嘻嘻;第二,身体或者家里有重大问题的;第三,眼光太高,和自己身价不搭的;第四,性格问题特别大的。”   陈月洲忽然想起前不久看的某国产言情电视剧,随口道:“那那种,为了打拼事业一直忙着没工夫恋爱的呢?”   “那种,我给你讲小姐姐,绝对不可以找。”龙子挑眉,看向陈蕊,“她最懂。”   陈蕊叹了口气:“大多数人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都会陷入一个思想为难期,事业还在起步,却不得不面临结婚或者继续,结婚,肯定会耽搁几年,不结婚,过了那个高峰年龄段了,感情就没那么好谈了,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能毅然决然选择事业的人,心态是什么?”   陈月洲想了想:“……觉得事业比婚姻更重要的。”   “但他们为什么三十多岁却又相亲或者找对象呢?”   “传宗接代?”陈月洲有些迷茫,他还真是从来没想过那些一心奔着事业,三十多岁才有空找对象的人是什么心态。   龙子及时道:“小姐姐我来告诉你,这说明在这个男人心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只要有钱,无论我多大年龄,都会有女人送上门来。”   陈月洲:“……”   这个观点不是谁都有吗?   龙子:“小姐姐你会觉得这个观点不是人人都有吗?其实不是的,大多数男生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实际上过了二十五都是表面稳如狗,内心慌成狗。   谁有多大本事能让自己变成马云马化腾啊?各个巴不得家里拆迁哪怕赔一套房都感谢祖宗了……   很多男生嘴上说着喜欢年轻小姐姐,但你要想,你现在让我去泡个小我十岁的初中生,虽然可能出去装逼说我女友才初中听起来有点牛逼,可是我和她聊什么啊?聊她昨天学的一元二次方程?还是《阿房宫赋》?”   一旁一直倾听的另一个男生打岔道:“《阿房宫赋》是高中学的好吗?”   龙子翻了翻白眼:“这不是重点。”   他接着道:“二十出头的女生,聊得都是化妆啊学习啊巴拉巴拉我也不知道聊什么,反正每天见她们特别开心……但三十多岁的男人呢?三岁都是一代沟,十岁那都不是沟了,是……峡谷了!   其实男生虽然喜欢漂亮的,但也更喜欢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有话题可谈的同龄的……还漂亮的。   能做到二十多岁放弃结婚,三十多才慢慢相亲的、挑三拣四、找年轻小姑娘、还有点成功的男的,小姐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些人真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龙子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千万别被电视剧坑害了,热舞最常见的找妹子约pào群体,就是这类家伙,真要是结了婚,给你一片草原,还能打得你花开山野。”   陈月洲有所感悟地点点头,与此同时也不得不佩服陈蕊和龙子这一票夜店咖。   每个群体都有每个群体的优势和擅长,就像医生擅长医疗,装修工人擅长装修,夜店咖了解某些人光鲜背后的本性,大家都有自己了不起的地方。   ……   当天晚上回家,陈月洲仔细翻看了李玲娜的个人档案。   的确,这个女人从未谈过恋爱,对恋爱的理解全部来自于微博、公共号和心灵鸡汤这些地方。   也正因如此,这位高知女在固执己见的同时,面对杨旭这种她根本就看不上的老白脸的死缠烂打,会瞬间变得手足无措。   杨旭这个人,学习不行,情商也不高,但做人十分圆滑。   李玲娜的父母年初来探望女儿,顺便想要了解了解女儿的感情近况,一向相亲不顺的她在手足无措的时候遇到了愿意配合自己演戏的杨旭。   杨旭个高人帅年纪又不小,成功扮演了李玲娜的直属上司,博得了二老的欢心。   原本以为这一出戏在父母走后就会结束,可杨旭怎么会放弃这次抱大腿的机会呢?   他立刻在公司里奔走相告二人的“情侣”关系,还把见家长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甚至连吃饭的照片都在朋友圈传得沸沸扬扬。   这下好了,公司里再也没有人替李玲娜介绍对象,各个恭祝二人喜结连理。   李玲娜本身就不善言辞,又是个中层领导,公司人多口杂,她有口难辩,只能默默忍着,想着快点找到合适的对象公开真相。   而杨旭这边呢,根本不稀罕讨好李玲娜,而是疯狂讨好李玲娜的父母。   在他眼里,李玲娜这样固执又单纯的女人没个十年八年是找不着对象的,再过上个一年半载,等二老这边一催,他再用年龄打压打压,她只要稍作妥协,骗到房产就不是梦。   陈月洲看完时,天已蒙蒙亮。   他下床洗了个脸,又回到床上睡觉。   直到下午两点,手机响了起来,是端琰来电。   “下楼,搬行李。”   “哦哦,好。”   陈月洲立刻招呼家里两个小鬼提着大包小包下楼,自己只拉了个拉杆箱,慢悠悠出去。   市局的大院在东城区以北发达的嘉盛住宅区内,公家住宅,不能奢华,但配置齐全。   一进小区,一棵棵拔地而起的梧桐树挡住了刺目的光,一缕缕细微的光线从树枝之间的缝隙落下,让人十分惬意。   这里一梯只有二户,每栋楼只有十二层,陈月洲的房子在楼顶,三室二厅,比之前的小三室大了不少。   他将卧室的选择权交给了陈晴和陈语轩,两个小姑娘为了住心仪的房间火速开始抢地盘安置家具,陈月洲趁机溜之大吉。   “第一次见你这种,妹妹搬家整理,姐姐开小差。”端琰背靠扶梯,刚点了支烟,就看到陈月洲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不禁道。   “我这个姐姐可不是自愿当的,我还想当妹妹呢。”陈月洲趴在楼梯窗口向外眺望着,忽然眼前一亮,“哟,家属院还有健身房,器材齐全吗?”   端琰闻声撩起眼皮,扫了眼陈月洲:“去试试?”   “走啊。”   两人一同来到健身房,刚一进门,陈月洲就呆住了。   各式各样的健身仪器、拳击擂台、摔跤场地、泳池和跳台,应有尽有。   “警察太久不练,会生疏的,这些是必需品。”   端琰说着,扬了扬脖子,伸手解开薄呢外套的扣子,将衣服挂在旁边衣架上,仅穿着衬衣走上摔跤场。   他上衣领口的扣子并未扣齐,麦色的肌肤和白衬衣形成鲜明的对比,结实精壮的肌理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男性独有的诱惑感。   陈月洲一直都知道端琰身材很好,但今天才知道居然这么好。   一时间,同作为男人的不服气感涌上心头。   他甩了高跟鞋和外套,同样仅穿着衬衣走上前去,扬唇微笑,声音软糯,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挑衅味:“老师,之前不是说教我自由搏击吗?今天刚好,露一手呗?”   端琰闻声笑了下,还未表态,只见眼前的小姑娘一个箭步,截腿踢了过来!   他一把肘挡住陈月洲的攻击,试图将他摔倒。   但因为担心陈月洲会受伤,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却不晓这身下的小姑娘却趁势双腿用力绞在他的腰间而上,试图再次将他摔倒!   端琰对陈月洲的娴熟颇感意外。   下一秒,锁死腰间小姑娘的手腕,直接将她扣在地面上,下身压着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   五秒分胜负,陈月洲内心很惆怅。   他开始后悔自己昨天没有好好吃肉,不然有了BUFF之后,至少还能……坚持个十秒?   他望着身上的端琰,一时间又想起那晚的尴尬,有些无奈地偏过头,开口:“好,我错了,起来起来,打不过打不过……”   “哎?弟?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从前方传来。   陈月洲抬头,一袭洁白的身影印入眼帘——   是个姑娘,一身亚麻的粗衣连衣裙,外披米色针织衫,一头纯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姣好的面容元气满满,配着副黑框眼睛,点缀了一抹知性。   端琰闻声松开了陈月洲,顺手将他拉了起来,表情平平地介绍:“这是我姐,吕佳音。”   “姐?”陈月洲呆呆地盯着眼前宛若白月光的少女。   片刻后,他冲到478面前郑重其事道:“我决定了,我要让端琰当我的小舅子。”   478正打算午睡,被陈月洲吓了一跳后掀起被子揉了揉眼,扫了眼吕佳音,之后对着陈月洲一脸鄙夷道:【宿主,别想了,这妹子就是端琰这条线的[巅峰值]对象,你泡不到的,死心。】 第62章   “她?任务对象?”陈月洲一脸错愕, “大姐你没搞错?这可是他姐姐啊?难不成他俩是德国骨科?”   478白了眼陈月洲:【不知道, 我只能查已接任务主人公的个人资料, 这种没接的不能查, 只能帮你搜集一些他们的外部资料……】   【还有,宿主, 我得提醒你一下, 这妹子百分之百的直女, 而你——】   478掏出镜子, 对着陈月洲,一脸冷漠:【现在是百分百纯妹子。】   “你这就不懂了?”陈月洲自信满满道, “我现在主动接近她, 和她做闺蜜, 了解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等到以后我任务做完了, 万一有机会变回男人,就用现在了解到的这些追她……你觉得会怎么样?”   478:【宿主, 先不谈你有没有机会变回男人——你是不是忘了你临死前还有两个女友呢?】   陈月洲不以为意:\"有关系吗?羊露露家里那么富裕,你信不信她现在早就有新对象了?还能记得我陈月洲是谁?至于李薇……八成单着, 但我都重生了和她和好有必要吗?放着母亲是人大、哥哥是市局刑警的白富美我不追, 我是不是傻?”   陈月洲正打算上前进一步搭讪,外套里传来手机铃声阻断了他的想法——   是李玲娜。   他摁下接听键,对面的女人有些尴尬地开口:“小洲啊,前几天的事,姐姐真的很抱歉……”   “我没怪你。”   “真的?”李玲娜顿时兴奋了起来, “我现在这工作压力也不轻,戾气可能太重了,抱歉了……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陈月洲想了想,问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呀!这都被你发现了?”李玲娜欣喜若狂,“你快来,美阳酒店,今天这个相亲对象我觉得相当不错!”   陈月洲顿时翘眉。   李玲娜那么挑剔的人,居然会有看中的人?   他还真是有点好奇什么男人这么“幸运”能被这个女人相中。   这么想着,陈月洲转身走下擂台取了外套,对着眼前的姐弟二人颔首示意,匆匆离开。   一时间,偌大的健身房变得无比安静,连墙上钟摆的秒针声仿佛都能听得清。   “真意外,居然是个女生,我可记得自从回国以来,你连妹子瞧都不瞧,让我一直以为你只能接受北欧那边的审美了。”吕佳音忽然道,嘴角挂着一弯浅笑,“不过那个姑娘真白啊,简直和北欧人一样白。”   端琰背靠在擂台旁的金属健身器材上,拢了拢身上的衬衫,平视大门的方向。   他的眼神里少了往日的幽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仿佛一滩没有生命的死水。   许久后,开口,声音平静,仿佛没有感情:“她认识赵世风。”   吕佳音瞬间瞪大了眼睛。   “半年前,赵世风还在开烧烤店,打架斗殴进过南城区二胡街派出所,跟进他的备案资料时,发现了这个女人的口述。”   端琰垂眼,短而密的睫毛遮住视线,将他的表情藏在一片阴霾之中。   他顿了下继续:“这个女人曾对值班民警曾绍勇亲口说——赵世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她亲口说?”   “亲口。”   “那现在……?”   端琰冷漠的脸庞稍微有了一点点表情,他蹙眉:“她很奇怪。”   “奇怪?”   “四个多月前,老赵住院,医院地址刚好在这个女人打工餐厅的附近,我替老赵订餐,试图了解情况,可是你知道,发生了劫持案……被劫持的是她。”   “然后?”   “然后,她就忘记了。”端琰撩起眼皮,视线讳莫如深,眼底如藏着深渊的死海,明明风平浪静却让人不寒而栗,“她忘记了我正在质问她的内容,昏厥之后就像开启了一个隐藏的开关,变成了另一个人格。”   吕佳音扶了扶眼眶,蹙眉思考了半晌,凑近问:“切换人格?……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双重人格?她是在刺激的时候切换了人格吗?”   端琰垂眼,回想起刚刚陈月洲娴熟的动作,视线越发晦暗。   吕佳音摇摇头,露出一副拒绝的表情:“多重人格这种事情,只有破案剧才有,真正的多重人格哪有这么稳定?她也许是害怕你,故意装装样子的……”   之后,她走到端琰面前,在他身前蹲下来,声音温柔缱绻:“小琰,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人再会愿意去翻案了,叔叔的信你也不是没看到,他让我们都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以我们的能力,现在做再多都……”   吕佳音的话语溺毙在端琰冷漠的视线里。   “姐。”端琰启唇,声音低低的,平平的,“一个初中文化水平都没有的农民工,会懂医懂法还懂和公权力博弈吗?”   端琰抬起手臂,手腕处有一抹细微的擦伤。   他道:“一个送外卖的女人,能用自由搏击的招数伤到一个警校前三的刑警吗?”   吕佳音嗔目结舌:“……这不可能……即使是双重人格也不可能啊?一个人的人格可以多个,可是她的能力是不可能突然转变的,除非……”   她刚想到了什么,却又瞬间摇了摇头:“不,她才多大啊,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她可能比你我还小啊?她能知道什么?”   吕佳音的目光里的笑意逐渐退去,她起立,无奈地叹了声:“小琰,听姐姐劝告好吗?”   吕佳音伸出双手,握拳,对着端琰:“左手是我们现在平稳的生活,你成绩优异、前途无量,就算不做警察了妈做什么都没问题,咱们家虽然没那么有钱但绝对不会说让你为了生活而放弃自己的追求那种,你想做什么都能做;   而右手是注定波浪滔天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真相,你想要赵世风死,你想要所有人知道杀死那对母女的不是叔叔而是赵世风,可是就那么一个目击证人还已经死了,你想从一个小姑娘身上挖掘出什么?无非是再次把北川搅乱,到时候你未必能揭露真相不说,还有可能丢了性命,即使如此你也要选择右边吗?”   “姐。”端琰打断吕佳音,抬头,凝视着她。   他此刻目光依旧是凉的,却带着一丝温柔。   仿佛褪下了平日里的层层伪装,单纯得像个薄弱的少年,他道:“谢谢你,我不会拖累爸妈还有你,如果真有拿到证据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和你们两清。”   之后声调蓦然转沉:“所以,请别妨碍我。”   ***   陈月洲赶到美阳酒店3092包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包房内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黑色碎发,皮肤偏白黄,一张英俊的脸如刀削般……不,不是如刀削般,就是刀削的。   就他以前在整形外科见习的经验来谈,这个男人做过至少六项面部手术,还不包括微针和微整。   陈月洲继续往下看,身材笔挺,腰肢纤细,一双大长腿闲散地交叠着,外套、衬衫甚至裤脚均打理的一丝不苟。   如果忽略这纯手工的俊脸,的确外型上没什么可挑剔的。   “这谁啊?不会真是李玲娜相亲对象?特么一小白脸?她不是不要小白脸吗?”呆了好半天,陈月洲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愣是没敢进包房的门。   李玲娜从卫生间回来,见他迟迟不进门,戳了戳他:“怎么了?看呆了?”   陈月洲指了指里面,想了想,决定将那人满脸刀工的事暂缓先不说。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陈月洲也对这张丑脸做过微整,人家指不定就是个追求内外都完美的人呢?   想了想,他问:“这就是你那个相亲对象?长得……挺好的,什么工作?”   “以前做风投的,后来在金融公司做管理,现在自己开了店,在和人合作做餐饮和酒店行业。”李玲娜兴奋地介绍着,“而且,和我同岁,最关键的是,非常非常有礼貌,对女性说话非常温柔知分寸,还有,爱好和我也差不多,我们两个太有缘了!”   “哦……”陈月洲眼珠子一转,又瞧了眼里面的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三十二岁,还事业有成,相貌英俊。   如果真如李玲娜所说还是个品行和性格都很优秀的人,那身边的资源定是一茬接着一茬,又怎么会……来相亲呢?   又怎么会选中李玲娜呢?   不是他看扁了李玲娜,是这个人都舍得自己去削脸了,这么追求完美的人能接受李玲娜这种长相的如此不入流的女性?   回想起昨天龙子说过的话,陈月洲总觉得这事情有诈。   “对了,吕航一直都忙着搞事业,一直没机会谈恋爱,结果忙着忙着,就单着了。”李玲娜叹,“怎么样,你之前还说我要求高来着?”   说着,推开虚掩的门,领着陈月洲落座。   一顿饭局下来,李玲娜和这个吕航聊得是眉飞色舞,临别之际还不忘热情攀谈,倒是旁边一直被冷落的陈月洲,神色越发凝重。   自己虽然是个学术类理科生,对金融领域完全不知,但仅通过两人对答如流的谈话也能判断出他的确有一定的金融类知识量。   而且说话温柔大方,礼貌克制,字句拿捏稳妥,让人听了觉得心里舒畅。   可是……   陈月洲撑起下巴。   这说话方式也太规矩了,与其说是对待女士的绅士,不如说是……恭敬?   对……恭敬……对待客人的恭敬。   等吕航开着他的CT6消失在夜色的车水马龙中时,陈月洲随便找了个理由和李玲娜道别,立刻拦了辆出租车去追吕航的那辆凯迪拉克。   478正在吃涮白菜,随口问了句:【你追他干嘛啊?他又不是任务对象,就是个相亲的。】   “不,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陈月洲摇摇头。   老实讲,在他有限的人生中,一直觉得很难有完全符合心意的事。   特别是在爱情方面。   当那个在你眼里几乎完美的人真的出现的时候,往往都不是天意,而是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你的需求,站在一个比你高的阶段上,作为一名猎人俯视你而已。   一路尾随来到东三环附近,那辆墨黑色的车子在一家租车厂外停了下来。   吕航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刚才的精干模样,领带已不知去向,领口的扣子散开,左臂的袖子微微卷起,手上还拿着张类似发piào的单子。   这时候,电话响了,他接通,露出一脸贱笑:“哟哟哟,催什么催?就那个老女人我还搞不定?”   电话那头像是说了些什么,吕航顿时冷哼一声:“我说,咱俩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我给你说,这种打娘胎里单身的女人,别看某些方面可能精明,自以为有两把刷子,可是呢?她们这方面各个都是蠢货,一把年纪了,都还变相做着王子公主梦呢!放心,别说三个月,一个月,我就能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之后他还嘟嘟囔囔说了些别的,陈月洲没有再跟上去,而是掏出手机,拨打李玲娜的电话。   吕航电话那头是谁,不用猜都知道是杨旭。   觉得迅速掏空李玲娜有困难,就按照对方择偶需求标准找了个假货来骗人。   这时,478钻出来乐呵呵道:【宿主,这个杨旭是不是有点蠢啊,李玲娜好歹是个研究生,又是企业中层,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   “那可以不一定。”陈月洲摇摇头。   【啊?】   陈月洲问:“你知道[撕快递单效应]吗?”   【撕快递单?那是什么东西?】   陈月洲解释:“我们买回来快递的时候,外包装上都会有我们的详细个人信息,对?”   【嗯。】478翻了翻自己桌子下面的一箱箱快递盒。   “对待这些个人信息,生活中有两类人:一,压根不处理快递盒上快递信息的;二,会有意识处理快递盒上快递信息的。   你觉得,诈骗的时候,骗到谁的几率比较高?”   478想了想:【一?】   陈月洲点头:“没错,第一类人因为缺乏安全意识,对于自己是否受到了诈骗都不清楚……但是,第二类人受到诈骗的比例并不比第一类人低多少,知道为什么吗?”   478摇头。   “因为盲目自信。”   陈月洲望着手中的手机:“第二类人有防诈骗意识,所以会刻意销毁快递信息,但并不是每一次销毁都是干净利落的,有一部分诈骗分子就会将第二类人的快递信息复原,之后再去诈骗这类人时,这类人往往对于自己的防范意识充分的自信,认为‘我防范意识这么强绝度不会骗到我头上’‘我信息处理那么干净诈骗犯绝对骗不了我’……之类,反而非常容易陷入别人的圈套之中。”   478了然:【所以你是担心李玲娜……】   这时候,手机接通了,陈月洲试图旁敲侧击:“姐,到家了吗?今天这个吕航你觉得怎么样啊?”   李玲娜顿时眉开眼笑:“我觉得挺好的,我们两个各方面都很合拍,他很适合我。”   陈月洲继续微笑:“可是……他是不是客气过度了?满口敬语……他以前是不是还干过挺久的服务行业?”   “什么服务行业?”李玲娜不以为然,“小洲,你刚才也听了,吕航是做餐饮行业和酒店行业的,肯定满口敬语啊?”   “可是,他不是股东吗?他自己也说了,他那是投资,作为股东只参与分红又不参与经营……”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李玲娜忽然拔高了音量,声音冰冷道:“小洲,你什么意思?”   陈月洲一见形势不对,立刻拿出《来自大山的妹妹》女一号的气势:“我就是好奇,他是不是不止是股东,还……还自己开过餐厅……”   考虑再三,他没把疑问点破。   如果吕航真的有问题,那么倒不如趁机利用,等李玲娜遍体鳞伤的时候再去帮她。   不受一次伤,哪怕她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也依旧会活在梦里。   李玲娜这才缓和了口吻:“他这个人以前做风投,肯定喜欢挑战和刺激,做股东多无聊,肯定还有自己参与过经营,只是不想说太多,毕竟优秀的人都不喜欢显山露水……”   陈月洲:“可是……”   “可是什么?你又要说什么?”李玲娜漠然打断陈月洲,“小洲,姐姐我在三资企业做经理这么多年,我还需要依赖你的判断力吗?”   “姐,我就是担心你,你何必扭曲我的意思?”陈月洲发起火来,“从那天我帮你看相亲对象开始,你就一直在怀疑我,怎么,是怀疑我学历没你高,没你社会阅历丰富,所以见识就没你多?判断男人能力就没你强?”   “小洲,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话题,你有空管我的事,不如趁今年找个男人赶紧结婚,别让爸妈再操心。 ”话音刚落,对面已是一阵忙音。   陈月洲:“……”   看,都说了这种人盲目自信,反而很容易被骗。   478一脸冷漠:【……】   不,宿主,这并不是你最近做任务处处碰壁的理由。   她不禁问:【宿主,你是不是最近智商有点不行啊?而且情绪怎么也有点乱?怎么总觉得你被一双隐形的手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陈月洲想了想:“我觉得是这个 BUFF的副作用。”   【BUFF?】   “对,这个BUFF给我莫名其妙增加了很多的记忆,你之前也说了,任务结束会清除记忆避免人格受到干扰。”   他使劲拍了拍脑袋:“本身我就有作为30岁北医研究生陈月洲的记忆,后来又多了22岁北漂陈月洲的记忆……   好在第二个陈月洲是个没有个性的女孩子,记忆平淡,我的记忆和人格可以轻易覆盖上去。   但现在又加了《来自大山的妹妹》女主角的记忆,她是个很情绪化的角色,她的记忆大多都是充满恨意和愤慨的,以至于我感觉我最近……经常发懵,状态特别飘,有时候很容易入戏。”   478立刻将陈月洲的反应写成报告发给了主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蓝色波板糖:【宿主,你最棒,我相信你,感觉快要入戏到不能自控的时候吃一只,冷静一下。】   陈月洲刚准备去接糖,手机震了下,是龙子的微信:[小洲洲,下周末晚上,四环,飞车嘛?]   他一愣。   环城路上飚车被抓到是犯法的?   这群无所事事的小开,他可不想去拿命陪这些人开玩笑……   如此想着,陈月洲立刻飞速打下回复发送——   [好呀,龙龙,我们不见不散【比心.jpg】]   心手不一的陈月洲:“……”   卧槽?龙龙?比心?   MMP……   递出糖至今没人接糖,于是只能悬着猪爪的478:【……】   这BUFF……有毒……   药……药丸…… 第63章   任务连续碰壁, 思维还开始跳跃, 陈月洲对逐渐不能掌控自己行为这件事有些紧张, 开始认真谋划起对策。   李玲娜是头倔驴, 杨旭心眼太多,吕航又滑头, 这几个从正面对付起来都不简单。   屋漏偏逢连夜雨, 如今自己满脑子都是些让人生气且无比负面的回忆, 杜撰出来的过激人格不断侵蚀着他原本理性的思维, 在他学会和记忆协调思考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陈月洲想了想, 决定换个角度出发, 他先是给李玲娜发了好长一段道歉短信, 之后约陈蕊去足疗店洗脚。   自己不能行动,但陈蕊还能。   背靠按摩椅, 脚丫踩着翻滚的水花,陈蕊点了壶阿拉伯水烟, 悠悠地抽了起来,好一会儿后开口道:“你这种一毛不拔天天问我要钱的人, 主动找我, 八成又是有事找我?”   陈月洲想了想:“帮个忙。”   陈蕊吐出一片白雾:“嗯。”   陈月洲接过水烟的另一根管子,也抽了起来,一股浓郁的薄荷味穿透喉腔和肺腑,让人浑身舒爽惬意。   他道:“我姐那边,有点问题。”   陈月洲大概把李玲娜介绍了一遍。   “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还会讨厌我,现在又要跟着那个骗子在一起,我是那种但凡扯到自己家人就没法理智的人,让我自己去解决,我只会和她打起来……”   陈蕊打断:“那让她去啊?这种人,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干嘛要帮她?”   陈月洲想了想:“……话是这么说。”   陈蕊接着道:“不太麻烦的话,忙我是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搞清楚,她现在喜欢的那个吕航,能那么在乎那张脸的男人,还满口敬语,特别会看人眼色,还懂很多金融类的问题,八成之前是个酒店公关之类的出身,陪富婆陪多了,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啊。”陈月洲想要去拦陈蕊,身体却先一步有了行动——   他一把拉住陈蕊的手,撅起小嘴,眼神诚恳,嗲声嗲气撒娇道:“蕊蕊啊,我的好朋友只有你嘛,你帮帮我嘛……”   陈蕊抖了抖,漠然抽回手,像是看着病毒似的看着陈月洲:“我直的。”   缓了会儿,斜眼瞧着陈月洲那一脸委屈的模样,烦躁地捋了捋头发,叹气道:“我给你说,恋爱经验少的女人,有个特点,谈起男人来好像分析的头头是道,实际上都是怂包,真谈了恋爱,理智根本就压不住感性。   我身边多少女人,没谈过的各个都把自已表演的和爱情专家似的,一上战场,丢盔弃甲,满战场乱窜。   特别是有的,没谈之前,嘲笑别的女人对象出轨打小三傻;等自己谈了,整个眼睛都被蒙上了,千错万错都是第三者的错……而且这种人,还他妈就认自己的理,根本拉不回来。”   “就没一点办法了吗?”   陈蕊想了下:“不然这样,你约她和那个男的,我们见个面。”   陈月洲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女神,就等你这句话了。”   ***   李玲娜和吕航的进展飞快,一周后,两人就已确定了恋爱关系。   陈月洲以为李玲娜庆祝的名义将二人约了出来,西斯尔大酒店下属餐厅,五星级,一顿饭少说也得三千。   放做往常,一毛不拔的陈月洲是绝对不会请一个任务对象到这么奢侈的地方来消费,但陈蕊特地叮嘱让他一定要来这里聚餐。   出于对那个女魔头的信任,陈月洲豁了出去。   结果,饭局开始了快一个小时,陈蕊都未到,李玲娜和吕航两人在对面边吃边聊,从经济学基础聊到股市,从风险投资聊到次贷危机,陈月洲听得雾里云里,不禁感叹:这年头,骗子为了骗钱,业务水平还真他妈高啊……   一顿饭吃下来,陈月洲已经犯了蔫,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女人故作惊讶的声音——   “呀,小洲啊!”   陈月洲正喝燕窝,被这腻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回头,正对上陈蕊的一张大红唇。   陈蕊往日其实是不喜欢涂抹红唇的,颜色太张扬,显得妆感很浓。   妆一浓,就容易显老。   可她今天偏偏不走平常路,穿着件酒红色的旗袍,外搭白色的呢子披肩,长发高高盘起,一张精致的脸蛋化着偏张扬的国风妆容,手中挽着某奢侈品品牌的中国风手袋,脚上一双尖头黑高跟。   她的眼影是橘红色的,散粉选的是偏冷色调的,配合那张娇艳欲滴的大红唇,虽然比往日看着显大了几分,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龄韵味。   和对面那个脸比脖子白一截、一张嘴巴涂满口红的李玲娜形成鲜明对比。   吕航的视线迅速从陈蕊身上擦过,然后礼貌地起身:“这位是?”   陈蕊勾唇浅笑,眼底满是媚态,还有几分傲气:“小洲,不介绍介绍?”   陈月洲蹙眉,神色复杂地看着陈蕊:“这是我学姐……”   之后不再说话。   因为陈蕊事先并没有和他通过气,他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怎么?不接着说了?”陈蕊拉开陈月洲身旁的椅子,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我这位好学妹啊,为了能成为这西斯尔股东的太太,跟我哥哥搅合在一起,只可惜啊……”   陈蕊挑衅般地瞧着陈月洲:“我哥根本就看不上你,你还好意思来这里吃饭?”   陈月洲眉头紧锁。   这厮……在演什么鬼玩意?   吕航很快捉住了陈蕊话语中的关键词:“股份?你说你是这酒店的……”   陈蕊的视线落在对面吕航的身上,她笑着挑起眼皮,取出名片夹,食指和中指夹出一张名片,自然而然地为面前的两人递上:“今天一见也是缘分,这顿饭算是我请了。”   吕航接过名片一细看——   西斯尔大酒店经理:尚辉。   这家酒店的经理?   吕航蓦然抬头,仰望着高耸的天花板上富丽堂皇的雕栏和灯饰。   “那是我哥哥。”陈蕊笑着撑起下巴,静静地瞧着吕航,眼底波光荡漾。   当吕航和她对上眼时,她还俏皮地眨了下右眼。   李玲娜自然注意到了陈蕊的这个动作,她立刻开口:“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太过亲热了?如果你和你的妹妹有恩怨情仇,请到一旁去解决,不要干扰我和我先生两个人用餐,否则我会投诉你,谢谢。”   李玲娜说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先生”二字的咬音。   吕航顿时神色一沉,闪过一抹厌烦。   陈月洲瞬间明白了这一出戏的用意。   吕航这个人,十有bā九就是个高级场所的服务员出身,有接触熟龄女性的经验,他被杨旭选来泡李玲娜,不过是看中了李玲娜手头的那点钱。   吕航自知自己的资历是泡不到年轻的白富美的,于是专门对这些人到中青年女人下手。   她们都有个共性:在某一领域很优秀足以创造巨大的财富、在恋爱和婚姻方面失意或者根本就是零经验、对婚姻关系极其渴望、受社会传统思想影响对“成功男士”这种稀有资源缺乏抵抗力。   所以,他摇身一变,扮演成这些女人最无法抵抗的类型的男人。   但是,他真的想和这些女人交往约会上g吗?   陈月洲换位思考了一下:非常不愿意。   理由很简单,就和她们找不到理想对象的理由是一样的——   不漂亮、身材差、不收拾打扮、性格阴郁、固执己见、为人刻薄、喜欢自作聪明、眼光太高……   就算是个执着于金钱吕航,他也希望找一个既能满足他金钱需求、又能满足他对交往对象欲望的女人。   于是,陈蕊选择扮演一个人到中年、拿着土气奢侈品、趾高气昂的无脑大小姐。   在吕航用扮演的角色充分地满足了李玲娜幻想的同时,陈蕊也用扮演的角色充分地满足了吕航的幻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样一来,吕航在陈蕊身上分心,李玲娜就对陈蕊充满敌意,而自己和陈蕊的设定又是敌对关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需要刻意去讨好李玲娜维持姐妹关系,她自己就会为了对付陈蕊而和自己更加亲近……   陈月洲撑起下巴,蹙眉望着陈蕊。   这个女人……   两三个月前是这个智力吗?   也许是。   但两三个月前的她绝对想不出这么一出戏。   她在学习。   学习自己对付翟建鹏、陈晴甚至陈语轩的那一套。   很可怕。   这种迅速吸收别人优点、把别人的技能拿为己用的人很可怕。   这代表着他们有无限的进化可能性。   但是,却充满了魅力。   聪明人才有的魅力。   仿佛感受到了这边幽深的视线,陈蕊侧头,狭长的美眸在陈月洲脸上一扫,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浅笑,像是大局在握的妖精,明明那份蛊惑是致命的,还是让人禁不住想要接近。   她靠近陈月洲,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对李玲娜笑:“怎么办,我忽然心情不好了,那就不要免单了,自己付,小洲,你们还真是姐妹同心啊,一个个的都是一个德行,真好笑……”   说着,她踩着细长的高跟,扭着腰离开了三人的视线。   不久后,陈月洲手机亮起,是陈蕊的短信——   [吃完直接走,经理是我老情人,我去找他叙旧了,不用等我。]   陈月洲不禁勾唇。   陈蕊这个女人,爱情上可能不是什么好玩意,但作为他陈月洲需要的朋友,真是非常的合格啊……   半周后,和龙子约好的飚车日子到了。   陈月洲回过神时,自己已如约来到了见面地点。   夜黑,南四环边属于改建区域,公共设施到位,路灯明亮,但没什么建筑,适合学车练车,不少驾校建在这里。   陈蕊自然不会参加这么丧心病狂的娱乐项目,在场来参加的人物也不是中常写的什么富可敌国的小开,而是一群普通的二世祖和社会闲人,当然,飚的也不是法拉利或者兰博基尼,而是——组装摩托车。   对于喜欢机械和改装车的人来说,这场比赛让人热血沸腾;可对于守法的好公民陈月洲来说,这行为简直就是找死。   这玩意,只要上路遇见警察,下一秒就能局子里见。   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上啊!快上啊!多刺激!多热闹啊!”   这疯狂的声音和他理智的思维不断地相冲撞,换来的是肉身呆呆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478惆怅:【宿主,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买一下我们系统贩售的人身保险,万一你死了,可以用积分……】   陈月洲阴着脸打断:“你们能不能以后开发的BUFF简单点?这么多的记忆给我灌进来,还这么具有侵略性,你不知道脑残是会传染的吗?”   478:【呃……宿主,我忘了告诉你,我那天去给主机反应这个状况了,主机回答,你现在的任务已经从简单模式进阶到困难模式了,所以这些负面影响是很正常的,以后……呃……还有深渊模式呢……】   陈月洲:“……”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MMP。   他不想说话。   接过龙子手里的头盔,陈月洲索性放弃挣扎,干脆利索地戴上,有妹子过来替陈月洲讲解规则:“小姐姐,我来给你说一下规则哦,这里是四环静仙开发区,这段路属于平坦路,但是之后我们会进入没开发完全的静仙南住宅区,那里地势危险,你一定要紧紧紧紧抓着龙子,避免被摔下去哦,如果掉下去了,就算龙子输了哦。”   陈月洲:“……”   ???   他妈的,这还是载人花式飞车比赛?   你怎么不干脆载人航天飞机算了?   他扭头看向龙子:“你确定没问题?”   龙子拍了拍胸口:“相信我,我和我那个废柴老姐可以不一样,我本科就学得机械,技术绝对没问题,你只要抓紧我就好。”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好……好……”   他慢腾腾地爬上后座,身子匍匐贴在龙子身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人恨不得和龙子合为一体。   感受到身后小姑娘胸前的柔软,龙子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他一咬牙:“小洲洲,等我赢了这场比赛,我有话要告诉你!”   陈月洲:“……”   老哥,你能别随便立死亡fg吗?   你见几个说这种话的人活着回去了?   随着一声哨响,陈月洲只觉得身子猛然向后一倾斜,紧接着,周身陷入了巨大的震颤之中,身子微微悬空,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浪。   ……   之后的时光里,陈月洲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一片喧嚣的黑暗世界里。   直到车子猛然刹住,世界终于有了一束光——   是警车警灯上的光。   ……   被人送进公安局前,陈月洲脑内只有以下三个想法——   一,我要打死478;   二,我要打死478;   三,我要打死478……   吃瓜的478:【哎哟,这BUFF又不是我造的,你打死我没用啊,再说这怪你自己啊,你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和记忆协调好,怪我咯?】   坐在公安局的某房间内,陈月洲一边揉着额头上硕大的包,一边面无表情地举着冰袋。   就在二十分钟前,即将结束的不要命比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拦——   一辆停在拐弯处的奥迪A4,和,一对趴在车内做不可描述运动的狗男女。   狗男女是车子的主人,新婚,各种室内PLAY玩腻了,就想玩点室外的。   但两个人又都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在人多的地方玩,听说这边在开发晚上没人,二人就把车子开到这里,想享受一下传说中的车震。   结果。   两人还没震起来,车子倒是和第一名选手震得飞起。   那名选手和他的女伴已经被送去医院,好在防护得当,只受了些皮外伤;可这对夫妻就不一样了,俩人脱得一干二净,被忽然弹起的安全气囊挤得差点变形,特别是男方,下tǐ扭伤,目前还躺在医院抢救……   “你说说你们,一群小年轻人,活腻了吗!”   警察的怒吼声将陈月洲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这时,房门被推开,有个陌生警察走了进来,对着里面怒火中烧的警员耳语了几句。   紧接着,一袭颀长的身影进入房间,坐在最前排一直沉着脸的少女一见,顿时哇哇大哭扑了上去:“端……端琰叔叔……你总算来了呜呜呜呜……千万别告诉我爸爸呜呜呜,不然他打死我呜呜呜……”   端……端琰?   陈月洲错愕地扭过头,正对上端琰幽深的视线。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仿佛能看懂这个男人眼中的表情——   ……又吃饱撑着了? 第64章   对视只是一瞬间, 端琰很快收回视线, 看着身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月月, 叔叔是不是告诉过你, 不要再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我……”被称作月月的女孩瘪瘪嘴,鼓着腮帮子, 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   “是你爸爸让我来接你, 这次叔叔帮不了你, 等会你可以想想回去怎么和你爸爸交代。”端琰抬头, 扫了眼桌前的小警员。   对方立刻会意地点点头:“行,她你就先带走, 毕竟不满16岁的孩子……”   “切, 还不是因为她是市局某个领导的女儿!”一旁某个穿着赛车服的男生忿忿不平地抱怨着, “每次带她准没好事。”   “知道她是领导的女儿,你们还敢往出带啊?”小警员敲了敲男生的脑袋, “你们这群家伙,今天是没出事儿, 要是出了事儿,你们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知道在哪儿吗?”   一众人沉默。   陈月洲悻悻地张口:“看守所。”   “哟, 不错啊,都没傻。”听到正确答案,小警员的视线落在了陈月洲脸上,他转身拿起档案翻了翻,“陈月洲, 22岁,1995年7月7日生,灌南人,初中学历,无业……”   警员放下档案,神色中多么抹厌烦,他撇了撇唇,讪笑:“来北川务工的人总说我们北川人排挤外地人,说北川这高楼大厦都是你们外来人口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讨厌你们?”   陈月洲没搭话。   “每年治安类案件,打眼一看全是你们这群人,就你们这群打工仔多事,人的脸是自己挣的懂吗?”   警员重新回到桌子前坐下,匆匆写着些什么。   陈月洲原本对这番话是无所谓的,老实讲他也对一些不懂分寸外来务工人员颇为反感。   他知道,年纪轻轻被迫北漂的人一定有一个让人心酸的童年背景,可既然决定来这么一座大城市,除了追求金钱外,个人的精神品质也应该力争上流。   可是,这群人大多都做不到。   他们沉醉在大都市的纸醉金迷之中,却不愿意面对自己身处社会底层无知无能的事实,他们和拥有同样境地的人抱团苟且,自卑、敏感、情绪化,很容易被一时的利益和冲突蒙蔽双眼。   就像他现在脑内那个不断叫嚣的“人格”——   “李玲洲”进过不止一次公安局,在她的回忆里,初中的时候,一直不孕不育的养父母终于生出了他们自己的孩子,自那天起,她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因为无所事事,因为没钱花,因为没人管,她成了惯偷。   将近有十年的人生,她都重复着偷窃、被打、挨饿、偷窃……这样无穷无尽轮回的生活,直到十六岁,跟一个进城务工的小瘪三睡了觉,对方给自己二百块钱,她才逃脱了那个人间地狱。   来到北川,她端过盘子、做过服务生、在24小时便利店收过银,所有人鄙视、唾弃、嫌弃她是个没文化、没教养的社会垃圾,亲生父母拒绝和她相间,亲姐姐也看不起她。   她在没有家人之前就是茕茕孑立,有了家人之后依旧形影相吊。   她恨这些轻易对她的一生下结论、贴标签的人,比如眼前的警察——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陈月洲撩起眼皮,笑了笑,淡定开口,“北川在成为直辖市之前,只是个人口二百万的普通地级市,对?   当它被立为直辖市之后,就去年而言,北川市人口两千万,流动人口一千一百万左右。   也就是说,正儿八经的北川人——只有那二百万甚至更少,剩下的两千九百万,不过都是外来户。   我们姑且把爸爸妈妈就是北川户口的人当作北川原住民好了,那么,请问警察同志,听你的口音除了官话似乎有点点江东话口音,你是这其中哪一波呢?”   说完话的同时,现实中的陈月洲高高地昂起了头颅,脑内的陈月洲默默地点了根烟抽上。   警察局里怼警察……   自己现在怕不是看起来像个大傻逼……   这次任务……   怕是要凉。   警员似乎是没料到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姑娘会突然吐出些有墨水的东西怼他,一时间愣在原地,回过神时已是满眼怒意。   他父母是安徽人,三十年前来北川做生意,要按陈月洲这么算,还真不是地道北川人!   可是,他打小在北川长大,连安徽去都没去过……故土变他乡,他乡变故土,这种感觉还真不是滋味。   警员狠狠地白了眼陈月洲,将档案往桌子上一撇。   送领导女儿上车又折而复回的端琰倚在门外,视线静静地落在陈月洲身上。   他不是第一次在公安局见她,但这么不理智的她,倒是第一次见。   不对。   飙车这种奇怪的行为发生在她身上,本身就已经够不合理了。   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这一切和赵世风有关吗?   “请问……陈月洲是在这里吗?”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一身黑色西服的李玲娜踏着通勤小粗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位同样穿着职业服饰的女人。   李玲娜先是扫了眼陈月洲,之后转过身,对着警员露出干练的职业笑容,迅速递上名片,从容不迫道:“你好,我叫李玲娜,是陈月洲的亲戚,这位是我的律师,请问目前是什么情况,有人员伤亡吗?我们这边会积极赔偿对方的一切损失……”   ……   五分钟后,一切手续办理齐全,李玲娜从包里掏出一块豆腐丢在陈月洲手里,转身出门送律师离开。   陈月洲在里面签了几份记录,摁了几个手印,就被放了出去。   临走前,警员扫了眼陈月洲,冷声道:“你啊,有机会学那么贫嘴,不如学学你姐姐的做事能力,别给她添乱,你要是有她一半,也不至于今天到这里。”   陈月洲啃着手中的豆腐,半晌,才不以为意地回了句:“这才多大个事儿。”   出了门,已是深夜,一轮弯月高高挂在空中,漫天无星。   陈月洲有些冷,本能地缩了缩身子,之后一件披风落在了他肩上,回过头,正看到李玲娜那张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脱了外套的缘故,此刻的她看起来没有白天那么咄咄逼人,眉眼之间的表情温柔了些许,还带着一丝憔悴。   “小洲,离开那个理发店的TONY,现在又去招惹飙车党的社会闲人?你让我省省心,行吗?”李玲娜长叹一声,“大家都很累,别再添乱了,好不好?”   陈月洲几乎本能出口:“那你可以不来啊?”   “我不来?我不来你以为你能出来?”   “开车的又不是我,我就是坐个车,万一出事推脱的办法多得去了,再说了,也没见谁死了什么人,你糊弄谁啊……”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一记耳光从天而降,打得他顿时一阵发懵。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只会让人瞎操心的废物一个!”   李玲娜气得发抖,她忿忿地扭过头,大步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被记忆夺了人格主导权、以至于无所事事只能和478吃瓜的陈月洲本体默默举起了大拇指:“好样的,打得好,打死她!打死这个脑残!”   478:【不,宿主,我觉得你有必要自我抢救一下,那可是你的脸,你会痛的好吗?再这么继续下去,你任务还做吗?】   陈月洲:“我还想问问你呢,难不成以后每个任务的人格和记忆都是这么过激?”   478:【呃……可以这么说。】   “那除了我以外,有宿主做这种任务成功的吗?”   【那不废话啊,深渊都有人刷成功,更何况区区困难模式呢?】   陈月洲顿时陷入沉思。   人的性格除了先天因素外,和记忆有很大关系。   自己是个理智的人,记忆大多客观而缺乏情绪,所以他能够将愤怒和忍让收放自如;   “陈月洲”是个毫无个性的人,活着的时候沉默寡言,记忆主观而无趣,只有遇到记忆中让她极度恐惧的对象时,性格才会做出过激反应——他们两个人很好兼容;   而李玲洲……是一个非常暴躁而极端的人格,记忆无比主观和阴暗,但凡涉及到她的敏感点,愤怒就会占据自己的大脑奔涌而出。   举个例子,姐妹相识后,李玲娜第一次请她吃饭,谈及希望她继续上学的问题。   这原本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话题,可印刻在李玲洲的大脑里,却变成了——失散二十年的姐姐明面上关切自己就业和学习问题,实际上是居高临下鄙视自己,向自己展示二人社会地位的差距。   甚至,脑海里李玲娜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被刻画得无比狰狞,嘴角肆无忌惮的讥笑夸张得像某些狗血国产电视剧。   在他看来,李玲洲就是一条盲鱼,二十年生活在溶洞凄冷的暗流深处,她已经习惯并相信着这个世界没有太阳,所以退化掉了明明任何生物都最宝贵的眼睛。   她会用最恶劣的角度去思考他人给予的善意,并且不去睁眼思考自己的对与错。   自己和她,是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观角度、思考模式如同两条平行线般永远不会重叠的人群。   所以,就会出现“谁的记忆占上风,性格就会受其影响”的不良反应。   靠棒棒糖压制并不是长久之计,他得找出一种协调两个记忆的方法,让彼此能够更兼容。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月洲杵在原地,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好一会儿后,一束刺目的光照了过来,他不禁眯起眼,看向光源的方向。   李玲娜折而复返,站在距离他五米之外的位置,手里举着手机,开着手电筒灯。   “不回家吗?打算在这里站到明天早上吗?”   陈月洲这才回过神,浅淡地应了句:“我知道了,这就回。”   擦肩而过时,李玲娜抓住他的手臂:“吕航开车来的,跟我坐车回去,天黑了,别乱跑。”   ***   陈月洲打那天从公安局回家后,就天天坚持去健身房大量健身练拳。   通过李玲洲的记忆可以推断出这个女孩是相当惰性的一个人,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好逸恶劳贪图享乐,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丝优点。   一开始的时候,这位大山女主角对运动的抵触很大,时不时当陈月洲回过神时,这幅身体就已经坐在了隔壁街的哈根达斯店里。   于是,自虐狂魔陈月洲想到了新的方法——电击。   每当他思想抛锚时,就让478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放电治疗”。   不得不说,杨永信的这一套变态治疗方法对李玲洲这种社会问题女青年还真有效,三番五次的电打,陈月洲已经渐渐能够在运动的时候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一连跑上个五小时没问题。   由于他本人长期进行自虐式运动,几个退休老刑警对这位刻苦求学的小姑娘颇具好感,纷纷表示愿意无偿教他拳击和散打。   他偶尔会在健身房碰见吕佳音,对方总是静静地伫立在搏击擂台外,蹙着眉凝视着台上的自己。   陈月洲一开始以为吕佳音想要和他做朋友,就主动和她打招呼,可对方一见又会匆匆离开,躲他像是躲瘟神。   久而久之,她再出现时,陈月洲也懒得理她了。   大半个月过去,有专人培训,陈月洲的体术进步得飞快。   因为力量不够的关系,他依旧不能和这些老警察1V1,但已经能够做到无论何种攻击都不会被锁死的地步。   再之后的半个月,几个老刑警教导他如何增加肌肉力量。   于是,陈月洲第一次击倒了一直教他的某一个警察。   虽然这次击倒有相对力量最大化BUFF的加成,还因为那位老警察了年纪、对陈月洲放了水等等原因,但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五五的小女生不到一个月期间居然能甩翻从业三十年的老刑警,这件事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院。   基本上家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姑娘,市局刑侦大队二支队端琰的朋友,每天在健身房一练就是六个小时以上,仅用一个月时间就摔翻了教她的老刑警,这份天赋和努力都不可小觑。   陈月洲沉浸在自己的机智和能干中不可自拔,他不可置信地望着478:“说实话,我以前并不觉得我打架有这么厉害,以前在学校练闪避的时候我可是差得不行,可是重生后居然反应力这么高……还……”   说着说着,他脸上堆满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478正在打游戏,瞧了眼陈月洲:【宿主,你发现啦?不是你有打架天赋,是你现在所寄生的这幅躯体。】   “……”   【宿主,你别想不开啦,人有所长必有所短,你瞧瞧你学习多好啊,对不对?什么都让你学会了,别人怎么活啊?】   478继续手摁键盘敲得飞快:【而且,这幅身体应该会感谢你?】   “啊?感谢我?”   【在你穿越进这幅身体的前一秒,她已经死亡了,因为饥饿、困乏、无力、绝望和过度惊吓。】   【她的人生原本就如此灰暗惨淡的结束了。】   【可是因为你的到来,她不再是一个平淡的、凄惨的、渺小的打工妹,你替她越活越漂亮……】   【是你让她变得漂亮,是你让她终于吃上了好吃的、穿上了新衣服……】   【是你发掘了她的天赋,打架的天赋……】   478被对面盖伦拿了残血,无奈地放下鼠标,扭头道:【一心想要嫁给赵世风保住名誉、为他人当牛做马的原主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上帝其实也给了她天赋。】   【你自由奔放的思想让她知道,她除了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其实完全能绽放属于自己的颜色,不是吗?】   【只是很可惜,她已经死了……】   陈月洲垂下眼。   一直以来平静如止水的心里仿佛忽然被人丢下一枚巨大的石子,一圈一圈波浪推开,满是涟漪。   这时,手机响了,来电人是李玲娜。   一个月不见联系,陈月洲颇感意外,一接通,对面是女人咬牙切齿的啜泣声:“小洲,怎么办,怎么办啊……”   陈月洲一脸木然:“怎么了?”   “我……我看到吕航他……和一个女人……开……开……房……”   “哦,姐你别着急,你在哪儿我马上就到。”陈月洲了然地点点头。   该来的,果然迟早得来。 第65章   陈月洲约了李玲娜在市局大院附近的许留山见面。   他选了店里最靠里的拐角坐下, 李玲娜红着双眼低着头, 好一会儿, 沙哑着声音开口:“吕航他……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开会, 我觉得奇怪,就跟踪了一下他, 然后就看到他上了辆玛莎拉蒂, 之后去了酒店……”   “姐, 放宽心。”陈月洲将芒果糯米团子推到李玲娜面前, 一脸不以为意,“谈恋爱的时候谁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啊。”   李玲娜撑住额头, 有气无力道:“你知不知道, 先是那个陈蕊, 三天两头和吕航打电话,他们两个我姑且还可以认为也许是有业务往来, 可后来和他来往的那个女的,就是纯粹的聊骚, 吕航明明都不想搭理她,她居然还锲而不舍, 这年头, 男人优秀了真是要命啊,这些女人一个劲儿往上贴……   知道为什么中国女权不发达吗?就是因为有这种不要脸的害群之马,这些倒贴男人的货色大有人在……呵呵……”   陈月洲慢悠悠喝着西米露,撩起眼皮扫了眼李玲娜。   倒贴男人……?   陈蕊?   搞笑呢!   那个新来的女人,八成是陈蕊专门安排来对付吕航的?   毕竟她说过, 不喜欢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来往。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陈月洲吃了口芒果冰沙,抬头问李玲娜,“不过你也不确定人家是不是进去开房,也许……呃……也许也是谈生意呢?”   “谈生意?怎么可能。”李玲娜打开手机,将一张截图摊在陈月洲面前。   “这……”   “昨天和吕航见面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的聊天记录,他们亲口说的要开放,你看,铁证据……我气不过,所以就存个根。”   陈月洲夹了块糯米团子吃掉。   无意中看到的?   哇,这无意可真够有意啊。   到底谁才像是那个倒贴的人啊?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陈月洲伸手去叫服务生,准备再点一份西米露。   李玲娜及时拦下:“你怎么还点啊?”   陈月洲:“可我没吃饱啊?”   “我……”李玲娜有些着急,“他们两个现在可能还没出酒店呢!”   “然后?”   “我们得……”   “我得?”   “……”   “你该不会是想去捉奸?”陈月洲惊了,“姐,你在公安局救我的时候套路那么六,怎么能想出大闹宾馆这一出啊?虽然说术业有专攻,你没谈过恋爱情有可原,可你这智商切换也太厉害了?”   李玲娜一听,顿时蔫了下来,她双手捂脸,声音颤抖:“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我……我……和他……和他……上过床了……”   陈月洲一脸漠然:“然后呢?”   李玲娜对陈月洲的反应有些恍惚,愣了几秒,随后露出“我理解”的表情,继续捂住脸做痛苦状。   “等等——”   陈月洲伸手拦住她:“你这个表情我很不爽啊,你不是女权派吗?你不是性自由战争派吗?上个床怎么了?三十多岁的人了没上过床才奇怪好吗?”   李玲娜抬头,露出复杂的表情:“是,我是支持性自由,我是支持所有人看待性关系,就像是看待接吻一样,把它当作两个人恋爱程度的表现。   拉手、拥抱、亲吻、上床……自然而然的,不要给某一层级的行为赋予某些特殊的意义,只管保护好自己的健康、卫生和生育问题就好了……”   “对啊,既然你这么想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我这么想,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啊……”   陈月洲:“……???”   啥玩意?   啥意思?   这跟别人啥关系?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别的女人是怎么想的?别的男人又是怎么想的?他们肯定会觉得,一个女的不是处,不是个好女人?”   陈月洲:“……”   不,等等,他怎么忽然不理解李玲娜这个思路了呢?   ……   人潮涌动的热舞俱乐部里,音乐声震耳欲聋,七彩的射灯乱而有序地闪着。   陈月洲背靠真皮沙发,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你说,我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坐在一旁抽烟的陈蕊没吱声,倒是隔壁一个胸大如蜜瓜的妹子凑了过来,笑了笑:“我来告诉你,这叫——意淫型女权主义者。”   “哈?”陈月洲扫了眼妹子胸前的波涛汹涌,默默吞了口口水。   “真正的女权主义者,她们对于性自由的态度,就是她们本身的想法,她们会遵循自己的想法行动,表里如一。”   妹子说着,抖了抖自己硕大浑圆的胸部:“可是,意淫型女权主义者就不一样了,她们嘴上说着类似的话,其实内心压根儿不是这么想的,她们其实是完完全全的——直男癌。   她们其实非常认可男权社会的很多很多观点,比如她们打心底会觉得女人三十岁就不值钱了、会觉得丈夫一定要比妻子优秀才可以结婚、会觉得不是处女了会被嫌弃……   你可千万别觉得那些拼命学习。考个研究生有个优秀社会地位的女人想找有钱男人就是女权不是直男癌了。   你想啊,古代的时候,妹子们基本没法上学,没法独立出门工作、必须要嫁人,对?   那些直男癌妹子们为了嫁个好男人,又为了降低婚姻的风险,会想要嫁个有钱人啊,所以会学一堆东西,比如讨好男人的技巧啊、床笫技巧啦、料理啦之类的……   而现代呢,妹子们可以出去上学啦,可以独立工作了,可以不结婚啦,对?   稍微聪明点的直男癌妹子们,她们为了降低婚姻的风险,是怎么做的呢?好好学习哇,好好工作哇,挣多多的钱哇,经济独立哇,然后……嫁给好男人万一出事儿的风险就小很多啦!   她们的大脑里本能地认为要嫁人一定要嫁个比自己优秀一堆堆、能各方面保护自己的好男人,只不过时代变了,规避风险的手段变了,她们怎么就从直男癌进化成平权了呢?”   陈月洲点头:“我也觉的,她们更像是用平权要求自己,用男权要求男人……”   “平权,要求自己?excuse me?”雪梨惊了,“哪里平权了?一味地追求财富和社会地位的女性,就是平权?”   “……?”   “认为拥有财富和社会地位就是正确的,认为退居二线做家庭服务者就不对,这是平权?这和现在社会否定家庭主妇地位的男权有什么区别呢?不是平权要求自己男权要求男人,而是女尊要求自己男权要求男人好吗?”   “……”陈月洲想了想。   好像也是。   李玲娜十分看不起家庭主夫,对家庭主妇也很不待见。   现如今社会除了对家庭主妇不友好,男人群体自身对家庭主夫的态度也很恶劣。   这个社会目前科学和经济状况而言,总有人冲在前线立功,总有人走在后方支援,否定其中一方的作用或者强行给两者做出“谁更有用”的比较……这种做法的确不妥当。   “但是,她们为什么看起来又像是个女权主义者呢?因为——她们比那些百分百服从的女性多了那么点……小情绪哇。”   “小情绪?”   “你见过身边有一类这样的女人吗?”妹子勾唇笑了笑,“她们自己是处女,而且谈个恋爱谈得再火热都不愿意和对方啪啪啪,总是把要求对象是处男挂在嘴边……就是目前网上大火的双C理论啦。   这个神奇的理论源头是什么?   为什么男人从不强求双处,特别是不强求自己一定要是个处?   而就某些妹子对这个要求得厉害?   不就是大多数都是嘴上说着性解放——性只是爱情到了一定程度的示爱方式之类的,其实打心底就是个男权社会洗脑的产物,还是觉得啪啪啪有特别复杂的‘人伦’意义,给自己的处女之身下了一个非常直男癌的定义,不敢啪啪啪啦。   但是哇,个人意识又很强,对男权社会男人的**表示不满,这种压抑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发现,那么,怎么办呢?   于是,自己发明了个双处观点,来满足自己不平衡的内心,你觉得这叫平权吗?   为什么男人从来不说什么双处啊?因为人家是性自由惯了的啊,凭什么要割让自己的权利给你们?想得美哦。   ‘马关条约’都签了,你现在这是在和‘日本’谈——如果我按时付款,你们可不可以按时给我们留点儿钱,毕竟国库没钱了嘛……你以为你开口和‘日本人’哔哔几句‘要求’,你这条约就成‘平等条约’啦?”   陈月洲默默地转头看着这位大胸的妹子。   谁说胸大无脑的?   明明就是平胸的人chì裸裸的嫉妒!瞧瞧人家,这脑子大的和胸一样!   陈蕊凑了过来,:“介绍一下,雪梨,学设计的,法国啥啥啥大学的博士,追求者踏破门槛,上到手头有上市公司的老板,下到颜值可以媲美明星的小白脸,你可以替你姐姐从她身上学学经验。”   陈月洲端起桌上的冰茶闷了口,雪梨凑了过来,柔软的身体贴在他身上,曼妙的身段让某人下身起了某种不和谐的反应。   可如今自己是女人了,裆部不会有什么很明显的尴尬反应,陈月洲只好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喝酒,雪梨趁势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脸蛋:“话说你皮肤真好哇,我刚才就想说来着,黑色素好少啊,白嫩白嫩的,和北欧人一样,怎么保养的?”   自己能怎么保养?九分靠系统,一分靠人民币。   见陈月洲没回话,雪梨知趣地笑笑:“我懂的哇,毕竟每个女孩子都有一套自己的护肤秘籍,总是不可能全部都告诉别人的,我懂的哇。”   之后她又戳了戳陈月洲的脸蛋:“你姐姐就是小蕊蕊说的那个找不到结婚对象的,于是和小鸭子吕航谈情说爱的那个?”   陈月洲默默扫了眼陈蕊,意思很明确:你怎么不拿着喇叭给全世界人说我姐的破历史?   陈蕊翻翻白眼:“替我把吕航支走带去宾馆的就是她,你以为我开得起玛莎拉蒂吗?”   陈月洲恍然大悟:“是你啊。”   雪梨点头:“对的哇,是我呀。”   “你也看得上啊?”陈月洲皱皱眉。   他虽然生前性生活挺随意的,但绝对不会去找小姐。   毕竟是个北医出身,几百块便宜的,总是怕出点什么事;上千块贵的,有那钱,拿个一半儿去泡个正儿八经良家处女,专人专享,想做几个小时做几个小时,全部,后续还无限倒贴……   “我当然没和他做咯。”雪梨一把抱住瘦小的陈月洲,像是怀抱玩偶似的使劲蹭着,“我是弯的,怎么会和男人做呐,我是让给我几个客户啦。”   陈月洲默默一抖:“呃……客户?”   “她继承了她们家的广告公司,总是承接一些大型活动……”陈蕊伸手,将陈月洲从雪梨怀中强行扯出来,等他重新坐直后道,“她那些客户相比小嫩鸡,更喜欢老油条。”   她抿了口酒,笑了下:“做的时候,对付经验少的女人,前戏要特别足,真正到插入的时候,横冲直撞,猛进快出,每一下都到底。   可对于年纪大了、身体逐渐松弛或者经验多的女人,前戏差不多就行了,插入的时候一定要察言观色,发现她们的敏感点慢慢厮磨。   小嫩鸡呢,力量、力道和次数都绝对碾压老油条,但是——   厮磨这个行为,是要‘忍’的,如果忍不住,一个晚上俩小时你射个七八次,最后一次都射出血了,那些熟女们才gāo潮个三四次,你觉得你今晚包夜这钱收的到吗?”   “当然,如果你有钱。”陈蕊比了个二,“东莞官价,一只鸭包夜,基本是两千起步,酒店住宿所有费用你掏,你要是能包的起五只,一只废了另一只立刻补上,那当我没说。”   陈月洲默默张大了嘴:“怎么这么贵?”   在他印象里,他某些爱好这口的师兄师弟们说,东莞妹子要质量很高才会到这个价位啊……   “因为要吃药啊。”雪梨又戳了戳陈月洲的脸蛋,直到看见陈蕊斜着眼瞪她,才满脸委屈地将手收了回去,“正常男的,过了25岁,每天一次都要了他命了,天天伺候这么群需求吓人的大佬,不硬起来,怎么办啊?只能大量嗑药啊,几年身子就报废了,自然价格就高啊。”   陈月洲默默地夹紧了双腿。   他决定放弃和这两个疯狂的女人继续聊这个话题,起立,正打算去舞池蹦达,478却及时跳了出来阻止:【宿主,友情提示一下,李玲娜现在情绪属于狂燥期,正打算去找吕航算账。】   “哈?算账?疯了?昨天我不是劝了她一天,她说好好回家睡觉不闹腾的吗?”   【宿主,我建议你有什么话路上说,她即将抵达吕航的住所。】 第66章   陈月洲只觉得脑袋充血, 他捞起衣服就向外走, 边伸手打车边道:“她怎么了?这么不理智?”   【你不是说过嘛, 术业有专攻, 人家更擅长自己专项方面,并不擅长恋爱, 也不擅长面对恋爱上的这些骗局很正常啦……】   “又发生什么了?”   【就……照片……】   “照片?”   【两个人刚上过床那一阵, 李玲娜嘛, 第一次尝性的甜头, 每天美滋滋的,吕航说自己出差, 想她了, 要和她裸撩……】   “你别告诉我她聊了?”   【吕航说不用露脸, 只用看看身体,让自己撸出来就好……】   【我们的李玲娜女士认为新时代的女性要“性解放”, 不能在自己男人面前故作矜持,而且认为有钱人不会做录视频什么的事, 就没露脑袋聊了聊,结果被吕航截了视频呗……】   【人家现在坚持说自己没给李玲娜戴绿帽子, 说自己还爱着她, 希望她复合,李玲娜不肯,就拿聊天截图丢过去……】   【吕航一个发怒,就把李玲娜的照片拿出来,说如果不复合, 自己太爱她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她怂了,登门道歉?同意和好?”   【这倒不是,李玲娜好歹是做企业中层的,有点脑子,同意复合的下一步就是同意结婚,这以后能威胁自己的事情多了,她才不答应呢,现在是打算过去谈判。】   “谈判……”陈月洲冷笑一声,“谈什么判,人家盯上的是她的房产,除非拿钱来,否则谁理她?”   说话间,手机震了下,是陈蕊的微信——   [吕航是公关,托附近给几个场子平时负责管理联系出台妹子的姐们儿查的。]   [尚德私人会所,从2008年开始。]   [还有,你让查的那个杨旭,他和吕航以前都在尚德,杨旭脱离的早,2014年就走人了,去了罗来雅高级宠物中心,具体做什么不知道。]   [还有,我好心提醒你,我们这些社会闲散人士,很容易破罐子破摔的,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人家背后阴你的手段多着呢,你最好小心点,别为了什么破姐姐把自己搭进去。]   [看到了回复我一声。]   看完了微信的陈月洲陷入沉思。   良久,他一脸严肃地抬头,望着478:“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478露出“你怕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陈月洲:【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女的?】   “不不,我怀疑她弯了……”   478默默地抱着PSV去了角落里玩。   有这么个自恋的宿主,心也是挺累的……   陈月洲来到酒店,乘上电梯,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首先冲入耳膜的是李玲娜的尖声怒吼,紧接着是男人不耐烦的低吼。   循着声源找去,走廊的尽头围着不少服务生,人群的中央似是站着一对男女,两人拉扯在一起,嘶吼和谩骂声不绝于耳。   “让一下让一下——”   陈月洲箭步上前推开服务生,伸腿,一击绊倒吕航,紧接着一个反侧对方肘部关节,直接将人摁在地上。   一个身高一米五多的妹子五秒摔翻一米八的壮汉,顿时引来周围一旁服务生的欢呼,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但是,毕竟力量之间存在巨大悬殊,陈月洲不擅长锁人,吕航又是个长期“体力”劳动者,很快挣脱开束缚。   对方猛然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仅凭蛮力就将其手腕拧了个180度大转弯。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刺痛让陈月洲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格挡对方将至的拳头——   “这位先生,闹够了吗?”   一位服务员挺身而出,一把接下吕航的拳头,脸色阴沉地望着他:“男人总说女人的嘴太能说,不要总是得理不饶人,同理,男人也不应该仗着自己力量比较大,就去欺负女人不是吗?她那么瘦小,能挨得住你一拳吗?”   吕航毫不听劝,面色狰狞地想要收回手,却发现逃脱不了对方的手掌心——   他这才将视线落在这个服务生的身上,个子比自己低一些,一米七八的样子,人瘦,但胳膊有力,略壮,就算不是练家子,也应该是个爱运动的。   “放手。”吕航冷冷道,“再不放手,我让你丢了这里服务生的工作。”   “这位先生,您今天开的那辆骚包的X3的车牌号,我至少见过五个人不同的人开着它来我们酒店。”服务生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伤了彼此的脸,对?”   吕航登时面色一白。   如果被李玲娜发现那车是自己租来的,自己前期为李玲娜上钩投资的钱就全得打水漂了……   他只得倒吸一口冷气,将怒意统统咽回肚子里,调头离开。   等罪魁祸首消失,陈月洲眉头一拧,忍着剧痛转过头,面对围观的服务生们道:“还看?还不走?”   “散了大家,各忙各的,这里我来负责……”出手的服务生也帮着驱散人群。   待服务生散开了,陈月洲这才收起犀利的视线,倒吸一口冷气,视线转向瘫坐在角落里抱头痛哭的李玲娜。   “姐,哭屁呢?”陈月洲不耐烦道,“你刚和他在这里演猴子给别人看戏的时候怎么不哭呢?”   李玲娜闻声,咬了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瞪了陈月洲好几眼,才别别扭扭道:“你……你从哪儿学的打架,你怎么不学好……”   “不学好?”陈月洲冷笑了声,“我他妈要是不会打架,你到现在还被这货扯着头发呢!你发际线已经很靠后了,还想秃了不成吗?”   “你……”李玲娜揉了揉眉心,“我原本还有事情和他谈,你……如果不是你!”   “我?你在走廊和他拉拉扯扯打打闹闹这叫谈判?”   “……”李玲娜陷入沉默。   的确,谈不成了。   从她和吕航因为谈不拢快打起来的时候,这场谈判就已经黄了。   见李玲娜不说话,陈月洲叹了口气:“姐,所以我那天不是劝你了吗?你以后就不要再和他见……”   “啪”,一声脆响。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一记干脆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左脸火辣辣的刺痛将他这些天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李玲洲一点点唤醒。   可陈月洲还没来得及发火,倒是李玲娜先一步发火:“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他是个男人,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而且是个成功的商人,得多要面子?你一个小姑娘贸然上去绊倒他,让他颜面尽失,你难道不怕他自尊心受辱、手下力道失控伤了你吗?!”   陈月洲冷笑一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玲娜:“那你呢,像个猴子,和那个男人厮打在一起,你比我强到哪里去了?”   “我是我,你是你,你比我年纪小,比我体格弱,我每天为了公司跑上跑下,体力不错,你成天无所事事,上下楼取个快递都累得半死,我都打不过他,你哪儿来的自信?你能不能让大家都省点心!”   李玲娜一把揪起陈月洲的领子,怒瞪着他,双眼通红像是要吃人似的:“算是我拜托你了,能不能安分点,今天飙车明天打架,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点作用!不要一天到晚总是让别人帮你收拾烂摊子!”   “姐,你不就是在吕航那里吃了瘪没处发火吗?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为什么要美其名曰‘担心我’?”陈月洲一把推开李玲娜,“你替我收拾烂摊子?没错,我是飚车了,我是进警察局了,可是你呢?你比我好到哪儿去了?你不照样和男人在这里打闹,要是我今天没出现八成你也蹲进去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不得已,你是没事找事!我……”李玲娜的眉头几乎拧成疙瘩,她用食指摁住太阳穴,揉了揉,之后一把推开陈月洲,“你别在这里碍事了,我要走了,没工夫和你这个社会闲人闹事……”   “你——”眼见着李玲娜又要像上次吵架后那样遁地逃跑,陈月洲怒声道,“你干脆直接说出来啊!说出来你其实讨厌我!觉得我是是多余的!觉得我就不应该出生!你干嘛每次都装圣母!明明看不起我否定我的一切,却装作关心我!”   “没错。”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李玲娜慢慢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点头,唯独通红的双眼带着狠戾,“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三十年的人生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妹妹,我自己都捉襟见肘却要给你又当爹又当妈……我很讨厌你,听到你想听的内容,够了吗?”   陈月洲身子一僵。   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缕滚烫的液体自眼眶滑落,无法自控。   李玲洲的意识一直以来都本能地认为李玲娜讨厌自己,可真的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她却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原来所爱之人说出的话语,会具有这样的伤害力……   “这个给你——”服务生看不下去凑过来,拦着两人,他先拉住李玲娜,将一枚薄荷糖塞入她的手心,一脸诚恳道,“既然都是彼此担心,为什么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呢,还有,你应该送你妹妹去医院,你可能没看到,她刚才……”   李玲娜烦躁地抬起头,视线在男生脸上一扫,露出有些窘迫的神色。   她慌忙推开男生,转头离开:“我不需要。”   ……   李玲娜走后,陈月洲拖着已经失去控制、除了痛还是痛的胳膊,步履维艰地向外走着。   服务生出来搀扶他,他也没推脱。   “你应该给你姐姐打电话,这多严重,打120!”   “你帮我打个120,我姐就不用联系了,她不会来的。”陈月洲将手机递给小哥,之后斜眼瞧着他,眉清目秀,眼神明澈,算是个小帅哥。   “那……那不然我送你去医院。”男生说着将工作牌随手往口袋里一装,“你等下我,我马上来。”   说着,他小跑着去了员工茶水间。   “什么情况?”陈月洲一脸错愕。   这年头活雷锋这么多,正上班都敢跑路?   男生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换了件T恤和运动裤,年轻有活力,整个人充斥着阳光的味道。   “你……”陈月洲张张嘴。   “我兼职的,今天也到日子了。”男生笑笑,露出整齐的白牙,“这店我表哥有入股,我就来打打工做做社会实践,放心,工作没事。”   “哦……”陈月洲点头。   既然不耽误工作,让他送送也不是不可以。   478正在嗑瓜子,乐了:【宿主,你这是谁的心思啊?李玲洲的?还是你的?居然会担心起别人来,不像你啊?是进步了还是又被夺舍了?】   “你才被夺舍了!”陈月洲瞪了478一眼。   到了医院,男生去挂急诊,陈月洲坐在走廊上发呆,闲得无聊问478:“那个男生……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478:【……宿主你最近咋回事?咋这么自恋?】   陈月洲赶忙摆手:“我有吗?哪个陌生人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来陪你到医院啊?”   478:【人和人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互相帮助吗?照你这个理论,那1600真是爱死你了。】   陈月洲顿时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哎呦……别这样……多羞人啊……”   478:【……】   良久后,某只猪默默地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主机的座机:【九九啊,植入BUFF的记忆能弱化一点吗?我觉得我宿主都快被夺舍了啊!】   主机:【……有病!这又不是修仙系统!】   电话被残忍挂断。   478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宿主,你确定你这个状态还能继续做任务吗?】   “能啊。”陈月洲一脸不以为意,“为什么不能?”   【……】   “你不懂,我现在觉得我们两个越来越能兼容了。”陈月洲想了想道,“李玲洲,即使打心底没办法接受她这个姐姐,但是,你应该发现了,她是想帮她姐姐的,这是我们两个唯一的共通点,也是我们唯一的交集。”   【嗯,然后呢?】   “一味地排斥李玲洲,她三天两头会在你情绪过激的时候蹦出来,就像今天那样,那倒不如学会适应她的情绪,学会适应从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她之所以情绪这么激动,我发现是她在别人没法理解她、她又不会解释的时候,比如她刚才其实是想帮李玲娜,可是就是没法好好说出来。   那么,如果我按照她的想法去对她想表达清楚的事情做出解释,是不是就能控制住她的情绪?”   478想了想:【也许是这个道理。】   一人一猪聊得正开心,年轻男生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搀扶起陈月洲进了急诊病房。   一番检查后,医生判定为韧带挫伤,陈月洲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韧带没问题,一切都好说,不然他怕是自己现在抄刀砍死吕航的心都有了。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有事呢。”男生出门结了医药费,又将开好的药交给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陪他聊天。   “对了,我叫尚维,我想问,你姐姐她……是李玲娜吗?”   “你们认识?”陈月洲略显吃惊。   “果然是学姐啊……”男生笑笑,“我觉得我见过他,我大三的时候她应该是研三了,她应该给我们带过公共课。”   “哦……那你……”陈月洲点了点头,刚打算继续问问李玲娜大学时候的事,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不方便拿手接听,就由尚维代劳。   对方和电话那头唠了几句,挂断后对陈月洲笑了笑:“别担心了,你男友马上就来了。”   “我男友?”陈月洲一脸懵逼。   思考片刻后,他脑内产生一个不好的想法,顿时结结巴巴道:“该……该不会……”   ……   现实很快就验证了陈月洲脑内的该不会。   当端琰迈着大长腿进入医院大厅,带着一脸痞气坐在他身边时,陈某人觉得自己脸都快要僵了。   然而,尽添乱的李玲洲本性这时候也冒出来捣乱。   作为一个好逸恶劳、无知无畏、放浪成性的无敌花痴,"她"转头,对着端琰甜甜一笑:“呀,小琰琰你来啦。”   端琰:“……”   陈月洲本体:“……”   凉了。   全都凉了。 第67章   端琰身型一僵, 随后抬臂, 摸了摸陈月洲的额头, 确定没发烧之后, 视线落在他身侧的药品上。   “你买的?”他看向尚维。   “嗯?哦,没事, 她是我学姐的妹妹, 大家熟人一场, 也就……”   尚维话还没说完, 端琰已经起立:“扫我支付宝。”   尚维翘翘眉:“……那,好。”   别人家男朋友一副护食心切的表情, 自己还是不要去撞枪口了。   收了钱, 尚维凑近陈月洲:“加个微信。”   之后, 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他还刻意清了清嗓子, 很大声道:“我想和你聊聊你姐姐的事,不是聊你, 你放心。”   陈月洲:“……”   不,你这样一脸欲盖弥彰的表情才看起来更像隔壁老王好吗?   等人走了, 端琰调过头, 来到陈月洲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的手腕。   此刻扭伤的部位已经开始发红,还肿胀得厉害。   “怎么了?严重吗?”   陈月洲在心中默默吃了五只棒棒糖,这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道:“我……不小心扭伤。”   “不叫小琰琰了?”   “……”   不叫了,再叫要吐了。   端琰轻笑一声, 之后声音沉了些:“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扭伤。”   “骗得了别人,能骗得了刑警?”   “……”陈月洲别过头看向别的方向,干笑一声,“看你天天闲着,差点忘了你是刑警。”   “除非市里有极重刑案发生,市局才会向下调人,如果我天天外派,那北川也太不安宁了。”端琰说着,拿起一旁的药品袋子,掏出病例翻看。   扫了几眼,很快发现问题:“被谁打的?”   “……”陈月洲没吱声,他无恙的手臂紧紧抓着裙子的边角,为了抑制身体里那只不断雀跃的花痴再次蹦出来溜达。   可这印在端琰眼里,却成了别的景象。   她在害怕?   害怕什么?   不对,她现在有什么怕的东西吗?   除了……赵世风。   她到底在害怕赵世风什么?   她和赵世风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敌?   那么走访调查显示她曾经和赵世风暧昧不清是怎么回事?   是友?   那么她为什么见到赵世风就逃跑、甚至不惜自残?   想问。   非常想问。   可是,如果事实和她的利益有关,她是否愿意相信自己,吐露真相?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信赖,如今能有几分?   他需要让她更依赖才行。   端琰的眼神幽深了许多,他向陈月洲递出手:“起来,送你回家。”   “行。”陈月洲点头。   上了车,他问478:“那个尚维,是不是喜欢李玲娜?”   【是喜欢,不过是喜欢长辈的那种,毕竟李玲娜在学校里打扮蛮老气的,给人第一感觉是班主任啊、教导主任啊、班长啊之类的,大家对她的好感更倾向于对长辈,而不是对恋爱对象……怎么,你想撮合他们?】   “有想法。”陈月洲撑起下巴,“那男的各方面指数怎么样?”   【小伙子三观倒没什么问题,渣男指数是E,属于合格线,直男癌指数最高,是C,直男癌C但是渣男是E,说明他有一定性别歧视,但不会做出明显过分的事……放在目前中国这个男权社会而言,就是个非常普通的正常男性。】   “也好,如果是真平权派,李玲娜未必接受得了……”   【可是……】   “可是什么?”   【这么告诉你,宿主,李玲娜在学校的时候,和尚维是认识的,你应该看到今天李玲娜看到帮自己出气的是尚维后有过尴尬的表情。】   【她是认可尚维这个人为人的,但是李玲娜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女性,她不太能接受男方比自己年龄小,更何况……】   “啊?”   【尚维这个人,你见了,善良,元气,打小家境优渥,不是二代,小康,父母对他没有野心的期望,只是期待他开开心心长大,做不做什么上进的工作也无所谓,只要一辈子开心就好。】   【所以尚维目前除了在表哥酒店里帮忙,还在市博览中心做志愿者,他喜欢中山装啊旗袍这些时期的服饰,也在中山装文化保护联合协会做志愿者……也就是说……】   “他对金钱没有太高的**,你担心他入不了李玲娜的眼?”   【对,尚维不是有没有上进心的问题,而是尚维他——是个知足常乐的人,相比疯狂挣钱,为了活着而生活,他更愿意……把精力投资在生活里,为了生活而活着。】   【年龄、性格、收入、三观……全部都不符合李玲娜的期待,你确定要选他吗?】   “478,你是不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单身,至今还没谈过一次恋爱?”   478一听,顿时摔了手中的游戏机大声猪吼:【宿主,我今天惹你了吗?】   “不不……”陈月洲赶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你没谈过恋爱?”   【……】   “人啊,总会脑袋里构想着一个适合自己的对象,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越想,越觉得就得找这么个人,可是……”陈月洲笑笑,“人这种生物,其实根本不认识自己。”   【啊?】   “我们评价别人的时候,觉得世人千篇一律,又各有不同,可我们评价自己的时候,总是多了很多‘主角’色彩的描述,其实我们都是凡人,给自己渲染了过多滤镜,用滤镜后的自己推测需要什么样的对象……你觉得准确吗?”   【……】478沉默。   不知道,不清楚,她又没有对象,怎么知道准不准确。   “等你恋爱了你就知道,往往真正能和你相处很好的,未必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类型,指不定是和你想象中完全相反的类型。”   “试试,反正试试总比她一直单着好,也许能成呢?”陈月洲长出一口气,手腕忽然一凉,他侧目,视线落在自己手腕的毛巾上。   “这……”陈月洲看向端琰。   “里面是冰牛奶。”端琰收回手抬起手刹,另一只手臂揽过方向盘,发动车子,“4时冰敷,病历上写着,你总不想手腕一直肿着,没空和刘勋较量。”   刘勋,市局家属院里最热衷于培训陈月洲的退休刑警。   “刘勋伯伯擒拿技术过硬,力气大,可是因为年龄问题,速度上不行了……”陈月洲看看自己的手腕,惋惜地叹,“如果速度上能有年轻人培训,今天这手腕就未必会这样了。”   端琰闻声,余光扫过陈月洲。   他低着头,眨眼的时候长而密的睫毛轻颤,齐肩的长发内扣,亚麻色温婉暖人,越发衬得白皙细腻的肌肤晶莹剔透。   他今天穿着皮粉色的连衣裙,领口略大,顺着锁骨向下望去,能看到点点呼之欲出的雪白……   端琰调回头。   “等你好了,联系我,我教你。”   他说话的时候嗓子哑了许多。   “好啊。”陈月洲弯眼微笑。   【宿主,你怎么又撩他?又被李玲洲上体了?还是忘了自己是女的了?需要棒棒糖吗?】478吃着手中的薯片看着陈月洲。   “撩他,当然要撩了。”陈月洲拒绝了478的糖,点了支烟抽上,“我前些日子想了想,他……喜欢我对?而他,还挺有用的对?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和他过不去?他目前是站在我这边的啊?不如将计就计,先利用着啊?   再说了,他智商不低,等到将来做到他的任务的时候,我对他的底子轻车熟路,指不定他那时候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想整他,还不简单?”   478心情复杂:【所以……?你现在是要……?】   “所以我现在看很开啊,他喜欢就喜欢呗,我还第一次撩自己同性呢,想想都刺激……虽然还有点恶心。”   【那如果你们发展到拉手拥抱的地步呢?】   “拉呗抱呗……”   【接吻呢?】   “……亲呗,眼一闭就过去了。”   【上床呢?】   “……”陈月洲使劲吞了口口水,纵使面子上再装得泰若安然,可人却有些绷不住了,“你……你能给我开触感屏蔽吗?”   【……】478默默翻了翻白眼,【我没有这项功能。】   “……”   算……算了,还是暂时不要想太多了。   隐隐觉得菊花有点凉。   “对了。”端琰忽然道,“下周天,有空?”   陈月洲一怔:“我……不清楚。”   最近李玲娜的事情忙得他焦头烂额,有没有空还真不知道。   端琰浅笑一下,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刚毅的侧颜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化滤镜,让他整个人都看着温柔了起来:“星期天前我给你电话。”   ……   回到家,陈月洲躺着休息了几天,等肿都下去了,默默开始计划让李玲娜和尚维相爱的计划。   两个人彼此都有好感,只是这份好感并不是爱情的好感。   如何让两人互相产生爱情的好感呢?   先说尚维,据478表示,尚维这个人,有过几任女友,每任都算是和平分手,感情陌路,没有绿化、没有家暴。   所以,作为过来人,尚维对自己的另一半不会做太多框架要求,只要各个方面不要差距太悬殊,主要讲究随缘。   这种情况下,只要让尚维意识到李玲娜是可以被当同龄女人看待的,他那份对长辈的好感瞬间就会产生变质。   怎么意识呢?   看脸啊……   陈月洲笑笑,默默从柜子里拉出一条黑色短款包臀鱼尾裙穿上,套上黑丝,踏着十厘米的小高跟,骚包地出门拦下出租车,顺便给尚维飙了个电话:“尚维啊,晚上misss见呗,我姐说想谢谢你上次帮我。”   “啊?misss?”电话那头的尚维有点惊讶。   MISSS不是热吗?   虽然是个纯酒,可是死板传统的李玲娜前辈居然会在酒约见人,真是意外……   约好了尚维,陈月洲又给李玲娜飙了通电话:“姐,我手腕上次扭伤了,是人家尚维给我垫付的医药费,我请人家在MISSS喝酒,你爱来不来。”   “什……什么?”正在翻看文件的李玲娜手抖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医药费?什么……喝酒?”   “对啊,受伤了,上次帮你的时候受伤了。可是你呢,一句谢谢都没有,尚维拜托你带我去医院你都拒绝了呗,呵……人家现在帮了我,请人家喝酒,不行吗?”   “你……”李玲娜内心“咯噔”一声。   那天她失态了,把自己恋情失败的怒火趁着那场争吵发在了这个妹妹的身上。   其实事后想想,如果陈月洲不出现,还不知道剧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她虽然愧疚于陈月洲,可是一想到这些日子这个妹妹天天给自己添乱,又觉得算是扯平了……   眼下得知那天妹妹居然为了自己受伤,内心深埋的愧疚感瞬间被无限放大……   “来吗?不来?”陈月洲无赖般道,“算了,你那么老土死板,不来拉倒——”   “等一下,你为什么不能约在正常的饭店?为什么非要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   “你把时间换了,换成饭店。”李玲娜立刻打开手机团购软件,翻看附近的饭店。   “不行噢,我给尚维已经说过时间地点了,人家把夜班的假都请好了,晚上十一点以后,开门的餐厅可不多哦。”   “你——”李玲娜眉心一抽。   纵使对陈月洲此次的安排大为不满,但一想到他还受伤的手臂,终究是心软了下来,选择妥协。   “算了,任性这一次,没有以后了。”李玲娜垂头丧气地揉了揉眉心,“说,时间,地点。”   “嘻嘻,姐,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此时出租车已经在罗来雅高级宠物中心的停车场附近停下,陈月洲下车,笑得灿烂:“我就在你们公司门口,三点了,我们先出去逛逛?哦对了,你妹妹我手臂可是很疼的,不要让我久等哦。”   挂了电话,陈月洲在隔壁星巴克随便点了杯咖啡,趴在桌子上,一边懒洋洋沐浴春日的阳光,一边看着落地窗外行色匆匆的人流。   478也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边喝边道:【宿主,感觉你最近和李玲洲结合得很好呢,你的行事轨迹,李玲洲的性格,李玲娜意外地吃这一套呢。】   “那必须的。”   陈月洲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李玲娜的动作不算慢,半个小时汇总完一天的工作,四点之前抵达了星巴克。   “等得我好累吖……”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把抓过李玲娜的手臂,“走,我们先去逛逛。”   “逛逛?去哪儿?不现在去酒吗?”   “现在?姐你怕不是在逗我,酒哪有这个时间点营业的?我都说了尚维请的是晚上的假。”   “你……”李玲娜无语,“既然如此,你这么急急忙忙找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正在上班,在工作,懂吗?不是像你……”   话说到一半,李玲娜的视线落在陈月洲还隐隐红肿的手腕上,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陈月洲对李玲娜这幅毒舌也算是习惯了,不怒反笑:“姐,你不要总这么一本正经地绷着好不好?性格内向可以改,不擅长交际可以改,不然你以后还得吃吕航的亏啊?”   听到前任的名字,想起那几张至今流落在外的照片,李玲娜头疼得更厉害了,委屈感扑上心头,想哭,却不能哭。   “走走走,别板着一张脸了。”陈月洲拉着李玲娜的胳膊将她向前拖行,“人啊,该发泄的时候就发泄,该温柔的时候就温柔,你永远不去发泄,就永远做不到温柔……你觉得你天天这么端着,你自己嫌弃你自己吗?”   李玲娜顿住脚步。   心底有个声音铿锵有力道:嫌弃,非常嫌弃。 第68章   嫌弃性格这么糟糕却还这么清高的自己、嫌弃明明就是不擅长婚恋还要拿着学历给自己做挡箭牌懦弱的自己、嫌弃三十岁还没有三十岁成年人该有的样子的自己……   在上次见到陈蕊之后, 她心里很清楚陈蕊那个样子当然更容易找到对象, 吕航被那样的女人拐跑也很正常, 但是,通过外貌找到的男人真的就是自己中意的男人吗?   一个男人能通过外貌爱上自己, 也会通过外貌爱上别人,那真的是爱情吗?那不是单纯的虚荣和性欲吗?   可是, 坚持原则的自己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别说什么灵魂的交流了,至今为止压根就没有见过愿意和她深入交往的男人!连相亲对象都不愿意!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为什么在她眼里肮脏不堪的那些男人女人过着仿佛令人艳羡的情侣生活, 对爱情坚持美好憧憬和期望的自己反而如此落魄不堪?   那么, 她要做出改变吗?   不。   她很清楚自己这样子是不行的。   但她又害怕和畏惧改变。   小学的时候, 同学们暧昧,她唾弃那群不务正业的男男女女,刻苦学习, 老师和家长都夸奖她, 同学们羡慕嫉妒她;   中学的时候,同学们早恋,她检举揭发那群不要脸的狗男女, 发奋图强,老师让她当班长, 家长们把她当“别人家的孩子”拿来夸奖;   大学的时候,同学们恋爱,她……没有人再去倾听她的检举揭发,没有人理会她的发奋图强。   对于有些人而言,上了大学, 那是到了天堂;可对她而言,上了大学,那是到了新的地狱。   那里有一群非常可怕的人——   他们有人勉强混进了大学的门就开始混混终日,毕业后父母迅速买车买房安排进不错的公司就业实习;他们有人不学无术却因为长得好看或者有什么高中时候不值一提的小特长而在校园里混得风生水起,最后入职一家还不错的公司;他们还有人长得漂亮桃花不断追求者天天换,却丝毫不耽误学习,大二过六级大三过N1,奖学金都在她之上……   她一直以为,第一种人是靠父母、第二种人是投机取巧,第三种人是靠智商。   上帝如此不公的安排,她除了忍气吞声,毫无办法。   可当她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亲眼看到那个比她漂亮却还认真化淡妆、比她身材好却穿着得体的时尚衣服、比她受欢迎却一直对身旁的男生轻言细语、比她奖学金拿得还多的女人居然也坐在那里看书时,她愣住了。   那个女人坐在窗边,握着笔,认认真真地看着书,她亚麻色的长发垂落在耳畔,金色的阳光洒满她的背影,仿佛披着金光。   坐在女人对面的男生趴在桌子上,像条温顺的小狼狗一般,痴痴地注视着眼前的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   那么优秀而努力的人……   谁不喜欢啊?   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高中。   其实她也并非木头,喜欢过那么一个两个人。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   那个男生高大帅气,理综总是全级前十,非常受班里的同学喜欢,据说父母是大学老师,家庭环境也不错。   他就坐在自己的前桌,偶尔遇到什么不会的英语题总是扭头来问自己。   他专注的表情认真帅气,问题茅塞顿开后总是会对她笑逐颜开。   她幻想过他给自己告白的样子。   她幻想过和他在校园门口羞涩地手牵手去买辅导资料的样子。   她幻想过全班同学叫他们“学霸夫妇”时候起哄的样子。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觉得:嗯……早恋,也不是个坏事嘛。   可是,现实很残忍。   他和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交往了,据说那个妹子大胸细腰,一张少女脸楚楚动人。   她所幻想出来的一切全部被另一个女人得到了。   听着两个班不断起哄的同学喊着“强强联姻”之类的鬼话,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阴暗的情绪不断滋生,最后变成一句话脱口而出——   “学生的本分就是学习,你们作为课代表会不会以身作则?”   之后,她悄咪咪写了封匿名信,塞进了隔壁班主任的笔筒里。   没过多久,这对“强强联姻”就被叫家长强行拆散了。   也从那天起,她就背负上了“不近人情”、“刻薄死板”的称号。   直到毕业,她的王子站在她面前向她敬酒道:“谢谢你,李玲娜,是你让我认清了很多东西,的确作为课代表不应该这么高调谈恋爱……这几个月我反思了很多,也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我不打算和夏夏分手,我们打算上同一所大学。”   之后,同学们举杯畅饮,觥筹交错间,只有她一人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她再也没有任何手腕去阻止王子的恋情了……   高中生涯结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   学习也好、恋情也好、综合素质也好……   勉强本校保研,勉强入职不错的三资企业,可她本人除了学历、工资和发际线在长以外,作为人的一撇一捺却没有丝毫长进。   她不是看不到那些优秀的人的闪光点,而是不想看,因为看了也做不到,反而徒添阴暗的情绪。   可即使是这样的自己,心里却依旧藏着当年找到王子的梦,如此辗转反复多年……   啊,想想这样的自己,真是好想死,好想回炉重造……   谁来帮帮她,谁能帮帮她啊!   不,没人会帮她的……   这个世界在很多方面对于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做不到宽容,她已经到了社会规定该去宽容别人的年纪,谁又会来宽容如今的她呢?   改变就意味着否定自己的过去,未来还并非一定成功。   想到这里,李玲娜痛苦地摇了摇头,手臂却被人抓住——   “姐姐呀。”   陈月洲上前正视着她:“人啊,有所长必有所短,你擅长从公安局捞我,我也擅长帮你改变得美美的不是吗?人呀……要学会信赖和依赖……”   陈月洲死死地攥着李玲娜的手,将她朝隔壁区的商业街拖行。   李玲娜这个人,真心难对付,思想上冥顽不化,个人意识太强,这种人一旦走了歪路很难回头,你越是劝她,反而容易遭到她的反感。   可是即便如此,他陈月洲为了任务,也只能爬着她的逆鳞而上。   李玲娜要摆脱杨旭。   李玲娜要结婚。   她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单身主义者,而是被迫单身。   因此,她不得不上婚恋的战场。   而当爱情出现时,无论任何人曾经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所要面对的战场都是一模一样的。   假设有个高富帅,出现在陈蕊和李玲娜眼前,她们两个,谁更容易胜出?   陈月洲在内心细细做着比较。   如果自己是第一次接触这两个人,会被谁吸引?   毋庸置疑,陈蕊,因为她有出色的相貌和身材。   ——即使知道她的妆容和衣品是精心打扮过的,但正是因为她这份格外明显的努力,才显得她分外可爱。毕竟,相比清高自负相貌平平的异性,对他人主动示好的漂亮异性更让人喜欢。   如果自己接触这两个女人有一段时间了,会被谁吸引?   毋庸置疑,陈蕊,因为她性格讨喜、说话不刻薄、在意别人的感受。   ——即使察言观色是她生存的技巧,但不可否认,人这种生物日常生活就是吃软不吃硬,情商高的人即使腹黑,就是招人喜欢。   如果自己和这两个女人接触一两年了,会被谁吸引?   毋庸置疑,陈蕊。   陈蕊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她愿意了解你,愿意去学习那些她曾经不感兴趣的东西,从中发现乐趣的同时和你分享乐趣。   ——即使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行为好似讨好,即使她也并非诚心,她可能只是抱有一定目的性所以去迁就你,就像自己和陈蕊一开始因为陈晴的成绩而走到一起的关系一样。   但你却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非常愉快,于是本能想要和她更加亲近,你逐渐发掘到她的本性,却也逐渐接受,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学会了理解和包容;   但李玲娜不是,她感兴趣的只有她自己引以为豪的专业和她喜欢的事,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的择偶和择友设置了非常高的门槛,摆出一副必须由别人来迁就她的思维的姿态。   ——也许她觉得真实的姿态才会让爱情更长久,但不见得每个人从一开始就能接受他人的真实。   毕竟,当我们照着镜子扪心自问时,都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多么纯洁高尚值得被他人期待的人。   那么,这和李玲娜口中的男权女权有关吗?   陈月洲深思。   有吗?   如果今天的社会既不是男权社会也不是平权社会,而是女权社会,李玲娜的恋爱婚姻问题会比现在顺利吗?   陈月洲想了想,想不出来。   他只能做类比推导——   男权社会中,在恋爱婚姻问题上混得好的男人必须有以下条件之一:有钱、有势、有颜值,实在不行也得有高情商。   有钱有势的男人很方便找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颜值高的男人狩猎范围比较广,如果再有权势辅佐基本是所向无敌。   那么反过来,女权社会中那个,年龄也许不再是人们谈及的话题,李玲娜这种女人,算是个有点小钱但没有颜值、做人还有些刻薄挑剔的类型,她比较方便找到怎么样的男人呢?   ——无权无势的男人。   这和男权社会、平权社会的结果有本质的区别吗?   没有。   李玲娜未必要学习陈蕊,也没必要变成陈蕊,但他必须让她知道——   她并不是所有战场上的强者,她如果想在婚恋的战场上获得她想要的结果,就必须学着去接受自然界某些无法撼动的规则,即使这些内容说起来并不是多么光彩。   两人在ZARA的店外停下。   ZARA属于非常平价的品牌服饰,风格偏成熟,款式极多,门店也极多。   陈月洲拉着李玲娜进店,后者却使劲摇头。   “我不进,你干嘛拉我进去?我身上这件好着呢,比这些店里的衣服贵了几十倍呢。”   “姐,你要穿西装西裙去酒啊?”陈月洲惊悚地望着李玲娜,“难道你在工作岗位的时候,你的下属没说过你吗?说你才三十岁就到更年期了、说你简直就是个教导主任女魔头、说你刻薄死板端着架子?”   陈月洲松开李玲娜的手,退后一步:“你再像你以前那样活着,再去相亲、再不将就……等过个四五年,等你四十岁了,你这经济水平,小白脸都不能挑质量好点的了啊。”   李玲娜喉头一堵,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苦笑了下,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放弃,陈月洲却一步上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入了店中。   半分钟后,他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和尖头高跟拿到服务台结账。   李琳娜这个人,身材上的优点是腿不太胖、有锁骨、个子中规中矩;缺点是平胸、肥腰、扁臀,骨架属于长方形。   于是,他给她挑了件收腰的长款连衣裙,可以强行给她直板的身材添加一些弧度;一字荷叶领,展现她性感的锁骨的同时掩饰平胸;黑色,适合她不白的皮肤,也显得成熟性感。   之后,陈月洲又将她拖入隔壁的美发沙龙,换了造型。   首先是将直发变成了大卷,这样一来视觉上缓解了她发量少的问题;其次,做了斜刘海,遮挡了她过高的发际线。   再之后,是化妆。   陈月洲首先去隔壁百货买粉底液——他选了迪奥的保湿粉底液。   前一阵,趁着有钱,他特地花了一天时间来百货商厦感受各个品牌化妆品上脸后的使用感,他清晰地感受到,这款粉底液……真他妈厚啊!   自己现在长得又白又嫩,脸蛋还偏干,真心驾驭不了这款粉底液。可李玲娜不然,她皮肤偏中性,黄褐斑极多,这款上脸后对她反而特别合适。   之后他又拉着李玲娜去做了纹眉——方便李玲娜这种不会画眉毛的人;做美瞳线——方便李玲娜这种不会画眼线的人。   之后,陈月洲全靠自己的素描基础和这些日子的研究,给李玲娜上了个淡妆,虽然并没有发生整容级别的改变,但整体看起来却妩媚动人了许多。   望着镜中的自己,李玲娜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平时也会化妆,但都是买一些大家都在推荐用的产品,然后照葫芦画瓢往脸上过一遍,之后的样子,怎么说呢……有时候觉得还不如没化好看。   因为顾虑万一被人说“化妆了还这么丑”这样的话,久而久之,她选择只涂BB出门,像前几天见吕航的几次,她也只是多擦了口红和戴了美瞳出门。   然而今天见陈月洲这么一化,她此刻内心百感交集……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美的一天了……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脸蛋,一边疑惑道:“我平时也抹了BB啊……”   陈月洲微微蹙眉:“涂粉底,不是刷墙,需要就涂,不需要不涂,像我脸上没有什么瑕疵,就不涂,涂那么白不见得是好事。”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球:“还有,姐姐啊,你就不要再戴美瞳了,美瞳不是所有女人都适合戴的,像你这样眉眼锋利的,戴个美瞳会有一种故意装嫩的违和感,反而特别显老,有那功夫,不如学学画眼线——”   陈月洲指着自己的眼尾:“你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线,我是不是用眼线笔给你画了个上挑的弧度?   美瞳线是将你的上睫毛边缘加一条黑线,但是不能给你做造型,你眼神本来就犀利,将眼线弧度上挑,一方面会自然而然弱化你的锋利,另一方面还会拉长眼睛长度,成熟的女人配狭长的眸子,挺合适的。”   最后,陈月洲指了指嘴巴:“对了,你的唇形并不算好看,以后不要把大红色涂的满嘴都是,老老实实涂个自然点的颜色不好吗?”   说到嘴巴的颜色,陈月洲想说的话太多。   大学的时候,每当他走在校园里总会遇到无数个“大辣椒”。   那些女生大多素着一张脸,却涂着厚厚的大红唇。   正红色,代表火热、成熟和性感,想走这个路线,他能理解。   从设计构图角度讲,在一副颜色偏柔和的图画中,色彩饱和度过高的某个颜色很容易成为人们视觉的重心,排版在这个位置的图必须要有足够的惊艳度才能将这幅画的美感烘托上一层楼。   然而,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些这么操作的女生大多都只是简单地把红色均匀地涂抹在嘴巴上,她们的唇形并不好看,更甚者嘴型又大又肥,上面还有着皱皱巴巴的死皮。   在他眼里,化妆这种行为,应当是修饰一个人的外貌,而不是幼儿园小孩的涂色游戏。   所以,他曾经跟着网上一些直男一起吐槽过不少女生的这个化妆方法,却被一票女权人士井喷直男癌……   如今成为女人后,他特地去学习了下化妆的技术,虽然说女为悦己者容,但他还是更在意看起来美丑的问题……   一番折腾下来,夜已经深了,一轮弯月高挂。   陈月洲拦车来到西城区有名的热,KISSS.   站在bar外,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李玲娜缩了缩,对着陈月洲挤挤眼:“我……我能不进去吗?”   “咦?学姐?”   李玲娜话音刚落,背后传来熟悉的年轻男声。   两人同时转头——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男人宽阔的肩膀,他身着白色T恤,下身浅蓝色的高腰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皮鞋。   身高不算多么拔高,但身材比例均匀,腿笔直而修长,配合他那张永远元气满满的俊脸,外貌方面基本无可挑剔。   “尚……尚维……”   李玲娜瞪大了双眼。   虽然知道这个后辈相貌挺乖巧的,可是,过去的他一直戴眼镜,两人私下也没什么接触,并没有细看过他的长相……   今天一见才知道,原来他,这么的……   【宿主,检测到李玲娜对尚维的好感度有从[对后辈的好感]转向[对一个男人的好感]……】   【宿主,检测到尚维对李玲娜的好感度有从[对前辈的好感]转向[对一个女人的好感]……】   “看,我都说了。”陈月洲双手抱胸,翘翘眉,“李玲娜还嫌弃别人看脸呢,她自己不也是看脸了?脸合适了,再想想他在学校其实还蛮优秀的,duang~!好感度就上来了。” 第69章   坐在李玲娜和尚维之间, 陈月洲第一次体会到传说中的——尬聊。   李玲娜:“你现在读研吗?”   尚维:“读呢。”   李玲娜:“还是咱们学校吗?”   尚维:“是的, 和学姐一个专业。”   李玲娜:“哦……”   ……第一回 合, 结束。   尚维:“你现在是在罗来雅工作吗?同学说那里待遇不错,环境很好, 还可以天天见到宠物,女生应该都喜欢。”   李玲娜:“呃……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动物, 就是觉得这里待遇好,呵呵。”   尚维:“居然会有女生不喜欢动物?那学姐你喜欢什么?”   李玲娜:“并没有什么喜欢的。”   尚维:“……”   ……第二回 合, 结束。   李玲娜:“小洲给你添麻烦了, 真是抱歉啊。”   尚维:“哪里的事, 你们姐妹俩个性格完全不一样,我也想有个可爱的妹妹啊。”   李玲娜:“你要是真有妹妹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倒想有个哥哥。”   尚维:“你有表哥吗?我上面有个表哥, 和我关系很一般, 其实也挺烦我的……”   李玲娜:“没有,呵呵,唉……”   ……第三回 合, 结束。   说什么话题都会被对面聊死、陷入尴尬的尚维:“……”   接什么话题都会把内容聊死、陷入尴尬的李玲娜:“……”   陈月洲:“……”   不,不是的。   聊天不是你们这么聊的。   他坐在一旁光是听都很累好吗?   你们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前后辈啊!又不是大街上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没有话题就找啊,从学校到老师到专业,总有一个能让你们产生共鸣……   实在不行,把现在尴尬的情绪坦诚拿出来交流一下也好啊!   陈月洲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Zbie, 五杯,蓝玛格丽特,两杯。”   等到一排酒水上桌,陈月洲将其中一杯推到李玲娜和尚维面前:“喝,我请客。”   李玲娜扫了眼桌角的单价表,狐疑地看着陈月洲:“你最近没工作?这价格你承担得了?”   陈月洲端起自己的玛格丽特敬她:“我当然有钱,怎么在你眼里我就像个乞丐似的?”   毕竟钱都是骗来的,花起来不心疼,生活开销有陈蕊,学业开销有脑子,需要大把花钱的地方,除了刻意奢侈消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   李玲娜瞟了眼陈月洲,没吱声,端起一杯先是抿了些,随后睁大眼睛:“这个味道好,像果汁一样,却有一点点酒味,应该是果酒?”   说着,她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陈月洲撑起下巴,将后续几杯都推给她。   李玲娜拦住她:“你钱哪儿来的?该不会是上次那个tony给你的?又或者那个……飙车党?你和那些人还没断绝来往吗?”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   这个李玲娜三番五次提起来的TONY特么的到底是谁啊?   478友情提示:【是你的记忆里一个理发店的小帅哥,叫卢海格,你回忆下。】   陈月洲在脑子里一检索,没想到还还真有这么个人——   17岁,长得挺帅,就是有点杀马特。   和李玲洲在大街上一见钟情,恋情来得飞快,两人一周确定男女关系,三周发生性关系,两人都是年轻人,精力充沛,每天啪啪完了就是吃喝玩乐,之后再啪啪……   李玲洲连续两周不见踪影,李玲娜最后冲到理发店威胁卢海格不交人就砸店,这事情才解决。   回忆完毕,陈月洲默默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李玲娜:“……”   尚维:“……”   陈月洲:“……你们喝你们的。”   他说着,起身匆匆跑到了店外透气。   月朗星稀,陈月洲坐在马路沿上望着天。   这段事儿,不回忆还好,一回忆,满脑子都是李玲洲和卢海格啪啪啪的片段。   气味、手感和触觉都因为记忆的画面而生动了起来,甚至仅凭回忆就能让自己身临其境般、仿佛真的和一个不认识的小鬼激情了一把。   “卧槽,快把这玩意从我脑子里赶出去!”陈月洲使劲拍打着脑袋,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陈悦豪。   “怎么了?”陈月洲撑着额头,低声接通电话。   刚在脑内看了360度没羞没臊的真人交pèi剧情,他此刻嗓子哑哑的,呼吸有些乱。   “姐……你干嘛呢?”陈悦豪狐疑地问。   “能干什么?”陈月洲一咬牙,压低声音问,“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哦……那个……”陈悦豪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有些小心翼翼道,“姐,那个,我……你能不能借我两千块钱……”   “可以啊。”   陈月洲立刻答应。   “真的啊?”陈悦豪大喜,他本以为要和陈月洲纠缠好一会儿才有戏,没想到二姐根本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   “我先挂了,我还有事,等会儿看支付宝。”陈月洲说着挂断电话。   磨蹭了会儿,转了两千给陈悦豪。   【宿主,你知道他拿钱是干什么吗?】478开口。   “知道啊,赌博啊。”陈月洲撑起下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清冷,“赢了我那么多钱,这才多久就空了?如果真的是买了什么阿迪、唱了KTV消费光了,他绝对是理直气壮的来找我,不会这么唯唯诺诺。”   【宿主,你这么惯着他合适吗?】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你以为赌徒是怎么来的?”   陈月洲掰着手指:“赌博就和家暴一样,很多家庭一开始都会选择无条件原谅,甚至帮助赌徒还清负债,想要赢回来的失败感、负债的罪恶感、以及——有人替自己买单的低成本感,让有些人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他道:“我已经决定了,我手头目前还有十四万,我决定拿出四万供他赌博。”   【成本太高了点?】   “成本高?”陈月洲冷笑,“陈国富来北川就那么一次,我在他身上吃了多少亏?如果他以后不怎么来北川,以他那么高的分数,我要怎么刷够分数?   还有原主的母亲,一个农村妇女,根本就没出现过,我上哪儿刷分去?去乡下?乡下是他们的地盘,我去就是送死。”   478神色复杂:【所以你是打算……】   “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我很清楚,这种家庭对儿子的重视程度,也知道,唯一的儿子如果出事,会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大的毁灭。”   陈月洲望天悠悠道:“我小学的时候,我二舅刚结婚,带着媳妇来探亲,我爸我妈教育新过门的媳妇,谈到生孩子,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什么?】   “头胎,或者头两胎,最好生女儿。”   【咦?为什么?】478好奇,【这种家庭不是要生儿子吗?】   “没说完呢。”陈月洲继续,“我二舅妈没理解什么意思,我爸说,养女儿,得当养猪来养,比养猪划算,她们吃的食比猪少,干的活比猪多,长大了比猪卖的钱多,最主要是的是——你稍微掉几滴眼泪在她面前装装样子渲染一下父女亲情,她还真他妈当回事,屁颠屁颠跑回来送钱。”   478默默吃了根蓝色棒棒糖缓解心情:【宿主,你妈听到这种话不生气吗?她也是女的……】   “大多数人会认为自己生存的环境就是天理,不会去考虑这个环境的对与错,只会顺从,以此来获得好处……你指望连独立二字都不懂的我妈能考虑到这些,做梦呢。”   陈月洲摊手:“来到北川,我学习很好,也很开朗,认识很多人,接触很多外部资源,再加上我最尊重的导师是做LGBT项目的,这里思维碰撞很激烈,虽然很多观点我至今接受不了,可我却觉得这里,比我的家乡更自由……   我父母,从我小时候,就把所有的资本投在了我身上,他们不惜反反复复用亲情拿捏我三个姐换钱,就是希望我能找个好工作,找个北川本地或者沈阳的姑娘,生几个大胖儿子,给老陈家传宗接代,让他们在市区过上快活日子……”   陈月洲脸上的浅笑逐渐消失,委顿的神色布满双眼:“这些老人,他们很爱儿子,但他们的爱是不自由的——   他们把儿子放在自己的人生规划里,儿子的荣耀代表着他们的荣耀,儿子的失败代表他们的失败,如果摧毁掉他们的儿子,等于摧毁掉他们这二十多年的全部心血……等于摧毁掉他们。”   478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陈月洲脸上的表情。   良久后,疑惑道:【宿主……怎么感觉你和你父母没什么感情呢?】   陈月洲干笑两声:“有啊?怎么会没感情呢?”   风吹得有些冷,他起身,打算回酒,正巧撞见李玲娜颤巍巍地从楼上下来,尚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怎么了这是?”陈月洲忙去搭把手。   “她一个人把五杯都喝了,就……”尚维一脸歉意,“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看她一直在喝,以为她这方面挺厉害的,没想到……”   “姐,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那是酒啊,再怎么好喝再怎么甜那都是酒啊,五杯都喝了,别人喝什么?”陈月洲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将李玲娜塞了进去,自己跟着坐进去,拉下玻璃窗跟尚维道别。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中。   窗外的风景平缓向前推进,路灯的光洒进车窗,一亮一暗的交叠着。   陈月洲摇了摇李玲娜:“姐,家在哪儿,我不认识路啊。”   “东……东庄花园,301……”李玲娜打了个酒嗝,倒头睡了过去。   当车子驶入东庄花园街道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陈月洲左手伤势未愈,只能右臂拖着昏睡的李玲娜,艰难地爬进单元楼。   门打开,白炽灯刺目的光让他不禁眯起眼。   等视线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他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七十平米的房子,去掉公摊和建筑面积,净面积只有四十多平。   左右手各一间卧室,客厅不大,和餐厅合二为一,正前方是厨房。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烟火气息寡淡,茶几上摆着几桶泡面,还有大量的凌乱的文件。   “那些明天要修……”   李玲娜趴在陈月洲肩上吱吱呀呀几句,又昏睡了过去。   “知道知道,修修修,又不是不让你修。”   陈月洲将李玲娜丢在卧室的床上,踢掉她脚上的高跟鞋,给她盖上被子退了出去。   在外面喝了杯水,又觉得放心不下,去了卫生间,找到卸妆水,在卸妆棉上倒了些,重新回到房间里,将李玲娜的脸认真擦了个遍。   “本来已经很显老了,再这么不讲究下去,真要完了。”陈月洲嫌弃地翻着白眼。   卸完妆,又用湿毛巾给她擦了两遍脸,陈月洲伸了个懒腰,这才退出房间,来到沙发边坐下,整理着桌上的资料。   《边境牧羊犬2017年育苗报告》、《2017年罗来雅宠物杯比赛报告》、《阿尔法三联疫苗实验报告》……   全部都是一些关于宠物狗的报告资料。   整理好上面的资料,陈月洲接着把方便面桶下面压着的资料拿出来整理。   一份资料瞬间吸引了他的视线——   《22岁——25岁单身男性报告》。   “嗯?李玲娜为什么关注这个年龄段?她不是喜欢年纪比她大的吗?”   陈月洲下意识翻开那本资料,次页上写着出品方:北川佳缘相亲交友活动会所。   再往后翻,是各式各样男子的资料,每个人的信息页上面都用红笔和钢笔做着密密麻麻的批注,陈月洲眯着眼细细看写着的内容——   “小洲性格激进,这个性格也太激进了,两个人学历悬殊太大,肯定谈不拢,容易打架,不合适。”   “发际线过高,这玩意好像遗传,不能遗传给小洲孩子,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办。”   “这个收入还没小洲打零工的时候高,不行,直接PASS.”   ……   陈月洲默默合上资料。   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半晌,他看向478:“你有没有觉得你们这个系统其实很缺德?我和她并不是真正的姐妹,她工作都忙成这样了还得……”   陈月洲叹了声,陷入沉默。   静坐了儿会,将资料重新放回原位,去卫生间洗漱,之后回到沙发上平躺着。   ……   隔天一早,李玲娜醒来时,印入眼帘的是床头澄清透亮的蜂蜜水。   她诧异地下床,推开卧室的门,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几份热腾腾的饭菜。   “我还以为你打算睡到晚上。”陈月洲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我点了五个店的外卖,总有你喜欢吃的,坐下吃饭。”   “你……”李玲娜有些恍惚,“我……”   “你昨晚喝多了,我拉你回来的。”陈月洲道,“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咱们昨天去的是酒,酒知道什么意思吗?里面都是酒,有第一次去一口气喝五杯的吗?知道为什么去酒喝酒的女孩儿容易烂醉如泥吗?你们以为甜甜的比白酒好喝就是饮料啊?”   “我……”李玲娜垂眼,半晌,略带歉意地浅鞠一躬,“抱歉,谢谢你了……”   “我……”陈月洲被李玲娜突然的行大礼吓了一跳。   他有些尴尬,指了指桌上的菜:“吃。”   “嗯,好。”李玲娜匆匆去卫生间洗漱,之后端着小碗米饭迅速吃了起来,边吃边道,“好新奇,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和家人吃饭了……感觉自从来了北川,一直都是一个人,头一次醒来发现还有人,挺神奇的”。   陈月洲刚拿起碗筷,听李玲娜这么一说,又放了下去,沉默良久开口:“你觉得,尚维怎么样?”   李玲娜一怔,随后轻笑:“尚维挺好的,以前我觉得他就是个好学的学弟,昨天一见,已经长成大男人了,以后应该会找到很好的女孩子。”   “如果他对你有意思,你会愿意和他发展吗?”   李玲娜夹菜的手停住,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你在说什么……我们差了……七岁啊……”   “刚好啊。”   “什么刚好,女人三十多岁就是高龄产妇,他才二十五,风华正茂……”李玲娜干笑两声,“别胡说八道了,我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   陈月洲也不吱声,默默看着李玲娜脸上慌张的表情。   等她碎碎念完了,才开口:“那么,接下来我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事实真相,是否可以改变你这种固执的看法?”   “啊?”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给女人说这件事,因为这对男人很不利……但是,你现在需要它。”   “什么?”李玲娜一脸迷茫。   “目前我国主流观点认为,男人晚育,女人早育,是优生优育,对?”   “是啊……”   “这是错的。”   “啊?”   “我说这是错的,完完全全错的。”陈月洲淡然道,“这是男权社会编织出来的最大的谎言之一,这是男人为了理所应当泡小女生编织出来的理由,但是完完全全是错的。”   “啊?”李玲娜有点懵,“小洲,你在说什么?”   “你学过生物学?就算你是学金融的高中也学过生物?我觉得每个生物老师都应该说过,男性的力量虽然高于女性,但从基因的角度讲女人的基因优于男性。”   李玲娜扒了两口饭,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女人基因优于男性?   不是男性基因优于女性吗?   头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陈月洲蹙眉,“那你一天到晚吼女权,是在吼什么?你连你们这个性别的优势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连你们性别的荣耀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地要求男性谦让,你和键盘侠有什么区别?”   说罢,他冷笑两声:“哦,不对,你哪里是女权啊?你分明就是顶着女权帽子的……呵呵。”   “你到底要说什么?”李玲娜放下碗筷,皱着眉头,“你是要吵架吗?”   “不是。”陈月洲耸耸肩,“我继续说,你继续吃——”   他道:“人这种生物,当然是越年轻恢复越快,所以生孩子生得越早,女性恢复得越快,这就像是年纪大的人做手术恢复能力远不如年轻人做手术的恢复力一样,对?”   李玲娜:“我当然知道。”   陈月洲道:“但是,你知道如果想要提高孩子的质量,是什么年纪生最好吗?父亲越年轻,孩子的质量越好,男性优生年纪是20岁到25岁,其实生育对男性的要求,比女性严苛很多,这才是真正的优生。”   “啊?”李玲娜惊了,“开玩笑,大龄产妇产子有多困难你知道吗?我同事的妻子就是妇产科的……”   “产科的医生就一定知道这些吗?”陈月洲反驳,“我刚才已经说了,恢复力是恢复力,但孩子的质量是孩子的质量,学校里的学霸就一定知道超纲学科吗?我们的书本不会堂而皇之写这些东西,我们的书本需要维护现有社会的秩序。   记得高中政治学过的那句话吗?文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现有社会的教育就渗透在我们的十二年义务教育里。”   “那你……”   “我?”陈月洲干笑两声。   谁让他有个做LGBT项目的老师呢?   一天到晚掰扯这些,他不想知道都知道了……   “我继续。”陈月洲言归正传,“如果你学过高中生物你就应该知道,女性从生下来卵的数量就是一定的,她不是后天形成的,而是一直携带的,女性无论多大,她的卵都还是那样,但是男性不同,男性的精是不断产生的,这就意味着年纪大的时候所产生的精和年轻时候所产生的精是存在质量差距的,而这个质量差距,很可怕。”   “……”李玲娜默默地吞了口中的鸡肉。   “你知道,什么叫做GM吗?”   “管理员?”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GM,genic mutation,基因突变。”   他继续道:“每个人都存在GM,母亲无论多大年龄生育孩子,都会遗传给孩子15个GM,因为我刚才已经说了,女性的卵在她落地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会在成熟的期间排出而已,简单来讲,卵无论你几岁把它排出来,它都是一样的。   但男性,就不一样了,15岁制造15岁的精,60岁制造60岁的精……所以,男性每增长一岁,所遗传给子女的GM就会增加两个。”   李玲娜:“你从哪儿听来的歪理?”   陈月洲叹气:“姐姐,这不是歪理,这是基因学的基础常识,你去问问学基因学的人,就知道这个内容了。”   他接着道:“一名19岁的父亲,遗传给孩子的GM大约是23个,而年纪偏大的父亲,甚至出现过遗传给孩子60个以上的GM,大多数GM导致的一系列疾病都是因为父亲的年龄所导致的,而母亲的卵对孩子基本没有影响。   一名不惑之年的父亲的孩子拥有潜在性破坏性GM的几率是一名刚成年父亲的近三十倍。”   “这……”李玲娜吃惊地张大嘴巴,她甚至忘了质疑自己这个不学无数的妹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内容,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可是,基因突变,未必是坏事啊……”   “未必是坏事?”陈月洲笑了,“一组摆放整齐的茶杯,你非要随机重新摆放,到底有多大的几率会摆放出喜欢的样式呢?   人类的身体啊,为了对付基因突变,不得不牺牲掉了永恒的青春,以会衰老为代价遏制了基因突变,你居然还说未必是坏事?即使有好处,我们也承担不起那万一的坏处。”   “什么意思?以衰老为代价抑制突变?”   陈月洲:“……”   忽然感受为什么医院里的医生们总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了。   隔行如隔山,说起话来真是费劲啊。   他道:“衰老这事儿放一边,男性的精随着年龄增加会出现大量染色体变异,多数怀孕三个月就流产的女性,流产的主要原因是胎儿的染色体缺陷。”   李玲娜默默地又吞了口饭:“可是,和母亲的年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有啊,当然有啊。”陈月洲挑挑眉,“欧洲有过调查数据……文献的话你自己去网上查查,还有很多很多内容,我就不赘述了,免得你不信还觉得我在乱讲。所以总结讲一下,女性越大年龄生孩子,对自己身体的修复越不好,但对孩子没有坏处甚至有好处……这个你可以查文献,到时候我会发给你,我就不多说。”   陈月洲道:“但是——男性越大年龄生孩子,对孩子身体越不好,对孩子基因的影响越大,你知道国际上为什么有很多学基因学的男性或者男性医生去冷冻自己的精吗?所以,其实你们两个,势均力敌,谁也不比谁强,大家都要和时间作斗争,你不需要自卑,明白吗?”   陈月洲叹气:“而且,你有没有听过红颜薄命这句词?”   李玲娜:“怎么又突然说这个?”   陈月洲道:“红颜之所以薄命,是因为长得丑的人就算薄命压根没人关注。”   陈月洲笑笑:“女人单身会被天天吐槽,是因为大家觉得女人毕竟想找还是挺好找对象的,只要眼光别那么高,肯定有男人,也就是所谓的‘红颜’,所以才会被关注;男人单身一辈子的老光棍大街上不多吗?太多了,比女人多太多了,可是这个世界,压根不管那些男人的死活,你有关注过那些老光棍的死活吗?没有人关注!一个女人单身一辈子会有人可怜会有人嘲笑又可能会有人怜悯,一个男人单身一辈子……大家的态度都是:谁管你?   所以,有时候不要太把别人的关注当回事,不要想太坏,换一个角度想,其实没什么,知道吗?”   “这……”李玲娜摇了摇头,“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些歪理?”   “歪理?”陈月洲叹气,说到这个程度上,再说就没意思了。   “可是……可是高龄产妇……”   “怀孕生产时候难或者简单,和遗传、体质以及心理素质都有很大关系。   我见过二十岁生完孩子满后背冒出牛皮癣的,也见过打胎四五次三十七八依旧能遇到真爱轻轻松松顺产的——   个体差异,永远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   李玲娜有些结巴:“你……你从哪儿……知道这些……你明明高中都没上过……怎么会生物……”   “哦,我以前……呃……谈过一个北医的研究生男友。”   “什么?”李玲娜拍案而起,“你?北医研究生?”   “怎么?看不起我啊?我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不能啊?”陈月洲说着抖了抖自己的胸。   再怎么说现在也是D罩杯的人呢!   没听过一句话吗?有奶就是娘!   哦……不对……   这话好像用错地方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骨架太小了,这D挺是挺,可是穿了宽松点的衣服瞬间感觉还没外面胖一点的B大一样……   这人的构造这是奇妙啊……   看来得什么时候找个机会隆到E或者F了……   “总之……你不要总看到年龄就自卑,如果你喜欢他……”陈月洲顿了下,“如果你喜欢他,不是不可以和你发展一下不是吗?”   “可是……可是基因变体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呢?那牵扯的是下一代,不是我啊?相比孩子的质量,我的身体更宝贵啊?”   李玲娜摇摇头:“说起来可能你觉得我自私,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真的没办法顾及孩子怎么样了,再说了,别人家的孩子不也长得好好的吗?那样就行了,我又不是为了生精英的……”   “你没听懂我是让你自信点儿吗?”陈月洲有些烦了,他拍了拍桌子,“别人嫌弃你了吗?别人表现出不愿意和你见面了吗?别人不是和你谈天说地、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来见你了吗?你为什么就不能阳光点积极点?你不是在学业上挺有建树的吗?怎么到这里这么怂?”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能做愣头青吗?”李玲娜也恼了,“你说这么一堆,我又不打算生爱因斯坦,孩子要那么高智商有什么用?要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你一天到晚就会整这些有的没的,难怪爸妈那么操心你不知道吗?”   “操心?既然操心我,他们出来见我啊?他们把我打发给你,其实就是不想见我你当我不知道吗!”陈月洲用力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拿起外套掀门而去。   李玲娜呆呆地望着一桌子的饭菜,以及被溅得满桌都是的汤汁,慢慢垂下了眼。   ……   陈月洲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478赶忙递上棒棒糖:【宿主,悠着点,你又失控了……】   吃过糖,陈月洲的脾气缓和了许多,他撑着脑袋坐在马路沿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   好一会儿,睁开眼道:“我能感受到,李玲洲迫切地想见亲生父母,想和他们干一架。”   【这,这怎么办才好啊?】   陈月洲笑笑:“巧了,我也是。”   【啊?】478捂住嘴,【宿主你没事儿?你不会真的被夺舍了?别啊?】 第70章   “我的意识还在好吗?”陈月洲戳了戳太阳穴, “如何让一个人放弃自身的观点, 而愿意投资另一种观点, 知道吗?”   【什么?】   “利益。”陈月洲叹,“比如你是守旧派, 我是维新派,我想让你接受我的观点, 你肯定会强烈反对。   其一,这不符合你的观点;其二, 这无法保证你的利益……这个时候如何让你妥协我呢?   相比观点, 利益才是大多数人的关键。只要我能让你从维新运动中获取利益, 你就算观点一时间难以改变,但为了利益你都会做出妥协……   所以刚才我才会给李玲娜说那些话,希望她可以对自己更加自信一些, 并且接受比她年纪小的男性。”   【但是她并没有同意啊, 反而和你大吵一架。】   “那是因为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   【关键问题?什么?】   “社会对于女大男小的偏见很重,想要让她考虑尚维,必须找让她愿意考虑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收入低的男性的价值。”陈月洲翘眉, “孩子这种事,对于李玲娜来说终究有点远了, 相比能不能生一个好孩子她现在更需要一个好对象。”   478点头:【那宿主,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你先给我查查,尚维对李玲娜现在的好感度究竟是多少?”   478翻了翻手机:【现在这个好感状态属于,李玲娜如果有意和他交往,他很愿意和李玲娜交往的状态……不过, 尚维很清楚李玲娜不会接受比自己小的,所以没有告白的念头。】   478想了下补充:【尚维是个聪明人,这方面也有经验,不会因为喜欢或者好感就去告白,而是会考虑对方现在需要什么,李玲娜需要的他满足不了,就不会出手。】   “行,我知道了。”陈月洲道,“立刻查出李玲娜亲生父母的电话,然后给我。”   【好。】478火速查了李玲娜父母的电话给了陈月洲。   号码拨通,接起电话的是个女人,她疑惑:“你是哪位?”   “是我。”陈月洲扬起大大的笑容,“陈月洲啊?哦不,李玲洲啊。”   “你——”老人呼吸一窒,“你怎么……”   “怎么?你们不想见我,觉得我就不会主动联系你们啊?”陈月洲继续道,“我们见一面,你们明天就来北川,怎么样?”   “我……不方便。”老人家有些为难道。   他们对这个小女儿至今都存在着深深的罪恶感。   他们夫妻俩曾想过,倘若小女儿过得幸福,那他们算是勉强心安了,到时候如果女儿执意认祖归宗,他们也会很情愿和女儿相认,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可问题就是,李玲洲这二十年可以说过得是水深火热。   如今的她,顽劣、偏激、不学无术、爱闯祸还攻击性极强,说是社会垃圾都不为过。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这将意味着是他们率先做出不负责任的行为,之后为了苟且生存,亲手将这个无辜的孩子推向了人间地狱。   所以,他们夫妻俩无法和这个孩子相见。   他们甚至不敢承认是自己亲手扔了她,对大女儿的说辞都是“走失”。   看到这个孩子,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犯下错的自己,让人难受不已。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他们,即将退休。这么多年来安分守己、邻里和睦、在单位和同事面前树立了不错的威望和形象,这个小女儿的存在一旦曝光,是一种不光彩的证明;而他们的大女儿,这三十年兢兢业业、刻苦好学,有着不错的岗位和收入,即将和同单位的杨旭结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个时候,不能有人出来破坏这一切。   反正大女儿收入不错,他们会让大女儿多给小女儿一些金钱,在经济上面力所能及地帮助她,但不能让她回归到这个家庭来。   说句难听的,她已经被外面的社会染得五颜六色了,即使他们全家为她投资再多的精力去改变她,她的性格和三观成型期早就已经过了,她只会在这个家庭中越发感觉不适应、然后越发觉得这个家庭亏欠了她。   那个时候,对四个人都是折磨。   “也对,算你们聪明,不见面才是正确的。”陈月洲对老人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   北医曾联合社会公益组织开展了寻亲帮助,除了极少部分十年如一日坚持寻找孩子的父母外,更多的是孩子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寻找父母。   大部分能够和父母相认的子女,普遍性都已经拥有了独立的生存能力和合格的经济能力。   那些至今生活落魄、身患残疾或者负债累累的人,他们的父母往往如同人间蒸发,明明已经找到了回忆中的家乡,就是无法寻到家的踪影。   而父母口中和孩子失散的理由,十个有九个都是:走散了。   不过,无论这一切到底包含了多少骗局和谎言,孩子们跋山涉水而来,都会选择冰释前嫌,抱头痛哭和父母相认。   毕竟,孩子想要可以再生,每个人父母却各只有一个。   太过于不平等的关系,让很多缺爱的孩子在父母面前卑微到如同尘埃。   可是,相认之后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呢?   很少有人去关注,关注的人也会选择缄口不言。   因为十之有九都没那么幸福。   相去甚远的世界观、相差千里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的思考模式……现实和人性不是一句“血浓于水”可以糊弄过去的。   两个老人懂这个道理,李玲娜懂这个道理,李玲洲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四人才能心照不宣地保持现在这个局态。   只是,如果不和两个老人见面,他的计划就实施不下去了。   “见一面,就一面。”陈月洲微笑,“如果你不希望我给李玲娜和杨旭的关系添什么乱子的话。”   “什……”李母有点气血不通,“你……你怎么可以……”   “明天下午五点,等下……”陈月洲拿过478的平板,翻着地图,锁定了一家距离李玲娜住所和公司都极远、却唯独距离医院极近的饭店,“这样,到越洋国际机场附近的克莱尔酒店。”   他补充:“不来后果自负。”   挂了电话,陈月洲伸了个懒腰,搭车去了克莱尔酒店,定了个套间,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478,李玲娜父母有什么老年病吗?”   478眨眨眼,一脸警惕:【宿主,你又要做什么?】   陈月洲:“瞧你这话说的,我至今为止害过谁吗?”   478瘪瘪嘴,慢慢掏出手机,打开李玲娜父母的资料:【她父母挺注意日常保养的,不过之前李玲娜自己说过,她父亲身体一般,有老年病……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   “可以啊。”陈月洲望天想了想,“我有办法了。”   陈月洲说着笑了起来:“毕竟干冰二百块钱一堆。”   478:【……】   不,宿主你别这样,好吓人的好吗?   她匆忙阻拦:【宿主,杀人犯法!】   陈月洲无奈:“拜托,我杀他们做什么啊?人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杀死的话,我们还需要计划生育吗?”   回到卧房,陈月洲脱了衣服去浴缸里泡澡,顺便用手机下单了同城的五斤装食用干冰。   隔天中午,干冰到位,他去酒店包了个通风环境略差的小包间,点了一套超级奢华版刺身套餐,等李父李母来电话说自己到了酒店门外时,才打开干冰壶,直接将干冰倒进一旁原本用来丢海鲜背壳的小铁桶,又取了几块刺身盖在上面。   很多饭店为了给刺身渲染一种华丽的舞台效果,会使用食用干冰,干冰挥发所释放出来的雾气让一桌子饭都看起来颇有逼格,这家克莱尔也一样。   所以即使桌子上多了个不断冒气的铁桶,除了熟悉菜单的服务生,一般顾客也不会发现哪里有问题。   准备好一切,陈月洲出门接两个老人入座。   三人第一次见面,李父李母十分尴尬,倒是陈月洲一脸和气地替二人倒酒——这是他特地调制的混合酒,里面兑了浓郁的葡萄汁和糖浆以及四种偏甜的金酒,由于葡萄汁浓香的特质,乍一尝难以发觉里面参杂了酒精。   酒精会使人们对情绪的控制能力变弱,他需要这对父母情绪失控,才能加快他的呼吸。   老年人呼吸系统脆弱,如果还有这方面疾病,很容易在缺氧的环境下出事。   不过,只要及时送诊,一般不会发生一命呜呼的问题。   两杯酒水下肚,老人扫了眼面前温婉可人的小女儿,想来大家都是一家人,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李父先一步道:“小洲,我们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你得知道,咱们泰安,外地来打工的人多,当年走在大街上,你东跑西跑的,真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你知道我和你妈找了你多久吗?”   “哦。”陈月洲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低下头没吱声。   “小洲,爸爸给你讲句心里话。”老人看女儿不反驳,顿时安心了许多,迅速进入好父亲的角色,“你现在有你自己的生活,你也感觉到了,爸爸妈妈还有你姐姐,和你过的不是一类的生活,爸爸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但是我们一家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陈月洲点头,露出些许无赖的表情:“知道啊,我没文化呗,我乱搞乱混呗,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和我坐一个桌子吃饭都难受不是吗?”   李母面露尴尬,使劲戳了下李父:“你会不会说话啊。”   李父斜眼:“那你说啊。”   “小洲啊。”李母尴尬地笑了笑,“孩子啊……既然咱们把话说到这里了,妈妈也就跟你明白说了,爸爸妈妈真的爱你,真的,但是爸爸妈妈对如今你的人生起不到任何帮助的作用……除了经济上。”   李母说着红了眼眶,她长叹一声:“这都是我们的错,真的,孩子真的抱歉……”   “可是我没觉得你们抱歉啊?”陈月洲的表情越来越冷,“把我丢在大山里的时候你们拍拍屁股走得很快啊。”   “什……”李父脸色登时一白,“你……孩子你……”   “怎么?觉得我傻啊,真信你们胡说八道啊?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丢我,收养我的人不知道吗?”   “怎……”李父已经憋得说不出话了。   李母一见,瞬间泪如雨下,一边忙忙拍着李父的胸脯,一边气急败坏地瞪着陈月洲:“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还不承认?需要我打电话叫证人吗?”   “你——”李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稳定了下来,“是,是的,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叫我们过来是什么?质问吗?质问为什么当初丢下你吗?”   李父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你妈当年都戴环了啊!你依旧出生了啊!这怪谁啊!是你,是你不应该出现啊!你知道你妈为了生下你,受了多少委屈吗!”   “哈?”   陈月洲内心“咯噔”一声,一直稳定的情绪出现了一片波浪。   “行了,别吵了,说好的今天过来和她说清楚呢……”李母擦着脸上眼泪拦住李父。   “我这不是和她说清楚呢!”李父越说越气,些许是酒精的作用,他脸色一片潮红,呼气声极重,“你觉得你受委屈了,我们也觉得我们受委屈了,谁没委屈?但是,一想到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让你姐,又是给你找学校、又是给你找对象、又是帮你安排工作,该做的都做了,大家以后就这么和和睦睦的相处不好吗?你非要把这些事情拉出来,是要我们跪下来给你道歉吗!”   “是啊,是让你们跪下来道歉。”陈月洲冷笑,“如果你们不跪下来,我都感受不到你们的歉意,有选择权的是你们,生出我的是你们,拥有生存能力的是你们,你们却那么残忍的就把我丢了,到头来一句活该我要出生……你们伪君子的人渣身份扮的可真好啊,亏某人还是老师啊,难怪我国教育问题堪忧啊,原来有这种道貌岸然的牲口在教育人类啊。”   【宿主,你是不是说得过分了啊,恶意找茬啊你这是……】   “你——你——我——”李父猛地站了起来,眼前一黑,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他慌忙用手扶在桌子上,浑身颤栗,手掌不自觉地颤抖。   之后,眼神混乱地上下左右扫射着,状似谵妄。   陈月洲见状,默默地掏出手机,拨打120:“你好,这里是克莱尔酒店,有个老头目测呼吸性酸中毒,或者其他各种问题,反正麻烦快点来一下,否则我担心一会儿人就去了某个地方回不来了。”   【宿主,难怪你选医院附近——】   陈月洲捞起桌上的铁桶,打开窗户将一盒干冰倒了下去,转身捞起空调遥控器选择换气。   五分钟后,救护车赶到。   李父已经陷入了昏迷。   李母哪想自己丈夫就这么晕厥,一时间有些慌了神,也跟着背过气去。   陈月洲随车到了医院,立刻给李玲娜发了短信,这才长出一口气,懒懒地瘫坐在座位上,开始玩绝地求生。   可一局还没玩完呢,尖锐的高跟鞋声就自耳畔冲刺而来,他还来不及扭头,一个耳光便落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耳边是李玲娜怒不可遏的咆哮声:“陈月洲!爸妈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那么对他们!”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但陈月洲此刻的内心却是美滋滋的。   计划达成,痛就痛。   他不恼,冷笑一声,一脸不以为意的泼皮样:“怎么,他们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回馈他们,不服气啊?”   “你有完没完?爸妈只是不小心把你弄丢的,我说过多少次!”   “不小心?不是,刚才那两个老东西还说是他们为了保住饭碗把我故意丢在山村里面呢,不然他们俩怎么会一下子背过气去啊?”陈月洲一把推开李玲娜,起身走到一旁,换了个长张椅坐下。   “什么?”李玲娜有些懵,但发愣只是几秒,她匆忙冲进病房。   李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仍在观察阶段,身体虚弱地瘫在床上,口上戴着硕大的呼吸罩,双眼紧闭。   而一旁的李母,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她胳膊上还插着留置针,贴着厚厚的胶布,双手紧紧捂着双眼,小声哽咽着。   李玲娜瞬间觉得身子一软,差点站不稳。   “妈……”她小跑到病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母亲,眼泪簌簌直流,“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小洲是不是对你们做了什么,是不是……”   李母死死捂住双眼,摇了摇头,一汩汩泪从她的手心流出:“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不该丢下她,我今天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妈……”李玲娜使劲摇着头,“可是她也不能这么对你啊……你是我妈啊……”   “七号床家属来了吗?”就在这时,小护士出现在了门外,“麻烦费用交一下,下来要送你母亲去做检查。”   “好,好……”李玲娜慌忙擦掉脸上的眼泪答应着。   “还有,你父亲的检查报告要出来了,你去拿一下,等下拿过来。”   “好,好……”李玲娜使劲应着。   “还有就是——”小护士指了指李父,“他的情况基本稳定了,该转去住院部,算了,你直接把他的检查报告拿去给住院部的医生。”   “等等,住院部在哪里,我父亲现在还戴着氧气罩呢……”李玲娜看了看病床上大口呼气的父亲,一脸担忧道。   “你去买个氧气枕,路上吸,然后去交个轮椅的押金,推着你父亲去住院部就行,王护士会陪你去交接,等到了住院部会继续吸氧的。”小护士说着离开了病房。   李玲娜忙拿着手包出了病房,一路小跑去了大厅交费处。   下午下班时间,人极多,她排了好久的队才交了费。   等替母亲办理了治疗手续,又要去九楼的检验中心拿报告。   电梯只有两栋,挤满了病人,无奈之下,她一咬牙,索性爬楼梯冲到了九楼,拿了报告又匆匆下来,排队去交后续的费用。   等她终于了结了手头的所有缴费项目,推着轮椅匆匆回到病房时,却发现父亲手腕上的点滴已经挂空了,有殷红的血液开始回流。   李玲娜瞬间觉得头顶发热,她一扭头,发疯般地冲进护士站咆哮:“我去挂号排队,为什么我爸的针都有血了!你们怎么看管的!”   护士站里只有一个护士,被这么一吼,紧张地眨了眨眼:“这里是急诊啊,大家都去抢救人了,刚才王护士让你妹妹去盯着了啊……”   “陈月洲!”李玲娜气得一跺脚,愤怒地冲向医院大堂,她那个罪魁祸首的妹妹早就没有了踪影。   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零零星星的人疲乏地坐在座位上,撩起眼皮看着仿佛失心疯的她。   李玲娜这才回过神,视线落在透明的天窗上。   夜不知何时已经深了。   夜空无星,一片浑沌的黑暗使人压抑,天气炎热,透着股让人心烦意乱的燥。   一股热泪顷刻间流了下来。   她低头,模糊着视线看着手中的检验报告单,笑了一声,之后再也压抑不住般地滑坐在地,抱着头发疯般地撕扯起自己的头发。   三十岁。   她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   茕茕孑立的三十岁。   没有朋友,身边只是一群热闹处撒欢的过客;   总被催婚,可她连理想对象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只谈过一次恋爱,男友弃她而去还拍了她的裸zhào;   工作优秀,可并不能让她从此不再为衣食烦恼;   有个妹妹,却还在拖她的后腿给家里添乱;   父母渐老,自己却只能被动的守护却什么都做不到……   她好累,真的好累好累啊……   那些单身主义者到底是怎么顶住这样孤寂的人生活下去的?   为什么她好难受!好孤单!好痛苦啊!   这样子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学……学姐?”   忽然,清脆的男声在医院空旷的大厅响起。   紧接着,一袭修长的身影在李玲娜身前蹲下,睁大疑惑的双眼:“真……真的是学姐?”   “尚……尚维?”   李玲娜慢慢地抬头,湿润着双眼望向眼前披着白大褂的男生,哑在了原地。   “学姐你……没事?”看着眼前哭肿了眼的李玲娜,尚维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学姐,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急,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   “尚维……”   李玲娜原本想要在晚辈面前努力收起自己的情绪,尽力表现得坚强,可此时此刻看着尚维认真的表情、感受着他温热和有力的手掌、听着他谨慎笃定的话语,忽然不知怎么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失声痛哭了起来。   靠在院外抽烟的陈月洲一边用冰袋敷脸,一边时不时朝着里面瞟着,见尚维出现,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宿主,尚维怎么在这里,你该不会……】   “前几天和他聊微信,听说这里最近做某项疾病的疫苗宣传,他在这里做志愿者,他家本来就在这附近……没想到刚好和李玲娜公司住址有点远。”   陈月洲吸了口烟,视线挪向漆黑的夜空。   “伸出的手,只有在对方困难的时候,才会被回握住;而只有在困难的时候,向你伸出的那双手,才值得你回握……他俩能不能走到一起是他俩的事情,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英雄救美的套路也用上了,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他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手机:“下来就到了——解决这两只鸭的时间。” 第71章   尚维年轻体壮, 先是替李玲娜将李父搀扶上了轮椅, 又陪伴送去了住院部交接了各项手续, 之后小跑着折回来替李母取了化验报告,到最后给李玲娜买了份小面包和热牛奶。   握着手心柔软温热的食物, 李玲娜有些恍惚地看向尚维,和自己的疲乏与困顿不同, 年轻的男孩子像是有着永远都用不完的体力和生命力,他随时随地都能扬起朝气的笑容:“学姐, 忙了这么久饿了, 吃完早早回去休息, 我刚才问了医生,说你的父亲和母亲身体状况没有大碍,别太担心了。”   “谢……谢谢你……这么麻烦你真是抱歉……”   “学姐你没必要这么拘谨, 这种时候不出手帮忙……不是才显得奇怪吗?”   李玲娜默默地捏紧了手中的面包, 心房涌过一股暖流。   “那,学姐,你先回家去, 已经很晚了。”   “可是……”李玲娜摇了摇头,“我家离得比较远, 明早还要排队做检查,没关系的……”   “那……”尚维沉默了会儿,抬头,稍有迟疑道,“学姐,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然……去我家?客房可以借给你……”   李玲娜瞬间面色一片绯红:“那个……”   她搓了搓手。   尚维只是自己的学弟,好心帮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这个时候怀疑人家对自己居心不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再说了,自己这幅样子,尚维那么优秀个男孩子,怎么会对自己居心不轨?   于是,鼓起勇气的她抬起头:“那个,不麻烦你吗?”   ……   尚维所住的小区距离医院只有五分钟。   是附近比较有名的住宅小区,环境氛围颇为高档,开发商在全国都比较有名。   房屋内饰简单,MUJI风,但不失格调。   尚维进门替李玲娜倒了杯红酒:“如果你认床的话,建议你喝杯红酒再睡,这样会比较舒服。”   “好。”接过红酒,李玲娜抬头环视着房间,“这房子,实用面积有七十平吗?”   “差不多,实用面积70平,建筑面积110平。”   “110平?建筑面积怎么和实用面积差这么多?”李玲娜有些吃惊。   “因为公摊多啊。”尚维浅笑。   李玲娜叹:“这也差距太大了,换作是我,我绝对不会买这种房子……”   买房子的时候,购房合同上所签的面积并非真正的住宅面积,而是建筑面积。   建筑面积等于实用面积和公摊的和。   实用面积,顾名思义,就是人们自己家实际能够自由活动的面积;公摊,指的是住户分摊的公用建筑面积。   这里的公共建筑面积,指的是小区的大堂、公用楼梯间、电梯、配电室等建等为整个小区服务的公共用房和物业用房以及其他功能为该住宅建筑服务的专用设备用房。   一般一个小区越高档、地理位置越好,它除了房价和物业会极高外,公摊也会极大。   而老百姓更愿意买外部建设差一点或者位置偏僻一点、内部空间大一点的房子。   毕竟,如果一平米五万,四十平米的公摊就意味着两百万都买的是公共空间。   李玲娜不禁感叹。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曾以为尚维只是个各个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后辈,今日一见才发现,真正不如人的那个,怕是自己……   她长叹一声,端起酒杯将红酒一饮而尽。   “学姐,你就别笑话我了。”尚维有些无奈,“这是我哥买的房,他名下原本有四套房产,但是这几年国家政策变来变去的,他怕要上房产税,就便宜卖我了一套,分期的,你可以当我是在他那里按揭了一套房,只不过不收利息。”   “即使这样,也比我强啊,我手头的那套房子在郊区不说,连商品房都算不上……”   ……   另一边,陈月洲已经搭了车回家睡觉,隔天一早,联系了陈蕊。   “你说吕航和杨旭在尚德做公关,有什么实锤证据吗?”陈月洲开门见山。   “这怎么可能。”陈蕊懒散地伸着懒腰,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捞着地上的内衣,瞥了眼身后还在熟睡的少年,“一般天天逛夜店的,多少都去过夜总会,大家都认识或者脸熟,认个人没问题,但实锤证据,除非你去尚德把他们的档案扒出来。”   “也是。”陈月洲揉了揉眉心。   “还有,我上次说的话你记得没?”陈蕊叮咛,“脚上不穿鞋的人可比穿着鞋的人难对付,小心人家破罐子破摔。”   “我知道。”陈月洲点点头。   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自然懂这个道理,那么,让他们狗咬狗如何呢?   挂断电话后,他紧接着将号码拨给了雪梨。   雪梨对陈月洲的来电颇感意外,她笑:“小洲洲哇,我还想着我的号码躺在你的联络簿里应该只是扩列用的,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给我打了电话,有事吗?”   “上次你的顾客对吕航的服务质量怎么样?”陈月洲随便寒暄了几句,立刻进入正题。   “中规中矩,怎么啦?”   “我想请你帮个小忙。”陈月洲道。   “帮忙?”雪梨一听笑得老开心了,“帮你有什么好处吗小洲洲?”   陈月洲笑:“下次请你去BALA喝怎么样。”   BALA是家蕾丝CLUB,里面有很多外国人,金发洋妞和翘臀黑妹到处都是,算是夜店中百合女的天堂。   “哇,你很上道嘛小洲洲。”雪梨对陈月洲的上道很满意。   “过奖啦。”陈月洲笑。   雪梨和陈蕊不同,什么都不缺,纯粹就是个玩咖。   与其一本正经和她谈怎么回报她,不如投其所好,和她商量下次去哪家店喝酒泡妹子比较合适。   再说了,折磨直男癌这么对雪梨胃口又能打发无聊的事,她怎么会没兴趣参与呢?   “说说看,想让我帮你什么呢?”果不其然,雪梨兴冲冲地问道。   ……   一番交代完毕,雪梨立刻接受陈月洲的请求。   等万事安排妥当了,陈月洲开始了下一步计划,首先拨通了吕航的电话——   “吕航是吗,我叫许娅,是陈姐的好朋友啦,前一阵雪梨把你介绍给陈姐了?陈姐对你赞不绝口呢,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空呢?这边有个刚离婚的小姐姐,前几天才从美国回来,心情不大好……”   吕航一顿,之后赶忙应答:“当然,当然有空。”   陈姐,就是雪梨带吕航去酒店见的那两个富婆之中的一位。   即使是常年做公关,吕航也很难见到这种级别的富婆。   在人们传统印象里,一直以为只有有钱的老女人才会去消费男色,其实不然。   这些年,随着女性对直男癌社会思维的厌恶和对丧偶式婚姻的绝望,超过三十岁、单身、有独立收入、且处于一二线城市有相对开放思想的女性,不少都开始选择消费男色。   相比于赚钱去服务一个未必对自己有所回报的男性,不少女性更愿意赚钱去找一个高颜值的男性服务自己。   这样消费群体的出现大幅度增加了市场对男公关的需求,但与此同时对男公关的质量层级要求也开始像女公关一样越来越明显。   现在男人找小姐的时候,普遍要求身材长相和声音,有的地方还要求姑娘懂得多、玩得开;同理,女人找男人的时候,除了要求这些之外,还会要求一堆别的。   论变态,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女人其实比男人可怕多了。   只是自古上千年的传统,一直压着她们上房揭瓦的本性。   赚钱的公关从来不是网上谣传的那样,“一夜七次只要硬起来就行”那么简单。   像他这种,虽然表面上看着还不错,但放在整个行业里只能说中规中矩,陈姐这种开着玛莎拉蒂的富婆,他这辈子接待的次数五个指头能数清。   和她关系不错的女性,势必也都是手头经济优渥的女人。   特别是这种刚离过婚、心灵脆弱、急需要男人慰藉的女人,简直再合适他不过了!   如果能和她长期保持关系,他还需要用照片去威胁李玲娜吗?他还需要和杨旭合作骗房吗?   那套房虽然是全款,但地理位置偏僻,属于北川郊区,而且好像不是商品房,户型差,净面积小,附近的商品房房价也就一万五一平米,满打满算那套房就值个一百多万。   一百万对他而言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陈女士这种在三环内能买得起八万一平房子的女人而言就是个小意思。   再说了,杨旭嘴上说着到时候会和他五五分卖房的钱,但真的会和自己五五开吗?   他手上可是拿捏着自己不少的黑历史,到了真该分钱的时候,两个人为此开撕的可能性极高。   吕航生怕机会溜走,忙忙又补了句:“我最近一直都有空。”   “哇,太好了。”陈月洲笑得合不拢嘴,“过几天我就联系你。”   结束了和吕航的通话,陈月洲又换了张手机卡,拨通了杨旭的电话。   “哪位。”   “你好,杨旭先生,我是通过尚德的出台负责人找到了你的电话,请问您现在方便吗?”陈月洲彬彬有礼道,“我是杨雪红女士的秘书我叫王菲菲,上个月杨雪红女士刚刚从美国回来,她是你离职前一年的客人,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吵着想要见你,我也是没办法,找去尚德问了才知道,说你已经离职了,不知道你还方不方便……”   电话那头的杨旭陷入了沉默。   尚德?   客人?   他都离职多少年了,怎么会有回头客找上门?   他以前这么受欢迎吗?   受欢迎的话自己怎么还会离职!   骗局?   不过谁骗自己这些干什么?   能知道他在尚德做过事的人都是圈内的,骗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   杨旭想了想谨慎地答:“我最近有些忙,不太方便,算了。”   “你是已经金盆洗手了吗?或者是对我不信任?”陈月洲穷追不舍,“不然这样,我明天开车去接你,你只需要和杨雪红女士见一面,谈一谈,到时候其他问题再说,行吗?”   杨旭一怔。   这个杨雪红到底是谁啊?   他年轻时候接待过的客人蛮多的啊……   不记得有个大富婆或者穷追不舍自己的女人啊……   但是,既然是开车来接,仅仅是见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了下:“那这样,明天,下午五点,圆钢路上的Alice清,不见不散。”   陈月洲笑:“好啊,不见不散。”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空气是燥热,路人普遍穿得单薄。   杨旭虽然对这件事将信将疑,但本能还是期待着这件事是真的,于是规规矩矩地穿着久违的白衬衣和牛仔裤,袖边和裤脚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含蓄的笑容。   陈月洲撑着脸,坐在拐角里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红茶,不由地为杨旭的敬业点赞。   不得不说,这些做公关的男人是真得很上道。   把妹讲有个基本法,叫做:对付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就带她们体验世间沧桑,让她们觉得你成熟稳重;对付见多世面的女人,就带她们坐旋转木马,让她们觉得你不忘初心。   难怪他能够在一开始骗到李玲娜,又在后期一直能在不攻略李玲娜的情况下拿捏着她父母的心。   这家伙,很擅长投人所好啊。   这时,窗外传来嚣张的鸣笛声,陈月洲顺着声音的方向向外望去,是辆骚蓝色的911。   车子停稳后,一身职业装的女性从驾驶座方向推门走了下来,快步走向对面拉开副驾的门——   一只穿着黑高跟的粗短丝袜腿先从车厢里冒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女人肥胖的身影被职业装女性搀扶下车。   陈月洲定睛一看,穿职业装的女性正是雪梨。   即使一张脸刻意绷着,但依旧难掩她兴奋的表情。   陈月洲撑起下巴。   看来,自己的整人计划,这位白富美很乐在其中啊……   听到鸣笛声向外望去的还有杨旭。   保时捷在北川街头不算少见,但骚蓝色的911在外观上还是很吸引眼球。   向来喜欢好车的杨旭不由自主地盯着车子主人的身影移动视线,直到,那二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好,杨旭先生,我是昨天联系你的王菲菲。”雪梨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线。   “你……你好……”   杨旭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昨天联系我的还真他妈是个富婆啊!   而且……都是穿制服的,怎么这个叫王菲菲的秘书,比李玲娜看着顺眼一百倍啊!   坐在远传的陈月洲也颇有同感。   雪梨除了长相妖娆,最重要的是胸大腰细臀翘,将平坦的制服那么一撑,虽然破坏了衣服原有的工整形状,但使得西装面料的刻板气质荡然无存,反倒是平添了禁欲的诱惑感。   “旭……我的旭啊……”   杨旭招呼还来不及打完,对面的“富婆”忽然一把抓住杨旭的双手,两眼含泪,瘪着张嘴,抬着一脸麻子脸,娇滴滴啜泣,“旭……这么多年了,我好想你啊……”   瞬间懵逼杨旭:“……”   一切掌握在计划之中的雪梨:“……嘻嘻。”   喝茶呛住的陈月洲:“……”   不。   有问题。   这老太太确定是富婆吗?   人们的刻板印象总是刻意丑化人家大富婆,说多丑多老多胖,可他心里很清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   人啊,就算懒得收拾打扮,谁还不在意自己的基础形象了?   更何况富得流油的女人,哪个不会做做保养、补补玻尿酸、打打水光针的?   也许人家是真的胖不想减肥,但绝对不会像这样满脸都是斑。   一些斑的形成原因总体来讲,是生活环境和生活水平的锅。   也许人家年轻时候忙着创业,生活环境艰苦,落下了一身斑斑点点,但是,这些玩意儿随便去个医院,不到十万块钱就能解决的一点儿不剩,后续注意保养,即使重新出现在脸上,也不会颜色深成这样。   这位大姐到底是个干什么的?   ……   陈月洲还在深思杨雪红女士的来历,杨旭那边已经和对方谈得眉飞色舞。   期间他一把抓住杨雪红女士肥胖的双手,含情脉脉道:“我从小父母对我不好,家里也从来没人关心我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会记我记得这么久……”   陈月洲:“……”   大哥,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档案写你父母对你挺好的,还指望你跟个大富婆让你们全家自此享清福来着……   这年头,为了钱,人人都是影帝啊……   两人又寒暄了会儿,雪梨见时间差不多了,就驱车送两人去了酒店。   之后又绕回来,一脸兴奋地扑向还在喝茶的陈月洲:“小洲洲哇!”   陈月洲被她的大胸挤得透不过气,但也不挣扎,抬起眼皮看她:“那女人谁啊。”   “她?”雪梨贼兮兮地笑了,“呀,你发了现了哇,她啊,就是叫杨雪红哇,不过……不是我的客户。”   雪梨在陈月洲对面坐下:“是我家保姆阿姨的好友啦,总去参加公园的周末老年相亲集会,你知道的,一群老头老太太跳舞唱戏什么的,其实是老年约pào啦……”   陈月洲:“……”   不,不知道。   他只知道广场舞现在是老年人的约pào活动,怎么公园集会也成约pào活动了?   怎么现在什么都能变成约pào活动?   “我就对她说愿意不愿意陪我演戏,顺便可以睡小帅哥咯,她一下子就答应了。”雪梨用白皙的手掌撑起下巴,“顺比一提,据说这位阿姨超级喜欢男人给她口。”   陈月洲:“……”   默默地端起红茶,本能地漱了漱口。   ……   雪梨是个表面功夫做得相当到位的人。   她不但给杨雪红准备了大牌服饰和背包,还给她准备了不少用来送杨旭的鞋子和手表等男性用品。   据她自己口述,这些都是原先买给家里人的,结果不合适、只好闲置的。   一直囤积在家里占地方,挂在闲鱼上还没人相信是真的,丢掉又可惜,现在能够用上刚好。   而另一边,自从杨旭和杨雪红在一起,每天有专车接送,还会收到很多奢侈品礼物,虽然这些东西有不少已经过了流行季,而且他本人至今为止一分真金白银都没收到过,但光是能豪车接送这一点,已经让他迷得认不清现实。   他每天会主动联络杨雪红求欢,纵使身上的女人早已皮肤松弛、肚皮层层、有着一张和自己母亲同龄的脸,但一想到纸醉金迷的生活,腐烂的海鲜都能在心中美化成甘露。   过了没几天,杨雪红告诉他让他准备准备,三个月后陪她回美国。   杨旭还当了真,火速去办了护照,还买了本英文入门开始看。   而吕航这边日子就不好过了,在陈姐那边吃了点儿甜头,天天眼巴巴等着“许娅”联络自己,却发现一眨眼半个月都快过去了,依旧没人给自己打电话。   又过了几天,吕航再也熬不住了,主动给“许娅”打了电话,开门见山:“许娅姐,你上次说的那个美国回来的女人的事……”   “哦……吕航啊。”陈月洲装模做样惋惜地叹,“上次的事情,出了点差池,怕是……”   坐等了一周收到这样的结果,吕航心里不是滋味,他本能地问:“发生了什么吗?”   “是这样的。”陈月洲又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边有个叫杨旭的男人毛遂自荐,杨姐直接看上了,甚至还回了陈姐的推荐,我这边也挺尴尬的,一开始跟你说的好好的……”   “谁?”吕航迅速抓到关键字,“杨旭?哪个旭?”   “旭日东升的那个旭……”   “多大?多高?是不是头发刺刺的?”吕航连环炮似的追问。   陈月洲继续装傻:“对……你……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   “……”吕航瞬间感觉呼吸都不怎么通顺了。   这个杨旭,明明说好的金盆洗手不干了!   结果,一个李玲娜还不够他吃吗!   居然截胡截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迅速挂断了电话,发微信约杨旭见面。   不知情的杨旭这几天被杨雪红放了个三天假,天天趴在家里看英语书,接到微信也没迟疑,换了衣服就出门。   而陈月洲这边,早就从罗莱雅宠物中心那里利用经理妹妹的身份便利搞到了杨旭的住址,挂掉吕航电话的同时就蹲在杨旭家隔壁的肯德基里守点。   杨旭人高马大,分辨度高,见他出来,陈月洲迅速叫了辆出租车,一路跟了上去。   出租车停在大学城附近的咖啡厅外。   陈月洲乔装打扮了下,给自己扎了个双马尾,穿了身清爽的运动服,涂了美黑的粉底液,装模作样地跟了进去,在两人身后的座位上坐下,默默打开了录音笔。   吕航早一步到店,点了杯咖啡正慢悠悠喝着,见杨旭入座,本能地抬眼,视线正好落在他手腕的手表上——   宝珀巨匠系列。   以杨旭这种每月千八百块的工资,根本不可能消费得起。   瞬间,愤怒的火烧得吕航脑仁痛。   他的视线转向杨旭的身上——   各大名品品牌的外套、衬衣、裤子、鞋子……虽然不少是过季许久的款,但依旧不是吕航日常工资开销得起的。   这家伙……   果然截自己胡了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杨旭自然不知道吕航内心的想法,只是觉得他貌似心情不大好,而自己最近恰好日子过得极顺,所以便上前主动安慰,“兄弟,难道是李玲娜的事?你不是都拿到她裸照了吗?李玲娜那个女的,你别看她一口一个女权独立什么的,她其实胆小怕事,你拿着照片威胁她和好,你害怕她不和你结婚啊?”   吕航静默地看着杨旭,等他说完,冷不丁嗤笑一声。   “你怎么了,不像你啊,这么个女人都拿不下?”杨旭见吕航态度这么恶劣,还真以为是李玲娜那边的问题,他想了想,语重心长道,“这样,兄弟,之前我们商量的是——你和她结婚,对,你把房子卖给我,我装作善意第三人买了你的房子,之后她如果要和你离婚,你再拿照片和离婚弃妇这些手段威胁对?但既然她这么难处理,我们现在不这么干了,这样,你如果弄到房子了,房子你卖掉,凑合给我分点钱就行了,这样总行?”   “凑合给你分点?”吕航冷笑,“哟,杨旭,你最近手头挺富裕啊。”   杨旭有些尬:“说什么呢你,就是最近工资发的多了点……”   兄弟一场,大家赚钱都不容易,他并不想告诉吕航自己最近和富婆走得近的事,想着能让着他就让着他,可是,本能又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显摆……   毕竟,以前在尚德的时候,吕航的业绩可是一直都遥遥领先自己……   明明全身上下都是假的,连鸡儿都是做过牵引的,却混得比他好……   “杨旭,你他妈行啊,骗人也不打打草稿,截胡截到老子这里来了,还给我装蒜?”吕航说着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杨旭的衣领,“我告诉你,你敢截老子的胡,老子让你下半辈子都过不好!”   “你有病!”杨旭一把推开吕航,由于他的块头比吕航大,个子也比吕航高,他一用力,吕航被推出去了好远。   “你他妈敢对我动手?”吕航本就怒火中烧,见杨旭推搡自己,一时间急火攻心,右手握拳,挥臂砸在杨旭的脸上。   “你他妈打我?”杨旭也恼了,抬腿踹在杨旭的肚子上。   不出三十秒,两人扭打成一团。   陈月洲默默关了录音,收拾好行李出了咖啡厅。   就杨旭和吕航这个德行,十有**待会儿得公安局见。   两人要是聪明点,出来后商量改变一下分成比例,找一个两个人都觉得可以接受的心理价位,继续联手对付李玲娜,那么,自己手上的这份录音就是揭穿两人的最佳证据;   但如果两人要是比较蠢,因为截胡的事窝里斗,甚至不惜相互揭穿老底来搞垮对方,那么,自己手上的这份录音根本就不需要拿出来,他俩都会完蛋。   那么,二人会怎么选择呢?   ……   三天后,陈月洲接到了李玲娜哭哭啼啼打来的电话。   如他所料,二人选择了聪明的做法:各退一步联手。   李玲娜仍不知道杨旭的黑历史,也不知道吕航的假身份。   她收到了吕航的逼婚微信——   [娜娜,我很爱你,我说过为了得到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你继续选择离开我,那我只能把你的照片发出去。]   “姐,骂我打我的时候你在行的不得了,哭着找我求救的时候可真是好意思啊。”罗莱雅宠物中心外的星巴克内,陈月洲冷眼瞅着对面红着眼不知所措的李玲娜。   “……”李玲娜没吭声,她只是用力咬了咬嘴唇。   父亲在住院的第二天清醒了过来,告诉了自己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妹妹的做法虽然过激,但换做是自己,怕是也没办法好好面对抛弃自己的家人。   想到这里,李玲娜的气就消了几分。   只是,碍于她固执和高傲的性格,她并不喜欢给人道歉,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妹妹了,想来陈月洲也不在乎这些。   “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报警啊。”陈月洲眼皮翻了翻,“不报警等着他天天威胁你吗?”   “报警之后他把我的照片发到网上怎么办,熟人都看到了怎么办?”李玲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月洲,“这种照片,向来就是拿来给熟人看的……”   “既然你什么都懂,当初为什么要和他裸聊啊?”   “我……”李玲娜烦躁地抱着头。   她原本以为她和吕航是能结婚的,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会和他一生一世的……   可是……   却有贱女人出来截胡……   这个世界的爱情为什么都这么不可靠呢?   果然,自己还是不要结婚了,一辈子一个人好了……   “喂喂,问你话呢。”陈月洲敲了敲桌子,“你一个人在那里消沉个什么劲儿啊,是不是又开始觉得这个男权社会好可恶啊、男人好可恶啊、这婚没法结了……巴拉巴拉的?”   陈月洲叹气:“我要是和吴亦凡睡过,我也想拿着照片要挟吴亦凡好吗?人这种生物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啊?非要等事情发生了再觉得别人都是畜生,所以我都给你说了,多谈啊多谈!   多谈就能在谈两天就知道这个人大概是个什么类型的人,该去该留心里也就有个谱,知道人家渣女为什么遇不到渣男吗?人家会挑啊!   好果子都让识货的人买走了,剩下你们这群完全不懂的和自以为懂的在烂菜叶里面抓瞎。”   陈月洲揉了揉眉心。   每次和李玲娜交谈,他都特别劳累。   “对了,你最近和你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他可比我顶事多了,在医院帮你照顾了几天爸妈,二老都差点叫女婿了。”陈月洲抿了口苦涩的咖啡道。   “什么男朋友?”李玲娜顿时慌乱地摆着手,“你别乱说,尚维他只是我的学弟,我们……”   “啥?学弟?”陈月洲大吃一惊,“你别告诉我,你们两个经历上次那一出,还没交往?”   “什么交往不交往,他是我学弟……”李玲娜脸颊有些红,“他……他是不会看上我的,我年纪多大了,他怎么会……”   “谁会莫名其妙帮一个普通学姐照顾她父母啊?”陈月洲打断李玲娜,“你这个人真的有毒啊,遇到不喜欢的,你不努力就不说了,遇到喜欢的,你怎么还这样子?你是等着改天尚维被人抢走你就甘心了?”   “什么叫被抢走?就算,就算他有女朋友也是正常的,我一把年龄了,去勾引一个小弟弟合适吗……”   “啥?勾引?”   “你不觉得女生主动去追求男生很廉价吗?还是一把年纪的女生?”   “啥?你说啥?卧槽……”   ……   热内,陈月洲背靠舒适的皮椅,呆滞的眼神落在天花板的吊灯上。   他穿这件黑色的连衣裙,麦色的长发随意别在耳后,怀里抱着柔软的仓鼠抱枕,看起来楚楚动人。   “你怎么最近天天泡热?”陈蕊嫌弃地瞥了眼他,“陈晴的成绩你管了吗?”   陈蕊今天一身紫色的针织裙,修身款,将曼妙的S型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都马上高考了,她现在分数稳定440分,上也上不去,所以只要稳住就行了,还需要管吗……”陈月洲长出一口气,“我最近觉得特别累……”   “累?因为什么?你那个姐?”   “对……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固执己见到一种让我想打她的地步……”陈月洲说着捂脸,恨不得痛快地哭一场,“你说,她明明压根儿就没谈过恋爱,很多事压根儿就没经历过,为什么那么自以为是呢?为什么总是想当然呢?看两天感情热线就以为自己懂得世态炎凉了,我的妈呀,沟通起来简直让我头疼……”   “又怎么了?还因为那两只鸭?”   “不是鸭……”陈月洲翻了个身,“她喜欢一个年纪比她小的,我让她去追,她说不可能……”   他说着,叹了口气:“她还说什么来着?说如果她主动追那个男的会很廉价……难道大多数女生都不太愿意追人,觉得会显得廉价?”   陈蕊一听,给自己叫了份小蛋糕,一边吃着上面的小草莓一边道:“你觉得女生追男生会显得廉价吗?”   陈月洲想了下。   读研的时候,追自己的女生还挺多的……   廉价?   谈不上……   他记得自己同专业的学姐也追过自己,在得知他有女友后选择主动成为了好友……   对方知分寸能力高,虽然擦不出爱情的火花,但却值得人尊重。   其实要说廉价,被自己追到手后就各种无脑倒贴的李薇才是真的廉价……   虽然,也有自己给她洗脑的锅了……   陈月洲立刻摇头:“没觉得。”   “我也没觉得廉价。”陈蕊笑了笑,“我反而觉得,女追男,更容易看透一个男人的本质。”   陈蕊舔了舔奶油勺子道:“有句话叫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有没有想过,隔层纱就能追到的男人,是个什么玩意?”   陈月洲:“……?”   如此新颖的思考模式,他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   “我曾经追过一个小帅哥,文文气气的,看着特酷,我就找他主动告白,当时话说得很委婉,我说:我想和你交往。他一听立刻就脸红了,你猜后来怎么着?”陈蕊问。   陈月洲:“……你们交往了?”   “交往?他在被我委婉告白后的当天晚上,在他们班上奔走相告自己被成教班的系花陈蕊告白了,几个男生不信,他当天晚上就给我发了短信说答应我的表白,约我操场见。”   陈月洲:“……”   “我去了操场才发现,暗中他妈的至少藏了几十号人,他呢,一脸春风得意地对我说:我同意和你交往了,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然后还问我为什么见他不穿漂亮点。”陈蕊露出一脸鄙夷的笑容,“我当时就装作无辜:同学,你每次上课都在我前面,我就是想和你认识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陈蕊说着做了总结:“我告诉你,男人追女人的时候,女人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了什么追自己,也许人家只是因为你特么胸大就跑来告白,死缠烂打也未必是多爱你,有时候只是觉得伤自尊和赌气。   你呢,自以为不断地在考验人家,对人家的好感值可能一点一点上去;   人家呢,追你的时候通过你的反应,渐渐了解了你的本质,对你的好感值可能一点一点下去……   所以分手时候妹子总爱说那句:当初明明是你追的我,你居然和我分手!”   陈蕊敲了敲叉子:“所以,当发现心仪猎物的时候主动出击,第一,不丧失任何一次获得真爱的机会,第二,通过猎物的反应看透猎物的本质。   那种连你是谁都分不清,听到你告白就答应的,算了,这人怕是结了婚只要有母的送上门都会要;   那种被你告白就对你指手画脚、指点江山的男人,算了,滥用他人好感为非作歹的人特恶心;   那种被你告白就奔走相告唯恐没人知道的,算了,这种人本质上觉得男人有女人告白是值得炫耀的本事,将来送你一头草原你都不知道…… ”   陈月洲安安静静听着陈蕊的总结,忽然觉得背后莫名地寒冷。   他第一次设身处地明白了网上号召着“杀光绿茶”的原因。   陈月洲不由道:“你这种人如果多上十倍,怕是再过二十年我大清不但要亡,还一不小心会回归母系社会了?”   “哈?母系社会?”陈蕊捻碎手中的烟蒂,起身脱了披肩,“我去跳会儿,你随意。”   “行。”陈月洲从桌上捞起香烟盒子,抖了根出来点上,悠悠地抽了起来。   陈蕊的这套说辞其实很像他本科时心理学课上的模拟课题——提问者和回答者的心里试探。   提问者要不停地提问,回答者要不断地回答,提问者通过回答者的反应来判断他手中究竟哪一本材料才是真正的案卷。   在这场心理战争中,提问者掌握全局可以随时离场,而回答者只能被动承受成为观察对象,从一开始就很不公平。   而这样的道理,李玲娜什么时候又会懂呢?   陈月洲起身,叼着烟出了门,站在大街上一边吊儿郎当地抽着烟,一边掏出手机,将电话默默地拨给了吕航——   “哪位?”   陈月洲这才慢慢地拿出录音笔,将声音调整到最大,开始播放——   [你怎么了,不像你啊,这么个女人都拿不下?……这样,兄弟,之前我们商量的是——你和她结婚,对,你把房子卖给我,我装作善意第三人买了你的房子,之后她如果要和你离婚,你再拿照片和离婚弃妇这些手段威胁对?但既然她这么难处理,我们现在不这么干了,这样,你如果弄到房子了,房子你卖掉……]   播放内容正是他那天和杨旭碰头时的谈话内容。   “你——”   吕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慌乱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陈月洲不慌不忙地打开变声器,道:“吕航啊,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大家男欢女爱一场,散了就散了,你又何必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你——你是李玲娜?你!”   “你别管我是谁,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了你好,照片的事情到此为止。”陈月洲惋惜地笑,“我不知道杨旭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同意和他合作,但我告诉你,杨旭没过几年就要出国了,不信你去他家瞧瞧,英文书、护照、行李什么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人家走了,呵呵,剩下你一个敲诈勒索蹲大牢,你开心吗?”   “什么?”吕航顿时瞪大了眼睛。   去美国?怎么回事?   对了,那个离婚富婆,就是美国回来的来着……   难道……   难道她要带杨旭去美国?   那以后杨旭岂不是能混成华侨?   哈……哈哈哈……   难怪他后来同意房产全部归自己,原来他早就做好了飞到国外的准备!   他截自己的胡,还敢这么阴自己?   电话迅速被人挂断,陈月洲笑了声,慢悠悠在大街上散着步。   初夏来袭,早上刚刚下了些雨,今夜的空气不同往日般干燥,温凉湿润的肤感让人觉得惬意。   等回过神时,陈月洲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走到了罗莱雅宠物中心附近的星巴克门口。   抬眼向内望去,窗边某一桌前面对面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穿着花哨的红裙子,另一个穿着规规矩矩的西装西裙——   “啊咧?李玲娜?”陈月洲定睛瞅了瞅。   上班时间,她在外面和年轻女人见面做什么?   陈月洲正打算再凑近些查看,年轻女人忽然站了起来,修长的手臂端起咖啡,直接倒在了李玲娜的头上!   “卧槽!”   陈月洲大惊的同时,已经一个箭步冲入了店内,火速拦下打算逃之夭夭的女人。   “你干什么你!”女人伸手去推搡陈月洲,却被他一把钳住手腕,动弹不得。   “应该是我问你干什么才对,咖啡是喝的,我不记得是往别人头上浇的。”陈月洲反手扣住女人的双臂,挟制住她的行动,强行将她摁回了座位上。   “你干什么你!信不信我报警!”女人挣扎不过,慌张地大喊了起来。   陈月洲从桌上捞起一个牛角包直接插进女人嘴里,堵住她的话语,然后冷冷道,“报警?谁先动手的摄像头没拍到吗?你他妈再敢给我唧唧歪歪一句,我现在就拧断你的手,听到了吗?”   女人惊悚地看着陈月洲,不敢做任何反应。   陈月洲这才扯掉女人嘴里的小面包,瞟了眼对面失魂落魄的李玲娜,又瞟了眼一脸愤慨的女人,居高临下地问:“你们两个发生什么事了,在公共场合都能动手动脚?以为演电视剧啊?”   “她不要脸!抢我男人!”   “啊?抢你?”陈月洲顿时惊悚地看向李玲娜,随后对女生很肯定地摇了摇头,“这绝对是你误会了,她要是有本事抢男人,我都要出去喜大普奔了。”   “她就是抢了!”女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李玲娜,冷笑,“哇,真是厉害啊这年头的老大妈,一把年纪了还和小男生睡觉,尚维也真是可怜,和我分手后连你这种货色都看得上,都不怕下面太松做起来没感觉吗?哈!”   “我说,妹子。”陈月洲想了想,问,“你今年也二十多了,再有几年也该三十了?你用得着这么刻薄吗?”   “我和她不一样,谢谢。”女人高傲地昂着头,“我就算三十岁,也是精致的三十岁,和这种丑比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在我看起来你们都是一样的。”陈月洲觉得可笑,“唉我说你们这些女人还真是有意思,一个个的,一边怨恨这个社会,一天到晚微博上哭,觉得这个社会对女人太不公平了,觉得社会凭什么说女人超过了三十岁就不值钱、就没人要、就贬值……结果呢,你们自己是怎么对待自己同胞的?   男人对你们已经够不宽容了,你们自己还要对自己那么不宽容吗?   知道为什么很多地方人家黑人现在的处境比亚裔还好一些吗?因为人家比我们团结啊。”   陈月洲周起眉头:“我啊,自从变成女人之后,都不会轻易说什么下面松、丑比、破鞋这些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觉得我只要用这些词,这些词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回击到我的身上。”   “那说明你贱,不守妇道,不要脸,跟我有什么关系?”女生完全不以为然。   陈月洲:“……”   啊,好他妈想打人啊。   有些女人,她活在男权社会下,就完完全全成了男权制度的狗。   认为服从甚至是讨好这样的社会制度、去和自己的同胞为敌,更利于自己的生存。   她们甚至以此为傲,认为自己这是更适应社会、更会生存。   但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割肉喂狼。   汉奸再怎么服从日本人,在人家的眼里,你都是个随时可以杀掉的中国人。   而且,有汉奸过好日子的吗?   没有朋友、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经常受委屈、受欺负,还要每天胆战心惊讨好着日本人,动不动折辱一下自己的同胞……   这么对比看来,汉奸一样的女人生活里还挺常见的。   “你快点放开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女人大声嚷嚷道。   “放开她,小洲……”   一直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的李玲娜长叹一声,从包里掏出纸巾,慢腾腾地擦着自己的头发。   她眼眶是红的,整个人却绷着一张脸,试图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陈月洲无奈,只能扣着女人的胳膊将她拖到门外才放开。   回到座位前时,李玲娜已经将脑袋埋在了胳膊里,她摆了摆手:“行了,你可以回去了,我需要静静。”   “我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陈月洲蹙眉。   “我没找你来,我能解决。”李玲娜有气无力道,“你快点回去,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你可以什么?”   陈月洲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抓住李玲娜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李玲娜出手挣扎,却发现眼前的桎梏如果一座纹丝不动的天牢,完全无法挣脱。   “李玲娜,我拜托你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喜欢尚维就去追!前女友找上门就怼回去!——工作能力强不是你逃避自己恋爱能力弱的理由!你能不能不要再逃避了!你不是想结婚吗!你不是想找喜欢的人吗!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到底谁会喜欢啊!我他妈都扮演成你妹了,都没法喜欢上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月洲和99的交流日常#   陈月洲:有人说你这条线有点崩,你怎么看?   99【指着陈月洲】不是我的错,都是他没出息!   陈月洲:……【翻白眼】   478:【小声】可以说甩锅能力是非常厉害了……   99【瘪嘴】其实啊,为了李玲娜这个人设,我参考了好多个此类型妹子,就是“想恋爱却找不到对象还总怪地球没引力”的类型,周六和很多人去了MUSE,就带了李玲娜人设的参考模板之一的妹子。   陈月洲:MUSE,夜店啊……   99【点头】夜店嘛,人多了才有意思,自己去或者带一两个朋友去,简直和傻子一样对?所以我就顺便带上她了。   陈月洲:【意外】这种类型的妹子居然会去夜店。   99她给我说她想蜕变,至少先从大方和男孩子说话开始,我说那就来夜店,酒的话像是BAR或者PUB一般就和聚餐一样,大家各玩各的,你肯定体验不到什么,要去就去CLUB~   陈月洲:所以她改变了吗?   99【拼命摇头】她从进去就开始哆嗦……   陈月洲:……   99……   陈月洲:国产电视毒害多了?以为夜店都是黄赌毒?   99【无奈点头】我当时就惊了,我安慰她说这里没有黄赌毒,这里又不是乡野小镇的黑店,的确这里面有想要约的人,但人家也是自家人找自家人,大家都是出来玩,谁愿意没事儿干进一趟公安局啊?至于电视剧上说的那些染上黄赌毒的人,都是自己交友不慎。   陈月洲:然后她开始玩了吗?   99之后她就在座位上坐着,拿着手机开始看。   陈月洲:……   99旁边有个帅气的小哥哥问我喝什么,她来了句:你别喝,你又不是来ONS的,还特别大声,虽然可能是里面太吵她以为这样我才能听见。可其实我们都听见了,特别尴尬,晚上过了十二点,她就开始给我滔滔不绝说刚才那个男的可能打了玻尿酸……   陈月洲:……   99凌晨两点多出去的时候,她给我来了句:我觉得那里面没什么好人。   陈月洲:……   478:【叹气】这种人要改变,真难啊。   陈月洲:说说你有什么建议?   99呃……那最后给想要经历霸道总裁前三集剧情的妹子或者汉子一个指引,白天虽然大街上也会见到911这种车,但晚上两点以后,从MUSE出来我在露天停车场见到了911、玛莎拉蒂甚至法拉利……嗯……言情最喜欢写的车,如果你期待有一场霸道总裁前三集的人生体验,欢迎灌醉自己来MUSE(不止MUSE,LINX什么的高级点的CLUB都可以)如果你命好的话应该会被开言情专用车的捡走,当然,后续被染上什么脏病或者被对方的妻子KO可不要找我哦【一本正经脸】 第72章   “你知道我什么?”李玲娜猛地站了起来, 一双充血的大眼睛瞪着陈月洲, “你比我年轻, 你根本不懂我们这些三十岁人的烦恼,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担心, 你根本不懂我,你不知道我每迈出一步有多困难!”   “是, 我当然不知道。”   陈月洲长出一口气:“每个人成长环境不一样、理解力不一样、在眼中呈现的记忆不一样,每个人所认定的三观也就不一样。   我不论你内心是怎么想, 我也不稀罕知道你内心怎么想……我只最后问你, 你想结婚吗?”   李玲娜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一声不吭。   “你之前说,你不知道,对。”陈月洲撑起下巴, “你说了那么多婚姻的坏处……可在遇到吕航之后, 你非常想要迅速和他踏进婚姻的坟墓,一丝犹豫都没有……你确定你是不知道吗?真正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结婚的人,是连遇到合适的人都会犹豫是否要进入婚姻的人。”   陈月洲道:“你想结婚, 非常想,只是寻找不到合适的人——既然想, 那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你需要思考,如何让自己更有魅力,得到更多的机会,提高获得婚姻的几率。”   他叹了口气:“你面对看不上的人的时候, 你很自负,觉得自己事业有成、学历颇高、收入不菲,显得非常刻薄;   但你面对看得上的人的时候,你很自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够漂亮、没有魅力,显得消极悲观……   你不愿意选择看不上的,也不愿意为了看上的而努力。   你不愿意改进相貌,认为对方看上你是因为性欲喜欢你;   你不愿意改进性格,认为真爱是不需要改变就能遇到的;   你不愿意妥协对方,认为在细节上不将就才是真爱……”   我猜……你把爱情放到了一个高不可攀的位置……”陈月洲叹,“在你的世界里,爱情几乎成神了,它能包容每个人贫穷的身躯、丑陋的皮囊、糟糕的性格,让那个你命中注定的人,越过这一切,看到你的灵魂,和你合二为一,对吗?”   “……”李玲娜皱眉。   把爱情捧到高的位置?   什么意思?   爱情的位置难道不高吗?   相比世态炎凉的社会和人心,爱情是这个冷漠世界的唯一一股清流,不是吗?   婚姻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和爱情结婚、嫁给爱情吗?   既然如此,在爱情上不将就有错吗?   陈月洲转过身,指着在街边打电话的男青年。   “他看着二十出头,身高目测不超过一米六五,满脸痘,肚子有八个月孕妇那么大,看身上的穿着应该是个大学刚毕业还在找工作的,八成没有女朋友。他也许也在想,他的真爱会在万千人群中寻找到他,无视他的贫穷、落魄、丑陋……那么,他会是你的命中注定吗?”   李玲娜瞪了陈月洲一眼。   “那好,我们换个人。”陈月洲指着男青年身旁另一个推着电动车的男人。   “瘦高,目测身高有一米八,可惜驼背,颧骨并不是很高,但很突出,脸色蜡黄,但眼神很安定,应该不是个瘾君子,十有**是身体有问题,普通上班族……那么,他会是你的命中注定吗?”   李玲娜再次瞪了陈月洲一眼。   陈月洲笑笑:“很显然,你的表情告诉我,你非常肯定的认为他们不是你的真爱,可是——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一眼就料定他们不是?”   陈月洲双手交叠,撑起下巴:“因为丑陋、因为贫穷、因为猥琐……呵。”   他道:“你看到了,你也用你的实际行动亲自证明了,你这种把爱情捧到神明地位的人,都会在意相貌、性格、仪态和金钱这种世俗的问题,你为什么又会期许别人不会呢?   爱情不是那么高贵的东西,它和我生活本身一样世俗不堪,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   李玲娜猛然握拳:“在我没生气之前,消失在我面前。”   陈月洲笑笑,对她的威胁毫不介意:“你所构想的真爱,无非是期许有一个你根本配不上的完美男人,因为‘爱情’这样玄学的概念,可以理所应当来到你的身边,不是吗?”   “我让你消失你听到没有!”李玲娜抬手就要打人——   陈月洲起身,一把摁住李玲娜的胳膊,将她的手臂反侧到背后:“前几次你打我,我的确有错,所以我都认了,这次打我是为什么?啊?”   “松手!”李玲娜大吼。   瞬间,周围的视线统统落在了扭在一起的二人身上。   “行行行,松松松……”   陈月洲无赖般地松了手,从口袋里掏出迷你U盘放在桌子上:“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吕航为什么看上你?你以为是你的‘真爱’理论显灵的吗?”   “你现在马上滚,滚!”   李玲娜怒目圆睁瞪着陈月洲。   “我也没打算多留。”陈月洲火速背好自己的小挎包,指了指U盘,“虽然我已经警告过他,但后续怎么处理,就靠你自己了。”说着,出了店门。   眼见着对方小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李玲娜抓起手包打算走,视线本能地落在桌子上的U盘上。   ……   等她回到家,听完U盘里的录音时,指针正指着十二点。   夜深了,客厅的白炽灯刺眼,李玲娜瘫坐在窗边,望着天。   空旷的夜空,一切都被黑暗笼罩,只能眺望到远处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和繁华街道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的霓虹灯光。   一切那么繁华,一切又那么凄冷。   她揉了揉已经粘腻成一团的头发,疲乏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冲洗完毕,她凑合擦了擦头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和吕航交往的时候,一切都仿佛一场梦。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精明的女人,在学业也好、工作也好、爱情也罢。   她总是对身边的女人说:“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是通过甜言蜜语表现出来的,而是通过细节——爱一个人的时候,连细节都表现着他爱你。”   她看不起那些拿着玫瑰花在学校里跪地告白、高喊着“XX我要和你一生一世”的浮夸男人。   她对中温柔缱绻却不善表达的细腻男主情有独钟。   所以,当她遇到吕航的时候,她沉沦了。   那个男人没有浮夸的告白、没有高调的示爱、没有让人发腻的情话,有的是让人暖心的关怀。   走路的时候,他会主动抓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让她走内侧;   下雨的时候,他会将雨伞的大面积倾斜在她的方向,哪怕淋湿他自己;   过夜的时候,他会在贪欢后的第二天早上为她准备好换洗衣服,主动为她做早餐;   约会的时候,他会帮她整理衣角、带她喜欢的薄荷糖、记得替她准备晕车贴……   ……   他会注意她所有的细节,这一次的错过,下一次一定补上。   她以为她终于遇到了真爱,可残酷的现实却说——   谁他妈情商那么高平时会注意那些细节?能够在细节上面面俱到的不是老司机就是擅长察言观色的男公关,专门对付你们这种喜欢拿细节看人、心思过分细腻、喜欢想当然的女人。   “哈……哈哈……”   李玲娜蜷缩起身子,禁不住捂脸大笑,眼泪顷刻如雨而下。   前不久,在吕航拿着照片对自己威逼利诱、苦苦说着喜欢的时候,她甚至产生过原谅他的念头……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而那个自己压根看不上的杨旭,居然也看不上她,还联合吕航骗自己……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一边惦记着自己的钱、却一边又看不起自己、嫌弃自己?   自己就真得那么不堪、连杨旭那种一把年纪吃干饭的男人也看不上吗?   为什么她所期盼的纯真无暇的爱情就那么难以寻找?   ……   ——你所构想的真爱,无非是期许有一个你根本配不上的完美男人,因为‘爱情’这样玄学的概念,可以理所应当来到你的身边,不是吗?   ……   陈月洲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忽然钻入她的大脑。   难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爱情的本质真得会那么丑陋吗?   书本上、里、电视里所说的爱情真的不存在吗?   真的只是她在用爱情理所应当地臆想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男人吗?   如果把吕航的脸换成今天那个胖男人呢?   换成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呢?   ……   李玲娜摇了摇头。   换成尚维呢?   ……   李玲娜心头一动。   换成尚维……   如果吕航过去的假身份换上尚维的脸……   好像……   更好……   尚维更加年轻帅气,更加符合自己的审美……   不!   李玲娜猛然抱住头。   不是的,她是因为真心喜欢那个人才会认定那个人……   不是因为对方的外在条件!   不是的……   爱情不是这样恶心而肤浅的东西!   一定是她哪里出了问题!   一定是她……   隔天恍惚上了一天班,下午下班回到家,一开门,屋内饭香味四溢。   李母正在厨房里烧菜,见李玲娜回来,将新鲜的糖醋小排端了上来。   “妈,你不是还没出院呢吗?这个点跑过来干什么?”李玲娜慌忙去搀扶母亲。   李母推开她,一边拉开凳子坐下一边道:“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我这不是偷偷溜出来了,你明天就去给我把手续办了,我给你爸已经送了饭过去,他现在身体事情不大,就是心里堵,你爸让我找你,说等出了院,见见小洲那孩子,有些话想和她好好说说……”   “嗯,那也行。”李玲娜这才放下心,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塞进嘴里。   “我跑出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你和杨旭的事情怎么样了啊?难得我们来了北川,怎么一次都没见到他?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那孩子挺好的,你要真心……”   “妈。”李玲娜一听,顿时蹙眉,撩起眼皮瞅着自己母亲,头疼道,“妈,杨旭以前是个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什么?”   “他以前是做鸭的啊。”李玲娜打算给母亲播放录音,却发现U盘忘在了办公室。   “孩子,你这又是从哪儿道听途说的?”李母皱起眉头看着李玲娜,“孩子,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吗?你今年三十四了!已经三十四了知不知道!你知道你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别人叫什么吗?剩女!”   李玲娜握着筷子的手猛然滞住。   “杨旭那孩子,孝顺、对人好、温和、还特别会看人眼色,他虽然收入不如你,但是,这样的男人外人抢还来不及啊!”李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看看你,马上都三十五的人了,人家都是二十五生孩子,你三十五生的,生下来的比别人的都笨你知道吗?”   “妈你有毒?”李玲娜一副见鬼的表情,“女人的优生年纪其实是三十岁到三十四五岁,你能不能去查查书别在这里乱说……”   “我管你什么优生年龄到底几岁!”李母忽然大声呵斥。   她抖着手道:“你又不是为了优生优育才单身到今天不结婚!你是根本就没有结婚对象才单身到今天!你拿什么优生优育搪塞我?啊?先是拿学历搪塞我、再是拿上班忙搪塞我、现在又扯什么优生优育搪塞我?我就看不惯你和你爸一样这幅德行!遇到个事儿都是外界的错,你没错,你一点错都没有!”   李玲娜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啊。   没错。   自己的确不是为了优生优育单身到今天。   她连三十岁到三十四岁是优生优育这件事也是前不久从陈月洲那里听说的。   就像母亲所说的,自己一直在逃避,找一堆理由糊弄别人。   可是,找不到啊,找不到结婚对象啊她能怎么办!   她看上的看不上她,她能怎么办!   李玲娜撑起额头苦笑。   也许就像陈月洲所说的,她总是幻想一个她根本配不上的男人因为“爱情”来到她身边,可是,她都幻想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想法已经在她心里扎根了,她要怎么做才能放弃自己坚持的原则,去选择将就?   没办法啊!   她不是听不懂周围人的劝告!   如同陈月洲所推测的,说她其实是个虚假的女权主义者,说她总是在拿冠冕堂皇的东西逃脱婚姻的问题。   没错,她就是!   她就是一个拿着女权、优生优育、学历、工作、收入等等所有能利用的东西去搪塞外界作为自己找不到对象的理由!   没错她就是这么个人!   可是她是自愿当的吗?   这怪她吗?   这个该死的中国社会,除了不尊重家庭主妇外,尊重过家庭主夫吗?   她找个家庭主夫会有人尊重她的丈夫吗?   就算不是家庭主夫,她的孩子去学校,势利眼的老师问起孩子父亲的职业时,如果说了什么工人、干事之类的小职位,那群是非精会放过猜忌他们的家庭吗?   而她的丈夫,在面对外界的压力和猜忌的时候,会觉得舒心吗?   ……   “妈,你知不知道中国女人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不管你中国女人现在什么处境,你既然觉得中国女人处境不好,那你去找外国男人啊!”   李母愤怒地一拍桌子:“你也是个企业中层对不对,你薪水也不错对不对,你也在这大北川一线城市对不对,你现在要是找个洋鬼子,说你明天飞去美国再也不回来了,我也同意!关键是你去找啊!你天天在这里给我嘟嘟囔囔这不好那不好,嘟囔到你今年都三十四了,你还打算嘟囔到五十四找个老头吗!”   李玲娜一哑。   陈月洲熟悉的表情和声音仿佛历历在目——   你想结婚,非常想,只是寻找不到合适的人。既然想,那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你需要思考,如何让自己更有魅力,得到更多的机会,提高获得婚姻的几率。   ……   不是真爱不想将就——就要大面积捕捉合适的男人——就要有吸引男人的魅力——用魅力吸引到的男人还是真爱吗——不是真爱不想将就……   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发现,死循环的问题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忽然就想到了陈月洲的另一句话——爱情不是那么高贵的东西,它和我生活本身一样世俗不堪,都会在意外貌、收入、职业甚至更多世俗的东西。   如果用这句话去解释这个无尽的死循环,仿佛一秒就能解开。   可是,被这句话解开的这个答案,不觉得太可悲了吗?   如果连爱情也世俗不堪,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可以相信呢?   李玲娜有些鼻酸,委屈地瘪嘴,回应母亲:“美国直男癌也挺多的,毕竟移民大国……”   李母刚才拍桌子用光了全身力气,此刻有点累,忙喝了口水,白了眼身旁的女儿叹气:“那就找加拿大的。”   ……   吃完饭,收拾完饭碗,李玲娜躺在床上,翻开微信,发现来自尚维的一条微信:[学姐,是不是许敏男下午去找你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她居然会误会你,学姐,明天早上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好吗?]   “尚维……”   想起那个大男孩的笑脸,李玲娜慢慢攒紧手中的手机。   她很喜欢尚维。   喜欢程度仅次于曾经喜欢吕航。   这个年轻的男孩子认真、负责、谨慎还足够细心。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再见面时,他主动出手帮忙拦下准备对妹妹施暴的吕航;   之后酒再见面时,他羞红的脸颊以及搀扶醉意朦胧的自己时谨慎的模样;   再后来,在医院他主动帮忙照顾自己的父母、还给她房间借住……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还特地配了一把备用钥匙……   她曾经以为,只有比她优秀、比她收入多、比她职称高、比她年长的男人才会入她的眼,可到了尚维这里,却发现,好像这个细心元气的男孩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一无是处,并不是不可以考虑做为结婚对象。   但说两人关系,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   她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她,他也没有向她有任何示意和表白过。   前女友不过是无意中撞见他们一起从小区里出来,怀疑纯粹是空穴来风。   不过,被那个女人袭击的时候,她心里虽然很难过,却又有些小雀跃。   难过是因为这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真的很漂亮,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外在上对比,完胜自己;   雀跃是因为她很庆幸这个女人是尚维的过去式,而自己,居然能够被误解成尚维的女朋友……   李玲娜攒紧手中的手机,一颗心仿佛也揪在一起。   发觉自己对吕航死心的那一刻,她忽然很想更了解、更接近、更深入接触这个男孩子。   ……   早上十点,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的快餐厅人很少。   李玲娜点了杯豆浆,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尚维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学姐,她昨天没对你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当初她要工作,我要读研,我们两个是观念不合和平分手,她现在工作有些不顺,所以可能看我不太顺眼,有些怨气,迁怒到了你身上,抱歉……”   李玲娜苦笑一下,视线慢慢上移,落在了尚维脸上。   盯了好一会儿,开口,声音轻到仿佛若有似无:“尚维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尚维一怔。   向来只在乎个人想法、对他人想法不闻不问甚至是抵触的学姐居然会开口询问别人的意见,让他实属意外。   “学姐……呃……怎么说呢?”尚维想了想,仔细斟酌着用词,“应该……是个严谨的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形容词,李玲娜苦笑了下,本能道:“如果作为结婚对象呢?”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不妥,忙摆手:“不,我不是说作为你的结婚对象,就是,作为结婚的话……算了……算了不用回答……”   尚维不以为意地微笑:“我明白学姐当然不是指作为我的结婚对象,学姐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对。”   “哦……嗯……”李玲娜有些呆滞地点点头。   “我觉得作为结婚对象的话……嗯……”尚维撑起下巴想了想,“作为结婚对象,学姐可能太严谨了,让人难以靠近的感觉,我觉得之前那次,就是在酒见面那次,那时候的学姐不论打扮还是穿着,反而更加平易近人,应该更招人喜欢。”   “唉?”   李玲娜有些惊讶。   尚维居然没有谈及自己的年龄和相貌问题,而是单从穿着打扮上切入。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尚维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礼貌的后辈。   他只是顾及了自己的脸面,才没有把话说得那么透彻……   可是,他夸了自己,还是会隐约有点小开心。   尚维笑笑:“那时候的学姐看着感觉很温和,很有女人味,感觉……怎么说呢,更好相处和靠近。”   他有些尴尬道,“可能这只是我个人见解,学姐不用太往心上去,但那个时候的学姐,真得很好看。”   李玲娜垂下头,看着豆浆杯里倒映的自己。   和吕航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要求过自己什么。   他总是夸自己什么都好、无需改变、坚持做自己之类的话,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内心更加反感那些以貌取人的男人。   现在想来,是那个男人希望自己保持最差劲的样子,这样就不会有人找自己结婚,才更好骗到自己?   而如今,她从尚维这里听到自己曾经最讨厌的、评判相貌的话语时,很难受,却又不觉得反感。   难受是因为这违背了她对爱情的原则,不反感是因为她确信自己喜欢着尚维。   明明内心深处觉得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不对,可又不想再失去这一次抓住尚维的机会。   隔天中午,因为下午要陪母亲办出院手续,李玲娜请了半天假。   中午回家,她从衣柜里翻出之前买的那条裙子,站在镜子前对着身体比划。   她慢慢地套上裙子,解开自己的紧绷的长发,仿照上次的造型,将头发拨在一边,又从桌上拿过口红,细细地涂抹着。   打车来到医院,站在偌大的大厅里,李玲娜不安地抱紧双臂,手足无措地等着排队挂号。   在她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除了那晚被陈月洲逼着穿了这么一次,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放肆地穿衣和打扮。   她仿佛能听到身边有人开口说:“瞧瞧,那个奔四的女人,那么风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直到一声清脆的男声穿过嘈杂的人群声传入她的耳中——   “学姐,你来给你母亲办理出院手续吗?”   是尚维。   李玲娜匆忙回过头,眼前的男人身穿白色的衬衣,休闲利落的牛仔裤,一头碎发随意而自然,一张俊脸阳光而温暖,全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是……我来替我母亲办理……你……你还在这里做志愿者啊……”   “嗯对。”尚维的视线落在李玲娜的长裙上,“学姐今天很漂亮啊,我特别喜欢这样的学姐。”   “是……是吗……”李玲娜有些尴尬地撩了撩头发,随后羞涩地垂下头。   荒芜的心头此时此刻仿佛开了一朵粉白的小野花,带来了一番别样的风景。   ……   当天晚上,在家替陈语轩和陈晴做考前冲刺辅导的陈月洲接到了李玲娜的电话。   “我想要更多衣服,你能帮我选选吗?”   陈月洲颇感意外,但很快答应:“没问题。”   第二天恰逢是周末,陈月洲拉着李玲娜去了北川市中心几家大型百货商厦,替她从夏装到冬装足足选了十身衣服,又买了些适合她的箱包配饰。   478双手环臂瞅着陈月洲:【宿主,你说了那么多,终究顶不上尚维一句话啊。】   陈月洲冷哼:“我告诉你,她想出师,这还早着呢。”   他翻了翻白眼:“一般一个人如果上一段恋情自己很失败,受伤害很大,下一段恋情会本能想规避上一段恋情的失误,但往往结果是第二段恋情会更糟糕。”   陈月洲冷哼一声:“她,别看一口一个女权,其实把贞操看得特别那有意义,在吕航那里丢了贞操又知道对方是个鸭还被拿照片威胁过,内心鬼知道崩成什么样子,她本能会产生害怕和陌生男交往、害怕和陌生男性相亲、害怕再遇到吕航这种的情况,但是又觉得自己需要结婚啊,所以——   这个时候会非常强烈地渴望能抱住尚维这条大腿,毕竟尚维她熟啊,一个学校的,认识这么多年,本来就是个不错的小伙,又对她好,她现在想要和尚维在一起的念头很强。”   【那……这是好是坏呢?】   “成长……你觉得是好是坏呢?”陈月洲望着李玲娜紧张又小心地试穿着衣服的模样,默默转过身,拿起衣架上的另一件小礼裙去试穿。   ……   初夏的天气阴晴不定。   刚刚还骄阳似火,没一会儿,天边乌云叠嶂,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   李玲娜从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身旁的男人好心替她撑起了伞。   他是最近和罗莱雅有合作项目的安琪儿宠物医院代理方的代理,三十出头,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是个干练而不失礼貌的绅士。   “谢谢你。”李玲娜接过对方手中的雨伞,又觉得有些不妥,“那,你怎么……”   “我等下和同事一起走,你先忙。”对方冲她含蓄一笑,扭头去招呼其他人。   玻璃门自动向两侧分开,蒸腾的热气自脚边扑腾而来。   “娜娜,还顺利吗?”身后走来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性,年纪看起来和李玲娜差不多,是罗莱雅的HR苏溪,“听说那个赵德,特别难对付。”   “还可以。”李玲娜看了看手表,“他已经同意了之前的合作项目,报价也还不错,上面已经签了。”   “这么快?”苏溪有点错愕地看着李琳娜,“娜娜,最近怎么回事啊,虽然知道你以前就很能干,不过最近更能干了啊,赵德那么棘手的家伙你都解决了啊,刚才还看他给你递伞,你们俩……该不会有一腿?”   “鬼扯什么呢,都是第一次见。”李玲娜瞪了眼苏溪。   “不对,绝对有问题。”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玲娜,“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杨旭那小子吹了,最近完全没见他来上班啊……而且,你最近这个穿着打扮……嗯……”   “我……我穿的怎么了?”李玲娜自动跳过杨旭的话题,有些紧张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连续这一周,她都穿着陈月洲给她搭配的衣服。   一套黑色,一套酒红色,修身包臀鱼尾裙配黑丝,外加三双最近流行的玛丽珍鞋,配合偏分的深咖色大波浪、遮瑕干净的肌肤、豆沙偏黄调的口红以及微微上挑的眼线。   一开始穿的时候她是百般不愿意的,可等去医院看父亲的时候,看到尚维惊喜中带着赞许的眼神,又觉得一切努力是值得的。   再后来到公司,本以为大家会对她的穿着评头论足,却万万没想到——根本没人发现她换了衣服。   仔细想想也是,底层的前台和销售流动快,根本不认识她这个部门经理是谁;   而那些和她混得颇为熟悉的中层,也都是江湖老油条,大家都是做领导的,谁又愿意得罪别的领导呢?   再者,陈月洲这个审美,不得不说是非常直男了。   公司里的女同胞对她的穿着没什么感觉,倒是男同胞,各个态度比以前好了一大截子。   于是,她渐渐心安理得地穿着这样的衣服。   可当真的有人谈起她的模样时,还是会有些心虚。   “不……”苏溪摇摇头,“我是觉得,挺好的,嗯……怎么说呢,感觉你最近真的比以前阳光活泼很多,难不成——换了个男朋友?”   “别,别乱开玩笑!”李玲娜忙摇手,内心却有些小雀跃,她抬头望着水雾朦胧的天空,心情出奇的好,“那我先走咯。”   “慢点。”   “嗯。”   李玲娜举着黑色的大伞,踏着小粗跟高跟鞋,听着水花落地的声音,施施然向公司外走去。   走过十字路口时,雨停了,楼宇间出现一道彩虹,不少人纷纷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望着色彩斑斓的天空,回想这一周顺利的生活和工作,李玲娜忽然苦涩地笑了下,难以言表的心情浮上心头。   变美后的生活越是顺利,她的心头就越是惆怅,对这个世界便越是失望。   可是想起变美后又可以看到尚维开心的笑脸,她又觉得改变之后的一切又那么值得……   这样矛盾的心情缠绕着她,说不上到底是喜是忧。   又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今天还没去医院看父亲,也没见到尚维,她匆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而另一边,吕航和杨旭因为打架,连续进了无数次派出所。   吕航在尚德的时候业绩本身就比杨旭好,离职后也一直有老顾客联系,再加上一张刀工脸废了不少功夫,还能接到不少礼仪模特的工作,虽然日子算不上富裕,但过得还算宽松。   其次,他这个人不懂法还怕警察、也不喜欢和良家女打交道、本性放荡不羁爱自由,所以,他其实对骗婚骗房这事儿不太感兴趣。   当初是因为杨旭开了一堆堆诱人的条件,一时脑热才答应干了这一票,等到了真的和李玲娜开始相处时他才发现——这活儿还真他妈不适合自己!   痛苦!太痛苦了!   你能感受一个学渣被迫每天全文背诵一大堆富婆们爱看的金融报时的感受吗?   所以,当有大富婆找上自己只谈性不谈情,以及李玲娜说出分手的那一刻,他非但不觉得后悔,反而如释重负!   剩下的工作就是拿照片威胁威胁她了……结果威胁没两天,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所以早都说了,他这种靠脸吃饭的人,为什么要逼他靠脑子吃饭……   等回过神来找自己兄弟诉苦时,却发现自己兄弟竟然截了自己的胡,每天穿金戴银潇洒自在、甚至还要飞去美国拿绿卡了!   吕航:“……”   妈的,忍不了了!说干就是干!   于是,就干到派出所来了……   等两人被教训一通放出去了,隔天,杨旭又恼了。   一直包养自己的杨雪红只在微信留下一句:“有人给我举报说你曾经装作和一个女人有感情其实想骗她的房子?我不知道你居然有这样的历史,旭旭,看来我们终究是,缘分淡了。”   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旭:“……”   卧槽吕航这个垃圾居然敢阴我?   挡人赚钱如同杀人父母!   妈的,忍不了了!说干就是干!   于是,又干到派出所来了……   等两人被教训一通放出去了,隔天,杨旭再次恼了。   在老家的父母打来电话,说等着自己结婚的花店姑娘收到陌生人发来的短信,是他搂着某个老太太在酒店门口又亲又抱的照片。   杨旭:“……”   卧槽,有完没完!   杀千刀的吕航你怎么还敢阴我!   妈的,忍不了了!这回我要干死你!   吕航:???   于是,又干到派出所来了……哦不,这次不只是派出所。   这次,由于黑历史被父母以及乡亲父老们知道,杨旭的情绪和力道控制不是很好,等回过神时,吕航那张假脸已经被他做了乾坤大挪移。   当晚,他就被送到了看守所,等待他的是未来检察院的公诉。   两人蠢货收拾起来干净利落,系统的[报复值]不断被刷新,等陈月洲和雪梨勾肩搭背坐在BALA里看着丰乳肥臀的美女们流口水时,[报复值]的分数已被刷空。   【宿主,你能不能别喝了……】478戳了戳连脑内形象都快烂成一滩肉泥的陈月洲,【宿主,你这次任务还没完成呢,你怎么就喝成这样啊……】   “你……你不懂!”陈月洲高举酒杯,和身旁的雪梨碰杯,“我被李玲娜压抑的……都……都快疯了知道吗!再说了……我他妈终于!终于见到妹子了啊!你悄悄雪梨这胸!这腰!这臀!卧槽,她居然和我勾肩搭背,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   478:【……】   她这个宿主八成是快疯了。   不过也是。   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被强行装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身边一天到晚接触的还都是些任务女主人公,唯一的正常女性陈蕊还是个和他一样的属性,太久没见过女人,疯一下就疯一下……   【不过,宿主啊,宿主——】478抓住陈月洲的耳朵,【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任务还没做完呢,你现在李玲洲的人格和记忆还在呢,你要是喝太多,她的属性窜出来又干了什么疯狂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啊。】   “放心放心,她现在和我……兼容得66666着呢。”陈月洲对着478扇扇手,“你说你,单身猪,知道你为什么单身吗?”   478:【……】   说好的不提她单身这件事呢?   这宿主怎么这样?   “我给你讲,你要多出去交际,多找几头猪谈一谈……这样,你才能在某一段恋情失败的时候看开点……就比如像,小时候我们弄坏了一个喜欢的玩具,哇哇哇哇大哭,为什么?因为我们人生没经历过几个玩具啊……等长大了,除非特别有意义的,谁……谁还哭啊……”   【宿主你可以闭嘴了。】478对着地上一滩烂泥的陈月洲踹了脚,嫌弃地背上自己的背包开门,【你慢慢喝死你,你个醉鬼,我去超市采购了,明天回来,我不管你了,自己看着办!】   “唉?跑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   又是几杯酒下肚,陈月洲脑子里越来越迷糊。   此时已是午夜两点,夜店最HIGH的时候来临,雪梨迷迷糊糊地抱着隔壁妹子的腰肢去舞池里跳舞,陈月洲也打算跟着去舞池里找个大胸妹子揩油,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本能地捞起来接听:“喂喂喂,谁啊谁啊谁啊,我是你们可爱的、迷人的、男女莫辩的小洲洲——!”   “你在哪儿。”对面男人一顿,随后声音带了几分严肃道。   “妈的,是个男人啊……”陈月洲一脸嫌弃,拿开手机眯着眼看了好久,才发现上面写着“端琰”二字。   “哦……端琰啊……”陈月洲又把手机放到耳朵边,“算了,看你长得帅,原谅你了,找我有事吗?”   “之前周末说联系你,有任务,所以问你这周有没有空。”端琰轻叹了声,像是有些无奈,“陈月洲,能听清我说话吗?告诉我你在哪儿。”   “能啊……不过你不一定要叫我陈月洲,也可以叫我李玲洲哦!哈哈哈……”陈月洲大笑几声后,眨巴眨巴眼睛,“我在……呃……我在哪儿来着……等等……哦!BALA!”   “BALA?”端琰视线一沉,声音多了几分幽深,“你弯的?”   “呃……”陈月洲想了想,“呃……目前的状况来说,应该叫做双,在某个神奇的瞬间——我就喜欢男人啦,在某个神奇的瞬间——我又喜欢女人啦!”   “……待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   说着,电话被挂断。   陈月洲有些发懵地看着手机,使劲摇了摇头,对着内心喊:“478!478!我觉得我是不是喝得有点多啊!我怎么觉得我意识有点混乱啊?我是不是真的要被夺舍了啊?你给我个棒棒糖呗。”   然而,某只猪曾经待过的房间空荡荡的。   被陈月洲气去超市的478正在疯狂地大采购,并打算去KTV唱歌通宵。   呼叫无果,陈月洲只能瘪瘪嘴,看着舞池发呆。   过了会儿,口有些渴,就捞起一杯酒继续喝着。   “怎么,还喝?”   液体还没送入口中,酒杯就被人从手中夺取,男人高大的身影挡着了漫天洒落的七彩灯光。   “你怎么进来的?”陈月洲揉揉眼睛,“这是蕾丝啊,不允许男士进入啊……”   端琰抬手一亮警官证。   陈月洲:“……”   Emmm……   这滥用职权可以说是很理直气壮了。   端琰伸手去扶陈月洲起来,而后者此刻就像是没了骨头似的,主动地朝着端琰身上贴,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八爪鱼一样地缠在了对方身上。   端琰也不挣扎,任由这个大型挂件挂在自己身上,出门来到停车场,他将怀中和得了癫痫一样一直摇头晃脑的陈某人打包塞进了副驾,替他扣好安全带后自己才上了车。   “端队长呀,端同学呀……”   安全带也没束缚住陈月洲小巧的身躯,他整个人扑在了端琰的身上,“你知道吗,我现在头脑里面好乱哦,我感觉我又是个男人又是个女人……”   “那是因为你喝多了。”端琰发动车子,顺手给导航定了市局家属院。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噢不是……”陈月洲戳着端琰的脸蛋,撅着嘴,“我脑内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记忆和人格呢!我感觉我首先呢,是一个叫做陈月洲的三十岁大叔,一个渣男,大大大大大渣男!今天他见到了这么多妹子好开心好开心哦……他学习好好哦……北医研究生,还辅修了一堆专业,哇塞超级厉害啊……”   陈月洲说着又戳了戳端琰鼻梁:“下来呢,是个叫李玲洲的人……好像是我哦又好像不是……是个可怜的山村长大的……”   陈月洲说着一把搂过端琰的脖子,对着他不断地眨眼放电,睫毛扎得他脸颊酥sū痒痒的:“我可是超喜欢你哦,超超超超超级喜欢你哦。”   “放手,危险。”端琰撩起眼皮扫了眼身侧的少女。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一字领修身短裙,与白皙细腻的皮肤形成巨大的反差,黑色勾勒出她性感的曲线,让人难以自抑遐想。   “不要,除非……呃……”陈月洲想了老半天,灵机一动,“除非……呃……咱俩睡一觉。”   端琰手下的方向盘瞬间一个打滑。   好在他眼疾手快反应利落,又反向打死将车头调了过来,之后一脚刹车,避免了撞在行道树上。   可后面的车却不乐意了,一辆辆愤怒地鸣笛而过。   “下去!”   端琰伸手将陈月洲向下扯。   可今天这个喝了两杯酒和变了个人似的的陈某人……哦不,本来就是变了个人的陈某人却和端琰杠上了:“小子我告诉你,你洲姐我来北川混这么多年,就没有我睡不到的男人!”   端琰:“……”   他放弃了挣扎。   并扭头看着陈月洲。   自知玩笑过分的陈月洲低下头,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嗲声嗲气道:“开个玩笑嘛……就是想和你亲近一下……平时的时候,总感觉想法都是被另一个记忆压制着……没有机会和你亲近……所以我……”   “所以,你现在是在喜欢男人的那个瞬间?”端琰忽然道。   “什么?”陈月洲一脸懵逼地抬起头。   与此同时,端琰精致的轮廓从天而降,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全方位包裹着他,粗砺的指腹微微点起他的下巴,紧接着,一抹凉意便覆上了他滚烫的唇。   吻来得太突然,小姑娘瞬间睁大了眼,本能地想要张口呼吸,对方却趁机长驱直入,一边啃咬着柔嫩的唇瓣,一边用舌尖一遍遍描绘着他口腔的形状,烟草与酒精的气息在彼此舌尖辗转纠缠。   陈月洲呼吸不通,迷离的双眼瞬间蒙上一层水雾,本能地发出一声嘤咛。   端琰这才松开他:“够了吗?”   故做正经地握着方向盘,嗓音却早已哑得不成样子。   陈月洲撩起眼皮看着身侧的男人,偏着头,轮廓刚毅而又精致,依旧带着点儿痞劲儿,却性感得让他挪不开眼。   “嗯,够了。”小姑娘规规矩矩地点点头。   端琰这才大手捞过方向盘,重新发动车子,漫不经心道:“所以,你脑内除了三十岁的医学研究生、喜欢我的大山姑娘、还有什么?”   “还有……”陈月洲瘪瘪嘴,“还有一个回忆好可怕哦……你要听吗?”   “说说看。”端琰轻笑一声,扫了眼身侧还红着一张脸轻轻喘息的小姑娘,声音多了几分哄孩子般的宠溺。   “还有一个记忆也叫陈月洲,好可怕哦,她是个好可怜的小姑娘,从小被虐待,长大还被一个杀人犯虐待了好久,我的回忆里那个杀人犯一直出现一直出现,每次看到我都好害怕好害怕……”陈月洲说着紧张兮兮地抓着端琰的胳膊,“明明他的名字还挺像武侠的大英雄来着……叫……呃……哦对,赵世风!”   端琰勾着的唇角瞬间凝固。   他猛地踩下刹车,侧头,冰冷的目光讳莫如深。   “你刚才说,那个杀人犯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99你对于转载文章什么看法呢?   99文章内容禁转,互相尊重咯【比心】如果有小天使真得很想给人分享,我等文完结了会做个小科普放在隔壁,不过目前精力不足SORRY啦~   478:下章本熬人的支线就要结束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99我个人希望有些内容能成为小天使们更加自信的理由,但绝对不要成为为了逃避某些问题的理由哦~。不管有没有逼婚逼恋爱什么的,我个人觉得,多谈绝对不会有错,多谈真的会让改变你的很多看法。   478:的确,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过很多妹子都说很难找到合适的啊。   99有的妹子说不好找的话,我的建议是,首先,多参加社交活动,比如跟你朋友出门,拉上你朋友的朋友,拉上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不要嫌尬哇,次数多了就好了。   478:但这样也未必能找到啊,很多妹子即使身边一对男生,也觉得找不到合适自己的人。   99我个人建议,不要心里定明确的择偶要求,你不要想当然觉得自己适合什么人,这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行为真的不好,还会让很多人觉得你很挑剔。   478:那如果是看动漫看多了的那种呢?乙女游戏玩多了的话,很容易变成高级颜狗,三次元男生很难入眼?   99【摇手】不存在的,我也是颜狗,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玩一堆otegame,但我觉得认识的人多了之后,帅气的小哥哥挺多的,真的,好多小哥哥那颜值真的是二次元级别的啊……   478:那人家小哥哥如果看不上咱们自己呢?   99我觉得这是概率学问题,认识的人多了,总会遇到有王八看上你这颗绿豆……呃……等等怎么像在骂人,当然,前提是你也得巩固自己,毕竟生活还是蛮现实的,大家都讨厌想吃天鹅肉的肥宅对?所以我们自己也不能成为肥宅啊……特别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肥宅。   478:还有很多妹子,觉得满世界都是渣男,觉得男生不够关心她……   99【认可地点头】对,有些妹砸谈恋爱,特喜欢抠细节——比如某男在某女感冒时候说多喝热水,就觉得渣。【摇手】我求妹子们千万不要去考量这个背后行为意味着什么,恋爱不是理解,有些人男生或者女生他就是粗线条,就是这种神奇脑回路,甚至他知道了这些事情也不会按着你要求去做,因为粗线条的人就是觉得这个行为没必要,反之,如果一个男生细节上面面俱到,你反而要小心。   478:为什么?   99没有人能面面俱到,面面俱到的一般都是刻意而为之,八成就是泡你,这个泡是贬义词的泡。   478:但是粗线条相处起来很难受啊……   99难受你可以分手哇,又不是交往就要结婚,你好歹找个人交往证明一下什么程度你会受不了啊,好过你0体验相亲,自以为找了个还不错的对象结果结婚后发现完全不合适每天在家里鸡飞蛋打好?   478:也是……   99我在读预科的时候认识了一个KOR小哥哥,他走到我面前直言不讳说我好喜欢你这样身材的(听着可渣是)但颜狗表示这脸我的菜,交往后发现,就是嘴贱,其他没有任何问题,与其想当然,真的不如行动起来哦。 第73章   “我……我说……”陈月洲吞了吞口水, 紧张兮兮地看着端琰, “我说那个人叫赵世风, 有什么问题吗……”   端琰的神色越发幽深。   他端详着陈月洲的脸,像是要把他盯出窟窿一般。   好一会儿后, 收回视线,指腹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 伸手揽过手机关闭导航。   车子重新发动。   “怎……怎么了?”   陈月洲不明所以地看着端琰,端琰也正好用余光看他。   迷茫的视线与对方晦暗冰冷的视线对视的瞬间, 陈月洲猛然打了个机灵。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等会我有问题问你。”端琰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哦……哦……”   陈月洲闹也闹够了, 酒后的困意袭来,便晕晕沉沉陷入了睡眠。   不过,或许是喝过酒的身体放松了警惕, 又或者是不该在睡前提起那个罪恶的男人, 陈月洲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   他做梦了。   那是日日蝉鸣的酷夏,即使是夜里暑意也丝毫不减,整个世界如同蒸笼一般, 偶尔拂过的一缕热浪都能成为救赎他的一抹凉意。   陈旧狭窄的小巷里,他穿着油得发腻的衬衣, 盘着枯黄的丸子头,大汗淋漓站在马路上,一边擦着满是油渍的小桌子,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竹签。   刚倒掉一筐小龙虾的壳子,兜里的诺基亚5230响了起来。   接通, 是陈悦豪熟悉的声音:“这个月的钱什么时候打?打钱都不准时,你疯了你?”   “我上个月不是给了你3000吗……”他抿着嘴,声音哑哑的,“你省着点花好不好,我这边……”   话还没说话,对面厉声制止:“姐,你知道不,爸妈本来是不许你来北川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和王武结婚了知道不?你知道不知道家里养一个女儿得多废钱?”   “我……”   “小洲啊!打什么电话啊!那边桌子收拾了吗!没看见来客人了吗?”身后传来男人带着愠怒的呼喊声。   “小豪,我正在上班,我先挂了,我这边实在凑不开,你问问妈,前几天我才给她打了些钱。”他说着急匆匆挂了电话,转身小跑着去收拾下一张桌子。   从八点半天黑开始忙碌,直到深夜三点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他才得以空闲,疲倦地靠坐在路边的大树根儿。   “老赵啊,搓麻么?”隔壁煎饼店的老头走了过来,瞧了眼他,又将视线挪向不远处正在点钱的男人身上。   “行,马上。”男人将钱往抽屉里一塞,顺手上了锁,边往出走边指着他,“你,一会儿洗完碗把水龙头关好了,再让老子发现滴水小心点儿,干个活都干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他忙忙起立点着头。   拖着困乏的身子来到后厨——一间不到五平米的小洗碗房里。   面前是一台宽约一米的大型不锈钢水池,地上堆放着杂乱的锅碗瓢盆,左手边是巨大的塑料桶,里面堆着味道刺鼻的烧烤垃圾。   拿起油腻的刷子,倒了些洗洁粉,他匆匆刷了起来。   洗洁粉的质地有点像洗衣服,由于买的是廉价货,上手的时候他总是觉得手掌被烧得发疼,但一想到老板那张恐怖的脸,他还是默默地加速劳动着。   一个动作机械性地重复了两三个小时,最后一双筷子清理干净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他疲乏地关上水龙头,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推开后门。   后门通向烧烤店后方的一个小院,面积不大,顶多二十平的样子,前方是一栋自建楼房,只有两层。   一楼用来堆放各种杂物,二楼是男人生活起居的地方。   他推开杂货房的木门,左边堆着大大小小的塑料桶和落满灰尘的杂物,右边靠窗的地方地上就一张凉席,上面有一床洗得褪色的被子。   他走过去脱了鞋子侧身躺下,粘腻的衣服和凉席磨蹭在一起产生让人不舒服的触感,他低头闻着身上刺鼻的调料味,皱皱眉头,又爬起来,从墙角拿起自己洗得发白的大书包,掏了瓶沐浴液回了洗碗房。   迅速脱光身上的衣服,用水瓢给自己浇了几勺凉水,用沐浴液迅速揉搓头发和身体,紧接着又用洗碗粉将全身衣服火速涮了几下,等油腻腻的感觉消失了,这才蹑手蹑脚地抱着衣服回了杂货房。   将洗好的衣服挂在窗台上,又从书包里拿了干净的衣服穿上,他满足地躺下。   视线不自主地落在窗外皎洁的月亮上。   整个世界明明像刺目的太阳一样炙热难耐,可伸手触及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月牙漂亮而优雅弧度虽然足以让人眺望观赏,可那微不足道的光亮却只能在她粗砺的指尖停留星星点点。   什么都无法照亮。   他闭上眼。   一双大手却忽然抓住他的肩头。   紧接着,浓烈的酒臭味扑面而来,有雄壮高大的身影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猛然睁眼。   那身影背着月光,他看不到那人的脸庞,只听的见嘲弄的笑声:“小洲,乖啊,听话。”   对方说话的同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紧接着,黑暗瞬间将他包裹,大脑顷刻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时,他的头已经被人死死摁在硬得硌人的凉席上,对方骂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就猛然开始了暴行。   剧痛让他“哇”的一声喊了出来,口水因为剧烈的疼痛从口腔喷出,一滴滴跌落在凉席上。   他在黑暗中对着皎月伸手,却抓不住一缕微光。   数小时的疯狂暴行后,对方将他松开,餍足地抬腿对着他瘦弱的身躯踢了几脚。   他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身前强壮的男人,不敢做任何反应。   “去他妈的,死人一样。”男人坐在一旁落满灰尘的桶上,依旧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对方指了指:“还不过来伺候着?等死吗你?”   他身子一僵,没有动。   男人立刻起身,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到自己的下身面前,在他耳边阴鸷道:“我告诉你,不听话,小心老子弄死你,你斗不过老子的。”   他身子一颤,流着泪向男人靠了靠。   “他妈的,做事也这么没用。”   男人谩骂了几句,仰起头吸了口气,之后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阴冷可怖:“告诉你,敢报警,老子就弄死你,听到了么?”   他拼命地点着头。   镜头一晃。   依旧是漆黑的的夜、狭窄逼仄的仓库,他跪在凉席上,脖子被人套着粗厚的麻绳。   身前站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的脚很脏,沾着厚厚的灰尘,时不时散发出阵阵臭味,他腿上的毛又黑又长,看得人难受。   “哈哈哈哈老赵,牛逼牛逼!不过啊,这不会犯法出事?这好歹是北川啊,万一犯事怎么办。”   “犯法?出事?出什么事?她没爹没妈似的,没人报案,谁管她?”   “也是啊。”胖男人靠坐在一旁的塑料桶上,抬脚踢在他的脸上:“告诉你,老子以后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明白吗?老子要是有心情了,指不定给你点零花钱知道吗?”   他眼泪簌簌直流,不敢说话,拼命摇着头。   “妈的,这教的不行啊,居然还不愿意?”胖男人抬腿将他踹倒,一只脚踩在他的下身上,一个劲儿踢着他的身体,边踢还边笑,“哈哈哈哈,不过你有一点养得好,就是不吭不哈的,以后没事儿可以再玩玩别的花子……”   “别踢了,你看你那一脚脚气,脚气传染了,老子以后还使唤不使唤了?她还得给老子端盘子呢!”   “哈哈哈哈是是是……”   等两个男人暴行结束后,他躺在地上,一边低声抽泣,一边干呕。   “哭个锤子!”   从外回来的男人抬脚踹在他的脸上,逼近他,浓郁的酒臭扑面而来:“怎么了?你他妈还委屈了?再哭一个?信不信打死你?”   他慌忙闭紧嘴巴,只有抽抽涕涕的呼吸声实在止不住。   “你他妈还哭?”   “……”   “陈月洲,不妨告诉你,老子杀过人,我媳妇儿和儿子都我杀的,知道谁替我挨得枪子吗?江陈辉!知道江陈辉谁吗?知道吗?北川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他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子真他妈走了狗屎运了,那狗日的娘俩刚弄死,老子正愁着尸体怎么大卸八块丢去喂狗,结果这锅哈哈就被人背了!所以……别惹老子,否则,你的下场和那娘俩是一样的……”   说着,男人再一次将他的脑袋摁在了地上,疯狂开始了下一轮暴行… …   ……   陈月洲猛然睁开眼睛。   梦境过分的真实感以及醉酒的恶心感让他此刻难以自控地想吐。   他一个翻身下床,迅速冲进卫生间一番呕吐。   那咸湿的口感、剧烈的恶臭、油腻的刺鼻、以及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灼烧感和屈辱感,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女人。   “妈的……”   陈月洲双拳死死地握紧。   来到这具身体已经半年,他总是努力放大原主有必要的回忆,刻意回避原主没必要的回忆,避免因为一些过于刺激的内容让他和原主产生共情,尔后发生没必要的情绪化。   可是,李玲洲这个记忆人格却和原主产生了一部分的共鸣,将他好不容易埋藏起来的回忆全部挖了出来。   恐惧、羞耻、后悔、仇恨。   陈月洲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试图驱赶那让他几乎绝望的回忆,可是越是努力忘记,画面就越是一遍又一遍在他面前回放再回放。   反胃感翻江倒海般袭来。   他只能闭着眼呕吐。   吐到最后,他已经开始吐酸水。   “一直吐眼下会充血,漱口。”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紧接着一杯水递了过来。   陈月洲睁眼,望着那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一怔,一回头,正对上端琰平静的视线。   他穿着件松散的白色套头卫衣,下身是和卫衣同款的黑色运动裤,脚上一双黑色人字拖,怎么看都像是居家穿的睡衣。   陈月洲本能地转过身,打量着身前的面池。   方形,白色大理石台面,干净整洁,没有乱七八糟的头花和蝴蝶结,很显然不是自己那个还住了俩姑娘的家。   “我……”他眼珠子一转,瞬间判断到发生了什么,不由长叹一声,“谢了,我以为我很能喝来着,看来……”   这幅身体并没有自己原本的酒量。   下次得注意不能断片了。   他伸出手去接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抖,连着手臂,根本无法好好握住对方递过来的杯子。   端琰神色一沉,旋即蹲下身子,左手点起陈月洲的下巴,右手将水杯微微倾斜,贴在他的唇边。   陈月洲对这个暧昧的动作莫名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他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身体软得根本没有力气,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坐在地上,仰着下巴舔着杯中的水。   “那个……放点料行吗?我不喜欢喝纯水。”   “……”   端琰扫了眼他,出了声气,似是有些无奈,起身去厨房,给杯子里加了些许盐巴,又拿了根吸管,回来继续给地上的无赖喂水。   喝过水,陈月洲的情绪稳定了些许,他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视线左右扫视着自己目前所处的空间。   他身处洗漱间,身后是卫生间,出门右侧是餐厅连着厨房,左侧是客厅连着阳台,南北通透,窗外的天空已是黑中泛蓝,东方的尽头有一抹白光,应该是快要清晨了。   陈月洲向外挪了挪,发现自己虽然能够站起来,但行走还是有些困难的,于是开口道:“那个,能扶我一把吗?我可能昨晚喝了假酒,身体抽得厉害,我想再睡会儿……你不介意?”   “那就现在去医院。”   “不不不……”陈月洲匆忙摆手,“我……我……”   话还没说完,由于摆手幅度太大,他整个人侧身倒了下去。   端琰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揽过即将跌倒的陈月洲,他小巧的身子落入对方宽广的怀中,因为穿得少,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滚烫的温度。   “我……”   陈月洲潜意识对男人的怀抱是极为抵触的。   可当此刻有温热的怀抱能给这具几乎冰透了的身体一丝温暖时,他发现身体并不抵触这样亲密的接触。   不如说,这样的接触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心。   “到底怎么回事?”端琰的视线落在陈月洲的脸上。   怀里的小姑娘嘴唇铁青,脸色惨白,全身都在微微打颤,一双圆眼满是恐惧和不安,很明显不像是单纯的酒后呕吐。   “我……”考虑到端琰这个人容易较真的性格,陈月洲长叹一声,坦白道:“我做噩梦了,梦很可怕,所以身体很难受,不需要去医院,只要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就好。”   “……”   端琰没吭声,就这么打横抱着陈月洲,来到客厅将他放在沙发上,之后转身捞起空调遥控器关了制冷,回卧室抽了床薄毯递给他,等他盖上道:“我接受不了没洗澡睡床,沙发将就下。”   陈月洲闻声轻笑了下:“我也是。”   他慢慢闭上眼——   可意识刚一模糊,那让人闹心的回忆和画面就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陈月洲被再次吓醒。   视线逐渐有了焦距后,他发现端琰才刚刚收了水杯打算回房。   “那个……”陈月洲只能叫住他,“我这噩梦一闭眼又来了,你……”   能陪我唠会儿磕吗?   不不不……说不出口……大老爷们怎么能说这种话……   正当陈月洲琢磨着怎么开口时,端琰已在他身侧坐下,双臂摊开,搭在沙发背上,斜着眼睨着他。   “谢了……”陈月洲尴尬地笑笑,想了想道,“问你个问题。”   “嗯。”   “我昨晚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端琰的视线落在陈月洲的脸上。   双眸依然清澈水润,只是那少女般甜腻的视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那平淡的目光。   按照她昨晚自己的口述,她体内有三重人格,一个是渣男北医研究生、一个是喜欢自己的年轻太妹、一个是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陈月洲。   那么,昨晚想和自己睡觉还和自己接吻的人是太妹,而现在眼前的人是北医研究生了?   想到这里,端琰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虽然他曾经推断过陈月洲这个人可能是人格分裂,可当对方真的承认自己就是有三重人格,一切奇怪的地方得以通顺解释的时候,他却又觉得这事情十分荒唐。   真的会有人是三重人格吗?   而且三个人格除了极大的性格差异,还有着极大的知识储备量差异?   他反问:“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些什么?”   “我?我断片了。”   “你说有人长时间虐待你……而且不是你的父母,是个毫无关系的人。”端琰试探性道。   陈月洲一听,神色瞬间多云转阴。   虽然江陈辉杀人案在无数年前已经被翻案,断定为冤案,可是真凶赵世风一直迟迟未捕,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   赵世风本人大概也是在醉酒的情况下,面对向来不会反抗的原主才会一时大意说出那样的话,他本人怕是事后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如果这个系统的最终任务是让他将赵世风绳之以法,那么现在,无论是杀人的事、这幅身体遭到过性虐待的事,统统都不能说。   赵世风很显然身上除了这一桩命案外,还干过不少作奸犯科的事,是个惯犯。   就算不聪明,也在这方面圆滑小心。   而现在的自己太弱了。   没有金钱、社会地位、足够的知识与力量,根本无法和赵世风对抗。   那么,借助外力呢?   呵……借谁的外力?   江陈辉的冤案是北川的心头病,但凡伸手的人处理不好都会脱衣服滚蛋,谁愿意趟这浑水?   就算不说冤案的事,单说性虐待的事,谁又能替他解决?   靠端琰?   呵。   简直可笑。   眼前这个男人不到三十岁就爬到了市局刑侦大队支队长的位置,前途无量。   除了他本人成绩优异之外,母亲的手腕功不可没。   谁会为了一个北漂的打工女而葬送自己的前程?   你说因为爱情?   可别了。   端琰对自己的感情无非是好感,别说爱情,喜欢都算不上。   等知道他的这幅身体曾饱受性虐待还遭到过轮奸,心里那道坎儿能不能过去都是个问题。   即使端琰选择接受,因为对自己的这么点儿好感愿意铤而走险,他非但不会感动,反而会看不起这个男人。   为了区区私心而辜负他人的期待,这种人根本不配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不过,假设一下——   如果他把赵世风的事情袒露给端琰,这个男人真的有心稍微去做调查,结果会如何?   案件无法立案侦查,私自行动非但找不到证据,还会打草惊蛇。   赵世风现在人在北川,一个法制建设发达的大都市,自己还有机会用脑子施展拳脚;可对方要是逃去了某个偏远的小城市……   光线无法直射的地方,暴力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他就会永远失去打倒赵世风的机会。   所以,无论端琰抱着怎么样的心思,他都不能把赵世风的事情说出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应该是喝醉了,做梦了。”陈月洲笑笑,“酒鬼的话你也信,太死板了。”   端琰闻声,视线倏地一冷,旋即挪开目光。   恰好此刻他的手机亮了。   他拿起看了眼,眉头微微一蹙,起身走向了阳台,背倚落地窗接通——   “小琰,我查到了点事情,关于那个陈月洲。”是吕佳音的声音。   端琰深吸一口气:“两个小时后我过去。”   挂断手机,他将茶几上新的毛巾和牙刷套装拿起丢给陈月洲,“睡,我就在你旁边,等醒来我送你回去。”   ……   初夏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   才早上八点,火辣辣的太阳光就已照得陈月洲睁不开眼。   有端琰这条大狗在身边陪着,陈月洲的回笼觉睡得还不错,昨晚的恐惧和难受一扫而空,他回家换了套凉爽的衣服,敷了张面膜,躺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宿主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呢?不着急啊?】   消失一个晚上的478推开门慢悠悠地进来,手上还提着好几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零食。   “哟,你还知道回来。”陈月洲瞟了眼478,见她两枚浑圆的大眼睛下有些乌青,“怎么了,你还熬夜了?”   【通宵唱了个KTV,没什么。】478将手中的袋子往地上一丢,从兜里取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瘫软在沙发上,【宿主,昨晚我不在,你喝醉酒都干了些什么?】   “不知道,我断片了,醒来就在别人家沙发上了。”陈月洲掏了掏耳朵,“对了,你刚才说着急什么?”   【哦对。】478赶忙掏出手机,【我回来的路上收到紧急的变量信息,说李玲娜昨天去医院找尚维,结果没见到,刚才已经出发去医院,但是目测要发生大事,让你火速控制住她。】   “哈?又怎么了?”陈月洲一听,慌忙伸手接了面膜去玄关穿鞋。   火速赶到医院,根据478的指引,陈月洲先李玲娜一步来到即将发生大事的地方。   是医院的接待大厅后方的内院里,左手是检验楼,右手皮肤科楼,正前方越过一座不大的花坛,是住院部。   而在花坛旁,摆着一排桌子,桌旁立着等身大小的宣传海报,前面坐着一堆年轻男女,正是尚维所在的那个什么疾病控制预防宣传团队的志愿者们。   此刻的尚维,正手握宣传手册,热心地向一旁的老年人讲解着海报上的内容。   “这里能发生什么?”陈月洲抱臂倚在一旁的拐角,细细盯着尚维。   这时,一旁小跑而来一个小护士,她扭扭捏捏地走到了尚维的身边,递上了一罐百事可乐。   尚维看到她的瞬间,原本温柔和善的眉眼瞬间笑得弯成了一条线。   陈月洲:“……”   嗯,懂了。   所以他之前就告诉过李玲娜,感兴趣趁早下手,这年头,领证的都有人抢,更何况没领证的……   陈月洲还来不及感慨尚维火爆的人气,一道人影已跨着大步走了上去,随后传来女人不怎么和善的声音:“尚维,你怎么也在这里?早饭吃了吗?”   是李玲娜。   她穿了件米色的修身长裙,脚上蹬着一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大卷微垂,涂着脏橘色的口红。   陈月洲翘翘眉,虽然这幅打扮并不怎么入他的眼,但好歹李玲娜是下了功夫了,这也算没白费他这些天的心思。   他赶忙跟着凑去:“啊,姐,尚维,你们都在啊。”   “嗯……我……”尚维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姐妹一脸莫名其妙,“我这一个月一直都在这里啊……”   李玲娜没搭理陈月洲,视线紧锁尚维以及他身侧的小护士:“那不然去吃个早饭,现在时间还早,我还没好好感谢过你呢。”   颇有“我的男人你这个小王八蛋也敢抢”的宣示主权的架势。   小护士一听,顿时紧张伸手抓住尚维的衣角。   她虽然长得还算可爱,但个子还不如陈月洲高,她侧过脸时,阳光落在她晶亮的美瞳上,脸上浓厚的粉霜感周围人看得一清二楚,李玲娜顿时不屑地嗤笑一声。   陈月洲观察到李玲娜的表情,微微蹙眉。   他大概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一直在颜值和身材上被旁人碾压,好不容易在认真穿着打扮后遇到一个自己能打败的对手,还发现对方化了浓妆,顿时自信心爆棚。   可是啊……   爱情虽然很现实,但又不是选美比赛啊?   不对,正因为爱情现实,所以才不是选美比赛啊……   陈月洲伸手去拉李玲娜:“姐,大清早的,人来人往,一会儿再过来找他……”   “你放开。”李玲娜一把推开陈月洲,对着尚维继续道,“怎么样?昨天没见到你,我在门口逛了逛,发现了一家小餐馆,里面包子味道特别好……”   “学姐……”   尚维不傻,他迅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自然,他想了想,脑子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难道学姐……喜欢自己?   不不不,不可能。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李玲娜,“那个……你是我学姐,你有麻烦我帮你这很正常……”   话说完,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他忙牵起身旁小护士的手,将她引到自己身前:“哦哦,对了,学姐,那个,介绍一下,学姐,这是我女朋友,邵媛。”   “女朋友?”李玲娜瞬间睁大了眼睛。   “对……呃……”尚维挠了挠头,“我们认识一个月了,昨天我们正式开始交往,所以我想第一时间告诉学姐……”   “告诉我?”李玲娜一时哑口无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尚维,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她……她是你女朋友?”   “啊?对啊……”尚维拉着邵媛后退一步,不明所以地看着李玲娜。   “姐,医院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陈月洲再次上前去拉李玲娜,却被对方再次一把推开。   “哈……女朋友……”李玲娜冷笑,她抱着双臂,一脸嘲讽。   认识一个月?   如果没记错,她和尚维二度见面也是在一个月前?   那就是说,尚维在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选择了这个女人?   哈……   哈哈哈……   简直太可笑了!   李玲娜的视线落在邵媛的脸上。   输给陈蕊那种徒有一张漂亮脸的贱人也就算了,她居然还会输给这种大丑女?   瞧她那眼线,瞧她那粉底液,瞧她那大号美瞳,摘了之后肯定——丑到爆!!!   “尚维,我不太明白你在和我说什么。”李玲娜逼近一步,“这一个多月,你一直在帮我,还让我借助你家,我们难道不是……”   “学姐……”尚维神情有些复杂,“学姐你……”   是,他承认自己对李玲娜是有过好感。   可是,那份好感并不足以扰乱他的理智。   他很清楚,李玲娜学姐喜欢的是收入高、职位高、年纪比她大且野心勃勃的男人。   在大学的时候,学姐层亲口对他们这一帮子男生说过她的择偶标准。   所以,即使有好感,他也没有过和李玲娜交往的想法。   他只是想作为后辈,尽可能帮助这个女人……   可是,他错了吗?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学姐产生了这么多误会?   “所以说,你是中央空调吗?你其实是个渣男吗?”李玲娜冷笑一声,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她道:“所以,我为你放弃了我之前的恋爱的原则,为了你改变了这么多,穿了这么多衣服裙子,打扮成这副样子,换来的却是你交往了自己的女朋友,而我依旧只是学姐吗?”   “学姐……”尚维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夸人漂亮也是错吗……   相比以前阴沉刻板的学姐,他更喜欢现在这个时尚光鲜的学姐,这是他的真心话,他相信换做其他人也会是这个看法,可是,为什么这个也错了呢……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要夸我啊!”   李玲娜吸了吸鼻子,瞪着通红的眼看着躲着尚维身后的邵媛:“你以为你找了个大美女大萝莉吗,你看看她那拳头大的美瞳!”   陈月洲顿时蹙眉:“姐,别说了。”   穿衣也好、化妆也好、甚至整形也好,都是人生在世包装自己的一种手段。   即使自己选择拒绝包装,也没有资格去诋毁别人的包装。   李玲娜现在的行为……很掉价。   然而,眼前已经陷入泥潭的女人根本听不到陈月洲的劝阻:“你看看她,一个护士,亏她还是白衣天使,浓妆艳抹!”   “姐,别说了!”   “她哪里是护士,分明是弄成这样子在医院勾引男……”   “让你别说了听到没有!”   陈月洲忍无可忍,一个箭步上前,扬起手臂,一巴掌甩在了李玲娜的脸上!   顷刻间,一切都安静了。   李玲娜错愕地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久久不能回神。   “姐,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你。”陈月洲握着烧痛的手掌,无奈叹息,“这场打擂是你来晚了,是你输了,认输离场,别再丑化自己了好吗?”   李玲娜蓦然睁大双眼。   抬起头,四周环视,发现来来往往人群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像是看着动物园里跳舞的猩猩。   “学姐……”   尚维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人,半晌,弯腰深鞠一躬。   “如果,如果是我让学姐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我很抱歉……很抱歉……”   ……   李玲娜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被带出那个台风中心的。   只知道回过神时,自己坐在某处公园的长椅上。   夏日的正午酷热难耐,少风,她汗流浃背,手边是一桶冰可乐。   “清醒了?”陈月洲在对面的长椅上坐着,肩上打着一把黑胶太阳伞。   一滴眼泪滑落。   李玲娜垂下头,双手抱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又这样……我不改变也是错,改变也是错……我难道比不过刚才那个女的吗……为什么……”   陈月洲侧过头,望着公园里来来往往的情侣。   半晌道:“上学的时候,即使你是全班第一名,奖学金也未必是你拿,因为生活总不是那么单一化,成绩是拿奖学金的必然要求,但不是有了成绩就能有奖学金,突发情况总是方方面面的……即使你面面俱到,有时候也需要运气。”   阳光又烈了些,陈月洲将伞又压低了些。   “李玲娜……李经理?”   陈月洲还想说些什么,身前忽然走来一位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挡在了二人中间。   李玲娜抬头,一看清对方的脸后,慌忙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这厮谁啊?”陈月洲问478。   【赵德,李玲娜最近接触的另一个宠物公司的中层。】   “哦……”陈月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赵德惊讶地看着李玲娜。   “没,没什么。”她摇摇头,“家里有点小事……呃……赵先生怎么在这里?”   “周末没事做,逛逛。”赵德笑答,想了想,“不知道李经理接下来有没有空?马上就是饭点了。”   “啊?”   李玲娜微微一怔,视线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干净的皮鞋,笔挺的西服,方正的脸,利落的寸头……   这种干练的商务男,并不是适合自己的类型……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邀约,可……   ——你怎么知道对方适不适合你?   陈月洲说这话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李玲娜站起来,本能地想要寻求对面椅子上陈月洲的帮助,却发现那长椅上早已空无一人。   唯有那把黑胶的遮阳伞撑开着放在地上,仿佛在说——   伞留给你,你自己的事,自己选择。   沉默半晌,李玲娜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遮阳伞,转身看向赵德,磕磕巴巴道:“逛逛,也可以。”   阳光自葱郁繁茂的树叶间隙中洒下,一地斑驳,陈月洲站在树影下,望着远处二人并肩行走的模样,久违地扬了扬唇。   对,这样就对了。   不要去刻意思考、不要去执意揣摩、不要去做无畏的预判。   爱情和生活一样,没人猜的到结局。   ……   【宿主,说实话我不懂。】478啃着糖,看着渐行渐远的李玲娜,【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总感觉大家口中歌颂的现实中的不太一样啊……】   陈月洲笑而不语。   书本、诗歌和媒体歌颂爱情,是因为这个残酷的世界总是需要一束光,需要真善美去支撑人们心底最后的善意。   但实际上,爱情并不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无暇、那么美好的东西。   它就和我们的生活一样。   不,它就是我们的生活。   一样虚伪、虚荣、贪婪、务实、充满欺骗和**,却偶尔带着让人为之振奋的小奇迹。   它没那么高高在上,不必慎重到如同捧珍宝,或为了它卑微到尘埃——   你怎么样面对生活的,就应该怎么样去面对它。   【对了宿主。】478忽然道,【你不是要轻松点儿的任务吗,目前有两个任务可选,我推荐你选赵韩洋梓这个任务,特欢乐。】   “赵韩洋梓?”   【对。】478兴奋地拿出大纲拍了拍,【这位主人公,是个写**的,超超超级腐女哦!】 第74章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新支线最近会精修一下(因为之前一次性发文,自己没校对有一些BUG),诸君订阅后可以先看(反正内容大体不会变)   “腐女?”陈月洲毫不避讳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腐女不好吗?】478兴冲冲地举着平板电脑戳了戳, 【这位小姐姐可是山绿网**文的大神!】   “她大神还是天神和我有什么关系?”陈月洲路过自动贩卖机, 买了瓶可乐, 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宿主,那你现在要支线大纲吗?】   “别, 你先给我把李玲洲这个记忆从脑子里剃除出去。”   【好。】478开始进行任务结算,【杨旭总共300分[报复值], 你刷到了300分,李玲娜总共2500[巅峰值], 你刷到了1200分……这次任务可能只有B或者C, 确定提交吗?】   “当然, 李玲娜这样子就够了,她已经算是我任务对象中耗费时间最长的一个了,我总不能伪装成她妹真的手把手等她迈入结婚的殿堂?”   【那好……】478开始提交任务, 【宿主, 系统将会在3分钟内回收李玲洲的全部人格记忆,但是,最近发生的所有真实的回忆将会被留下, 融入你的大脑,可以吗?】   “嗯嗯。”   【叮!李玲娜任务已提交, 积分结算中——】   【此次任务评级:C,总共获得积分1985分,目前您拥有积分2423分。】   【[李玲洲]人格记忆剔除中——】   【[李玲洲]人格真实经历记忆合并中——】   陈月洲刚喝了一口可乐,脑袋忽然一懵,紧接着, 一大串他从未见过的景象印入脑海——   昏暗的车厢里,喝醉的少女,伸手搂着身侧男人,男人转过身,点起她白皙的下巴,与她唇齿交缠……   陈月洲:“……”   等等……   刚才那个画面……   是什么?   他惊悚地戳了戳478,抱着她的猪头逼近她:“告诉我,我脑内出现的这个画面是什么?”   【什么画面?】   478推开陈月洲:【我不知道你脑内融合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脑内多了些记忆,那应该是你被李玲洲夺舍的期间,她的回忆。】   478说着摸了摸下巴:【就算你被夺舍,你也应该在脑内看到过外面发生什么了啊,应该有记忆,除非……】   478打了个响指:【你昨晚断片了对?】   陈月洲:“……”   妈的。   这个王八蛋李玲洲……不,这个王八蛋BUFF!   完了……   他的直男人生啊!   他做为直男的自尊心啊!   卧槽!   他居然被男人亲了!   出租车在市局家属院外停了下来,陈月洲从车上一跃而下,匆匆进了大院,蹲在某个树坑旁开始干呕。   ……   另一边。   市局家属院外的咖啡屋里,吕佳音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推到端琰面前,点开某个文件夹道:“上次你说的勒索案,我查了你说的那个叫做翟建鹏的男人,的确有这个人,某三资中层,北医教师,我找人跟踪了下,他的确频繁进出私立男性医院……”   “北医教师?”   “对……”吕佳音点头,“北医,北川医科大学,有什么问题吗?”   端琰神色逐渐幽深:“陈月洲读过北医?”   “怎么可能。”吕佳音摆手,“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北川,但北医只有全日制统招本科,如果她真的在北医读过书,必定是统招……北医是我国排名前三的医学学府,真要是那里毕业的怎么会做黑工呢?”   说完,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把她和北医联系在一起?这很明显不可能啊。”   端琰抬手,食指侧撑住额头,神色越发复杂。   也对。   他调查过她的。   北漂、外来务工人员。   只是,因为昨晚的事,他听到“北医”二字的时候敏感了。   自己居然会想要相信一个醉鬼的话……   “不过……”吕佳音笑笑,翻看下一页资料,“调查这个翟建鹏的时候,发现了个……有点恐怖的事情。”   端琰撩起眼皮看向前方的资料。   ——陈月洲,男,北川医科大学,临床医学本科毕业,生物心理学硕士毕业,无业,2017年12月20日上午11点,死于油罐车爆炸引发的巨大交通事故。   端琰顿时错愕。   北医……   研究生……   30岁……   还有,这个死亡时间……   念完资料,吕佳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胳膊,抿唇苦笑了下:“是,很可怕,一样的名字,不同的身份,死亡时间刚好是打工妹被劫持的时间,也是你认为打工妹性格出现奇怪转折点的时间。”   “你为什么会查这些?”   “我有几个高中的学弟学妹在北医读书,我在查翟建鹏的时候,发现这个男人在学校里风评很差,经常乱搞,然后一来二去,就查到和他关系好的几个狐朋狗友……这个陈月洲就是其中之一,无意中看到这名字,所以多了解了下。”   吕佳音瘪瘪嘴:“目前查到的东西有限,我和打工妹住在一个小区里,我近期试着去主动接近打工妹,看看能不能套出来有用的东西。”   “不用。”端琰摇头,抬手替吕佳音整理资料,“我会跟她接触。”   “我就是不想让你跟她接触才会自己去查的。”吕佳音漫不经心道。   端琰闻声抬眼看她。   吕佳音端起咖啡杯,笑笑:“因为害怕你被她抢走。”   端琰整理资料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平淡道:“不会的。”   ……   和李玲洲的人格说再见后,陈月洲天天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某天被陈悦豪要钱的电话催醒。   他先是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凄惨模样,说自己钱来得有多不容易,之后又摆出一副信任和期待的模样,告诉陈悦豪自己就是他坚实的后盾,最后默默打了钱。   “知道吗?我得让他明白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但又要让他明白就算没了钱我都能给他搞到钱,我要让他输钱的愧疚感和无所谓感不停地交替交替交替,让他最后自暴自弃开始癫狂,我才会收手。”陈月洲一边敷着新买的面膜,一边碎碎念道。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摘了面膜丢垃圾桶,又给自己来了一泵精华,这才道:“行了,把任务大纲给我,休息了两天也该继续做任务了……”   478嫌弃地瞅了眼完全把自己当小公主保养的陈月洲,递上一打文件。   赵韩洋梓,女,25岁,天津人,毕业于天津外国语大学日语专业。   她是个相貌平平且偏胖的女生,小学时候曾因为被同学嘲笑长相而变得孤僻。   好在上了初中之后,她接触了二次元和BL,并且拥有了一堆同好的网友,才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18岁第一次尝试创作**,时至今日已经七年,她积累了相当高的人气,目前专职于写作。   但是,如今的她依旧害怕与人来往,生活中的好友也只有一个。   从22岁开始,她的父母就在以各种手段逼她结婚,她的母亲甚至为此对她动过手。   究其原因,是因为她的母亲韩笑认为自己拥有一段非常失败的婚姻——   韩笑是个体店主,为人十分要强,早年结识了公务员赵海忠,出于对职业的信任两人喜结连理。   婚后,赵海忠在扮演中国式丧偶式婚姻中的丈夫这个角色上非常到位——家事一概不理,每个月上缴工资便是万事大吉。   然而,公务员的工资和韩笑个人的盈利完全没有可比性。   于是,韩笑三天两头辱骂赵海忠。   赵韩洋梓的童年可以说就是在母亲尖锐的怒吼中度过的。   长大之后,韩笑对女儿丑陋的相貌和懦弱的性格颇为不满,因为担心重蹈自己的覆辙,她从女儿高中毕业起就开始逼婚。   韩笑认为女人还是不要太自立自强比较好,反正男人怎么都是那副德行,还不如随便找个工作、早早结婚、跟个有钱人享清福比较稳妥。   在持续数年的威逼利诱下,赵韩洋梓决定妥协,她在加入的LGBT平权好友群里,找了一名志同道合且自愿和她组成形婚的男同——自称双性恋的梁乃恩结为夫妻,之后立刻随男方搬到北川居住。   结婚之后的前半年,梁乃恩对赵韩洋梓尊敬有佳,虽然明知对方是同性恋,但因为梁乃恩出色的相貌和为人,赵韩洋梓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   半年后,梁乃恩告知赵韩洋梓自己喜欢上了她,希望两人有个孩子。   赵韩洋梓此刻正和梁乃恩是热恋期,觉得两人又毕竟是夫妻,怀着对婚姻家庭的向往和对丈夫的一丝期待,她主动和梁乃恩发生了关系。   一年后,她生下一对龙凤胎。   孩子满100天时,二人去布吉岛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蜜月度假。   回国后没过多久,赵韩洋梓被查出梅毒,而梁乃恩并没有梅毒。   因此,梁家人指责赵韩洋梓乱搞,自此之后,她在梁家的待遇瞬间同之前天差地别。   梁家的老人接走了她的儿子,丈夫拒绝和她同床,并拒绝提供女儿的抚养费。   面对还在襁褓中的女儿,赵韩洋梓决定放弃离婚,产生了放弃女儿的抚养权、夺走儿子的抚养权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埋没。   梁家对她要离婚的说法是——   随便,你自己乱搞你还有理了?都是你害得我儿子对女人失望了才去外面找男人。你要是乖乖的继续做好媳妇服侍家里,大家都可以原谅你,但你想离那就离,孩子抚养权你不要想,如果你敢乱说,我们也敢乱说。   自家对她要离婚的说法是——   你长这么丑、这么胖,本来就不可能找到梁乃恩这样优秀的男人,现在还不要脸乱搞一身脏病,幸好人家乃恩双性恋,不然早把你踹了,现在你也是两个孩子母亲了,就不能为了孩子忍忍吗?梁乃恩挺有钱的,你做人家的老婆随便干点工作就能享清福,人家也没让你做家务挣大钱,对不对?你写能写一辈子吗?   无路可退的赵韩洋梓最终选择沉默。   目前为了多见见自己的儿子,正在专心做好“媳妇”的职责。   ……   看完大纲,陈月洲惊了:“娃都生了你还让我拆?难度高到爆炸好吗?而且这厮明明是个女人,性别歧视却很严重啊。”   478点头:【是挺难的,不过系统评估过,她的女儿在未来的世界线中,要么成为科学家——做为推动科技的一个齿轮;要么成为网管,和野男人生了三个孩子之后在乡下一辈子。】   【所以这次的任务还有除了刷分之外,还有一个——按照你的理解,给她的女儿一个最佳的生存环境,尽可能不要让她堕落。】 第75章   “还要救小孩?她自己爹不疼妈不爱的, 我还得负责替她找好出路?”陈月洲翻了翻白眼, “那这回你们给我提供的BUFF是什么?我这回一定要选个正常的人, 不然这任务做不了。”   【这回性格倒是没有那么过激的……】478打开商场,【看, 第一个,这个是我最推荐的, 赵韩洋梓的挚友,一点问题都没有。】   【昵称苏珊, 和赵韩洋梓在四级补习班认识, 是个现充, 长得漂亮,为人开朗活泼,是个超级大腐女也是超级大色女, 敢爱敢恨, 在爱情中游刃有余,缺点就是特别浪,见到帅哥就腿软, 约炮成瘾。】   陈月洲:“……”   等等。   这叫没问题?   约炮成瘾问题很大好吗?   “我说,赵韩洋梓是个死宅啊, 她怎么会有这种朋友?你们的设定BUG很大好么。”   【并不是啊,这个设定一点问题都没有。】478摊手,【别看赵韩洋梓自己胖胖的,还壮壮的,其实她心底特别喜欢细胳膊细腿的萝莉, 特别是那种大胸性感小恶魔一样的萝莉。】   478说着上上下下扫了眼陈月洲,支支吾吾道:【这个,你勉强能够胜任……】   陈月洲顿时火了:“我长这么丑还不都是你们给的这幅身体的锅!你们就不能把石原里美的身体给我吗?配合我这个胸分分钟变妖精恶魔都没有问题!”   478一见赶忙劝着:【哎哟,宿主,你现在已经很美啦,我就这么一说你急什么啊……】   说完她掏出手绢擦了擦汗。   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宿主越来越小公举了……   一言不合就得人哄着,心好累……   478举着自己的手机翻了翻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有啊,苏珊这个性格的女生,在赵韩洋梓的中多次出现,每次都有着优秀的家庭背景,集万千宠爱,即使是在女人都是装饰品的**,也都是同时受攻受宠爱的小公举,一般都是攻受的助攻角色,这算是赵韩洋梓的一种精神投影。】   【因为自己不漂亮、自卑、受人欺负、在爱情中无能、受父母拿捏还要委曲求全,所以她潜意识中崇拜和欣赏这样的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女生。】   【所以,宿主,你选这个绝对招赵韩洋梓喜欢!】   陈月洲一听顿时笑了。   招人喜欢?   别开玩笑了。   现实生活中,一个性格内向又自卑的女生,怎么可能和这种生活阅历丰富的女生打成一片?   “向往归向往,那是因为这样子的人格是虚拟的、不存在的、可以永远作为理想埋藏在心里的;但倘若这个人格是存在的,向往也许会变成一种妒忌,你不知道‘远而羡,近而妒’这个道理吗?”   【这个……】478继续翻了翻手机,有些无奈道,【看来瞒不住你啊……的确,赵韩洋梓对苏珊除了向往还有很多负面情绪,不过,系统为了平衡赵韩洋梓内心的不愉快,把你这幅身体的悲惨一生人设全部加到苏珊身上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不然……看看别的BUFF?】   “当然要看看其他的。”陈月洲将系统界面划到第二页——   桑尼,腐女,赵韩洋梓网友,死宅,现实中是个内向谨慎的女孩子,不善言辞……   安可,腐女,赵韩洋梓网友,死宅,口味极重,但现实中是个母胎单身,人一多就哑巴,只会默默玩手机……   罗兰,腐女,赵韩洋梓网友,死宅,喜欢玩18R重口味乙女游戏,喜欢限制级**游戏,现实中有男性恐惧症……   ……   “等等,怎么都是死宅?”陈月洲向后又翻了几页,“而且性格怎么都这样?还他妈男性恐惧症都出来了?那她怎么喜欢上**的?”   【宿主,网络聊天聊特别high的人,现实中很多真的是很内向啊。】478摊手,【而且就赵韩洋梓的情况,她不可能有很多好友啊,大多数肯定都是网友……】   “那你至少给我找个取向女的妹子啊,百合女就算是死宅也行啊?”   【可是赵韩洋梓只喜欢**,不喜欢百合啊?】478摊手。   “那我不管,你给我搞个百合女!我要喜欢女人的人设,不要喜欢男人的人设!”   【……】   478望着如同疯狗一样上窜下跳的宿主,陷入沉默。   “怎么了?”陈月洲看她。   【宿主,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端琰发生了点什么?】   陈月洲:“……”   脑内一闪而过那漆黑的车厢,呼吸沉重的男女,交缠的唇齿……   妈的,不行了,又要吐了……   【宿主,你只要千万千万别再喝酒了,相信我,就不会有这种事了,万一你真的被夺舍了,只要你意识醒着,我一定会电击你。】478拍了拍胸脯,【这么多个人设,就苏珊一个人不用克服性格上的问题,从我的角度来看,真的是没得选。】   陈月洲一脸憋屈地扫了眼478,良久,心不甘情不愿道:“那行,你一定得电击我,一定得。”   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至少有20个g的交配剧情进入了他的大脑……   陈月洲:“……”   天要亡我大直男……   ……   按照设定,苏珊是这个人设的网名,她有着极其不幸的童年,是赵韩洋梓的忠实读者,两人通过微博结实。   18岁时,苏珊来北川务工,当时的她经济水平低下,赵韩洋梓曾在苏珊无路可走的时候给过她100元。   在这之后,苏珊通过不断的努力和突破自我,逐渐拥有了她这个学历水平所不应具有的专业知识。   两人交谈甚欢,决定面基。   见面后,赵韩洋梓被苏珊迷人的相貌和开朗的性格吸引,苏珊被赵韩洋梓的脑洞和才华所吸引,两人都羡慕着彼此。   赵韩洋梓曾向苏珊讲述过自己婚姻的不顺利,也向她征求过离婚的意见,但并没有讲自己是同妻这件事、也没有讲关于自己患有性病的事情,只是说“乃恩和他爸妈无凭无据怀疑我在外面有人,我解释不清”之类的话搪塞了梁家对她态度大打折扣的理由。   而眼下,眼见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赵韩洋梓彻底放弃了挣扎,安心做回每天写写书、唠唠嗑、和朋友吃吃饭的腐女家。   而今天,是赵韩洋梓和苏珊所在的腐女群的下午茶日,简单来讲就是一群腐女找个餐厅坐在一起聊聊BL话题的唠嗑日,两人约好在新西街的哈根达斯店见面。   读取完脑内的剧情,陈月洲按照人设,迅速给自己搭配了一套偏性感的衣服——浅蓝色的方口连衣裙,浅浅的沟壑若隐若现,胸部是松紧的,腰部抽带,臀部修身,将她曼妙的S型身材展现的恰到好处,摇曳的裙摆耷拉在膝盖上方,腿上是微透的白色丝袜,脚上是白色浅口玛丽珍鞋。   之后他又给自己化了个清新自然的妆,大大方方出门。   到店的时候,座位上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好几个姑娘。   见到陈月洲出现,坐在座位最里面的一个女生立刻站了起来:“呀,苏珊,来,快来这边坐!”   陈月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胖。   这是陈月洲的第一反应,眼前这个女生长得不算丑,但真得很胖。   圆圆的脸,圆圆的手脚,还有肚子也是圆圆的,而且她个子还不低,少说也有一米七,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塔。   而这座高耸的铁塔旁,坐着个纤细苗条的姑娘,她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男人心目中的白月光”,而这个人,陈月洲越看越觉得熟悉——   “吕……吕佳音?”他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   “陈月洲?”吕佳音也面露惊讶,她转头看向铁塔,‘洋梓,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你说的,你那个关系好到爆炸的读者?’   “对啊。”赵韩洋梓一把抓过陈月洲的手,将她牵到吕佳音身边,“佳音,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超级万人迷的苏珊哦,她也是个腐女,我们经常一起办茶餐聚会。”   吕佳音一听,不得不伸出手,对陈月洲露出友好微笑:“你好,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陈月洲赶忙回握那双纤细的手。   感受着手心那久违的、独属于正常漂亮妹子的温度,陈月洲忽然感觉自己懂得了什么叫“喜极而泣”。   他现在就感动得想痛哭流涕好吗!   做了这么久任务,天天接触的不是奇葩任务对象就是陈蕊这种狐狸精,惟一一个身材符合他心意的雪梨还是蕾丝边,难得遇到一个从外貌到身材甚至家境都符合他心意的,他能不激动吗?   不行,必须和妹子套近乎!   管她是不是端琰的任务对象,反正俩人将来是要黄的,早黄晚黄都是黄!   于是,陈月洲主动开口,甜甜地笑:“那个,我也可以叫你佳音吗?”   吕佳音点头:“可以啊。”   得到妹子的许可,陈月洲像打了鸡血似的凑近了些,笑容更灿烂:“那,佳音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喜欢的?你说作品吗?”吕佳音想了想,“那个,你看漫威吗?”   “看啊看啊。”陈月洲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漫威啊、DC啊他从小就有关注,简直不要再熟悉!   “那,你喜欢锤基还是基锤?”   陈月洲:“……”   啥?   啥玩意?   锤基是谁?基锤又是谁?   他在脑子里使劲检索了一下,苏珊的记忆“嘭”地爆出了大量剧情惊悚的文章——   锤哥失去锤子变成凡人,被洛基奸禁在巨塔内,洛基每天都会来巨塔“安慰”锤哥,哭着喊着嘶吼着“你不是那个卑贱人类女人的、你是我的”这样的话语……   洛基被复联逮捕,奸禁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空间内,锤哥每天去“惩罚”不听话的弟弟……   ……   陈月洲:“……”   妈的,都啥玩意儿啊?   这怎么和他看过的《雷神》不一样啊?   《雷神》不是讲述了一个不得宠的、捡回来的小儿子,因为羡慕嫉妒恨和扭曲的亲情,死磕自己放荡不羁、真汉子哥哥的故事吗?   而且,锤哥人家有喜欢的妹子啊……   难道她们看的不是自己看过的那个版本?   “你喜欢哪个?”吕佳音斜着脑袋逼近陈月洲,“你不是看过吗?”   “是……是看过……”陈月洲一脸便秘色,“那……基锤?”   “哇!你也是基锤党!我就说了洛基那个小腹黑肯定是攻!黑化了肯定棒!”吕佳音兴奋地摇着陈月洲,之后转过头对身旁的赵韩洋梓兴奋道,“洋梓,我赢了!基锤王道!”   赵韩洋梓不屑地哼了声,一把将瘦弱的陈月洲拉了过去:“苏珊,你不能这样,你怎么可以和她一组,啊?”   陈月洲:“……”   不,我还真没有和她一组。   我他妈就是随口说的啊……   赵韩洋梓不服气地瘪着嘴:“那,苏珊你告诉我,霍建华和胡歌,谁是攻谁是受?”   陈月洲:“……”   霍建华是谁?胡歌又是谁?   他又开始在脑内检索——   哦,两个都是国产男演员……   不过,人家都是直的?   而且有一个还结婚了……   陈月洲不禁道:“霍建华不是结婚了吗?”   “结婚怎么了?”赵韩洋梓拍了拍陈月洲肩膀,惋惜道,“苏珊啊,你还是嫩了点,男人和男人那才是真爱,男人和女人不过都是繁育后代,女人就是生孩子道具而已,不信你等着,过几年生个孩子,肯定就把林心如踢了。”   说完,赵韩洋梓又和其他几个腐女讨论起了最近动画《魔法少女俺》中男主和反派的CP谁攻谁受的问题。   陈月洲望着她嘻嘻哈哈谈笑风生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却逐渐淡去。   她到底是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才说出的“女人就是生孩子道具而已”这样的话呢?   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如此诋毁和攻击其他女人的未来呢?   真心?无意?刻意?还是只认为是玩笑?   陈月洲垂下眼,看着橙汁杯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一张麻木的脸没有丝毫笑意。   连他都笑不出来的话题,为什么她就能笑得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给不了解腐女的解释下:   腐女:喜欢**(男男相恋)的女性。   腐女内部因为一个原则性问题而决裂成两个部分——   伪腐:伪腐女(这种腐女并不会承认自己是伪腐女),她们有以下任意一种或多种行为:   1贬低异性恋   2歧视百合(女女)   3看不起女人,认为女性就是生育工具,对女性的看法刻薄甚至恶劣   4只是喜欢帅哥X帅哥的CP,对真正的男同未必待见,面对长得丑得还有可能说“这种人还是当异性恋”   5遇到gay总会大惊“快看是gay”,为了自己的兴趣把对方当猴子参观   真腐:喜欢**,尊重百合(即使自己不会女女,也会尊重别的女女)也喜欢异性恋,不会侮辱女性同胞,不会硬把直男说成弯的,LGBT拥护者。   目前腐女大军伪腐是主流,真腐是清流。 第76章   和一群腐女在一起坐了一个下午, 陈月洲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   一群女人腐眼看人基, 强行给身边所有角色安上攻受的身份, 从二次元聊到三次元,最后甚者连历史人物都不放过。   “我给你说我给你说, 我觉得刘备其实才是攻,诸葛亮就是个受, 刘备那叫怂萌攻……”   “那庞统那个戏精呢?”   “噫……开玩笑呢,庞统那么丑不配搞基。”   “哈哈哈哈……”   一桌子人谈笑风生, 只有陈月洲和吕佳音二人端着茶杯喝茶。   吕佳音的余光扫过陈月洲, 陈月洲感受到她的视线, 也同时回望,视线相对,二人不约而同笑了下。   他道:“你好像不喜欢现在讨论的话题。”   “嗯。”吕佳音点头, “我只喜欢给影视剧中的角色安CP, 不喜欢给三次元的活人组CP,三次元我还是支持谁爱喜欢什么喜欢什么的。”   陈月洲收回视线。   这时,吕佳音的手机亮了, 她解锁扫了眼,赵韩洋梓立刻亲切地凑了过去, 贼兮兮笑:“怎么了?谁发来的?难不成是你弟弟?”   “嗯……是他。”吕佳音浅笑了下,“他问我在哪儿,我说是茶会,他就说晚上需不需要接。”   “哇哦……”赵韩洋梓露出些许羡慕的眼神,使劲戳了戳吕佳音, “德国骨科大好啊!我也想有这么个可靠帅气的弟弟啊。”   之后拉了拉身旁的陈月洲:“我给你讲,她有个弟弟,可帅了,就那种,怎么说呢……黑皮高瘦,全身肌肉邦邦硬,做攻是一身正气却霸道的痞攻,做受是硬派受那种,帅爆了。”   “而且……”赵韩洋梓神秘兮兮地挤在陈月洲耳边悄悄道,“我上次特地观察过,他坐下的时候……超大。”   “咳咳咳……”正在安静喝茶的陈月洲差点被自己呛死。   这年头妹子看男人的时候眼神都这么直白吗?   说好的男生看女生的胸就是流氓,怎么女生当盯裆猫就没人管了呢?   他立刻在脑内直奔向正躺在床上看剧的478:“喂,电击棒呢?”   【啊?】478瞪大猪眼看了看陈月洲,随后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根电棒,【宿主,这么点儿内容你都要电击啊,你行不行啊?】   “我这是有备无患好吗?”陈月洲将电棒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行了,这电棒我收下了,以后我自己电自己,你歇着看你的剧你。”   说着,他大摇大摆地关上了478卧室的门。   望着远去的宿主,许久后,478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从枕头下面掏出一团电线:【那根电棒耗电挺快的,要走至少……把充电器也拿走啊……】   ……   给自己迅速来了一击,陈月洲在疼痛中觉得神清气爽。   他推了把赵韩洋梓:“你少说两句,人家姐姐一旁看着,合适吗?”   赵韩洋梓刚想回嘴,手机却亮了,她拿出看了眼,眉头微微一抽,抬头堆起笑脸:“那个……五点了,我老公让我回家了。”   说完,像是怕人怀疑般地补充了一句:“你们俩知道的,我老公比较爱瞎操心,如果太晚不回家,他会担心的。”   “还说羡慕我有个好弟弟,我还羡慕你有个好老公呢。”吕佳音戳了戳赵韩洋梓的脸蛋,“太阳还在天上挂着,他这么快就担心你,也是够谨慎了,洋梓你还真是有福气啊。”   “哪里……”赵韩洋梓说着抓起挎包开始收拾行李,“我老公要是能有你弟弟那么攻性十足的男人味我都要开心死了。”   陈月洲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腻人的互捧,不禁双手抱胸,走到478床旁坐下道:“吕佳音不知道赵韩洋梓是同妻的事情吗?”   【知道啊。】478摘下耳机,【吕佳音和你的人设知道的剧情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吕佳音从小和赵韩洋梓一起长大,清楚她的性格,就会觉得,既然赵韩洋梓自己选择了这样生活,又何必去接她的伤疤呢?】   说完478又补充:【吕佳音觉得,一个成年人,自己选择了某种人生,结果过得不幸福,她自己也会懊恼和生气,但是又没有胆量和魄力重新来过,只能不断地找人诉苦发泄情绪。】   【这时候如果连朋友也指责这个人,只会让这个人更加难受,吕佳音不愿意被赵韩洋梓讨厌,所以想要尽量让赵韩洋梓能从日常生活中感受到快乐,弥补一下婚姻的不快乐。】   陈月洲冷笑一声:“所以,就帮着她一起自欺欺人?”   478想了想:【……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陈月洲顿时翻了个白眼,开始考虑自己的任务。   他撑着下巴想了下:赵韩洋梓虽然是个写书的,但实际上还是个死宅兼家庭主妇,叫她出一趟门不容易,想知道她的实况更不容易,自己得找个接近她的方法。   怎么接近呢?   接近她丈夫?   不不,行不通。   资料上显示,她丈夫梁乃恩,以前是在国内某化妆品公司做部门经理的,后来觉得美妆UP主更赚钱,再加上他本人颜值也不错,就转行做了主播。   如今主播做得火了些,就联合自己之前的化妆品公司出了些“八分靠推广、二分靠技术”的彩妆产品,打着“国货情怀”的名义圈了不少爱国青年的钱。   有钱后的他很飘,有对象的时候晚上和对象嘿咻,没对象的时候晚上去个夜店找个基佬约,说白了,基本也是个家里蹲,根本接近不了。   这怎么办呢?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   陈月洲忙道:“洋梓,既然你丈夫担心你,不如我们送你回去,让他少操点心。”   “啊?”赵韩洋梓和隔壁的吕佳音同时愣住。   “我说的话有问题吗?”陈月洲一把抱住赵韩洋梓的胳膊,撅着嘴撒娇,“洋梓,人家还不想和你分开啦,好久没见,就让我们送你回家呗,就当压马路唠唠嗑不好嘛?”   说着,他还有些娇羞地趴在赵韩洋梓的耳朵上小声道:“其实,我最近有个特别喜欢的人,想和你谈谈……”   说完,陈月洲气鼓鼓地嘟起嘴,伸手戳了戳赵韩洋梓柔软的胸部。   “这样啊……”赵韩洋梓表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禁不住想听听陈月洲的小故事。   毕竟,自己这位只谈性不谈爱的闺蜜居然会这么羞答答地说有喜欢的人。   她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猛男收了这个狐狸精啊!   “那……”赵韩洋梓扭头看向吕佳音,“佳音,不然你先回去?我陪苏珊遛一遛?”   吕佳音摊手,不以为意道:“都行,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权当饭后散步。”   “这样行吗?”赵韩洋梓扭头又看向陈月洲。   陈月洲立刻乖巧地点点头,并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他如今学着女生撒娇的本事是越来越纯熟了。   等以后变回男人了,他分分钟钟就能去漫展出一套教科书般的女装大佬COS。   等等,他出女装大佬的COS干什么?   好不容易做回男人了却去穿女装,有毛病吗……   出了餐厅门,三人并排走在马路上,赵韩洋梓左手抱着吕佳音的胳膊,右手抱着陈月洲的胳膊,她左看看右看看,视线最终落在陈月洲脸上:“苏珊,有什么快说啊,放心,我们家老吕,万人迷,绝对能帮得上你的恋爱问题。”   陈月洲顿时装模作样地低下了头,仿佛害羞一般。   “恋爱问题?”吕佳音扫了眼陈月洲,“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听洋梓说你恋爱经验不少啊,还会有这么纯情的表情?看来这回真的是狐狸精遇上天敌了呀?”   陈月洲顿时抬眼看向赵韩洋梓,脸上写着:你该不会把我天天出去约炮的事情告诉她了?   赵韩洋梓赶忙摇头,脸上写着:绝对没有,我只是告诉她你是个小妖精,只要你想追哪个男人,就没有你追不到的!   陈月洲这才安心道:“对啊,我怕是遇上天敌了……”   说完,撩起眼皮扫了吕佳音一眼。   你啊,不就是我的天敌吗?   五点的阳光发红,却还很亮,极暖的光洒在吕佳音黑而顺的长发上和她长而密的睫毛上,反着柔顺的金色光芒,越发显得她白皙柔美的五官精致而漂亮。   陈月洲被吕佳音的侧颜迷得挪不开眼,一时半会儿竟然发起呆来。   可这印在吕佳音眼里,却不是陈月洲心里想的那么回事儿。   在陈月洲说出有喜欢的人的那一瞬间,她脑内就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如今再见陈月洲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迟迟不挪开,她顿时就肯定了心中的念头。   这家伙,喜欢的人是小琰吗……   而且,她盯着自己,是在挑衅自己吗?   不对啊,除了爸妈和小姨,没人知道小琰和自己的真实关系啊……   难道是小琰自己说的?   不,不可能,小琰对陈月洲的好奇心基本都来自于赵世风,即使她真的有什么魅力让小琰如今分了心,但那份魅力绝对不足以让小琰拎不清轻重缓急……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征求她这个做姐姐的同意,一定是!   吕佳音迅速挪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装作没看明白陈月洲的眼神道:“既然你喜欢那个人,那为什么不去告白?”   说完,她又担心陈月洲真的跑去告白,忙补充:“哦,对了,不要随便告白,万一被拒绝怎么办,那什么……你……你还是观察观察……”   “嗯嗯,有道理。”看着吕佳音欲盖弥彰的表情,陈月洲大为满足地点点头。   看来这个吕佳音很上道啊,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得抓紧时间好好做任务了,赶紧弄死端琰,和吕佳音相亲相爱双宿双飞……   一时间,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都以为自己弄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在心里暗暗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三人又闲扯了一些话题,进了一座颇为高档的商业小区。   小区的步行区东临六七河中段,河心水光荡漾,河畔杨柳飘飘,凉风拂面,舒爽惬意。   走了约摸十分钟,赵韩洋梓在一栋高楼前停下,转身摸了摸陈月洲的脸:“苏珊,我到家啦,你和佳音快回去,马上七点了,这下天是真的要黑了。”   “行。”陈月洲微笑着点点头,正打算转身,视线却落在了侧面的公告栏上——   [招聘启示:本公司——9967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现诚招物业工作人员……]   陈月洲顺着招聘启事向下看,直到最后一条——   [商铺推销员:要求高中以上学历,女性,形象亲和力高,工资面谈。]   不要学历?要脸?   这个好,这个自己绝对能满足。   正瞅着怎么接近赵韩洋梓呢,这下子真是好极了……   等赵韩洋梓进了大楼,陈月洲边往回走边思考着晚上回去该如何做简历的问题,吕佳音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半晌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上前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和小……”   话音刚起,话语便溺毙在了口中。   “不,没什么。”吕佳音摇摇头,浅笑,“走,反正咱们俩住一个小区,出门打个车回去就好了,不然回去前在门口吃个串儿?”   “好呀好呀。”见吕佳音主动约自己,陈月洲顿时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   隔天一早,他带着自己的简历,来到了赵韩洋梓的小区。   找到物业,递上简历,做了半分钟的简介,回答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在被问及期待薪资时,直接答了个3000元就足够了。   不出半小时,他就收到了录取的短信。   毕竟,9967房地产公司旗下的商户都地处繁华地段,向来是开盘不到三个月就卖空,根本不需要销售有多么强的能力,只要长得漂亮、让那群有钱大佬看着舒服也就够了。   这种情况下,招录一个对工资压根就没有期待值的漂亮小姑娘可比招录一个野心勃勃的销售员划算多了。   等为期三个月的招录合同签订完毕,陈月洲兴冲冲地往家走,路过小区一处花墙时,他停下了脚步。   是心形的铁丝网花墙,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多肉植物,整个墙壁看起来饱满多汁,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上一把。   “喂,478 ,我怎么觉得这个小区我来过呢……”陈月洲撑起下巴上下打量着,“这个花墙我总感觉我见过,绝对见过,好熟悉的样子啊……而且就是最近……”   【我对这个花墙完全没有印象。】478摇摇头。   “你没印象?”名侦探陈月洲开始了自己的推理,“你没印象说明你没有和我同时经过这里,最近期间你和我没有在一起的时间只有……”   【我知道了。】478进行了抢答,【这是你断片的那天来过的地方,也就是说——端琰十有**住在这里。】   陈月洲:“……”   卧槽!   不带这样的好吗……   他最近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让他怀疑人生的男人好吗……   既……既然这样……   他选择明天上班来戴假发……   妈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今天,难得,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哈哈哈……   一会儿有伪更,我把标题都改简单点…… 第77章   晚上回家前, 陈月洲去隔壁商业街的理发店换了个造型, 将原本亚麻色的发色染成了蜜糖色, 又将一头直发烫成内扣微卷,之后回家坐在阳台上, 拉出自己的化妆柜,照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化着妆。   折腾了两个小时, 他拉住已经准备上床睡觉的478:“我现在这样和之前长得像吗?”   478定睛看了看陈月洲,一脸无语:【宿主, 你至于这么神经质吗?端琰是个警察, 就算在市局那种领导单位, 也不是闲到天天能和你撞见面的程度……】   “我就问你像不像?”   【呃……】478端详了半天,【化妆又不是整形术,你这个白的不像中国人的肤色根本藏不住啊……】   陈月洲重新拿起粉底刷, 若有所思:“看来我得买美黑粉底液了啊……”   478:【……】   不, 辛辛苦苦变白,现在又美黑,到底是图了什么啊?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陈月洲:【宿主, 你到底怕端琰什么啊,虽然苏珊的人格在你体内, 但你不是个直男吗?遇到就遇到啊!万一苏珊被端琰吸引迷得合不拢腿,我还可以电击你啊,你干嘛这么紧张啊?】   陈月洲垂头丧气地将手中的化妆刷扔在桌子上,撑起下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你不懂,我这个人有个特长……适应力特别好。”   【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 好事。”陈月洲掏出手机,用faceu给自己来了几张自拍。   拍完他一边选图发朋友圈,一边漫不经心道:“我从小就比任何人都会生存,无论在怎么样不利的条件下,我都能找到一种让我舒服活着的方式,无论要利用谁、牺牲谁、踩着谁,只要我过得好,所有事情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原则……”   说着,他顿了一下:“但是,就目前而言,我这份适应力反而给我带来了困扰。”   【困扰?】478不明所以。   “困扰就是……”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手机亮了,是微信,端琰发来的——   [周末有空?]   陈月洲想了想,回了句:[找了新工作,没有节假日。]   对方回复很快:[在哪儿,我去找你。]   “……”   陈月洲顿时疲乏地抱着脑袋。   “看到了吗,困扰。”   半晌,他的双眼从臂弯中露了出来。   “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对于这幅孱弱无能还四面楚歌的身体而言,眼下最快的成长方式不是进入社会单枪匹马闯荡、一级一级积攒经验,而是应该躲藏在某个人丰满的羽翼下,利用对方手头肥沃的资源迅速将自己修炼的强大起来……   端琰是不是人渣或者拔diǎo无情我都无所谓,只要在这个男人的感情保质期过期之前,尽可能利用他手头所有的社会资源强大自己,这才是我的大脑所判定出来的我现阶段最该做的事。”   陈月洲又抱住脑袋:“可是,没有原则的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有原则的,我现在每天都很烦,我不知道是要这样坚持原则,还是妥协自己的预判……”   478:【啥?啥原则?】   陈月洲:“我钢铁一般的直男灵魂没法接受和男人shàng床。”   478:【……】   呃……   宿主的大脑是不是想得有点远啊……   他愿意献身,还不知道人家端琰愿不愿意要呢……   算了,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还是睡觉……   ……   隔天一早,陈月洲去九九庄园西的商铺销售部报道,销售中心先给今天新来的几个人做了职前培训。   陈月洲为了考研一直在做强化记忆,脑袋灵活,一个早上就记住了所有资料内容,并在检查时按照在学校讲PPT的技巧声情并茂地做了一番讲解,当天下午就通过了职前培训。   销售大厅人来人往,看商铺的人不少。   陈月洲穿着衬衣配迷你裙的工作装,背靠墙壁,视线来来回回在走动的人群里扫荡,丝毫没有要上前接待顾客的意思。   【宿主。】478吃着冰淇淋瞅着发呆的陈月洲,【虽然你签了合同,但我记得合同上写着,每周必须接待10名以上的顾客,营业额最低30平,否则会罚款?你这样摸鱼行吗?】   “谁告诉你我摸鱼了?”陈月洲双手环胸,“我只是不想在没必要的人身上浪费口舌而已。”   【你怎么知道没必要呢?你又没做过销售,你看你前面那对夫妻,看着挺有钱的啊。】   陈月洲的视线落在正前方——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生和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   男生一身西装整齐利落,女生一身华美的裙子,背着时尚俏丽的新包,满手艳丽性感的长指甲。   “放心,他们没钱。”陈月洲收回视线。   【啊?可是不是说做指甲的女生都不怎么干活,挺有钱的吗?】   “你觉得她精致吗?”   【挺精致的啊……】   “没错,看着是挺精致的,她穿着大气优雅看起来很贵的连衣裙,做着精美华丽的指夹,背着优雅端庄的挎包,化着干净整齐的妆容……那你觉得她愿意给脸上投资吗?”   【愿意啊……】478盯着那个女生瞅了瞅,又盯着陈月洲瞅了瞅,【她和你一样,都做了半永久眉毛和美瞳线。】   “没错,这说明她是个喜欢投资自己的人,但是——”   陈月洲在脑内指了指那个女生的脸,“看到她脸上的斑了吗?”   【嗯,看到了,不过粉底挡着呢,不过还是挺明显的。】   “她脸上妆感你觉得重吗?”   【呃……挺重的,粉底打得厚的原因。】   “她脸上那个斑,叫做褐青色痣,是一种先天性非遗传性的皮肤色素性疾病,非常影响美观,唯一的去处手段是激光类手术,任何美白产品都不能解决。”   478不明所以:【所以?】   “这么精心投资自己的人,为了美貌愿意去尝试纹眉做美瞳线的人,对褐青色痣拼尽全力遮盖,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去做掉?”   【……】478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陈月洲答:“纹眉的市场价格不超过1000元,美瞳线的市场价格不超过2000元,而祛除褐青色痣呢——”   他笑了下:“就她脸上面积和颜色的程度,只有正规医院和整形医院才有资格做,医院会告诉你要做六次以上,但我保守地告诉你,应该至少要做八次以上才能够消除干净。   全脸面部激光一次的价格是3000元到5000元,花费起价是2.5万元起步;高端一点的蜂巢皮秒全脸一次的价格是5000元到8000元,花费起步是4万元。   忽略后期的修复敷料可能要个几千块,做完之后如果防晒稍有差池,这玩意儿就会回到脸上。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精致的她,为什么不做?”   【……】478陷入沉默,半晌道,【可能觉得,和美瞳线什么的比,贵得离谱了,所以用粉底液遮一遮……】   “判断一个人兜里有没有钱不是看她行头有多牛逼,而是看她愿不愿意把钱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这就像是为什么大多数穷人想整容也不去整容,毕竟动辄上万块你还不能告诉别人你花了这个钱,连去星巴克喝杯咖啡不拍照都觉得白喝了的人,你让他们花那么多钱还得装作没花钱,多亏啊。”   陈月洲掉头就走:“这里的商铺价格在北川算偏高了,就算按揭,首付也不是个小数目,你觉得她买得起吗?”   【那……那个男生呢,那个男的也许有钱呢?】   “呵。”   陈月洲浅笑了声,没有作答。   两个人一起来看商铺,姿态亲密,八成是新婚小青年。   中国社会,男方真要是有钱,看到女方那么在意自己脸上的斑斑点点,会不舍得掏钱博女朋友开心吗?   陈月洲来到一个穿着散漫的油腻大叔身旁停下脚步,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见到陈月洲后只是扫了一眼,之后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拨弄。   【宿主,难道你觉得这个家伙有钱?】   “不好说。”陈月洲扫了眼他腰间的卡宴钥匙,“车是不是租的不清楚,不过就他这个奔六十的年纪、油油腻腻的感觉和拿手机的笨拙感,也不像是有心机到租车的地步。”   陈月洲叹了口气:“我也都是猜的,不过总比去接触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掏不出钱的家伙强,对?”   陈月洲说着弯下腰,乖巧地蹲在沙发前,甜美地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男人转过头时,正对上小姑娘一张人畜无害的圆脸,顺着光滑白皙的脸蛋向下看去,紧绷的衬衣领口隐隐约约的沟壑随着呼吸仿佛呼之欲出。   “呃……”男人一直冷漠的视线瞬间柔和了下来,满眼放光地看着陈月洲,“我就是看这里开盘了,听说这儿环境挺好,想来看看……”   ……   忙碌了一个下午,到了换班的时间,陈月洲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我给你说,我他妈这辈子都没这半年上过的班多……”陈月洲捏了捏脖子,给自己倒了杯罗汉果水一饮而尽。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478躺在床上吃苹果,过了一会儿爬起来道,【不过,宿主,你在这里工作再卖力,也接触不到赵韩洋梓和她丈夫啊。】   “是啊……所以我愁啊……”陈月洲苦闷地捂住脸。   赵韩洋梓这个任务比之前几个任务都难,可以说是难出了新高度。   首先是要报复的人,梁乃恩——   如果这厮是个正经职业者——比如罗楚军那种公职身份,最怕的就是给身上的衣服抹黑,那也许还有机可趁。   可这货恰好是个主播,还是B站知名UP主,光在B站美妆区就有60万的粉丝。   贸然公开梁乃恩是个同性恋骗婚的话,只要对方戏精附身、做出一点点的反击,自己非但不会得到支持,反而会被掀得底朝天。   为什么呢?   首先,粉丝滤镜,无脑吹、无脑信、无脑捧,你说什么粉丝都要护犊子;   再者,网络红wèi兵太多,这年头只要一点小事上升到LGBT话题,谁不支持谁就该死全家一样。   那么,从赵韩洋梓下手呢?   不行,这个女人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非常肯定地认为是自己患了性病导致家庭破裂……不,准确的说她已经不在意到底是不是自己患了性病导致家庭破裂了。   如今的她,有了子女,父母嫌弃,就算拿着不错的薪酬,但她本人自卑感极重,还一心惦记着撇了女儿照顾儿子……她就像一条被戴了脚铐的狗,病恹恹地卧在主人的脚边,遇到别人帮它八成非但不会感恩,还会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网络上倒打一耙自己的人设是个百人斩,那时候可就热闹了……   这怎么办……   怎么下手?   陈月洲正惆怅着,身后传来一个老头颤巍巍的声音:“小姑娘,我们想咨询下商铺的事。”   “啊?”陈月洲赶忙站了起来。   眼前是一对老夫妻,看不出年龄,他们手上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笑盈盈道:“我们就住在九九庄园西里面,是业主,我想来你们这儿看看商铺。”   “哦这样啊。”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陈月洲还是火速翻开资料册,“请问一下二位是打算短期盈利还是长期投资呢?”   “哈哈,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赚什么钱啊。”老头笑盈盈地摸了摸小女孩儿柔顺的头发,“我们是给我们孙女看,做个长期投资,毕竟这九九庄园算是在全国都有名的开发商弄的,这儿也算是个发达区域,希望她以后就算不想工作不想努力,也能不缺吃不缺穿的,我们才会安心……”   老头的话如同一颗石子,“嗵”一声掉落在陈月洲心中的那摊死水之间,掀起一波涟漪。   他的视线落在小女孩脸上。   她玩弄着自己的双马尾,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陈月洲不禁蹲下身子,对小女孩微笑:“小姑娘,爷爷奶奶对你这么好,你长大有什么理想吗?”   小女孩顿时羞涩地缩在奶奶的怀抱里,随后探出个脑袋,雄赳赳道:“我要挣大钱,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花。”   “哎哟,瞧我们家乐乐小嘴甜的……”老头一听,顿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陈月洲也跟着笑笑,然后将手上的一张资料递给老人:“如果是长期投资的话,我不建议入手眼下的这片商铺,这片属于住宅区域的商业区,十年内会因为不断有人乔迁而来而发达,但十年后变成老住宅区要翻新成本很高,可能无法达到你们期望值……   建议C区域的商铺,开盘大约在年底,不过现在已经可以付款了,而且肯定比开盘价便宜……C区要向前走一站半路,那里会在2025年开通21号地铁线,地铁出口E会直接通往那里商铺的地下一层,一旦和地铁工程挂钩,十年、二十年内这个上层建筑是很难发生大的拆迁或者变更的。”   “哦是吗?”两位老人接过资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细细看了起来。   “对了,你说咱们买商铺的事,要不要给亲家说一声啊?媳妇和儿子都还没说呢……”老太太忽然道。   “才不说!”老头顿时紧张兮兮地把资料护在怀里,“这是我给我孙女买的,管他们什么事?”   “好好好……”老太太笑盈盈地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哎哟,瞧把你的急的……”   两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边唠嗑一边看资料,小女孩站在一旁,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时不时偷偷瞟着陈月洲。   憋了好一会儿,生硬道:“阿姨,你好白。”   陈月洲:“……”   叫一声姐姐会死吗?   虽然心里对小女孩的称呼暗暗不爽,但陈月洲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阿尔卑斯奶糖,塞在小女孩的手心,温柔道:“谢谢。”   说完,他补充了句:“长大后也要记住你今天的理想哦。”   ……   半个小时后,陈月洲成功拿下了他做销售的人生第一单——C区一间60平的小商户。   填好报备单和合同,陈月洲换了衣服出门。   傍晚,天色发暗,唯有天边一片橘灿。   陈月洲对着天大大地伸了个懒腰:“478,你说怎么办啊,我觉得我他妈好有才华啊,工作第一天就拿下业务,我可能是个天才哈哈哈哈……”   478扫了眼他:【宿主,你给那个小女孩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让她不要辜负家人的期待,出门跟个男人跑了……这年头不是很常见吗,为了和男人结婚,自愿上交房产商铺什么的。”   陈月洲抹起袖子伸手打车,回想起那对老人看着小孙女时幸福满足的笑脸,脑内忽然浮现了自己生前家人的那一张张脸——   “月洲,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你一定要有出息,不然爸妈老了怎么办啊……”   “月洲,你要好好读书,咱们家现在所有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你要给咱们娶个城里老婆回来,生个城里儿子,让咱们也在那群乡党们面前涨涨光……”   “儿子,你是咱们老陈家的希望,让那群看不起老子的狗东西看看咱们老陈家的本事,你一定要给老子好好学习,住大城市,听到没!”   “月州,妈大字不识的,你将来一定要挣大钱,一定要养妈呀,不然妈怎么办啊……”   “陈月洲,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逼我嫁给一个肾有病的傻逼供你上大学,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我也考上一本了,为什么供你却不供我?谁是你姐?别假惺惺了,反正这个家容不得我,我他妈也容不得你们这群重男轻女的狗东西!”   ……   陈月洲用力闭上眼,心里默数了三秒,之后猛然睁开。   夕阳最后的光溺毙在夜色的黑暗中,霓虹灯点亮了黑暗中的城市,喧嚣的街头车水马龙。   他垂下眼,露出些许落寞的眼神。   不过,那样的神色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抬起头,若有所思道:“对了,看到刚才那俩老头老太太我忽然想到件事……梁乃恩的父母是不是也住在这栋小区里?”   478火速翻了翻档案:【对,没错,就住在赵韩洋梓隔壁C栋的1201户,赵韩洋梓的儿子梁琦就跟他们住在一起,梁琦今年也两岁多了,平时就托管在小区的幼儿园的早教班里,哦,梁莎也托管在那里,不过两个孩子因为没有一起长,也不怎么熟。】   “我就是个傻逼!”陈月洲听罢顿时气恼地捶墙,“昨天招聘告示上写着,小区内幼儿园的托管阿姨也不要求学历啊,我为什么不去应聘!”   478:【……】   说自己天才的也是你,说自己傻逼的也是你,到底要怎样……   “走走走,应聘托管阿姨走!”   【那销售怎么办……】   “不干了啊!”   【那工资,今天的提成……应该很多的……】   “这个……”陈月洲想了想,“看来,只能让这个梁乃恩给我补回来了。”   ……   隔天中午,陈月洲成功应聘了小区内幼儿园的托管阿姨。   望着眼前一堆堆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孩子,陈月洲拿着花名册一个个对照孩子的长相,总算找到了传说中的梁琦和梁莎。   他将关注重点放在梁琦身上,等傍晚梁家爷爷出现后,立刻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你是孩子的爷爷?”   “对啊。”老人瞧着眼前新来的年轻托管员,疑惑道,“怎么了?”   “是这样的……”陈月洲抱起梁琦,“我自身是学幼教出身的,这么说虽然不大好,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孩子现阶段还是多接触父母比较好,特别是男孩子,要多多接触父亲,但我看了下接送孩子的名单,一直都是爷爷和奶奶在接送,明天的话,如果孩子的父亲不忙,可否让孩子的父亲来接一下孩子呢?”   陈月洲指着院内的娱乐设施:“你看,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后,父母还会带着孩子在里面互动一下,你们家梁琦总是每天就这么回去过来的,性格比别的孩子似乎都要内向……”   梁家爷爷瞅了瞅陈月洲怀中的梁琦,又抬头看了看眼前一脸诚恳的姑娘。   半晌,他叹了口气。   他也希望儿子能来接接孙子啊……   可是自己那个儿子,不但性取向见不得人,每天还在家里坐在摄像头前浓妆艳抹、阴阳怪气的……   这,他能怎么办啊?   “行,我去给我儿子说说,谢谢你啊。”老人点点头,接过陈月洲怀中的梁琦,抱着他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老人,陈月洲这才回头,将视线落在身后一个人坐在墙角玩小木马的梁莎身上。   【宿主,你还学过幼教?】478随口问。   “怎么可能。”陈月洲翻了翻白眼,“刚才那些话全是我胡诌的,我从小就讨厌小孩儿,现在能坐在这里装模作样陪他们玩我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那你是有计划了?】   “姑且有。”   陈月洲走过去,坐在梁莎身边,从推拉架上取下另一只小木马,摁在地上,让小木马蹦蹦跳跳地靠近梁莎的小木马,小姑娘顿时眼睛一亮,开心地抱住陈月洲的胳膊。   “妈妈。”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开口。   一脸假笑的陈月洲瞬间僵住。   妈妈?叫谁?叫她?   陈月洲四下张望,发现偌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自己和梁莎两个人。   他顿时匆匆摆手。   他这小身板和赵韩洋梓差了至少是个尺码好吗?   这孩子真是,还未来的科学家呢,小小年纪,怎么就快瞎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第78章   陈月洲还在错愕中, 小姑娘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妈。   这时, 办公室的门推开,负责晚间清洁的保育员走了过来, 瞧着梁莎和陈月洲亲昵的模样笑了:“那孩子就是那样,谁和她亲近, 就叫谁妈,而且还黏人得厉害, 见不得自己的‘妈’和别的孩子亲近, 不然就呀呀呀哭喊, 久了就都疏远她了。”   陈月洲抬头看了看钟表,不由道:“马上七点了,怎么还没人来接她?”   “她妈啊, 据说工作特别忙, 托管时间一直到晚上十点,就这,有时候深更半夜才来, 也不知道做什么工作的,这么忙……”   “那她父亲呢?”   “不知道啊……”   “没人问她吗?”   “谁敢啊?万一人家单亲妈妈咱这么做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保育员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玩具一边道, “这小区你也看到了,在北川属于大开发商的楼盘,物业费特别高。”   她说着走过来,拿过陈月洲手中的木马丢进玩具框里,又继续道:“这物业一高, 买房的人这经济水平定位一下子就出来了,穷人根本不敢赶这儿买,买得起马配不起鞍啊,所以大家都清楚,这小区住的至少是个小康,谁都不愿意互相得罪,物业也一个个猴精猴精的,谁问这种话干嘛啊?”   “也是……不过怎么就剩她一个了,没有别的孩子托管到现在吗?”   “有几个医生也把孩子在这里托管到很晚,不过刚好今天来得早……”保育员朝陈月洲凑了凑,“行啦,你也是第一天上班,马上就七点了,你回,下来我照应着。”   “行。”陈月洲脱下围裙,转身对着一脸美滋滋的小姑娘微笑,“姐姐我要回家咯,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你妈妈来哦。”   小姑娘像是听明白了陈月洲的话似的,顿时使劲摇着脑袋,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嘤嘤嘤哭了起来。   保育员忙上来抱住梁莎,哄了几句,对陈月洲使了个颜色让他赶紧走。   出了幼儿园,陈月洲一边慢悠悠向外走,一边撑起下巴思考对策。   【宿主,没想到梁莎还挺喜欢你的。】478正在吃晚饭——番茄炒火腿盖饭配粟米羹。   “她不是喜欢我,她是喜欢所有亲近她、对她好的大人。”陈月洲随口道,“母亲爱不爱她,小孩子是能感觉到的,赵韩洋梓从来没关心过她,爷爷奶奶和父亲也忽视她,幼崽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想要依附对她好的每一个大人。”   说罢,陈月洲扫了眼478和她的晚饭,神色有些复杂:“你知不知道火腿是什么做的?”   478刚拿起筷子的爪子一顿【……】   陈月洲一脸同情道:“是猪肉。”   478:【……】   默默地将饭盒收进了抽屉里,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陈月洲又走了半分钟,已经叫了新的外卖、换了一盒鸡肉盖浇饭的478再次冒了出来:【不过宿主,明天要是梁乃恩来了,你打算怎么对付梁乃恩啊?】   “梁乃恩明天是不会来的,我也不会对付他。”   【啊?】   陈月洲掏出手机细细翻着:“我刚看了下他的B站主页,他正在日本,今天刚分享了日本彩妆购物指南,对粉丝说目测后天回国,还撒娇说自己在日本水土不服发烧了,这段时间内他怎么可能来接孩子?”   【那……?】478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边道,【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做?】   “刚好。”   陈月洲这时已经来到了小区外,他先是去隔壁24小时便利商店买了一次性手套和筷子,之后来到正街上,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北医附属儿童医院。”   半小时后,车子在急诊大楼外停下。   陈月洲迅速进了接待大厅,来到电梯口,轻车熟路地摁下三楼的按钮,等电梯门关闭后再打开时,印入眼帘的是人山人海的家长以及哭闹叫嚷的孩子,整个楼层各式各样的声音震耳发聩,比菜市场还热闹。   【这是……】   陈月洲默不作声地走到公共长椅上坐下,撑着下巴开始玩手机。   就在他不远处,一个看着年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紧紧地抱着一包抽纸,他的一张小脸通红,嘴唇乌青还起皮,不停地发出“空空”的犬吠样的咳嗽,看起来情况颇像小儿喉炎。   在男孩一旁站着个神色焦虑的男人,他不断地伸手摸着男孩的额头,焦虑地眺望着前方的诊号台。   过了会儿,一个女人抱着一堆单子急匆匆走了过来:“我把号挂了,现在前面人太多了,护士说还得等……”   “怎么等啊,发烧这么多天吃那么多消炎药都不见好,这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男人心疼地看着身侧的小男孩,“还难受不?爸再去给你买包旺仔小馒头好不好?”   “医生都说了,别让他一个劲儿吃膨化食品了!”女人将一堆单子塞进男人手中,“都怪你,一天到晚给他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好了?”   男人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伸手将小男孩抱在怀中,神色有些颓败:“刚才那里有个女孩和咱们家腾腾一样情况,我刚才问旁边的那个医生,八成是喉炎,说小孩挺常见的……”   “你别乱说了行不行!”女人烦躁地制止男人,也蹲下身子,与小男孩平视,伸手爱怜地抚摸他的额头,“宝宝,咱们等会儿看病病要抽血,不怕好不好?等你病好了妈妈给你买新的玩具小汽车……”   小男孩没吭声,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已经流到嘴边的鼻涕。   又过了会儿,等这对夫妻终于进了诊室,陈月洲才缓缓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口罩和手套戴上,拆开一次性筷子,走到他们刚待过的垃圾桶附近,默默地夹起了小男孩擦过鼻涕的纸巾。   【卧槽……宿主你好恶心啊……】478顿时退后好几步。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迅速将纸巾装进塑料袋里。   又坐在长椅上等了会儿,那一对夫妻来着抽完血的孩子回来了,手中捏着化验单,脸上忧愁的表情变得十分轻松。   陈月洲这才转身离开。   【你要干什么?你又要干什么?】478一脸狐疑地看着陈月洲,【按照你的尿性,你应该是想把这个小男孩的疾病传染给某个人?传染给谁?为啥?这什么病?】   陈月洲一路小跑,直到出了医院,他脱下手套和口罩丢垃圾桶,才悠悠开口:“小儿喉炎。”   【啊?】478一脸懵逼,【你不确定搞它干什么?恶心死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喉炎,但我确定它不是感冒。”陈月洲看着袋子中的纸巾,“刚才那个小鬼的出来的时候他父母一脸释怀,应该和我说得**不离十甚至更轻。”   【啊?】   “三楼是呼吸系统疾病区域,去那里看病的一般都是年纪很小、读幼儿园或者小学的小屁孩,班上只要有一个人得了感冒以外的其他传染性呼吸系统疾病,很容易一传一大片,儿科常见的几个容易致死病的症状我都挺熟悉的,剩下的那几个病,早点治疗都没多大事,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你要干什么?】   “你猜?”陈月洲出门医院大门朝东走了大约二百米,路过一家名创优品,立刻走了进去,拿了货架上最粉嫩的一条小毛巾结账。   走出门口,他将装有纸巾的塑料袋拆开,隔着毛巾将纸巾抓起,在毛巾内部使劲搓了又搓,直到毛巾中央变得像纸巾一样粘乎乎才罢休。   隔天一早,他早早来到幼儿园,等准备好要用的被褥和铺垫后,孩子们已经被陆陆续续送来。   老师们带着这些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们去做益智游戏,负责后勤的保育员陈月洲就和其他保育员坐在教室边准备孩子们的玩具。   等孩子们玩累了,保育员们就负责上去接孩子到各自的小垫子上休息,陪他们玩玩具,给他们讲故事,并顺便处理一下他们上厕所的问题。   陈月洲将手头的几个孩子安顿好后,最后去接了梁莎。   梁莎在刚刚的食玩游戏中玩的是圣女果,脸蛋上还留了些圣女果的汁液,陈月洲立刻掏出手帕,擦了擦小姑娘的脸蛋,并将手帕在小姑娘的嘴巴上使劲蹭了蹭。   擦完,他将手帕递给了梁莎,微笑道:“喜欢嘛?”   梁莎低头,只见陈月洲手中正摊着一张粉红色的手帕,上面画着白色的小兔子,小兔子看起来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小姑娘顿时眼冒金光,立刻把手帕夺了过去抱在怀中,蹭了又蹭。   “喜欢的话,姐姐就送给你咯。”陈月洲说着站起身,匆匆去了洗漱间洗手。   ……   当天下午,梁莎就开始发热。   摸着小姑娘微微发烫的身体,陈月洲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一来,减少她因为身体不适引起的躁动;二来,避免其他保育员发现她发烧的问题。   小姑娘似乎很喜欢陈月洲的怀抱,立刻乖巧地钻在他怀里,时不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端详着陈月洲的脸,还伸出小胖手摸摸他的脸。   等到晚饭时间时,陈月洲偷偷将事先准备好的退烧药稀释剂兑入梁莎小碗的稀饭里。   喝过药的梁莎身上的热度很快就散去,等到陈月洲下班换人看管梁莎时,也没有被发现身体的异常。   隔天,陈月洲故技重施,将退烧药兑入梁莎的饭碗中。   当天下午,班上有好几个小孩子开始有了不同程度的发热。   不过,由于整个幼儿园没有一个专业医学出身负责人,导致并无人发现孩子们的异常。   当晚,任务主人公梁乃恩终于上线,许是受了父亲的督促,他并没有按照微博中常有的打扮出现,而是老老实实穿了西装打领带,配着俊俏的外貌,俨然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出现在了幼儿园。   女人们最容易堕入这种长得帅、性格温柔还会自我包装的男人的温柔乡里,保育员和老师们也不例外,纷纷称赞梁琦有个好父亲。   第三天早上,被送来的孩子有一部分出现了身体发热,咳嗽和面红耳赤,有细心的家长送孩子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是小儿肺炎,并立刻对物业反映状况,早教班的负责人终于意识到了有传染病在孩子之间传播,匆忙召开了员工会议。   会议大概内容是——   首先,你们记住,孩子生病,不是我们的锅,是某个家长自己生病把疾病传染给了孩子!   其次,我们把每个孩子分开管理,分开呵护,八个孩子配一个保育员,也要求每个保育员提供了健康检查证明,我们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一点差错!   最后,这个班级所有员工,统统扣工资,拿着那边的小礼物,去挨家挨户送礼道歉!   陈月洲一边挨家挨户赔礼道歉送礼物,一边看着手机微信群的动态。   为了方便联络家长告知最新的消息,每个班级都有对应的微信群,传染事件一出后,群里的业主纷纷对于物业幼儿园的管理能力发表质疑。   陈月洲用大号作为保育员加入了微信群,用小号作为[希希妈妈、[乐乐爸爸]]在大号进群的几天后也加入了微信群。   由于群里有不少业主都把自己的备注改成[薇薇妈妈]、[齐齐爸爸]、[小虎姥爷]这样的爱称,并没有人对他杜撰的这个孩子以及他的真实身份产生怀疑。   于是,当家长们的争执到了一定热度后,陈月洲顶着[希希妈妈]的头衔来了句:[我前天看到,一个和我儿子一样大小的小孩他爸,送他孩子来的时候,貌似不停地咳嗽,会不会是他传染的?]   打完又补充了句:[我每次去孩子教室热一身汗啊,我看那里面老师也都挺健康的,是不是谁自己生病了还把生病的孩子送过来?之前签入园协议的时候不是说过,孩子体温超过37.5度不能送来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另一个家长的关注:[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上周陈姗姗她妈妈,咳嗽那么严重,还把孩子送过来。]   陈珊珊的母亲顿时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我就是普通感冒,根本不需要吃药都能好好吗?前几天吴婷婷的奶奶不是还咯痰呢吗?]   [我说你们这群大人能不能负点责啊?自己生病了就不要和孩子那么近接触,孩子身体那么弱怎么扛得住啊?我都问医生了,就算是感冒,也不要接触孩子!]   [是啊,你们怎么搞的啊?]   陈月洲接着道:[不然这样,我明天带我姑娘去医院做检查,我自己也顺便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大家都放心,也不至于在这里吵架,我等下就给物业说,让以后进幼儿园之前,先量体温,没问题再往进送,你们看怎么样?]   说完,又用[乐乐爸爸]的身份附和道:[反正明天要请假,我给我自己个安心,也给我儿子负责任,我建议要做都做,看是谁把病传染给了孩子。]   群里的业主们原本只是生气孩子生病的问题,如今见忽然有两个家长站出来要求大人也得体检,不少最近因为突然入夏而感冒过的家长顿时有些心虚。   但与之相对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长附和道:[我这人一年四季不生病,要查就查,咱也不是个冤枉人的类型,这事儿后都长个教训。]   [那好……]   [可是,我家是我和我媳妇平时照顾孩子,这……]   陈月洲用[希希妈妈]身份继续道:[不然明天晚上咱们早教班的家长都来开个家长会,最近感冒发烧的自己站出来去医院做检查,就在附近的九九联合医院,怎么样?]   一个家长越听越觉得麻烦,不禁道:[麻不麻烦啊,至于吗……]   陈月洲顿时用[乐乐爸爸]回击:[我儿子已经发烧一天了!这叫至于吗?你什么意思你?想打架是不是?是不是就是你把病菌带进来的?你住哪个单元的?你出来!]   ……   争吵后的第二天,物业幼儿园给出通告:[告各位家长责任书:为了加强幼儿园对学生身体素质的管理,我院从即日起决定对入园的学生进行每周两次的体温测试,希望家长们配合园方的规定,并每一年提供一次家长的健康证明。]   之后又对早教班发了一份特殊通告:[因最近早教班发生了大面积感染呼吸系统疾病的问题,我园已加强了对学生看护的管理,将于11号下午闭园消毒,还请各位家长配合,于12号——17号期间,及时去医院对学生身体情况做以检查,平时照看孩子、接触孩子的家长必须提供自身的健康证明和甲乙肝检验结果,孩子才可以重回园内上学。]   看到这条消息的不少家长顿时就炸毛了。   [健康证明?什么意思?]   [怎么就这么点小事还要提供健康证明?凭什么?]   园方解释道:[健康证明指的是对病毒性肝炎、伤寒、痢疾、肺结核、皮肤病等疾病的检查,这几项疾病对于孩子的健康影响都十分严重,这次的事件虽小,但我们希望即使是小事件也能杜绝。]   家长们一听,一时间无话可说。   的确,家长的健康对孩子实在是太重要了。   万一某个家长有甲乙肝,传染给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再传染给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得有多冤枉、多无辜?   当天下午,便有不少家长去医院做了检查,当晚给幼儿园提供了双项证明。   眼见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陈月洲坐在九九庄园西小区外的肯德基里,默默地拨通端琰的电话。   “有空吗?”   “怎么?”   “见一面。”   “时间。”   “你家门口的肯德基,现在。”   五分钟后,端琰出现。   陈月洲扬起大大的笑脸:“你的警官证能借我一下吗?”   端琰闻声,撩起眼皮,凉凉地扫了眼他。   陈月洲顿时瘪瘪嘴:“好,我知道这纯属做梦,那么,你这个人能借我一下吗?”   端琰双手抱臂:“有事说事。”   “我需要拿到三个人血液,那三个人明后两天应该会附近的某个有开健康证资质的医院做体检,我需要一个能截胡检验科拿到血液的人。”   端琰闻声道:“警察也不能随便利用职权做这种事。”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陈月洲微笑,“你不是正义的小伙伴吗?”   “……”   端琰睨着陈月洲,神色幽深,半晌道:“你得告诉我理由。”   “事后说行吗?”   端琰点头,交涉成立。   当天晚上,陈月洲吩咐478盯紧梁家三口人,一旦有要去医院的行动轨迹,就立刻告诉他。   梁家二老对孩子很上心,隔天一早就开始收拾准备去医院,陈月洲立刻打电话联系端琰,打着出租车尾随二老来到了九九医院的健康体检中心。   引导护士负责接引两位老人去对应的科室进行检查,在二老抽完血液离开检验科后,陈月洲拉着端琰直接拦在了引导护士的面前,并出示了警官证。   望着眼前高大威武的男人和他手中的警官证,护士妹子有点懵:“怎……怎么了?”   陈月洲递上一张纸道:“我们怀疑他们的儿子涉嫌一起事故,需要秘密调查他们的事情,请他们做以下项目的检查,费用我们会出,但不能告诉他们。”   “唉?”引导护士更加懵了,她有些尴尬,“可……可是……”   “再去让检验科抽一次做检查不就行了。”陈月洲笑笑,“这对于你来说,不是难事?”   478这时候突然道:【宿主,梁乃恩出门了,梁家二老一早就让他必须来医院检查,别害了孙子,他虽然不愿意,但两个老人刚才又打电话了,他正在来的路上……】   陈月洲立刻微笑:“端队长,等下又轮到你了。”   ……   一个小时后,两个小护士紧张巴巴地递上三份检验报告。   陈月洲接过报告,翻了翻,视线落在了一串串检验数据上。   TPHA阳性,PRP阴性。   三人都是。   陈月洲顿时哈哈大笑。   端琰背靠长椅,侧头看着陈月洲手中的检验单,半晌,开口,声音漫不经心:“梅毒抗体测定,特异性抗体阳性,非特异性抗体阴性,判断为存在既往梅毒病史。”   陈月洲点头,随后略显吃惊地看向端琰:“警察同志连这个都懂?”   “公务员考试,但凡得过梅毒的,就算治好了TPHA也会是阳性,均不予录用,做公职的都知道。”说完,视线落在陈月洲的脸上,幽深的眸盯着对面小姑娘的眼。   陈月洲知道他眼神的意思,浅笑:“我一定会告诉你,但现在还不太合适,但你相信我一定、一定、一定是在做好事,行吗?”   端琰并没有挪开眼。   陈月洲被他盯得不舒服,不得不使出来自于苏珊的技能——   他上前猛地扑进端琰的怀里,对着他下巴小鸡啄米般亲了一下,随后火速松开对方,踏着小粗跟火急火燎地跑了。   一出医院,陈月洲火速买了瓶矿泉水漱口,然后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钱难挣屎难吃,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为了工作我也是挺努力的,对,我这是生活所逼……”   而医院里,望着亲完自己又拼命跑路的小身影,端琰微微皱了下眉,随后低头用手掌撑住自己的脸,将脸上的表情埋了起来。   漱完口,陈月洲打开了自己前世的微信号。   过去的他喜欢广泛交友,无论是做什么职业的人都加过微信号,他翻了很久,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理想人选——做私家侦探的陈豆豆。   在中国,私家侦探并不是电视剧中真实的侦探,而是一种不合法的灰色职业。   他们进行违法盗摄、窃听、跟踪和非法取证,是律师行业必不可缺的小帮手。   现实中不少怀疑自己妻子或丈夫出轨的人,也会聘请私家侦探帮忙。   他曾因为实习期遇到一起医疗案件和陈豆豆认识,总觉得未来可能有用,就加了他的微信。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月洲开门见山。   他拿出梁乃恩的照片道:[这个男的,家庭地址我知道,白天主播,晚上夜店和男人鬼混,能取证吗?]   有钱不赚王八蛋,陈豆豆立刻答复:[基佬啊,怎么,基佬骗婚?准备起诉离婚?]   [有想法。]   [行,这案子我不是第一次接,你把具体点的东西发给我,钱的时候等下我们好说。]   ……   三天后,陈豆豆给了陈月洲两组照片和两组摄像。   是在某club,梁乃恩只身一个人前去喝酒,穿着极其风骚,约摸着午夜两点从club出来,半醉不醉地倒坐在路边,不一会儿,又一男人从club里出来,他先是去停车场,之后架着辆X5出现在梁乃恩面前,他下车和梁乃恩说了几句,两人热吻了一会儿,就相拥上了车。   再之后,是另一家club,故技重施,不过这次换了两个男人。   478惊:【梁乃恩是多大胃口,三天就能被拍到两次?】   “我不知道国外同性圈子怎么样,但咱们国家同性圈子一直都这样。”陈月洲将图片传输至电脑备份,“遇到长得好看的同类就上,群P或者轮P都是正常现象。”   【那宿主,你现在要怎么办?对了,你那个检验报告又是为什么……】   陈月洲对478笑:“梁乃恩不是说自己没得过梅毒吗?可是……梅毒这个病,只要得过一次,就算治愈,他血液中的梅毒抗体将永远都是阳性,只要查就能查出既往病史。”   【可是,你也不能证明是梁乃恩传染给赵韩洋梓的啊?赵韩洋梓现在梅毒已经治愈,检验结果也肯定和梁乃恩是一样的……】   478想了想还补充:【就算他父母有病,但人家可以说,是赵韩洋梓照顾他父母起居的时候害得他父母感染的啊,这样一来岂不是对方更有利?】   陈月洲闻声笑问:“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不惜绕了这么大一圈来拿这三份报告?”   【……为了分清楚赵韩洋梓身上的性病怎么来的?】   “这有必要吗?你自己都说了,无论梁乃恩有没有病,他都可以说他是被害者。”   【那……为了给赵韩洋梓看?】   “她看了只会去梁家发一通神经,明天依旧被别人捏着命根子乖乖当儿媳妇,还会暴露我的存在。”   【那……?】   陈月洲默默地打开梁乃恩的微博,看着下面对梁乃恩关爱有加的脑残粉,微笑:“道具都差不多齐了,该唱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可能每周六我更新没那么准时(最容易断更的一天)因为那天十有**都有人约,很多时候天快亮我还没回家。   存稿问题,写的时候我可能会琢磨很久到底怎么做,脑子思考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没有那么多存稿。   话说现在用PUA手段撩妹的人真多,有时候和有些人认识好一阵儿了,突然发现他的某几条朋友圈换个角度就是在针对你下套,顿时毛骨悚然。 第79章   拿到照片的陈月洲并没有停止对陈豆豆的报酬支付, 他要求陈豆豆继续跟踪梁乃恩的夜生活。   过了几天, 等家长都提交了对应的健康证明, 早教班又进行了一番消毒,晾了几天, 才重新正式开课。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 梁莎却没有来。   陈月洲起初以为是赵韩洋梓又睡过了头或者没有提交健康证,并没有在意, 但又等了两几天, 发现梁莎还是没有来, 于是问了平时和他搭班的另一个保育员,对方答复说赵韩洋梓交过体检证明,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无奈之下, 陈月洲只好拨打了赵韩洋梓的电话, 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发现她一直在家里写书,于是不禁问:“一边写书一边带孩子应该挺累的?”   赵韩洋梓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唉, 孩子啊,你是不知道小孩子有多麻烦, 就我那小女儿,三天两头生病感冒,最近又病了,光是医药费我都花了小一万了……”   陈月洲顿时蹙眉——   几个去医院看病的孩子给出的答复都是咽喉炎,这病不洗手、挖鼻孔都有可能得, 好得极快,怎么就能花一万多呢?   他作为保育员,在园内平时负责的工作是给孩子铺床、收拾玩具、陪玩和准备三餐,为此,他手头有幼师给出的每一个孩子的禁忌事项报告,这些信息多出自于家长之手。   内容包括谁家孩子鸡蛋或者青椒过敏啊、谁家孩子贫血不能大量运动啊、谁家孩子有遗传性近视啊……一系列需要被单独认真对待的问题。   而梁莎那一页,并没有任何备注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信心把梁莎作为zhà弹的引子,也有信心这个班级里不会有人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喉炎而发生意外。   这种情况下,从她生病那天起,到家长们发现孩子生病那天,不到三天。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间长短是非常普通的一般家长发现孩子生病的送诊时长,怎么会发展到需要消费过万的地步?   他不禁问:“你女儿得了什么病啊?我去看看她?”   “就在我家附近的九九综合医院,得的那什么小儿肺炎,还有什么中耳炎……我忘了。”赵韩洋梓说着摇摇手,“你就别去了,我找了个护工在医院看着,可能会传染,人家护工是专业的,对不对?”   “肺炎?!”   “对,怎么了?”   “怎么可能……”陈月洲火速挂了电话,捞起外套出门打车。   计价表刚跳价,车子就划入九九综合医院的儿科楼住院部楼下。   陈月洲给护士台报了梁莎的名字,不一会儿就在5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见到了她。   小姑娘蜡黄着一张脸躺在床上,一张粉嫩的小嘴此刻惨白,身子不断地微微颤抖,因为年纪还小,手臂血管过于纤细,静脉针就扎在了头顶上。   为此,如今的梁莎变成了个小光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不见踪迹。   陈月洲顿时脊背一僵。   寒冷顺着脊柱瞬间扩散至四肢,冰得他动弹不得。   对于一个有专业骄傲的医科生而言,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自己对疾病的误判,特别是这种期末考都不会超过5分的送分判断题。   即使是对他人性命莫不关心的陈月洲,也见不得因为自己的失误,亵渎自己的专业能力,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捞过桌上梁莎的病例,看着上面零零散散共七八项小儿疾病,以及那刺眼的“肺炎”二字,顿时大脑开始发懵。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位年轻的医生走了进来,见到陈月洲不禁问:“你是?”   陈月洲揉了揉眉心:“……亲戚。”   “唉,小小年纪,遭这么大罪,真可怜啊。”医生看了眼床上的梁莎,翻了翻她的检查报告,又看了看输液瓶。   陈月洲忍不住问:“她不是咽喉炎吗?”   “对。”   “那为什么?咽喉炎并发症不就是鼻炎、中耳炎这些无关紧要的炎症吗?除非家长在重症发热时期还能够坚持很长时间才来医院才可能发展成……”陈月洲举着手中的病例,却发现自己的自尊心让他念不出口上面的病名。   “你哪儿上学的?”医生忽然问。   陈月洲撩起眼皮扫了眼医生,好一会儿后答:“北医。”   “大几?”   “大……大一。”   “哦,还在学基础课呢,内外妇儿还没具体学呢。”医生轻笑了下,“一周岁到六周岁属于幼儿阶段,幼儿的呼吸系统和免疫系统都是偏弱的,但即使如此,这咽喉炎都是老生常谈的病了,轻一点儿的,很多粗心点儿的家长都不会以为这是病。   重一点儿的,提倡尽早治疗,一来担心发烧,小孩儿尽量不要发烧,二来是担心并发症,三来更担心变成肺炎,但也不是说变就变的。   可问题就在于,她本来就营养不良、体重不达标、贫血、体质比寻常幼儿弱……”   “……”   陈月洲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瞬间“嗡”地一声轰鸣,医生后续的话他几乎没听进去。   营养不良?   体重不达标?   贫血?   母亲那么富足,孩子会患这些贫穷的病?   不……   等等……   他抱过梁莎,还抱过很多次,每次抱梁莎的时候他都觉得她特别轻,比同龄的孩子轻很多很多……   她的胳膊腿很细,细到好几次都担心一不小心捏断……   可是,他居然没有意识到过,梁莎自身的身体情况……   ……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诊太晚了。她妈妈送来的时候,说是病了一周多了,但孩子当时已经浑身滚烫还喘,这显然就没管过。   她说她一开始就觉得发热,想着就是普通感冒,给吃了感冒药,后来觉得还是热,干脆就给吃退烧药,快半个月给孩子光喂退烧药……人当妈的还说了,发烧不吃退烧药吃什么?这家长的逻辑,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   陈月洲顿时眉心一抽。   心中的挫败感因为医生的话一时间得到了缓解,但紧接着一种无力感瞬间扩散至他的四肢。   在儿科急诊实习的时候他的老师曾经说过——   对于新生儿和幼儿,用抗生素的时候一定要从西丁钠开始运用。   即使这个孩子得的是就我们看来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的病,也要直接下西丁钠。   西丁钠属于高级抗生素,理论上并不应该作用在年幼的孩子身上。   这也是社会长期诟病医院——认为我们为了赚钱而给孩子滥用高级抗生素的原因。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孩子的父母是否自身存在长期滥用抗生素,以至于孩子的抗生素耐受值过高;   也不知道孩子在来医院之前,生存环境是否存在无数会将这个病加重的诱因,比如父母抽烟或者家住北川却没有空气净化器;   更不知道家长在送诊之前,因为无知给孩子塞了多少退烧药、多少抗生素、多少不该吃的东西而妨碍判病;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家长根本不想听你长篇大论,也不想看到你循序渐进地给他们孩子选药,他们只想让他们的孩子“唰”地好起来。   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因为别人的错的因、而发生在我们手上糟糕的变数的果。   ……   陈月洲默默地垂下头。   没错,变数。   在做第一个张晓雅的任务的时候,他考虑过无数种变数,为了尽可能应付所有突发情况,他不止一次去婚礼的现场观察地形、实景考察、人文调查……   可是,随着任务越做越顺利,他渐渐变了,他越来越不屑于在任务对象身上花费过多功夫,更乐于拿着不是自己挣的钱去挥霍潇洒,对待任务完全没有之前细致认真……   韩佳梅那次任务险些翻车也是,李玲娜的任务拖拖拉拉也是……   而这次,自己在仅仅看过任务大纲后,连赵韩洋梓的具体资料都没有过目过,仅凭只言片语的介绍就对她的人物个性和母女关系做了猜测,凭借几张纸就选择梁莎作为引弹,制订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计划。   他丝毫没有考虑过赵韩洋梓对女儿的不在乎程度有多少,也没考虑过她如果不带梁莎去送诊可能带来的结果,甚至在这段期间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   所以,事情才会如此超纲、如此失态、如此让人窝火……   即使梁莎如今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不全在他,可没有考虑周全导致事态不在自己掌控范围这也是事实……   这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梁莎死了,任务失败的他要去何去何从?   医生见陈月洲低落,温柔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说,这儿科就是这样的,咱们国家,医疗知识普及太差了……为什么说中国是民科大国?知道不?”   陈月洲无声地摇摇头。   “大多数人至今还信奉着——骨头汤里面有营养所以要孩子喝骨头汤、发烧了就是感冒重了所以要赶紧降温吃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生病不给用抗生素不降温就是不好好给孩子治病……所以你看现在孩子,一个个肥头大耳,但是真正身体素质过硬的不多,家长无知的爱日积月累,最终到了医院,买单的都是我们这些医生。”   陈月洲点点头。   等医生离开,他本能想要看看梁莎瓶子里挂的是什么液体,伸手的一瞬间,却发现自己干净白皙的小手在抖——   他猛地收回手握紧,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狰狞。   【宿主?】察觉到陈月洲情绪异样的478冒了出来,有些尴尬地安慰道,【宿主,下次谨慎点啦,你也是太鲁莽了,你不觉得你最近做任务越来越癫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哦,从韩佳梅开始,你就有点嚣张了,那次就差点翻车了对不对,李玲娜任务感觉你怠慢感很严重啊……】   478搂住陈月洲的肩膀摇了摇他:【我知道,在做任务的时候,时间久了,人难免会有些飘,不止是你,其他宿主也会这样,持有系统久了,就觉得自己好牛逼啊什么都能完成,越来越怠慢,这个过程是难免的,出差错也是难免的……】   “我看过的。”   【啊?】   “我看过那个小鬼他父母手中拿着的药。”   【……】   “我虽然没有看过病例,但通过医生给他们开了什么药,就可以确信他的疾病大体方向,我原本不会输的,也不可能输的,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陈月洲跳了起来,失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他忽然就记起高考前老师们那一张张严肃的脸——   “小洲啊,咱们这里,保送去北京的名额两个,保送去上海的名额两个,可今年保送去北川的名额,就只有一个,北医就去年是全国最厉害的医学学府,你一定要努力,失误一次,就是失误全部,明白吗……”   “小洲啊,你要记住,这高考就是厮杀,多拿一分,你干掉多少人?你到了北川,有了钱,吃香的喝辣的泡城里女人,那其他人呢,他没钱读的话,就得踏踏实实当农民,你觉得咱们这儿姑娘能有城里的漂亮吗……”   “小洲啊,这高考就是万人过独木桥,人和人之间,永远不要谈什么友情啊、感情啊、交情啊……人和人之间,厮杀才是唯一的出路,资源就那么一点点,不争怎么办?平分?你说你学习这么好这么聪明,凭什么跟咱们班上那些蠢货平分,你说老师说的对不对……”   “小洲啊,你得想想你的父母,说真心话,爸妈养你这么大,什么都给你了,真不容易,你也应该让爸妈享享福对不对,去城里找个城里媳妇伺候,你爸妈得多开心……”   “小洲啊,你不能输,咱们农村孩子输一次,那就是输掉全部啊!城里那些人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考不上,一辈子都得在这里当农民……”   “小洲啊……”   ……   陈月洲猛地蹲在地上,狠狠闭上眼睛。   478见状,用小猪爪轻轻拨着陈月洲的头发安抚他。   【宿主,咱们没有输,没有输啊,梁莎没有死,现在不是已经开始治疗了吗,任务对象的检验结果咱们也拿到了,下次稍微认真一点不就好了吗?嗯?】   478说着揉了揉陈月洲的发顶。   和宿主相处这大半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宿主露出人类一样的表情。   ——会挫败、会伤心、会自责的表情。   在此之前,宿主在她眼里是缺乏人类基本情绪的。   他的笑向来不是真心的笑、哭不是真心的哭、和别人的亲昵都带有目的性,她看不到他本身真实的模样。   也许……在挫败中卸下面具的宿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消沉了一会儿,重新调节好个人情绪的陈月洲转身来到梁莎病床前坐下,认认真真翻着她先前的病例——   送诊时间的确是三天前,也就是幼儿园通知的交健康报告的最后期限。   八成是赵韩洋梓觉得健康证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才带着梁莎去了医院。   赵韩洋梓不懂医,又对梁莎不上心,看到儿子身体无恙所以认为女儿八成也不会有事,直到送到医院确诊了肺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但她又不能说“这孩子我不要了”这种会立刻被人唾弃的话,于是只好替梁莎看病。   好在她手头经济颇为宽裕,花钱不太需要顾虑,所以立刻给梁莎请了护工,并安排了单间病房。   陈月洲长出一口气:“把赵韩洋梓的个人档案给我。”   【好。】478从平板电脑上调出资料递给陈月洲。   赵韩洋梓,女,25岁,身高169CM,体重84KG,天津人,毕业于天津外国语大学日语专业。   赵韩洋梓的童年是被放养长大的。   母亲韩笑经营个体超市每天早出晚归极其忙碌,父亲赵海忠是个只上缴每个月一半工资对家庭不闻不问的男人。   因为继承了父亲的肥胖,赵韩洋梓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   幼年时侯的孩子不懂什么叫善恶,可恃强凌弱、察言观色、善妒贪婪……被欲念趋势而行动的性格却是天生的。   从第一天上小学起,她的同桌,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就开始戏称她“墩子”,还三番五次骑在她身上,笑说自己骑了个坦克。   每当这时,平时和赵韩洋梓交情甚好的女生也会跳出来笑话她肥胖,还会故意把铅笔屑倒在她的头上。   赵韩洋梓很痛苦,她产生过自杀的念头,每当她哭着回家想寻找父母安慰的时候,却发现父母自身都fēn身乏力——   家里永远是母亲尖锐的嘶吼。   内容永远是指责父亲。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孩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不是你的?   我工作到现在你就不能做个饭吗?   你天天看电视你想过你还有个家吗?   你怎么这么自私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你那么点破工资你累什么累我不累吗?   我又要工作又要养家我嫁给你干什么我?   你既然有本事你挣大钱啊我们娘儿俩也不用这么累了啊?   ……   当然,家里也有清静的时候。   比如母亲当日收入破了月记录、比如父亲这个月发了年终奖……   她就会讨好般地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可怜兮兮地讲着自己在学校的遭遇。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父亲会说: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你这么胖还怕被欺负啊,一屁股坐扁他们哈哈哈哈……   而母亲会说:我送你上学去了不是让你闹事去了,人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苍蝇不叮无缝蛋懂吗?   即使父母偶尔被自己闹烦了,去学校找欺负她的同学问一问情况,可回来的说辞永远是——   那谁谁人家怎么欺负你了?我看她成绩比你还好啊?人家很有礼貌啊?你瞧瞧你什么样子,还说人家欺负你?   ……   永远没有人会帮助自己。   那些原本应该帮助自己的女同学也好,那些原本应该帮助自己的老师也好,那些原本应该帮助自己的父母也好,她们都很冷漠,对别人自己漠不关心。   她在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越陷越深,直到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部 日文动画——《BLEACH》。   剧情讲述的是某个长得像奔三青年的高中生黑崎一护结实了女主角朽木露琪亚成为死神的故事。   故事中的露琪亚虽然能力很弱,但心灵却十分强大,还有点萌,喜欢可爱的小兔子,她的顽强感染了她。   她开始在网络中寻找好友,结实了不少同样喜欢《BLEACH》的网友,并开始深入接触二次元。   然而,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不喜欢露琪亚了。   所有人都在变强,尤其是男主角,后期不但越来越帅、力量也越来越像开挂,而露琪亚,整个人还是一如从前,微弱的进步和不服输的倔强在她眼里非但不再光彩夺目,反而越来越刺眼。   求求你了。   别努力了。   你就是个废物。   你根本就没有变强的那个命。   你只是团队里拖后腿的那个累赘。   你和我一样招人嫌弃,还在那里拼命个什么劲儿!   别出洋相了!   但即使你这么不优秀,你还是很幸运。   有一个爱你爱到愿意为你挨刀子的青梅竹马。   有一个因为爱你姐姐而同样深爱你的哥哥。   有一个这么在乎你的男主角和一堆挚友。   而我他妈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还在这里苟且、为了能开心地笑出来而努力……你呢,已经幸福到我快要羡慕死了,却在这里矫揉造作、一天天摆出一副苦命的表情装腔作势!   别作了好不好?   你就算什么都不干,都有一群人疼你爱你好不好!   而我呢?   恶心死了!   快恶心死我了!   既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快去死啊!   自那天起,赵韩洋梓再也不喜欢去看有女主角的动画,尤其是一些纯爱向、逆后宫向的动画。   在她眼里,明明那群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受男人喜欢、一个比一个白富美,却各个矫揉造作还无病呻吟,表现得她们好像多么可怜、多么悲催、多么善良、多么无辜……   哈?开什么玩笑?   自己要是变成她们的那种“不幸”,怕是半夜睡觉都会笑出声!   她们如果都叫凄惨的话,那么胖成这样还有着这样狗屎家庭的自己,是不是早就应该去死?   再说了,她们的那份善良和圣母难道不虚伪吗?   真正恶劣环境长大的孩子,谁会善良?谁会圣母?谁会清纯如同白莲花?   垃圾场长大的人只会为了一口能吃的饭和别人厮杀,谁他妈会想着歌颂世界的真善美?   什么?   你说就是有人即使身处黑暗、却永远向往光明?   哈……恶心死了。   人性几个样,说出这句话的人心里没点B数吗?   所以,在某些自以为清高白莲花的人眼里,这些剧情其实就是在嘲讽自己这种人咯?   嘲讽自己是个LOW B,难怪长得又丑又胖、从小被人欺负还没有男人缘,家庭垃圾得如同垃圾场,因为自己黑暗、阴沉、心思卑鄙,所以活该倒霉咯?   好恶心啊。   这些人。   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就和自己那个蠢货母亲一样。   她自己傻逼一个,因为对方是公务员,贪图对方的稳定就和对方结婚,结果后来自己却在天天后悔。   那你他妈离婚啊?   你不是能挣钱吗?   那你自己去挣钱吗?   结个卵婚啊?   一边喊着她爸窝囊废,一边又喊着家里不能没男人,结果就是这个家二十多年基本就没有过安宁。   在家里每天唧唧歪歪,泼妇一样,看得她都想吐,更何况她爸?   出轨超正常的好吗?   这种恶心的女人绿她都算给她面子,不打她已经是她爸的温柔了好吗?   她自己活成垃圾不说,还要逼着自己活着和她一样的东西。   才十八岁,这个傻逼女人就开始逼婚。   这个女人说——   你要早点结婚,你长得不行,本来就不好找对象,这男人找对象肯定是挑脸的,你不要再继续读书或者搞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你现在只是丑但至少年轻,男人还会图你个年轻,等你老了,三十多岁又老又丑更找不到对象!女人,还是要符合社会要求,弱一点,赶紧趁年轻生几个孩子,捆住男的,在家相夫教子,男人出门挣钱,这样分工也不累!男人也开心!你如果害怕万一婚姻有变数,你就在外面找个月薪一两千的轻松工作,就行了!   每次听这个女人这么说,她就想笑。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这个一生全是败笔的女人能够轻易给别人的人生下定义?   看到她那恶心了自己一辈子的婚姻,谁还想去结婚?   ——所以说,女人这种性别的生物,真是让人倒胃口啊。   小学开始,那群biǎo子就明面上和她要好,其实在她被欺辱的时候,一个个都默默旁观,甚至还会落井下石;   高中的时候,那群biǎo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外面卖的贱货一样,勾引男人,一个个装腔作势,恶心至极,男人们也是单纯,居然上这些家伙的当;   大学的时候,那群biǎo子不就是脸好了点儿吗?学习好了点儿吗?一个个高调过街,装腔作势,还有一群贱货,明明各个都是丑B,却去整容,以为整了容就能变天仙……恶心……恶心死了!   而到了择偶的年纪,这些biǎo子一个个都把自己当给男人下崽的母狗,条件差的田园犬,天天做梦找个好男人脱贫致富,想要在家相夫教子做全职太太;条件好的把自己当赛级犬,以为挣得钱多了、长得好点、学习好点、学历高点,就应该找有钱男人,然后被有钱男人供着……   反正都是一群捧着zǐ宫当宝贝的狗。   就像她那个害得她二十多年不得安宁的母亲一样。   所以,这个世界需要女人吗?   不需要。   根本就不需要。   一个把zǐ宫当作自己武器的性别,就让她们只有zǐ宫有用不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赵韩洋梓开始疯狂创作**。   她对女性有多恨,她对男人之间的真挚的爱情就有多向往。   她的文章中,极少出现女性,而且大多下场惨淡。   要说唯一的幸运儿,就是苏珊的人设。   她自己曾在读者访谈中潦草回答过:苏珊这种biǎo里biǎo气的坏女人永远都是攻受的助攻,助攻当然要给个还不错的结局咯,不然显得我和某些伪腐一样有厌女症似的。   但实际上,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实际上是将这么久以来她最讨厌的女主角人设,拿过来反向利用,安上了一个黑化崩坏的人格。   或许,对只敢无条件向生活投降的她而言,一个跳脱社会法则、无视道德和lún理束缚、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不在乎别人感觉、尽情做自己的女主角,才是她真心期盼的女主角。   ……   陈月洲看到这里,没有再继续下去。   赵韩洋梓本身的问题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她不是普通的“歧视女性”,而是“仇视女性”,教科书般的厌女症。   这个症状社会上很多人都有。   来源也很简单。   ——这个社会对女性要求是很高的。   要求她们温柔、友爱、包容、善良、细心、忠贞、单纯、无微不至、爱护孩子,特别是母亲这个角色,好像必须是大和抚子一样的女性、必须随时随地就有为家庭牺牲做准备的打算、必须把孩子和丈夫放在第一位、必须把自己化作蜡烛点亮家庭……好像这个角色和社会的期待稍有偏差,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在几乎所有人的人生里,电视、媒体、新闻、杂志和影视作品都在宣传着这样一个“抹杀她人自身欲望”的“女性社会性别”的意识形态,社会的主流观念潜移默化影响着每一个人。   所以,她认为应该温柔体贴的女性好友们就应该比那个男性同桌更关心她,认为应该爱护小孩子的女性老师就应该比男性老师更在乎她,认为应该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的母亲就应该比父亲更疼爱她。   她对女性的期盼值太高了,失望的时候就会特别失望;而对男性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期望,反而男性某个细微的关怀就会让她觉得这个性别那么那么优秀。   人们从不会怪罪路人不愿施以援手,但是会记恨期待的人冷漠的笑容;   人们都会同情为了保护坠楼孩子而投案自首的连环杀人犯,却不会同情连续救了二十个孩子只有一次选择自保牺牲了孩子的志愿者。   陈月洲将档案翻到了主目录,细细查看她的童年分目录。   【怎么了?】   “我想看她童年被欺凌的具体情况,有吗?”   【啊?】478想了想,【是有,你要看吗?这东西没必要看,孩子之间校园霸凌很正常的。】   但出于责任心,478还是立刻打开手机翻查资料,好一会儿后道:【找出来了,我给你发过去你看看。】   “嗯。”   陈月洲将平板放在腿间,撑起额头,一声不吭地将神色埋入一片阴暗之中。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仪器的滴滴声和病房外走廊窸窣的走路声。   忽然,有一只软绵绵、烫呼呼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紧接着,耳边是带着浓浓鼻音的小女孩虚弱的声音——   “妈妈……”   陈月洲猛然抬眼,视线和梁莎无神的眼睛对上。   “妈妈!”   梁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双小手用力在陈月洲手臂上抓了抓,费力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明明自己虚弱得根本不能形容,却非要刻意地带着几分乖巧状的表情讨好眼前神色木然的少女。   望着那在自己胳膊上费力捏捏抓抓的小手,陈月洲淡淡道:“即使你讨好我,我也不会抚养你的。”   小姑娘闻声,眨巴眨巴了眼睛,迷茫地看着陈月洲。   这时,门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   “呀,苏珊啊。”   “陈月洲?”   陈月洲闻声回头,是赵韩洋梓和吕佳音。   “你怎么来了啊?我都给你说了她病得很严重,大人其实不要过来打扰她休息比较好。”赵韩洋梓在一旁的柜子上放下背包,“你看看你和佳音,一个个的,比我这个当妈的还着急,非要来看孩子,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早就带你过来了。”   “我不就是担心你的小公主嘛。”吕佳音从怀中取出小猪佩奇的毛绒玩具,对着梁莎晃了晃,“阿姨给你带来了好玩的,喜不喜欢?”   梁莎一见,顿时开心地挥起了小手。   可视线无意中扫了眼吕佳音身旁的赵韩洋梓,顿时就蔫了下去。   她紧张地朝陈月洲凑了凑:“妈……妈妈……”   吕佳音顿时笑了:“这孩子,我记得你之前说见谁都叫妈,还真是这样啊。”   赵韩洋梓笑笑:“那可不,这孩子四处撒娇,前一阵儿,她做测试只考了9分,我训她呢,她立刻就钻到别人怀里去了。”   吕佳音惊呼:“孩子不到两岁,你就让她考试啊,太可怕了。”   “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不早早训练怎么办,不拿名次怎么办?还指望我养她一辈子?”赵韩洋梓说着伸手去抚摸梁莎,却被她匆匆躲开。   一时间,她僵在空中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吕佳音见状忙忙打圆场:“你还真是虎妈,孩子都怕你。”   望着眼前相谈甚欢的两人,陈月洲问478:“吕佳音知道赵韩洋梓对女儿不好吗?”   【多少有些感受到了,但她觉得可能只是同性相斥的缘故,觉得赵韩洋梓还是爱梁莎的,只是没有对梁琦那么爱,爱和爱之间有点差别。】   478说着瞥了眼吕佳音手中的毛绒玩具。   怎么感觉……那东西和自己长得有点像呢?   “行了,我知道了。”陈月洲说着起立,将自己的挎包背好,对着面前还在闲聊的两人微笑,“我接下来还有事情,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下次见。”   “行。”   出了病房,陈月洲大跨步走在医院的长廊里,他百度了点东西看了看,神色变得幽深起来。   【宿主,怎么了?】   “打起精神,478,接下来的任务很难。”陈月洲道,“就算走违法渠道,也得剥夺赵韩洋梓对梁莎的监护权。”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这条线,涉及到的东西比较多,因为我不想拉长线打仗,所以一条线里压了很多东西。   文章争议性大肯定的,没看下文怼我没事,但举报这个行为就很有问题了。   明天有小课堂。 第80章   确定了任务目标和任务方向, 从医院回到家, 陈月洲细细翻看了梁乃恩和赵韩洋梓具体相处细节资料——   二人通过某LGBT平权交友群认识。   LGBT是指女同性恋者(Lesbians)、男同性恋者(Gays)、双性恋者(Bisexuals)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缩略字, LGBT平权指的就是性别恋爱的自由平等。   赵韩洋梓其实一开始并不想加入LGBT平权的群体,相比什么性别恋爱自由, 她仅仅是喜欢帅哥和帅哥谈恋爱而已。   可是,腐女群里是接触不到帅气的gay的, 男同这个群体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待见腐女,在他们的眼中, 腐女不过是一群把他们其中颜值偏高的极少部分做为猴子观赏的群体, 和外面那些不支持、唾骂男同的人没有区别。   而赵韩洋梓即使写着**, 内心还是个喜欢男人的直女。   生活中不愿意坦诚面对自己异性方面交友的失败,网络中更愿意用“我要观察帅气的小哥哥谈恋爱”来增加和男孩子接触的机会。   于是,她进入了一个80%由男性组成的LGBT平权交友群, 声称自己是双性恋者。   那个群有一个规定, 所有新进成员必须加一个管理的帐号,避免一些非法分子出卖群上成员的个人**。   赵韩洋梓选择加了头像最帅气的那个,那个人就是梁乃恩。   梁乃恩在和赵韩洋梓认识之前, 算是个异性恋中恋爱界的老手。   他虽然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可在19岁之前, 他都没敢同男人交往。   一方面因为家教森严,一方面因为学校管理严格和学习太忙,再一方面因为和自己同等取向的男生太难找,所以他一直都选择压抑自己的天性,仅仅为了有个人照顾自己而选择和妹子交往。   他天生一副讨喜的皮囊, 配上温柔的声音,总是能轻而易举泡到妹子。   和赵韩洋梓交流不超过三天,他就对她有了基本判断——   一,不是双性恋,是个打着双性恋幌子进来看男人的女人;   二,是个腐女,自认为比任何女人都要懂男人;   三,家庭环境差,差在哪里不知道,但绝对有问题;   四,因为讨厌女人,而自愿拥护男权,对诱派男权的极端言论——即世人所谓的diǎo癌言论也十分苟同。   总结看来,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被爱感、被关注感的女生,在网上和姑娘们玩得不错,但在现实中应该看谁都觉得人家biǎo,没什么朋友、被动、敏感、偏执、被害妄想、缺乏存在感、不坦诚、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这种女人,是那种自己为精明聪慧,但一旦掉入恋爱陷阱,就会摔死在里面的类型。   有了以上判断,梁乃恩对于赵韩洋梓的欺骗也不生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拿这个小姑娘练练手。   对付这种女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玫瑰烛光,而是细腻和温暖。   不得不说绝大多数女人真的很吃“细腻”这一套。   她们甚至会建立公众号,长篇大论探讨“细腻的男人才是真正爱你的男人”,内容通常如下:   真正爱你的男人,他会记你的生理期记得比你还清楚,提前两天就准备好红糖和姨妈巾,他会记住你生活中一些微小的习惯,比如咖啡加奶不加糖,他会偷偷观察你的表情,在没有人时回味你的样子……   其实这个想法是很幼稚的。   女人认为的“爱”,其实是她们自己的示爱方式,因为社会告诉她们——女人就是母亲,应该细腻、温柔和无微不至,这才是好女人。   而男人认为的“爱”,是责任、赚钱、严厉、话语权、指导,因为社会告诉他们——男人就是父亲,要顶天立地、强大勇猛,作为一家之主,这才是好男人。   就像木匠和砍柴工都接触木头,但因为社会给予他们职责的不同,他们对木头所产生的行为就不同,他们都认为自己对木头所做的是对的。   梁乃恩很上道地在把握着一个朋友该有的分寸的同时,尽可能地在方方面米娜体贴着赵韩洋梓。   还向她透露了一个虚假的软肋——   他说,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喜欢女孩子,直到遇到了那个人。   自己或许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同性恋者,只是恰好喜欢的是男孩。   说完,他还顺便编了一堆相亲相爱却又不得不分开的悲惨桥段。   这样的陈词给赵韩洋梓了三个心理暗示:   一,他是个真性情、真爱至上的男人,不是gay圈那种**的基佬;   二,他只是上一任恰好是个同性,他有变直的可能;   三,他能这么向自己袒露悲痛的过去,一定是足够信赖自己。   于是,没过多久,就像女生之间喜欢交换秘密一样,赵韩洋梓向梁乃恩坦诚了自己母亲自幼疯狂的行为以及自己被逼婚的事实。   梁乃恩先是替她出一些冠冕堂皇的主意、帮她介绍根本看不上她的男性、又是开导她、分享很多独立女性单身幸福生活的电影,最后好似没辙时,才说出了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话——   “不然这样,见个面,我帮你。”   如果说斩男妆是以直男审美化的妆的话,那么斩女妆就是以直女审美来做的造型。   梁乃恩温婉帅气的初登场对只经历过纸上谈兵的赵韩洋梓而言是致命的一击。   两人大概谈了一下形婚的具体内容,最终以计划待定分开。   在赵韩洋梓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主动深入敌营,故意给赵韩洋梓的父母以“天上掉下来个肥鸭子”的印象,又在其父母自认为“鸭子熟了飞不了”的时候给他们以“我太受欢迎了你女儿再不抢就没有机会了”的致命一击。   于是,在父母的催促、自己的小惆怅和小雀跃中,赵韩洋梓选择和梁乃恩结为夫妻。   由于是形婚,赵韩洋梓主动表示不需要在梁乃恩的房产证上加自己的名字,并答应按月支付房租,而梁乃恩则大方地说夫妻应该互帮互助,房租就免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作为亲密无间的朋友一起吃喝玩乐。   无条件的宠溺、无微不至的关怀、同学对她的羡慕嫉妒恨、共出入时别人注目的眼神,让赵韩洋梓的心态逐渐变了样——这个男人,如果不再喜欢男人,喜欢我该有多好?   梁乃恩很快便发现了赵韩洋梓的心思,于是,在某个情人节,他做了一屋子每秒可口的饭菜,准备好无数新鲜的玫瑰,取出钻戒,单膝跪地为眼前的女孩戴上。   之后发生的事情和大纲相同。   梁乃恩将梅毒传染给赵韩洋梓,等她病情发作时,梁乃恩戏精附体,自导自演一出“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给我一片草原”的戏码,然后悲愤地离去,大大方方地回归了夜店野鸭的大军。   并且,梁乃恩迅速给岳父岳母通了气,大肆批判了一番赵韩洋梓的行为。   一瞬间,包括丈夫在内五个人都将猜忌、怀疑、憎恨和厌恶的目光投向了赵韩洋梓,梁乃恩没过多久出面,以“我爸妈受不了你身上的脏病,你得从我们家搬走”的名义对她进行最后的落井下石。   赵韩洋梓并不懂医学,更不懂梅毒,虽然她曾经试图百度让自己清楚自己感染梅毒的途径,可过于复杂的长篇大论让她反而越看越害怕。   走投无路几乎要崩溃的赵韩洋梓在孤苦无望的边缘几欲自杀,这时,梁乃恩又回来了,他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道:“我爸妈对你很失望,我劝了很久,他们才放弃告你,但是,他们说你必须偿还之前我给你的一切,他们没法接受我把爱付出给一个这样肮脏的女人,他们觉得说出去丢脸……   我因为爱你,选择继续我们的婚姻,不过,我没法原谅你,没法原谅你对我们孩子的不负责。   所以,从今往后,这个家左边你的,右边我的,女孩你的,男孩我的,所有费用我们各出一半,你好好照顾自己。”   梁乃恩用这个方法瞬间要回了自己送出去的一切礼物——包括彩礼。   不过,彩礼钱并不是从赵韩洋梓父母那里要过来的,而是赵韩洋梓拿出这些年写书的所有积蓄还回去的。   她不想再听到母亲的谩骂和父亲的冷漠的斜视,所以选择一切都由自己担下,还包括每月12000元房贷的一半作为房租。   如今的赵韩洋梓,身无分文、名誉受损、责任缠身、她仿佛失去了一切。   于她而言,儿子是她破败的世界里最后的光。   每天在小区里看到儿子欢快地笑、看到儿子迫切地叫着妈妈、看着儿子茁壮成长,她都会觉得,这样凄惨的生活还是有必要继续过下去的。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前不久,梁家父亲偷偷对儿子说了:“我觉得,一个儿子不够,以后就他孤零零一个人多无聊,不然再生一个?反正洋梓身体好很久了,现在生没问题。那个梁莎看看有没有办法扔了去,或者谁家要偷偷给了去,我记得不是人口失踪多久以上就可以报死亡了吗?只要她没了,咱们还不用罚款。”   而梁家母亲也偷偷对儿子说了:“咱们在九九庄园这两套房子都是按揭的,两套房下来,一个月光房贷就得三万,还得负责琦琦的幼儿园费,以后等上小学了更高,不如这样,你让那个女人把那套房的按揭全付了,琦琦的生活费也让她出,她不是想见儿子吗,每周给见一次。”   ……   看到这里,陈月洲陷入思考。   这个梁乃恩还真是厉害啊,套路一波接着一波,没怎么见他管过赵韩洋梓,却从各个角度都把赵韩洋梓死死捏在手里。   【宿主,有什么想法吗?】478抱着一摞笔记本放在桌子上,不知道从哪儿变了副眼镜出来戴上,【我们来商讨一下作战计划。】   “嗯,可以。”陈月洲从床上一跃而起,拿了本子和笔记录,“我们现在有三个任务,一,帮助赵韩洋梓,让她离婚及时止损失;二,打击梁乃恩,最好让他身败名裂;三,帮助梁莎,让她更换抚养权……就目前而言,她这一对父母和四个老人没一个靠谱,所以梁莎的事情放最后。”   【那,先处理赵韩洋梓?】   “不行。”陈月洲摇摇头,“赵韩洋梓目前的生活就像温水煮青蛙,永远都觉得还能接受、还可以忍受、相比跳出来还是忍受更简单……循序渐进的过程中,受害人也在不断习惯痛哭,会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难以从其中跳脱出来,除非你突然猛地给她一个她承受不了的。”   【那……】478指了指陈月洲纸上的数字,【果然还是得从梁乃恩下手?】   “没错。”陈月洲用电脑打开淘宝,微博推广,点了一家销量过万的店铺,进去找客服。   [微博和B站,需要写段子,有图有数据,多少钱?]   对面很快就进行了回复。   隔天,新浪上,某新手号炸出来一条长微博,将不少女权大V、LGBT平权大V和B站知名UP主统统@了一圈。   内容如下——   [B站UP主奈纳凉,一个骗婚gay,不但骗了女人,还骗了我。]   其中配着陈豆豆偷拍梁乃恩和几个不同的男人热吻的图片,又配上九九庄园西区大门外的照片。   [我和梁乃恩在四年前相识,他在和我发生了关系后,才告诉我他家里人不能接受他出柜的事实,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前不久在夜店撞见他我才知道,他天天在和各式各样的男人约,还已经结婚,骗了一个女人,我跟踪他发现他住在九九庄园西……]   内容很长,煽风点火的剧情热闹程度不亚于看。   起初,替梁乃恩站出来维权的死忠粉还一波接一波,直到后续而来的“看热闹大军”带着“政zhì正确”的态度以人数的胜利一波碾压后,死忠粉意识到情况不对,纷纷进入了假死状态。   很快,热闹的微博居民一窝蜂地冲去B站,开始在梁乃恩的视频下狂刷恶毒的留言。   而梁乃恩的家,陈月洲为了避免产生法律责任只说了大概位置,但“热心”群众已经通过各方面人肉,将他的窝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由于九九庄园是高档小区,就算投机取巧进了小区内部,遍地摄像头和警卫巡逻,那些“雷锋”们也只敢在他家大门上贴一张“死基佬去死”的纸,并不敢做其他多余的行为。   但即使如此,这对于梁乃恩的刺激已经够大了。   难得有一晚,他没有去约,而是坐在家里,抱着头看着手机,一脸恐慌。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傻逼把他的事情捅出去了?大家不都是炮yǒu吗?约一约不是你情我愿吗?谈个蛋的感情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光如此,他还不知道这到底湿的是不是自己的鞋子。   但是,他却知道,如果因为这么点破事毁了自己的名誉,失去作为B站美妆博主的粉丝量,没有推广费和薪资来源,他以后靠什么吃饭啊!   梁乃恩撑着下巴想了想,起身敲响了赵韩洋梓卧室的门。   ……   隔天,新浪上再一次炸出一条微博,也@不少女权大V、LGBT平权大V和B站知名UP主。   内容如下——   [最新消息,部分粉丝跟踪拍摄B站UP主奈纳凉的妻子,发现惊人秘密!]   其中配着赵韩洋梓挽着一个漂亮女人夜间散步的照片,两人时不时抱在一起,动作极其暧昧。   [昨天才知道,这两个人竟然一个是gay一个是les,只是为了让老人安心而在一起组成形婚,并且,这个家庭的主要开支貌似是梁乃恩支撑的,而这个女人,据走访,是个不挣钱的家里蹲。]   内容也很长,其转移矛盾的剧情精彩程度不亚于看。   瞬间,微博上昨天还“政zhì正确”的“热心群众”们又爆炸了,纷纷开始辱骂赵韩洋梓——   #小栗旬的腿#:卧槽,这个女人长这么丑,梁乃恩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好吗?这么丑还搞百合,真是不要脸啊……   #可比克鸡肉卷#:天啊,我就说微博上都一群喷子,现在看到了,人家俩是形婚,都各玩各的,誰倒允许你们说三道四了?现在好了,人家夫妻俩还怎么做人?   #我的阿珂玩得贼666#:就我一个人关注的重点是梁乃恩在养家吗?形婚还要男方养家,好不要脸哦。   ……   看着微博瞬间倒头的舆论趋势,陈月洲撑起下巴笑了笑。   “这个梁乃恩,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包日!随机小红包!   我太好奇所以去PUA论坛上买了教程,正在看,所以更新一不小心就晚了(又推卸责任)   文章发得匆匆,明天会修一下不通顺的地方。   #陈月洲不负责任的小课堂#   [民科那些事 第一讲]   陈月洲:大家好,好久不见了,这节课是应99要求开的,99不但反民科,而且还是诱派,所以我们来讲讲民科。   478:【举手】民科是什么?   陈月洲:民科是自称民间科学爱好者的一类群体的简称,但又区别于广义上的科学爱好者和非官方科学家,本质是梦想着不需要学习,只凭借胡思乱想就推翻科学大厦的“妄人科学家”。自我标榜“民间”是他们认为“官方”都是错的,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热爱科学的。   陈月洲:民科并非指“来自民间的”,大学教授也可能是民科,鉴别民科的关键在于有无科学精神,也就是“拿证据来证明’的精神,而不是说空话的精神,站队的精神,煽情的精神。   478:哦哦……这么说来我们国家民科很严重呢,大家都喜欢说什么“老人家说了XXXXX”、“我们那儿有个土偏方XXXX”……   陈月洲:没错,以下内容可能引起部分学中医学的情绪不适,请中医学出身的人酌情观看。   478:……那,宿主你有什么生活中民科的例子吗?   陈月洲:嗯,先说说老人家最爱说的那句“多喝汤、汤有营养”,就我们所知,大多数家庭,孕妇怀孕之后,就开始给孕妇大剂量喝各式各样的汤,等孕妇坐月子出来后,基本上都胖成了猪。   478:宿主,请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陈月洲:哦好,都胖成了……XXXXL号,然后孕妇的家人还会觉得好健康啊、好有营养啊……   478:难道不是吗?   陈月洲:当然不是了!   478:……   陈月洲:我们在熬汤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汤乳白色的,好有营养啊,感觉所有有用的东西都到汤里面了,顿时就无比相信老人说的话,光喝汤,不吃肉,绝对满身营养还不长胖?   478:对啊……难道不是吗?   陈月洲:汤之所以奶白的,是因为你在熬汤的时候,将油脂熬了出来,那是油脂的乳浊液,你们知道煲汤的时候为什么要先油炸吗?老人家说为了出味,当然出味了,一锅的脂肪水,你再给我说一遍喝汤补营养不长肉?   478:那,汤难道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陈月洲:有啊,好喝啊!汤里面其实是有一些氨基酸的。可是,这些营养物质和肉自身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你与其喝一盆油脂水补那么一丢丢营养,不如老老实实吃肉,当然,对于不能咀嚼的病人而言,汤是一种选择。   478:但是老人说,汤能补气什么的……   陈月洲:呃……呵呵【微笑】 第81章   【这个梁乃恩, 怎么能这样?】478翻着微博, 不可置信地望向陈月洲, 【赵韩洋梓明明是直的啊?他从哪儿来的照片?简直胡说八道!】   陈月洲笑笑:“所以我才说他有意思啊,不愧是老司机还做了公众人物的家伙, 公关手段迅速就能想出来。”   【宿主,你的意思难道是……】   “很明显, 是找到赵韩洋梓,要求她配合拍的照片。”陈月洲耸肩, “这不是正常现象吗, 明星也爱玩这一套。”   说完扫了眼478:“你作为一个系统, 看不到他做了什么吗?”   【这个……】478有些尴尬。   【任务越来越难,我的权限受限会越来越多,毕竟已经进入困难模式了, 到了深渊模式之后, 我可能会彻底丧失功能性……所以,宿主,在我还能动弹的时候, 你一定要广纳手头的资源,否则一旦我被封, 以你目前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任务进行会格外困难。】   “我知道了。”陈月洲翻看着微博,陷入了思考。   【下一步我们怎么做?还要发微博吗?】   “不,不能再发了,剧情已经被梁乃恩堵死了, 除非赵韩洋梓现在出来跳反,拿着结婚证指控梁乃恩骗婚,否则基本尘埃落定。   可是就目前而言,这不大可能,赵韩洋梓之所以愿意协助梁乃恩,原因是有很多的。”陈月洲起立,在小黑板上分别列出了原因——   “不论是经济、心理、还是伦理亲情上,她都离不开梁乃恩,可谓是方方面面都被梁乃恩捆得紧紧的。”   【等等,精神上和生活上我勉强能想到一些,经济上怎么就离不开了,赵韩洋梓自己经济不错啊,啊?】   陈月洲扫了眼她:“别把经济单单想成每个月的月收入这么简单,我说的这个经济问题,你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照你这么一说,我们还怎么下手?】478越发迷茫。   “她现在最想要什么?知道吗?”   【呃……】478想了想,又翻了翻档案,好一会儿后道,【她现在最想要儿子,但梁家绝对不会放弃孙子。】   “没错。”陈月洲在梁琦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既然两家都想要儿子,而儿子只有一个,那么,这个儿子,就是让赵韩洋梓跳反的最佳棋子。”   ……   微博上天天都有热搜新闻,今儿个明星出轨、明儿个明星结婚,各式各样的内容络绎不绝,梁乃恩这种粉丝刚过五十万、还不知自己买了多少万假粉的无名小卒,很快就被新的浪潮埋了下去。   由于乱搞的关系,他的粉丝从60万降低到了40万,但也因为乱搞的关系,给他增添了不少曝光度,粉丝数又迅速从40万变成了90万,以至于最近找梁乃恩的代理不减反增。   ……   六月初,天气越来越热。   陈月洲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被热得一身汗。   市局家属院虽然环境不错、设备也很先进,但他租住的这套房只进行了最基础的精装修,空调安的是小功率的老款挂式机,挂在客厅正中央。   两个小妮子的房间大门正对着空调的方向,晚上开着门睡觉丝毫不觉得热。   但陈月洲的房间正好在空调的反向,还和客厅隔了好长的走廊,即使开着门睡觉,能感受到的凉意依旧只有一丁点。   他想过睡客厅,可每天回家一看到坐在茶几附近看书交流的两个孩子,他又忍不住将这个念头收了回去。   毕竟马上高考了,这时候她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房主打电话,要求置办新空调,对方厉声拒绝了。   他又给房主的丈夫打电话,说自愿购买新空调,希望能在厨房的墙上凿一个空调管子的洞,再次被厉声拒绝了。   于是,每天早上站在卫生间里冲凉的陈月洲只能沮丧地表示:租人房子住的日子,真是太悲催了……   既然家里待不成,陈月洲便每天早早来上班。   先是在办公室里补个小觉,再去替孩子们收拾床铺,然后琢磨着怎样利用梁琦让这对任务夫妻反目。   这天,早教班推出了新的课程,内容是——用蜡笔画出我的爸爸妈妈。   老师在台上负责画样图,小朋友在下面照葫芦画瓢,保育员负责照看孩子们,避免他们把蜡笔当成彩色糖果吞下肚子。   梁莎还在医院静养,陈月洲主动来到梁琦身边,见他正在用蜡笔画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头发是灰色的,一个是黄色的。   “这是谁啊?”陈月洲指了指画面。   梁琦伸出胖嘟嘟的手依次指着:“奶奶,爷爷,爸爸。”   “那妈妈呢?”   梁琦闻声,用古怪的眼神扫了眼陈月洲,随后从蜡笔盒里取出一只黑色的,继续绘画。   不一会儿,一坨由黑色和褐色组成的庞然大物印入眼帘。   梁琦指了指画面:“这个。”   陈月洲仔细盯着画面瞅了瞅,半天没找到人物的眼睛,不得不问:“可是,妈妈的画法怎么和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不一样呢?妈妈看起来好像个怪兽哦……”   “就是怪兽。”梁琦使劲戳了戳画面中的煤球,“她不是好人,她是……是……贱女人。”   陈月洲闻声微微蹙眉。   “贱女人”这三个字绝对不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能说出的话。   来源……十有bā九是孩子的爷爷奶奶。   不管是离异家庭还是不和谐家庭,普遍都存在长辈给孩子灌输其父母一方不是好人而拉拢孩子的行为。   他们才不会管自己瞎编乱造的话给孩子造成了多少童年阴影,他们只需要确定这个孩子属于自己的阵营,那就够了。   特别是梁乃恩这种家庭,心心念念捧在手里的独生儿子是个弯的,老人家心理会产生一种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莫名就变成了变态、然后没了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失去儿子的心理落差自然要通过孙子弥补回来,他们怎么会允许儿子的替代品还有别的妈呢?   陈月洲默默掏出手机,摁下录像对准梁琦,然后堆起一脸笑容道:“哇,小琦画画好好哦,再向姐姐介绍一边你画的内容,好吗?姐姐给你小玩具哦。”   说着,他指着白发偏高的那个人:“这个是谁呢?”   一听到小玩具,梁琦顿时兴奋起来,他大声道:“爷爷,爷爷可好了。”   “那这个呢……”   “奶奶,好,对我好,我喜欢奶奶……”   “这个呢?”   “爸爸,彩色的,给我抓头发……”   “这个呢?”   “妈妈,坏人,贱女人,不要脸……”   “哇,好厉害啊小琦!”陈月洲顿时兴奋地鼓鼓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猪乔治的徽章递给他,“小琦还有什么形容妈妈的词汇吗?再多说几个?快~!”   梁琦在陈月洲的鼓舞下兴奋不已,皱着眉头使劲儿想,老半天憋出几个字:“害人精……胖丑……变态……”   【宿主,你在干嘛啊,干嘛让孩子说这么多不好的词汇?】478实在听不下去了,禁不住跳出来制止他。   “是我让他说的吗?这些词是我教的吗?我本来正打算教他来着,没想到他爷爷奶奶这么猴急,这么早就开始说赵韩洋梓坏话了。”陈月洲翻白眼,“你信不信,等他到了十八岁,骂赵韩洋梓的句子能说一百个不重样?”   【……】478想了想自己最近看过的一些法制节目,其中一些被父亲家庭从小养大的孩子对母亲抱有的恶劣态度,没有再吭声。   当天下午,陈月洲约赵韩洋梓在九九庄园西附近的猫咪咖啡馆见面。   两人一见,陈月洲先是给赵韩洋梓好一通诉苦,抱怨自己最近新交往的男朋友居然骗了她的金镯子跑了,等赵韩洋梓好声相劝了好一会儿,才哭哭啼啼地探性提问:“洋梓,我一直关注你老公的美妆视频来着,我……”   一旁正在喝茶的赵韩洋梓手一停,随后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沉默了许久,她苦笑几下:“我平时还总是劝你,让你谈恋爱精着点,别再被渣男骗了,可是我自己呢……”   “到底怎么了啊洋梓?”陈月洲趁势一把抓住赵韩洋梓的手,“我的事情我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你的事情我就不能帮上忙吗?你总是这样,说得模棱两可,你是不信任我吗?”   赵韩洋梓垂下眼,叹了口气:“不是不信任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给大家都添堵,反正我这一辈子,从小就是这样了,我已经不指望谁了……”   “是不是梁乃恩逼你拍的那些照片?是不是?”陈月洲穷追不舍地问,“我知道,他一定是拿什么东西威胁你了对不对?”   赵韩洋梓顿时眉心一抽。   没错,梁乃恩威胁她了。   梁乃恩说,如果不想把得过性病的事情被诏告天下,就好好配合他演戏。   可是,这样的事,她要怎么对朋友启齿相告呢?   谁会接受一个得过性病的人做自己的朋友的呢?   如果说出去了,不论是苏珊也好、吕佳音也好、那些腐女朋友们也好,大家又会……统统离她远去了?   到时候,世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不想再过那样孤单的人生了……   赵韩洋梓摇摇头:“苏珊,真的不用管我了,真的……”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陈月洲问,“梁乃恩为了保自己把你推向深渊,你最近微博和B站帐号应该天天被人抨击?你这样子也没关系吗?”   赵韩洋梓顿时脸色一片乌青。   的确,她最近的生活很不安宁。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暴露了自己写书的情况,不少美妆区的水军直接来到山绿网上,在自己的评论区大面积刷负分。   虽然这些负分对她文章的总积分不会有太多影响,可那乌烟瘴气的评论区状况,让她难以忍受。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有解决方案吗?   没有!   只要梁乃恩一天捏着她的把柄,她就一天不能抬头做人!   赵韩洋梓一声不吭地抬起双臂捂住脸。   沉默了好几分钟,她才无可奈何地抬起头,绝望地摇头道:“我也不是没想过离婚,可是没办法啊……”   “怎么没办法呢?”陈月洲故意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他是弯的,还和那么多人乱搞,他甚至不惜让外人来诋毁你也要保住他自己的饭碗,你知不知道gay这个圈子有很多人特别容易得艾滋和梅毒,你不怕害了孩子吗?”   听到梅毒二字,赵韩洋梓的身子本能一颤。   陈月洲接着道:“只要你有心想离婚,这个婚很好离不是吗?”   “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我……”赵韩洋梓急得捶胸顿足,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陈月洲松开赵韩洋梓,对桌子上的橘猫扇了扇手,示意它滚蛋,然后抿了口咖啡,无奈道:“梁家为了不让外人发现自己儿子是同性恋,从你踏入梁家大门的那一天就已经准备好把你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他们对付你的手段就像泡学里面对付女人的手段一样,你的优点在于会写作,缺点在于外貌和性格都不那么出彩,所以他们选择对你的优点评价为‘可有可无’,着重打击你的缺点,让你觉得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嫁给他就算只是生儿育女都是高攀了,离了婚肯定是完蛋了,对吗?”   赵韩洋梓撑着头不说话。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就她这副样子,嫁给梁乃恩,难道不是高攀吗?   梁乃恩英俊帅气、家庭环境好还开朗温柔,同学群上已经不止一个人对她的这场婚姻指指点点,说是梁乃恩那么一朵鲜花插在了自己这坨牛粪上。   还有,写**以前是她的一个特长,如今只是她的一个挣钱方式,如果她连这样的技能都没有,她还是个人吗?   陈月洲接着道:“你肯定心里想,这本来就是事实啊,梁乃恩那么帅气那么优秀,但是——”   他戳了戳赵韩洋梓的额头:“你没发现你被他逻辑qiáng暴了吗?他一直引导你按照有利于他的方向去思考,拿你的缺点和他的优点比,让你觉得你自己的优点可有可无,还威胁你离婚后你的待遇会特别惨。   可是,你要跳出他布好的逻辑圈套,从源头上问自己——你们两个,谁才是最怕见光的?”   “……”   “是他啊,傻洋梓。”陈月洲用双手比了个1戳0的动作,“他在我们国家被叫做什么?变态,死基佬,性变态,精神病,人妖……你要是擅长逻辑qiáng暴,你也可以说:我一个正常的女人,愿意嫁给你一个精神残疾的男人,你应该跪下来感恩戴德好吗?我他妈还嫌脏呢,别给我提什么LGBT平权什么的,咱国家法律不承认,少在这里瞎BB……这不就完了吗?”   陈月洲弹了弹赵韩洋梓的脑门:“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换个有利于自己的角度来想,是不是顿时就觉得舒坦多了?下来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可是……”赵韩洋梓面露难色,“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在梁乃恩名下……我之前咨询过律师,如果真的走法律途径,对方的律师如果厉害一点,我只能拿到这几年交的按揭款,然后……就要露宿街头了……”   陈月洲对478使了使眼色,意思很明显:看,我说的经济问题来了。   478默默地瘪瘪嘴。   “没有离开梁乃恩,我每个月排除吃喝穿用,只需要承担6000元的房贷,女儿的幼儿园费用是一月1000元,可是,如果选择离开梁乃恩……哈……”   赵韩洋梓无奈道:“我查了,附近带托儿所的公寓,二室一厅的,一个月加物业费总共7500元。”   478不由冒了出来:【这也可以啊,就贵了500元……】   “虽然贵了500元,可是你我都知道,中国人为什么爱买房而不爱租房。”   【……】   “国外租赁房体制发达,各个国家都有其保障措施,即使如此很多人也真心希望有一套自己房子……而我们国家呢?有保障吗?我喜欢动漫手办、**游戏碟,还有PS4和XBOX360这种家用游戏设备,如果租房子,就意味着这些东西都得带走……”   说到一半,她眼圈有些红:“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卑鄙,我现在住着梁乃恩的房子,的确要掏6000元,但我心里有一个概念,我是梁乃恩的合法妻子,梁乃恩需要我,我们之间有孩子,只要我不离婚,梁乃恩就绝对不会赶我走,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就能每天打打游戏、摆弄摆弄手办、写写书,偶尔散散步,过安稳的生活……   可如果离婚了呢?孩子的抚养权不知道能不能要到手,如果要不到,我就得带着女儿,住在一个不知道房主明天会不会赶我走的房子里,明明花着自己的钱却总感觉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就算把房子装饰得再豪华、再温馨、再符合心意,都会潜意识想——这房子不是我的,明天我该怎么办,我难道要租一辈子的房子?”   赵韩洋梓无力地撑住脸。   半晌,她声音带着哭腔道:“苏珊,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体验过租房子的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也希望有一天摆脱这样的生活。”   “嗯,体验过,现在就正在体验。”   陈月洲用力点点头。   那个傻逼房东就是不让自己安空调,寄人篱下的憋屈感十足。   再往前回想点,就是研究生的时候和李薇同居的那些日子,古旧的小区,三天两头停电停水,房主还一天到晚跑来视察,生怕他们把什么东西搞坏了……   “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为了逃避我爸妈,我在外面住着,房东三天两头来家里,做菜的时候油渍溅到抽油烟机上都要训斥我好久,睡觉不小心踢破了墙纸也要被训斥好久,三无水龙头坏了也要训斥我好久……我真的很难受,我觉得我真的很委屈,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太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了……   如果我离婚了,我虽然收入可以,我可以天天住酒店住宾馆,但是,我难道要住一辈子宾馆吗……我总不能看到了好看的柜子买到宾馆里,看到好看的雕塑买到宾馆里,我还有孩子要抚养……那样居无定所的生活,我不想再回去了。”   【可她可以按揭啊……】478忍不住插嘴道。   “我想过在北川郊区按揭一套房。”赵韩洋梓擦了擦眼眶,“可是,银行批贷的时候要看我固定职业的,我哪有固定职业?而且,按揭的首付,就北川的房价,我也拿不出来……我想过离开这座城市,可是我一个人又要去哪儿呢?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在繁华的市区和家人一起生活,而我却要逃避到别的地方去呢?”   【可是,梁乃恩在遇到赵韩洋梓前,还不是人气主播啊?他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也没见他干什么了不起的职业,可他也按揭到了房子啊……】478不服气地瘪瘪嘴,【也许是她没有去试试呢,试试一定没问题。】   “梁乃恩是独生子女,父母又都是双国企处级干部退休加成。”赵韩洋梓吸了吸鼻子,“他父母双国企工程师出身,没有任何不良背景,这种情况下只生了一个儿子,就算这个儿子再没出息,银行都会贷款给这些人,因为肯定还得起啊?他还不起,还有他爹妈呢?   而我有什么呢?一个天天骂我丑和窝囊的个体户母亲?因为酗酒被开过处分的父亲?我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赵韩洋梓越说越激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打颤。   陈月洲赶忙上前抱了抱她的肩膀,表示理解,以示安慰。   人生向来都不是同一个起点的八百米长跑,而是至少三代人的接力赛。   父辈母辈如果努力一点,愿意为孩子付出一点,那么孩子就会早拿到接力杆一点。   这一生就算没出息,但只要中规中矩,都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可父母辈如果不愿意努力呢?甚至还坐等你来努力让他们翻身呢?   那就仿佛老牛拉着破车,除非有着钢铁的意志和超人的智力,否则一生都是一场煎熬的颠簸。   不过,感慨总归是感慨,无论条件多么艰苦,让赵韩洋梓下决定跳反才是关键,不然这任务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陈月洲等赵韩洋梓的情绪缓和了一会儿,轻声问:“洋梓,你在婚前婚后和梁乃恩父母相处过吗?我指的是有身体接触的那种相处,比如一起洗澡、共用毛巾之类的。”   “怎么可能……”赵韩洋梓摇摇头,“我们两个是自己决定的形婚,他父母只见过我一次……后来蜜月后出了点问题,儿子被接去和他父母住了,连来往都没有。”   “那么,这个就和你无关咯?”陈月洲说着,从包里掏出三份检验报告。   赵韩洋梓疑惑地接过,视线落在检验指标上的同时,整个人猛然僵住——   梁佳祥,梁乃恩,梁安敏……这不是梁乃恩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吗?   三个人都是特异性抗体阳性?   也就是说,三个人都得过梅毒?   “这从哪儿来的?”赵韩洋梓猛然抬头看着陈月洲。   “梅毒这种病,只要得了,就算治愈,特异性抗体都会终身阳性,它就像是一个标志,对全天下人诏告你得过这个疾病。”陈月洲撑起下巴逼近赵韩洋梓,一改刚才温柔顺从的表情,声音冷而平道,“你患有梅毒的时候,梁乃恩和你一起做了梅毒检测,没错?检测完之后你发现自己得了梅毒,立刻进行了治疗,你还记得那是几几年几月几日吗?”   “什……”赵韩洋梓顿时惊恐地张大了嘴巴,身子连连后退,“你……怎……怎么……”   陈月洲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逃跑:“赵韩洋梓,告诉我,做检查的时候,你并没有看他的检验报告,而是他自己告诉你他没有患病对?也就是说,在你患病的时候,他也许正在发病期或者已经病愈?”   “我……”   “赵韩洋梓,你知道吗,如果你们去的是正规医院,病例是会存档的,短则几年长则几十年,如果让你最后一个不敢离婚的理由是他会拿性病威胁你,那么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让当年你是怎么得上性病的真相水落石出。”   “我……”赵韩洋梓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陈月洲缓了口气,祭出最后的杀手锏——   “洋梓,我直白说了,我最近工作又丢了,没地方可去,上次送你回家,看到你们小区招带孩子的,就在你们小区的幼儿园里当照顾小孩的保育员。”   他说着,掏出手机——   “我一直不想给你说,怕你觉得别扭,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看,这个,你觉得你现在继续这样子行吗?”   赵韩洋梓恍惚地接过手机,当发现镜头中出现自己儿子的脸时,顿时瞪大了双眼。   紧接着,她听到了以下的谈话内容——   “这个呢?”   “妈妈,坏人,贱女人,不要脸,害人精,胖丑,变态……”   “怎么可以这么说妈妈呢?”   “爸爸说她自己不要脸……”   赵韩洋梓瞬间红了眼眶。   她垂下视线,抿紧唇,双手紧紧地抓着手机,双肩微微颤抖着。   半晌后,她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停顿了几秒,再也承受不住地垂下头,双臂无力地撑住脸颊,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我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都替他们家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连我唯一的孩子也要抢走?!”   “洋梓。”陈月洲上前抱住赵韩洋梓,声音沉而稳,“你还打算为了你所谓的顾虑,连最后的念想——你的亲生儿子梁琦也要失去吗?”   赵韩洋梓闻声抬头,“不”字还未说出口,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从天而降,一个天旋地转,陈月洲的衣领被人用力提了起来。   一抬眼,正对上吕佳音怒不可遏的脸。   她咬牙切齿瞪着陈月洲,声音满是怒意:“你什么意思?就你一个人知道她的婚姻情况吗?就你一个人觉得她现在生活不好吗?她自己都选择了忍耐,你凭什么去撕开别人的伤疤!”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泡学看了一半,没看了,发现套路好像都见过,不管是自己身上还是姬友身上(大家还是多实践,还是老规矩:喜欢就撩+及时止损)感觉讲没什么好讲的,毕竟套路灵活的人不局限于讲的套路,套路死板的人傻子都能看出来。   2不独立女性不愿意离婚大多因为经济,独立女性不愿意离婚真的有很大一部分因为没处可去不想过租房的生活,这真的不是凭空杜撰的,对于大多数没有父母做靠山的年轻人而讲房子可望不可即(当然,如果房价很便宜的城市另算)。   3额外补充:不要以为房产证写你的名字就万事大吉了,你没掏钱或者掏的少永远有办法让你净身出户(古美门性格的母上原话)人啊,不光是要经济独立,人生都要抱着独立的心态。   4昨天的文还没修,今天的也没,先看,晚上修语病和捉虫。 第82章   吕佳音的话让原本对陈月洲伸出手的赵韩洋梓顿时把手收了回去。   她抓紧手中的手包, 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好友。   “听你的口气, 她遭遇了什么待遇你很清楚啊。”陈月洲冷冷地扫了眼吕佳音, 两人目光相对,互不退让。   虽然他中意眼前这个长得像白月光一样的女人, 但是,任务就是任务, 相比那么一丁点的喜欢,生存才是优先选择。   扰乱自己计划的所有人, 都是敌人。   “我当然知道, 从她选择这该死的形婚那天起我就已经知道了。”吕佳音狠狠地抓着陈月洲, 表情凶狠,恨不得将他撕碎。   她压低声音重重道:“我能调查那个男人的身份的手段很多,你以为就你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吗?”   “所以, 作为朋友你就藏着掖着不告诉她?”陈月洲哂笑, “你这个朋友真是了不起啊,和她一起掩耳盗铃,得过且过。”   “陈月洲, 你别在这里挑衅我。”吕佳音道,“我不是没劝过她, 可是她那时候正在和那个男人热恋,我旁敲侧击无数次告诉她那个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可她就是义无反顾地跳进火坑里……在爱情和婚姻的世界里,我是他们之间的局外人,我的挑拨只会让她更加坚定奔向那个男人!”   “既然你调查过, 为什么不把证据摊在桌子上告诉她?”   “有用吗?”   “没用吗?”   “没用。”吕佳音冷冷答,“你知道有多少朋友拿着证据去告诉新婚夫妻中的一方指控另一方不是好人,而被对方绝交甚至打伤的吗?因此离婚的夫妻简直少到不能再少!   上学期间难道你没遇到过吗?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大家都说那个人是人渣,可她就是觉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还认为那个人会变好,最后甚至和那个人渣结婚了。   结婚后人渣没有改变,她生活坎坷,受不了的时候找你诉苦,你说什么她都说对,可是明天那个人渣对她笑一笑,她又会忘了昨天的话。   甚至当你劝告她的时候还会和你翻脸,拉黑你、辱骂你、说你才是那个破坏她婚姻和爱情的人。”   “他们两个结婚前你一点风吹草动都不知道吗?那时候如果从源头上阻止还有那么多事吗?”   “源头上,别开玩笑了。梁乃恩婚前和别的男人乱搞这件事就算拿出来又能怎么办?洋梓她选择了梁乃恩,并且认为他只要婚后不乱来就行了,这种时候你让我拿着照片跳出来很肯定地说梁乃恩婚后一定会乱搞一定要离婚吗?证据呢?我拿不出来证据,未来的事情即使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但如果当事人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没有任何作用!”   “……”陈月洲咬了咬嘴唇。   也是,事情还没发生,当事人自己不信的话,朋友说再多也没用;而等事情发生了,一切也已经晚了。   吕佳音红了眼眶:“即使我赌上我们之间的全部友谊,即使我下定决心和洋梓分道扬镳,也未必能够换来我想要的结局,她会在和我绝交之后依旧和那个男人如胶似漆,然后——在那个男人伤害她的时候,因为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一个人在黑暗里舔拭伤口或者寻死觅活……既然明知道结果一定会那样,我想选择一个实打实能帮上她的。”   陈月洲顿时笑了:“所以,你就选择沉默,在她每次被伤害的时候跳出来安慰她,在她每次好不容易下定那么一点点决心离开这个不幸的生活的时候,你告诉她:日子还过得去,你看,你还有我,我们不是很开心吗,然后——再将她重新推回深渊对吗?”   吕佳音顿时激动起来:“真正想要离婚的人只要朋友轻轻推一把就会立刻离婚,没有胆量离婚的人才会每天诉苦寻求安慰然后重新回到那份不幸的婚姻中去,我只是看得很清楚她就是后者!无论我安慰还是不安慰!她都会回到那个贱男人的怀抱里去!我只是预料到了结局!所以尽可能选择了能帮上她的那个方式!”   陈月洲沉默片刻,转头望向摄像头的方向:“你看到了,刚才的她,想要离婚,并且有一战的想法,她在伸出手的时候因为被你阻挠现在又缩了回去,想耍赖的话我们可以当场查摄像头,这不是她第一次产生离婚的想法了,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第二次,那么——”   陈月洲一把推开吕佳音的束缚,冷笑:“你上面的说法不成立啊?谁说你朋友不想离婚了?”   “想要离婚的你那头,只是她的一时鲁莽。”吕佳音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了一步,望着有些泛红的手腕,不由对陈月洲的力气略感惊讶。   “哈?”   “她上一次想要离婚,并不是因为觉得日子苦,而是因为失恋,因为梁乃恩不再和她相爱而是继续喜欢男人。”吕佳音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赵韩洋梓,“洋梓,你上次是真心想要离婚,还是仅仅是想要用‘离婚’这个行为的威胁,换来梁乃恩的重新关注?”   赵韩洋梓抓着手包的一双胖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当时怎么想的?   她害怕梁乃恩把她患有梅毒的事情告诉外人而不敢离婚,可是,也希望通过提出‘离婚’让梁乃恩愿意重新正视他们的婚姻……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离婚……   赵韩洋梓痛苦地攒紧手包的肩带,手背骨节凸起,模样十分狰狞。   吕佳音收回视线看向陈月洲:“你没做过基层警察,你根本就不懂这种‘离婚’的含义,这种案例在我刚毕业实习做片警的时候已经见过很多很多了。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要离婚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离婚,不想离婚的人……她们有一万个理由不离婚!把‘离婚’、‘分手’二字天天挂在嘴边的人,不过是想把这样的词汇作为换取话语权的一个筹码而已!”   “自己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不知道如何反抗,也能做到‘想要离婚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离婚’吗?”   “当然能。”   “开什么玩笑?你试试?”   “我开玩笑?”吕佳音视线直直地盯着陈月洲,“准备足够多的金钱,聘请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律师,提起离婚诉讼,无论什么样的脏水都泼向对面,在他曝你把柄之前先自曝把柄倒打一耙,反正离婚案件的官司向来又脏又臭,能接这类官司赚钱的不是新手就是老油条——这不就是你挑起她想要离婚的情绪后,接下来准备着手实施的行为吗?”   陈月洲猛然一顿。   半晌,敛起视线,沉默。   没错,这的确是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   一旦赵韩洋梓确定要起诉,他就会替她去找合适的律师,拿到当年的病例、三份诊断书和多份出轨照片,直接要求法院判双方感情确已破裂,之后以男方有心理疾病不适合抚养儿子为理由,要求女方获得儿女的抚养权。   吕佳音这个人,一开始还以为她的内心也像她的外表一样,如同白月光般纯洁无瑕,单纯幼稚又固执到让人觉得愚蠢,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她是在和自己作出了相似的思考判断后,选择了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做法。   见陈月洲沉默,吕佳音逼近一步道:“真的想要战斗的人,她根本不需要你去挑拨,而是在很久以前,我旁敲侧击她咨询律师的时候就已经着手战斗了……而不想战斗的人,逼迫她们上战场,是一种非常残忍还自大的行为。”   吕佳音说罢笑笑:“你是不是很好奇,明明让洋梓脱离这样生活的方式如此简单,我为什么不去强扭她?我想问你,你考虑过离婚后,洋梓的生活会有多大改变吗?”   “……”陈月洲抬眼。   “她会丧失赚钱的能力。”吕佳音哂笑一声,“对洋梓而言,她对**的爱来自于她对女性的厌恶和绝望,对男性力量的崇拜和欣赏,可从他和梁乃恩在一起经过大风大浪之后,她的文风就变了,她再也不会去写纯爱向文章了,而是写一些黑暗向的**作品,直到最近,卡文越来越频繁,为什么?你知道的?”   “……”   “作家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她内心对某些事物的爱与憧憬,当那份憧憬一旦被苍蝇和狗屎所替代的话,会怎么样?”   “……”   “当她一旦和梁乃恩对薄公堂,彼此看着对方撕下面具丑恶的嘴脸时,她对gay最后的幻想都会化为泡沫,到时候当键盘摆在面前你让她去写男男相爱的剧情她都会满脑子都是恨意,那么,她该怎么办?改变文风?改变剧情?别开玩笑了,她的读者群都是以**读者构建起来的,从今往后她写什么?”   吕佳音看着陈月洲,一字一顿接着道:“一个日语N2都没过的日语专业差生,家里蹲死宅,相貌身材都在平均线以下,性格还很阴沉,没有父母支持,未婚时都找不到对象,却要带着两个孩子独自生活,还随时有可能丧失最挣钱的工作能力——这么多不利情况下,你凭什么怂恿她离婚?”   “……”陈月洲接着沉默。   478有点急了:【宿主,你别怂啊,她……照她这么说,为了所谓的稳定,就要让赵韩洋梓一直这没有自尊心地生活下去吗?她……她也太……】   “你听过马斯洛层次需求论吗?八成没听过?毕竟这是上过高中和大学的人才能懂的东西,那我告诉你,人类有五层需求: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超越。   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并称为生存需求。在生存需求都无法稳定之前,大多数凡人——根本不会追求尊严需求。”   478:【……】   无言以对,吃了没文化的亏。   “她现在住在梁乃恩的房子里,月供是一万二,梁乃恩让她承担一半,也许未来会要求更多,可是,梁乃恩目前做过什么冒犯她的事情吗?   就目前来说,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到底还要顾虑什么?   生孩子?他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再生要上税的;   性呻g活?洋梓是个看A都没什么反应的人,有没有无所谓;   夫妻的社交活动?洋梓本来就是个死宅,有游戏和动画就好了根本不需要社交!   担心儿子?一个孩子小时候会听大人乱说,长大了也会吗?难道他不清楚父母什么状况吗?   担心养老?男人过了六十岁,身体步入衰老,你以为大街上那些牵着手的老头老太太就是恩爱了一辈子吗?也许是那个女人被打了一辈子忍了一辈子,老头子老了为了活命从良了而已!等梁乃恩老了,他只要机灵点,也会拉着洋梓的手逛大街的!   痛苦已经到了稳定期,你非要让她出去重新面对未知的新痛苦吗?”吕佳音扭头看向赵韩洋梓,“你之所以忍耐至今,除了那一堆说不出口的理由,难道不是因为这些吗?”   赵韩洋梓一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目泪水汹涌。   她将手包抱在怀里,无助喘息着:“我……我……”   吕佳音上前蹲下,趴在赵韩洋梓的腿间,柔声道:“洋梓,最近写文累吗?”   “累……好累……”赵韩洋梓顿时禁不住放声大哭,“想不出来好玩的梗,收藏量比以前差好多,我也知道,我可能,我……”   “洋梓,梁乃恩有冒犯过你吗,除了这次被他的前男友曝光后那些小动作外?”   “没……没有……我们两个都不……不互相搭理……”   “如果儿子以后会回到你身边,你还想离婚吗?”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吕佳音猛然起身,扭头,冷漠地走向陈月洲,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听到了?她这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懂的?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离婚,对于更多平凡的、普通的人而言,相比不稳定,一点点苦难不算什么。”   一直沉默的陈月洲盯着吕佳音白皙的脸蛋看了好半天,才一脸乏味地笑笑:“你这一套洗脑说辞和妇联那群劝和不劝离的家伙有一拼的,不愧是科班出身,口才不错。”   说完,他侧身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赵韩洋梓,微笑:“赵韩洋梓,是不是听了吕佳音的话,顿时觉得离什么婚啊,日子不是还可以嘛,相比那些天天被家暴的女人自己简直幸福得快要哭了?”   赵韩洋梓顿时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在座位的角落里,看起来颇为滑稽。   “很好。”陈月洲举起白皙的双手“啪啪啪”鼓掌,“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心甘情愿给做给别人下崽的家畜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你们这些女人还真是刷新了我对阿Q精神法的认知,很好,非常好,你就继续蹲在电脑前看着那些搞笑的搞基动漫逃避现实一辈子。”   陈月洲说罢扭头就走。   478有点慌:【宿主?宿主?赵韩洋梓怎么办?不管了吗?】   陈月洲边向外走边翻白眼:“吕佳音说的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赵韩洋梓本身就是个阴暗的缩头乌龟,好不容易抓住她的脑袋结果被这个吕咬金又给搞回去了,今天肯定是没戏了。”   【那,那怎么办啊,丢了这一次机会,以后怎么办啊?】   陈月洲一听,猛然刹住脚步:“照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吕佳音说得特别有道理?所以觉得我今天后来一声不吭是因为无话可说输了?”   478:【不是吗?】   陈月洲:“……”   这系统,简直没法相处了好吗?   “我怎么可能输?”陈月洲对着478用力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和她吵到中途忽然在想,吕佳音是个带脑子的人,端琰也是个带脑子的人,这两人还是兄妹,他们俩到底是怎么互相纠葛上的?以至于端琰积分能有1600分这么高?我记得梁乃恩才700分?”   【704分。】   “对啊……所以我当时想的一多,就没反应过来吕佳音前几句说了什么。”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你没跟上人家的节奏?被说得哑巴了?】   陈月洲:“……”   这破系统真的没法用了!   他要投诉!他要卸载!   陈月洲正打算撸起袖子和478打一架,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陈蕊。   陈月洲百无聊赖地接起:“怎么?要你妹成绩啊?马上高考了,学校月考已经停了,这个月没有成绩单可以给你……”   “这个我知道。”陈蕊打断他,“你晚上有空吗?”   “什么?”   “我这儿有个派对,总共五男五女,晚上在六七湖包了个小艇,结果有个妹子来不了了,和你一个款,萝莉,所以你今晚过来顶替一下呗?”   陈月洲一听,顿时两眼放光:“有好看的妹子吗?胸特大脸特清纯那种?”   “有……”陈蕊对陈月洲这种特殊癖好已经见怪不怪。   陈月洲一听,正打算答应,大脑却控制不住嘴巴地脱口而出——   “那,全身都**的大帅哥猛男吗?”   陈蕊:“……”   又要胸大的美女又要肌肉猛男……   这口味还真他妈广啊。   但陈蕊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用力点点头:“都有,一定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陈同学会反杀的!   昨天的和前天的都没修!随缘了!但愿三天内能修掉! 第83章   等回过神给自己了来了一发电击的时候, 已是傍晚。   陈月洲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六七河畔边, 河面波光粼粼, 河水的倒影中, 他蜜茶色的卷发内扣,头上戴着骷髅发卡, 身上穿着身风骚的黑色紧身连衣裙,齐肩款, 深V毕现,细窄的腰部环绕着一具骷髅的手臂, 下摆是鱼尾形的,刚刚过臀,紧紧地包裹住他圆翘的臀部, 脚上一双黑色浅口漆皮尖头高跟鞋。   “卧槽……”陈月洲顿时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表, 九点, 距离聚会还有一个小时。   这个苏珊,上次见端琰明明没什么反应, 这么久以来也没出来闹事, 他还以为这厮就是个嘴炮花痴,没什么脾气呢。   没想到,还真是个听到帅哥就挪不开腿的家伙……   而且眼光还挺高的,连端琰那样子的长相都看不上……   陈月洲撇撇嘴。   无奈之下, 陈月洲只好在河边散步。   天已经黑了,河水与夜色融为一体,河边的路灯光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微风撩拨着荡漾的河水,霓虹的光圈在河面随风晃动,一缕一缕,反射着刺眼的光。   走了会儿路,陈月洲觉得脚背被鞋子边磨得发痛,他停下来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478刚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边擦头一边道:【在你美美地打扮自己的时候,梁家二老刚刚给赵韩洋梓打了电话,说打算这周末带梁莎去趟乡下玩。】   陈月洲一听顿时笑了:“这周末……那不就是后天吗,他们已经找到愿意抚养梁莎的下家了?”   【说不上是抚养。】478坐在床边继续擦拭自己的头道,【北川毕竟经济大城市,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抛弃孩子或者找下家,丢孤儿院肯定没两天就被送回来了,不过通过联系几个替人常年联系打工地方的黄牛,找到了愿意收梁莎的一个集体食堂。】   “集体食堂?”   【呃……】478想了想,【宿主你知道的吧,一些偏远地区,年轻人都去打工了,就剩下老人和小孩子了。】   【有的年轻人和家里关系好、混得不错,还会往家里寄钱;有的年轻人食不果腹、和家里关系也不好,就不会给家里寄钱了,而且在大城市万一有了新家了,家乡的孩子也就不想要了……】   【然后,人嘛……总是要生存的,一些家里实在穷,就把孩子给村上一些开“集体食堂”的年轻人,他们说带孩子进城打工,多大都行,给饭吃给地方住,然后还给这些家里补贴三五千的。】   【身强体壮的,拉去一些需要做重体力活的地方做工;大一点的女孩子,直接送去给人做媳妇的也有;小一点的或者身子骨弱的,拉大街上去各大城市组织乞讨的都有……】   “哦,这样。”陈月洲了然。   虽然他对梁莎没什么同情心,可听了478对梁莎爷爷奶奶行为的描述,他发自内心地想笑。   孙子就是值得万般宠爱的亲孙子,为了多要一个孙子,孙女就是被卖给别人拧断胳膊丢大街上乞讨都无所谓的对象……   这就是“正经人”对孩子的疼爱啊……   看来正经人和他这种被叫做人渣的人区别并不怎么大嘛?   【宿主,需要告诉赵韩洋梓吗?】   “告诉她干什么?她也巴不得梁莎死翘翘呢好吗?虽然作为母亲面子上还是有些难过,毕竟怀了十个月呢,没有亲情的感情,也有辛苦产生的感情呢,但是一旦丢个一年半载的,谁还记得梁莎是个谁啊?”   【也是……】   “他们决定什么时候走?确定下周吗?”   【确定是这周末没错,不过收人的集体食堂已经通过几个旁边人联系到了,不知道日期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478又补充了句:【这件事梁乃恩是知道的,梁乃恩这两天正在计划和赵韩洋梓合好的套路,毕竟因为前任这事儿爆出后,梁家总担心赵韩洋梓这边出什么事,先拿孩子稳住最好,其次,等二胎生了,她这种虚胖的身体一休息就是两年,这事儿早就过去了。】   “的确,这算盘打得不错。”   【还不错呢?宿主你还不想想办法?梁莎真要是被送去集体食堂了,你可救不回来的。】   “我当然知道啊。”陈月洲翻了翻手机通讯簿。   想要救梁莎,从明天起就要蹲点守在梁家门口,跟踪和监视那对老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就算真的撞见接头领孩子的人,他要怎么才能把梁莎强行截胡走呢?   视线落在端琰的电话号码上。   陈月洲皱了皱眉头。   他的通讯录里面就两个条子,一个端琰,一个吕佳音。   吕佳音那厮脑回路和自己不一样,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虽然有可能帮助自己救孩子,但事后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赵韩洋梓,之后赵韩洋梓那个脑抽再把这事儿告诉梁乃恩……好了,自己立刻就暴露了。   如今能联系的人只有端琰。   陈月洲眉头拧得更紧了。   说实在话,他真的不想再拜托端琰。   上次好不容易通过偷奸耍滑把事情糊弄过去了,这次如果再找他,这事儿就搪塞不过去了。   做为自己未来的报复值对象,他真的不想欠这个1600分的家伙太多人情债,免得将来刷这厮分数的时候下不了手。   可是……   内心挣扎五秒后,陈月洲还是拨通了端琰的电话。   “忙?”他扬起假笑。   端琰在对头沉默了几秒,答:“有事说事。”   见被揭穿,陈月洲索性也不装了:“十点半,六七河畔,水艇这一站,有空见面吗?有点小小小事拜托你。”   他说着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今天穿了一双巨难受的鞋子,走路特别费劲,你如果能过来,我一定把上次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端琰沉默片刻,平淡应:“嗯,等着。”   之后挂断电话。   陈月洲听着电话里断线的忙音,翘翘眉:“这小子,才25岁倒会装深沉的不行,最近年轻人都这样吗?这么装腔作势?”   478已经擦完全身,这会儿正在涂抹身体乳,听陈月洲这么问,随口答:【端琰就是内向而已,毕竟小小一点点就……】   478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一双温热的手搭在陈月洲的肩头,紧接着,清淡的花香味传来。   回头一看,是陈蕊,她盘着丸子头,上面一件低胸紧身露脐装,沟壑明晃晃地晃人,下面一件高腰短牛仔裤,修长性感的身材被凸显的极好,但总体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精心。   “哟,没看出来,你还挺来劲儿的啊,来这么早,穿这么带感。”陈蕊上下打量着陈月洲,“怎么,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你搞笑呢,我哪儿来的男朋友。”陈月洲草草地应答着,揉了揉眉心。   “就上次接你那个个子老高的男人啊。”陈蕊拉起陈月洲的手向前走着,“保安说,还是个警察来着。”   “不是不是……”陈月洲连忙摆手,“那就是个普通朋友……”   “哦……”陈蕊若有所思地扫了眼陈月洲,“既然你说不是就不是咯……等下进去,帅哥你随便挑,今天这几个帅哥都是上次你见的那个龙子的朋友,经济都不错,光谈个恋爱或者交个朋友是个好选择,能带你长长见识,但千万别奔着结婚去,你会吃亏的。”   “我怎么可能想那么多。”陈月洲有一腔没一腔地搭着。   跟着陈蕊排队上了游艇,是个二层的小艇,一层是类似于包房的酒水座,二层是风景台,每层净面积约摸着也就四十平,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洋酒和饮料。   陈月洲跟着陈蕊进去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几个男生和女生都上船了。   不得不说,陈蕊的眼光是相当不错的,带来的几个妹子胸大腰细,各个还都是圆翘的蜜桃臀,看得他心花怒放。   而来的几个男人,个高人帅,四肢修长,仪表堂堂,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这几个家伙除了有点娘之外算是相当帅气了。   不过,奇怪的是,自己还没有被苏珊夺舍……   “478,你说这个苏珊是不是哪儿有问题?”陈月洲仔细瞧着眼前的几个男生,恨不得将他们盯出窟窿,“按照苏珊这个见到帅哥就合不拢腿的尿性,上次约端琰医院帮我取化验单的时候就应该性瘾发作了啊?可是没有;这次见到这么几个不同类型的小哥,也没有发作……除了发短信的时候发作了一次,她那唯一一次发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478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是草食系,不知道肉食系苏珊的帅哥瘾会发作在什么地方,不过不发作不是好事吗?免得破坏你做任务的心情。】   “李玲洲当时天天都在发癫,到了苏珊这里不发作,反而让我很慌啊。”陈月洲单手撑起下巴,思考着苏珊的人设。   这时,他的手臂被人轻轻碰了下,侧头一看,是个一头奶奶灰的韩系小帅哥,正举着杯酒水对着自己:“敬你一杯?”   陈月洲点头:“好啊。”   说着他举起酒杯,与小帅哥撞杯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落杯前,他透过扭曲的玻璃看向眼前男生的胸膛,胸口莫名多了几分躁动,半晌,恍然大悟:   对了!苏珊是肉食女啊!   对肉食女而言,颜值只排在第二位,结实强壮的**才是刺激她夺舍的关键!   到目前为止,他见过的帅气男性只有端琰和眼前的这五只,六人都穿得规规矩矩,苏珊看不到**,当然不会冒出来。   不过,这只是猜测,到底脱到什么程度才会出现夺舍,他无从得知。   于是,实验精神爆棚的陈月洲本能道:“你能脱吗?”   此言一出,坐在二人附近的男男女女顿时就安静了,纷纷回过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说出大胆台词的少女。   坐在对面的小帅哥一愣,旋即笑了,对方也是个玩得开的人,干脆利落地解开了扣子,露出白皙紧致的胸膛,腹部微微隆起,有腹肌的雏形,应该近期是在健身房有小练过一阵儿的。   陈月洲仔细将小帅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确定自己只是有那么一丝丝悸动,却没有丝毫被夺舍的征兆,不得不向小帅哥靠近了几分,接着道:“我能摸摸吗?”   “好啊。”小帅哥更开心了,他看着陈月洲,像看着只小动物似的,满眼堆着笑意。   陈月洲得到许可,立刻抬手上去抚摸,然——   身体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不然你,再脱点?”陈月洲试探性问道。   小帅哥闻声挑眉看向陈月洲:“这里不合适吧?”   他说着,靠近陈月洲:“不过给你个特别许可。”   小帅哥握住陈月洲的小手,将它们缓缓塞入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因为裤子是紧身的,沿着裤边可以抚摸出大腿的轮廓以及某样自己十分熟悉的东西。   陈月洲:“……”   卧槽……   久违地在别人的身上摸到了原本自己也有的东西,这感觉真是微妙啊……   而且,怎么这手感好像还比自己的强壮……   瞧他这幅小家子气的样子,该不会是像男装广告里面的有些明星一样,拿了几双袜子垫的吧……   不过这手感不像是垫的啊……   而且,自己怎么还没反应啊……   难不成自己这幅身子其实那方面有问题?   所以是个只能想不能上的太监?   陈月洲还在旁若无人地探寻着久违的小老弟的手感,他的胳膊被人一把抓起:“你就喝了两杯,别告诉我你醉了。”   扭头一看,是陈蕊,她正表情复杂地望着自己。   “不是……”陈月洲有些尴尬,“我这是……”   再回过头看着眼前神色狡黠的小帅哥,陈月洲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自己竟然堂而皇之地在十个人的小空间里隔着裤子抚摸另一个同性的大兄弟!   卧槽!   他在脑内一把抓住478狂摇:“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被夺舍了你不告诉我?”   【不,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你啊……】478被陈月洲摇得头发晕,她推开陈月洲连连后退几步道,【你没有被夺舍啊!你自己的意识不是还在吗?只是多了别人的记忆后,你就会多了些别人的身体习惯,比如李玲洲的浮躁和爱发脾气,苏珊的色气和大胆,之前你没发现吗?】   陈月洲:“……”   自己本身就挺爱发脾气的,所以对前一阵更加浮躁的脾气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见陈月洲发懵,陈蕊皱了皱眉头,转身对身后的几个男生含笑道:“不好意思,我妹可以能醉了,让她坐在我身边吧。”   “我……”陈月洲有些尴尬地看着陈蕊。   “不如我送她去醒醒酒吧?”小帅哥在一旁殷勤道。   “不用,你们继续喝,不好意思。”   陈蕊将陈月洲推入座位的角落里,然后在他身旁坐下,顺便瞪了眼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如果不打算和他上床,就不要明目张胆挑逗他,很多女人以为自己的这个擦边球的行为很酷,可是现实中的男人不是电视剧中的男人像个圣人,你这么挑逗他们,他们就会认为你想跟他们睡,特别是对面那种老油条,有贼心,也有贼胆。”   陈月洲一听,顿时笑了:“听你这话,你好像还是在保护着我来着?可别吧,你不是说你是直的吗?”   陈蕊狠狠白了陈月洲一眼,没再说话,而是端起酒杯继续和身旁的男人们喝酒。   陈月洲倚靠在沙发上,侧眸望着玻璃窗外的夜景。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端琰来电,再一看表,十点四十。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和端琰约了十点半见面,忙拉住陈蕊:“喂喂喂姐姐,我想起个事儿,我和别人约了这个点见的,我能下去吗?”   “现在?”陈蕊蹙眉,“这里离水艇那站路已经挺远的了。”   “没事儿,我见岸边有摩拜单车来着,我骑自行车过去。”   “你穿这么露的衣服,骑车子还不得走光?”陈蕊冷眼瞟着陈月洲,但还是起身上前和司机打招呼,“师傅,麻烦靠岸一下,我们这儿有个人晕船。”   说着,从包里拿了条丝巾递给他:“骑车子垫在坐垫上,免得弄脏nèi裤,公共的东西还是得注意卫生点。”   陈月洲扫了眼陈蕊,本来想说自己穿了安全裤的,但见她认真的表情,心头微微有些暖,于是欣然接下:“用完就不还给你了,味道太冲怕你受不了。”   “你赶紧滚。”   下了船,陈月洲将丝塞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辆摩拜单车,火速蹬着脚踏板向前冲去。   最近这几天一直没下雨,气温偏高,夜间的地面也是火辣辣的烫,骑车子运动量大,陈月洲的连衣裙不一会儿汗液浸湿。   于是,二十分钟后——   顶着一头乱发并全身湿透的陈月洲喘着粗气推着车子来到端琰的车前停下。   “你掉河里了?”   “你会不会说话?”   端琰抿唇轻笑一下,推开车门,捞起后座的薄毯丢在陈月洲身上,“包好上车。”   “嗯。”陈月洲火速裹好毯子跳上了副驾。   凉风袭来,他打了个机灵,和外面蒸桑拿般的气温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端琰一边揽过方向盘掉头一边道:“包好,小心感冒,还有……”   “我知道。”陈月洲迅速又把毯子裹紧了些,“别把汗弄在车上,你有洁癖,我知道。”   端琰闻声不经意扫了眼他,可这一扫,视线顿时沉了几分。   “刚才在干什么穿成那样?”   “联谊。”陈月洲随口答,眯起眼享受空调的冷气。   “……”端琰沉默。   陈月洲见对方没了声,这才撩起眼皮去看他。   对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侧颜在灯光只能看清英挺的轮廓,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或许是同为男人,他隐约感受到了端琰平淡的反应下微妙的别扭感,这才捡起脑子回想刚才二人的对话,瞬间一片了然——   上次亲了人家,这次自己又跑去联谊,二半夜穿得这么妖娆,这浪得飞起还理直气壮。   别一会儿人家不高兴,明天的事儿不帮自己了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赶紧谄媚地凑在端琰边:“端队长呀,我就是帮我姐姐应付个场子,我姐姐的好朋友今天不是没空所以没来嘛……”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视线凉凉的,显然不信。   陈月洲只能堆着笑脸再往端琰跟前凑了凑:“端队长呀,你别看我今天穿成这样,其实我……其实我……我——其实我是为了见你才这么穿的。   说完,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膛:“端队长,我真的是先给你打的电话约你,才上了我姐那艘贼船,不信你查,那艘船是十点发船的,我给你打电话时九点多,如果我真的是为了联谊,我怎么会约你十点半见啊,我傻啊我疯狂骑个摩拜单车跑过来热一身汗?”   端琰依旧没吭声。   陈月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再朝他面前凑:“端队长,你还没看出来吗?我这是……我这是专门骑个自行车绕一圈才过来见你的!”   “……”端琰侧眸。   陈月洲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表情——   他冷漠的脸上写着:你编,你再继续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个什么来。   既然已经决定胡说八道了,陈月洲索性放弃思考,很认真地道:“端队长,我给你说大实话吧,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见我姐,我就是约了你之后,骑着摩拜单车绕了一圈——知道为什么吗?”   “……”没人理他。   不过我们的陈月洲同学并不气馁,他继续道:“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美吗?就是大汗淋漓,热气腾腾,那个时候由于皮肤上有水份导致角质层水饱和,会让毛孔被挤压,看起来毛孔就会小,皮肤看起来就特别细嫩,我这可是为了见端队长您特地饶了两圈的啊!不信你瞧我啊,这嫩得我都要掐死我自己了。”   “……”依旧没人理。   陈月洲顿时露出挫败的表情。   虽然自己是个男人,但毕竟如今外在是个女人啊!   这幅外表可算是他陈月洲——一个有着大师级别审美的直男的优秀艺术作品了!   即使还有些小瑕疵和不完美,但就这大胸翘臀的,怎么连隔壁的直男一个回头都换不来呢?   好吧,敌不动我动。   陈月洲索性整个人趴在仪表台上方,直勾勾盯着端琰:“端队长,你不是要听我要检验报告的原因吗,你看我一眼,你看我我就告诉你。”   正在床上敷面膜呃478:【宿主,要点脸,你就承认吧,你吸引不了端琰的,你所认为他对你的好感是不存在的,别自恋了……】   “你闭嘴!”陈月洲烦躁地打断478。   这时,端琰本能地扯了扯领子,两枚扣子散开,露出些许肌理,顺着线条向下看去,隐隐能瞧见结实的胸膛……   陈月洲瞬间大脑一热……   完了……   敌不动,我这边要全自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陈月洲咽了咽口水, 拼命抑制住自己这只想要伸过去抚摸旁边人胸膛的手。   “478!电我!快电我!”陈月洲吆喝道。   478跳下床打开衣柜, 取了件黑色的裙子套上, 从箱子上取下电击棒:【宿主, 电击棒给你,你自己拿着。】   “等等, 你怎么二半夜换衣服,你去哪儿?”陈月洲有些慌。   上次478不在的时候就差点出事了, 他可不想再发生那样“悲惨”的回忆。   【安啦,我就去跟老同学见个面, 十一点半前绝对回来,可以吧?】478瞧着陈月洲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叹了口气, 【宿主, 刚才摸那个韩系小帅哥都没事, 怎么现在这么矫情啊?】   “你不懂!”陈月洲给自己来了一击,心情稍微平复了些道, “我刚才在脑内过滤了一遍赵韩洋梓写过的, 发现了个问题,由于这个苏珊是赵韩洋梓描写出来的人物,赵韩洋梓相比日韩系的那种温婉小帅哥,更喜欢欧美系那种肌肉感爆棚、男人味爆棚的帅哥, 期间和苏珊这样角色进行过交往的都是这种类型,所以苏珊才不会对刚才那个白白嫩嫩的家伙有反应。”   【这样啊……】478惋惜地瘪瘪嘴,【其实我还挺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帅哥的……】   说着她用钥匙开门:【我先走了啊, 不然来不及了。】   “说好的啊,十一点半前必须回来啊?”   【……】478嫌弃地扫了眼陈月洲,没有作声出了门,等已经坐上车忽然想起:【啊,电击棒的充电器,他还忘在我那里没有拿……】   ……   摁住自己随时要失控的手,陈月洲尽可能地不看向端琰的方向,而是在脑内认认真真做着计划,分散注意力。   想要刺激赵韩洋梓让她觉得这场婚姻痛苦的手段有很多,但是,只要吕佳音在,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吕佳音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也不是守旧和传统,不如说,她思考的角度才是真正从赵韩洋梓这个人的本质出发,所以赵韩洋梓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   赵韩洋梓的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   受欺负的软弱老实人?   不,人的本性向来不是如此单一和片面的。   他认认真真翻看过赵韩洋梓的学生时代的生活日常——   每个地方都存在校园暴力,赵韩洋梓的学校也不例外。   大人们总说孩子是单纯的,但单纯不代表充满善意,单纯仅仅指的是不会戴上伪装自己的面具,他们总是毫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表达人类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恶意。   所以,你会因为无数种原因成为这场“热暴力”和“冷暴力”的受害者。   比如长得丑。   比如个子矮。   比如买不起流行的文具。   比如父母残疾。   比如肥胖。   ……   赵韩洋梓所就读的天津六六第二小学2005届3班有一座“金字塔”。   金字塔顶端是个叫孙乾的男生,小小年纪就已经和社会上鬼混的大人有来往,整个年级里大多数人都怕他。   以孙乾为中心,次层有三男二女是他的左膀右臂。   再次层,是以这三男二女各为一个小团体的五到八人的小型组织。   通过一层一层无形的等级秩序,班级里几乎所有人被无形的金字塔束缚在一起。   但这样的金字塔内部却并不是稳定不变的,它会因为优异或糟糕的成绩、某人家长的升迁、老师的偏爱等等所有外部因素而迅速发生变化。   任何一个人晋升和失势,他/她所在的位置很快都会有人填补,没人能打破金字塔稳如磐石的结构。   赵韩洋梓从属二女中张安安的小团体。   在她的回忆中,自从孙乾因为她的肥胖骑在她身上虐待她之后,张安安对她的态度随即也变得忽冷忽热。   而因为张安安态度的忽冷忽热,以张安安为首脑的整个小团体对她的态度也开始忽冷忽热。   体育课上,她跨马失败,张安安说:“赵韩洋梓太胖了,跨马都过不了,咱们班就她和慕潇潇没过,太丢脸了,我们不要和赵韩洋梓玩了。”   于是,刚和她谈笑风生的小姐妹们立刻对她翻起了白眼,张安安的马屁精苏科甚至一脚踹在她肥胖的屁股上。   ……   语文课上,她忘记带语文书了,被老师罚站,小团体的邵华对张安安说:“安安,赵韩洋梓那么胖一大坨站在那里,丢死人了,别和她玩了吧?”   张安安同意后,刚还和赵韩洋梓一起看语文书的同桌徐淼立刻将书本收了回去。   ……   放学回家路上,赵韩洋梓在看新开张的文具店,挡住了孙乾的路,孙乾一把将她推开,并带着一群男生嘲笑她肥猪,还要求路过的张安安打她耳光。   张安安将正在喝的奶茶举起,倒在了赵韩洋梓的头上,之后笑盈盈地拉着其它小姐妹回家。   ……   由此看来,常人都会觉得赵韩洋梓是个可怜人,欺负她的孙乾、张安安、苏科、邵华、徐淼等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甚至可能还产生强烈的共鸣感——   “我变成这样不是我的错,都是这群贱女人的错!”   ……   可是,仅通过一个人的主观回忆,能还原客观真相吗?   陈月洲来到478的书桌前,找出赵韩洋梓的资料重新开始翻阅——   2000年5月9日,赵韩洋梓第一次见到转学而来吕佳音。   那个女孩太漂亮了,出现的一瞬间,就夺走了赵韩洋梓暗恋的男生——李皓月的全部视线。   于是,她主动怂恿张安安:“安安,那个转学的勾引李皓月,好不要脸,对吧?”   张安安正愁着没法收拾这个光彩夺目的姑娘,立刻赞同:“洋梓你说得对,我也觉得。”   于是,当天下午,吕佳音被拉到了学校后操场的大象滑滑梯后方,以张安安为首的一群女生围住吕佳音——   “我要看你是不是个biǎo子,快脱裤子。”   其他女生随即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中有赵韩洋梓。   ……   2001年9月4日,吕佳音和赵韩洋梓成为同桌。   赵韩洋梓忽然发现,和吕佳音来往其实挺好的。   这厮漂亮,男同学总会三天两头给这边递小纸条,为了能和吕佳音说上话,有些男生还会用辣条贿赂自己;这厮学习好,到了小测验的时候随便瞄两眼都能通过考试……   于是,她主动和吕佳音交好,放学还一起回家。   直到教师节那天——   张安安小组的所有女生都送了老师礼物,而吕佳音没有。   于是,班主任老师对张安安随口道:“吕佳音这孩子真是,我办的补习班也不来上,我让买的参考资料也不买,过节也这么冷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天下午放学后,张安安带着一帮女生将吕佳音围堵在了女厕内——   “连老师都敢不尊敬,我看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我告诉你,明天,给我们每人10块,我就放过你,大家说对不对?”   “是啊,这家伙太嚣张了,连老师都敢惹……”   “对啊对啊……老师让交钱也敢不交,你以为那真的是补课钱?”   “给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啊,一定是她家穷……”   其他女生都跟着附和了起来,其中有赵韩洋梓。   ……   2003年7月5日,吕佳音母亲是名校骨干模范教师、在市教育局开会、预定未来几年参选人大代表的事情公开。   各科老师立刻进入跪舔模式,孙乾选择避让、张安安缄口沉默、赵韩洋梓主动搭讪——   “佳音,你早说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啊?”   “……”   “佳音,我从来没欺负过你,都是张安安在那里惹事,一直都是她欺负我,我们都是受害者啊……”   “张安安逼我脱裤子的时候,如果没有你们这群人围观和助威,我和她一对一,我跆拳道蓝带,可以摔翻她。”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站在那里,下一个被欺负的人就是我啊,我是被迫站在那里的啊……”   “那么,一群人把我围在厕所里,逼我给钱也是被迫无奈吗?”   “是啊,如果我不接受那个钱,她明天就会认为我要背叛她,我会遭受比你还惨的待遇啊,我不是在欺负你啊,我是在被她欺负啊……”   “那么,今天我答应成为你的朋友,明天你还会因为被人欺负就转过头欺负我吗?”   “……”   最后,吕佳音还是选择了和赵韩洋梓成为朋友。   不光是赵韩洋梓,吕佳音和那些欺凌她的所有人成为了朋友。   理由如下——   顶层的孙乾,身强体壮,出生在充满出轨、家暴和争吵的家庭中,他从失败的原生家庭中习得了恶劣的习惯,并在遭受原生家庭欺凌的同时将愤怒和无助发泄在了比他弱小、晚熟和天真的同学身上……这样的人,没有原则,给点甜头,什么都肯干;   二阶层的张安安、胡艳等人,要么原生家庭经济不错被溺爱、要么原生家庭恶劣本人胆小却心思恶毒等等,她们有点坏心眼,但也很势力眼,当意识到无法与自己为敌之时,就已经成了她招手即来的马仔;   三阶段、四阶段甚至五六七阶段的苏科、邵华、徐淼等人,不过都是和赵韩洋梓一样的普通人,她们懦弱、无能、胆怯、不敢反抗、趋炎附势、随波逐流。   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大人,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正义和身不由己的无奈,出事的时候能立刻道貌岸然地对他人的不幸落井下石。   他们声称自己是被害者,却不承认自己也是加害者的事实,也不认为自己的某些行为是在加害。   是万千的他们让欺凌在人群中扩散周转,形成了整个社会欺凌的本质,却各个把自己当作苦难电视剧的主角。   他们小学生活在金字塔的底部,初中生活在金字塔的底部,高中生活在金字塔的底部,大学生活在金字塔的底部,实习后、工作后、甚至一生,如果没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生活在金字塔的底部。   他们并不会因为财富和社会地位的提升而改变灵魂的本质,他们依旧会在他们未来的阶层、和与他们一样不不幸而无奈的人互相欺凌,然后自怜自艾。   不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就相当于在拒绝社会,何必呢?   于是,就这样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   赵韩洋梓早就不记得自己对吕佳音做过的事,只记得自己同甘共苦的朋友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白富美;而吕佳音,也习惯了赵韩洋梓陪在身边的日子,毕竟,她也自知自己归根到底也不过也是金字塔中懦弱的一员。   所以,赵韩洋梓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吕佳音的认知范围内,她是个自卑而自负、善妒而懦弱、墙头草而缺乏反抗精神的人,这样的她如果不是铁了心要离婚,只是被人逼迫离了婚,也不会有好的未来。   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船到桥头,要么沉,要么直。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站在赵韩洋梓的身边就够了。   ……   陈月洲收起档案,陷入沉默。   第一次看这份报告的时候,他一心关注赵韩洋梓的片段,对涉及到吕佳音的情节能跳就跳,现在重头细细看来,才发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吕佳音这个人……很黑啊!   在自己还蹲在地里捉蚯蚓玩泥巴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会zhèng治上那一套了,到底是跟谁学的?她那个当人大代表的妈?难不成端琰其实也这么黑?   陈月洲还在思考,车窗被人敲响。   他一抬头,是端琰在外斜睨他的样子:“你打算今晚睡车上?”   “唉?”陈月洲赶忙抱着毯子推门下车,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某处的地下停车场内,“这里……”   “我家。”端琰锁了车门,迈开长腿向前走着。   “你家?”陈月洲赶忙拍了拍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的脑袋,顺势给自己来了一段电击。   “你不是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么?”端琰回头睨着他,“选个你逃不掉的地方比较合适。”   “我……”陈月洲使劲吞了吞口水,为了预防意外,还是再给自己来了一段电击。   “走吧。”端琰此刻已经回了头,去电梯口摁上楼键。   陈月洲忙迈开小短腿跟上去,与此同时不由咧嘴:“等,等一下,腿短,还脚疼……”   端琰扭头,看着陈月洲那一瘸一拐的动作,默了几秒,又大步走了过来。   先是用毯子将陈月洲的脸盖住,再用毯子的四个边角,将他的手脚也包住,最后,将木乃伊一样的陈月洲整个人抱起,扛在了肩上。   陈月洲:“……”   不,端队长,做人不能这样。   虽然我知道我今天惹您生气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报复人的吧?   面对这么性感可爱的美少女,就算不用公主抱,至少也背一下吧?   在黑漆漆的毯子里被裹了大约五分钟,陈月洲被搁在了地上,毯子从脸上扒去,视线重见光明。   一包软物从天而降,端琰用下巴指着卫生间的方向:“洗干净了我们来谈抗体的问题。”   陈月洲默默地从头上扯下那堆软物,一条浴巾、一条毛巾、一套金黄色的睡衣……   耸耸肩,然后乖乖进了浴室。   没办法,找人办事就得看人脸色,算了,不吐槽了。   在浴室里一番冲刷后,陈月洲穿着那身大了七八个号的金黄色睡衣走了出来,一边用吹风机吹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照镜子看着身上的睡衣。   谁能告诉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买金黄色的海绵宝宝睡衣?   而且,因为大了太多号,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海绵宝宝的那张脸和整容失败了似的塌陷下来,看着跟恐怖片似的。   最关键的是!他原本性感迷人前凸后翘的小恶魔气质,因为这件巨大无比的猎奇衣服,瞬间破攻,整个人看着和脑子有问题的小孩一样……   算了算了,这样也好,清心寡欲,苏珊死了那条心,自己也好专心坐下来和端琰谈判……   吹完头发,陈月洲无奈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撩起眼皮瞧了瞧正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擦头发的端琰:“洗完了。”   端琰闻声回头看他,不由眼前一亮,抿唇轻笑:“没想到挺合适的。”   “哈?你确定你审美有问题吧?”陈月洲翻了翻白眼,在端琰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顺便从桌上捞了个橘子开始剥皮,剥着剥着,扭头随口道:“我给你说,这件事我就算告诉你了,你也不要多想或者妨……”   妨碍的“碍”字还没说出口,陈月洲就僵住了。   端琰此刻换了宽松的睡衣,衣领是敞开的,从侧面看去,正好可以从胸肌处看到他的整个上半身。   和船上那个小帅哥的白皙皮肤与微微隆起的腹肌不同,端琰的肤色是偏深的,身上的肌肉也是结实而饱满的,伴随着氤氲的水雾,那种肉眼可见的弹性手感不断冲撞着陈月洲的理性。   他慌忙抓起电击棒,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下,然而——   [哔哔哔,电量过低,请您及时充电——]   “啥?”脑内的陈月洲顿时惊了,“系统给的玩意儿还需要充电?坑爹啊?”   这下怎么办?   充电器在哪儿?   陈月洲火速冲到478的小窝里。   然而,一进门,他就呆住了——   只见满地的果皮纸屑和零食袋子,床上、桌子上和地上堆着各式各样的书本和化妆品,放眼望去一片五颜六色,别说找充电器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简直和猪窝一样……   哦不,本来就是猪窝……   那现在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对付苏珊?   陈月洲左思右想,视线最终落在端琰修长而紧实有力的臂膀上。   既然不能内部电击,看来只能外部受力了……   于是,他赶忙凑到端琰面前,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吸了吸鼻子道:“端队长,您能,一拳把我打晕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以后会固定早上发,所以明早应该还有更新。   等下捉虫。 第85章   端琰闻声, 神色复杂地别了眼陈月洲, 转过身去捞起一个橘子, 剥了起来。   一瓣一瓣地吃干净之后, 歪着头,看向他, 才开口:“怎么,这次不玩上次在医院的花招了, 索性靠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不……我……”陈月洲欲哭无泪,他一边揪着自己衣服上海绵宝宝的那张扭曲的脸一边道, “我……我……其实我刚才喝酒了,回来的路上太累没觉得,刚才洗了个澡, 我忽然就觉得头晕眼花, 我这人酒品不好, 一喝酒就发癫,跟个神经病似的, 所以……实在不行给我吃两粒安眠药也行啊?”   “酒品不好?”端琰左臂撑起下巴, 就这么歪着头看着陈月洲,瞧着他越发涣散的眼神,忽地想起快一个月前车里的那场胡闹的亲吻。   陈月洲热情时候的模样是非常动人的,无论是她扬着甜美笑容的嘴角也好、甜腻腻的声音也好、还是那婀娜多姿的身子也好, 都让人会不由地多看几眼。   “对,特别不好。”陈月洲把脑袋点的像磕了药似的,“我小时候动漫看多了, 酒一喝多,中二病就发作,满嘴跑火车还总是随便袭击人,你知道的吧,世界上就有这种属性……”   “像这样?”忽地,陈月洲的手腕被端琰扣住,摁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紧接着,灼热的气息自上而下扑来,夹杂着苦涩的烟草味,柔软冲入他的口腔。   端琰身上总是有着若有似无的浅淡香味,味道很淡,味道的基调却很浓厚,主要是以木质香为主,配合香根草的香味,偶尔还能闻到烟草和辛香料的气息,整体味道给人的感觉非常冷漠,但又带着一点点小清新。   非常适合端琰的年龄和他本人的气质。   陈月洲一直都非常喜欢会喷香水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身体干净的基础上,香水如果喷得对而且用量合适,其实是非常提人的。   所以,闻到浅淡香味的同时感受到温热的靠近,陈月洲顿时呼吸不能,意识的锁链伴随着缺氧的那一瞬间而断裂。   他抬起细白的右臂,勾住端琰的脖子,柔软的小手指在对方耳根子、脖子和后颈又挠又掐。   向来硬汉的端琰发出一声闷哼,不禁停下来,眯着眼细细看着眼前肆无忌惮的小姑娘,狠狠问:“干什么?”   虽然脸上挂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可沙哑得几乎失了声的嗓音却出卖了他。   “只许你们当官的放火,不许我们老百姓点点灯啊?”小姑娘舔了舔唇轻笑,声音软糯甜美,尾音上翘,刚才被吻得晶亮的唇此刻看着就像饱满的樱桃般诱人。   “……”端琰的双眼沉沉地盯着眼前的人,片刻后,狠狠吻了下去。   和刚才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不同,这次的吻深入而火热。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因为楼层高,仿佛都市的喧嚣和热闹都远离了,万籁俱寂。   客厅很大,除了空调机若有似无的机械音外,剩下的就是两个人的呼吸声。   陈月洲的灵魂随着亲吻而越发涣散,直到产生了某种不和谐的反应后,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正在和端琰准备干什么?   对方是个男人啊?而自己也是个男人啊!?   男人跟个男人接吻……又不是GAY……这算个屁事啊?!   而且跟个男人接吻还有点兴奋这算什么玩意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在刚刚,他这幅破身体,居然仅仅因为……居然因为这么点破事……准备向“极乐净土”出发了?   多亏这是他陈某人这辈子第一次做为女人有这么个体验,他才醒了过来!   卧槽!卧槽!   简直是直男的噩梦!   噩梦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月洲顿时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想要推开端琰,手指一用力,长长的指尖在端琰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吃痛的男人迷蒙地撩起眼皮,看着他,不懂他的意思。   “那个……”陈月洲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早已颤得厉害,还蒙着层水雾的感觉,怎么听都不正式。   他焦急的视线左右扫荡着,忽然灵机一动,小心翼翼问:“那个……003有吗……我……我那什么……我……我这个人讲卫生……你知道这是基本的吧……忽然想起来……这个……安全和卫生还是要有的……”   端琰一怔,很显然,事情来得突然,他没准备。   陈月洲趁势道:“那个,不然下次吧,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做了准备比较好,毕竟你看,就算再怎么想happy也得对自己负责是不是……”   “是”字还没说完,端琰已经起身,捞起上衣颇有要现在出门买003的架势。   陈月洲顿时慌了,忙伸手:“买回来就没意思了对吧,重新进入气氛多累啊,还是下次吧下次!下次好吗?”   端琰一听,转过身子趴在床上,挑起陈月洲的下巴轻啄一下,低声笑:“嗯,下次,睡吧。”   随后起身,干脆利落地进了客厅的卫生间,没一会儿,里面传来淋浴器的水声。   陈月洲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人家穿衣服应该不是要下楼买003,而是打算去卫生间洗澡……   还有,自己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大老爷们非常一本正经地调戏了……   陈月洲不由想要抱紧自己瘦弱的身躯,有一种受了天大委屈的感觉。   但之后,他又有些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得不说,当女人和当男人真的不太一样……   男人吧,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女人不同了,感觉来得虽然慢但是去得也特别慢……   如今的他,即使灵魂无比排斥刚刚那份惹人烦的感觉,可诚实的肉身此刻却在疯狂地叫嚣着!   “啊啊啊啊啊啊——!!”陈月洲疯狂地抱紧怀中的被子,在床上不断打着滚。   夭寿,真是夭寿!   就知道478不在准要出事!   这个系统简直是有毒啊!能不能不要再给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BUFF了!   而且,都已经十二点半了,这狗屁478怎么还不回来!   难不成跑去和公猪亲亲我我了吗!   出于愤怒和现实中的不便,陈月洲索性在脑内跑到478的小窝撒疯,他一边把478的裙子都丢到地上,一边把地上的零食垃圾袋丢在桌子上,最后乱丢烦了,一屁股坐在478的床上,却好巧不巧坐在了个硬物上,硌得他跳了起来。   “什么玩意?”   本能捞起床上的硬物,发现是台手机,不过并不是478常用的那款,这部他好像从未见过。   顺手对着屏幕划了划,发现没加锁,陈月洲顺势点开第一个文档进行翻看——   [逆转人生系统121.22.234版本,宿主意志:陈月洲;宿主载体:陈月洲]……   陈月洲了然:原来这部手机是个工作机啊,上面都是任务内容……   他接着打开下一个文档——   [关于如何让宿主刷够终极支线任务对象好感度的攻略指南第十四期]   “嗯?好感度?终极支线任务对象?”陈月洲被这几个从未听478提起的字眼吸引住,他本能地继续观看——   [进入终极支线任务必要前提如下——]   [宿主必须已经完成≥5个以上的支线任务,并取得及格和以上的成绩。]   [终极支线任务的<报复值>对象对宿主的好感度必须≥70分。]   [主线任务总进度必须已经完成50%及以上。]   [当宿主反抗意识过于强烈时,必要情况下,可以在向主机申报后,将困难阶段的<友善BUFF>更换为<人格侵蚀BUFF>,以通过意识入侵方式完成任务。]   “意识……入侵?”   陈月洲愣了愣,回想起自己体内李玲洲和苏珊两个极其浮夸的人格后,本能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他匆忙将这份档案关闭,又重新打开第一份翻看。   将整个任务计划书不断地向后滑动,直到临近尾声时,他终于看到了所谓的终极支线深渊任务——   [终极支线任务难度判定为:深渊。]   [终极支线任务判定条件为:和主线任务利益冲突最大的支线任务,即使通过了主线任务,也必须完成该支线任务。]   [终极支线任务、主线任务都完成后,将进入最后的任务关卡:惩罚任务模式。]   [惩罚任务完成后,宿主将判定为完成所有任务,可以拿到申报的全部奖励。]   [终极支线任务、惩罚任务都有时间限制,必须如期完成。]   “这都什么玩意……还有终极支线任务的报复值对象对宿主的好感度必须大于等于70分什么意思……我不但要做任务,还要去让一个陌生男人喜欢我?不是吧?”   陈月洲内心隐隐有些慌,匆匆继续向后翻,试图找出这个终极支线任务[报复值]对象的名字。   被加载系统的这些日子,他最容易无缘无故遇到的男人、最容易莫名其妙搅合在一起的男人、最容易被迫纠缠的男人……   不都只有……   只有这个正在卫生间洗澡的男人吗?   难道……   【别翻了,宿主。】忽然,身后冷不丁传来稚嫩的猪哼声,紧接着,小皮鞋的踢踏声缓缓靠近,478放下手中的糖果袋,耷拉下来粉嫩的猪耳朵,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没错,你的终极支线任务对象,就是端琰。】 第86章   “哈……”陈月洲干笑一声, 将手中的手机丢回478的床上, 调头向外走去。   【等等。】478 张开双臂拦住陈月洲, 一脸疑惑, 【宿主,你不生气吗?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我一直瞒着你这件事……】   “你指的哪件事?”陈月洲垂下眼看着478, “你指的是瞒着我必须得刷端琰好感值的事,还是瞒着我给我用人格侵蚀BUFF的事?还是说,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那什么惩罚任务又是什么玩意?”   【……】478心虚地低下头。   “我从和端琰第三四次遇到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陈月洲说着, 双手抱胸倚靠在墙边,“频繁的偶遇,虽然每次出场看似合理, 但就是这份太过于合理的刻意让我总觉得哪里很怪, 如果不是他故意和我相遇, 就是你在安排我们两个相遇。”   【……】   “我怀疑过是系统在作梗,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是个已经出车祸死了的人, 是你们给我了二次生命, 无论我愿不愿意,这场游戏本身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选择权,只是……”陈月洲低下头, “我认为你被所谓的系统安排给我,至少该和我之间有点信任,没想到连你也害我, 甚至使用人格侵蚀BUFF对付我,我暂时没法原谅你。”   478紧张地握紧两只小猪爪子:【宿主……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担心……你没法接受……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陈月洲从角落里拉了张椅子出来坐下,翘着二郎腿,撑起下巴,看着478,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果你在我成为宿主的第一天告诉我,得让我去攻略个男人,我可能会立刻产生排斥心理,毕竟当时的情况谁都没法接受。   可是,你也见到了,我这个人适应性很强,任务做到今天了,无论系统给的任务角色有多恶心,我说过什么吗?”   【……】478搓搓手,【宿主,这是主机的规定,其实我也没办法……】   陈月洲摆摆手:“我知道你也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那我现在问你的话,你会老老实实回答吗?”   478吞了吞口水:【……只要在我权限内,我就可以告诉你。】   “那好,第一问,我的主线报复值任务对象有谁?能具体告诉我吗?”   【原主的弟弟陈悦豪、原主的父亲陈国富、原主的母亲赵红杏……这三个人无度向两个女儿索取,是他们三人寄生虫一样的行为和没有尽头的亲情绑架,导致了原主的死亡……】   “嗯,还有呢?”   【烧烤店老板赵世风、包子店老板王充、社会闲人陈宝……这四个人涉嫌那什么了原主。】   陈月洲:“……”   除了赵世风居然还有别的人?   【王充就在赵世风的烧烤店隔壁开店,现在还在,有老婆和两个女儿;陈宝是赵世风的牌友。】478赶忙从床下掏出一摞资料递给陈月洲,【这两个人档案我很早就准备好了,你需要的话随时能给你。】   陈月洲将档案推在一边:“还有人吗?”   【没了,我对天发誓。】478把吹风机似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那,下一问,如果端琰的好感值不满70,我就会一直没法接他的这个任务,一直得反反复复刷别的支线任务,直到能接他的这个任务为止,是这个意思吗?”   【……嗯。】   “就算我主线都完成了,也不行?”   【……不行,因为某种不能说的原因,最终支线任务是通往完成主线的关键,不通过的话,你根本完成不了主线……】   “……”   陈月洲陷入思考。   不完成这个[最终支线任务],就无法完成主线?   主线的任务对象是解决原主这丧心病狂的一家子,以及……赵世风那一帮子。   原主这一家子就是个缺德的奴隶主,虽然卑劣,但好对付……   可是,赵世风的话……   赵世风是江陈辉冤案的真正杀人凶手,要解决赵世风,就要把江陈辉的案件翻出来……   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端琰或者吕佳音中至少有一个人和江陈辉的案件有关系?   这剧情,有点黑啊……   想到这里,陈月洲不由打了个寒颤,他道:“478,你之前说过,只要我完成任务,你们就能给我再造一副原先的身体,还给我足够的资金,对吧?”   478很认真地点点头:【这个任务报酬我在你开始做第一个支线任务的时候就提交到主机备案了,只要完成任务一定都会给你。】   “那好,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得到了保证,陈月洲松了口气。   既然他的意识迟早要离开这幅躯体,那么也就不在乎豁出去这条小命了。   陈月洲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其实如果你早早告诉我端琰是必须攻略的角色,我和他的相处模式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别扭了。”   【宿主你会去攻略端琰吗?】478怯生生问,【即使你是个直男?】   “学习痛苦吗?”   【???】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学习是很痛苦的,没那么快乐,对我也是。”陈月洲叹了口气,“其实我小时候挺讨厌学习,但是,因为学习是一个任务,为了改变命运,我选择牺牲自己的感受,明白吗?”   478点点头:【……】   “那么,最后一问,惩罚任务,是什么?”   【……这个,还不能说。】   “行了,我知道了。”陈月洲起身,掀门出了478的房子,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既然要刷端琰好感度,你得告诉我端琰现在对我几个好感度吧?还有,能不能把这个人格侵蚀BUFF改一改,别让苏珊再夺舍了?”   478忙忙拉开自己的小柜子,取出一板胶囊递给陈月洲:【人格侵蚀BUFF配上这个解毒胶囊就会变成正常的BUFF,虽然人格的记忆对你的行为判断有一些影响,但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危险的行为。】   说完,她向后退了两步:【至于端琰的好感度……我只能判断他够不够70分……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陈月洲闻声叹了口气,默默吞了药,对478摆了摆手,叮嘱她把房间收拾干净后,重回了现实。   端琰已经在隔壁卧室睡下,陈月洲抱着怀中的被子,也打算睡觉。   然而,体内不断翻腾的燥热,却让他完全没法睡着!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用最直接的白话文描述是——空虚。   在他对《人体解剖学》的回忆中,女性在嘿咻系统方面,和男性有着极大的差异。   众所周知,嘿咻的快gǎn来自于嘿咻器官上丰富的神经末梢。   而女性的嘿咻器官上,有着远高于男性嘿咻器官的神经末梢。   这也就意味着,真正享受到嘿咻高潮的女性的快gǎn,是完全高于男性的。   要说在这方面上帝更偏爱谁,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一票投给女性。   毕竟,担负着整个种族未来兴衰和生育之痛的性别,一定要把最至上、最全种类的快gǎn留给她们,让她们沉沦于顶级的快gǎn之中,才会愿意承担生命之重。   因为刚刚兴奋过,陈月洲此刻身体滚烫而灼热,空洞的感觉以及已经开始兴奋的各个敏感点不断撩拨着他微弱的神经。   他不禁抱住头。   虽然知道女性的身体没有贤者模式,但尼玛怎么上一波兴奋走了不但没有想歇一歇的架势,还有想再上一阶层快gǎn的念头啊!   难怪古代要给女人教育三从四德和啪啪啪可耻啊!   这尼玛!   男人都快出血了,人家还安然无恙!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蹑手蹑脚地来到卫生间,火速脱掉湿漉漉的裤子,开了冰水,大力冲刷着自己。   然而——   被水流冲撞的酥麻感让他越发难以自控,手不受控制般地滑向下方。   “不行!不行啊啊啊啊!”   陈月洲猛然关了水龙头,双手一把抓住不锈钢置物架,喘着粗气咧着嘴。   不能再想了,无论多难受多想要都不能再想了……   他之前就说了,绝对不能开发一次这幅身体……   一旦品尝作为女人的一次感觉,这份感觉一定会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   像他这么贪图享乐的人,一定会被这种可怕的感觉征服,最后迷失自我……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再这样子,以后变回男人他还怎么获得乐趣?搞基吗?不不不……   陈月洲使劲给了自己几个耳光,重新穿好衣服,回到卧室的床上躺着,把身体摆成一个大大的人字,一边数着水饺,一边逼着自己睡觉……   终于,在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意识到——穿越到这幅身体的这大半年,自己第一次,失眠了。   想到今天还要跟踪梁家二老,无奈之下,陈月洲只好起床洗漱。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下意识看向阳台,发现端琰正趴在阳台的围栏上,身着松散的睡衣,叼着只烟,静静地眺望天边即将爬上云端的朝阳。   光影相互依托,印衬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肤色虽然偏深却没什么瑕疵,狭长的眸睫毛浓而密,散乱的黑发根根苍劲有力,陈月洲不由感叹,这厮……真是长了一张好脸啊。   “起……挺早的啊。”他打招呼。   端琰撩起眼皮,余光扫了眼陈月洲,深吸了口烟,吐出一片白雾,才将烟头捻碎在手旁的烟灰缸里,道:“没睡,你呢?睡得怎么样。”   “呃……”陈月洲尬笑两声,“我也没睡……”之后匆匆溜进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里东西倒是准备得齐全,昨晚洗澡和冲凉的时候只有备用的牙刷和牙膏,这会儿多了一堆护肤品,像是什么爽肤水、乳液之类的,不过一个牌子都不认识,有几个屈臣氏的标签还没撕。   陈月洲一一拿起来看了看成分,不由感叹:警察这一行不愧是直男中的直男,推荐什么买什么,买的都是一堆酷爱营销的“神奇”品牌,屈臣氏大妈应该爱死端琰这种人了吧?   在里面左挑右挑,勉强选几件看上去还能用的护肤品,迅速涂抹了起来。   等个人卫生都解决了,陈月洲才想起换洗衣服的问题。   今天他是要去尾随人的,怎么能穿昨晚那套那么招人眼球的衣服……   于是,他端着一脸假笑来到端琰身边:“那个,端队长,饿了吧?我饿了……不过我这人厨艺不好,我给咱们叫个外卖吧,顺便……给我叫个跑腿买个衣服……我不知道你家具体地址,能把地址给我吗?”   端琰回头,瞧着他:“昨天那套衣服不穿了?”   “当然不穿了。”陈月洲谄媚一样地尬笑,“都说了是为了见端队长你才穿的嘛。”   “省省吧。”端琰回过身子,大步走到餐厅,打开冰箱门,取了两瓶红牛出来,挥手一瓶丢向陈月洲,然后道,“我之前告诉过你,有事说事。”   陈月洲默默接过红牛,心虚地瞄了眼端琰。   “你找我的时候向来事情紧急,说吧,什么事。”端琰倒是不以为意,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易拉罐,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我……”陈月洲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端琰侧眸,扫了眼他。   瞧着眼前这厮平静淡然的表情,陈月洲忽然有些不适应。   昨晚他们两个,应该差点那啥啥了吧?   两个差点那啥啥的人,第二天早上面对面说话这么坦然?   就算是自己这种拔diǎo无情的类型,昨晚和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姑娘差点那什么了,也不会一大清早起来对人姑娘这个……冷淡的态度啊。   没做到最后的确是让人挺尬的,但一个但凡有点脑子的男人,为了下次能够一做到底,至少嘘寒问暖一下别人啊!   再说了,这厮不是喜欢自己吗?   怎么连表现一下都不会?   难不成他喜欢自己是自己的错觉?   陈月洲低头看着手中的红牛。   “……”   等等,怎么感觉越说越有问题……   会有男生大清早给一个昨晚失眠的妹子丢一罐红牛的吗?   如果是生前的自己……会吗?   陈月洲绞尽脑汁想了想……   不会!绝对不会!他会为了下次能一发入魂,早上六点就起床给这个妹子做一顿丰盛的早饭!然后嘘寒问暖昨晚睡得好不好,如果对方没睡觉,一定会温柔地对她说:“那再去睡一会儿吧,等下我叫你。”   这么细细想来,自己可能真的产生了人生三大幻觉。   就好比从刚才这厮跟自己说话语气开始,态度就冷冰冰的,简直和昨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甚至给人一种这厮现在在避嫌的错觉。   陈月洲脑内顿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难不成,端琰在后悔?   不是后悔昨天没睡成自己,而是后悔昨天差点被自己睡了?   他本能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肤色这么白、皮肤这么嫩、胸这么大、腰这么细、臀这么圆翘……声音超可爱、叫起来绝对超好听的好吗!   这么优秀的妹子端琰居然还嫌弃?   他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只看得上七仙女了吗?   算了算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想生气,懒得和他计较了……   陈月洲抱着红牛瓶子来到端琰身旁坐下,翻了翻白眼:“端队长,接下来的话,我绝对毫无杜撰成分,如果说完了,你能确定相信我并帮助我吗?”   端琰侧头看着他:“看内容。”   陈月洲点头:“那我直接说了,你们小区B座C2102的梁氏夫妇准备在今天或者明天,将自己的小孙女送给一个陌生的打工女人,那个打工女人会以一定的价格将那个女孩卖人贩子,我需要你跟我一起跟踪他们,在中途把孩子截胡救走。”   端琰闻声一怔,他没料到向来行为轨迹神神秘秘的陈月洲会忽然说出这么正经的话题,不禁蹙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不能报警。”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陈月洲想了想,不由笑了,“一对敢堂而皇之把孙女送人的老人背后势必有一对根本不对女儿上心的夫妇,报警无外乎是把孩子送回这个不欢迎他们的怀抱。”   “所以你是要把孩子截胡下来,瞒着把孩子送人的家长,替她决定新的监护人?”端琰扫了眼陈月洲,“你知道新的家人其中的风险么。”   “我知道。”陈月洲点头,“选择继续跟随现在的父母——如果真的因为警察把女儿送回来这一家人怂了,因为惧怕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关系,应该也会凑合把女儿养大。   最好的情况是:吃饭、上学、生活应该也不会太缺,毕竟家里条件还行,多养一号人不是难事。   等到她到了上大学的年纪,家里毕竟挺富裕的也不需要她为弟弟的生活买单,可能就会让她早早嫁人离得越远越好,顺便告诉她家里大件值钱东西是弟弟的,让她最好不要惦记着。   在她结婚前,为了让她不要惦记着家里东西,给她买辆差不多的车当嫁妆,也就当时一颗定心丸了。   这么说起来,这样的人生看似挺平常的也没什么;   反之,如果选择替她决定新的收养人,即使我们很认真地挑选收养人,确定那家人就是需要一个女儿,甚至想办法为她办理了收养手续,我们也很难保证未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毕竟大多数人对无血缘关系的家人都有所顾忌,但是——”   陈月洲道:“一个在孩子幼年选择抛弃孩子的家庭给这个孩子会带来怎样的心理影响?   我考90分拿不到一丝一毫奖励,弟弟考70分会被全家人带出去吃大餐;我想要上数学补习班换来的是全家人的白眼,弟弟想要上补习班全家人立刻替他报了琴棋书画数理化生;我多吃一口新买的海参会被说别吃了给弟弟留点,弟弟吃光了我的零食我去告状反而会被骂多事……类似的情况举一反三多得数不胜数。   一个长时间生活在不公正、压抑、歧视、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的家庭环境中的孩子,她需要不断地讨好自己原本最亲近的人来换取生存地位,当她离开家的时候,她会有怎样的三观建设?   我国农村重男轻女家庭出产的女性,她们身上所共同拥有的人格缺陷还不够明显吗?”   陈月洲说着,举起双手,握掌成拳:“左手,是把她留在原生家庭里,也许那样更安稳,只是也许;右手,是把她给新的家庭,即使我们认真选,也会有风险。”   他将双拳对着端琰:“人生永远都是博弈,没有永远的稳,只有你以为的稳,相比温水煮青蛙的左边,我选拼一把的右边,你呢?”   端琰闻声一哑,旋即笑了起来。   抬起手臂,捉住陈月洲的右手,声音平而稳:“右边。” 第87章   陈月洲原本已经做好了端琰选择右边的准备——   毕竟, 按照吕佳音的尿性, 一定会选择把孩子留在原生父母身边, 然后唧唧歪歪一堆求稳的话, 姐弟一个鼻孔出气再正常不过。   到时候,只能自己跟踪梁氏老夫妇、自己报警拦截, 等孩子送了回来,自己再主动联系梁家人, 说老家有人愿意收养梁莎,详谈一下可否转让孩子……   可是, 让他意外的是,端琰居然选择了右边……   这姐弟俩真是有意思……   陈月洲有些懵,在他发呆的期间, 端琰已经松开他的手, 回卧室了一趟, 出来时丢给他一套运动衣。   “衣服等会路上再买,先出门, 鞋柜里有新的运动鞋。”   陈月洲接过衣服, 也没迟疑,立刻套上,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双纯白的新运动鞋。   “这是……”陈月洲将运动鞋翻来翻去,看着鞋子简约单调而又带着些许少女气质的造型, 脑子一转,瞬间明了:这鞋子八成是给吕佳音备用的,姐姐在弟弟这里放一双新鞋子, 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不过,这鞋子是36的,而陈月洲的脚是34的,穿上实在太大,他只好从卫生间取了一摞摞卫生纸,叠成细窄的条形塞入,之后用脚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才安心将鞋子穿上,然后走到门镜前看全身效果,然而,这一看,他瞬间心情不好了——   只见身上橘白相间的运动服上赫然写着九个大字:天津市向阳花中学。   敢情这该不会是……吕佳音的高中校服吧……   “太大了?”端琰倚在一旁的门厅柜看他。   陈月洲尴尬地看向端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端队长……这件衣服……”   端琰淡定答:“我姐初中校服。”   陈月洲:“……”   卧槽……   不但是校服而且是初中的……   “她之前本来打算打包丢掉,不知道为什么拿了过来,没想到你穿着挺合适的。”隔壁一脸淡定的男人还不忘补刀。   陈月洲:“……”   好想打人哦,但只能保持微笑,谁让打不过呢?   使劲对着天花板翻了几个白眼,陈月洲这才扭头看向端琰:“对了,等下我自己去监视他们,不建议你去。”   端琰闻声神色微微一沉。   “现在这社会,大多数人都是坐办公室,你这个练过的身型再加上这个身高,太吸引人眼球了,我建议你还是在家休息,等到对方出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出来就行。”陈月洲看了看手机时间,“你总不能和我一样,在楼下等一天吧?你休息日有那么多吗?”   端琰沉默片刻,随后道:“发现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OK。”陈月洲捞起手机,顺便从门厅柜上拿过端琰的墨镜,“外面太热,借我戴戴。”   出门来到B座的C区楼下,绿化区域刚好有一处欧式小亭,庭外挂满了爬藤,能遮挡一些阳光,陈月洲走进去坐下,先是将齐肩的长发绑成两个麻花辫散热,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浏览单词本,顺便对478道:“帮我盯着,我困得要死。”   【宿主,你不会要在这里守两天吧?】478瘪瘪嘴,【今天最高气温可是三十七度啊,你没关系吗?】   “那我能怎么办?你又查不出来他们到底约定什么时候见面。”   【我可以帮你监视他们什么时候出门啊,这么热的天气,你完全可以在端琰家里待着,等他们出门了你再出门啊。】   “拜托,姐姐,我要是在端琰家里坐一天,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告诉端琰我是如何人在家中坐还能感知人家老两口出门的?凭特异功能吗?”   陈月洲摆摆手,从兜里掏出刚从端琰家里顺出来的塑料袋,铺在长椅上,然后整个人都躺了上去:“我以前以为端琰挺喜欢我的,但最近隐隐约约觉得,端琰对我的好感好像没有我想象那么多,而且还对我好像没什么信任感,我不想做那种会引起他怀疑的行为,还是普通点比较好。”   陈月洲说着打了个哈欠:“再说了,他昨晚也没睡,让他也休息休息吧。”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并戴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单词。   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烈日当空,但万里无云,还时不时有阵阵小风,凉亭遮蔽了大多数的阳光,只有一缕缕细碎的光线洒进来,微风撩拨的人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陈月洲就迷迷糊糊睡去。   478一边打游戏一边瞟了眼陈月洲,无奈地摇摇头:【大马路上都能睡着,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牛逼了……】   ……   另一边,端琰将昨晚陈月洲制造的一堆垃圾收拾干净后哦,就靠在沙发上小憩。   微微打了会儿盹,有些饿,就去厨房开灶,给自己煮了碗面。   汤用的是冰箱里的大骨汤,那是吕佳音之前和吕父一起熬制的,担心他和端母工作繁忙总吃没有油水的泡面;   配菜用的是冰箱里的冷冻蔬果,那是吕佳音之前去超市选购的蔬菜,切碎后压缩,冷冻成一大块一大块的,下面的时候直接丢在锅里食用;   佐料用的是浓汤宝料块,那是吕父用一堆原材料配寒天粉亲自熬制的,吕父年轻的时候学过烹饪,任何难吃的料理只要加了他熬制的佐料,就能够立刻化腐朽为神奇。   等美味的高汤泡面煮好了,端琰端着圆锅出了厨房,发现客厅里多了个人。   是吕佳音。   她将装满冷冻蔬菜的手提袋放下:“约好的,每周六给你送蔬菜,这周爸让我多给你加了点秋葵,你不是超喜欢吃秋葵吗?”   说着,视线落在滚动的洗衣机上:“这才刚刚七点,最近你们搞年中检查应该不轻松吧,今天居然这么勤快,一大清早就在收拾。”   端琰一声不吭地接过手提袋,将里面的蔬菜冻一盒一盒放进冷冻室,然后取了罐牛奶出来,用温奶机加热到常温后递给吕佳音,之后坐下开始大口吃面。   吕佳音接过牛奶抿了口,视线上移,恰好落在端琰的左臂上端——   五条血印。   印记是斜向的,从背部高处向肘部低处划来,血痂很新,应该才形成不久。   她微微皱了皱眉,侧过身子,胳膊搭在椅背上,望向晾衣台的方向——   工作中的洗衣机旁丢着一双黑色的浅口肩头高跟鞋。   吕佳音心里“咯噔”一下。   她起身,装作看风景般地走到晾衣台,视线从那双小巧的鞋子上一划而过——那鞋子实在是太小了,在她所熟知的女性当众,能穿上这号鞋子的人只有那么一个。   此刻端琰已经将面吃完,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他弓着背,配合洗碗池的高度,刷碗的时候表情一丝不苟,吕佳音背靠长窗,就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他劳动的模样。   一会儿,收拾好厨房的端琰出来,端了盘夏威夷果放在餐桌上,坐下后,又本能地看了看手机。   吕佳音走过来坐下,看着盘子里的一颗颗夏威夷果,发了会儿呆,想了想,开口:“小琰。”   端琰闻声撩起眼皮看她。   “你说过,为了了解赵世风的事,你会无限接近陈月洲,对吧?”   “……”   “如果只是为了接近和获得好感,没必要连你自己也搭进去吧?”吕佳音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小琰你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去和一个根本不熟的女孩发生……关系的吧?”   端琰撑起额头,声音听不到太多情绪:“姐,别乱想。”   吕佳音见端琰不冷不热的态度,原本平静的内心多了几分焦躁,她下意识开口:“如果不是为了刷她的好感而和她发生关系,难道是因为你太久没做精虫上头了吗?更难道是因为你喜欢她而和她发生关系吗?!”   端琰闻声,捏了捏眉心。   脑内一闪而过昨晚陈月洲的样子。   白皙得几乎发光的皮肤、与样貌的清纯截然不同的火辣身材、甜美腻人的声音……   这些,是吸引他差点擦枪走火的原因吗?   姑且算吧?毕竟自己是个生理功能健全的男人。   但……   仅仅是这样吗?   端琰的思绪有些飘。   他试图回想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质问她关于赵世风的事情的情景,却发现大脑里几乎一片空白,除了潦草的对话,什么都想不起来。   连她的脸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那个胆小窝囊的女孩一直低着头,用蚊子般微弱的声音嘀嘀咕咕些他根本听不清的话语。   之后她在被劫持后肆无忌惮地在他身边吃饭;她和弟弟打架被送去派出所他尾随而去;她参与了张晓雅的婚礼闹剧被他跟踪……   那时候他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大概就是她那一顶乱糟糟的黄头发了。   毕竟她个子实在是太低了,还从来不抬头说话,做事鬼鬼祟祟,让人觉得又烦又急。   直到有一天,他在健身房遇见她,听她和一个人打电话,和与自己说话时的碎碎念不同,声音甜腻而狡黠,充满了朝气。   那是他第一次看清她这张脸,看到她的眼睛——   冷漠、无畏、游刃有余。   没事的时候一副高冷的姿态连个人都找不见,遇事的时候会又怂又萌地来和自己谈条件,无路可退的时候甚至选择自残来解决问题,可无论如何,她都从不消停。   他当然知道她一定和赵世风有着很深的牵扯,也不是没想过她可能和赵世风有着一致的利害关系,所以他总是在监视她的同时把握着该有的距离……   一时失控也只是因为她二话不说把手直接伸进自己的衣服里,然后,因为……因为……因为……她长得漂亮吧……   端琰皱眉,给自己潦草作了总结——   他大概……只是被她的生命力所吸引了。   有点像一个有些颓丧泄气的人,会盯着路灯旁飞舞一个晚上的蛾子……这样的情况,应该称不上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想到这里,端琰抬眼看着吕佳音:“姐,别多想,都不是……”   说话间,手机响了起来,端琰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了眼来电,立刻接听。   “端队长啊。”   在楼下小亭子睡了整整一天的陈月洲一边打着哈切一边迷迷糊糊道:“刚才我见那老两口拉着梁莎出门了,然后,现在正在等13路公交车,13路公交的终点是火车站,这个终点站很玄乎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踪一下……”   “我知道了,我马上到。”端琰说着捞起外套,起身出门。   “怎么了?”吕佳音忙道,“有任务?”   “差不多。”端琰关门的同时回头别了眼吕佳音,“姐,别乱想。”   望着被关上的门,吕佳音捞起一枚夏威夷果,撬开壳子,将香甜的果仁塞入口中,半晌喃喃道:“是我在乱想吗?哈……”   这时,手旁的手机嗡鸣了几声。   是微信,赵韩洋梓发来的——   [佳音!佳音你说得是对的!幸好我没听苏珊乱说去离婚!乃恩今天主动向我坦诚了他以前的事,说要和我和好,还给我买了一房子的玫瑰花,卧槽简直是情节啊!你在哪儿啊!我请你吃饭啊!]   吕佳音看完微信,撑起额头哂笑一声,迅速摁下一串微信:[哇,恭喜你啊,等下见咯,咱们去吃烤串吧!]   “反正都是死,对你而言,死在家里让尸体发臭,都好过曝尸街头,对吧?看吧,还说离婚,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反抗命运的,我才是真正明白你想要什么的人,不是吗?”   吕佳音说着笑了起来,视线一片晦暗,看不到光。 第88章   端琰的车子划入公交车站附近时, 陈月洲正在吃冰淇淋。   在太阳下睡了一天, 陈月洲全身大汗淋漓, 校服湿了干、干了湿, 起来的时候袖口和胸口处已经出了不少盐,绑好的麻花辫因为糟糕的睡相更是一团乱, 配合着他毫不讲究地大口吞着冰淇淋的样子,远远地看去……还真像个放学的初中生。   见车子来了, 陈月洲火速吞掉剩余的冰淇淋,之后拉开副驾的门, 捞起昨天披过的毯子将自己裹紧,坐了进去。   “刚才13路才走,就在前面, 你顺着13路的路线很快就能跟上, 两个老人穿的是白色短袖, 小姑娘穿的是粉色的小裙子,车牌尾号是901。”陈月洲说着还顺便在毯子上擦了擦自己的脏手。   端琰闻声发动车子, 面无表情地揽过方向盘, 片刻后,余光掠过陈月洲,声音凉凉道:“下车的时候,把你用过的毯子拿下去。”   陈月洲:“……”   他再次确信了, 自己之前一定是产生了人生三大错觉。   这个端琰应该对自己基本没什么好感,就算有,那也是过去式。   有这么明晃晃地嫌弃别人脏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 端琰负责跟车,陈月洲负责盯人,大约一个小时后,尾号是901的公交车驶入终点站:北川市西火车站公交站点。   梁家二老许是第一次做坏事,从下车开始就畏首畏尾的,明明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抱着孩子的时候动作却是东躲西藏的,生怕别人不怀疑他俩是人口贩子。   陈月洲先一步下车跟踪两位老人,端琰负责去停车,等他停好车时,陈月洲已经跟踪到了车站附近的肯德基内。   “他们在肯德基二楼最里面,右边拐角,我就坐在他们斜对面。”陈月洲敲了敲蓝牙耳机,“你在下面点个餐吧,不然感觉怪怪的。”   等端琰端着一堆套餐食物上来,陈月洲一把抓过奥尔良鸡腿堡汉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端琰蹙眉,问:“没吃饭?”   “那可不。”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我为了一丝不苟地盯着他们,连外卖都没敢叫。”   478打着游戏随口道:【宿主,要点脸,是你睡得天昏地暗,如果不是我叫你,你能在大马路上睡到半夜。】   “你不说话能憋死?”陈月洲一边骂着478,一边将手机录音APP打开,背面向上放在桌子上。   没过一会儿,来了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三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期间妇女还掏出了一堆小玩具和糖果塞在了梁莎手心。   梁莎也是个缺爱又缺心眼的,别人随便贿赂两下,就开始叫妈。   两个老人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留下妇女和梁莎两个人在座位上。   妇女陪着梁莎又玩了一会儿,估摸着两个老人也走远了,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起行李。   这时,陈月洲起立,吃饱餍足的他端着可乐来到梁莎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又猛灌了一口可乐,才慢悠悠道:“梁莎,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这么几颗糖都能收买你叫妈?”   梁莎闻声抬头,一见是陈月洲,顿时兴奋地拍起小手:“妈妈!妈妈!”   说着还要往他怀里钻。   “你!你干什么!你谁啊!”刚还一脸泰然的妇女顿时慌了神,伸手去拽梁莎,“你,你要对我孩子做什么!”   陈月洲左手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背撑着下巴,右手一把扣住女人的手腕,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他慵懒地浅笑:“别紧张啊,阿姨,我的目标不是你。”   “你……你……”妇女更慌了,她见单手挣脱不开桎梏,另一只手臂抬起用力扣着陈月洲的手指,却发现还是挣脱不开,不由大声叫嚷,“你干什么你!信不信我报警!我上面可是有人的我告诉你……”   忽地,身后的凳子“咯吱”一响,紧接着,妇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月洲侧眸,只见端琰侧靠椅背,身子微偏,神色凉凉地落在妇女脸上。   右臂搭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将皮面的小本子摊开,庄严的国徽和硕大的“公安”二字明显到让人觉得刺眼。   看着眼前脸色从红转白又转青的妇女,陈月洲松开她的手腕,撑起下巴微笑:“阿姨,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   十分钟后,任务完成。   务工妇女,文化程度不高,又没什么经验,被陈月洲恐吓了几句,就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交代了。   回去的路上,梁莎因为玩了一天有些困,已经在后车厢睡着了,陈月洲将录音分段保存好后,挥了挥手机:“答应我的,这事儿不说出去,对吧?”   端琰沉默。   陈月洲凑近端琰瞧了瞧:“端队长,你不会不守信用吧?”   端琰闻声侧眸扫了眼他,半晌,停车熄火,然后开口:“下车。”   “嗯?”陈月洲向外瞧了眼。   既不是市局家属院,也不是九九庄园西,而是一栋百货大厦。   “干什么?”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买衣服?”端琰已经先一步下了车。   “我?”陈月洲摆摆手,“算了,都快回家了,这身衣服虽然穿着挺蠢的但是还是可以穿的。”   “我说的是那个。”端琰抬了抬下巴,示意后车厢。   一回头,梁莎正好迷迷糊糊地从后座上爬起来,见陈月洲瞧自己,顿时开心地摊开两只肉肉的小手,摆出一副求抱抱的姿态:“妈妈,妈妈,妈妈……”   陈月洲:“……”   妈的。   光顾着把这个小东西从人口贩子手上救下来,完全忘记这家伙是活着的,还要吃喝拉撒穿衣服……   等等……   说到吃喝拉撒……   他光顾着救人了,但忘了在找到养父母之前,这小东西怎么处理啊?   该不会是跟着自己吧?   可别啊……   陈月洲顿时摇摇头。   小孩子花钱很多吧?   而且小孩子很吵吧?   最关键的是,这厮才刚刚学会上厕所吧?   卧槽,他家里已经养了两个孩子了,再养一个……当他陈月洲是开托管所的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把这个小鬼领回去……   开销和成本可比家里那两个成年人高多了……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想装作看不见梁莎开溜,然——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梁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硬是从座椅之间的缝隙挤了过来,钻进陈月洲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叫嚷着。   “我……”陈月洲露出苦逼的表情看着梁莎,欲哭无泪道,“孩子,就算你叫我妈,我也养不起你啊,不然你看那个——”   他说着指向端琰:“那个叔叔,一个人住三室二厅三台的房子,你去认他做爸爸,他绝对给你花钱,还给你好大好大的卧室住。”   说着,也不管梁莎能不能听懂,认真地拍了拍她小巧的肩膀:“孩子,你得知道,这年头,对于妹子,干爹比干妈有用多了,知道吗?”   梁莎愣了愣,侧头看了眼端琰,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陈月洲,随后使劲摇了摇头,扯着嗓子开始大哭:“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哎哟卧槽,这怎么办啊。”陈月洲伸手堵了堵耳朵,一脸无奈。   之前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梁莎,好像特别怕男性,长期以来只认妈,不认爹。   问478的时候得知,梁乃恩和赵韩洋梓的房子是大二卧,梁莎和赵韩洋梓生活在一间房里,梁乃恩生活在一间房里,有时候梁莎无意间撞见梁乃恩,对方总是以很不耐烦的态度对待她,甚至出现过用毛巾抽打她的行为,久而久之,这个孩子潜意识开始惧怕男性。   陈月洲无奈地搓了把脸。   不管梁莎能不能接受男性,但他是绝对不会花钱花精力抚养一个小孩子的,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甩锅!   把梁莎这口锅甩给端琰!   反正端琰那么大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梁莎平时在学校也是一个人蹲在墙角玩玩具,一会儿给她买点玩具,再忽悠她叫几声爸爸,之后自己再演一出“我一个单身女孩子怎么可以带一个小孩子嘤嘤嘤”的戏码,这事儿八成就能成了!   陈月洲草草思考好方针后,领着梁莎下了车。   他对端琰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端队长,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应该给孩子买一些生活的必须用品,那么,你能抱着孩子先进去逛逛,给她买点小吃的,我去趟卫生间行吗?”   端琰闻声扫了眼他,点头默许,然后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拉过梁莎的小手,将她小巧的身子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陈月洲顿时激动地点点头。   很好,这个时候只要端琰给梁莎随便买点什么小吃小喝,只要梁莎开口叫了爸爸,只要端琰有一丝丝恻隐之心,他就可以跳出甩锅了。   这么想着,他开心地扭头就走,然,还没走出十米,身后顿时传来梁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妈妈、妈妈不要我了——”   七点是下班高峰期,百货商厦一层是卜蜂莲花超市,超市外人山人海,这一嗓子一鸣惊人,瞬间,无数双眼睛落在了陈月洲的身上。   正打算开溜的陈某人:“……”   不,孩子,你不能这样。   你亲妈不是我,你亲妈早就不要你了,正在家里happy写着男男相爱的好吗?   陈月洲决定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梁莎顿时急了:“妈妈!妈妈!呜呜呜妈妈!”   陈月洲被围观视线扎得浑身疼,一扭头,只见不远处的梁莎正涕泗横流地趴在端琰的臂弯里,对着这只拦着自己找妈妈的臂膀又啃又咬,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颇有下一秒就要倒地撒泼的架势。   而端琰,眉头越拧越紧……   “什么情况?夫妻吵架?”   “夫妻?那女的穿的是校服吧?”   “卧槽?好牛逼啊,高中生生孩子?我前几天还听说快手上有个高中生生孩子……”   周围路过的几个看热闹的人不禁小声议论道。   陈月洲:“……”   我不是,我没有!!   她长那么黑、那么胖,怎么看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好吗?!   这些路人瞎吗!   眼见着停下来看戏的人渐渐变多,陈月洲欲哭无泪地走到梁莎面前,露出“我输了你是我爹行了吧”的眼神看着梁莎,使劲搓了把脸道:“孩子,我只是去上个厕所,都不行吗?你要憋死我吗?”   “妈妈,妈妈……呜呜呜……”梁莎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使劲摇头。   之后陈月洲又好声相劝了几句,也不知道梁莎到底有没有听懂,只知道她从头到尾都在哭,只要陈月洲离开半步,就会放声大哭,期间还不忘撕咬端琰的胳膊……   最终,陈月洲妥协,他就差抱头痛哭地搓着脸道:“行了,大姐,别哭了,别咬了,我带你去上厕所,行了吧?行不行?”   小姑娘顿时笑靥如花。   拖着瞬间老了十岁的身体起立,陈月洲瞧了眼端琰那满是口水的袖子,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道:“那什么,我在去卫生间期间,你去买件新衣服吧,我知道你洁癖,那么穿着你不舒服吧……”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声:“今天麻烦你了,买衣服的钱我等下转给你。”   之后拉着仿佛打了鸡血的梁莎进了超市。   一进单间,陈月洲先是蹲下解决生lǐ问题,然而尿还没滴出来,梁莎就开始不安分了——   她看到一旁的废纸篓里他人丢弃的卫生巾后,顿时被那鲜红的颜色所吸引,伸手就要去捡——   “卧槽!你脑子有病啊卫生巾都要捡?”陈月洲慌忙伸手去拦梁莎,身子本能一侧,脚下一滑,一只脚直接踩在了没有冲刷干净的蹲便池里……   脏水顿时溅了他一腿。   “啊啊啊啊啊啊——!!”陈月洲瞬间抓狂,慌忙伸手去拽公共厕纸。   而这边,梁莎对于卫生巾的执念还没有打消,她仍在奋力伸手去抓那张染血的卫生巾……   “你他妈别动了行不行?”陈月洲要一边擦自己身上的脏水,还要一边拦着梁莎,一个用力过猛,自己的整个手臂直接插进了脏兮兮的纸篓里……   ……   二十分钟后。   停好车在吸烟区等待陈月洲的端琰点燃了第三支烟,当这支烟吸了一半,某人小巧的身影总算是出现了。   只见陈月洲正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此刻的他头发比刚才更乱了,衣服上除了一粒粒的白盐洁净,还湿了一大片,他的双臂红彤彤的,像是被人用力揉搓过一般,还滴答着水,而他的鞋子,早就不是什么小白鞋了,而是染上了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恶心颜色……   端琰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眼步履蹒跚跟在他身后的梁莎。   小姑娘倒是一脸高兴,和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你……”端琰将烟蒂捻灭,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身前的人突然蹲在了地上,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脑内的478默默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长叹一声:【所以呀,宿主,知道那些有了孩子的女性为什么不出门逛街、不收拾自己、不去浪去疯狂了吗?如果婚姻中只有一个人在照顾孩子、没有人给自己搭把手,真的是很累很累很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真有小孩子去掏纸篓吗?   99没错,有【指了指自己】我妈说我小时候会去捡所有颜色鲜艳的东西,我爸说我巧克力掉地上了,会一边坐在马路上哭一边捡起来吃……   478:……emmmmm……   关于今天更的晚。   其实早上五点就起来准备更新了。   结果——   【前方高能】   【前方高能】   【前方高能】   ——————心理承受力差者请不要继续看——————   【前方高能】   【前方高能】   【前方高能】   结果上厕所的时候……   出现了约15厘米的活虫……   然后……   它迅速钻回去了……   我的精神受到了重大冲击……   我立刻出门买了打虫药并哭着奔向医院……   刚刚才回来……   见谅……   所以说吃肉一定要吃熟的啊……   最后,周末是晚上更,周一恢复正常早更~ 第89章   “关我屁事啊!”陈月洲抬手扇走478, 蹲在地上使劲吸着鼻子。   虽然自己打小在农村长大, 但父母从来没让自己做过什么脏活, 像是给家畜喂食和清理粪便这种差事, 统统都是姐姐们和母亲去做的。   而他自己,别说触碰粪便了, 就是连牲口棚去都没去过好吗!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屎尿溅了一身, 虽然超市的厕所还算干净,蹲便池没什么污秽物, 但那边边角角还是有未冲刷干净的脏东西的痕迹,而且还都粘在了他的鞋子上,光是想到这一点, 他就生理上不能接受, 不断反胃……   看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梁莎丢出去, 他绝对不要领她回家!   不过,在此之前, 他必须先解决一下自己的卫生问题。   想到这里, 陈月洲抬头:“端队长。”   端琰垂眼,看向他。   陈月洲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有些发红:“虽然这么说显得我有点多事,但麻烦你再帮我看管她三十分钟左右, 我……必须去洗个澡。”   端琰沉默,良久,像是不敢确信般地开口, 问:“你……掉进去了?”   陈月洲:“……”   六月的酷夏,气氛忽然很冷。   长达十秒钟漫长的沉默后,端琰了然。   不再逼问陈月洲,而是取出手机,迅速打开地图:“负三层有。”   “很好。”陈月洲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露出嫌弃的表情,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走。   “妈妈,妈妈,呜呜呜妈妈……”梁莎又开始哭嚷了起来。   “闭嘴——!!!”   陈月洲再也没了刚才的耐心,顿时扭头一声怒吼。   刚还哭哭啼啼的梁莎瞬间噤了声,瞪大浑圆的眼睛,仿佛受了惊般地蜷缩在端琰身旁,身体伴随着陈月洲那声怒吼的余音开始颤抖。   等陈月洲走远了,梁莎才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来。   陈月洲穿着一身脏衣服先是来到超市的换季品打折区,五十块买了条长裙,又是三十块钱买了双达芙妮处理的过季高跟鞋,再买了换洗的裤袜,这才悠悠去了洗浴中心。   他将脏衣服鞋子托管给洗浴店清理,再是找了个搓澡阿姨来了个全身清洁,等他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出去时,衣服和鞋子也都清理干净了。   陈月洲将衣服打包,然后换上自己刚买的衣服,慢慢悠悠出了门。   端琰给他发来短信,说在负一层儿童区的花样食物店集合。   他买了根冰淇淋,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给端琰回着短信,等和端琰见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花样食物店内人不多,粉红色的小桌子前,梁莎和端琰并排坐着,她的身前摆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可爱的小房子和蝴蝶结,细看会发现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小面包。   梁莎兴奋地揉捏着手中的小面包,又敲又打又撕,不一会儿,一盘子小面包都被她róóu躏一空。   眼见着没有好看的小面包可以折腾了,梁莎直接将几个小面包丢在了地上,扭过头看端琰。   端琰蹙眉,掏出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像是打算再买一份。   陈月洲立刻一个箭步上前,一边伸手挡住二维码,一边将梁莎身前的盘子向她推了推:“梁莎,你知道花样食物是什么意思吗?”   见到陈月洲出现,梁莎一改刚才殷勤的表情,她瘪了瘪嘴,向端琰凑了凑。   陈月洲:“……”   呵,小孩。   所以说他最讨厌小孩了。   真是把“人”这个字的一撇一捺写得清晰极了。   贪婪、势力、自私自利、察言观色、墙头草……刚才还哭天抢地不肯离开自己这个妈,这一会儿工夫,不过是自己凶了她一句、端琰无条件妥协她了一点,立刻就抱上了新的大腿。   不过,就算她已经疏远自己,作为任务对象,该说的还是得说。   陈月洲逼近一步:“花样食物的重点,是后面的食物二字,也就是说,你刚刚捏碎的东西,不但是玩具,还是食物。”   他说着,拿起一块残渣对着梁莎:“既然是你玩的,玩完了,就给我统统吃掉。”   一旁追剧的478惊讶地扭过头:【宿主,没想到你还会教育小孩子珍惜粮食,我还以为你绝对不管她呢。】   “小孩这种生物因为欲wàng太直白还不懂收敛,如果端琰现在惯她一次,尝到甜头的她以后就很难对付了。”   陈月洲将残渣向前推了推:“吃掉。”   梁莎顿时向后缩了缩,与此同时放声大哭了起来。   孩子的声音比成年人尖锐很多,哭声极其刺耳,震得陈月洲脑壳疼。   但他并没有因此妥协,而是无动于衷地在梁莎对面坐下,冷冷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梁莎见没人妥协她,哭得更是凶猛了,她扭过身去抓端琰,却扑了个空。   一抬头,只见端琰不知何时已经起立,出了店铺,像是要走的样子。   梁莎顿时猴急了,她连滚带爬地跳下椅子想要去追端琰,却被陈月洲一把摁住胳膊:“吃掉。”   “哇哇哇……”梁莎再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陈月洲依旧不急,就坐在对面看着她。   如果细心聆听小孩子的哭声,应该会发现,孩子最擅长的就是哭。   他们总是能从哭中得到过好处,所以极其喜欢通过“夸张的哭泣”和“煽动外人的怜悯”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点点小情绪放大成悲伤哭泣、大人不妥协就再放大成大哭大闹、大人仍不妥协就干脆放大成嘶吼撒泼……直到大人因为精神或者外界压力而妥协。   梁莎就是这样。   赵韩洋梓从来不带她出门,也不对她笑,向来都是冷言冷语面对,梁莎知道在亲妈面前撒娇打滚哭闹都没有用,甚至还会换来亲爹的抽打,所以在家里和学校向来安分老实。   但是,她知道陈月洲和端琰不是这样的人,陈月洲会因为她的哭泣而带她去厕所,端琰会因为她的哭泣带她玩游戏,她的哭,在这两个人身上是有用的。   她的大脑也许还不至于想的这么复杂,但生物的本能告诉她,在这两个人面前,要哭!   于是,梁莎扯着嗓子又吼又嚷,还不断敲打着桌子发出极其响的噪音以示抗议。   附近的人立刻对陈月洲投来嫌弃的眼神。   陈月洲见状笑笑,非但不急着阻拦梁莎,反而撑起下巴笑笑,继续看着梁莎闹腾。   不过是一个连走路都走不好的小孩,能有多大力气一直折腾?   学龄前的孩子是分不清成人世界所规定的对错的,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有效行为”和“无效行为”两个概念。   无论是妥协她、骂她还是装作走人不搭理她,都会让她觉得她的行为,是能够导致大人有效反应的。   这样一来,她会充分利用这个有效行为,来争取自己想要的结果,长此以往,这个孩子会越来越过分地折腾。   这个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要发声、不要有情绪、不要离开,就在她身边,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没有发生任何事。   于是,陈月洲默默地掏出手机,看起了《心里的声音》漫画。   这是部韩国的搞笑漫画,他从大学时候就在追,但凡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集,顿时能笑出鼻涕。   梁莎在桌子前不断制造着噪音,陈月洲看漫画看得出神,店员终于受不了了,走过来道:“不好意思,您能让您的孩子别制造噪音了吗,她影响到别人了。”   陈月洲撩起眼皮,面无表情道:“这个你得对她说,这不是我女儿,这小孩儿我管不了,你没看到她爸刚才出去了吗?”   店员:“……”我去年买了个表。   等店员走开,陈月洲继续看漫画,而梁莎,却不再闹腾了……   一方面,因为她体力有些不支了,这么又哭又闹又跳又闹极其耗费体能,她现在累得只想喝点什么;另一方面,由于陈月洲没有包庇她,她成功遭到了店员恶狠狠地白眼,要知道,小孩子是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这点和小型犬的尿性一模一样,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会立刻蔫了认怂。   见对面终于没了声,陈月洲将面包盘子向前一推,头抬都不抬:“吃。”   梁莎顿时委屈地抓住裙摆,大颗大颗眼泪滑落,却再也不哭出声。   陈月洲撩起眼皮看她:“你想哭可以继续哭啊,想喊可以继续喊啊,但是今天必须给我吃,不吃就不要走。”   梁莎一听,顿时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陈月洲这次直接戴上耳机,边听音乐边看漫画。   半分钟后,梁莎由于过度口渴,闭上了嘴巴。   她十分委屈地从桌子上拿起小面包,慢慢塞入口中,每吃一口,露出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从余光发觉了梁莎的举动,并未搭理她。   等小半盘子面包都吃完了,梁莎实在是渴得不行了,可眼见哭喊都没法换来陈月洲的同情,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委屈戚戚道:“妈妈,渴……”   陈月洲这才回头扫了眼她,斜着眼瞧了瞧地上的小面包:“那是你弄掉的吧?捡起来。”   梁莎虽然觉得委屈,但还是乖乖下了板凳,跌跌撞撞把小面包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陈月洲放下手机,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梁莎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的紧张。   好一会儿后,陈月洲扫了眼盘子里剩余的小面包:“想喝水可以,把剩下的都吃完。”   “……”梁莎张了张嘴,她的嗓子实在是太干了,已经没法咽下这些小面包了,可是又知道陈月洲的命令无法反抗,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缓了缓,像是拼尽了身体的全部力气般奶声奶气道:“我喝完吃,真的吃。”   陈月洲立刻抬起手臂,对店门外吸烟区抽烟的端琰打了个响指。   端琰抬眼,捻灭手中的烟蒂,将一瓶儿童果奶和吸吸果冻放在了陈月洲手心中。   “白脸都让我演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演红脸。”陈月洲哼了声。   “如果我要演红脸,就会直接把东西放在她手里。”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差不多行了,时间不早了。”   “嗯。”陈月洲点头,对着梁莎摇了摇手中的果奶,“我可以允许你一边吃,一边喝,但是如果不吃完,你是喝不到果奶的,你觉得你能接受这个条件吗?”   梁莎拼命地点点头。   陈月洲递上果奶,梁莎立刻开始狼吞虎咽。   趁着她吃喝之际,陈月洲悄悄地将刚才掉在地上被捡起来的小面包丢进了垃圾篓里——地板不干净,掉下去的食物不适合给梁莎吃,万一生个病又得花自己的钱;但又不能让梁莎知道这事儿,否则就小孩子这尿性,指不定一会儿把剩下的小面包都给你倒地上。   过了会儿,梁莎真的将盘子里的小面包吃干净了,陈月洲起身,捞起餐巾纸给她擦了擦嘴,然后慈爱地拍着她的头:“这才对嘛。”   说着,将吸吸果冻给了她:“妈妈喜欢听话的孩子,这个,是吃完小面包的奖励。”   梁莎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刚才的小面包吃得肚子饱饱的,但小孩子总是仓鼠一样的性格,担心有了这顿没下顿,梁莎立刻将吸吸果冻抱在了怀里,并开心地对陈月洲露出了笑容。   替梁莎整理好衣服,陈月洲拉着她的手出了店门,端琰扫了眼一脸开心的梁莎,又扫了眼一脸漫不经心的陈月洲,伸手主动抱过梁莎,并道:“为什么知道我买了果奶在外面?”   陈月洲懒散道:“你人高马大,又没有对比你弱的人动手或者威胁的习惯,自然不可能去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孩子发脾气或者训斥,再说了你不是警校出身吗?抽一鞭子给个糖的道理比我清楚,见我给了鞭子,立刻就去准备糖不是蛮正常吗?”   端琰闻声余光扫过身旁和自己同行的小巧的身影。   黑色的长裙,黑色的高跟鞋,将这个小姑娘原本就瘦小的身子衬托得更加纤细,他白得几乎发光的脸蛋上表情淡淡的,五官算不上多么出挑,可是拼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特别可爱。   三人一同来到超市的母婴专用区,选购着梁莎这个年纪孩子的必需品。   但凡是端琰选的,都是营业员推荐的价格颇高的人气商品;但凡是陈月洲选的,都是摆在促销货架上、价值能最低绝对不倒数第二低的促销货。   以至于陈月洲不禁拦住端琰道:“端队长,我能先问一下,一会儿这些东西……是刷谁的卡结账还是说AA?”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框子内的商品,顿时了然他的心思:“我们有发购物卡,我结吧。”   陈月洲立刻将自己手中促销的商品全部丢进了回收筐,并笑盈盈地跟在端琰身后。   ……   买完需要的东西,三人一起去排队结账。   梁莎因为刚才吃太饱,这会儿精神头旺盛,被端琰牵在手里的她左看看右看看,乐得完全停不下来。   陈月洲跟在他们的身后,本能地靠在一旁的货价边上,期间他收到了陈悦豪要钱的短信,给完钱后,脑子里和478盘对着这几天的账。   由于想得太入神,他靠在货架上的力度重了些,胳膊将一排商品推到了地上。   他慌忙蹲下身子去捡,可等把反着光的小盒子拿起来一看,脸色顿时不大好了。   冈本003。   他还是个男人的时候,最爱的一款安全套。   这款不但薄而且润,据说女体使用感也极佳。   一想到女体使用感,昨晚糟糕的回忆就一遍又一遍在脑内回放,身体本能地就有了反应,那让他失眠的空虚感再次开始缠绕着他,让他难以自控。   “不好意思,麻烦给我一盒。”   这时,耳边响起干净清澈的男声。   陈月洲本能抬头,正对上一张男版的网红脸。   奶奶灰色的头发,白T恤、棒球外套、高腰牛仔裤、小白鞋,还有清淡的沙龙香水味。   是梁乃恩。   两人在幼儿园是见过的,陈月洲下意识想要低头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但一想到端琰身上的梁莎,慌忙站了起来,埋着脑袋一把将冈本003塞入他的手中。   “谢谢。”好在梁乃恩根本就没怎么在意陈月洲的长相,接过安全套立刻扭头就走。   察觉到陈月洲动作的异常,端琰斜了眼他道:“怎么?”   陈月洲揉了揉头发,略微有些慌:“这百货是不是离你们小区挺近啊?刚那是你手里牵的这只的的亲爹,丢孩子的策划人之一,刚才来买冈本003八成是晚上又要和哪个男人去约了,毕竟是个喜欢乱搞的基佬。”   说着,他还不忘晃了晃手中的金色盒子。   端琰:“……”   晃了两秒盒子忽然反应过来的陈月洲:“……”   不,等等,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昨晚好不容易找到的刹车的原因就是没有套来着……   他现在这么明晃晃地在人家面前晃冈本的盒子,简直像是在说“来一发”一样……   顺手,只是顺手!   他真的只是顺手晃一晃而已!   陈月洲顿时火速将冈本丢回了货架上,并匆匆将视线转向另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看着风景。   然而,看着看着,他就看到了这会儿绝对不想看到的东西——   就在货架的不远处,梁乃恩正手牵一位身材臃肿的女性在选零食,那位女性时不时发出熟悉的笑声……   等等,那该不会是……   陈月洲还来不及回头让梁莎躲起来,赵韩洋梓已经先一步看见了她。   因为前些日子被陈月洲劝离婚,这会儿又被他撞见自己和原本要离婚的丈夫相亲相爱地逛街,赵韩洋梓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主动来到陈月洲面前:“小……小洲,你也出来逛啊……”   陈月洲张了张嘴,正想找个话题支开她,对面却先一步惊讶地开口:“唉?佳音的……弟弟?”   她一个大跨步上前,越过陈月洲细细看着端琰:“你是佳音的弟弟,没错吧?”   陈月洲顿时暗叫一声糟糕,瞬间做好了必死的心给赵韩洋梓解释为什么梁莎在自己这里,可是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端琰手边早已没有了梁莎的踪影。   他低头细细寻找,许久后,才在收款操作台下方专门装回收筐子的门洞里看到了梁莎的身影。   只见她蹲在那个小角落里,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小胳膊小腿抱在一起,不断微微地颤抖着,一张小脸埋在一片黑暗之中,没人能看的见她的表情。   陈月洲愣了片刻,旋即转头看向一脸客气的赵韩洋梓,身子zuǒ倾,挡在了回收筐前。   直来直往表达想法的熊孩子固然可恨,可是,能让熊孩子直白表达害怕并躲起来发抖的父母,又好到哪里去了呢?   “幸会。”端琰的余光掠过梁莎瘦小的身影和陈月洲细碎的动作,之后视线转向赵韩洋梓,淡淡开口。   “哇,真的是佳音弟弟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不过……”赵韩洋梓看看陈月洲,又看看端琰,“你们两个……”   “普通朋友。”陈月洲制止赵韩洋梓的八卦,瞧了眼不远处的梁乃恩,“那是?”   “苏珊啊,我……”赵韩洋梓一听,顿时尴尬地搓了搓手,唯唯诺诺道,“我和乃恩现在挺好的,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夫妻嘛,矛盾难免的,你以后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陈月洲内心冷笑一声,面子上尽量维持平静。   还真是应了吕佳音那句话,千劝万劝,都比不上人家对象的一句话!   他忍不住讽刺道:“那看来你们最近生活不错嘛,冈本003都用上了,怎么,夫妻生活又回来了?”   赵韩洋梓吞了吞口水,又咬了咬唇瓣,半晌没出声。   478插嘴道:【宿主,我觉得我还是友情提示你一下,自从赵韩洋梓和梁乃恩和好,她对你的厌恶感就在急速上升,特别是一想起你知道她得过梅毒,厌恶感就爆棚,你现在说这些话,她对你的厌恶感飞速上升……再这么下去这个好感BUFF可能要崩溃。】   陈月洲冷笑一声:“我只是好心提醒她,一个男人能因为没来由的梅毒嫌弃她两年还出去乱搞,又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愿意和她如胶似漆还同房?”   见赵韩洋梓脸色越来越难看,陈月洲也懒得继续和她唠,他笑笑,选择给她一个台阶下:“恭喜你啊洋梓,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那天也是我冲动了……”   陈月洲说着凑近赵韩洋梓的耳朵边:“主要是之前吕佳音给我说,她说她无意中发现你有梅毒,还发现梁乃恩也有,我不信,我就问她要证据,她毕竟是警察出身嘛,这些东西也好查,我当时一看到体检报告,当时就觉得怒火中烧,情不自禁就……”   他露出些许落寞的表情:“洋梓,如果你觉得幸福,就一定要幸福下去,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幸福,我才会觉得幸福……”   陈月洲接下来的废话赵韩洋梓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抓住了整段话最大的重点:“你说,这是佳音给你说的?”   陈月洲装傻充愣地点点头:“对啊,佳音不是自己也说了吗,说她曾经因为看到你和梁乃恩结婚而专门去调查过梁乃恩,然后就发现了这些,只是她担心你不愿意离婚所以一直没说……”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赵韩洋梓顿时暴怒:“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调查我?”   “呀,洋梓别生气啊,你别气啊她也是好心啊……”   “好心?调查别人生过什么病叫好心?调查别人的丈夫叫好心?她算什么东西?谁允许她调查了?她有资格吗?我家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我爱怎么过是我的事!”   “是是是……所以她不是也没管吗……”陈月洲慌忙拉住赵韩洋梓,“洋梓别激动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了,你看梁乃恩还在附近呢,你们好不容易感情和好了,干嘛生气啊,这小别胜新婚,你们今晚还要开心呢对不对……”   赵韩洋梓这才收起一脸的暴怒,扫了眼陈月洲:“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嗯嗯,好好的,开心一点。”陈月洲一脸关切地回应着。   【宿主,甩锅开心吗?挑拨离间开心吗?】478扫了眼陈月洲。   “挑拨离间?”陈月洲冷哼一声,“你不是说她讨厌我了吗?我当然不能让她讨厌我啊,除了甩锅给吕佳音还能给谁?她以前是个条子,调查这种事甩锅给她再合逻辑不过。”   他说着笑了笑:“相比我这种就算长得不错但出身贫寒困苦的苦逼女,吕佳音那种家境优渥什么都好的白富美,本来就更容易被人嫉妒和讨厌啊,再说了——”   陈月洲垂下眼,视线瞬间变得阴鸷:“我可不想再出现上次那种失误了,想要拿下赵韩洋梓,必须把吕佳音离间出局。”   ……   等赵韩洋梓和梁乃恩的身影消失在超市里,陈月洲蹲下身子,对梁莎伸手,声音尽量温柔:“好啦,坏人走了,还不出来?”   梁莎顿时紧张兮兮地抱了抱膝盖,胆怯地睁着大眼睛看着陈月洲:“不要。”   陈月洲叹了口气:“怎么?叫我妈妈,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梁莎拼命摇着脑袋。   这时,一旁的端琰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板着一张脸看着梁莎,声音虽然尽量放得轻柔了,可还是带着一丝硬朗:“他们走了,可以出来了。”   陈月洲顿时嫌弃地瞅着他:“端队长,你板着脸沉着嗓子,小姑娘都要被你吓死了,怎么出来……”   然,陈月洲话还没说完,梁莎手脚麻利地从洞里钻了出来,三下两下趴在了端琰的怀身上,还开心地在端琰怀里蹭了又蹭。   瞬间被打脸的陈某人:“……”   呵,女人。   而另一边,赵韩洋梓同梁乃恩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想着刚才陈月洲所说过的话,一时间怒火攻心,一条微信飙给了吕佳音——   [佳音啊,自己都管不了了,还有空管别人啊?你知道我刚才路上遇到谁了吗?我遇到你最最最最爱的弟弟,你知道你弟弟跟谁在一起吗?跟苏珊大美人在一起!呵呵,你还不知道苏珊是个什么人吧?那我友情提示你一下,苏珊可是个百人斩,和男人见一次就能上床的类型,刚才正和你弟弟在买冈本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其实虫子事情不大,但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老师让我们见过各式各样活着的寄生虫,那节课严重伤害了我幼小单纯的内心,导致我对寄生虫很重视,而且因为寄生虫某种意义上能控制人的思考模式,导致我最近总在怀疑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实在忍无可忍今天去医院做了大排查,明天应该真的可以准时了,不准时我真的吞翔! 第90章   从超市里出来, 陈月洲意识到一个当下必须解决的问题。   梁莎, 该由谁领回去?   反正他是坚决不要领回去!   于是, 当端琰刚刚打开导航, 陈月洲及时阻止了他的手:“端队长,你真的放心我把梁莎领回家吗?”   端琰侧过头看他。   “今天早上我告诉你这个孩子的祖父母要卖她, 寥寥草草给你说了这么一堆,你就真的相信我了吗?虽然你也发现她的亲生父母其实并不配有监护人的资格, 可是,你就不怕我其实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意图吗?比如想要贩卖她的器官之类的?”   端琰闻声, 淡淡道:“梁成伟,B座C2102,天津201建设工程师;梁晨娟, B座C2102, 天津201建设工程师;梁乃恩, D座D1901,个体, B站美妆区签约主播;赵韩洋梓, D座D1901,个体,似乎在从事网络文学工作……”   顿了一下,接着道:“陈月洲, 市局家属院E1101,就任九九物业,5月9日, 项目期合同制,商铺销售员,5月13日,一年期合同制,早教班C班,保育员。”   陈月洲:“……”   好吧。   原来不是相信自己,而是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查了所有人的底子。   什么时候查的?八成是早上自己躺在亭子里睡觉的时候吧……   万一孩子出点什么事,立刻抓自己没商量。   陈月洲只好换了个策略。   使劲睁大眼睛,尽量不眨眼,不一会儿,双眼一片通红,还满是泪水,他立刻趴在端琰身侧进入委屈模式道:“端队长,我家里已经养了两个妹妹了,你瞧我这……”   陈月洲说着举起自己白皙的手腕:“你瞧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端队长你一只手臂就能抱起来的孩子,我两只手都抱不太动,我这么瘦小孱弱,我要怎么照顾这么小的小孩子呢?”   端琰:“火车站单手控制住体重至少130斤的妇女时没见你这么说。”   陈月洲:“……”妈的。   深吸了口气,继续哭:“可是,我是一个单身女孩子啊,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我还是要和男孩子lovelove的思春期呢,怎么可以带个孩子呢?家属院又不像商品房,大家都喜欢唠嗑闲聊,万一别人以为是我生的怎么办啊……”   端琰沉默,拉起手刹,踩下离合,发动车子,半晌,扫了眼陈月洲:“你好像很习惯这样的生活。”   陈月洲有点懵:“啥生活?”   “朝三暮四。”   “……”   陈月洲一时吃瘪,无言以对。   缓了会儿,他戳了戳478,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端琰这是骂谁呢?骂我呢?”   478正在练习吹口哨,他扫了眼陈月洲:【车上就你们两个,除了说你还能说谁?】   “合着他的意思是……他以为我看上他了……还是怎么地了?”陈月洲顿时惊了。   【抛去我知道你是为了任务才招惹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你天天神经兮兮的行为举止确实挺像的。】   陈月洲赶忙摆手:“他要不是个条子,要是任务规定必须拿下他,我招他都不想招,谁愿意和自己未来的任务对象现在这么知根知底的?”   【宿主……】478翻了翻白眼,【你想一下,如果你是你现在这幅身体的男朋友,你的女朋友长期和端琰进行这样那样的接触和来往,甭管他们因为什么目的而来往,你会怎么想?】   陈月洲陷入思考,半分钟后很肯定地答:“我会打死她。”   478:【……嗯,懂了吧?】   陈某人:“……”   可,可他们俩没关系啊?   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不是他故意的,后来找这厮帮忙也只是真的需要帮忙。   非要说有事儿,那就是李玲洲那次和这次,两人的距离的确是过了些。   但李玲洲那次是喝醉了啊,喝醉乱来很正常;而这次……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没确定关系,床也没上成,成年人之间玩个游戏至于这么小气吗?   再说了,这厮资历也不差啊,不像是那种见个还行的女人就要画个圈占着坑的diǎo丝啊……   按道理来讲,应该是那种总害怕被女人缠上急于丢锅脱身的款才对啊……   难不成这厮内在是个占有欲爆棚的变态?   啊,懂了懂了……   一定是因为他内在是个病娇,霸占欲太强,明知道吕佳音是自己的姐姐还要占着不放,所以才成为了报复值的任务对象……   一定是这样的……   车内一片沉寂,陈月洲和端琰没再说过话,直到驶入市局大院门口时,端琰才道:“收养人我来联系比较安全,在此之前管好她。”   “好……”陈月洲努努嘴,伸手从后座上抱过已经睡着的梁莎。   端琰转身将硕大的购物袋递给他。   “等等……”陈月洲眨了眨眼,“端队长,从小区门口到我住的地方,少说也有一百米距离啊,你该不会是要我提着这么大的袋子,还要抱个孩子……回家吧?”   “小区里大多数人都认识我,被人看到会妨碍你的思春期。”   陈月洲:“……”   卧槽。   这厮竟然记仇了。   端琰将购物袋放下:“提好。”   “……”   陈月洲看了看地上的购物袋,又看了看怀中的梁莎,陷入沉默,深吸一口气。   之后转身将梁莎重新放回了后座上,笑眯眯地走到端琰跟前,然后——   左手“咚”的一声锤在了门框上,右手一把揪住端琰的领子,左腿跟着踩在了车上,居高临下地瞅着端琰,将甜美的女声尽力压得缓而低:“小子,看在你比我小五岁的份上我不想和你计较,但是我觉得作为前辈我有必要教你一下什么叫做男女关系。”   陈月洲逼近了些:“成年人之间上床不违法,夫妻可以上床、情侣可以上床、路人也可以上床,不过是裤子都没脱的程度别唧唧歪歪觉得你好像和老子有什么关系似的。”   陈月洲说着,松开端琰,伸手抓起地上的购物袋,瞪着他:“你要是喜欢就他妈大大方方来追,说不定老子心情好了还会给你留个坑;要是不喜欢或者抱着其他目的,就老老实实把目的说明白,别他妈天天阴阳怪气的。”   说完,陈月洲拉开后门,伸手捞过梁莎,用尽吃奶的劲儿将她抱了起来,掉头费力地进了小区。   望着陈月洲倔强而愤怒的背影,端琰伸手握住刚才被陈月洲抓过的衣领,指腹在领口轻轻地摩挲,眼底一片幽深。   半晌,他背靠椅座闭上眼,轻轻叹了声气,旋即又趴在方向盘上,扯了扯唇角,无奈地撑起额头。   ……   等走到小区楼下坐上电梯时,陈月洲全身已经湿透了,双臂不断地打着颤。   478叹气:【宿主,你何必呢?其实端琰刚才已经给车子熄火了,很明显也许你只需要说一些比如“我最喜欢端队长了怎么会和别人LOVELOVE”这样你以前说过的话,他就会送你回家啊……】   “凭什么?”   478 愣了愣:【呃……那个……你问我凭什么……你不是总说类似的吗……】   “但我现在不乐意说。”   478:【……】   你们这群人类事儿真多。   “你搞清楚,478。”陈月洲冷笑两声,“我的任务不是还包括攻略他吗?顺着他的意思走,这攻略还玩不玩了?”   478:【我觉得端琰应该没有你那些花花肠子吧……】   陈月洲翻白眼:“暧昧是人类的本能,因为暧昧不主动、不拒绝更不用负责,想转头走人的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人,如果从暧昧上能得到他想要的,就不会有人想进一步发展二人的关系了,懂吗?”   母胎SOLO的478表示成人的世界太复杂,她戴上耳机开始唱歌:【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等回到家,陈月洲原本想蹑手蹑脚地回房睡觉,顺便将梁莎藏起来,可没想到客厅一片灯火通明,两个小姑娘正坐在客厅中央欢快地看着电视吃着零食。   见陈月洲出现,怀里还抱着孩子,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   “小洲姐,你怎么……”   “小洲姐,你都有孩子了?”   两个小姑娘顿时围了过来。   “胡扯!”陈月洲匆匆将梁莎丢回了卧室,给她铺好小床盖好被子,这才关门出来道,“你们怎么……”   视线落在电子时钟上。   6月8日。   高考的最后一天。   陈月洲叹了口气,心里了然:“原来如此,你们从今天起彻底结束高中生涯了啊,考的怎么样都?”   陈语轩兴奋地从茶几上拿起一张草稿纸:“小洲姐,我觉得我是个人才,数学估分129分,人生最高分。”   陈月洲接过草稿纸看了眼,点点头:“那就看到时候你的分数够不够北医咯?”   这时陈晴也凑了过来,一把推开陈语轩嫌弃道:“卧槽,学霸你把你数学成绩拿出来先说了,我他妈还能说什么?”   说着她凑近陈月洲:“小洲姐姐,我估分这回有500分,牛不牛?”   陈月洲撩起眼皮看她:“我见过估分620,实际考了420的。”   陈晴顿时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故作生气道:“卧槽,拜托你相信我好不好,少说也得450,绝对没得跑!”   陈月洲揉了揉吃痛的肩膀。   这个小胖妞下手……还挺狠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也是能上二本线的小学霸了……”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打开工商淫行APP和支付宝分别看了看余额,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你们考完了,我给你们报个旅行团,你们出去玩一圈吧,怎么样?”   “真哒?!”两个小姑娘顿时凑到了陈月洲面前,睁着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小洲姐姐你怎么这么好?”   陈月洲:“……呵呵。”   如果不把这两个小鬼打发走,自己就得和梁莎睡一间房啊。   本来空调就吹不到他的房间,再多一个制造噪音和热量的小鬼,这夏天还怎么过啊……   又和两个兴奋的小鬼闲扯了几句,陈月洲回了卧室,在旅行网上找了个相对来说便宜的旅行团——古镇十日游,一个人两千元,买二人票还立刻减免五百,他立刻下单10号的团,确定订单成功后才睡下。   梁莎睡了床,他不想和小鬼挤在一起,只好睡在地上。   地板硬,但累了一天的陈月洲也不顾不得那些了,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可还没睡着一会儿,梁莎就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子,看了看地上的陈月洲,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房间,瞬间,“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睡得正香的陈月洲被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揉了揉眼看着床上的梁莎,蹙眉:“怎……怎么了?”   “我要妈妈,黑,我要妈妈……”梁莎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嘶吼声在安静的夜里刺耳至极。   “我不是在这儿呢吗……”陈月洲搓了把脸,起身打开台灯,“这样行了吧?不黑了能睡了吧?”   “哇啊啊啊啊……”梁莎仍然坚持不懈地大哭大嚷。   陈月洲只好走到她面前,有气无力地摸着她的头:“又怎么了,还睡不睡了啊小祖宗?”   说着,还不忘替她整了整凌乱的衣领,然而,当他的手无意识抚摸上她的后背时——   湿的。   该不会……   陈月洲一把捞起梁莎的裙子。   只见她的小裤子和身下浅蓝色的床单上,有着一大片黄色的尿迹,此刻那片尿迹还正蒸腾着热气。   “你他妈……”陈月洲顿时一个头三个大,“多大的人了还给我尿床?”   “呜啊啊啊啊……”梁莎哭得更凶了。   478被陈月洲吵醒,推开卧室的门出来问:【怎么了宿主?你二半夜怎么不睡觉啊……】   “我不睡觉?这小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多大的人了还尿床?”陈月洲怒不可遏,“我要丢了她!立刻!马上!”   【宿主啊……】478叹了口气,【4岁以内孩子尿床都挺正常的,4岁以上也还有很多孩子会尿床,你不是学医的嘛,儿科没学过吗?】   陈月洲:“……”   书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但是……   但是这不能成为梁莎尿在他床上的理由好吗!   知不知道他为了弄一床舒适的被褥在下面垫了多少床垫子?   每一层都是他精选的高级床垫,这么一尿下去,明天怎么洗?   以后床垫上都是这个死小鬼的尿臊味!   478见陈月洲怒气不消反而变大,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谁小时候不尿床啊,她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睡觉,肯定会紧张啊、肠道不适啊、尿床啊……你多体谅下嘛……】   “我……”陈月洲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提起梁莎的胳膊,将她丢在地上,高声怒斥道,“你再给我尿一个,我让你躺地上信不信!”   “呜哇哇哇哇……”梁莎哭得更凶了,边哭还边在地上打滚,一双小脚到处乱踢,不断发出聒人的噪音。   【宿主,她也不是故意尿的啊,再说了,人端琰本来就替你买了尿不湿和尿片的嘛,是你没垫啊……】   “尿片垫上不用洗吗?你洗还是我洗?尿不湿垫上不用换吗,你换还是我换?那么臊臭的东西我他妈还得去拿手碰?你怎么不碰?”   【这,这养孩子都这样啊……】478尴尬道,【我在你脑子里,又去不了三次元……】   “我本来就讨厌孩子,我自己的孩子我都能让他流掉,别人的关我屁事!”陈月洲狠狠对着身旁的母婴用品袋踹了一脚,扭头去阳台上抽烟。   梁莎见大哭大闹也没人理她,就开始伸手抠墙皮。   她一边扣还一边吐着唾液糊在墙上,不一会儿,乳胶粉刷过的墙就被她搞出好几个坑。   陈月洲一根烟抽完,无意识地回头扫了眼梁莎,月光正好照在那片狰狞的墙皮上——   “卧槽!这他妈是老子交了押金租的房!”   陈月洲一下子跳了进来,一把推开梁莎怒吼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再抠打死你信不信!”   “哇啊啊啊啊——妈妈——啊啊啊——!!!”梁莎再次嚎啕大哭,一双小手抱着床腿使劲敲打,合着她的哭声,整栋楼仿佛都能听见她的“奏乐”。   陈月洲顿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抱着头不想说话。   好一会儿后,被噪音聒得几乎要精神崩溃的他抬起头,绷着一张脸带梁莎去了卫生间。   脱下她的衣服才发现,她其实是穿着纸尿裤的,但是那尿裤实在穿得太久了,早就湿透并在小PP上贴了一天,刚才那泡尿算是将纸尿裤最后的防御都冲破了。   陈月洲先是脱干净她身上的衣服,给她用淋雨将尿液冲洗干净,然后换上全新的小裙子,并打开新的纸尿裤。   可当他看到她因为被尿液浸泡已经腌得血红血红的私处和遍布整个臀瓣的湿疹时,心里又拧成了一团。   按照478的说法,梁莎应该是从出生就一直在穿纸尿裤。   赵韩洋梓什么都缺,就是不怎么缺钱,每个月大量的纸尿裤开销对这位大神作家而言小儿科都算不上。   可照梁莎这么臀部状况,赵韩洋梓虽然有给她买纸尿裤,但应该压根儿就没时间给她换……或者说懒得给她换。   尿布和纸尿裤如果长期不更换,皮肤被浸泡在尿液里,就会很容易引起一系列的疾病。   自己倒不是同情梁莎的遭遇,但是,这种情况下,应该把臀部晾一晾比较好吧?   梁莎现在好歹姑且算个“商品”,如果在找到接盘人家的时候臀部生着病,对方再是个不懂医的人,胡想一通拒绝收养她怎么办?   但是不给她穿纸尿裤,就得铺尿布,然后任由她尿在床上,发现她尿了的话,期间还得不停地给她换尿布……   自己这一个晚上都可以不用睡了……   自己的所有床单,也怕是真的不能再要了……   陈月洲转身翻了翻购物袋。   尿不湿有三四包,一包有十张,梁莎目前这个臀部状况,每尿一次就得换一次尿不湿,才能保证干爽,这样算下来这三四包连一周都扛不住;   尿布有三包,一包有两张,一张的厚度是两厘米左右,由于海绵垫特别厚,比尿不湿吸收力度高一些,可以保证两次尿换一次,而且能够反复利用,不用担心还要再让他花钱……   思考良久,陈月洲回到卧室,在被尿湿的床单上铺了新的床单和尿布,然后将梁莎丢了上去。   反正闯入都被尿浸透了,骚臭味是去不掉了,她想尿就尿吧,自己不想再花冤枉钱了……   折腾完床褥,陈月洲困顿地搓了把脸,可梁莎并没有因此消停,而是继续嚷嚷着伸手拉他。   陈月洲只得坐在床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拍打着梁莎的后背哄她睡觉。   等梁莎终于要睡着了,天也亮了。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去卫生间一番洗漱,重新回到房子时走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进入B站,翻开梁乃恩今天才刚刚更新的美妆视频——   “亲爱的小伙伴们大家好,炎热的夏天你们准备好了吗?来一个妖艳性感的妆容,让我们一起去做夜里那只最美的小公举。”梁乃恩说着在镜头前开始搔首弄姿。   “呵。”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掏出手机,翻出今天那个中年妇女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方操着一口不知道哪儿的方言,声音有点不耐烦:“这深更半夜的天才个亮起来哟……哪个嘞?”   “是我。”陈月洲压低声音,“今天你见过的,警察。”   中年妇女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换上普通话:“警……警察同志,怎么了……”   “今天我们回了局里,简单了解了一下你的资料档案,发现你这个人底子不简单啊。”陈月洲笑笑。   “呀……警察同志……冤……冤枉啊……”中年妇女一听顿时哭嚷了起来,“我……我就是跟我那个老乡一起弄弄孩子,偶尔拉拉皮条,我这也是讨口饭吃,只做了中间人,钱就那么点,伤天害理的事情真没干过啊……”   陈月洲腹诽:哦,大姐你还拉过皮条啊,看不出来啊,挺能耐的啊!   “我也觉得你并不像是那么坏的人,而且看你有配合我们警方的意思,你是否愿意配合我们警察,来戴罪立功呢?”   “可以可以!警察同志你尽管说,我能办的绝对办!”   “这个简单。”陈月洲回头看了眼梁莎,“你明天告诉今天让你卖人的那对老夫妻,就说孩子以已经被送走了。”   “好好。”妇女忙点着头。   “然后,等到大后天,你再告诉他们,孩子因为到了陌生环境大声哭嚷,一个不小心在火车上晕了过去。   送到急诊的时候虽然抢救了过来,但下半身已经瘫痪,只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下家不愿意收,却碰到了警察……   警察怀疑孩子不是这些人自己的孩子,就带孩子做了身体检查,结果发现孩子长期没有吃饭,还遭受过严重的虐待、殴打。”   陈月洲说着特别强调:“你一定要告诉他们,说孩子是长期被断食、殴打和虐待,才导致了瘫痪的境地,大哭大嚷只是导huǒ索。”   妇女愣了愣,不明白陈月洲这番话的用意,但还是努力点头道:“我一定演得像像的。”   “好。”陈月洲微笑,“记得告诉这对老夫妻,警察已经在找对孩子施暴的元凶了,记者也在跟进这件事,希望他们最好小心点,免得……全家遭殃。”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不是梁莎是这个德行,小孩子,他真的就是这个德行。   千万不要只看到小孩子可爱的一面,就像千万不要看到宠物们可爱的一面。   他们的另一面,真的会让你有分分钟想把它捏死的冲动【微笑.jpg】 第91章   隔天, 中年妇女就将孩子已经成功被送走的消息告知了梁家二老。   第一次做这种下三滥事情这么顺利, 两位老人顿时恶向胆边生, 问:“那孩子能不能送得远一点啊?像不少老头家里不是缺媳妇嘛……”   意思是尽量不要让梁莎长大后有翻身回北川的机会。   中年妇女干笑两声:“一个刚断奶的娃, 怎么做媳妇生娃啊……”   老头一听也跟着尬笑:“也是,也是, 就是希望能离北川远一点……”   “对了。”中年妇女拿出陈月洲给她准备好的台本,看了看道, “老同志,如果二胎还是个女娃子, 你还是联系我,我保准给你送远远的。”   “说什么呢你!”刚开笑盈盈的老头顿时不高兴了,“我们这二胎, 保准是个男孩!什么女孩儿不女孩儿的!”   “是是是, 男娃男娃……”中年妇女咕哝道, “那就没什么事儿了,如果孩子的下落定下来了, 我再给你们回电话。”   挂了电话, 中年妇女忙将电话录音保存,给陈月洲用微信发了过去。   又隔了两天,中年妇女再次将电话打给了梁家二老。   这次,陈月洲在她身旁亲自坐镇指挥。   “呀!大事儿不好了啊!”中年妇女对着电话大呼小叫, “老先生,出事了!”   “什么事?”老头正在哄着孙子午睡,对中年妇女一惊一乍的反应颇为不满。   “那个小姑娘, 快没命了!”   “什么?”老头一惊,慌忙下床走到隔壁客厅,“怎么快没命了?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你把孩子给我的时候,是不是一直长期虐待孩子啊,孩子满身都是内伤哦,而且营养不良,一身的慢性病,本来身体就虚弱的不要不要的,结果孩子在坐上火车后,哭了阵儿,直接就晕咯!”   “晕了?那现在呢?”   “接应的虎哥就给小诊所看了下,诊所说孩子命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中年妇女说着哀叹道,“你说这孩子性命怎么就这么个脆弱哟……”   “你说她会死?”老人总算是听懂中年妇女的意思了。   “死倒不至于,就是可能会残疾……”中年妇女叹了口气。   “残疾不是正好吗?你们不是有那种组织乞讨的那种队伍吗?”老头本能说到,但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   毕竟作为一个一辈子老实本分的人,内心的想法再怎么真切,说出来的瞬间还是会良心不安几秒。   “对啊,这本来是小事儿……”妇女假装思想挣扎了几秒,叹了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吻道,“老人家,给你直接说了吧,出事儿了!”   “啊?”   “孩子送去诊所的时候,刚好有个警察,警察也不知怎么的了就怀疑孩子不是虎哥自己孩子,拉到镇上医院一看,孩子瘫了,目前还晕着,然后警察给孩子做了检查,说孩子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哦,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了和遭受虐待,现在虎子已经被看起来了,警察正在查孩子的来头,我现在打算去避一避了……”   “什……”老头顿时觉得脑袋犹如当头一棒。   孩子出事……还被警察发现了?   “不,这是你把孩子送出去的,你得对这件事负责!”回过神时,老头慌张地嚷嚷着,“这孩子是你说没问题交出去的,警察要是找上我,我就说是你把孩子卖掉的!我们只是托付你把孩子送给好人家而已!我们连钱都没问你要!”   “唉?老人家你怎么这么个说话的?是你们说嫌弃生了个女儿,想要把女儿送了人,过几年在乡下重新生个儿子报户口的,说得好好的怎么你这个样子?”中年妇女虽然只是演戏,但听了老人二话不说就翻脸的态度,也有些急了,“你们这老两口的怎么这样?我也没从虎子那里收钱,我也可以说我是受你们托付送孩子的!”   说着,她看了眼陈月洲的提词板补充道:“再说了,孩子之所以变成这样,是你们虐待殴打还不给孩子饭吃的后果!警察找我最多是批评我不该受你们托付送孩子,我又没有收你们和虎子的钱,我怎么个犯法啦?我没有!而你们呢,孩子爷爷奶奶天天虐待孩子,告诉你,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你看你们的老脸丢哪儿!”   “你!”   “你什么你!不要丢北川的脸了好不啦?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副高高在上的本事人的样子,骨子里还没我会做人呢,我给我闺女还在我们县城买的房呢!我就是好心告你们,什么态度啊真是的,警察马上就找上门了,我就看你们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呸!”中年妇女说着挂了电话。   陈月洲满意地点点头,一边拷贝刚才的电话录音,一边递给她一枚苹果压压火。   中年妇女接过苹果一边啃一边怒气冲冲道:“真没想到,这脸长得像个正经人,做正经人的工作,心黑成这样,警察同志你说,这些人不用抓吗?”   陈月洲扫了眼中年妇女:“看情况,倒是你,最近把自己保护好,不想进号子里逛逛的话,就和我们保持联系。”   “好好好。”中年妇女用力点着头。   而梁家这边,挂了电话的老头忧心忡忡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梁家老太太走过来询问情况,一来二去一交谈,两个老人都慌了。   “这可怎么办啊!”老太太搓着手,“所以我都说了,这梁莎咱们也没花钱养着,干脆就让她待着算了,赵韩洋梓把孩子弄死了她蹲大牢,和咱们没关系,现在倒好,孩子出事在外面,警察一查过来,查到咱们头上,我这五十多岁的人了,战战兢兢一辈子,老了老了落个人口贩子的名声,我还怎么做人啊!”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当初丢梁莎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我……我也不是想多要个孙子啊……”老太太说着擦了擦眼泪,“你说,咱们俩这一辈子辛勤努力,就这么一个儿子,好端端的还和个男人搅合在一起,我就是觉得伤心啊,我养这么大的孩子我希望他成为个正经人儿,和大伙儿一样生儿育女啊,你说和个男人在一起介算什么事儿啊……”   老头一听,委顿地搓了把脸,眼眶通红。   “别人家孩子,过着生儿育女、儿孙满堂的生活,多快活,多好,他呢,和个男人在一起,既不能结婚也不能生育,这老了谁照应他?不结婚不生孩子怎么行?”   老太太越说哭声越大:“我就在想,他现在年轻还能挣到钱,还能这么流氓,等到他老了,和咱们一样大了,人家都儿孙满地跑,他怎么办啊?   这搞同性恋,连个孩子都没有,就算国家改天也学美国给他们结婚了,介哪有生过孩子的夫妻强啊!介男人和女人结婚没生过孩子都过不准儿呢!   sh抽养孩子哪有自个儿生的好啊,咱老祖宗这传统里哪有收养别人家野孩子这一说啊,万一打明儿起他对象为了生个孩子又和女人搅合在一起怎么办啊!”   老头转身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一滴泪从眼眶滑落,他伸出手狠擦了一把。   “我们为了他,我们是把老脸都不要了,就想着生俩儿子,一个弥补弥补咱们丢了个儿子这心口堵,一个给他养老,到头来怎么就咱们不是人呢?”老太太说着说着抱头痛哭,“我现在尽力的都尽力了,如果警察来抓我,你就让他们把我抓走吧,这梁琦还得有人照看着。”   “说什么你……”老头摇了摇头,“你要是进去了,乃恩那边能安生?”   “啥意思?”   “乃恩不是在网上搞那个什么播放吗?上次就谣传了点他和之前男的的事儿,你忘了当时风波多大?这你再进去了,指不定得被人说成什么样子?”老头摇摇手,“现在这眼下,不能再出事了。”   老太太有些慌:“那怎么办?”   “乃恩现在住那房子和咱们这房子,加起来还有三百万的贷款,他现在要是工作丢了,咱们俩的退休金就得全拿来还房贷,到时候梁琦就只能上公办的学校,九九国际学校就不要想了,这高等私立学校的教学质量,咱俩都看老清楚了不是?”   老头想了想:“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梁莎身体上的问题,是谁导致的?”   “刚才你说是长期营养不良还遭受虐待……”   “对,这都不是咱们做的啊。”老头耸耸肩,摊开手,“这都是赵韩洋梓她看她女儿不顺眼,她一手做的,现在孩子这样了,那也是她害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容我想一想……”   老太太和老头同时陷入思考。   下午饭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中年妇女。   老头不耐烦道:“怎么,还打电话?”   中年妇女瞧了眼身旁的陈月洲,装作紧张道:“我给你们说,警察现在已经查到我这里来了,再过不久可能就要找我问话。”   “什……”老头顿时汗毛直立。   “我不想进号子,我要脸,我女儿也要脸,我不可能给我女儿把脸丢光了。”中年妇女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哽咽几声,“我现在就问你们,这事儿怎么就解决?”   “……”老头陷入沉默。   他能怎么办?   他又没做过这种事!   他是兢兢业业做工程师做了一辈子,这么下三滥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做!   “我就问你们,孩子真的是你们打的吗?”中年妇女叹气,“我瞧着那孩子也没那么怕你们,是你们打的吗?真要是你们打的,孩子还敢像前几天和你们处起来那么自然?”   老头一听,也不想瞒着:“我们打她做什么!”   “不然这样吧,你们反正也没给我钱,我也没从虎哥那里收到个钱,万一警察查过去,你们就说,你们为了让孩子不再挨揍,才把孩子托我送了人,你看这么说怎么样?”   老头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   本来梁莎的身体问题就不是他们的错啊!   他们可以甩锅啊!   只要和这个中年女人口径一致,说赵韩洋梓一直长期虐待梁莎,他们想要接走梁莎抚养,可是赵韩洋梓声称那是她的孩子,拒绝他们二老探望。   于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他们二老才将孩子偷了出来,托付给这给女人,因为这个女人说能替孩子找一个爱护女儿的好人家……   没错,就用这个办法,这个办法多好啊!   老头连忙附和道:“没错……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让孩子不再受她母亲的虐待,才把孩子送走,不然为什么我们没要半个子儿?”   中年妇女:“……”   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要点脸好伐?   挂了电话,等拷贝了再一次的电话录音,陈月洲打开淘宝,找到了营销卖家,弹窗道:[帮忙转发条微博吧。]   ……   当天晚上,一条神奇的微博进入了梁乃恩粉丝的视野。   [LES和GAY形婚的悲剧?美妆博主奈纳凉的妻子多次殴打和侮辱自己的亲生女儿?奈纳凉夺女无果,祖父母最终选择将女儿送人所引发的悲剧?]   下方配着梁莎因为尿渍浸泡得几乎滴血的屁股的图片,以及前一天从马桶上掉下来脑袋磕了个包的图片。   一瞬间,梁乃恩的粉丝都懵了。   【宿主,你要干嘛?你怎么又要把赵韩洋梓往火坑里推?】478看着手机皱眉。   “患难见真情,她现在还在做着和梁乃恩比翼双飞的纯情梦呢,可是梁家早就时刻准备把她交给警方做弃子,这个时候再落井下石一把,梁家怕是为了自保彻底会将她舍弃。”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等着她剖腹产给梁乃恩生二胎吗?万一又生了个女儿,卖了女儿继续生下一个直到生够他们家想要的吗?”   【可……宿主,这条微博太没说服力了,而且内容乱七八糟的,粉丝又不是傻子,不会信的,我怕你成功不了。】478瞧着微博上东拉西扯的内容,对着陈月洲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的错了,你太低估人民群众的看热闹力量、粉丝的有色眼镜力量和大众的厌女度了。”   陈月洲耸耸肩膀:“等着瞧吧。”   说着,他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再次打开微博和B站,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凉凉最可爱#:[我之前就说了吧!我就说了吧!这个凉太太就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家里蹲!不工作!半夜和女人幽会!丑比一个!还那么肥头大耳!配不上我家凉凉的脚指头!果然吧,果然是个垃圾吧!既然生了孩子,就应该对孩子负责,虐待孩子什么意思?这种女人配当母亲吗?]   #魔性之线怎么TV化那么鬼畜#[楼上请不要叫这种人渣凉太太,谢谢,这个女人我之前看了面向就知道不是个好玩意,一脸刻薄样!]   #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不过就算这样,凉凉父母也不能把孩子送人吧,这操作方式也是挺6666,凉凉生活在这样一个都是人渣的家庭中也是悲剧……]   #松冈祯丞是我的#[我觉得大家不要随便评论别人家庭的做法比较好吧,但是这个母亲也是很厉害了,这么虐待自己的孩子,看屁股上的红色,八成是天天打打成那样的吧?真能下手啊!]   #我绝对不会相信浪川大辅出轨的#[强烈请求凉凉和这个人渣女人离婚,剥夺她的监护权!把女儿夺回来!请求凉凉不要做出把女儿送人这种事情!我不知道凉凉的父母为什么要怎么做!也许是真的害怕这个人渣女人虐待女儿……老年人的逻辑可以说是很神奇了,辛苦凉凉了。]   478望着几乎一边倒的评论,惊得是目瞪口呆:【宿主,我的脑袋瓦特了吗?为什么都是在骂赵韩洋梓?为什么极少数人在吐槽梁家那老两口?为什么都反过来可怜梁乃恩?】   陈月洲摊手:“你看过梁乃恩的美妆视频吗?”   【没有。】   “梁乃恩的美妆视频里,各种方式说女人们喜欢听的话,从什么狗屁女权到女性独立,反正是现在网上那些女性所想的,梁乃恩都会说,毕竟只要说了就会涨粉嘛。   而这些女粉丝呢,听到女性美妆博主说这些话觉得理所应当,听到男性美妆博主说这些话立刻被圈粉,毕竟这可是从男人口中听到的啊,于是什么‘好男人’、‘三观正’的帽子全扣在梁乃恩头上。   这样的粉丝滤镜久了,粉丝都会产生错觉,以为他们镜头前看到的这个男人就是他们想象出来的那个英俊潇洒多金温柔还绅士的好男人。   这个时候,大家得知这个单身的男人似乎有过不少来往的男人——没关系,单身嘛!而且男神居然是弯的啊!太好了!没有女人能夺走我的男神了!我得不到,就不让别的女人得到!   再然后,男神居然和一个LES形婚——可恶,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是有多漂亮多性感多有才?就算是LES,凭什么和男神形婚!什么?居然是个丑八怪?而且好像花的还是男神的钱?这种女人该死!要千刀万剐!   直到现在——”   陈月洲指了指电脑:“这个可恶的贱女人还虐待男神的孩子,而男身懦弱无知的父母为了保护孩子居然把孩子送人,我们的男神最清纯无辜了,最善良无暇了,棒极了!奈纳凉最高!”   478:【……按你这个逻辑,这些粉丝怕不是脑子有病。】   陈月洲摊手:“人们总是会选择相信愿意相信的,事实也许有一天会被理智的人揭晓,但该发生的网络暴力已经发生了,真相早就不重要了。”   他说着,在梁乃恩的微博下留了一条信息:[我刚才发现了这个女人居然是山绿的**作家!还是个小神级别!我的妈!这种人写**,难怪我们腐女总被黑!]   【卧槽,宿主你干嘛!】478惊了。   “赵韩洋梓不是喜欢逃避吗?现实生活糟糕的时候就尽情钻到**里面得过且过,那就让她逃啊。”陈月洲微笑,“她不是忍耐度高吗?那就看看她还能忍多久了。”   ……   微博事件的当晚,梁家二老打电话给了中年妇女,质问她网上的信息哪儿来的,她按照陈月洲的吩咐,坦言是自己交代的。   二老一方面对她如此鲁莽不计后果的行为气愤不已,一方面看着儿子不断上涨的粉丝量又有些小雀跃,纠结再三,想来想去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既然演戏就干脆演到底,于是决定顺着她的道,找儿子发了条长微博。   微博内容大概可以总结为三点:   一,我们害怕赵某继续虐待孩子,所以情急之下把孩子给了朋友,托她找个合适的人先照顾;   二,赵某虐待孩子属实,我们真得很无奈;   三,请诸位不要过分关注孩子,她还小,我们一定会让她幸福生活的。   微博发出的第二天,当赵韩洋梓再上网发文时,发现自己的微博、贴吧甚至是网的评论区,全部沦陷了。   铺天盖地的谩骂和侮辱,一波接着一波,以秒为单位地刷新着。   她立刻起身去找梁乃恩帮忙,可前一天还和她情投意合的梁乃恩早已不知去向。   无奈之下,她找到梁家二老,却被直接拒之门外。   当天晚上,梁乃恩爆出一条长微博,内容总结如下:   一,其实我和赵某不是形婚,我是爱她的,我们育有一儿一女,我们相爱相守,直到,我发现她居然背着我乱搞,感染了梅毒,为了孩子,我选择忍受,这一忍,就是三年;   二,我发现她是个LES,而我被迫成为了同夫,她总对我说“那你也出去找个男人呗”,她作为一个写**的作家,总是需要这方面的灵感,我以为她只是腐而已,没想到她真的会把我推向男人的床;   三,和男人发生关系之后的那段时间,我的人生是灰暗的,可多亏一个善解人意的男人,他叫“安可”,是他让我走出了这片阴霾,让我觉得世间还有真爱,所以,我出轨了,我承认,我和一个男人出轨了,对不起大家,我接受任何质疑和批评。   四,和安可分手后,我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这片黑暗中能使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做美妆博主了,在这里我能遇到很多善良的女孩子,和我分享快乐的事;   四,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我选择离婚了,我不会放弃任意一个孩子的抚养权,我的儿子是我的心头肉,我的女儿同样是我的掌上宝,我一定会替她讨回公道!   配图是一张赵韩洋梓的体检报告以及一份离婚协议书。   望着梁乃恩的长微博,赵韩洋梓瞬间瘫软在了椅子上,双眼一片空白,全身都在颤抖,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一会儿后,她僵硬的而无力的身体才慢慢有了知觉,她颤颤巍巍地抱住自己的双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为……什么啊……”   赵韩洋梓呻吟。   我已经很听话了啊,我已经什么都妥协你了啊,我已经把一切都给你了啊……   为什么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让我踏踏实实过日子呢……   我没有求你让我过公主般的生活啊……   我只是求你能让我平平静静地活下去就好了啊……   “为什么啊……”   赵韩洋梓咬唇。   你明明就是个弯的,明明是你先和别人有关系,明明是你把疾病传染给我……   为什么我选择包容了你的一切,你却还要置我于死地……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也从未曾对不起你啊……   “为什么啊!”   赵韩洋梓抱着头嘶吼。   为什么人生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她!为什么没有人爱护她!   她站起身子,抱起地上的旋转椅,用力地砸在电脑桌上!   然后转身,挥手将玻璃橱窗了所有的手办丢在地上,举起破碎的电脑将她最珍贵的宝物一件一件砸得稀巴烂。   “为什么啊啊啊啊——!!!”   赵韩洋梓跪在地上,她的膝盖被手办的碎片割破,汩汩鲜血流淌,却已浑然不觉。   这时,手机响了。   她抬眼,来电备注:苏珊。   摁下接听键,对面是陈月洲甜美腻人的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蛊惑:“要,报仇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早上因为某种神奇的理由被逼无奈去了看守所(一个内部结构类似于监狱的地方)   回来之后开心不得了,于是——   下本书的女主角就定这种进过号子的妹子了!【一个拒绝使用正常妹子当主角的人】 第92章   陈月洲约赵韩洋梓在九九庄园西附近的OUR’S见面。   OUR’S算是这片比较有名的夜店, 场子入门门槛高, DJ和主持都是帅气的外国男生, 高台上热舞的姑娘面善还身材棒, 整体氛围很好。   陈月洲包了个角落的卡座,一边向调酒壶里倒着棕红色的洋酒和冰红茶, 一边瞧着身旁掩面泣不成声的赵韩洋梓。   调配酒勾兑好了,他向分酒器里倒了些, 又将分酒器拿起,朝着赵韩洋梓和自己身前的玻璃杯里倒了些许酒水:“喝吧。”   杯中的液体是橙色的, 昏暗的灯光自头顶洒下,落在玻璃杯上,折射出血红的光泽。   他举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夜店吧?在这里想怎么哭想怎么喊都行, 因为音乐声吵得别人根本就听不到你发什么疯。”   赵韩洋梓颤巍巍地伸出手, 举起酒杯, 轻轻抿了些杯中的酒水,发现味道不错, 就仰头一饮而尽。   陈月洲扫了眼她的左臂, 白色的雪纺袖口正微微渗着血。   他扬眉,打开饿了么跑腿,点了些处理伤口的用品。   不一会儿,跑腿小哥将一大包东西送来, 陈月洲向赵韩洋梓靠了靠,抓住她的手腕,用手机手电筒打灯, 细细检查着她的伤口。   左臂上有数条割伤,最严重的一条伤口皮肉向外翻出,深处不断向外淌着血,而她本人却浑然不觉。   “不去医院吗?”他问。   “……”赵韩洋梓沉默。   “什么割伤的?”   “……”   “不是金属吧?”   “……”   “那我就当不是了。”   “……”   陈月洲将她的胳膊固定好,细细检查着每一处伤口,反复用碘伏和生理盐水来回交替冲洗,用镊子将残留在皮肤缝隙的碎屑一一取出,借着光看了看——   类似于塑料的东西,喷过漆。   “这么大的碎屑卡在这里,不疼吗?”陈月洲从最深的伤口里抽出一根2毫米的利刃,在赵韩洋梓眼前晃了晃。   “……”   “看来别的地方的疼痛,已经代替了这里的疼痛了。”陈月洲道,“正好,局麻药跑腿是买不到的,你不怕疼的话我就可以直接缝了。”   陈月洲戴上一次性无菌硅胶手套,拆开一次性缝合包,用镊子将针抽了出来,指尖微微向下方用力,细针穿入赵韩洋梓手臂的皮肤里。   线在胳膊上抽动的时候,赵韩洋梓微微拧了下眉头。   “还是会疼的吧?”陈月洲安安静静地做着缝合,面无表情,“你现在的年纪和你所承受的伤害,应该还不足以麻痹你的内心,让你连为人的疼痛都要丧失。”   “……”   “知道吗,我在急诊的时候接诊过一个偏远地区来的女性,四十出头了,生过六个孩子,来急诊的时候,怀的是第七个,当时在大出血,明明一般产妇都会哭爹喊娘,可那个产妇却基本没怎么叫嚷过。”   他道:“怀孕的时候是瘢痕子宫,医生早就建议过她不要再怀孕,因为她的子宫已经没有能力再承受去孕育孩子了。   继续怀孕——于她,于孩子,都是玩命,但她却依旧选择怀孕,知道为什么吗?”   “……”   “她在怀第一胎的时候,是个女儿,她被夫家毒打了,那时候她才20岁。   没有人劝她离婚,大家都说:你没有父母、你没有钱、你没有学历、你没有颜值、你没有任何活下去的资本……相比外面那个残酷的世界,只要你生出男孩子,你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些话,听着挺有道理的,对吧?已经生过第一个了,也不怕生第二个了,人生最坏,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   陈月洲小心翼翼地抽着线:“于是,22岁的时候她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儿,她又被打了,第三个,还是女儿,她继续被打……那一年她27岁,营养不良、没有间断的怀孕让她早早患上了一堆关节疾病,上下楼都会累得半死。”   “……”   “29岁那年,她终于生出了男孩子,她说,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因为没有挨打,坐月子期间天天能喝到老母鸡汤。”   陈月洲调整了手电筒的方向,继续做缝合,缝合线在夜店绚丽的霓虹灯下闪着七彩晶莹的光泽,“她以为她自由了,可相夫教子的第三年,夫家说了,一个男孩怎么够,得两个。   于是,她怀上了第五胎,男孩。”   “……”   “前前后后总共生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她的身材早已走形,如果说以前是丑,那么后来就是丑得不像个人。   夫家穷,先后送掉了三个女儿,她觉得,送就送吧。   三十五岁的这个女人认为自己功成名就了,可以安心了,以后可以安心做家庭主妇了。”   陈月洲用生理盐水将溢出的鲜血冲去,露出清晰的伤口,继续道:“可是,公公婆婆盯着她每个月的开支,买菜、做饭、穿衣和照顾孩子,多花一分都会被认为藏了私房钱。   三十五岁是女人的一个分水岭,她们很多人都在这一瞬间成熟了,意识到爱情、婚姻、乃至贞洁都一文不值,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   所以夜总会场所的女性消费群体都是以35岁作为一个高峰年龄起点。   而她也模模糊糊意识到了,可是当她犹豫是否反抗时,她发现,自己仿佛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二十岁到三十五岁,她与社会之间的关联性,被抹去了。   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吗?”   “……”   “大家懂的东西她不懂,大家会的东西她不会,看书发现很多字已经不认识,上下楼都会觉得全身酸痛,走在大街上发现整个社会都是陌生的,想去应聘发现自己端盘子都端不过二十多岁出门务工的年轻人……她慢慢发现了,她的世界就只剩下孩子、丈夫、婆婆、公公以及电视剧和别人家的八卦。”   陈月洲笑笑:“我们国家很多女性都过着这样的人生,看她们坐在小区的庭院里磕着瓜子、讨论电视上的家庭伦lǐ电视剧、搬弄别人家是非,虽然偶尔觉得低俗,可是当自己生活失意的时候再看看她们,又觉得这样平和的生活和人生也不错,对吧?”   “……”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选择接受这样的的生活。”   陈月洲的缝合已经到了尾声,他漂亮地收尾,用无菌棉擦拭着缝合处:“所以,她选择吃苦耐劳、忍辱负重、做好一个家庭主妇该做的一切。   再后来,不懂避孕的她又怀孕了,是个女儿,老人家就说,刚好家里拆迁了,有钱了,这个女儿就留着吧,之后最好再添一个小儿子,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刚好。”   “……”   “可是,到第七胎的时候,她怎么都怀不上,在县城医院看了无效,就去省会医院看,省会医院说她是瘢痕子宫,建议他到北医附属医院来看,说这里擅长这方面,也许可以为她再增一胎。   可等他们跋山涉水来了,医生却直白地拒绝了她们的要求。   医院说了,因为之前的生产营养不到位、生产前后过劳、过频怀孕和生产过程设施不到位,导致子宫纤维弹性差,继续怀孕可能会出现子宫开裂,不建议她怀孕,因为可能会要命。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怀孕,然后在八个月的时候大出血被送到了急诊。”   陈月洲替赵韩洋梓包扎好伤口,将她的袖子拉好:“看着满床的鲜血、进进出出的老师和前辈,看着床上死尸一般裸躺着任人宰割的女人,那时候的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理,竟然感受不到躺在床上的那是一个人,觉得……是其他某种不是人的东西,对她的出血和挣扎,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   “直到后来,那个女人子宫破裂,大出血严重,我最尊重的老师,选择忽略夫家的意志,牺牲了她的子宫,保住了她的性命。   而她呢,醒来后,在夫家得知她已经不能再生育时,合着夫家,在医院里大哭大闹,那么个大夏天的,夫家就把她丢在医院门口,她在记者面前大哭特哭,说着夫家准备好的台词,悼念这她那个失去的孩子。”   “……”   “网络无脑的舆论、疯狂的人肉、无尽的骚扰,让我的老师辞职离开了,即使后来有新的记者介入,翻盘了这件事的真相,可是,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老师已经不在了。”   陈月洲干笑两声,举起酒杯,将橙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清冷:“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之前会产生那么奇怪的反应,因为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抢救的那个女人,早就不是一个人了,她只是具有人类外表的一具能为人类繁衍子嗣的牲口而已。”   “……”   “事后她的夫家把她推到媒体面前解决问题,她哭啊闹啊,她说,如果她不怀孕,她会被打死;如果离婚,她会被饿死。   四十岁,连续生育过六个孩子、失去子宫的她,已经不单单是没有父母、没有钱、没有学历、没有颜值……她还没有了青春、学习能力、健康的身体和足够的精力。   生活不会因为你不断地妥协就选择放过你,它会因为你比他人更好拿捏而疯狂地欺负你。   从你选择退让的时候,它就计划着让你跪下;在你跪下的时候,它就计划着让你瘫了;当你瘫了的时候,它就会计划着……那干脆割了你的五脏六腑,废物利用。”   陈月洲看向赵韩洋梓:“你是不是觉得,你不会像她一样不幸?你的不幸不会像她一样没有终点?”   “……”   陈月洲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其实我也理解,说再多,当事人都会存在侥幸心理,没法避免。”   “……”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两双眼睛同时注视着台上热舞的漂亮小姐姐。   忽地,赵韩洋梓的手机亮了起来,陈月洲侧目,来电人:吕佳音。   他抬头看向赵韩洋梓,笑了笑:“看来这位得过且过小姐也知道了这件事啊,怎么,她又想出什么馊主意让你别着急离婚?”   “苏珊。”一直沉默的赵韩洋梓忽然张口,麻木的视线望向陈月洲。   “嗯,怎么?”   “你累吗。”   “……”陈月洲一愣。   “你比我……生活更糟糕,你不累吗?”   “累啊。”陈月洲点点头,“我每天都特别累,总感觉睡觉都睡不饱,就像是……身后有鞭子一直在抽我一样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陈月洲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沉思许久,撑着下巴回答:“我从未对生活抱有期待,我一直对任何事、任何人、任何感情都做着最坏的打算。   所以每一次生活对我微笑时,我都认为那是奇迹。   我珍惜我所遇到的奇迹,努力争取奇迹,奇迹就是我笑容的来源。”   “……”   陈月洲笑笑:“如果一直沉浸在我的父母为什么不爱我、我的丈夫为什么不爱我、我为什么不好看……这样的模式中,你会被怨念和不幸缠绕住,双眼迷失,连拥有的奇迹都会跟着失去。   但是如果把期待值放到最低点——   人类生育最原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延绵种族发展,哺育幼崽些许是天性,但哺育之后爱不爱是衍生物,不爱无可厚非;   父系社会私有制文明带来了最原始的婚姻制度,婚姻起初的目的是因为缺乏DNA技术的年代,为了保证男性子嗣和个人财产的稳定,女性被套上婚姻成为男性生育子嗣的个人财产,不爱无可厚非;   相貌要归功于父母基因,随机排列的东西本身就不具有期待可能性;   这样一来,平常心看待注定的不幸,视线就会着眼于眼前已有和将有的奇迹——   比如像会写书,还能有上万的粉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再比如像你的儿子,他很可爱而且语言能力很好,脏话说得那叫个溜,我见到的很多同龄小孩连话都说不清。   那么,如果换作是我,我要首先保护我所拥有的奇迹,其次再去追寻其他奇迹。   那么,把梁乃恩套入这个原则公式中,会得到怎么样的结果呢?   三天两头出事儿就卖我的丈夫影响我的第一个奇迹——创作思绪和创作环境;   抢走我儿子还教他脏话的婆家影响我的第二个奇迹——我儿子的未来、我和我儿子的关系;   和一个善变自私还发长微博对我落井下石的男人的婚姻是否会拥有奇迹——我判断为极难。   大多数在婚姻中挣扎的人,之所以抱有侥幸的心,就是因为她的视线永远都落在曾经的不幸、以及最后一项充满未知数的选项上。”   陈月洲冷笑一声:“你要为了谁知道能不能得到的奇迹,将你手中原本有的奇迹消耗殆尽吗?在你眼里,儿子对你的态度和你最骄傲的特长比不上这个男人的一个回头吗?”   “……”   想起自己的儿子,赵韩洋梓咬了咬下唇。   事到如今,虽然心底承认陈月洲所说的道理,但她还是怀念梁乃恩和她恩爱时候的样子,她喜欢他英俊的外貌,喜欢他好听的声音,喜欢他抱着自己叫着“洋梓洋梓”……   她多么希望那条长微博是假的,希望两人可以拥有真正的夫妻生活,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抱着儿子、领着丈夫、带着公公婆婆在外人面前大秀家庭和谐。   那样,她就不用从那栋繁华的房子里搬走去外面租房子了,也不用上法庭打官司和亲爱的人对簿公堂,更不用让别人知道她离婚了……   她还是那个外人眼里幸福毒舌的**作家……   可是,好累啊……   从发现自己感染梅毒的那天起,她就好累好累好累啊……   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当期待不断地被消耗,糟糕的事一波接着一波,再美好的憧憬也会变得麻木……   这个时候的她,既不想弄什么报仇,也不想继续去恳求梁乃恩复合,她只想结束……结束眼前的这一切,让所有内容归零。   然后,倒头睡去,一觉醒来,一切都回到了结婚前。   可是,回不去啊。   如今如果想要保住自己正常的生活,首先得保住在山绿网的地位和正常的收入,就必须和梁乃恩开撕,一旦妥协,她可能就得抛弃现在的ID换网重来。   在这个所有人都能做网络作家的年代,她这么多年累积出来的ID本身就是最好的营销推广方式,如果丢了,她就又得一步一步向上爬。   在她这自卑胆怯了二十五年人生里,**写作给她带来了生命的第一束光,因为这束光才让她有了梁琦、让她体验到了被人敬仰和欣赏的滋味,这时候让她隐姓埋名重头再来,她还是她吗?她还能达到如今的成绩吗?   唯独这点,她不能接受。   赵韩洋梓低头,看着还在亮着的手机。   她苦涩地抿住唇角。   没想到,最终支撑她坚定地想要走上离婚的居然不是她的孩子,而是给她干枯的灵魂注入生命的她的事业。   指尖落到红色挂断键上,狠狠地划了过去。   陈月洲见状,起立转身打了个响指:“既然没问题了,走吧。”   “……走?”   “哭也哭够了,该去策划接下来怎么办了吧?”他微笑,“你难道同意出来见我就是为了来一睹夜店风采?”   ……   夜深了。   安静的咖啡厅内,陈月洲递上了一份报告书,上面详细写着计划。   赵韩洋梓翻了翻,露出惊讶的表情。   “别奇怪。”陈月洲耸耸肩,“上次我就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不过后来改了改,现在这个版本对你是最合适的。”   他说着,将赵韩洋梓的手机向前推了推:“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了,那就开始我们的第一步吧,打电话,给吕佳音。”   赵韩洋梓紧张地咬了咬下嘴唇,抬头看了眼陈月洲,又低头看了看手机,杵了好几秒,才哆哆嗦嗦地拨通了吕佳音的电话——   “洋梓?洋梓你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哪儿我现在马上去找你!”等待音响了不超过一秒,电话就被吕佳音接起。   “佳音。”赵韩洋梓拳头握得紧紧的,“佳音,我……我……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你说!”   “我想让你帮我……把2016年12月31日……的……北川市第二人民医院……性……性病皮肤科的我……和梁乃恩的病历档案……调出来……可以吗……”   “……”吕佳音一顿。   “佳音……对不起……我……我前几天给你发了那样的短信……所以……算我求你……帮帮我……”   “……”吕佳音沉默。   “佳音?”   “……洋梓。”吕佳音深吸一口气,“你真的……决定了吗?”   “……”   “我有办法,让你的生活重归平静,如果你现在能腾出时间和我见面,我一定会让你……”   “佳音。”赵韩洋梓打断吕佳音的话音,揉了揉太阳穴,“佳音,我累了,让我走吧……”   “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那么简单,你知道你要舍弃多少东西吗?你知道你要面对多少东西吗?外面的世界也……”   “佳音!”赵韩洋梓大声制止了吕佳音,又有些后怕地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道,“傍晚……生气的时候……我……我把我珍藏了八年的月咏几斗的手办砸了……”   “……”   “那是我最宝贵的手办……那是爸爸妈妈第一次愿意给我花钱买的手办……我原本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守护好它的……   可是当我不小心把它丢在地上摔碎的时候……发现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心痛……所以……我想……也许……我……能过去这一关……”   赵韩洋梓说着吸了吸鼻子:“拜托你了……在我能够下定决心的时候,让一切都结束吧,拜托你了,拜托了,算我求你了……”   “……”吕佳音再次沉默。   良久后,她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给我24个小时……不,给我12个小时,我一定会弄出来。”   隔天中午,一份压缩文件发到赵韩洋梓的微信上。   压缩包内是两张体检报告的病例图副本——   2016年12月31日,赵韩洋梓入院检查,肛周及阴蒂处等多发硬下疳,疑似梅毒感染,检查后……确定为梅毒在感染中。   2016年12月31日,梁乃恩入院检查,检查后……确定为特异性抗体阳性。   “特异性抗体阳性……那不就是说……”赵韩洋梓露出有些狰狞的表情,“那就不是说,他得过梅毒吗?”   陈月洲已经架好了录像机:“所以,准备好了吗?”   ……   当天晚上,一段短视频出现在微博和B站上。   赵韩洋梓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凌乱着头发坐在摄像头前,戴着墨镜,一字一顿道:“大家好,我就是美妆博主奈纳凉的妻子,赵某。   对于近些日子奈纳凉对我的诽谤、侮辱和造谣,我打算今天在此澄清。   一,我并没有殴打孩子,那是奈纳凉一手策划的,他主要是针对我们两个之间的一些矛盾对我发表不满,故意向他的父母告知了错误的信息;   二,我并没有乱搞得病,我到底是怎么得病的奈纳凉心里清楚;   三,我们夫妻的确是各有各的生活,但我并不是吃白饭的,我是网络作家,我有自己的收入,请诸位尊重我的个人**。”   说着,她取出两张打印好的病例,遮盖住具体内容,仅仅露出梁乃恩的姓名暴露在摄像机前。   “我不觉得我和奈纳凉之间的矛盾要上升到如此地步,还请奈纳凉先生见好就收。”   看完这段视频的粉丝纷纷表示不知所云,该骂人接着骂,但梁乃恩就不一样了,当他看到“2016年12月31日”的病例字样时,瞬间全身发冷。   这不就是他装模作样陪赵韩洋梓去医院做检查的日子吗?   难道他发现她的梅毒是自己传染给她的?   不,没关系,他还有办法,虽然特异性抗体阳性99%都是因为得过梅毒导致的,但他可以找个医生给自己作伪证说他就是那万里挑一的特例啊!   没关系,没关系的……   赵韩洋梓那个只会跪舔男男相爱的蠢货是没有本事翻盘的……   不用怕……   不怕……   梁乃恩抱头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付策略,一条视频文件紧接着发送到了他的微信上。   打开查看,是一条新的视频——   赵韩洋梓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凌乱着头发坐在摄像头前,戴着墨镜,一字一顿道:“大家好,我就是美妆博主奈纳凉的妻子,赵某。   对于近些日子奈纳凉对我的诽谤、侮辱和造谣,并因为他糟糕恶劣的态度,我打算今天在此澄清所有真相。   一,奈纳凉是同性恋,而我不是,奈纳凉在和我结婚前,欺骗我他是异性恋。   我知道我很丑,配不上奈纳凉这样长相的男生,但是但凡一个帅气逼人的男孩子温柔地追求自己,是个女生应该都会沦陷,我就是这样花痴的女人,沦陷在奈纳凉的攻略下。   但我觉得诸位的关注重点不应该是我这样的丑女为什么嫁给奈纳凉,而是奈纳凉本身骗婚的行为。   诸位请看——”   赵韩洋梓说着拿出手机:“这是2012年到2015年,奈纳凉的blued,我对他的全部动态信息进行了截图,他约pào成瘾,却骗我他是异性恋。   我作为腐女,非常支持LGBT平权,但是,当骗婚发生在我身上,我无法忍受。   可是,可悲的是,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已经怀孕九个月,无法引产,只能忍辱生下孩子。   二,我的性病来源,拜奈纳凉所赐——”   她说着摊开病例:“这是2016年12月31日我和奈纳凉的体检报告,希望学医的小伙伴能向非医科生解释一下,这份病历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先患有性病,是谁为了能够继续乱搞,把脏水泼在我身上,让刚刚生产完孩子的我忍辱负重天天以泪洗面。   三,我不是同性恋,那天在网上发出的我和陌生女性暧昧的照片,是奈纳凉一手策划的结果。”   说着,她举出一张手机截图:“这是那天陌生人散播在网上图片,我会将这张图的原始文件作为附件存在网盘里,希望有学习图片或者摄影的小伙伴可以拿走附件做解析,这张图的拍摄时间是在奈纳凉乱搞事件发生之后。   并且,拍摄地点是九九庄园西的东边花园,我已经拜托警方将那天夜间录像调取了出来,只要看了录像,就可以知道我是真LES还是在他的指导下摆拍。   当时的我为了他微博的粉丝和他的工作,选择牺牲自己保护了他,可这个人不知恩图报,反而背叛我。   四,我并没有虐待女儿,是奈纳凉的父母希望我再生一胎男孩儿,将我的女儿强行送人,多亏警察同志发现及时,替我解救了我的女儿,很快我就会将女儿的体检资料提交给各位检查。   五,我会如奈纳凉所愿,向法院起诉离婚,希望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奈纳凉,你还能在镜头前笑出来。”   视频结束,微信上不断蹦来冰冷冷的文字——   [我限你在4时内,摆平你的粉丝,还我清白,并且,在24小时内,和我见面,我们好好谈谈离婚问题。]   [否则,这段长视频,我会在4时后,发布到网上。]   [这条视频,才是我真正想发的。]   [战争才开始,对吗,奈纳凉?]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jpg]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陈月洲举的这个例子,在高配公立医院里特常见,没黑。   我好像没有为了黑而黑过【思考中】担心有一天有人说我为了报社而黑,争议性内容基本都有雏形打版。 第93章   看完微信, 梁乃恩瘫坐在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所措。   替赵韩洋梓解释?   怎么解释?   说出事情真相?怎么可能!   编一个新的真相?不, 他和父母之前那条长微博已经给赵韩洋梓判了死刑,这时候再说些别的, 都显得苍白无力,已经没有任何用……   他在B站虽然有很多脑残粉, 即使发生再多的事情也一定会关注他的美妆视频……   可是,事情如果再闹下去, B站以后还会跟他续约吗?   网络舆论弄死他一个区区七八十万粉丝的美妆博主,轻而易举。   没了美妆博主这份工作,九九庄园的房子每月上万块的按揭贷款, 根本不是他过去那微薄的薪水能够承受的……   不, 不能说出事情真相。   必须找一个既能保住自己的方式……   不过, 话说回来,赵韩洋梓在网上先发的那个意义不明的视频, 目的应该只是用病例恐吓自己, 这个视频才是真正能致自己于死地的内容。   她没有将这份视频先发出去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她并没有将这份视频发布到网上的意思。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直接把这份视频发布在网上?   只要她发出去了,她的处境立刻就会翻盘,所有的谩骂和舆论都会落在自己头上,自己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   难道是……   ……   【宿主, 为什么你不直接把那个视频发布在网上?而是发给了梁乃恩?】另一边,478不解地问陈月洲。   陈月洲没吱声,先是将送赵韩洋梓去了就近的宾馆, 给她的饮料里加了些安眠药,嘱咐她什么都别想先睡一觉,之后打车回家。   夏季多雨,陈月洲坐在出租车上,望着苍白乌青的天空,看着玻璃窗上雾气蒙蒙的水露,伸手画了个圈。   【宿主,问你话呢?你聋了?】   “我思考过吕佳音的话,她的话有一定可取性。”陈月洲答。   【啊?】   “吕佳音说,赵韩洋梓已经开始写不出来东西了。”   陈月洲掏出手机,翻着山绿网的APP:“我看到她这半年的文章下面,评论总是会出现‘大大要保重身体啊,感觉大大最近写文很飘’这样的评论,她如今的收藏量有一半以上是对她这个ID的情怀,真正吸引到的读者是很少的。”   陈月洲说着皱了皱眉头:“写**的人都抱着如何的心态我不知道,但至少是不抵触男同的,可现在生活对赵韩洋梓的精神干涉太大了,一个被同性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即使自欺欺人继续生活在这个家里,但内心深处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爱着**了……没有爱,要怎么继续写下去,不写下去,她要怎么赚钱?”   【……那?】   “我看了赵韩洋梓的成年后个人资料,大学不出彩,学习成绩差,作为一个日语专业的学生连N2都没过,四级也是大四勉强通过,不擅长说话,性格阴沉,长得又实在不尽人意……就像吕佳音所说的,她离开电脑和网络作家这个职业,在现实生活中基本没有竞争力可言。”   陈月洲叹气:“如果把第二个视频发出去了,那他们两个也算是撕破脸了,一定会堂堂正正走上离婚官司,那个时候赵韩洋梓能得到什么?”   【……孩子?】   “没错,我不知道赵韩洋梓和梁乃恩之间的共同财产有多少,但就我所见的,按照保本价来算,第一,赵韩洋梓能夺得梁琦的抚养权,第二,能要回这些年付给梁乃恩房产的那些按揭款,总共十五万左右吧。”   【这还可以啊?】   “可以?”陈月洲干笑两声,“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一个月的房租七千,给梁莎前几天买那么点东西三千,省一点,在北川过个一年没问题,浪一点,一年都扛不住!”   陈月洲说着长叹一声:“赵韩洋梓这两年来从来没照顾过孩子,一直都是请月嫂,梁莎晚上接回家都是请钟点工来打理,你觉得离婚后,生活变化这么大,这点钱能经得住她折腾吗?就算申请父亲每个月给孩子支付抚养费……梁乃恩等这场官司后博主生涯都黄了,房贷都未必还得起,能给几个子?”   【……】478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回复什么。   “吃老本也许能让她吃个几年,但收入一定会坡度下滑,而离婚后多了租房的钱、水电费的钱、养儿子的钱……她扛得住吗?   如果她扛不住,就她那阴暗又被动的性格,指不定就像社会上有些怨妇一样,离了婚,把对男人所有的期望都压在儿子身上,二十年后培养出来一个妈宝男,又一悲剧无限轮回。”   【宿主,你也太不信任赵韩洋梓了吧,宿主你不也是,从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丑巴巴的黄毛丫头变成今天这种三天两头去美容院的做美容的小资的,你也养了两个孩子呢……】   “你拿我和她比?”   陈月洲一听顿时火了:“我哪个学校毕业的?她哪个学校毕业的?我大三过六级,她大四勉强过四级,我体质差天天健身,她肥胖天天家里蹲,我长得丑立刻整容学化妆,她长得丑天天网上说人家这个整容那个整容……你拿我和她比?”   478:【……】   好像……   是不该拿来做对比。   宿主这人虽然道德感不强、也没什么上进心,但对自身向来要求严格,说到做到,也很少妒忌他人。   她拍了拍陈月洲的后背岔开话题道:【那,那你所怎么办嘛,我这不也是问问你嘛……】   陈月洲忿忿地推开478,坐下道:“我一开始也是决定走离婚官司的,毕竟离婚官司绝对能让梁乃恩身败名裂,但是,就像吕佳音说的,赵韩洋梓那样性格的人,未必在短期内能扛得住,所以——”   陈月洲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文件:“只要梁乃恩解决了网上对赵韩洋梓的恶意攻击,并答应支付三十万的和解金,我们就用和解离婚,他继续做他的美妆博主,赵韩洋梓离开北川,回天津生活,只要不在北川,在哪儿都会比较自在。”   【和……和解?】478有些错愕。   居然能从宿主口中听到“和解”二字,真是让她好意外啊。   【宿……宿主……】478犹犹豫豫道,【如果和解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报复值]可能就刷不够了……】   陈月洲微微蹙眉:“我当然知道。”   他转身取出一个小本子摊开:“我观察了一下我做这几个任务的得分情况,[报复值]得分都很高,要么满分要么几乎满分,但[巅峰值]的得分一直都很一般,很多情况只是刷了个及格分数,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依旧能拿到A级别的分数。”   【所以?】   “所以,也就是说,只要把赵韩洋梓的分数刷高,梁乃恩的分数就可以忽略了。”陈月洲收起本子,“而且,我最近才发现,[巅峰值]的人物,分数都真高啊,这是在变相说‘毁灭一个人很简单,可是拯救一个人很难’吗?”   出租车到站,陈月洲从车上跳了下去,抱着头冲进小区了。   【……】   478望着陈月洲奔跑在雨中小巧矫健的身影,愣了许久,看了看还放在桌子上的计划本,有些出神。   是啊,毁灭一个人很简单,可拯救一个人很难。   而她的宿主,居然头一次选择了拯救一个人。   是无意吗?   是认为这样更划算吗?   还是终于稍微稍微……能替别人思考了呢?   是什么呢?   陈月洲回到家,火速收拾了梁莎的日用品,替她换好了新的纸尿裤,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蹲在地上开始联系附近的托儿家庭。   【宿主,干嘛啊?又是给赵韩洋梓吃安眠药,又是准备打发梁莎,你要做什么啊你?】478从货架上取下来了一包薯片,一边拆包装一边道。   “让赵韩洋梓睡着是没办法的办法啊,毕竟我担心梁乃恩这时候出来替自己洗地,或者吕佳音又主动要求接近赵韩洋梓……这两个人都是祸害,我得盯着赵韩洋梓,所以得找个人照顾梁莎啊。”   陈月洲翻看着手机,皱着眉头:“万一这两个祸害给她出了馊主意,她反悔了呢?”   【吕佳音不是也出手帮她了吗?】   “吕佳音如果突然反水扭过头来给赵韩洋梓洗脑怎么办?”   【……能行吗?】   “吕佳音的本事你是见了的,刀刀见血,不是个好对付的……再说了……”陈月洲翻了翻白眼看478,“她可是个条子出身啊,还有父母那牛逼哄哄的职业加成,从医院调档案一个晚上就给你搞定,她要是突然反水,我可扛不住。”   478趁势道:【所以你懂了吧,系统让你拿下端琰,绝对是为了你好,你倒好,突然发神经把人家一脚蹬远远的……】   提到端琰,刚还一脸漠然的陈月洲顿时露出倒胃口的表情:“你说你是不是智障?我都给你说了,他一开始对我态度暧昧不明,让我以为他喜欢我,后来又一副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又以为他不喜欢我,床上撩你撩得和套路王一样,下了床隔天一脸冷漠,再后来又摆出一副好像吃醋的态度……你知道他这个行为这在泡妞界叫什么吗?”   【……】   “这叫打迂回战,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撩完就跑等妹子上钩!卧槽老子又不是个妹子,超级烦这一套好么?”   【不,宿主,虽然我不知道端琰具体情况,但我发誓他没和你玩套路,他只是……】478使劲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管他有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了,难不成还和狗血电视剧一样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和吕佳音其实不是亲兄妹而是婚约者?然后喜欢上我之后发现我是敌国的女儿,在杀父之仇和情爱之中挣扎所以忽冷忽热?港剧看多了吧,我管他什么原因,我每天任务忙得要死,没时间和他兜圈子,等我闲了再说攻略他的事。”   478:【……】   你这……应该是武侠剧的套路吧?   算套路也是台剧的套路啊……   ……   下午,当陈月洲赶到宾馆时,赵韩洋梓刚刚醒来,他陪她吃了顿晚饭,就接到了梁乃恩的来电。   三人在宾馆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坐下面谈。   陈月洲摊开合约书,微笑:“美妆博主奈纳凉,真实姓名梁乃恩同志,你好。”   梁乃恩扫了眼陈月洲,隐隐觉得在哪儿见过,却没想起是谁:“有事说事,我看你们要提什么要求,再考虑怎么做。”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其一,交出儿子梁琦的抚养权。”陈月洲微笑,“如何?”   梁乃恩沉默。   陈月洲开口道:“你们两个一个签约美妆博主,一个签约作家,都属于新兴行业,没有谁比谁更安稳,第一关经济问题,你们谁都不占谁上风;排除经济问题,法院第二考虑的就是谁更利于梁琦的成长,很显然,你是下风——我们国家是不承认同性恋的,你明白吧?”   说着,还补充了一句:“顺便一提,我是很尊重LGBT的……但前提是你不冒犯我们异性恋合法权益的时候。”   梁乃恩面色一冷:“可以。”   “很好,第二项。”陈月洲微笑,“我需要你支付三十万元的抚慰金。”   “三十万?疯了吧?”梁乃恩顿时脸色一变。   “别急。”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拿出计算器开始拨弄,好一会儿后转过显示屏道,“你们俩共住的那套房子每个月按揭费用是12531元,赵韩洋梓每个月承担一半,6000元,她连续承担了2年多,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满打满算十五万。”   梁乃恩:“房子按揭都是我掏的钱!每个月交的贷款都是从我卡上扣的!”   陈月洲笑笑:“我就担心你不认账,我昨晚已经问过她了,她说她每个月都有用支付宝、微信和银háng卡转给你6000元,会有人每个月准时给一个人打同样的数目打两三年吗?你需要……去银háng或者找支付宝客服给个对账单吗?”   梁乃恩沉默。   “十五万和三十万比,的确是翻了一倍,但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保住你现在的人气比什么都重要,对吧?我记得你前几天还接了兰蔻新产品的推广?”   梁乃恩倒吸一口冷气,好一会儿后,点头,掏出手机,扫了眼缩在一旁的赵韩洋梓:“我用六张卡,分别给你转五万,你现在就收好,然后去我家抱走你儿子,三天内从我家搬走,离婚协议书我会很快给你寄过去的。”   之后又看向陈月洲:“你还有什么条件没说完吗?”   “没了。”陈月洲耸耸肩,“记得回去发视频哦。”   ……   赵韩洋梓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等她回过神时,就发现陈月洲已经替她整理干净了整个房间,把破碎的手办收在了一个小盒子里,放在她的床头。   “苏珊……”赵韩洋梓恍惚地看着手中的手机,为了确信下午和梁乃恩的谈判不是一场梦,她重新查了下余额,瞬间瞪大了眼睛。   好一会儿,才从惊讶中回过神,看了眼陈月洲,一脸不可置信,“就这么完了?”   陈月洲沉默。   见陈月洲不答话,她有些紧张:“那是不是我……可以去接梁琦了?”   陈月洲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不收拾行李吗?把东西收拾好,先搬出去,这里是梁乃恩的底地盘,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去……去哪儿?”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先跟我去我家吧,我家空着。”   “哦……好……”   赵韩洋梓点点头,开始磨磨蹭蹭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她先是将衣柜里的衣服分类,又是将囤积的手帐装在书包里,再是把完好无损的手办打包……   “大姐,三天时间呢!你今晚先收拾你今晚要用的东西啊!等到搬家的时候这些东西可以一次性拉走的啊!”   陈月洲实在看不下去她那杂乱无章的收拾方式,忍不住嚷嚷道。   “哦哦……哦……”赵韩洋梓慌忙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打包装进了双肩包里。   等她收拾好了,陈月洲拦车带她回了市局家属院。   车子停在门口时,赵韩洋梓愣了一下:“你怎么……”   “我不认识吕佳音,凑巧住一个小区。”   陈月洲扶着赵韩洋梓上楼,将她在陈语轩的卧室安排住下后,收走了她的手机,给她了一台kindle道:“你现在就不要看你的手机了,现在网上乌烟瘴气的,等梁乃恩发了视频解释清楚再看网络也行,我这台kindle上下载的都是超级爆笑的和漫画,你就看看这些,早早睡觉。”   赵韩洋梓接过kindle,默默地缩在了床角。   陈月洲满意地关上了门。   眼下赵韩洋梓没了通讯工具,也就不怕她再被外界干扰。   他来到电脑前,开始写演讲稿。   【宿主,你这又是写什么东西?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478跳出来问。   “结束了?”陈月洲摇摇头,“未必。”   【啊?】   陈月洲撑起下巴,“你有没有想过,梁乃恩为什么先来见我们,再回去发视频?”   【?】   “我们一开始的约定是,先发视频解释清楚,再约见面谈离婚的事,但他却把两个行为顺序对调了……”   【为什么?】   “之前他和他父母发的那条长微博,已经把故事编得那么圆满了,赵韩洋梓已经是粉丝眼中的超级大恶人。   这时候他再编任何其他谎话替赵韩洋梓说话,都会给人一种“这个主播怎么这么多事?”、“这个主播到底要怎样?”“这事情还有完没完?”的感觉。   而且,他真的以为女儿长期遭受赵韩洋梓的虐待,害怕警察那边找上自己的父母,为了圆父母的谎,他根本不能和赵韩洋梓和好,现在的局是死穴,他自己也意识到很难双赢了。   在这时候,明明能够逼死自己的赵韩洋梓居然跳出来谈和解,为了什么?”   478:【……宿主你直接说吧,我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了。】   “他不知道赵韩洋梓最近写文越来越差的事,他从小由爸妈呵护长大不知道一个人生存得多费劲儿,所以他第一反应不是赵韩洋梓缺钱而和解,而是赵韩洋梓有什么软肋不能和他直接对簿公堂,那么,那个软肋是什么?”   【……殴打梁莎?】   “没错。”陈月洲点头,“我编出来的,那个莫须有的——虐待致瘫痪残疾的故事。”   【可是,他要怎么找证据?】   陈月洲拿起手机挥了挥“所以啊,提前和我们见个面——取素材。”   ……   当天深夜3点整。   梁乃恩的B站公布了最新的一条视频——   镜头前,梁乃恩一身白衣,面色苍白,双眼通红道——   “诸位粉丝,我是你们的奈纳凉,说实话,最近我真得累了,总是和小伙伴们说这么一些和美妆没有关系的内容我真的很难过,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在这里揭露一下我那位……呵……前妻的恶行。”   说着,他打开手机录音——   [你们两个一个签约美妆博主,一个签约作家,都属于新兴行业,没有谁比谁更安稳,第一关经济问题,你们谁都不占谁上风;排除经济问题,法院第二考虑的就是谁更利于梁琦的成长,很显然,你是下风——我们国家是不承认同性恋的,你明白吧……]   [我需要你支付三十万元的抚慰金……十五万和三十万比,的确是翻了一倍,但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保住你现在的人气比什么都重要,对吧?我记得你前几天还接了兰蔻新产品的推广?]   听完录音,梁乃恩愤怒地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着喘着道:“我以前因为好奇,玩过blued,我妻子发现后,就非要逼我和男人同床,在那之后,她害我生了病,我都原谅她了,我都因为是一家人原谅她了!   可是,她却拍下了我和那些男人的照片,威胁我,当我告诉她如果她继续威胁我,我就赚不到钱给她花时,她有赶紧找人摆拍,爆出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来保我。   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想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生活了。   可是!!!   她现在虐待我的女儿,还想趁着离婚敲诈勒索我一笔!我真的不能忍受了!”   说着,他拍桌子愤恨道:“我的女儿因为她的虐待如今已经不能再健康地走路!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法庭见吧!勒索犯!”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目测两集左右这条支线终结吧。   学法的小天使们应该会想说,离婚官司中赵韩洋梓分到的钱不应该是那么点巴拉巴拉……   关于这点……如果接触过实务,应该知道,离婚官司很恶心,扯扯扯扯不清。   特别是一方如果豁出去请个古美门,不动产都能做手脚,动产做手脚更简单。   变数太大,我只是把她绝对能拿到的部分列了出来。 第94章   视频更新的半小时后, 梁乃恩更新了一条长微博。   内容详细“记载”了赵韩洋梓虐待梁莎的过程、他在阻拦赵韩洋梓时被她发疯殴打的情况、以及他的父母是在多么无助和痛苦的情况下将梁莎寄养在朋友那里, 结果梁莎身体问题发作,如今瘫痪。   双管齐下的第二天,B站、微博和山绿网炸开了锅。   网络红wèi兵们纷纷跳出来讨伐赵韩洋梓, 向来替赵韩洋梓发声的读者群体也因为敌人炮火的过于凶猛而销声匿迹。   赵韩洋梓因为又被陈月洲下了安眠药, 睡得极沉,一时间还不知道这些消息。   倒是她的手机, 每隔五分钟都会来一通电话,除了吕佳音的, 还有她父母的。   “看来梁乃恩是下了死手啊, 连赵韩洋梓父母都没放过。”陈月洲感叹,顺便拆了赵韩洋梓的电话卡, 插在自己的手机上, 设置了呼叫转移。   之后将卡重新插回手机,丢在了赵韩洋梓床上。   她的父母能劝和不劝离一次, 就会劝和不劝离两次, 一对自己日子都过不好导致女儿阴阳怪气的夫妻这个时候, 还是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比较好。   【宿主,上次咱们准备的那个视频,被梁乃恩把全盘证据都否定掉了, 现在所有形势都对我们不利啊。】478瘪瘪嘴,【所以,一开始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开始干掉梁乃恩, 这不就完了?】   “哟,你怎么现在也会说这么功利心的话了?换做以前,你不是一口一个保护受害者优先吗?”   被怼不知道说什么的478:【……】   “行了,别急,急什么啊?”陈月洲说着捞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顿时勾唇笑了起来,“我还没被将军呢,怕什么?瞧。”   他的手机上有3通未接来电。   全是端琰。   陈月洲从冰箱里取了盒酸奶,将电话回拨过去:“呀,端队长,好久不见啊,我还以为那天我对你发火后,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说着,狠狠吸了一口酸奶:“没想到端队长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还关注着这件事呢,这点我喜欢。”   对面懒得和陈月洲废话,直接道:“梁莎人在哪儿。”   陈月洲低头对着微信打字:“地址发过去了。”   “那个女人联系方式。”   “也发了哟。”   “到时候联系。”   “嗯,好呀。”   通话结束,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好嘞,工作咯工作咯。”   478:【……???】   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嘲讽……   她完全没有明白这两个人通话的目的……   陈月洲来到电脑前,火速买了个新的微博帐号,在梁乃恩最新一篇长微博下写下评论——   [好心疼凉凉,所以说,凉凉是因为那个女人虐待女儿,忍无可忍将女儿送走的吗?好可怜的孩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现在孩子还好吗?孩子难道真的瘫痪了吗?]   之后,买推广点赞,在半小时内将该条评论顶上热评。   梁乃恩自然看到了这条评论,回复道:[我会竭尽全力救我的女儿,对我而言,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命根子,我绝对不会放弃她。]   “很好,非常好。”   陈月洲看着梁乃恩如此信誓旦旦的回答,不禁给他的评论点了个赞。   随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惬意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了会儿英语单词。   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放下书,来到赵韩洋梓的房间——   她已经醒了,蜷缩着身子,凌乱着头发,双手紧紧抱着手机,瞪大惊恐的双眼发呆。   “苏珊,怎么办……”赵韩洋梓喃喃道。   陈月洲低头看她。   “梁乃恩他发了新的视频,他把我们之前的计划全盘否定了,我们没有办法了,怎么办,怎么办啊……”赵韩洋梓越说越害怕,她慌乱地捂住脸,“他把我虐待梁莎的事情说出去了,我要是坐牢了,我完了我的人生完蛋了,我到底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   陈月洲:“……”   等等,虐待梁莎?   他低下头看着赵韩洋梓:“难道你虐待过梁莎吗?”   “我……自从梁琦被带走后,我就把月嫂辞退了,一直请的是钟点工每个晚上来一次,替我照顾她以讹小时,钟点工走后我用自来水给她冲过奶粉,用自己吃的黄焖鸡外卖给她塞进嘴里,为了让她睡觉给她喝过红酒,是不是这样,导致她瘫痪了……”   陈月洲:“……”   不,大姐,你怕不是个法盲吧?   虽然这行为都挺二货的,但你是不是对法律上的“虐待”二字有什么误会?   这都算虐待的话,我泱泱大国怕是没几个家长能在号子外面溜达了……   而且,这点事儿如果就能让一个孩子瘫痪,你孩子的免疫系统怕不是纸糊的,人类也不需要繁衍了,早早亡了算了吧。   陈月洲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说隔行如隔山……但这种出了自己专业领域就变成文盲的人,真可怕啊……   这种人要怎么当家长?   他不禁想起那句有名的话:一想到为人父母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与此同时,陈月洲也不由好奇,赵韩洋梓到底平时写的都是些什么,一点实际常识理论都用不到?   478瞧着陈月洲那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赶忙翻开赵韩洋梓的个人档案:【宿主,科普一下,赵韩洋梓是从来不写涉及到现实生活的文的,她很擅长日本战国历史,还对中国古代神话故事、山海经啊这些比较了解,他写古代**、修真一类的是很厉害的。】   陈月洲:“……”   日本战国历史……   可以说是非常符合一个宅的爱好了。   他靠近赵韩洋梓道:“洋梓,你现在先冷静,好吗?你并不会坐牢,梁莎也不会有事,现在颠倒黑白的是梁乃恩,我们还有机会翻盘,你想想梁琦,想想你的未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没时间哭。”   “真的吗……”赵韩洋梓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我斗不过他的……从和他结婚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我不是他的对手……他人缘好……家庭好……他什么都好……他要是真的想对付我,我怎么和他斗……”   “你先别慌,反正现在不拼也是死,拼了未必死,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先走下去,行吗?昨天不是做得很好吗?”   “……”赵韩洋梓把一旁的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陈月洲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赵韩洋梓这个类型的人,老实说社会上挺常见的。   典型的“我拼命都未必会赢,所以我就不拼命了,这样死的时候还能保全脸面”的类型。   我那么胖,反正胖子不容易瘦,那我就不减肥了,这样我还能夸夸其谈瘦下来自己什么样;   我又胖又丑,反正瘦下来也不是美女,那我就不减肥了,这样还能夸夸其谈瘦下来比天仙还美;   我学习不好,反正现在再拼也早和别人拉开距离了,那我就不学习了,这样还能夸夸其谈当年如果好好学习早就考上清华了;   这种人自以为自己精明省力,其实在他看来,不过是习惯了逃避,无法承受达不到预期结果的挫败感而已。   陈月洲也懒得继续和她废话,与其和她讨论到底能不能赢梁乃恩最后争得面红耳赤,不如拿出点实际成绩,一来打打她的脸,二来让她长长自信。   他转过身走到电脑前,从网盘上拷贝下来一份语音文件,开始裁剪——   [那孩子能不能送得远一点啊?像不少老头家里不是缺媳妇嘛……]   [一个刚断奶的娃,怎么生育啊……]   [也是,也是,就是希望能离北川远一点……]   [老同志,如果二胎还是个女娃子,你还是联系我,我保准给你送远远的。]   [说什么呢你!我们这二胎,保准是个男孩!什么女孩儿不女孩儿的!]   [是是是,男娃男娃……那就没什么事儿了,如果孩子的下落定下来了,我再给你们回电话。]   ……   听着电脑里传出来的熟悉的声音,一直卧在床上的赵韩洋梓忽地睁大了眼睛。   随后,她紧张地将头扭向一旁。   陈月洲余光捕捉到她不自然的表情,干笑一声,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看来你知道梁家要把梁莎送人的事儿啊。”   “……”赵韩洋梓沉默。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   “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吗?”陈月洲翻了翻白眼,“你不喜欢梁莎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   “八成是你早就看出来梁家二老想把梁莎送走了吧?你自己也不想要梁莎,所以将计就计,任凭他们把梁莎丢走?”   “……”   见赵韩洋梓还不搭话,陈月洲扭头,看着她的脸:“你不喜欢梁莎这件事,你并不需要藏着掖着,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这很正常。”   赵韩洋梓一听,倏地抬起头。   陈月洲回过身子继续编写文件:“我之前说过的,我们生下幼崽,哺育他们,是因为种族为了延续的本能,但我们是否爱他们、爱其中的哪一个,都是正常情绪……爱情这玩意是衍生的,不是必需品,是奢侈品。”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就像你觉得,你的父亲母亲没那么爱你一样。”   赵韩洋梓抱着抱枕的手猛然一抖。   陈月洲继续道:“是不是听了这样的话很难过?时至今日依旧觉得父母不爱你很难过?将心比心,梁莎虽然小,但梁莎能看得出你平时是怎么对待她的,她也一定很难过。”   “……”   “但是我想,即使听到了这些话,你还是没法爱梁莎——没办法,管它是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还是天生不喜欢女孩,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想要就是不想要,你没必要藏着掖着你的情绪,这很正常。”   “……”   陈月洲将已经编排好的文件校对一遍:“其实我一直觉得,父母也是人,如果父母真得不喜欢自己的哪个孩子,甚至连抚养都觉得心烦,就没必要硬憋着。   虽然大家总是说生了就要养这样的话,但我们怎么知道下下来的这个孩子我们喜不喜欢?人这种生物……谁还没点偏爱呢?”   “……”   陈月洲上前抱了抱赵韩洋梓:“我不会像吕佳音那样劝你,我现在的目的就是:一,让你能继续写文,二,让你拿到梁琦的抚养权,三,让你拿到应得的赔偿金,至于梁莎那边,你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能帮你把她解决,这还不好吗?”陈月洲回头看着赵韩洋梓,“即使这样你还要保持沉默吗?”   赵韩洋梓闻声吸了吸鼻子,好一会儿后,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小心翼翼道:“真……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这样吗……”   “可以。”陈月洲微笑,“只要你听我安排。”   说着,拨通陈豆豆的电话:“老铁,让你联络他炮友了这么久,有成果了吗?”   ……   当天下午,再一条视频出现在网上。   视频先是播放了赵韩洋梓之前录制的那条长视频,之后,出现了一组套图。   图片里,一身材强健的男人正手捏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的翘臀,卖力地打着桩。   是人都能认得出来,那个消瘦的男人,正是梁乃恩。   紧随其后,是一段被变音处理过的访谈——   A:“请问一下,视频中的人是梁乃恩吗?”   B:“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昵称叫小恩,我们约过几次。”   A:“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B:“呀,挺早了,13年吧,那时候他还大学没毕业吧,我记得他还上学呢。”   A:“这些照片拍摄于什么时候呢?”   B:“这我不记得了,我都是存在网盘上,嘿嘿,我们这个圈子,玩得开的挺多的,你要是再找找,怕是还能再找到几个和他之前有关系的,毕竟小恩这脸,圈子内算是相当漂亮的,哦,记得给我的脸打码啊。”   A:“好的,谢谢你愿意提供这些宝贵的图片。”   之后,A语气一转,平静陈述道:“奈纳凉曾经说过,他是在和赵某认识结婚后被赵某骗上男人的床,请问,难道奈纳凉和赵某是一所大学毕业的吗?上大学期间就在一起了?   奈纳凉毕业于东区大学城的北川广播大学东部独立学院,而他的妻子赵某压根就不是北川的某所大学毕业的,那时候,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再者,诸位请听接下来这条语音——”   [这是你把孩子送出去的,你得对这件事负责!孩子是你说没问题交出去的,警察要是找上我,我就说是你把孩子卖掉的!我们只是托付你把孩子送给好人家而已!我们连钱都没问你要!]   [唉?老人家你怎么这么个说话的?是你们说嫌弃生了个女儿,想要把女儿送了人过几年在老家生个儿子报户口的,说得好好的怎么你这个样子?你们这老两口的怎么这样?我也可以说我是受你们托付送孩子的!]   [……]   A:“诸位一定很好奇说这个话的老人是谁,对吧?那么,欢迎诸位来九九庄园西C2102来聆听一下这是哪位主播父母的声音,具体内容请关注我的最新一条长微博。”   说完,A还不忘补充:“奈纳凉啊奈纳凉,夫妻一场,我们本来想着不走法律程序好聚好散,保全你的脸面,让你主播的日子能继续好好过下去,可是你居然胡说八道落井下石?好啊,那就落井下石吧。”   ……   该条视频一出,B站、微博和山绿网彻底炸开了花。   不到两个小时时间,梁乃恩的微博下已被围观群众的质疑声攻占了高地。   #这虚伪的世界#:[凉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凉凉解释,虽然我们不相信凉凉会这么做,但我们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的妈呀#:[所以说,凉凉其实是个同?什么妹子骗你和男的睡是骗人的?还有,为了生男孩子而卖女儿?我现在只想知道骗子凉您的孩子到底在哪儿?该不会孩子也是杜撰的吧?]   #最近连个看日剧的地方都没有#:[你们两个大人爱怎么撕怎么撕,我现在只想知道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   见此情景,梁乃恩一家三口瞬间懵了。   梁氏老头愁眉苦脸训斥道:“你说你也是的,你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怎么不知道收敛点呢?这种照片是随便能拍的吗?”   梁乃恩:“……我大学的时候怎么知道我今天能红?”   他还纳闷呢,赵韩洋梓是怎么把他这么深的黑历史都挖出来的?   而另一边,478一边翻看着梁乃恩的炮照,一边咋舌:【宿主你说,这个陈豆豆是何神圣啊,居然能够查这么深?五年前的事情都能查出来?】   “谁告诉你这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陈月洲耸耸肩,“陈豆豆说了,这是一年前的事情。”   【啊?】478懵了,【那为什么那个采访里面的男的说是五年前……难道……】   “没错,编的啊。”陈月洲干笑两声,“梁乃恩能编谎话,凭什么我们不能编啊?”   【……】478张了张嘴,半天吐不出来一句话。   “梁乃恩的blued申请日期是2012年,那段时间,他秀腹肌、秀身材的照片都配着东区大学城的北川广播大学东部独立学院的定位,他的人人网上也显示他就是这个大学的,还加入了班级群,再加上他之前几次视频一直没有否定在结婚前有过性行为这一点,就可以推断出他婚前在大学期间是有过炮友的。   所以我们模糊了一下时间概念,请他一年内来往过的炮友陪我们演了场戏,说是他五年前的炮友啊。”   【这……这都行?】   “怎么不行?”陈月洲露出好笑的表情,“一个天天约炮、连炮友名字都记不住的人能记住自己一年前的炮友和五年前的炮友的区别吗?”   【……】无法反驳。   “梁乃恩现在也算是个小网红了,收入高,他炮友未必有他混得好呢,同志的圈子本来就小,也没有里那么纯洁,圈子不大,滥交还成瘾,大家你约约我约约,我们就在他最近来往的这堆人里面找了找,就找到有他照片的家伙了,给了点儿钱,就什么都愿意配合……”陈月洲耸耸肩,“哪个明星红了,他们的前任们不跳出来蹦达蹦达刷刷存在感?所以说,你以后就算谈男友,再恩爱也不要给对方拍那种照片,明白吗?”   478还沉浸在陈月洲一本正经拿着假证据说得跟真的一样的行为中:【宿主,你和梁乃恩都把网友当傻子吗?】   陈月洲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可不呢?”   说着,他打开梁乃恩的微博,一边不断刷新着动态,一边碎碎念着:“是时候这家伙该出杀手锏了吧,再不出可就来不及了……”   478惊了:【还有杀手锏?】   她话音刚落,陈月洲就刷出了新的一条微博——   [大家好,这里是奈纳凉,针对网上再次出现的视频,我有话要说。   其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前妻会造这样的谣言,但我的女儿遭受前妻虐待是事实!她现在瘫痪了也是事实!她的身体因为我前妻的无良虐待变成今天这样也是事实!   我的朋友把这一切告诉我的时候,我难掩心中的悲痛,我不知道为什么前妻至今还不肯承认自己的无耻行为。   我的父母在将我女儿送去朋友那里的时候,说了很过分的话,这些我是不知道的,我代替我的父母向大家道歉,但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已经向辖区派出所报警,很快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在此之前,我选择保持沉默,希望诸位理智对待这次事件。]   底下还配了一张派出所的接待室图片。   478:【这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陈月洲忽然拍着桌子大笑,他两眼眯成一条线,整个身子都笑得颤了起来。   478顿时有些慌:【怎……怎么了……笑这么开心……】   陈月洲抱着肚子道:“你还不明白吗?”   【明……明白什么?】   “梁乃恩因为害怕那条电话录音,已经把他的父母当作弃子了!”   【是……这个我听出来了,然后……呢?】   “他现在报警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之前我不是让那个中年妇女给梁乃恩他父母说‘警察快找上你们家门了’吗?   梁乃恩一家子全都信了!现在报警是为了让警察快点找上门!因为他至今还相信着梁莎是被赵韩洋梓虐待致瘫痪的!只要警察抱着瘫痪的梁莎上门,他就可以通过瘫痪的女儿翻盘打倒赵韩洋梓!可是——”   陈月洲说着又开始拍桌子:“可是他女儿不但没瘫痪,现在还在端琰手里啊!”   478:【……???】   这算是智商压制吗……   她好像,还是没明白其中的笑点在哪儿……   半小时后。   北川市六七区九九街区派出所的官方微博发了一条公告——   [2018年6月13日14点28分,丢失儿童梁莎已找回,已由热心妇女徐某送回辖区派出所。   经检查,孩子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损伤。   据热心妇女徐某称,孩子是2018年6月8日,由孩子的爷爷奶奶送由她,声称希望她将孩子处理掉,她在将孩子看护5日后主动送回,警方已以涉嫌遗弃罪介入调查。]   下方配上了梁莎兴奋地抱着小猪佩奇玩偶傻笑的图片。   微博发完,官V还很调皮地@了梁乃恩和B站、山绿网的一堆关注此次事件的大V帐号。   于是——   看到@的梁乃恩:“……???”   梁乃恩的父母:“……?!?!”   陈月洲:“哈哈哈哈哈哈哈……”   478:【……】   哦,明白了。   到头来,梁乃恩最终拿出手的反杀牌,竟然是宿主一开始埋下去的陷阱。   怕不是梁乃恩这次真的要凉了……   半小时后,B站、微博和山绿网彻底爆炸了。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谁他妈能告诉我,我最近都关注了些什么狗屎玩意?戏精咋这么多?我花点时间背点单词不好吗?多看一会儿书学习不好吗?什么垃圾美妆博主,能赶紧滚不?]   #没有酒喝我要死了#:[再见,奈纳凉,已取关,拜托你快点离婚吧,戏真多,人渣简直了。]   #我了个大草#:[自己报警,自己被警察打脸,这难道是炒作吗?卧槽我他喵的这些天都关注了些什么玩意儿?]   #凉凉凉了#:[我忽然发现戏精的前妻的其实还蛮好看的,不然大家去看看?]   #我永远爱梓苏苏#:[我就说了吧!我们家梓苏苏的文超棒的,推荐大家都来看!]   一时间,群众们纷纷倒戈,不少赵韩洋梓的粉丝趁势替她打广告,没几个小时,她的新书竟涨了近一万收藏。   望着瞬间被支持和鼓励的评论净化了的评论区,赵韩洋梓不可思议地捧着手机,瞪着大眼睛看着陈月洲。   “这……这……”   “看吧,谁说翻不了盘的?”陈月洲笑着抱了抱赵韩洋梓。   “我……这也太……”赵韩洋梓还是不大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疯狂翻着自己的评论区。   “计划赶不上变化,通过计划判断成功率,看似很精明,其实很窝囊。”陈月洲拍了拍赵韩洋梓的肩膀,“你现在啊,就赶紧掏出手机先更新点儿吧,把握好这次机会,指不定还能趁这个时候转型成全种类型作家……”   他还想再和赵韩洋梓唠两句,门铃响了起来。   去玄关处应门,陈月洲从猫眼向外望去,是吕佳音。   如今大局已定,他也不怕这厮再来搅局,便大方开了门。   门锁松动那一瞬间,门被人一把拉开,下一秒,陈月洲视线一个天旋地转,他的脑袋被摁在了墙上,双手手腕被吕佳音狠狠地扣了起来。   “洋梓身边能出这种馊主意的,我一开始就应该想到是你。”   陈月洲被反关节束缚,一时间难以挣脱,干脆放弃挣扎,笑笑道:“现在大局已定,做为她的好友你不替她去准备离婚手续和请律师,你在这里收拾我也没有用。”   “我当然会替她找好律师,但是你——用梁莎离间他们夫妻,再用梁莎将梁乃恩一网打尽,简直恶毒至极。”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已经见过了那个送梁莎去派出所的所谓的‘热心人’。”   “你还挺聪明啊。”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我恶毒?我觉得相比把孙女要送去给山村老头做媳妇的梁家,我简直善良得和天使一样。”   “你完全可以在发现之后报警,而不是自作主张。”   “我报警了啊。”   “报哪儿了?”   “报你弟了啊。”   吕佳音:“……”   “报”这个字和“抱”同音,“抱”在日文中除了“拥抱”这个释义外,还包括“发生关系”这样的意思。   常年玩日本女性向18R游戏的吕佳音脑内第一反应蹦出来的就是这个释义,一时间,她怒火攻心,一巴掌把陈月洲的脸摁在墙上——   “我现在是正儿八经问你话!谁允许你开黄腔的!”   陈月洲:“???”   我他妈也正儿八经回答你问题啊?   报个警?开黄腔?   吕小姐你这脑回路没问题吧?   “这里可是市局家属院,我现在可以立刻找一个在职警察,以冒充人民警察招摇撞骗逮捕你!”吕佳音厉声道,说着,一手摁着陈月洲的后脑勺,一手抓着他背在身后的手腕,将他朝门外拖拉。   “吕小姐。”陈月洲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劝你赶紧松开我,我不是不知道怎么还手,我是念在你长得漂亮不想伤害你。”   说着,他笑:“中间人之所以会轻信我的话,因为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以为以我的能力能冒充得了警察吗?”   “……”吕佳音的手一顿。   她当然知道以陈月洲的能力不可能去在一个老油条面前装警察,以她的投机取巧的脑子也不可能伪造警官证从事犯法的事,一定是有真正的警察做了她的同伙,给了她可以肆意妄为的机会。   那个送梁莎去派出所的“好心人”也说了,梁家二老把孩子交给她的时候,还有一个个子好高好高的警察陪着陈月洲,今天把孩子送到她手上让她送到派出所的也是他。   呵……   个子好高好高,和陈月洲又很熟的警察……   除了端琰,还能有谁呢?   可就是因为是端琰,她才会难以接受。   小琰那样一个一丝不苟、公私分明还……还有野心的人,怎么会去配合陈月洲弄这么无理取闹的一出?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赵韩洋梓离婚吗?是和梁乃恩有什么仇吗?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他和陈月洲睡过了呢?   啊,毕竟他也是二十五的人了……   哈……   真可笑,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佳音啊,佳音啊,是这里吗?”   吕佳音还和陈月洲僵持在原地,电梯口忽然传来了中年妇女的呼叫声。   “没错,叔叔阿姨,就是在这里。”吕佳音闻声用力松开陈月洲,转身小跑着去电梯口迎接,“洋梓就是在这里,跟我来。”   “等等……什么情况?”陈月洲一边揉着被吕佳音捏痛的手腕一边向外瞧着,“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该不会?”吕佳音已经带着两位家长到了门口,“洋梓一直不接叔叔阿姨的电话,叔叔阿姨担心她,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我只好让他们住我家了。”   “……所以?”   陈月洲心里暗叫不妙。   他还来不及反应,背后传来赵韩洋梓惊恐的声音:“妈……爸……你们怎么……”   “我们怎么?”韩笑一见自己的女儿,顿时面目狰狞,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赵韩洋梓就是一耳光,“你怎么这么能生事!家里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可能要捉虫修病句(之前的章节好像都没懒得记修来着)   2赵韩洋梓的线目测下集结束?(只是目测)   3关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救这些女人?   答:在旁观者角度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事情很好处理,但是一旦身陷其中,再理智的人都很难自拔,如果我们不试图去帮助一时之间的深陷者,那么当有一天我们自己一不小心陷入其中时,就没人会帮助我们了(当然那种从生下来就被洗脑、彻底沦为思想奴隶的人当我没说) 第95章   韩笑的出现, 让气氛瞬间冷到了极限。   “妈……妈妈……”赵韩洋梓张了张嘴, 牙齿不断地打着颤,只能咿咿呀呀突出几个字。   “你现在跟我回家,立刻回。”韩笑愤怒地抓住赵韩洋梓的手, 不由分说就要将她向外拉。   “妈……我不……”   “你不什么不?”韩笑扭过头, 抬手对着赵韩洋梓的脸蛋就是一耳光。   “梁乃恩把电话已经打到你姥姥你大姑妈家去了,你不是什么不?你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梁乃恩那点破事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得过梅毒了!丢不丢人啊你!”   赵海忠靠在门上闷闷道:“你大姑一直讨厌我你也是知道的, 给周围亲戚都说了圈,现在, 哼, 你可是咱们家红人,梅毒患者, 哎哟, 小姐都没你这么红火。”   说着,他走上前狠狠推了把赵韩洋梓:“你说说你, 梅毒这种事儿, 你怎么还往外捅呢?长这么大不知道女孩子要点脸吗?知不知道家里事儿藏着点?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 以后我和你妈还做不做人了?”   “……”赵韩洋梓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衬衣,手腕处骨节明显,像是不用尽全力就无法支撑住自己站在这里一样。   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 陈月洲扭头看向吕佳音——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现在已经有转机了,你却放他们跑来落井下石自己的女儿?你有毒吗?”   吕佳音从卧室出来,翻看着赵韩洋梓的手机, 平静道:“并不是我联系的叔叔阿姨,是叔叔阿姨联系的我,我和洋梓从学前班就认识,叔叔阿姨联系我是必然的,我不可能不接他们的电话。”   “所以你就把他们带来了?你不知道他们三个之间的矛盾吗?”   “我当然知道。”吕佳音冷冷道,“但是,即使他们三个之间存在矛盾,洋梓还是没有和她的父母断绝关系。   大学的时候洋梓父母逼婚,洋梓和她父母吵架,跑来住在我家里,我劝她早点独立别再和家里剪不断理还乱,结果,她妈妈给她发微信要自杀,她就死活都要回去,无论我怎么阻拦告诉她不能就这么向父母妥协,她还是死活都要回去,还骂我冷血。”   吕佳音说着撩起自己的袖子,在手腕处有一条细细的伤疤:“这是那个时候,我阻拦洋梓的时候,被她打伤留下的。”   “……”陈月洲挪开视线,“既然如此,你还放她父母过来添乱?”   “就算今天不见,离婚后也一定会见的,洋梓虽然恨她的母亲,但她不是那种别人对她不好她就会离开的人,相反,这种不被父母疼爱的孩子一辈子都会活在讨好父母的阴影里,就像我们身边的很多父母年龄的长辈一样——愚孝。   他们的内心永远渴望被父母认可,他们永远在乎父母的看法,他们即使老去也会希望父母疼爱他们,所以,被利用、被当作提款机、赡养老人的永远是他们这些不得宠的孩子。”   吕佳音说着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声音郁郁寡欢:“所以,既然要见,就在我面前见,至少不会出现谁再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局面,你得知道,阿姨很喜欢拿自杀威胁人。”   之后,顿了几秒,她又举着手机看着陈月洲:“是你给洋梓手机设定的呼叫转移吧?叔叔阿姨和我的电话都打不进来,他们知道我和洋梓关系好,就主动联系我,从天津赶过来之后没地方去,就住在附近的宾馆。你阻断洋梓的所有联系方式,就是为了方便你操纵洋梓?你到底要怎样?”   “我操纵她?”陈月洲冷笑一声,“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彼此彼此。”   “我并不是操纵她,我只是为了让她幸福。”   “幸福?现在她父母找上门来,刚刚打败梁乃恩的喜悦全没了,你这叫让她幸福?”   “从梁乃恩的婚姻里跳出来就叫做幸福了吗?你这种行为就像是动物为了自由跳出束缚它的牢笼,而你就是怂恿她从牢笼里跳出来的那个不负责任的人,牢笼外面到底是适合她的大森林还是人类的高楼大厦根本没有人知道。”   吕佳音一把抓住陈月洲的衣领:“你,能对她的人生负责吗?如果她离婚后的生活还不如没离婚的生活,你能为你怂恿她离婚的这个行为负责吗?当所有人的诟病和指责都对向你,你能承担你多管闲事的责任吗?”   陈月洲对上吕佳音的眼:“人不是动物,动物逃出了牢笼会有生命威胁是因为动物没有法律保证最底的生存权利,可人不是,就连没读过一天书的老人都在格格不入的大城市里靠磨剪子磨刀拼命活着,可你们却让她选择像牲畜一样为了一口不怎么好吃的食粮活着,真正有问题的是你们这群人。”   “你以为一个懦弱的离婚妇女的生存处境和大城市里磨剪子磨刀的老人区别很大吗?”吕佳音冷笑,“你见过那些懦弱的离婚妇女的人生吗?我见过,我见过太多太多太多次了以至于我再也不想看见了!   和比自己富裕的丈夫结婚,丈夫出轨,对孩子和她不闻不问,每个月给三千块让她生活,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婚姻很糟糕?   是啊,很糟糕,所以她的朋友劝她离婚,怂恿了她一堆内容,她就离婚了,夫家也没跟她争抚养权,可是离婚后她的日子如何呢?   孩子还在襁褓中,申请法律援助要求夫家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夫家一个月就给500元。   这个女人她出生在农村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一个能帮助她的人,她想要出去工作可是却没有一个地方允许她带着襁褓中的孩子上班。   她手头全部积蓄就只有两千元,她租了很远很远郊区城中村的房子,出去找了一天工作回来发现孩子拉在裤裆上小屁股被排泄物泡得起皮,在家里爬来爬去头撞在了柜子脚上血流哗啦啦的,邻居投诉她的孩子哭了一天扰民……   于是她只好拿着五百块一个月的抚养费,和孩子两个人省吃俭用窝在这个小小的二人之家里,她说,等孩子四五岁了,不怕孤单的,她就能出去工作了,在此之前的三四年里,忍忍就好了,她少吃一点就好了。   幸福吗?脱离这该死的婚姻幸福吗?”   “幸福。”陈月洲斩钉截铁地回答,“虽然在孩子长大这几年时间很辛苦,但女儿有意识之后,不用面对在家里对父亲出轨无能力掩面哭泣的母亲、不用去讨好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心转意的父亲、不用面对永远冰冷的父母关系、不用听着母亲说‘我为了你才不离婚’这种让她负罪感极重的话,也许生活的确会很辛苦,但孩子的内心却没有那么痛苦。   早早站在太阳下行走的孩子过早的成熟也许让人看了心酸,但这一切都比在糟糕的原生家庭中被父母的臭水淹没最后尸体发臭的孩子好得多。   而那个女人,也早早跳出那个男人的臭水坑,也许起初的日子会难过一些,可是只要她不自己放弃,之后的日子势必会好过一个月三千块钱面对一个出轨男的日子,女人这种生物,只要脸不差,第二春简直不要太好寻找,只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   “相比衣食温饱,你先跟我谈孩子心理建设?这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你又想拿马斯洛层次需求论怼我吗?”陈月洲冷笑,“吕佳音,看来你在学校成绩不怎么样。”   “哈?”   “人的确是要在满足了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之后才会有社会和尊重需求,但是,你凭什么用你的定义去定论别人的满足情况?”   “……”   “贫苦的画家画了一辈子的画,难道你想说他跳过前四种需求直接追求的是个人价值吗?有些贪官口袋里装了几个亿却依旧要蹭别人一顿饭吃,难道你想说他没有生理需求以外的需求了吗?”陈月洲笑笑,“有的人吃了一口窝窝头就会觉得可以了,有些人天天吃黄金都觉得不够,你怎么知道他人的满足点是多少?”   “……”吕佳音干笑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洋梓会选择离婚?因为离婚了她更幸福?那好,那我如果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洋梓,你觉得她是会笑着感谢你替她除掉了梁乃恩,还是恨透了你破坏了她的家庭?”   “……”陈月洲沉默。   “敢赌吗?”吕佳音举起自己的手机,“你以为就你会用警官证吓人吗?那位好心人对事情全部过程的交代就在我手机录音里,你敢给洋梓听吗?”   “……”   “你觉得洋梓会怎么做?选择原谅你的行为,还是拿着录音给梁乃恩?你只是凭你的想象认为洋梓相比婚姻的折磨更向往自由,可是事实呢?到底是哪一边对她来说更恐惧更折磨呢?”   “……”   “这一盘录音,能在不伤害洋梓的情况下还能为梁乃恩翻盘,能立刻拯救他们的婚姻……只要把所有的脏水泼到你身上就行了,你觉得洋梓会怎么选择?”   “……”   “不如我们把选择权交给洋梓如何?反正我们两个人站在这里都是自说自话,她想怎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不是吗?”   “……”   “你觉得她会保你?还是保婚姻?”   “……”   “怎么?不敢?你不是说洋梓是自愿离婚的吗?那么她听到语音应该很开心啊?开心你终于把她从深渊里放出来,开心她终于不用面对婚姻那个人间地狱了,开心她终于可以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走上幸福人生了……不是吗?”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陈月洲问。   “怎么?”吕佳音笑笑,“你想说,如果我卖了你,你就把我弟弟一起拉下水,是吗?”   “我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自己都保不住,能拉下水的我自然会拉下水,包括你弟弟。”   “你考虑清楚我的身份,怎么说能保住我弟弟,我很清楚。”   “这句话同样还给你,怎样能保住我,我也很清楚。”陈月洲说着停顿了一下,“如果保不住我的时候,怎么样同归于尽,我更清楚。”   吕佳音闻声哂笑,正打算开口还击,背后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只见赵海忠抓起地上的木椅,抡起胳膊就朝着赵韩洋梓的脑袋砸去!   赵韩洋梓也不知道躲,就那么直直地杵着,被凳子砸中后直接倒地滚到了阳台上。   “叔叔你干什么呢叔叔——”吕佳音一见,跳上前去,张开双臂拦在两人之间,“叔叔你不是答应我有话好好说的吗?”   “佳音你走开。”赵海忠尽量压低声音道,“叔叔我现在没工夫听你说这些话,不想误伤你,你一边儿去。”   “叔叔,如果你再继续动手,我没办法从这里走开。”吕佳音摇头,“叔叔,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应该想如何补救,而不是……”   “补救?怎么补救?我让她丢人现眼!我让她不要脸!她不是我女儿!她就不配做我女儿!”   赵海忠丢了椅子怒骂道:“老孙那么丑!瞧瞧人家闺女长什么样子!去北京念书!读的还是一本!找了个那么精干的小伙子!小伙子大包小包东西朝着家里拿!现在天天带着老孙去这里旅游去那里旅游!我生了个她!也没指望她能让我享清福!至少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过日子!她一天到晚给我生什么事!啊?我以后在家里还怎么住下去?啊?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得了梅毒!她离婚真他妈长本事了!考虑过我吗!考虑过我一把年纪怎么做人吗!”   “赵海忠你干什么啊你!不是说好的不对她动手的吗!”韩笑一见女儿摔倒了,慌忙伸手去推赵海忠。   “你还拦着我?外面小姐都比她要脸!”赵海忠狰狞着脸,满头青筋暴起看着韩笑,“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啊?不要让她写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好好找个男人!你呢!看她赚得多就放任她去写那些男人鸡奸的内容!连姓梁的那种屁股挨枪的男人都愿意找!现在甭管人家是不是同性恋,就算人家是!她也染了梅毒!根本就说不清!”   韩笑一听,顷刻间泪流满面,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孩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妈妈啊,你知不知道,你姑妈一直因为你奶奶偏爱你爸,对咱们家记恨在心,现在是个亲戚都知道你这点事儿了,你让妈妈我以后怎么在周围人面前抬头啊!”   赵韩洋梓从地上颤巍巍地撑起身子,一边捂住流血的脑袋,一边爬向韩笑,声音不住地颤抖着:“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陈月洲:“……”   不,这家子都是在做什么?   事情已经发展到眼下了,这一家子想干什么?   现在窝里斗?   能不能等把梁乃恩彻底干掉之后、拿到了赔偿款再窝里斗?   再不去请个律师提起诉前财产保全,指不定梁乃恩就把钱转移空了好吗?   陈月洲迈步向前:“叔叔阿姨,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应该先……”   “谁允许你说话了!”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赵海忠举起桌上的酒瓶,转身朝着他挥来。   陈月洲哪料到这男人忽然在自己家里撒疯,一个闪躲不及,直接被酒瓶子砸中了脑袋,破碎的瓶子划过他的右臂,瞬间,鲜血顺着手臂汩汩流下,整个人一头栽在了地上。   “叔叔你干什么!”吕佳音一个箭步上前,左臂扶住陈月洲,右臂进行格挡,“叔叔你冷静一点啊!不要伤及无辜啊!”   “佳音你别当我不知道,就洋梓这习性,是根本不可能离婚的,洋梓虽然没出息,但至少是个乖孩子,根本就不可能闹出这么一出,你这么心善,一直帮衬着洋梓,也肯定不会让洋梓离婚,都是这个人!这个人把洋梓藏在她家,心里想着什么当我不清楚吗!我女儿离不离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家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谁他妈允许你管的?”   “叔叔,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市局家属院,你想等会被送去公安局吗?”吕佳音厉声道。   “……”一听公安局,赵海忠脸色瞬间苍白,这才丢了酒瓶子匆匆去看陈月洲的情况。   ……   陈月洲睁眼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白炽灯刺眼,他本能地眯起眼,侧头望去是一排干净整齐的单人床,床铺旁分别配着金属的输液瓶支架。   试着挪了挪身子,发现右臂被厚厚的纱布缠着,难以行动。   他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又受伤被送医院来了啊……   变成女人这半年多了,医院都快成他家了……   听到床上的人有动静,病房外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吕佳音。   她瞧着陈月洲,神色复杂:“叔叔他那个人我最清楚什么脾气,典型的欺软怕硬小市民,他知道我以前干什么的还有我妈是谁,他火气再大都不敢动我,这个时候要出面也是我出面,你冒什么头?”   吕佳音拉了椅子在他床旁坐下:“幸好,你脑袋结实,瓶子碎了之后在你肩上开了一道口子,已经缝了,没别的大碍,最近别乱动,否则伤口拉开有你疼的。”   “靠你出头?”陈月洲翻了翻白眼,“你不是就等着卖我呢吗?现在你如意了吧?”   “……”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吕佳音,我现在也没精力跟你争了,我就问你,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到底要怎样?”   吕佳音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想要双赢。”   “哈?”   “你觉得对于洋梓而言幸福是什么?”她撑起下巴,“叔叔阿姨是把面子看得比天高的类型,他们或许爱他们的女儿,但他们更爱自己。   洋梓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我是清楚的,面对这样的生活,有骨气的人会选择一脚踢开恩断义绝;没骨气的人会选择认命,甚至希望得到父母认可,洋梓是后者。   她从小就是这样,为了得到父母认可,会去故意把自己弄伤、故意惹祸、故意生病……即使来到了北川生活,和天津相隔甚远,可是她还是会惦记着她的父母,只要她父母不开心或者生气,她也会心惊胆战。”   吕佳音垂下眼,眼神有些落寞:“不是谁都可以改变生活的,洋梓希望做乖孩子考虑父母的感受,又想要追求个人幸福,这是矛盾的,这是不现实的。”   “所以你所谓的双赢就是——赵韩洋梓不要离婚,和梁乃恩得过且过,她的父母认为女儿过得还不错,找了个帅哥在亲戚朋友面前有面子?”   “这是不打破这份宁静最好的做法,这是她内心最想要的做法,也是最适合她的做法。”   “你确定你是她的朋友吗?你该不会是因为小时候她欺负过你还记仇吧?”   “记仇?”吕佳音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在作为受害者的同时都曾担任过加害者,我是挺讨厌她那种懦弱的性格的,但还不至于记仇,如果我真得对哪个人记仇……”   她说着看向陈月洲:“那个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早就下地狱了。”   陈月洲:“……”   呵呵。   干嘛要看着自己说。   他做什么让她记仇的事了吗?   没有!   吕佳音起立:“如果当初是我发现了梁家卖梁莎的行为,我会立刻将那两个老头老太太丢到局子里喝上4时的茶,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恐惧之后,再放他们出来,我想自此梁家就会断了让洋梓生二胎的想法。”   “你以为断了二胎的想法梁家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等出了新的想法再说新的想法的话。”   “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   “等我结婚后会和她住得很近,不成问题。”   “呵,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要做一辈子的守门员,每天胆战心惊守在门前,生怕防守失误?”   吕佳音闻声笑笑:“就算身处这场糟糕的婚姻外,每个人也要当一辈子的守门员,每天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前,生怕防守失误。”   “……吕小姐,能比吗?”陈月洲蹙眉道,“1840年开始列强并没有因为中国不断的妥协而停止欺凌,反倒是全世界但凡是个国家都跑过来签不平等条约,真正让国家走出压榨的是二战后作为同盟国的胜利,直到今天依旧面临四面八方的威胁,但这样的威胁和那时候的威胁是一样的威胁吗?”   “国家会因为一个挫折就趴在地上起不来吗?国家是一群人的意志,相互搀扶相互鼓励,而人的意志是自己的意志,倒下就是倒下了,拿国家举例子你不觉得你太看得起人的坚韧度了?   不是所有人,都坚强得能立刻从阴影中走出来,也不是所有的人,面对挫折都能够迎面而上,他们更多人是趴下了,永远永远的趴下了。”   吕佳音说着凉凉地笑了:“陈月洲,你很厉害,知道了你的出身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佩服你,真的很厉害,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厉害,有的人拼命一辈子,都达到到你这么厉害,就像清北不是努力就能考上的一样,有的人的人生高度的极限……是很低的。”   “……”陈月洲沉默。   是啊,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高度是很低的。   毕竟这么大的地球,七八十亿人口,如果人人都是主角,世界未免也太热闹了点吧?   可是,又有几个人达到过自己的人生高度的极限?   难道大多数人不是从十**岁就开始嚷嚷着“老了老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一边惶恐自责着自己的碌碌无为和平庸,一边又天天刷着淘宝干着平凡的工作得过且过?   心里想着“反正我的天花板也不是很高,万一努力还没成功真是糗死了”,之后麻痹着自己的神经装作快乐地生活着。   等到三十岁的时候说着“我还是结婚吧,平凡也是幸福呢”,然后给自己打上“我这叫知足常乐”的标签,既逃避了三十岁之前的无所事事,也规避了三十岁之后需要奋斗的艰辛?   然后这些人扭过头来看着他说:“你真厉害!”   他厉害?   哈……   这话真他妈嘲讽……   生活在那样一个东北小农村里,每天能看到的不是蓝蓝的天空就是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走在村子里都是些满脑子一亩三分地和家长里短生孩子的村妇村夫,回到家面对的不是父母对他升官发财的催促就是姐姐们厌恶的眼神,村上去外地打工的回来赚了点钱的人总是说着“读书有什么用,不如跟着老板做工程钱来得快,要钱有钱要媳妇有媳妇”这样让人倒胃口的话,他的选择又能是什么?   不想一辈子留在这个发霉腐烂的村子里,不想和这群低级趣味的人同流合污,想要把赚钱当作实现理想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想要看更高更远的风景,他能选择的只有学习。   疯狂的学习。   所以他不过是当别人睡觉的时候还趴在桌子前挑灯夜战,别人玩闹的时候他坐在坟头抱着书背单词,别人想着赚大钱辍学的时候他忍着身边人的质疑同老师做项目然后拿着那些钱读了研究生。   也许他真的比旁人稍微聪明了那么一点,可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   凭什么这些人事后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毕竟你厉害嘛,这世界上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厉害呀,人人不可能像你一样这么优秀这么努力嘛。”   嚯。   都一一个好一副会给他们自己找台阶下的嘴脸。   吕佳音推门:“看在你没死,我就安心了,下来的事情,洋梓的爸爸妈妈已经全权委托我处理,你可以退下了。”   “吕佳音。”陈月洲叫住她。   “什么?”   “你心里对生活就没有一丝好感吗?对你而言自由的生活就和他们俩糟糕的婚姻一样丑陋吗?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相信过你朋友有反抗的能力吗?”   “没有。”吕佳音冷淡答,“我从来都没有对生活抱有任何期待,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做着最坏的打算……也不相信任何奇迹,因为一切奇迹,都会被现实所折服。”   说罢,她关门离开。   【宿主!宿主啊啊啊啊!】   吕佳音刚一走,478跳出来大哭:【怎么办啊,吕佳音如果卖了你怎么啊!你要身败名裂了啊啊啊啊!】   “不会。”陈月洲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她不会卖我,她现在卖我没有任何意义,她心里清楚。”   另一边,医院走廊上,吕佳音一边向外走,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录音文件发呆。   现在要用这段录音吗?   不,现在这段录音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没人知道洋梓生病,他们夫妻战争的事情仅限于网络,自己还有机会用这盘录音替洋梓的婚姻翻盘。   可是,梁乃恩那个不知好歹的蠢货,破罐子破摔把洋梓生病的事情昭告天下,如今洋梓家庭四分五裂,根本不是一盘录音能拯救的事……   更何况,还有一点最关键的——陈月洲不能出事,她是抓住赵世风的线索之一,不能为了洋梓的事,把小琰的事情耽误了……   说起来也怪她,小琰努力争得陈月洲的信任,自己却在这里和陈月洲把关系搞僵……   可是面对洋梓的事,她又不能袖手旁观……   眼下覆水难收,能做的……只有整死梁乃恩了。   至于怎么整梁乃恩……   这还不简单?   各大夜场都有她的校友,同志蕾丝这些小群体,纯洁的家伙不多,不少口味还很重,梁乃恩这种天天去同志吧的家伙,找出他的几个姘头应该不难,看看他有没有聚众乱来的经历,有证据的话直接先抓人,扣个4时,之后再说之后的话。   刚好这段期间足够她请律师,申请诉前财产保全……   也免得这个脏东西还有功夫转移财产。   不过,万一这个脏东西把钱早就转没了可就不好了。   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至于他的父母……   遗弃这个行为确实是违法,但因为孩子没什么事,事情太小,不至于构成犯罪,自然不会立案侦查,但是,让他父母的行为人尽皆知,还是很轻松的。   既然大家都破罐子破摔了,搞事情让人下地狱,谁不会啊……   ……   当天下午,躺在床上的陈月洲耳边不断传来[报复值]被刷新的记录。   直到傍晚七点,梁乃恩所剩的[报复值]只有90分。   478被这分数吓得嗔目结舌:【宿主,吕佳音好厉害啊,一个下午几乎刷空了梁乃恩!】   “她厉害?”陈月洲翻白眼,“她那是坐收我的劳动成果!我麦子都成熟了她给我全割了!”   【好好好,宿主你最厉害,你最厉害……】478忙忙安慰陈月洲,但与此同时也有些担忧,【宿主,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最终支线任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你说吕佳音这么有手段的一个人,到底怎么被端琰渣的啊?端琰看起来没那么坏啊?难道是他套路真得太深太深了?】   “谁知道。”陈月洲听到这对姐弟的名字就头疼,他伸手捞起手机打开斗鱼打算看会儿直播,正巧来了通电话。   “苏……苏珊……”电话那头传来弱弱的女声,“是……是我……”   “啊?”陈月洲看了眼来电,是赵韩洋梓,“怎么了?”   “我……那个……苏珊……你还好吗……”   “没事儿,应该过一阵儿就能好。”   只要你这个人物能拿到高分,花几块钱的逆转币分分钟就能痊愈。   所以,求你了大姐,别扭捏了,好好离婚好好工作过日子吧!   “苏珊,对不起……我爸爸他……”   “行了别说了。”陈月洲打断她,懒得听她说那一堆废话,“如果有事你就直接说,但如果你是打电话来道歉的,就免了吧,事情都发生了,说那么多也没意思,不如提两箱火龙果来看我。”   “苏珊你要吃火龙果吗?我马上就去买。”   赵韩洋梓一听,像是接到了上级任务似的,立刻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就见她小跑着来了病房,身后还跟着个工人,身上扛着两箱目测至少四十斤装的火龙果。   陈月洲:“……”   他现在身心俱疲,并不想吐槽。   “苏珊,你,你好一点了吗?”赵韩洋梓紧张地趴在床前看着他,“你,你没事吗?会留疤吗?以后,以后……还能约到炮吗?”   陈月洲:“……”   他现在真的身心俱疲,请不要让他吐槽。   “苏珊,我……”赵韩洋梓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行了,别哭了。”陈月洲见她又打算哼哼唧唧就觉得心烦,“你现在那边状况怎么样?有问题吗?”   “乃恩他,突然就被抓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不知道……然后,公公婆婆就找来了,希望这件事能够私了……”   “然后呢?”   “我爸妈起初还有想合好的意思……可是……”   “等等?想和好?”陈月洲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怎么和好?和什么好?疯了吧?”   赵韩洋梓搓了搓手,咬了咬下嘴唇:“苏珊,我妈你也是知道的,这辈子,辛苦了一辈子,自己开店,开店很不容易啊,进货、卖货还要面对各种麻烦事……   可是回到家里,我爸既没她挣得多,也什么家务事都不做……她觉得她这一辈子很可怜很辛苦……   她也没什么文化,她就认为都是她错了,她不该开店做事业,她要是老老实实做个家庭主妇,养好男人的胃、做好家务事……既轻松又省事,也不会和我爸吵架,我爸也就不会出轨……所以,她总盼着我做个乖媳妇……   而我爸,跟我妈吵完架就出去打牌,和牌友鬼混……他说他希望我幸福,只要日子不至于不能过,为什么要离婚呢……还说和我妈不也是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离了婚,一个人,被人笑话才叫难过呢……   所以,他们都不希望我……离婚……”   陈月洲:“……”   他现在真的真的真的是身心俱疲,为什么就是要让他吐槽啊?   人们养鸡养鸭养鹅养狗……养任何畜生甚至养昆虫都要看专业书籍才能养的年代,为什么养孩子就可以一无所知地乱来?   是因为鸡鸭鹅只有优质品种才能卖钱,而孩子不管什么质量只要养大就能去挣钱吗?或者因为根本没指望孩子长大赚钱,所以养成什么质量都无所谓吗?还是说这些大人觉得自己是有多优秀、不用学习就能养出一级棒的人才吗?   一个个自己心理都亚健康,还在育儿方面不学无术的人,都特么养出来的什么玩意啊?   “后来……是佳音说,和好有什么用,乱子已经被他们捅出去了,现在应该摁着公公婆婆的脑袋,让他们去给亲戚们说,是他儿子的问题,都是他儿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乱说的,我并没有生病,如果病了,怎么还能这么好好地站在这里……   之后,公公婆婆同意了,答应放弃抚养权,还答应给我们家补30万,我爸妈立刻就同意协议离婚了,现在公公婆婆跟着爸妈去了天津,挨家挨户解释去了……可是……”   “又怎么了?”陈月洲听她那唯唯诺诺的说话方式听得脑壳子疼,但又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我爸妈让我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赵韩洋梓低头,“我爸妈说,无论梁莎还是梁琦,都是拖累,会妨碍我再婚的,传出去还以为我未婚先孕,他们不能接受,我带个累赘……”   “那你自己什么看法?”   “我……”赵韩洋梓垂下眼。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的边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小心翼翼道:“苏珊,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千万不要告诉佳音。”   “你说。”   “我……”赵韩洋梓露出一点小开心的表情,“下午我去见梁莎了,也见到琦琦了,就像你说的,苏珊,我对他们的感情真的是不一样的。”   说着,她摸了摸头上包着创可贴的伤口:“我见到琦琦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那是我的孩子,我好想抱抱他,我当时就哭了……   可是看到梁莎,我没有那种感觉,我就是觉得,那是我的孩子没错,我生她的时候费了好大劲,如果只生琦琦一个,应该就没那么痛。”   “所以?”   “所以……我并不想放弃琦琦的抚养权,可是……我爸妈说,如果我不放弃抚养权……就不许我离婚……”   陈月洲:“……赵韩洋梓。”   “啊?”听到陈月洲突然叫自己全名,赵韩洋梓愣了一下。   “你喜欢你爸妈吗?”   “……”赵韩洋梓摇了摇头,“我讨厌我妈。”   “那你今年多大了?成人了吗?民政局是你爸妈开的吗?”   赵韩洋梓低下头,使劲吸了吸鼻子:“苏珊,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可是我一看到我爸离家出走,看到我妈要死要活的,我就没办法狠下心……”   陈月洲:“……”   五十多岁的人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寻死觅活,呵呵。   “苏珊,我也……很讨厌我自己……”赵韩洋梓抱住脑袋,眼泪簌簌直下,“每次看到我爸妈说很可恶的话的时候,我真的恨死他们了,特别是我妈,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一天到晚絮絮叨叨,我们家才不和的,我小时候过得这么难过、长大过得这么卑微,都是他们导致的!   可是……看到他们寻死觅活,我又会很贱地想起小时候他们对我的点点滴滴的好,我又觉得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啊……   我知道他们是因为生了我而必须抚养我,法律规定的,我也知道他们对我的好都微不足道,就算是对一条宠物狗可能都比对我好……   可是……可是我还是会想起那些小时候的事,就没办法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我想让我们家和平,我想让爸爸妈妈好好的,我不想看到他们以为我四分五裂……   苏珊,苏珊我到底怎么办啊……”   陈月洲:“……”   他能怎么办?   赵韩洋梓把话已经说得这么死了,他这时候还能告诉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吗?   他也想像吕佳音一样被手腕上给一道疤吗?   这时候能怎么样?   陈月洲道:“你跟你爸妈争取一下,就说这个孩子你一定要要,让他们妥协一下。”   “这……”   “洋梓,既然你不舍得割舍你的父母,也不舍得割舍你的儿子,你就必须自己去争取,争取让他们能够共存,至于怎么共存,你得去和你父母商量。”   “我……”   “你妈不是擅长自杀吗?你爸不是擅长离家出走吗?你就告诉他们,不让养儿子你就要去死,然后离家出走不跟他们联系,看他们能怎样。”   “这样可以吗?”赵韩洋梓小心翼翼地问。   “你试啊!不试怎么知道啊!”陈月洲揉了揉眉心,闭上眼休养生息。   ……   一周后,陈月洲出院。   这一周里,赵韩洋梓通过拿玻璃瓶对着脑袋并离家出走三天,终于让父母接受了抚养孩子的请求。   隔天,她就和梁乃恩去民政局交还了结婚证。   她的母亲韩笑替她收下了梁家的三十万转账,答应替她保管,等有需要的时候再交给她处理。   而梁乃恩一家,在离婚后的当晚就乘坐飞机离开了北川,他和父母居住的房子也被挂在了物业的二手转按揭网站上。   第三天,眼见着陈语轩和陈晴飞机即将落地,陈月洲为了避免两个小姑娘见到自己哭哭啼啼的太麻烦,又替她们报了个长达二十天的旅行团,二人还来不及见到陈月洲,当晚就被新的航班送走。   等到出院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胳膊也能小范围活动,就是狰狞的伤疤没法去除,只能等任务完成拿逆转币兑换祛疤药剂。   赵韩洋梓前来接迎,顺便送来了梁莎。   见到陈月洲的那一瞬间,蜷缩在地上的梁莎像看到了金子的淘金者般疯狂地扑了过来,原本爬呀爬的四肢不知怎么的就忽然站了起来,两条肉乎乎的小腿一癫一癫地朝着他冲来。   “妈妈,妈妈,妈妈……”   小姑娘涕泗横流冲进陈月洲的海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眼前这个眉头紧皱的少女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望着怀中圆鼓鼓的肉团子,陈月洲恍惚:日子过去才多久啊,感觉梁莎又大了一圈,孩子成长的速度,还真是快啊……   “苏珊。”   看着梁莎转头不认亲妈的行为,赵韩洋梓哼了声,心里隐隐觉得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开口:“苏珊,我已经把梁莎的事情告诉我爸妈了,我爸妈……其实并不是很希望我要孩子的抚养权,所以能送一个是一个,他们并不在意。   我打算回天津生活了……所以,梁莎就拜托你了,你也要,保重了。”   陈月洲闻声,轻叹一声:“所以,你打算继续和你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吗?”   赵韩洋梓微笑:“对啊,那里毕竟,是我的家啊。”   ……   六月逼近七月,三伏天将近,整个世界都火辣辣的热。   太阳天天火伞高张,窗外知了没完没了叫得人心烦,陈月洲原本想出门做个短期旅行换换心情,可做为一个标准的右撇子,右臂受伤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为能力,还有个小孩子要照顾,于是只能天天拉着帘子,闷在家里一边吹着空调吃火龙果,一边看着英语书。   直到二十三号那天,查了两个小鬼的成绩,他长久以来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陈语轩612分,陈晴439分。   陈语轩的成绩如果是它省考生其实还是有点悬的,但好就好在她是北川户口,只要今年报考北医的人没那么多,基本就算稳了;而陈晴,分数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他已经研究过北川几所名字里有“北”有“医”的公办医科类院校,也查过有哪些热门和冷门专业,填志愿的时候秀一把,考上的难度应该不大。   陈月洲迅速打了一份志愿参考表给两人发过去,然后悠哉悠哉地啃起了火龙果,继续自己的啃书日常。   直到一条微信的到来。   [孩子收养人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这条线没完,梁莎线没完,赵韩洋梓线也没完,目测还得下集,全线完后,修辞和细节要修(之前要修的一直没修)但提前观看不影响剧情。   2吕佳音举的那个例子是实版,女方身体不好第二年就累出心肌炎,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女儿十岁前,她去天堂是迟早的事。   这条路是丝毫没有错的,无论是对孩子对自己都是好的,错的是上帝太过于残忍,这样子的人头还要收割。   (有人可能问为什么不申请LZF,供不应求,本地人都要摇号哪有功夫管这些外来户,写字母是为了防止被查水表。)   3明天目测还是下午更 第96章   陈月洲迅速回复了短信——   [梁莎的几个顺位抚养人都活着, 再轮也轮不到被收养, 如果走正常收养手续是走不了的,你知道的吧?能做手脚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北川户口难度太高。]   陈月洲立刻答复:[没法在法律上正式收养,很多家境好一点的人应该不愿意收养她的, 后遗症太多。]   之后想了想补了句:[那, 迂回路线,走二重户口呢?]   对面这次回复很快:[可以试试, 不过得看收养方愿不愿意,和有没有这个能力。]   紧随信息而来的是一份压缩包。   第一份资料是一对加拿大华侨, 都已年过半百, 从照片上来看,女方面善温和, 男方文质彬彬, 给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有一个儿子,三十出头, 是名大学老师, 在美国已结婚生子, 很少回加拿大。   两人一直希望再有一个女儿,能够陪在身边,但两位如今致力于研究和实验, 无暇个体生育,也不希望在这个年纪去冒风险,所以希望收养个中国籍的女儿。   两人都是公派出国后留在国外,从事物理学方面工作, 没有不良嗜好,没有不和被投诉的记录,算是没有黑点。   陈月洲对他们的资料还算满意,回复道:[他们对梁莎怎么看?]   [没有看法,最近在国内,见了下定论。]   陈月洲低下头,打开第二份文档,这次的夫妻都是云南人,少数民族,做玉石生意,早年有过一对双胞胎,夭折之后一直没有再要孩子。   由于他们民族的传统,更看重女儿一些,如今年过半百想要个女儿留在身边陪伴。   陈月洲对比了下前后两份档案。   前者给人的感觉是科学门第,后者给人的感觉是财大气粗,但并不能因此定夺梁莎在哪里生活更适合,就像亲生父母不会喜欢自己的某一个孩子一样,收养方和孩子的关系也得看二者的缘分。   他问:[什么时候能见?]   [最近,你定时间。]   [那其他的呢?]   [还有一个。]   端琰又发来一份档案。   成都夫妇,一直想要个贴心小棉袄女儿,夫妻都不能生育,男方是区上户籍警,女方小学老师,二人祖籍是某贫困县,能通过老家报上户口,但因为前几年家里老人生病大出血,生活条件一般。   发完还补了句:[再之后,其他愿意收养人没有能力走二重户口,不过他们愿意接受没有收养关系。]   [无法建立收养关系的不在考虑范围内。]   发完,陈月洲还补了条:[没有收养关系,在法律上他们只是抚养梁莎的陌生人,虽然这么说很冷血,但那些买卖小孩的家庭,在发现买来的孩子上不了户口的情况下将孩子丢弃、送人、转卖的太多了,对于梁莎而言风险性太高了。]   之后,他低头重新审视着手中的两份档案:[前两个……算了,这三个吧,约个时间见一见吧,约好了直接给我来电话,我随时有空。]   [好,明天跟你联系。]   放下手机,陈月洲抱起英语书,又开始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直到傍晚,他将两份模拟试题做完,肚子咕咕叫,这才想起整整一个下午都忘了给梁莎吃饭。   “卧槽,这厮不会死了吧?一天都没吭一声?”   陈月洲慌忙推开卧室的门,只见梁莎正坐在地板上玩小皮球。   天有些黑了,晚霞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梁莎迎着余晖而坐,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黑胖的小手抱着五颜六色的小球,揉揉这里,戳戳那里,时不时还用嘴巴啃一啃,听到开门的声音,这才抬起头。   看到陈月洲的那一瞬间,她瞪大双眼,眼珠子亮晶晶的,露出惊喜的表情奶声奶气大叫一声:“妈妈!”   “你……”陈月洲走上前去,摸了摸梁莎的头。   然后低头拆开梁莎腰上的纸尿裤,发现整个尿片虽然潮潮的,但并不湿,而且屁股也很干净。   难道这家伙一天没有大小便?   “梁莎,你不想嘘嘘吗?”   梁莎使劲摇摇头,然后努力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拉着陈月洲就要朝卫生间走。   “啊?怎么了?”陈月洲慌忙跟上。   梁莎最近虽然忽然会走路了,但走得并不稳当,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四脚兽,爬着爬着又进化成了直立动物,动作看起来十分危险。   来到卫生间,梁莎指了指马桶,陈月洲的视线落在坐便器上。   之前他给梁莎买过一个小儿攀爬马桶的小梯子,也将马桶盖换成了小儿坐板,塑料圈很大,只有前端露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圆洞,方便小孩子如厕的同时避免他们栽下去。   只可惜,一直以来梁莎压根就不愿意在马桶上如厕,如果不是他每次盯着,这厮绝对会拉在裤子上。   可眼下,马桶圈和地上溅满了黄色的尿液,小凳子上也是尿渍,抽纸盒里面的纸被人拉得一圈糟,毛巾被顺带扯在了地上,泡在黄色的尿液里……   而马桶里,堆着一坨恶心的排泄物,泛着阵阵恶臭……   陈月洲:“……”   梁莎这是……   想告诉他,她自己尿尿大便还擦屁股了吗……   天啊……   他的抽纸盒、他的卫生纸、他的毛巾……以后还能不能要了……   “妈妈!”梁莎叫了一声。   陈月洲从恍惚中回神,低头看着梁莎,只见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眼里好像还有……期待的目光?   期待什么?   陈月洲又回头看了坐便器,瞬间恍然大悟。   她这是在等自己夸她?   夸她今天一声不吭地自己上了厕所,还擦了屁股?   呵呵……   弄这么乱,收拾起来的麻烦程度不亚于她直接拉裤子上好吗?   可是,面对试图讨好大人的孩子,即使对方笨拙,也不能出口伤人。   让一个人走上正路的第一步是——肯定她的努力,让她因为努力而得到奖励,这样才不会对力争上游从一开始就抱有消极的情绪,而是总在尝试做得更好。   陈月洲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夹心棉花糖,装着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哇,梁莎,这是你自己爬上去尿的吗?”   梁莎顿时兴奋地点着头。   “哇,好厉害啊,梁莎好棒啊。”陈月洲夸张地对梁莎比着大拇指,将棉花糖给她,“下次,如果能不在周围洒出来,给你十颗!”   梁莎兴奋地一把抓过棉花糖,拆了包装就朝嘴里丢,等将甜甜的糖吞到嘴里了,她又有些紧张地看向陈月洲,慌忙用小胖手抓起地上的包装袋,小心翼翼地塞在他手里。   “对了……妈妈之前告诉过你,这种东西不可以乱丢哦……”陈月洲虎摸了一下梁莎的头,迅速摁下抽水马桶,并取下淋浴器冲刷着糟糕的屎尿现场。   等收拾完了卫生间,陈月洲一边轻轻敲打着的右肩,一边慢慢向厨房走,他取出一早准备好的牛奶燕麦粥,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端给梁莎,之后给自己叫了一份外卖,两人坐在客厅里吃了起来。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陈月洲又去看专业课的书,梁莎就抱着自己的小皮球,安安静静地卧在他的身侧。   【宿主你有没有觉得,梁莎最近忽然安静了。】478瞧着陈月洲身旁小小的身影,禁不住问。   “是安静了不少。”陈月洲一边用草纸做着演算,一边抽空扫了眼梁莎。   【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陈月洲不以为意,“一个月期间,辗转好几个大人的手中,过了不同的生活,动物能够意识到自己在颠沛流离,孩子也一样。”   他说着,放下笔揉了揉梁莎软软的发顶,小姑娘顿时急匆匆丢掉小皮球,兴奋地抱住陈月洲的手紧紧抓着,像是担心下一秒这只手就会离开似的。   “小孩子很可憎,但与此同时,也很可怜。”   陈月洲低头看着梁莎:“父母可以有无数个孩子,而孩子只有一对父母,关系本身就很不对等也很不公平。   这就有点像皇帝可以有无数个嫔妃,而嫔妃只有一个皇帝,皇帝总是自认为自己极大地迁就了后宫的嫔妃,可其实嫔妃们每天无时无刻不都在迁就皇帝……   孩子也是,大人们总是认为自己在迁就着孩子的无理取闹,可孩子,却又何曾不无时无刻盯着大人的脸色小心行事,每分每秒都在迁就着大人。   对于他们而言,父母就是皇帝,是他们童年人生的全部,当意识到自己在颠沛流离的时候,他们就会竭尽全力去讨好。”   陈月洲起立,走到卧室门前对梁莎勾勾手指:“快过来,睡觉了。”   梁莎一见,立刻连滚带爬地朝着陈月洲扑去。   ……   第二天是个阴天,鸦青色的天空上乌云滚滚,像是很快就要大雨倾盆。   陈月洲收到短信,带着梁莎分别约见了几方家长,华侨那一对夫妇见到梁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在听到需要做二重户口才能建立合法收养手续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头,之后表示还需要再商量一阵儿后直接离开。   而云南的那对夫妇倒是对梁莎比较亲切,但是男方明确表示,他们夫妻很白,孩子过黑会让他们觉得尴尬,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孩子可能他们不太满意。   最后一波是那对经济一般的成都夫妇,两人长相极其普通,个子也不高,属于走在人群中完全会被埋没的类型。   见到梁莎的第一眼,女方便兴奋地抱起了孩子,之后对着陈月洲皱了皱眉头:“之前一直没给孩子束过腿呀?”   “啊?啥?束腿?”   “对啊,束腿。”女方揉了揉梁莎肉肉的小腿,看着她软绵绵的小脸满是温柔,“我们那儿小孩子到一定年龄每天都要束一下腿,免得孩子走路不老实,将来变成XO型腿晓得不。”   陈月洲:“……”   束腿不会导致血液不流通吗?   第一次听说,不懂。   “而且,孩子虚胖这么厉害,是不是给孩子吃得太单一了啊?”女方摸了摸梁莎的小肚子,“你瞧孩子这虚虚的,怎么能这么对孩子?”   陈月洲:“……”   大姐,吐槽错人了吧?   让她营养不良还虚胖的那个人是赵韩洋梓好吗?   他每天可是给这厮吃的是进口奶粉冲兑麦片啊,虽然不是她花的钱,可那一罐奶粉的钱够他叫半个月外卖啊!   “你也别杵着了,什么时候孩子我能带走?”女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给梁莎,梁莎立刻抓着吃了起来。   “哈?”陈月洲惊了,“你……就这么定了?还有你刚给她吃了什么?”   “那不然哩?”女人奇怪地看着陈月洲,转头摸了摸梁莎的头发,“给孩子吃什么?我老家专门给孩子吃的点心,害怕我毒死孩子哟?你看你给孩子摇裤都不穿……”   陈月洲:“……你等等,我发个短信。”   他立刻给端琰飚过去一条微信:[第三个那对夫妻那么热情,没问题吗?]   对方回复也很快:[第三个是我警校同学的师傅,共业很久,问题不大,本身夫妻两个就是热情的人。]   陈月洲看完收起手机,想了想,看着眼前对梁莎满是怜爱的夫妻,沉默了许久道:“行吧,孩子你们可以带走。至于后续给孩子上户口的事情,你们也认识端琰的朋友,直接联系端琰反映情况就好了,行吗?”   “可以可以。”一听可以带走梁莎,女人顿时开心地点了下梁莎的鼻尖,“等下妈带你买吃的去,开心不?”   梁莎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胆怯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回头看了眼陈月洲。   陈月洲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视线清冷。   梁莎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瞬间睁大了双眼,眼眶泛红,张开嘴就打算哭嚷——   “不许哭!”陈月洲一声厉喝。   梁莎打了个颤,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却没有哭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学乖了,当陈月洲不想听到她哭声的时候,就算胸口憋得一抖一抖的,也绝对不会哭出声。   “梁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陈月洲冷冷清道:“你必须有一个能够抚养你、给你正确引导、将你呵护成人的大人,而那个人不是我,在你无法独立之前所有你不想面对的事情你都得去适应,懂吗?”   梁莎咧咧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并不懂陈月洲在说什么,但她的潜意识里察觉到,她再一次,被人抛弃了。   ……   送走梁莎,陈月洲找了家咖啡馆坐着,点了杯卡布奇诺,望着窗外发呆。   没一会儿,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不超过三十秒,小雨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粗鲁狂暴地泼洒在大地上。   陈月洲叹了口气,等雨小了些后,收拾东西回家。   他将家中梁莎用过的所有东西打包在一个塑料袋里,然后望着塑料袋发呆。   【宿主,怎么啦,难不成你还舍不得啦?】   “狗屁。”陈月洲叹了口气,背靠沙发望着天花板,低声道,“我只是在想,因为大人们的一个小心思,一个孩子的一生就会因此而改变,挺可怕的。”   【是吗?】478撑起下巴想想,【可是,刚才那个女的看起来很喜欢梁莎呢,想想梁莎未来的生活,一切都好过在赵韩洋梓身边生活,不是吗?】   “是吗?”   【对啊,宿主,眼下都大结局了,你应该开心啊!梁乃恩被解决,赵韩洋梓也和父母商量妥当的孩子的抚养权,梁莎也有了不错的归属,我们这个任务做得很好啊。】478翻了翻计分面板,【虽然现在赵韩洋梓这边分数还没有变化,但很快就会上去了,只要我们悬挂起来,这个任务很快就会完成了不是吗?多圆满啊。】   “圆满吗?”   陈月洲若有所思地哼了声,转头望向细雨蒙蒙窗外,听着远在天边但又仿佛近在身边的阵阵雷鸣:“但愿是吧。”   ……   在梁莎被送走的第三天,赵韩洋梓带着儿子梁琦回到了天津的家中。   她替梁琦找了家附近的幼儿园,每天早晨送去,晚上接回,白天在家闲着的时候就认真写作。   因为梁乃恩的关系,她如今写同性恋的剧情多少有些抵触,于是趁机尝试开了言情向作品的新文,读者们也很体贴,纷纷大力收藏订阅。   而她的父亲赵汉忠,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摸鱼混日子;母亲韩笑,继续经营着自己的小商店,由于手头多了些钱,还趁机给商店做了个翻修。   一家人因为一场风波的结束和意外而来的赔偿款,一直相处融洽、安稳和平,仿佛他们之间从未产生过矛盾一般。   直到有一天——   赵海忠喝醉酒从外面回来,开门就将玄关处的花瓶丢在了地上。   “砰”一声脆响,将屋内的三个人皆吓了一跳。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韩笑顿时怒道:“干什么啊你,喝醉酒耍酒疯啊?”   “姓韩的,你,那个梁家给的三十万,你打算一个人拿到什么时候?”   “哈?”一听到钱的事,韩笑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   “给我十五万。”   “给你,你算老几?”韩笑冷笑,“给你了钱,你又拿出去打牌了吧?你当我不知道啊,你妈家那两套拆迁赔的房,你全都为了换钱低价卖给你姐了吧?拿着钱出去找小姐,天天请这个请那个,你那么潇洒拿你自己的钱潇洒啊!”   “那是我妈的拆迁房,我想怎么处理我怎么处理!”   “那这是我女儿的钱,我是她妈我有资格处理!”   “那钱不是你一个人的!”   “哈?这是梁家赔偿给洋梓的,怎么不是我的了?”   “你这意思是说洋梓不是我闺女?那她是谁的!”   “赵汉忠你有病吧?喝多了耍什么酒疯?”韩笑一把推开他,“一天到晚挣不来几个钱还唧唧歪歪的,烦不烦啊,地上玻璃渣子一会儿你给我扫干净,否则我收拾你。”   “爸……妈……”   听到外面巨大的动静,赵韩洋梓顿时心跳加速了几分,她慌忙将梁琦用被子捂好,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看着客厅争执的父母。   “我有病?我他妈就是有病!我就是有病让你把这个杂种和她生的小杂种接回来!”赵海忠说着从地上一掌抓起破碎的花瓶,直接丢在了韩笑的脸上。   “啊——!!”   韩笑惨叫一声倒地,鲜血瞬间从她的脸颊处喷涌而出。   “妈妈!妈妈!”   赵韩洋梓顷刻间大脑“嗡”的一声巨响,她发疯一般地冲到客厅护住韩笑,跪在地上抱住赵海忠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大哭道,“爸爸!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爸爸你不是这样的人啊!爸爸你从来不跟家里人动手的啊……”   “我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他妈忍气吞声一辈子,忍着你们娘儿俩一个泼妇,一个废物,现在倒好,打个牌,都知道我闺女是个得过梅毒的脏货!你说我为什么!赢牌我都嬴不开心!”赵海忠抬腿,“你现在别惹我,你赶紧的把你妈往医院送,之后再出事儿可不关我的事儿!”   “爸爸……公公婆婆不是来解释过了吗……”赵韩洋梓痛苦地跪在地上,十指颤抖地抓住满地的玻璃渣子,鲜血顺着她的手指不断向外流淌,“他们是故意气你的,是因为你赢了牌他们故意气你的啊……”   “我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赵海忠愤怒地咆哮着,他满头青筋,喘着粗气,“你个不要脸的还好意思要这个杂种!这个杂种肯定将来也是个屁股挨枪的!脏死了!你简直在害我们家家破人亡!”   赵海忠一把拉开防盗门,摔门而去。   “……他是我儿子,他是我的孩子啊,爸爸,我怎么能我把他丢了啊……”   赵韩洋梓痛苦地捂住脸,泣不成声。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听着屋外震耳发聩的争执声,屋内的梁琦也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这个前一秒还安静祥和的家里,此刻只剩下喘息和啜泣。   ……   等120急救将韩笑拉到医院急诊抢救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厥了。   韩笑的脸上被玻璃瓶划伤了共7条口子,缝合了16针,左眼附近受伤最严重,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右眼隐隐能看得清眼前的世界。   醒来之后的韩笑几乎是崩溃的,她发疯般地嚎哭,摔光了身旁所有的东西,直到赵韩洋梓跪在地上求她冷静时,她才渐渐从悲愤中清醒了过来。   之后,她转身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用几乎听不出发音的嘶哑声道:“洋梓,洋梓,你爸这样子了,你不会抛弃妈妈的对不对,你不会不管妈妈的对不对,妈妈在你小时候开商店再辛苦,妈妈是不是也回来给你们做饭吃,你说对不对……”   “……”   赵韩洋梓死死咬着下嘴唇点点头。   “所以,洋梓,洋梓,那你要听妈妈的,快给你大姨打电话,你快,你快,你快……”韩笑颤巍巍地摇晃着赵韩洋梓,“我要给你大姨托付个事情,快,你快。”   赵韩洋梓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交给韩笑。   电话一接通,韩笑慌张喊道:“姐,姐,姐你快帮帮我,对,赵海忠那个王八蛋把我打了!我现在毁容了!马上就要毁容了!你不是前几天答应给洋梓介绍的那个离异男吗?你快介绍给她啊,再不介绍,我和赵海忠婚姻要是凉了,洋梓本身条件就不行,单亲家庭还要被歧视,这怎么办啊!”   “……妈……”赵韩洋梓张了张嘴,露出几乎绝望的表情,“妈……你干什呢……你……”   “妈我在帮你啊!”韩笑转头看着赵韩洋梓,“我这一辈子伺候那个赵海忠一辈子!老了换来被他毁容成这个样子!你要步入我后尘吗!你不能啊孩子!   这个你大姨联系的男的,和你一样离过婚,也带了个孩子,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在家不干活儿,你们俩结婚,也没人知道你俩过去离过婚对不对,妈也不会再丢人,而且以后妈也有个人照应啊,不然你又要管梁琦,又要管妈,你管的过来吗?啊?”   “妈……那你也不能……”   “我是你妈啊,你不能说我养你这么多年,我现在出事儿了,你把我就这么撇了吧?啊?孩子?”韩笑抓住赵韩洋梓的肩膀,一脸惊慌地看着她,“孩子,是妈妈供你上的学,是妈妈给你做饭给你吃喝,是妈妈让你去上的天津外国语大学啊,你爸什么都没给你啊孩子,你不能这么对妈妈啊……”   “……妈你冷静点……”   “孩子,妈妈是你的家人,妈妈是你唯一的妈妈啊孩子……”   “……妈我知道妈……你冷静点好不好……”   “孩子,你不爱妈妈了吗?妈妈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开商店啊,妈妈以后得全都靠你了啊洋梓……”   “……妈求你冷静一点,妈我知……”   “你知道个屁——!!!”韩笑忽然一声怒喝,“你如果知道!你就不会和梁乃恩把事情闹成这样!你就不会把咱们家、把我逼成这样!你老老实实听我的找个男人结婚!凑合找个能干的工作不好吗!啊?都是你!你不懂事!你知不知道!”   “……”   赵韩洋梓张了张嘴,她想解释,可却发现一切解释在母亲的诡辩下似乎都那么苍白无力。   她此刻只觉得胸口痛得厉害,仅仅是试图发声,都仿佛要吐出来。   她本能地起立,转身朝着卫生间奔跑而去。   趴在洗手池前,她疯狂地呕吐,试图想要将那些堵在她喉咙让她快要崩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去,可是,吐出来的不过都是些没用的酸水和发苦的胆汁而已。   “够了……”   她无力地将身子靠在厕所的墙壁上,用脑袋撞击着墙面。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她每撞一次都比上一次狠,瓷砖不断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啊啊啊啊!”   赵韩洋梓最后一击几乎用尽了全力,额角终于将年久失修的瓷砖撞出了一个豁口,锋利的边角将她的额头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一缕鲜血顷刻间流了下来,和她满脸的泪珠混在一起,坠落在地面。   她转身,摇摇晃晃地出了卫生间,看了眼母亲病房的方向,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电梯间,选择走向了电梯,按下了顶层的26楼键。   楼顶是医院的仓库入口,旁边有把梯子,梯子上方是一个长和宽大约一米的小天窗,窗户上有锁,锁子上插了把钥匙,似乎是谁留在那里忘了拔。   赵韩洋梓慢慢走过去,顺着梯子爬了上去,解开天窗的锁子,一把将天窗的玻璃顶起,然后自己爬了上去。   楼顶是一片大露台,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她所住的这片城区的全貌。   此刻是傍晚,天空一片红灿,风很大,将她身上灰色的长裙不断卷起。   赵韩洋梓向前走了走,直到走到楼边时蹲下,掏出手机,默默拨通了吕佳音的电话。   “洋梓?”   “佳音。”赵韩洋梓麻木道。   “怎么了?是想让我关注你的新文吗,放心我已经关注了……”   “佳音。”赵韩洋梓打断她,“你喜欢你弟弟吗?”   “啊?”   “佳音,刘彻小时候也说过金屋藏娇这样的话,可后来长大了,他还不是弄死了陈阿娇……现实生活可没有那么幼稚,如果不争取,你很快就不是女主角了。”   “洋梓……你怎么了突然?你……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赵韩洋梓垂下眼,看着楼下如蚂蚁般细小的人烟和车流,“佳音,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未必你弟弟不把你当姐姐看,很多事一定要早早说,早早解决……才不会走到无法挽回的一步,知道吗?”   “……”吕佳音沉默,半晌,提高音量道,“洋梓,你在哪儿,我马上定机票,立刻过去找你。”   “说什么呢,佳音。”   赵韩洋梓咧嘴,她想笑,却发现连嘴角上扬的表情已经都做不到,“佳音,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你小学五年级转来我们学校的时候,那副怯生生的样子,真对不起了,那时候还跟着那帮小混混欺负你,不过你知道吗,他们现在大多过得都不怎么样……”   “赵韩洋梓!把你的地理位置现在发给我!立刻马上!”吕佳音狠狠打断她,用几乎咆哮的声音道。   “佳音,别闹,以后你得和苏珊好好相处,知道吗,苏珊挺不容易的,为了我鞍前马后地跑,她其实是个好姑娘,你俩要继续腐下去,知道吗?”   “洋梓,你在哪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你……”   赵韩洋梓不等吕佳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尔后又将电话拨了给陈月洲——   电话被接听,对面是睡意朦胧的呼吸声:“……洋梓?”   “苏珊。”   “嗯……”对方好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苏珊,你喜欢佳音的弟弟吗?”   “哈?”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刚才懒惰的气息瞬间全无,“洋梓你疯了吧?”   “苏珊,我不是很建议你喜欢他。佳音的弟弟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似乎很早之前就名草有主了,如果不想受伤,一定要远离,知道吗?”   “……洋梓你突然间说这些是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喜欢端琰?卧槽我还没弯呢我!”   “苏珊,你总是这样,每次别人跟你说正经的,你都说些人听不懂的话……”赵韩洋梓顿了一下,“但是,苏珊,你要和佳音好好相处,知道吗,说句现实的,如果你受委屈了,佳音是能帮上你的,这个社会,能有个能帮上你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呢?”电话那头问。   “所以什么。”   “所以,说完这些仿佛交代后事的话,你打算去死吗?”   “……”   赵韩洋梓沉默,片刻,她抬头,看着天空:“苏珊,你知道吗,我好累……”   “好不容易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你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反正孩子也不认我,每天去幼儿园接他,他都吼着喊着要奶奶、要爷爷,我总是要给一堆人道歉,再道歉……”   “山绿网现在的人气也打算放弃了吗?”   “**写不下去了,言情也写不出来,但凡想到的恋爱的梗都会想起乃恩,回过神时发现写出来的内容都是他对我用过的套路,读者看得越开心,我就越是痛苦……”   “好不容易稳定的家庭也放弃了吗?”   “稳定?是啊,好稳定啊,拼尽全力想要挽回家庭,却发现拼尽全力换来的是家庭的破裂,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变成这样……”   “洋梓。”陈月洲打断她,“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被配置一些随机装备,天赋、特长、家庭环境还有父母,我们带着这些初始装备,开始冒险。   随着经历越来越多,我们拥有的装备也越来越多……然后你有一天会发现,压在身上的东西太多了。   而且很多东西还是互相不兼容的,他们已经无法再作为你的装备保护你,甚至会因为不兼容而消耗你,这时候如果不做取舍甚至无法前进。   那么,到了该取舍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取舍……即使这个行为对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很残忍,可是,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赵韩洋梓垂眼,“苏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赵韩洋梓倏地提高音量,大声咆哮出声,“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这是在让我把我的亲生父母拿来做取舍!谁能够轻而易举把自己的家人做取舍!啊?!”   “你的父母,不就做了吗?”   “……”赵韩洋梓倒抽一口气。   “一个因为自己婚姻的失败而把对婚姻扭曲的看法强加在女儿头上的母亲,一个打牌鬼混得过且过混日子天天妄想靠女儿嫁个金龟婿能天上掉馅饼的窝囊废公务员,为了融入社会过上大家都在过的生活他们选择成为人父人母,然后碍于未成年人保护法,怀揣着对猫猫狗狗今天开心逗一逗明天不开心踹一脚的心情养大了女儿。   于是母亲开始幻想着把女儿当作自己的2.0复刻版本,把自己玩成BED END的结局重新玩成GOOD END,丝毫不在意女儿到底是身处刀山还是火海。   父亲开始幻想着拿女儿当作自己碌碌无为的翻盘机器,幻想找个金龟婿却发现女儿根本就不具备找金龟婿的所有条件,失败之后就摁着女儿的脑袋和一个糟糕至极的男人在一起,心里想着至少不要给自己的威名丢人。   嘴上还都道貌岸然地说着‘孩子我都是为了你好’这样让人恶心到想吐的话,可孩子就是信了。   没办法,父母可以有无数个孩子,孩子却只有一对父母,所有父母都是从孩子过来的他们当然清楚孩子那卑微又讨好的心,他们对那颗可怜的心加以利用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种父母从一开始就为了自己的人生对孩子的心理建设做了取舍,可这个可怜的孩子却很可悲地非但不选择反抗还甚至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糟糕的生活。”   陈月洲笑笑:“所以我真是不懂你,有那个功夫用那么胖的身子从那么小的天窗挤进去爬到楼顶送死,倒不如直接走到你妈的面前对她说‘我不是给你了三十万吗,把那个钱拿出来,然后我送你去一家适合你的养老院,你就在那里度过下半辈子吧毕竟我是为了你好啊’还击她合适。   反正对你而言都是死,就不能选择一个优雅一点的方式吗?你知道你这个体重的人从楼上摔下去死状有多惨吗?你死还要吓坏楼下来看病的病人拖几个冤死鬼跟你一起上路吗?”   “什……”   赵韩洋梓吃惊地看了眼手机,在确定自己没有开视频聊天之后,蓦然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天窗口边,正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一边用凉凉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边悠哉悠哉地摇着双腿。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明天,真的,必须完。 第97章   “苏……苏珊……你……”   陈月洲从窗口爬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 挂了电话走向她道:“我说过的吧,欺凌从来不会因为你的妥协而停止,它只会因为你好欺负而变本加厉。”   “你怎么……”   “你想说我怎么在这里?”陈月洲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韩洋梓, “猜到你爹妈都不是个省油的的灯, 打发梁莎的第二天我就坐了个飞机过来了,我记得你之前告诉过我你家在哪个小区, 所以在你们小区找了个周租的房子住着,中午正在家里睡觉就听到楼上说你们家见血叫救护车了, 问了下在哪个医院我就过来了, 一过来就看见你整个人和丢了魂一样地去搭乘电梯,想了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苏珊……我……”   “喏。”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薄荷糖, 拆了包装, 单手捏住赵韩洋梓的嘴,直接将圆圆糖丢在她口中, “吃了, 然后跟我下楼, 如果你想要家庭和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我安排。”   “苏珊……”   含着口中冰凉甜腻的薄荷糖, 一股酸涩在心中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赵韩洋梓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再也无法忍受地一把抱住陈月洲的腰,放声大哭了起来——   “苏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真的好痛苦……我好痛苦啊……呜呜呜呜……”   “安了安了……”陈月洲对着赵韩洋梓硕大的脑袋虎摸了一把,“别想不通就找死,明白吗?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为什么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我真的没办法了,他们……他们总逼我……他们为了那三十万我的离婚钱……说打就打起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都是老套路了……不逼你就奇怪了……”陈月洲拍了拍赵韩洋梓的头顶,“行了行了,擦干净鼻涕和眼泪。”   “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啊啊呜呜呜……”   陈月洲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人家没把你当回事,你真的不要太当一回事。”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餐巾纸递给赵韩洋梓,然后抬头看着天空:“我啊,在我家的时候,我爸总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从小打我妈打我姐打我,谁都打,虽然打我打得比较少,毕竟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呃,不,毕竟我小时候长得像男丁。   上大学的时候,他说让我本科毕业就去哈尔滨,他希望我能把房子买在哈尔滨。   人啊,总想着发达了就往自己省份的省会城市跑,我妈一点文化都没有,走哪儿都是个伺候人的心思,所以一直抱着我在哪儿她在哪儿的心态;我爸吧,文化程度还不如我妈,可中国啊,男人再窝囊都以为自己能操国家的心,大学的时候他来北川看我两次,发现北川这地方,真可怕,比哈尔滨先进好几倍,物质也好、思想也好,他觉得他在这里活不下去。   于是他坚决不愿意让我留北川更不许我在这里读研,因为一般研究生在哪儿读工作就定哪儿,那天他就拿着木棍打我,说我不孝,以为还能管住我,可惜啊……”   陈月洲笑笑:“我当时举起地上的木凳就朝他头上抡了过去,瞬间见红,那血哗啦啦的,全家把他急急忙忙就往医院送,然后,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对我的决定质疑,我就是这个六口之家的新一家之主。”   说完,陈月洲揉了揉赵韩洋梓的头发:“人啊,本来就是动物,就应该像对待动物一样对待,你跟他好好相处吧,他就是要跟你吆喝;你跟他发火了,他发现斗不过你了,不但脾气变得温顺了,还反过来讨好你,懂吗?所以,如果你真的爱他们,你反而不能顺着他们。”   “那我要怎么办呢……”赵韩洋梓无助地看着陈月洲。   “怎么办?”   陈月洲尬笑一下。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和这两个神经病断绝关系。   他们两个人爱怎么闹腾闹腾去,哪怕将来互相捅刀子,捅死了拉倒。   但是这话能说吗?   社会对于血脉亲人的渲染太浓烈了,亲情这东西已经成为了不少人身上的镣铐。   国家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通过思想上的枷锁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让人与人之间因为“不能割舍”的感情而避免这个人无所顾忌而胡作非为。   可他陈月洲知道这个道理,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即使知道了,人家也未必认这个理,大多数人对他所说的这句话只会回以一句:亏你父母生了你,白眼狼。   众人如此,赵韩洋梓又是如何呢?   即使他陈月洲是为了任务而来可以不顾一切,这话也没法说出口。   陈月洲长叹一声。   又陪赵韩洋梓休息会儿,见她不哭不闹了,他拉住她的手:“洋梓,搬出去吧。”   “……”赵韩洋梓瞬间沉默。   陈月洲知道她不愿意,于是想了一下,换了个角度劝她:“哪怕不为你自己好,就当是为了你父母好,搬出去吧。”   陈月洲皱了皱眉头道:“你父母争执的原因是什么,你想想。”   “……”   “是你。”他道,“因为你那个三十万你父母在吵,你妈是不可能把钱拿出来和你爸平分的,你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你应该去把你那三十万要回来,拿在自己手上,他们两个人谁都拿不到,也就不会吵。”   “……”赵韩洋梓闻声抱了抱膝盖,“是啊……都怪我……”   “还有,你带着梁琦,住个远一点的地方吧,你消失了,你们小区那些八婆看不见你了,慢慢的也就没人议论你们家家长里短了,但是只要你还在,你父母看到梁琦就心烦,迟早还得出事,你说你是不是天天给街坊邻里找乐子?   你要是担心你父母安危,就每个月给每个人账户上各打个一千五百块钱,你父母都有退休金,这一千五就算是他们的零花钱了,你说对不对?”   “……”赵韩洋梓垂下头,使劲吸了吸鼻子。   许久后,抬头看向陈月洲:“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很好,那等会儿我陪你下去,先问你母亲要钱,如何?”   “……”赵韩洋梓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等赵韩洋梓心情平复一些了,陈月洲拖着她下了楼,来到韩笑的病房。   看着病床上板着一张脸的女人,陈月洲开门见山——   “韩笑女士,麻烦把存有赵韩洋梓三十万赔偿款的银行卡交出来,并附上密码。”陈月洲无赖般地指了指身后的赵韩洋梓,“这是你女儿的意思。”   “你?”韩笑看了眼陈月洲,又看了眼他身后的赵韩洋梓,顿时面露惶恐,“洋梓,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不要我了吗?啊?我养你了这么多年,你不要我了吗?啊?”   “……”赵韩洋梓顿时开始发抖。   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入耳式蓝牙耳机,直接插在赵韩洋梓的耳朵上,然后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播放玛丽莲曼森的歌。   “洋梓!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韩笑顿时大吼。   “韩女士,洋梓她现在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和你交谈的人,是我。”陈月洲微笑,“把卡交出来。”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问我要钱?我家的事关你屁事!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我啊!告去啊!”韩笑挥着拳头抡来,陈月洲眼疾手快直接摁住她的胳膊。   “韩女士,我怎么会去法院告你。”陈月洲笑,“我只会把你拿着女儿离婚的钱不撒手的行为告诉你小超市附近的街坊邻里,让他们都知道,你女儿被男方传染了性病所以男方才给了那三十万,你拿着女儿健康的钱不放手不知道还想干些什么,也许是看上了谁家小伙子也说不定呢,如何?”   “你血口喷人!”韩笑顿时怒吼道。   “谁说不是血口喷人呢,可是街坊邻里们又有哪个需要知道真相呢,他们只需要在这枯燥乏味的人生里拿别人家的不痛快当作自己家的痛快添个乐子而已罢了,你说是吧?”   “你……”韩笑被气的心口疼,但她也不屈服,“那你有本事去说啊,去告诉啊!”   说着,她还故意笑嘻嘻地看向赵韩洋梓:“洋梓,洋梓啊,你戴着耳机就听不见我说什么了吗?我才不信呢,你有本事去说啊,告诉全小区你的破事,你不要我们的脸,你自己那张脸也不要了?儿子的脸也不要了?呦,瞧把你请个援兵厉害的,瞧你们厉害的……”   赵韩洋梓苍白着一张脸,死死地握紧双拳。   虽然音乐声音很大,但从母亲那戏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又在嘲讽自己。   陈月洲见状,冷漠地抬起手臂,一把扯掉韩笑胳膊上的留置针。   留置针针眼比静脉针粗,拔针的那一瞬间,鲜血从手腕处喷射而出,韩笑吓得大惊失色,慌忙捂住自己的胳膊:“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小护士闻声小跑而来,陈月洲冷漠地回头,声音低而沉:“怎么,家事也要管?”   小护士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不,她不是我们家人啊,杀人了啊,护士你别走啊!你别走啊!”见呼叫护士无效,韩笑抓着身旁桌子上的病例就朝陈月洲身上丢,“你滚,你滚听到没有!让洋梓到我面前来!你滚……”   陈月洲转头看了眼赵韩洋梓,她胆怯地瞧了眼陈月洲,使劲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来到韩笑的病床前,声音颤抖道:“妈……把钱……还给我吧……”   “你说什么?”韩笑顿时声音大了几分,“你问我要钱?”   “妈……把钱……还给我。”赵韩洋梓向韩笑伸出手,“那不是你的钱……”   “洋梓,你要造反了是不是?你跟着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矮子要造反了是不是?”   陈月洲:“……”   好好说话没事儿干做什么人身攻击?   一米五五怎么了?   他半年前还一米四五呢!   “妈!”赵韩洋梓痛苦地大声哀嚎,“我不想和你吵!拜托你把钱还给我!不然……不然……不然我现在就走!”   “那你走啊。”韩笑露出一副“瞧把你能的”的表情,转过头去抱住被子,整了整打算躺下继续睡。   “妈!你住院的钱是我掏的!我如果走了!你一会儿检查费自己掏!马上就要做下轮检查了!我还没缴费!”   赵韩洋梓喊出这些话后,有些后怕地抓住陈月洲的手,陈月洲趁势拉着她掉头就走。   “那你有本事别交!我不稀罕你交!”背后是韩笑愤怒的嘶吼声。   ……   半小时后,被陈月洲扣住的赵韩洋梓真的没有去缴费。   直到护士到病床前催促,韩笑才发现,女儿竟然真的是铁了心问自己要钱!   这下怎么办,她是被救护车拉来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   她这张脸可不能毁啊,不然以后怎么出去面对街坊邻里?   不然先把钱还给她?等她那个该死的朋友走了,改天再闹一闹要回来?   这个想法一出,她匆匆拨打了赵韩洋梓的电话,一副哀怨的语气道:“洋梓,你想要你的钱是吧,就在衣柜里我那个口袋里,密码就我生日倒过来。”   陈月洲立刻搭车同赵韩洋梓回家,在韩笑的口袋里翻出了银行卡。   “她有网银吗?U盾在哪儿?”   “这儿。”赵韩洋梓拉开床下的柜子,在韩笑的记账箱里翻出银行卡对应的U盾,“现在都用扫一扫支付,她的卡基本都有网银的……”   “你现在用你的手机登陆,有U盾境内人民币汇款是不限额的。”   赵韩洋梓乖乖照办,等转账完成了,陈月洲拦住她:“我去医院给你妈交钱,你现在去找房子,趁着天还早。”   “这……这么急吗……”   “怎么,在这个满地都是血的家里,你还能睡得着吗?”   “……”赵韩洋梓沉默。   等陈月洲在医院替韩笑交过费,赵韩洋梓已经到了天津外国语大学的附近,她在那里读了四年的书,最熟悉周边的环境,也清楚周围的房源怎么样。   而另一边,吕佳音已经飞机落地,在联系赵韩洋梓得知她正在找房子后,很快就赶了过去,两人一起找了一户合适的二室一厅,安顿好了梁琦,还在周围的超市里买了一些日用品。   等一切都忙完,天已经彻底黑了。   陈月洲收到赵韩洋梓的短信就赶去了出租屋,一进门,惊讶地看着屋内已经摆放工整的内饰,惊叹道:“行啊洋梓,你收拾很利索啊。”   “不是我……”赵韩洋梓赶忙擦了擦餐桌,将洗好的苹果端给他,“佳音来过了,她陪我找的房子,然后陪我收拾的这里,刚刚才走掉的……她还要赶着十二点的飞机,明天还要上班呢……”   陈月洲在餐桌旁坐下:“那她怎么说?”   “她说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让我好好坚持下去,非特殊情况不要接我妈我爸的电话,她很赞成你那个每个月给每人打钱的计划,她刚才给医院打电话,让给我妈请了个护工,不让我过去了,我爸也回家了,佳音给我爸打电话说了大概情况,我爸也同意了……”   “那就好。”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你就在这边安安心心写你的书,如果觉得写书有点累了,不想干了,就出去散散心,你们学校附近不是文职和翻译工作挺多的吗,你就找家小公司干一干,不喜欢了或者有灵感了再继续回来写,明白吗?”   “嗯……”赵韩洋梓低下头,看着桌面,像是在发呆。   好一会儿后,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地,声音怯怯的,带着鼻音:“苏珊,谢谢你。”   陈月洲撑起下巴,瞧着眼前强忍着眼泪的赵韩洋梓,忽然在某一瞬间觉得,她也不过是个被糟糕的父母摧残了的可怜孩子,即使已成长为大人,还身为人母,却依旧清晰可见一个缺失关爱的孩子的轮廓。   于是,上前抱了抱她,声音柔柔的:“你如果真的要谢我,就好好生存下去,好好把梁琦抚养成人,好吗?”   赵韩洋梓抬起头,看着陈月洲的双眼,片刻后,用力点下了头:“我一定。”   在赵韩洋梓的新家陪她睡了一晚,隔天一早,陈月洲也搭乘飞机回了北川。   回到北川后,他每天都关注着赵韩洋梓最新一本的更新情况,日更6000字,不多不少,收藏稳定,评论和谐。   持续一周后,陈月洲不再关注她的,而是向478提交了任务。   说到底,人生的路终究得自己走,旁人的帮助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下一条路到底是深渊还是平原,就看自己选择的是深渊还是平原了。   在那之后,赵韩洋梓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白天送梁琦去上学,自己在家写作,晚上接梁琦出去下馆子,增进母子感情。   这么一来,好像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直到某一天——   坐在出租屋里构思内容的赵韩洋梓收到了一条短信:   [洋梓,你再不出现,妈妈就真的自杀了,妈妈现在在医院的楼顶,你知道的吧,那里,能看得见咱们家。]   赵韩洋梓浑身一冷,她瞬间开始全身打颤,点在键盘上的指尖不住地抖,将塑料表面敲出“哒哒哒”的声响。   二伏天的正午,大太阳火辣辣的,全世界都如同一个大蒸炉,烤得人心发慌,可赵韩洋梓却忽然觉得好冷,她本能地冲到衣柜前,疯狂地拉出柜子里的所有衣服套在身上,然后缩在墙角里,无助地发着抖。   许久后,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冲了出去,冲进那无处庇荫的人间地狱之中。   ……   二伏天的最后一天,陈月洲拿到了夜校的本科毕业证。   并通过参加成人学位英语考试和行贿老师拿到了学位证书。   为了庆祝自己脱离“初中没毕业”这种让人羞耻的个人标签,他决定好好去夜店放松一下。   本来想拉上陈蕊顺便多叫几个美女,可围观陈蕊的朋友圈后发现,这厮又和某位佬出国旅游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认真装扮了一下自己,决定一个人出门溜达溜达。   可大门刚一打开,就迎面撞上个人——   他房东。   一个约摸五十出头的男人,微胖,据说家里有过烈士,分房子的时候第一批就分给了他。   “那个……刘朝明……先生?”   “对,是我。”刘朝明朝着屋子里瞧了瞧,“小陈是吧?”   “对,您有事?”   “哦,这样。”刘朝明挠了挠头,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陈月洲:“……”   一般房东出现这个表情,绝对是有事,该不会是……   刘朝明想了下道:“小陈,你的房子……我记得交的是五个月的钱吧?”   陈月洲点头。   “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来月就到期了对吧?”刘朝明伸出三个指头,“也不说了小陈,我补你三个月的房租,你换个地方找个房子行不?”   陈月洲:“……”   妈的,果然是这个套路。   所以他之前就说了,租房过日子这行为,在中国绝对行不通。   这大暑假的,让他上哪儿找房子去?   再说了,他可是为了自己人身安危才住在市局大院儿里的,万一搬出去遇到赵世风了呢?哪儿还有比这里安全的地方?   “……我女儿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家地方小,我也不想让我女儿和我们夫妻俩挤在一起,就打算让我女儿住在这边……”   “男方没买房?”陈月洲随口问。   “这北川买房哪儿有那么容易?再说了,男方付首付的话,我女儿以后得跟着还贷还得掏装修费,我们家也没少花钱,还显得好像是男方买的房,男方万一买到山沟沟去了我女儿也得跟着过去住不是?   与其那样子,不如这房子我们家出,这房在哪儿,人就在哪儿,我姑娘住自己的房子底气足了不说,也就不用离开我们老两口了不是?”   说着,还一副关切的口吻道:“我给你说小陈,将来结婚,一定要自己买房,让男方买车和消耗品,知道吗?   你可别以为买房是你亏了,你是赚了啊孩子!   这二百万的房子十年后它还是二百万甚至更多,可这二百万的车子十年后一百万都未必有人买,知道吗?”   陈月洲:“……”   不愧是个条子,逻辑清晰。   这里是公家的福利房,可以租赁,但不能买卖,把这套房给女儿住,男方就算是个大骗子,也从这套房子上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厮比大街上那些一定要求男方买房、然后总给女儿陪一堆会高速贬值的电子产品当嫁妆的父母精明多了。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凭什么因为他女儿要结婚自己就得搬出去?   他要搬哪儿去啊!   “不,刘朝明先生,你现在让我搬走,我搬哪儿去啊?”陈月洲心烦意乱地问,“而且这房子是端琰替我找的,你得跟端琰也通一下气吧。”   “小端啊,小端我给他前天早打电话说过了。”刘朝明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记录,“你瞧,我还给小端说了,说你得让我家住的那个姑娘搬走,我得把这边装修一下,给我姑娘住,他没给你说吗?”   陈月洲定睛一看,还真有记录,通话时长四分钟。   也就是说,端琰在知道房东要赶自己的情况下,居然没给他提前通知一声?   陈月洲忿忿答:“没有,他没给我说。”   “没有啊?那不然我再给他打一通电话?”刘朝明又拨了端琰的电话,一边等接通还一边碎碎念道,“我还以为你是小端他对象呢,我当时还想的是不然你刚好搬过去和小端住好了,所以才不大担心你后续找房子的事……”   等待音响了几声,电话被接通,刘朝明摁了公放键,急急忙忙道:“小端啊,小陈这边你还没给她说我的事啊?”   “嗯。”对面是端琰听不到情绪的声音。   “小端啊,你得给小陈说一声啊,不然我这边很为难的。”刘朝明说着就要把电话给陈月洲。   “不用。”端琰及时制止,随即轻笑一声道,“她特别厉害,自己能找的到。”   陈月洲:“……”   妈的。   这个王八蛋。   居然这个节骨眼上公报私仇!   拿房子阴自己!   等刘朝阳和端琰又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陈月洲负气地鼓起嘴:“你什么时候要房?”   “我签的装修公司是明天就来……”   陈月洲:“……”   这他妈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好吗?   明天就来?   他行李搁哪儿去?   一时间怒火中烧的陈某人心里产生了一个之后让他后悔到怀疑人生的念头。   而另一边。   挂断电话的端琰一边在洗碗池前冲着碗筷,一边看向身侧将干净的碗筷收进清洁柜的父亲:“爸。”   “啊?”中年男人一脸懵地回过头,“怎么?我刚才的筷子放错位置了?你这洗碗柜地方分得也太细致了,简直和你妈一样,哎哟我的天啊,你们娘儿俩真像……”   “不是,摆的位置没错。”端琰将最后一个盘子擦干净交给自己父亲,“明天帮我把我姐手中的钥匙要到手,最近不要让她过来了。”   “哎?”端父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情况?吵架了?你可别气佳音啊,她现在也大了,万一又醒了,到时候可就……”   “不是的。”端琰关上水龙头,擦了池子周边的水渍,露出意义不明的表情:“最近可能,有点忙。”   ……   当天晚上,端琰正在家里翻资料,听到大门外一阵“哐啷哐啷”的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砸门声。   他轻笑一声起立,拉开大门,门外大大小小摆了一堆行李盒,正前方站着个像炸了毛的山鸡一样的小人儿。   陈月洲一脸愤怒地瞧着端琰,皮笑肉不笑道:“端队长,报仇报得爽吗?整我很开心吗?看我没地方住很愉快吗?哇,人民公仆居然是个记仇的小人耶好厉害啊!”   端琰没接陈月洲的话茬子,而是撩起眼皮扫了圈他身后的纸盒子:“你的行李?”   “对啊。”陈月洲抱起胳膊,“既然端队长不留情面,那我也不留情面咯,这些行李没地方放,放在你们家楼道没问题吧?反正你们公共空间这么大,在我找到房子之前占用一下你家门口的地方不在意吗?”   “……”端琰没接话。   【宿主,不大好吧,你把行李堆人家家门口,这多难看啊……】   “难看什么难看?我本来有三天搬家时间,都是他故意不说,害得我明早就得腾房子!我管他好看难看!”   【可是,万一他给你把行李都丢了……】   “他是那种会把别人的行李丢垃圾桶的人吗?而且还有这么多行李?”   478顿时嫌弃地看着陈月洲:【宿主,你不要抓住别人善良的品质就加以利用好吗……】   “478,我再问你一遍谁是你宿主?”   【……】478默默地戴上耳机追剧去了。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拍了拍手:“好了,行李已经搬到了,端队长再见。”   说着,他扭头就走。   “去哪儿?”端琰问。   “还能去哪儿?”陈月洲冷哼两声,“不去找房子难道睡你家楼道吗?”   端琰双手抱臂,侧身,背靠在门框上,将大门露出宽敞的空间,与此同时看向陈月洲:“不进来吗?”   陈某人一愣:“……进哪儿?”   端琰转身,直接进了房间,并且没有顺手关门,从客厅内照出的暖光仿佛在说:“欢迎光临啊,快点进来啊……”   越来越懵逼陈月洲:“……”   等等,这好像和剧本不太一样。   不对,好像从端琰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剧本就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端队长不是应该一脸气愤地看着他然后一直用吃人的目光目送他离开吗?   怎么……   难道这厮预料到自己要来了吗?   在自己摸透这厮的尿性的同时……这厮也摸透了自己?   不不不,他陈月洲这么高智商的社会精英怎么会被一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条子摸透……   可是……   陈月洲捏了捏下巴,莫名有点慌。   “478,你说我进去吗?”   【……】478瞧了眼陈月洲,【你怂什么?】   陈月洲:“……”   也是啊,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啊!   只要他不愿意,难不成端琰还有胆量对自己做些什么?这厮的仕途不想要啦?   对啊,没错啊,没什么可怕的啊!   装修这么好的房子,免费住一晚,为什么不住啊?   自己最近因为天天浪,已经把手头的活期花得差不多了,的确能省一下是最好的……   想到这儿,陈月洲火速钻了进去,关上防盗门的同时对着客厅正在看电视的端琰不屑道:“既然你还有点良心,那我就大发慈悲地住一下吧,不许明早起来收我的房费啊。”   端琰背靠在沙发上,左手手臂搭在椅背上,听陈月洲这么一说,将头埋进左臂臂弯里,抬起头时,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自从换了显卡,电脑老GG,今天把电脑拆了重装了一遍,好像OK了,来晚了。   2赵韩洋梓线太压抑了,后面来点□□糖请大家吃一下缓解心情。   3为了缓解心情,下条支线,结局超爽的(不爽你们打死我) 第98章   陈月洲怀着狐疑的心态进了门, 玄关处摆着一双奶粉色的小拖鞋, 上面是硅胶质地的桃红色爱心,两边还有一双洁白的小翅膀。   玄关柜的上方摆着套浅粉色的居家衣,包装还未拆, 外面写着L号。   陈月洲:“……”   Emmmm……   这颜色……   端琰肯定是不会穿的……   吕佳音呢?   吕佳音虽然长得比较甜美温婉, 但衣服向来是黑白米色调为主,极少见这种大粉大紫——极其显黑的颜色……   别告诉他, 这是端琰给他准备的……   陈月洲打了个冷颤。   这么粉嫩的颜色,穿起来像个gay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撩起包装袋, 正好瞅见下面压着的一张纸, 上面用黑中性笔写着一行大字:“洗完澡再穿。”   陈月洲:“……”   卧槽……   还真的是给他准备的……   他悄咪咪地斜着头瞟了眼端琰,恰好端琰正侧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 陈月洲有些尬:“那个……端队长……”   陈月洲指了指拖鞋又指了指睡衣,露出复杂的表情:“这……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呢?端队长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来你家还一定会住下呢?”   端琰闻声, 两指撑起太阳穴, 漫不经心道:“你来之前, 打过刘辰的电话了吧。”   陈月洲沉默。   刘辰——平时教自己练习擒拿格斗和力量升级的退休老刑警,是个“马大姐”一样的角色,热心肠, 还好相处,算是市局大院里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人。   听到刘朝阳说让腾房子,他对于端琰憋着不说的行为气归气,但第一反应不是找端琰来“报仇”, 而是迅速给刘辰打了电话,咨询市局大院是否还有其他空房。   北川共有三个市局家属院,在市区内的只有这么一座,再加上设备好、路段佳,物业先进,房源极其抢手。   偶尔有人出租,不出两天就被关系户抢走。   刘辰也算是够义气,替他问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空房。   无奈之下,他才把满头怨气地找到了端琰这里。   “三天前也是这个情况。”端琰看向陈月洲,“市上最近严打公职人员在有商品房的基础上占据福利房出租的行为,不会有人租给你的。”   “所以端队长你就料定我会来你家吗?”陈月洲摊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在端队长眼里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没事儿的时候就对着别人发火,有事的时候就找别人抱大腿的类型吗?”   端琰:“你不是?”   陈月洲:“……”   卧槽想打架?   不行不行,打不过……   “你之所以选择住在市局家属院的理由不是为了安全么?”端琰撩起眼皮看他,补充道,“人身安全。”   陈月洲再次沉默。   对啊,他搬家到市局大院儿的理由,是因为他已经被赵世风盯上了。   他必须找一个不会被赵世风突然袭击的地方居住。   就目前看来,除了市局家属院以外,端琰这个身强体壮又爱多管闲事的条子家的确是第二安全了。   可是,这厮为什么要帮助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呢?   就他目前看来,端琰也许对自己有那么些许好感,但那份好感是模糊的,时有时无,并不足以成为他帮助自己的理由。   “那……问最后一个问题行吗?”陈月洲道,“为什么要帮我?你见过的吧?我所忌惮的那个人……不是一般人能打过的,他和你差不多高,比你还胖,你如果不用格斗技巧硬碰硬未必对付得了他。”   端琰闻声,神色微微一沉,旋即轻笑了声,声音低低的:“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我?我说什么了?”陈月洲有点懵。   端琰起身,去厨房开冰箱取了瓶百事递给陈月洲,指尖与他白皙的手指相接触那一瞬间,低声道:“你说的,要么追你,要么走开,我在追你,看不出来?”   之后转过身,风轻云淡地走开:“去洗澡吧,一身汗。”   瞬间僵住的陈月洲:“……”   啥?   这厮刚才说啥?   啥东西?   追啥?   马什么梅?   ……   陈月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浴室的,他站在淋浴器下,任凭大水哗哗对着脑袋放肆地冲,久久不能回神。   在他发呆连续十分钟后,478终于看不下去了,跳了出来:【宿主,能不能节约用水?】   陈月洲这才回过神,匆匆关掉水龙头,之后露出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表情,无助地看着478:“478……我刚才……是穿越了吗?”   【需要我帮你场景回放吗?】478掏出录像机,【刚好刚才我在调试摄像机,不小心拍到了。】   “不需要!!”陈月洲顿时抱住脑袋,又打开水龙头开始冲脑袋。   【宿主……】478瞧着陈月洲这神经质的反应,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至于吗?你又不是没被人告白过,也不是没和女人同居过,床也是上了无数遍了,这会儿装什么纯情啊?】   “过去能和现在比吗?”陈月洲捂住脸,哀怨地嚷嚷着,“你试想一下,现在有一头比你还强壮的你绝对打不过的母猪说追你,而且你还住在她家,她摆明了不但追你还想睡你,你什么感觉?”   478设想了一下:【哦……是感觉有点慌……不过如果对方脸长得不错的话,我觉得我也可以接受吧?毕竟我是性自由派的。】   陈月洲嫌弃地看了眼478:“……”   他到底是有多闲,和一头猪交流这些事……   又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半个小时,陈月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了水。   将头发吹干,给脸上拍了些水乳,他将睡衣的包装拆开,取出里面快要闪瞎他眼睛的粉色衣服穿上。   先是一件粉色的草莓抹胸,上下是松紧的,中间是皱巴巴的木耳状纯棉布料,本来穿上应该是一副小可爱的模样,可由于陈月洲三番五次调大自己的罩杯,此刻的小可爱硬是被他穿成了情qù内yī。   下面配搭的是同款的小草莓nèi裤,陈月洲套好后在镜子前扭了扭,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难看了:“478你说……端琰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啊……”   478瞧了眼他,冷漠道:【宿主,你平时买衣服买什么号?】   陈月洲想了想:“S或者XS吧,啊,当然内yī和内裤买比较大的。”   478:【宿主,你多重?】   陈月洲想了想:“呃……我记得半年前是79斤吧,毕竟不到一米五啊,后来我买了增高不增重道具,所以体重并没有增加,多了一对大胸之后应该最多就八十多斤吧……”   478:【所以,破案了。】   陈月洲:“啊?”   478翻白眼:【宿主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这件衣服上写着L号你却穿起来这么合适?】   陈月洲:“……”   对啊,L号属于大号,自己怎么会穿上刚合适呢?   该不会……   他火速将衣服袋子外包装翻了过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Hazzys童装”。   一脸“我早已看破真相”的478:【……】   一脸“我感谢你八辈祖宗这么体贴”的陈月洲:“……”   478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安慰他:【宿主,放宽心,这多好啊,人家把你当女儿养,网上不是流传一句话吗,男人和女人相处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男人把女人当女……】   “滚犊子!”陈月洲一把推开478,愤恨地将外衣穿上——   外衣是一件画满小草莓的法兰绒长裙,还配了顶同布料的小睡帽和一个草莓抱枕,三者搭在一起穿上,颇有一种小学生COSPLAY草莓女巫的架势。   他就穿着这么一身,顶着歪了的女巫帽,抱着好大一颗草莓,阴森着一张脸愤愤不满地走出卫生间。   端琰正在外面准备晚饭,察觉到有人从浴室里出来,一抬眼,正对上雪白的少女撅着嘴、一边抱着大草莓一边碎碎念的样子。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愣。   端琰放下舀汤的勺子,沉思一秒,开口:“你怀里……那是什么?”   陈月洲一脸冷漠:“这套衣服送的魔法道具,你买的你不知道吗?”   说着,举起细白的手臂晃了晃大草莓。   “……”端琰低下头,拿起勺子继续舀汤,等陈月洲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他妈在干什么”地走开后,轻笑一声,“没想到挺合适的。”   之后转头看向陈月洲:“吃饭?”   陈月洲仰起头看了看桌上的饭,米酒枸杞汤和排骨米饭。   “酒酿啊……”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在他小的时候,家里穷,没人舍得拿干净的糯米做米酒吃,直到后来上了初中,村子整体经济上去了不少,大姨在镇上做五谷杂粮的生意,总是剩下一些糯米给母亲,母亲就天天在家里做这玩意喝。   “……”   想起母亲,陈月洲垂下眼,稍有些许落寞。   自己死了后,家里就只剩下三个姐姐和那个土皇帝老父亲,姐姐都已经搬了出去,没了他在家里顶天立地,母亲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可是,如今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活着的时候从未孝顺过家里人,死了就更不要虚伪地谈那些话了。   人啊,本就不该把这辈子的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子。   穷尽一生投资别人,可那个人指不定眨眼工夫就没了,多不划算?   陈月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把这些负面的情绪赶走,然后拉开椅子,在端琰对面坐下:“那……吃点吧。”   端琰将碗筷给他,陈月洲也是真的饿了,干脆不客气,夹起一块排骨就往嘴里塞,咀嚼了几口,不禁大赞:“哇,好吃啊。”   端琰夹了块小骨:“排骨是我爸炖的,他很有天赋,专门去学过。”   “嚯,真好。”   陈月洲随口称赞道,又喝了一口米酒。   一股浓香的酒气和酸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和外面卖的类似于饮料的米酒稀饭不同,这个的酒味更加浓郁,喝完之后胃里暖暖的,浑身舒爽。   吃完饭,陈月洲装乖地端着碗盘去厨房收拾,并按照分类将碗筷一一摆入消毒柜。   等收拾完洗碗池,端琰已经替他收拾好了次卧,顺便丢给他一把钥匙:“晚上睡觉如果有锁门的习惯可以锁门,房子里有笔记本,可以上网。”   “啊……哦……”陈月洲接过钥匙,抬眼瞧着端琰。   “还有问题?”端琰俯视他。   “没有……”陈月洲摇摇头。   “那好。”端琰转身,回了主卧,顺手关上了门。   望着对方干脆利落回房的身影,陈月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钥匙。   “……”   这个剧情……   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宿主,怎么了?】478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边追剧一边瞧着陈月洲,【失落了?】   “失落?失落是什么鬼?”陈月洲愤愤地瞪了眼478,进入卧室随手关上了门。   【没失落吗?】478哼了声,【你刚才脑内确定没闪过“他为什么不想和我来一发”的想法吗?】   “我没有!”陈月洲顿时恼了,“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脑子里都是些骚东西?多看看书行吗?”   说着,直接倒在床上拉灯睡觉。   此刻窗外月朗星稀,陈月洲睁着双大眼睛眨巴半天,虽然困,但就是睡不着。   于是干脆打开手机翻漫画。   他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相比日本漫画,更喜欢看一些韩国漫画。   篇幅短、搞笑、简单,更加有助于睡眠。   平时总在看的《心灵的声音》最新一期已经看过了,只好百无聊赖地在网站上翻着其他漫画,直到一篇名为《寡妇三代》的漫画吸引了他的视线。   封面是个皮肤细白的女人,那一对绘制精细而饱满的酥胸,将他所有的视线都勾了过去。   很好,就选这个了。   将漫画打开,陈月洲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漫画讲述的是婆媳共三代皆年纪轻轻守寡、不断寻求身体慰藉的故事,内容偏成人化,时不时有一些色色的内容。   换做以前,陈月洲对此类漫画皆是一笑而过,可如今看来,他的身体却滋生了异样的情愫。   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草莓裤裤,早已湿得一塌糊涂。   陈月洲:“……”   卧槽,要不要这样……   他的内心还在渴望漫画里激渴的女人,可他的身体却像漫画里激渴的女人一样在渴望男人……   以后还能不能看成人漫画了啊!   陈月洲本能地扯了扯湿漉漉贴在屁股上的小草莓,身体却因为这个动作而产生一抹酥酥麻麻的快意。   卧槽……   他蹙紧眉头。   仔细算了下,上次来例假是6月11号,如今已经7月5号,快到日子了。   他这幅身体,别看性格窝囊,可在性方面却丝毫不窝囊,欲望很强,尤其是到了大姨妈前后的生理高峰期,欲望经常强到让他怀疑人生。   “478。”陈月洲张口呼叫。   【啊?怎么了?】478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追剧,见陈月洲叫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宿主,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骚东西,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她嫌弃地撇撇嘴:【你要DIY就DIY,叫我干嘛?你还想找个人围观啊?】   “胡扯什么呢你!”陈月洲对她伸出手,“给我根棒棒糖,我要压一压!”   【压?压什么?】478莫名其妙地看着陈月洲,【我这棒棒糖全称叫情绪棒棒糖,你的情绪能帮你压住,生理欲望怎么压?这是身体产生的又不是情绪产生的。】   说完还嫌弃地看了眼陈月洲:【你说你也是,成为女的多久了啊你?还以为自己是个大男人呢?身体有需求就DIY一下能死啊?】   陈月洲:“……”   为什么自己大半夜要因为DIY的事情被一头猪说教?   他也不想这样,他很不爽好吗!   【你还说你适应力强呢,DIY都不敢还叫适应力强?亏你还是个学医的呢,知不知道女性DIY的无数个好处?】478说着从床头拿起一本书丢给陈月洲,【喏,上面有手法教学,想看就自己看吧,我追剧呢,别来烦我。】   说着,她用小猪蹄踢上了门。   望着地上的DIY教学课本,陈月洲陷入了深思。   这年头……   这种书都有卖的吗……   而且,这是人类DIY的手法教学吧?   478用得着吗……   他默默地捡起书本,翻着上面的内容。   夜渐渐深了,月亮转移了位置,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陈月洲看久了书籍,手指本能下移,默默地落在了自己的豆豆上,反复地揉捏。   在即将达到巅峰时,他的指尖本能地划入向来只有卫生棉条才敢涉及的重地,指腹摩擦在深处凸起的小肉球的那一瞬间,身体一阵疯狂的痉luán。   那种感觉和作为男性时巅峰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男性的感觉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疯狂去得匆忙,那么它的感觉就像是浪花在翻滚,一层一层的快意不断升腾,突然翻到了最高点后,波浪的余震还能够颠了又颠。   “妈的……”   陈月洲用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数十秒的高峰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即使堵着唇齿,细微的喘息声依旧从鼻腔中溢出些微。   等身体和情绪都恢复了平静,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空虚的感觉再一次翻滚而来。   “卧槽……”   陈月洲烦躁地揉着头发。   自从成为女人以来,他最反感的事情有三件——   一,例假,每个月来的时候不但麻烦还会有很奇怪的血味,卫生巾太热不耐动不方面,卫生棉条在量少的时候抽出来里面疼,月经杯总觉得有些硌,这些女用设备,没一个让人顺心的;   二,胸疼,这幅身体不会痛经,但是会定期胸疼,胸里面像堆积着小石块一样**的,如果不使劲揉就会越来越疼,可他的胸如今已经不是一只手能抓得下的了,每次揉上个五分钟都会累得气喘吁吁,网上也没有卖类似的解决道具;   三,生理问题。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男女在这方面有很大的区别。   可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蘑菇happy来得快,去的也快,像他这种已经而立之年的男人,一周和妹子来上两发,性情好的时候偶尔一天来上两发已经算是极限。   之前有次每天都来一发,坚持了半个月,换来的是腰酸背痛还腿抽筋。   无奈之下,有时候即使身边有妹子,他也会选择撸撸解决。   他承认,男性对女性是永远充满欲望的,七十岁还能让女性怀孕的男性大有人在,可是到底是花了五十秒还是三十秒甚至更短,事关自尊心,就不用多说了。   所以每次当他看到李薇看什么霸道总裁,里面的总裁都是三十多岁的同龄人,随随便就能喷水后秒立、一晚挺立无数次……他都会摇摇头,这把年纪还能这样……八成每天睡觉前先嗑一板伟gē来着吧?   至于腐女们口口相传甚至已经妖魔化的“菊花”happy有多厉害多厉害,科学调查的结果是,不是所有男性都能从“菊花”happy中体验到happy,很多人无法从其中体验到超过“蘑菇出水”happy的happy程度。   可女性的happy呢?   一旦打开了第一扇大门,第二第三扇大门里就仿佛有个姑娘在向他招手,挠得他浑身痒痒……   为了让自己冷静,他在脑内将书重新翻开,细细查看有没有能解决他目前焦躁状况的答案——   [如果DIY都不能解决您的生理问题,请最好快一点找个男朋友哦!]   陈月洲:“……”   嗯,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好了可以睡了。   他将湿漉漉的小裤裤脱下丢在一旁,整个人张成一个“大”字,默默数着水饺睡了过去。   ……   隔天中午,陈月洲是被电话铃声震醒的。   从床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抱住身旁的大草莓,摁下接通键,他揉了揉肿胀的眼睛:“喂……哪位……   ”   “姐……”   这欲言又止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陈悦豪。   “怎么了?”陈月洲打了个哈切,慢悠悠地下了床,披上自己的粉色草莓巫师袍,穿上粉色大翅膀拖鞋,懒洋洋地去洗漱室洗漱。   面池上放着崭新的牙刷、牙缸和毛巾,全都是粉红色的。   陈月洲微微皱了皱眉,但已经没有什么还能比这一身草莓装更刺激他的灵魂了,他很快就适应了这个颜色,干脆利落地拆开包装,用热水烫了烫,挤了些牙膏刷牙。   “姐,能再给我……三十万吗……”   “好……”陈月洲也没过脑子,懒洋洋地答应着,等漱完口,才猛然清醒,“啥?多钱?”   “三十万……就三十万……”陈悦豪怯生生地答,“姐,你分开给我也可以,我……”   “卧槽,你疯了吧你?上次还要一万,这次直接三十万,你怎么不去抢劫?”陈月洲擦完脸靠在面池前道,“小豪,你知道三十万是多少钱吗?啊?”   “我,我很快就翻本了,姐,我就差一点了我!”陈悦豪越说越急躁,最后直接发起火来,“你给不给!就一句话!不给你等着!我要你不得好死!”   陈月洲哼了声,翻了翻白眼。   这赌徒就是赌徒,三句话不和就和吃了zhà药似的。   三十万?   他的确是没有。   让这厮问家里要?   不行,按照原主的回忆,这陈家有宅基地,卖了之后三十万还是拿的出来的,这点负债还不足以让陈家全家完蛋,现在还不能往家里捅。   那怎么办呢?   陈月洲想了想问:“你先别急,让我想想,下午给你电话,行吗?”   陈悦豪一听还有希望,态度稍微温和了些:“那行,那你下午必须给我电话,三十万,一分不能少!”   “好好好……”陈月洲草草挂了电话,对着镜子开始收拾自己的头发。   天气热,他就将长发绑成两个麻花辫耷拉在两边。   478瞧着他一副悠哉的表情,不禁道:【宿主,这钱你怎么凑啊?我看你活期现在就剩下不足三万了啊。】   “谁给他凑啊。”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我就是先晾晾他,下午给他个五千,再告诉他可以找高利贷借借啊之类的。”   【宿主你不怕下地狱吗?】   “下地狱?我现在难道不是在地狱吗?”   收拾好自己的造型,陈月洲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走到厨房想顺点吃的,却看到冰箱上贴了张纸条:[冰箱里没有熟食,钥匙和门卡在鞋柜上,吃饭自己去,注意看玄关白板。]   陈月洲接下纸条认真瞅了瞅,皱眉。   之后走到玄关处,那里还真放着一把钥匙,墙上小白板上写着几行字——   2018年7月6日   端   工作时间:正常班,AM9:00到PM5:00,可能会延时开半个小时会   回家时间:PM6:00左右   家庭工作:洗衣日,有要洗的东西在晾衣台的收纳筐分类放好   其他:需要带的东西发微信   ————————————————   陈   工作时间:   回家时间:   家庭工作:自己的床铺自己收拾,请做晚饭   其他:   陈月洲:“……”   这……   什么玩意儿?   他转过身,表情复杂地看着478:“这到底怎么回事?这里,这个——”   陈月洲指着白板上“请做晚饭”四个字:“他不会是在对我说的吧?啊?”   478一脸莫名其妙:【写着你的姓,应该是给你说的吧,这家里就你和他两个人啊……】   之后摊摊手:【据我所知,端琰是在瑞典度过的童年,瑞典的平权是很发达的,根据每个家庭成员每天的工作和学习内容,分工是很正常的,家庭成员每个人无论多大都要在空闲的时候替家里做力所能及的事……】   【哦,而且——】478补充道,【人家很少存在女性在家庭里什么都做、孩子和丈夫却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也很少存在男女交往期间男性替女性什么都做这种情况,没结婚前AA也是理所应……】   “等等,不是这个问题。”陈月洲制止478的碎碎念,“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他……觉得我是他们家的家庭成员?”   【不是吗?】478一脸莫名其妙道,【除了市局大院,只有端琰家最安全了,你还打算搬走不成啊?端琰昨天的话已经表示很清楚了,你可以住下啊,你既然住下了,难道不是家庭成员?】   陈月洲:“……”   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可是……   其中有一个本质问题没有解决好吗?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自信,认为他出手追、自己就会答应?   还把家里的钥匙留给自己,拜托自己做晚饭?   陈月洲看了看黑板,又看了看手中的钥匙。   这种难以形容的油腻腻的恶心感是怎么一回事?   【宿主,你要是实在难受的话……不然接个支线任务?】478晃了晃手机,【新的支线任务来了哦,这次的妹子超级有意思……】   陈月洲当即答:“没兴趣,我都上了半年班了,我要休假!”   有意思?他才不信呢!   上次接赵韩洋梓这个任务的时候478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赵韩洋梓那扭曲又扭捏的性格,简直能将他折磨疯!   反正自己的积分还有很多,不如趁此机会给自己放个假,多做做主线任务,早做完早解脱。   478:【……宿主,这次是真的很有意思,你确定不要接吗?】   “不接就是不接!”陈月洲斩钉截铁道,“我说了休假,就是要休假!”   478:【……】   好吧,宿主到了叛逆期了,不想接就不接了吧。   刚好趁此机会推推主线、刷刷端琰的好感值也行。   【那这样吧宿主。】478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本菜谱,【我这里有大厨速成秘诀,不如我们来学做菜吧?今晚就是大秀厨艺的时候。】   “做菜?”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我?做饭?给他?呵呵。”   ……   当晚,八点才回到小区的端琰停了车,迅速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天已经黑了,暖黄色的路灯依次亮起,小区里来来回回跑着些闹腾的孩子,花园附近的长椅上坐满了下凉的人。   “呀,小端啊。”   长椅附近一位年迈的老人叫住端琰。   “许老师。”   端琰对着男人微微颔首,这是他母亲的师兄,曾经是北医第一医院的儿科主任医师,现在上了年纪,被返聘回北川医科大学做教授,也住在九九庄园西。   “我今儿个见,你们家七点多,天刚黑,厨房就亮着灯了,怎么,你爸还是你姐来了?我见他们很少到你这儿过夜啊。”老人指了指眼前的高楼。   端琰顺着手指的方向向上望去,自家厨房的灯此刻依旧亮着,暖黄色的光从玻璃窗透出来,莫名让人觉心头一动。   端琰低头轻笑一声:“对,家里有人。”   老人家瞧着端琰脸上轻松的表情,笑吟吟道:“怎么?瞧你乐的?看来不是我猜的那几个人啊,怎么,找媳妇儿了?”   “不是。”   “那就是准媳妇儿。”   “也不是。”端琰摇摇头,“老师,我先上去了。”   “行吧行吧,瞧把你急的,还说不是媳妇儿,唉,你这小子,从过去就嘴里没个准儿……”老人家摆摆手,转过身继续找旁边的老人聊天去了。   端琰迈着大步来到电梯间,摁下上楼键,看着发光的电梯按钮,意味不明地轻叹了一声:“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来晚了,想说什么来着……太晚了我忘了。   明天应该是晚上更,白天要出去一趟。 第99章   在卧室里上了会儿网, 门铃被人摁响, 陈月洲看了眼表,才两点,应该不是端琰。   “不好意思, 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物业的, 请问楼梯间的行李箱是你们家的吗?”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   “哦哦来了。”陈月洲推开门,“不好意思我马上收拾。”   “我就是问一问, 因为早上保洁来反映过楼梯间的情况。”来人是个年轻女生,穿着物业的灰色制服, 他翻了翻手中的登记簿, 悄悄看了眼夹在其中的照片,又看了眼陈月洲, “这个月月底有业主聚餐, 麻烦转告一下。”   “嗯好。”陈月洲点头,等物业走后, 默默地走到楼梯间收拾行李。   其实他自身的行李并不多, 就两个小拉杆箱:一箱日用品, 一箱衣服鞋子,其余的六个巨型行李箱全都是陈语轩和陈晴的。   他将自己的两个箱子拉入房间内,取了必须的护肤品放在洗漱间, 将剩余的六个拉杆箱丢在自己卧室的小阳台上。   之后抱着昨天的脏衣服来到洗衣房。   洗衣房是个小阳台,入门处是个拖把水池,里面是台滚筒洗衣机,左侧有台多层置物架, 下面放着数个竹木编制的收纳篓,每个收纳篓上面都挂着个铭牌。   陈月洲低下头,只见上面依次写着“深色衣物”、“浅色衣物”和“内衣物”,在内衣物的筐子上贴了张便利贴:[污染的内衣物用左边的水池自己洗。]   陈月洲顺着纸条的指引看向左边,还真有一个类似于面池的水池,上面堆着一些手洗洗衣液之类的瓶瓶罐罐。   陈月洲默默地将自己的衣服依次放入筐子里,然后拿着昨天脱下的小内内到水池边清洗。   等洗刷干净了,他将nèi裤挂在衣架上,回到卧室又开了两局英雄联盟,再看表时,五点半。   眼见着端琰就要下班回家了,陈月洲抱起胳膊开始思考。   有句老话说得好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自己住在别人家里,既不上班也不工作还不给付房费,如果不做饭,凭什么别人下班还要操心自己吃喝拉撒的?   这端琰又不是李薇,李薇从小受着宋清的教育,认为女人谈第二个男人就是下贱,所以任凭自己怎么欺负她,她都死抱着自己大腿不放手;但端琰不一样,人家没求着自己和他住在一起,纯粹是想追自己所以顺便好心。   对方没有绝对不撒手的理由,自己也就没有可以任性的自由。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宿主,你不做饭吗?】478瞧着陈月洲,【再怎么说人在屋檐下……】   “知道,我都知道。”陈月洲想了想,打开手机翻了翻外卖软件,恰好看到一家店在打折,五道菜两个汤才卖80元,顿时点了下单键。   【宿主,你这叫知道……】   “怎么?买菜不要钱啊?天然气不要钱啊?我陈大厨的手工费不要钱啊?”陈月洲翻了翻白眼。   【行行行,你有理你有理……】478懒得和他计较,默默戴上耳机追剧去了。   六点十分,外卖准时送来。   陈月洲尝了尝,发现味道还挺好,赶忙将菜和饭一一装进陶瓷碗盘里,然后端到了餐桌上。   【宿主你干嘛呢……】478无意中瞥见陈月洲这个动作,疑惑道。   “虽然我觉得叫外卖也没什么错,而且也花的是我的钱,但总有一种敷衍的感觉,你想啊,上班要吃盒饭,下班还得吃塑料盒饭,是不是感觉怪可怜的?虽然这饭肯定比他中午那种盒饭高级多了,也比大多数人做的好吃多了,但万一他多事呢?所以我重新装一下盘,郑重一点,显得我诚恳一点。”   等餐桌的碗筷都摆放好了,陈月洲就坐在电视机前开始玩GTA。   本想着玩一会儿端琰回来就吃饭的,结果这一玩,就玩到了七点半。   陈月洲:“……”   白板上不是写着最晚六点半回家吗?   这厮是分不清六点半和七点半的区别吗?   还是路上出车祸被撞死了?   他挠了挠头发。   为什么忽然间好像理解了电视剧中“妻子等着丈夫下班等得饭菜都凉了还没见到丈夫本人”时内心的纠葛感?   不,他做为一个钢铁般的直男一点都不想理解这种感受好吗!   陈月洲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转暗的天空,又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先吃了晚饭,之后洗了自己的碗筷回房间开黑打英雄联盟去了。   直到八点过十分,玄关处才响起了门锁解锁的声音,之后洗衣房传来了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不久后浴室传来放水的声音。   陈月洲没搭理,继续玩自己的游戏,直到一局排位赛失败,他才扫兴地关了游戏,默默起身,开门。   端琰正站在洗衣房外,硕大的白T恤套在身上,下面是青灰色的短裤,麦色的手臂上还有晶亮的水珠。手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调整洗衣机的程序,看样子是刚洗完澡。   陈月洲望着对方微笑:“端队长。”   端琰闻声侧头看他,不等他下面的话说出口,先一步问:“你吃了吗?”   “吃了。”   “那就好。”端琰点头,“抱歉,上面来人开会,比想象中时间久,你休息,下来我收拾。”   对方的声音依旧低而沉,但却带着一丝轻柔,让陈月洲瞬间想起电视剧中加班迟迟未归为了安抚妻子而柔声细语的丈夫。   一时失语的陈某人:“……”   他真的应该少陪自己的各位前女友们看一点垃圾电视剧。   妻子个屁!丈夫个屁!   他是男人好吗!   为了夺回做为一名铁血直男的尊严,陈月洲走到餐桌前推开椅子坐下:“端队长,趁着你吃饭,我们来聊点问题吧,行吗?”   端琰闻声点了点头,将洗衣机处理好后,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在陈月洲对面坐下。   之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塞入口中,眉头微微皱了下。   “第一点,白板上内容问题。”陈月洲指了指玄关处,“洗衣日什么意思?”   端琰没料到陈月洲开口是这么个问题,想了下答:“周三和周末,周三清理衣物和小型布艺,周末除了这些内容外,还要送洗干洗衣物和约洗大型布艺,严重污染的东西不算在其中。”   陈月洲脱掉自己的草莓巫女帽子,从里面掏出笔记本和签字笔,将内容记了下来:“嗯……记下了,然后呢,还有什么日?”   端琰睨了眼陈月洲手中的本子,抬头看他时,目光不经意地更柔和了些:“周末采购日,必要的东西会在那天购买。”   “平时呢?不网购吗?”   “我没那么多必需品。”   陈月洲翘翘眉:“也是。”   自己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时候,只要一个人住就不怎么去超市甚至不网购,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兜里有钱,他没那么讲究。   “还有什么日吗?”陈月洲敲着本子,“或者说谁做什么是怎么划分的?我看你家扫地有戴森,拖地有石头,一年四季新风机开着也不怎么落灰,除了洗碗挺麻烦的,真正需要出力的地方并不多……”   “你愿意遵守这些?”端琰忽然问。   “为什么不?”陈月洲看了眼柜子上挂着的白板,一脸莫名其妙,“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   “为什么?”   “这样的生活方式的确和一般家庭比好像缺少了人情味,但人类如果想要长期稳定地相处下去,平等的规则是不可或缺的,当人与人之间的客套和谦让被生活的琐碎消耗殆尽时,支撑着人继续稳定和平相处下去的只有明确又合理的规则,不是吗?”陈月洲说着,撑起下巴,看着盘中的菜,“话说回来,今天的饭好吃吧?我陈大厨的手艺不错吧?”   端琰闻声撩起眼皮看他:“你的每一份工作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怎么做到每天叫外卖点这么多不破产的?”   陈月洲:“……”   MMP,装逼失败。   夸一下自己会死吗?   端琰说完又补一刀:“是上次从那个翟建鹏那里敲诈来的钱?”   陈月洲:“……”   这天没法继续聊了。   这人他都快忘了,端琰怎么还记着呢?   有毒啊!   “那个,端队长。”一脸一言难尽的陈某人瘪了瘪嘴,“就算这饭是点的外卖,但也是我用心点的啊,我告诉你,就我这抠门的人,我给我那俩妹都从来没点过三个菜以上……我……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   “嗯。”端琰又扒了两口饭,抿唇微微笑了下,凌厉的眉眼越发柔和。   和端琰又聊了会儿天,陈月洲潦草地记下了这个家的大致习惯。   这个家虽然一直以来都只有端琰一个人住,但这厮一直认真地遵循着从搬进来那天就制定的规则:   每周三小清洗日,清理衣物和小布艺;   每周日大清洗日,除了周三的任务外,还多了干洗送洗和大型布艺用品的约洗;   周日下午是采购日,采购日用需求品和一周所需要的蔬菜瓜果,采购完成后,会将蔬菜瓜果统一用超声波清洗器清理后切割,按份装保鲜盒里面冷冻,再配合端父每周会送的排骨和浓汤宝,操作简便、菜色可以变好几样,每天人体所需的成分还都不会缺失;   每个月月初是家政日,会请专人来打扫,其余时间每天要清理个人房间,出门前带上个人垃圾;   最后,家里的家务被按照1到10分的分值所划分,休假的人每天劳动量必须是10分以上,即使工作再忙的人每天劳动量也必须满3分,违约的人钱少的罚钱,怕脏的人罚睡脏床单,头发少的罚剃头发……   【头发少的……剃头发……】478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这让那些人到中年就地中海或者一头盆地的发福男人很为难啊!   幸好自己……没有头发!   “478,端琰该不会是处女座的吧?”陈月洲翻着一条条家务的定分,“连我想不到的家务都被定在这里面了。”   【宿主你猜对了。】478打了个响指,【端琰应该是9月10日的生日,正儿八经的处女座。】   “哗,我一直以为星座那玩意是闹着玩的,还真有人一样啊。”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等他洗完澡后准备出门,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没有多余的换洗nèi裤了。   为了方便搬家,他把在淘宝上买的两三元一条的nèi裤全都扔了,只留了两条nèi衣配套的nèi裤,昨天来的时候穿了一条,昨晚穿的小草莓是睡衣配的,刚才穿的是一条,现在刚洗完澡,他要穿什么?   继续穿下午穿过的那个?   陈月洲捞起刚才脱掉的那条小nèi裤,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虽然这条nèi裤才穿没多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接受洗完澡后干干净净的自己再去穿之前穿过的nèi裤……   而且,其实这身居家服很长,都快到脚脖子了,别说不穿nèi裤,就算里面真空,也没人能发现他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不穿总觉得怪怪的……   等等,阳台上的nèi裤应该干了吧?   陈月洲探出头四周看了看,见客厅没人,火速披上睡衣,小跑去晾衣台,却没有发现自己的nèi裤。   “我裤子呢?”   陈月洲在那一堆衣服里左翻翻右翻翻,直到一股强劲的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瞬间产生了一缕不好的感觉。   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两条nèi裤惨遭夜风毒手,掉在了地上。   由于这里刚洗过衣服,地板湿漉漉的,他可爱的nèi裤无一幸免。   陈月洲:“……”   天亡我nèi裤也。   没有nèi裤穿,陈月洲也不敢在公共空间溜达,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时间还早,他只好坐在电脑前打英雄联盟。   第一局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个女生,并且记得自己没有穿nèi裤,一直双腿并拢乖乖坐着。   但在连输两把后,他的姿势已经从并紧双腿进化成了跷二郎腿,并最终进化成了盘腿坐在旋转椅上,裙子爬到大腿根也浑然不觉。   正在他打算去玩几局第五人格转换一下心情时,房门被叩响,他想也不想答:“门开着自己进。”   端琰推门,半靠在门上,将一套全新的金黄色居家服丢在床上:“换洗的,忘了给你。”   陈月洲侧头扫了眼,那比黄金还金的荧光金差点闪瞎了他的眼,他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端队长,我在你眼里……一定要穿这种……惊世骇俗的颜色才合适吗?”   端琰微微蹙眉,想了下:“童装没有这类颜色之外的颜色。”   陈月洲:“……”   有这么一本正经把买童装的事情说出来的吗?   在这厮心目中难不成自己穿童装是很正常的事?   这分明是歧视!对自己身材和身高的歧视!   萝莉现在是大热属性好吗?   有这么辣身材的萝莉简直是人间珍宝好吗!   “端队长。”陈月洲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地转过椅子,正视他道,“如果有下次,麻烦你,买,成人衣服的S号好吗?”   端琰撩起眼皮看他,可下一秒,视线倏地怔住了,紧接着,火速移开。   陈月洲:“???”   啥眼神?   啥意思?   他说了什么让端琰无法直视的话吗?   卧槽?   这厮难不成是在当场鄙视自己?   “端队长你还别不信。”陈月洲火速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到衣柜前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取了件给对方看,“你瞧,这还是M号的好吗?我穿上也OK,不信我现在穿给你看。”   端琰:“……”   依旧保持着“无法直视”的表情未动。   陈月洲:“……”   妈的。   这人怎么还用斜眼对着自己?   想打架吗?   “你故意的?”端琰深吸一口气,忽然问。   “啊?”陈月洲一时半会儿没明白端琰在问什么,他瞧了眼自己手中的衣服,以为端琰指的是衣服这件事,认真点了点头,“没错,故意的。”   端琰闻声,皱了下眉,伸手揉了揉眉心,喉结滚了滚:“你知道后果吗?”   陈月洲:“……”   咋的?   展示个衣服怎么了?   给他展示衣服有啥后果?   难不成还要动手打人不成?   就因为自己鄙视了他买的童装?   哎呦卧槽吓死他陈宝宝了……   陈月洲当即点头:“能有什么后果?我……”   “我”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端琰忽然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滑向照明灯的开关,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咔嚓”,屋内一片漆黑。   陈月洲身体猛然一个悬空,之后被人直接丢在了床上,下一秒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借着月光,他才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还来不及思考眼前的情况是为何,端琰冰凉的手已经覆盖在了他的脸上,指尖顺着他的脸庞缓缓划过,大拇指在他的唇旁停留片刻,紧接着,衣服被人扯开,粗砺的指尖抓起他胸前的大白桃子,膝盖顶在他空无一物的双腿之间。   陈月洲这才意识到刚才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是怎么一会儿事,可他来不及开口解释,一声无法自控的喘xī溢出喉lóng。   按摩这种事儿,别人摁真的比自己摁刺激感强太多!   声音完全无法自控好吗!   瞬间,他感受到了某个原本他也有长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小腹。   陈月洲:“……”   哇……   自己的声音果然很厉害吧……   就一声啊……   端队长就起立了……   哈……哈哈……哈……   他妈的……   虽然很骄傲,可是眼下的他……根本笑不出来啊!   他一边推搡着身上对着自己又啃又咬的男人一边瘪着嘴喘xī道:“端……端队长……等……等一下……”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太过于舒适的感触让陈月洲的大脑越来越浑。   过度兴奋的身体所传来的阵阵快意不断冲撞着他的理智,有一个声音在他耳旁不断地碎碎念道——   做了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做?   这幅身体就是女人啊?   及时行乐才是你陈月洲的本性啊?   既来之则安之才是你陈月洲的本性啊?   你忘了你DIY的时候有多爽、事后有多空虚了吗?   再说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和身材,配你现在这幅躯体完全是你暴赚啊……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体验男人从来都无法体验到的让人疯狂的快感啊……   你就不想知道女人为什么巅峰的时刻总会翻白眼吗?能让人翻白眼的快感,那得有多快乐啊……   反正等你变回男性了,这幅身体就会按照原主的生命进程而死去,没人知道这幅身体里曾经装了个男人的意识啊……   ……   陈月洲的推搡伴随着这恶魔的低吟而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他在一片浑沌中彻底放弃了挣扎,屈服于身体的舒爽之中。   他的手攀上端琰宽阔的肩膀,抚摸着胸肌,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   这胸肌真结实啊……   想当年他练了老久都没有着么结实……   果然光是健身房举铁是不够的吗……   端琰这身材、这脸真是自己的理想型啊,可惜自己肤白晒不黑,五官也比较柔和,相比硬汉风更适合走韩系男路线……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没成为这样的男人,倒是即将和这样的男人睡了……   随着快意越来越浓,空虚感也越来越重,陈月洲努力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结结巴巴道:“端队长……你……你有安全…措施吗?我……没有可……不做……”   端琰闻声,身子微微扬起,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某样东西,粗暴地拆开,取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片后,将盒子直接丢在了地上。   借着月光,那小东西泛着银光,上面赫然写着三个数字——003。   陈月洲:“……”   这厮家不是上次还没有这玩意呢吗……   怎么这次就有了……   该不会是……   “你……”陈月洲张了张嘴,露出手误无措的表情,“端队长你该不会是……”   “嗯。”端琰低下头,低声笑了下,不等陈月洲把话说完,便用唇齿堵上他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以前住过寄宿家庭,对方家里就是这样的生活方式,虽然很严格但我很喜欢这样的家庭相处方式,双方受过很好的教育,说:“家庭互相尊重和稳定的基础来自于公平的劳务分配和不断的沟通交流,规则如果缺乏惩罚或容易变通那么就不具有任何束缚性。”   她们家最小的儿子不到十岁就要完成对应的劳务积分才会有晚饭吃,所以那个男孩很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不会轻易乱丢垃圾和弄脏衣服,男女主人都很谦和。   2前天晚上被姬友约30号去漫展,因为她要出早乙女芽亚里,就让我出蛇喰梦子陪她,她提供COS服,我答应了,想着五一反正没活动去漫展看看也行,下午回来再更新,结果——   在漫展被一个cos林宪明的小哥哥搭讪了,又瘦又高又白声音又苏,简直无法拒绝。   然后我沉浸在男色之中,就忘记了自己还要更新这件事【苍白无力的微笑.jpg】   后来共7人吃了饭+去了夜店+被小哥哥猛灌酒,七个人才四瓶ZHS,居然倒了两个人。   凌晨三点,满大街都是人,叫不到滴滴打不到出租找不到代驾,于是听到林宪明小哥哥温柔地说:“约吗?”   我:emmmmmmmmm……   思想挣扎了十秒钟,我扭头看了眼我那个已经挂在别人身上的姬友,在姬友安全和美□□惑下我选择了前者,因为回不了家大家只好去唱了夜K。   回到家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晚九点了,抱歉,节假日结束了,收收心老老实实更新了…… 第100章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100章纪念,人人都有小红包。   2“性品即人品”是以前听公开课的时候一个老流氓(褒义)的原话。   3婴儿车轮子都拆了,我TM剧情都要凉了好吗?   4【脸上没有笑,内心MMP.jpg】   5【我要去和帅气小哥哥来一发否则怒火难平.jpg】   北医有位教授说, 性品即人品。   有些人在人面前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在这方面却丝毫不懂得谦让和体谅,以自己想要的方式迅速进入状态,这样的人在发生紧急情况时很容易像他在这方面的表现那样自私自利。   有些人在现实中洒脱独立、潇洒随性, 在这方面却不爽也要装爽, 为了配合伴侣的舒爽想着“反正我凑合一下就行了,TA开心就好”之后草草了之, 那么现实中这个人的内心深处常常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求全心理。   有些人在人面前成熟体贴、顾及他人,在这方面却自以为潇洒地带着节奏, 还不停问对方感觉怎么样、舒不舒服, 等自己高高兴兴地结束后,装模作样地哄劝对方几句就倒头睡觉, 那么这个人真实的个性十有bā九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还美其名曰“我替你操心了”的类型。   有些人在现实中温柔细心、八面玲珑, 在这方面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但当你说“再来一次”、“时间怎么这么短”、“你怎么不够配合”这样的话时, TA却能找出一堆话反驳你直到你闭嘴屈服为止, 那么这个人潜在很有可能有着很强的控制欲, 无论是对你的行为还是三观。   虽然这些内容都是教授自己的推断,并不是百分百正确,但陈月洲却深信不疑。   毕竟, 他就是那个外表温润如玉,实际上只顾着自己爽的类型。   如果女方是台“尸体”,主戏已经很费体力了,前戏如果还要察言观色,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服务别人,还如DIY打fēi机。   那么,端琰是怎样的一种品性呢?   端琰的吻和其刚毅的外表不同,是很轻柔的,像是怕伤到陈月洲一样,他一手垫在小姑娘的头后,一边轻轻亲吻对方软软嫩嫩的脸颊,一点一点地转移。   他的另一只手的指尖划过Clitoris,直到陈月洲双眼的水雾升腾为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滑落,端琰才抓起身侧的003。   在扯包之前,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前方的少女,神色一沉,露出有些挣扎的表情。   “我不能让林阿姨失望,也不能让我爸失望……”端琰仿佛一个人的喃喃自语溺毙在口中。   陈月洲把自己是个直男这件事早抛到外太空去了,满脑子此刻只有四个大字“及时行乐”,他也不顾上端琰一个人在那里纠结些什么,撩起眼皮不满地叫嚷道:“端队长……端琰……呃……小琰琰?”   甜腻腻的声音尾音上翘,难得第一次叫了对方的全名不说,还学着吕佳音叫了小名。   端琰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再也无法忍受陈月洲三番五次的刺激,“呲啦”一声撕开003的包装袋,陈月洲趁势抱住端琰的脖子……   黑暗中,不远处的电脑桌上有东西倏地亮起,紧接着——   [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终于有一天~你会修到七环,修到七环怎么办?你比五环多两环……]   是陈月洲的手机铃声。   端琰:“……”   陈月洲:“……”   两人的姿势同时僵住,但火热当头,都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   等灯光熄灭,两人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   然而,十秒后——   [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终于有一天~你会修到七环,修到七环怎么办?你比五环多两环……]   端琰:“……”   陈月洲:“……”   两人的身子彻底僵住,不约而同地看向电脑桌。   离得还有点远,至少一米八的样子。   两人正都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个该死的手机铃声时,对面再一次响了起来……   [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终于有一天~你会修到七环,修到七环怎么办?你比五环多两环……]   端琰:“……”   陈月洲:“……”   妈的。   有完没完了!   谁他妈有病吧大半夜打电话!   不知道这个点不少人都忙着打炮吗!   虽然身体依旧滚烫而火热,但刚才暧昧的气氛已经全无,陈月洲也从“及时行乐”版切换成了“钢铁直男”版,他叹了声,有气无力道:“端队长,我还是接电话吧。”   端琰默默从床上起来,捞起地上的长裤穿上,抬臂摁开开关,然后捡起冈本的盒子,拉开抽屉丢了进去。   陈月洲光着身子从床上爬起,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床单上一滩水渍闪着光泽。   瞬间缩回床上坐着并火速盖上被子的陈某人:“……”   端琰扫了眼他,走到桌子前捞起电话,顺便看了眼来电显示:陈悦豪。   之后转身将手机丢给陈月洲。   看到来电人,陈月洲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压着满腔怒火接听——   “你干什么你!让你打钱你听到没有!这都要半夜了你还不打钱?啊?还敢不接我电话?啊?你再不给我打钱!信不信我让爸妈把你卖到山沟里去给人做媳妇!我们家生你到底有什么用?我告诉你!王武那种老王八你都别想着嫁!”   陈月洲还没吼,倒是那头的陈悦豪先吼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听筒的声音也不小,对面扯着嗓子的叫嚷瞬间充斥着整个卧室。   端琰皱了下眉,扫了眼陈月洲的表情。   凉凉的、淡淡的,十分冷漠,似乎早已对这样的咆哮和侮辱习以为常。   “你去洗澡吧。”陈月洲余光扫了眼端琰。   床事归床事,任务归任务,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解决。   再说了,端琰是“抬着头”的,让这厮快点回房间把生理问题解决一下也是一种体贴。   端琰察觉到陈月洲的逐客令,也没停留,出门回了自己房间,没一会儿就传来淋浴器下水的声音。   等听到水声,陈月洲才微笑道:“小豪,你认为你大声嚷嚷能解决问题吗?”   “我这是警告你!还有,刚才你说让谁去洗澡?你还和男人开房?你个不要脸的贱货,真是让人恶心,居然还敢和人开房?”陈悦豪冷笑,“我告诉你,不打钱,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陈悦豪。”陈月洲继续微笑,“虽然我知道上面一堆姐姐下面一个儿子的家庭,很容易导致这个儿子唯我独尊娇生惯养还不会写做人的一撇一捺,但是,蠢成你这样,我真是替你全家感觉不幸。”   “啥?你——”   “我们家为了养我牺牲了我所有姐的幸福,可我呢,至少混出来了,我姐的尸体没有让我白踩着上去;而你呢?他妈的简直就是废物!你现在是问我要钱,你知不知道求人的态度?你还告爸妈?有本事告啊!”   “你——”陈悦豪内心顿时“咯噔”一声,瞬间怂了。   他怎么敢告诉爸妈?   他们家又不是有钱人,自己为了装小开已经入不敷出了,最近又被那群有点闲钱的伙计拉着玩赌,现在欠了周围一堆人的债,再不想办法回本,他就真的要完蛋了!   “姐……姐……你……”陈悦豪吸了吸鼻子,“借我点钱吧,我就回本后多给你一万好不好?”   “真的啊?”   “真的!”陈悦豪见还有戏,忙道,“我最近手气越来越好了,基本上五把牌,三把赢,两把输!”   “这么厉害啊!”陈月洲随口应付着,“可是,我这个月卡上就只有五千了啊,我前一阵儿赚钱的工作被开除了,现在手头经济紧张……”   “五千怎么可能!至少拿出三万啊!”陈悦豪又火了,“这点钱能有什么用!”   “不然这样吧。”陈月洲将几个借贷APP的链接发给陈悦豪,“你看下微信,这几个APP,都是360安全卫士啊、网络电视啊推荐过的借贷APP,很安全的,还有,你有花呗吧?你可以用借呗套现啊!用借呗套出来个一万,用另一个借贷APP还上,这样A还B,B还C,C还A,一直循环下去,你就不用担心手头没资金了啊。”   “真的……可以吗……”陈悦豪将信将疑。   他虽然擅长打游戏,平时也天天用电脑,但对这方面的软件和信息都不太清楚。   而且,自己一直都是缺什么伸手就问两个姐姐要,还从来没触碰过这些借贷软件……   “可以可以,我之前就是用这个软件套现来着。”陈月洲火速用手机申请了某个额度给的颇高的借贷软件,“你把你身份证号发给我,然后把身份证正反面发给我,我给你注册一个,现在注册存入五千还送五百呢。”   “哦……”陈悦豪一时半会儿也无计可施,只好听了陈月洲的话。   拿到身份证图片,陈月洲火速注册好了软件,并将自己的五千元存了进去,之后把帐号发给了陈悦豪:“好了,我注册好了,钱也给你存进去了,你试试吧。”   “可……”陈悦豪看着帐号与密码,“可是不够啊,我还缺很多啊……”   “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陈月洲摊手,“你姐我最近也是深处水深火热之中啊……”   他说着撩起被子怨念地看了眼自己下身湿漉漉的床单,又摸了摸自己还滚烫的身子。   没错,真的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可是……”   “小豪,你先试试啊,我给你凑凑还不行吗?”回想起自己刚被打断的床戏,陈月洲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发,说不上是生气还是焦躁,总之就是不开心,“挂了,我要睡了。”   “等一下姐……我真的缺……”   陈悦豪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断了线。   宿舍里,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年轻男生一听顿时恼了:“怎么,钱还没要到?你不是说你姐和什么富二代在一起吗?不是说你姐月入十几万吗?这点儿钱也要不到?”   “不……不是的……我姐她……她可能……最近手头紧而已……”陈悦豪紧张地抓着手中的手机。   “不是什么不是?什么时候还钱啊你?”   “对啊!不还钱我给导员说啊!说你赌博!妈的!”   “都别吵了,小豪这不是有困难吗?”为首的赵可制止了争执。   “不然这样吧。”赵可抓过椅子,放在陈悦豪身前,迈开长腿坐下,整个人懒散地趴在椅背上,柔软的奶奶灰色头发乖巧地耷拉在脸上,他一手撑着下巴,撩着眼皮微笑,“我挺喜欢你姐姐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啊?”陈悦豪愣了一下。   “我说啊……”赵可捏起陈悦豪的下巴,“约你姐和我见一面。”   “可是……”陈月洲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我姐最近……最近变了……变得不好对付了……你们要是……钥匙对她做了什么……她报警的话……”   “哈?”赵可一听顿时乐了,对着陈悦豪的脑袋拍了两巴掌,“你以为我要对你姐……哦不,你以为我们要对你姐做什么?你还以为我要犯法啊?你小子……把你姐当什么了?”   “这小子就没把他姐当回事过……”   “上次还在宿舍说要赶紧把她姐嫁给什么吸大烟的结婚,我们可是听到了。”   身后围着的男生顿时起哄。   “这样啊。”赵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小豪,兄弟一场,明人不说暗话,把你姐约出来,我借你十万。”   ……   将手机丢在桌子上,陈月洲翻了个身下床,将草莓外衣披在身上,将湿漉漉的床单扯了下来。   【宿主,你好厉害啊……】478这时才冒了出来,【你这简直和尿了一样……】   陈月洲:“你会不会说话?”   【我就是好奇嘛……】478叼着根棒棒糖凑近他,【怎么样?端琰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主菜还没上就凉了,我哪儿知道……”陈月洲翻了翻白眼,“看来,上天注定我陈某人是个直男,就算相想用女人的身体及时行乐,也没那么个机会。”   说完,他抱着床单去了洗衣房,打开洗衣机将单子丢了进去。   等洗衣机开始转了,他来到卫生间,一边脱衣服一边开水阀,然后站在水龙头下本能地回忆起刚才的点点滴滴。   通过端琰的进攻方式,他稍微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在床上是个怎样的性格。   这厮应该有过女朋友,但是距离和女友发生关系应该间隔了很遥远的时间距离。   他似乎对女性的需求有那么一丝丝了解,知道女性和男性的区别,也不会犯那些成人电影上为了节目效果而常见的错误,前戏很足,所以撩得自己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烂泥。   他的动作表面上看很粗鲁,但细节上却是小心翼翼的,即使自己失控时渴求他加重揉捏的力量,他也依旧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力度上。   陈月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白……哦不,大红桃子。   此刻还残留着几条红痕,很明显是刚才留下的。   陈月洲:“……”   这妹子的构造真的很吓人啊……   Clitoris这个阀门被打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行走的神经末梢,不但m挺ǎn,还好像丧失了痛觉一样。   他当时还一度觉得端琰的手劲儿太轻了,可现在看来,幸好端琰当时没用力,不然这会儿岂不是要肿了?   陈月洲怜惜地揉了揉自己的桃子。   之所以称之为桃,是因为真的就是桃子的颜色。   粉嫩配雪白,全靠他用逆转币打造而出。   中总是用这样的色 zé描绘少女曼miào的身tǐ,甚至有自称老私机的人糊弄键盘侠们说“没有经验或者经验少妹子的桃子和BIKINI区域是粉色的,而经验丰富的妹子是褐色甚至是黑色的”。   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长成粉嫩的颜色!   世界上每一种人种都存在黑色素沉淀,深与浅只是沉淀多与少的问题.   在每个人种之下,个体每个部位的色素沉淀差异又极大。   大多数人浅至土肉色,深至黑褐色。   即使长时间缺氧、揉捏和摩擦所带来的色变,都远远不及基因和激素所造成的个体差异。   这有点类似有些人怎么都晒不黑,而有些人躺着也变黑这个道理。   如果大街上遇到一个人真的是粉嫩粉嫩的,只能说明——这人很上道,做过漂染手术。   清楚这个概念的陈月洲为了满足自己YY多年的终极美少女梦想,起初先是购买了北欧白套餐,但后来他发现,原主身体是个很容易色素沉淀的人,才半年时间,比基尼区、腋下和桃子的部分已经出现了返黑现象。   于是,前不久他用赵韩洋梓任务换来的逆转币兑换了祛疤剂、阻断70%黑色素生成剂和血润套餐,如今的他,全身都散发着漫画里美少女的粉嫩气息。   望着镜子里身材曼妙的自己,看着腰肢、胸部和颈部的微红,陈月洲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刺激!太刺激了!   脑内不断地冲撞着刚才用这幅身体体验到的快感,再看着镜中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美少女,双重的愉悦让他大脑一片浑浊,手指本能地爬向深处,淋浴的水花声盖住了他若有似无的娇。   ……   另一边,端琰站在淋浴下,对着墙撸了一发冷静下来的他默默地举着花洒,冲着地上那滩自己的子子孙孙。   回到卧室后,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坐到电脑桌前翻看手机。   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吕佳音。   他先回拨了父亲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那边是男人焦躁的声音:“怎么这么晚啊?才下班?”   “没有,才洗完澡。”端琰拉开抽屉,取出平板电脑,翻着京东。   “儿子,问你个事,有空?”   “嗯。”   “今天你妈的师兄我见到了,就那个北医当教授的……你是不是和女人同居了?”   端琰握着平板的手一顿,随后答:“嗯。”   “儿子,爸之前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吕父叹了口气,“你找女朋友这事情我不反对,但同居这事情你得心里有个准。你从小跟你外婆在瑞典长大,你可能对咱们国家国情不清楚。中国这个国情,和平权发达的北欧国家的国情,差距太大了,不管是男人的想法还是女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你明白吗?”   “爸。”端琰打断父亲,“我在国内长了也快十年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可是你的观念是完全随了你外婆啊孩子。”吕父长出一口气,“唉,爸也不知道怎么说,但还是得告诉你,这你在国外男女同居挺常见的,但你现在这是在国内。   千万别你以为正常的交往的同居,人家女方当成你要娶她的同居,你本来心不坏,反而被人家女方误会就不好了。”   端琰想了下:“她应该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那就好,正儿八经交往可以,注意安全,不要给人家女孩儿造成任何身体负担,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嗯,我知道,安全措施我都准备过了。”   吕父一听“做了安全措施”,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儿子?”   “嗯。”   “你喜欢这姑娘什么?”   端琰想了下答:“她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在派出所因为治安案件曾经说出赵世风是杀妻凶手的那个人。”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表情淡淡的,像是在平静陈述着一件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事,和上次同吕佳音谈起赵世风时的严肃表情截然不同。   “所以?”   “我一直在监视她,刚好她无处可去,我让她住了过来,方便监视。”   “儿子?”   “嗯。”   “你这个逻辑我怎么没搞懂?”吕父问,“她是破案的关键你让她住过来这个我可以理解,但刚才你亲口对我说了你跟她做了安全措施,我没听错吧?”   端琰:“……”   吕父见儿子陷入沉默,有些急了:“你该不会骗人家姑娘的感情,拉着人家同居,想着用美男计套话吧?”   端琰:“……”   有一个联想力MAX的父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见电话另一头的人彻底没了声,吕父声音提高了几分,有些上火:“人呢?你不要想着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明天就不会找过去!这案子能不能破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但做人这一撇一捺一旦歪掉,那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端琰听着父亲明显开始上纲上线的腔调,不禁揉了揉眉心,半晌,低声道:“有好感。”   吕父一怔,没料到儿子会忽然坦率自己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尴尬,沉默了几秒,声音放缓了些道:“那……那我会留意着……如果有什么合适的男孩介绍给佳音,你和佳音也都不小了,爸爸想尊重你们两个每一个人的选择,既不想委屈她,也不想委屈你。”   “不用。”   “啊?”   端琰声音凉凉的:“我姐在以她的方式一直护着我,我也得护着她,我现在所要想的所要做的,除了将赵世风绳之以法,没有其他。”   端琰揉了揉太阳穴:“挂了,你睡吧。”   “那你也……”吕父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在嗓子眼憋了好久,才说出来,“那你也适可而止一点,什么时候和人家女孩子把话摊开说,如果人家也不打算和你有个未来什么的……你们两个继续这样的关系你们都是成年人我不好评价……   虽然我觉得我儿子这么优秀这姑娘应该不会眼瞎到不想和你结婚……   但如果,如果人家对你真的有什么长远的想法……早一点说清楚,让人家姑娘少对你抱有一点期待,如果说了之后人家姑娘觉得没法接受没地方去,你可以跟我联系,学校家属院有那种一居室的出租房,月租很低,让那姑娘住上。”   “我知道。”端琰垂眼,“爸,睡吧,晚了。”   “好,你也早休息。”   挂了电话,端琰背靠旋转椅,仰着头,视线落在苍白的天花板上。   许久,他起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一连全新的冈本丢在垃圾桶里。   之后推门,将客厅、餐厅、各个阳台和卫生间抽屉里的冈本全部都取出来,扔在对应房间的垃圾筐里。   最后,来到洗衣房。   此刻陈月洲刚洗完澡,穿了全新的金黄色毛毛虫睡衣站在洗衣机前,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着床单甩干。   “床单我挂,你睡吧。”端琰淡淡道。   陈月洲闻声抬头,端琰依旧板着一张脸看他,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没开灯的关系,窗外的霓虹灯打在他刚毅的轮廓上,却勾勒出一弯清冷而又孤独的模样。   “端……队长?”陈月洲本能道,“你哭了?”   不是吧?   就是没睡成而已……   这厮不会哭了吧?   这么娇气?   天啊,他陈某人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做男人的时候女人们都想和自己睡觉,做女人的时候男人这么想和自己睡觉?   “没有。”端琰走上前,揉了揉陈月洲的发顶,“去睡吧,我看着。” 第101章   隔天一早醒来, 陈月洲揉着眼睛来到卫生间洗漱, 一边刷牙一边走到玄关处看黑板。   “今晚九点回来,他的任务是清理冰箱、收衣服和清洁鞋柜的鞋子,我的任务是清理垃圾、做晚饭……等等, 怎么又是我做晚饭?”   陈月洲不悦地喃喃道。   在所有家务活中, 他最恨的就是做饭了。   虽然端琰家的食物和蔬果都是现成的,既不需要清洗也不需要切割, 但做饭这项任务它不单单是把食物拿出来料理这么简单,它还包括了分装盛碗, 之后清理锅子, 擦拭灶台,再然后的洗碗、收纳、清理洗碗池、清理厨房污染垃圾等等……   仅仅想到这一串的流程, 他都觉得心烦。   转身回到洗漱间吐了牙膏沫, 漱了漱口,之后认认真真洗了把脸, 陈月洲乖巧地涂抹了水、精华和乳液。   之后解开外衣, 拿起身体乳, 慢悠悠地从脖子开始涂抹。   手指划过胸部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478……你说我的胸……是不是小了?”   478也刚起床,瞧了眼他:【想什么呢你, 昨天晚上就被揉了那么几下,还能给你揉没了不成?别看他昨天晚上动作那么大,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顾及你感受了, 要揉也是揉大了好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陈月洲照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小了,绝对小了。”   说着,他小跑着回了卧室,拿皮尺量了量——   “卧槽真的小了!”陈月洲顿时尖叫一声,“478!怎么回事!果然变小了!”   478:【……】   鬼知道你胸变小了怎么回事。   陈月洲愤怒地回到卧室,坐在床上细细思考:“逆转币赚起来得多费劲啊,我辛辛苦苦那么多都投资在胸上了,现在反而给我缩了?到底怎么回事?”   478:【……】   所以说鬼知道你胸缩了怎么回事啊!   【啊对了。】478忽然灵机一动,【宿主,你还记得我前天给你看的那本书吗?书上说了,如果身体有强烈的性需求而得不到宣泄,内分泌失调,雄激素比重增高就会带来女征的退化……】   陈月洲:“……”   好像在很早很早以前上学的时候是有这么个理论来着。   妈的。   这么个破事儿怎么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陈月洲随口骂了几句,不满地去收拾垃圾袋。   北川虽然和北京一样,地处偏北,常年被雾霾所覆盖,但端琰家里并不脏。   陈月洲在家里转了一圈,端琰这个人生活习惯好,没有乱丢垃圾的爱好,也很讲究个人卫生,以至于找不到什么明着的大型垃圾。   再加上他们家在装修的时候应该是全包出去的,家具都是大件,尺寸和房屋匹配完全合适,基本没有什么边边角角,也就没有小地方藏污纳垢。   而且,这厮好像不怎么喜欢开窗户,客厅和卧室一年四季开着新风机,每个月还会有人定期来清理,连落灰都基本找不到。   再者,每天清早,拖扫机器人还会自己出来溜一圈,虽然用处不大,但仅剩的有些脏的地方也被这小家伙处理干净了……人工智能的年代,只要口袋里有钱并愿意花钱,真的需要出体力的活儿真没那么多。   陈月洲要做的,无非是用无绳吸尘器吸一下阳台和洗衣房的落灰,再将每个房间的垃圾袋统一捆绑换新罢了。   但是,就是换垃圾袋这件事,陈月洲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为什么这个家里每个房间的垃圾筐里都有冈本003?   而且还都是全新的?   一来二去,陈月洲总共收集了共12盒全新的冈本,再加上自己卧室的那盒昨晚拆封的,总共13盒。   他将这些盒子一字排开放在茶几上,在脑内望着478,神色复杂:“作为一个人民警察难不成他副业还批发冈本吗?”   478一边打游戏一边随口道:【很显然,这证明端琰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有正常需求的男人会买这么多吗?”陈月洲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大哥,这可以一盒十片装啊,十三盒就是一百三十只,平均三天一发完全够用一年啊。”   【可能是觉得一次买一盒很麻烦吧。】478扫了眼厨房的方向,【端琰家的饭不也是一次买一周的吗?】   陈月洲:“……”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   “可是这些都是全新的啊?”陈月洲晃了晃盒子,“只有昨晚这一盒开封过,而且为什么打开了又丢了?有毒吗?”   【宿主。】478放下游戏机,看向陈月洲,【我都能搞懂的事情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   【很明显啊,端琰他啊——】478戳了戳陈月洲软嘟嘟的脸,【他想上你,但出于某种原因又觉得不能这么做于是后悔了,这是享乐主义和禁欲主义之间的挣扎你懂吗?】   陈月洲:“……”   不,他不懂。   用佩奇的脸给自己讲这么哲学的话题,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而且,自从成为女人后,他非常讨厌在形容男女发生关系的时候用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动词。   “478,能不能以后在形容我和端琰的时候,用‘他想和我睡’或者‘我想和他睡’,这样平等的修辞方法,而不要用‘谁上谁’、‘谁睡谁’甚至‘谁日谁’、‘谁搞谁’这个说辞方法?”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上面的这些动词都可以统一翻译为FUCK,在主动语态中,FUCK所污蔑的向来是FUCK这个动词之后的那个人称代词,我不喜欢成为这个人称代词,因为在当下我觉得这是在侮辱我,相比FUCK请用MAKE LOVE来形容正常的发生关系?可以吗?”   说着,他还补充了句:“我知道有部分女人觉得类词很爽,但我不会觉得,我觉得当下这个词用在我头上,好像性行为成了一种污蔑我的行为一样,所以请不要再用。”   478一怔,没料到陈月洲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你们这个时代的看多了……本能地就说了……抱歉……】   “下不为例。”   陈月洲将冈本打包好,想了想,又将它们取出来,塞进了餐厅的酒柜里。   【宿主你干嘛呢?】478疑惑道,【不扔吗?】   “就算不在我这边用,将来他用到这玩意的机会多的去了吧?”陈月洲关好酒柜,“一盒好歹一百多块钱呢,嚯,人民警察收入这么高吗,我都开始好奇他一个月到底挣多少钱了,是不是有什么灰色收入这么嚣张……”   无所事事地回到卧室,陈月洲小睡了一会儿后,起床打起了两局英雄联盟。   等玩完,他翻了会儿书,又瞧了眼478:“怎么感觉这么无聊呢,最近的支线任务都有什么?”   【支线?】一听到做任务,478立刻来了精神,她掏出手机火速翻了起来,【我翻翻,你等等……哦,有几个可接任务。】   【一个是……呃,女方是个医生,很忙,谈了个做项目的男友,其实是“被小三”了。】   【男方的老婆是个包工头的女儿,很有钱。】   【所以本来男方一直不想娶女方的,但后来岳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重了男方的实力,就给他开了个小工程,后来男方就……】   “拿着女方家的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把女方踹了,迎娶了小三?”陈月洲随口道。   【剧情差不多……】   “呵……”陈月洲冷笑一声,“我国多少富豪的起家榜不就是这样吗?还有呢?”   【还有一个女方是军嫂,男方是在职军官……】   “什么职称?”   【呃……少校。】   “这个跳过。”陈月洲摆了摆手,“肩上有职称的我现在对付不了,还有呢?”   【还有就是……】478又翻了翻,【还有一个……家暴案件。】   “啊?又是家暴?”陈月洲皱了皱眉头,“不是做过一个家暴案件了吗?”   【韩佳梅和罗楚军的案件算不上家暴,只是同居男女的一方殴打另一方的关系……这个案件是货真价实的结婚之后的家暴。】   陈月洲想了想:“那就这个吧。”   说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最近陈悦豪那边该收收线了,我得盯着主线的进程,支线任务不适合做太陌生的类型。”   之后,他对478伸出手:“这回的角色BUFF呢?”   478赶忙掏出平板电脑:【这回的角色只有两个可以选,一个是和女方关系好到可以堪称姐妹的邻居,一个是女方的远房表妹……】   “女方堪称姐妹的邻居,你的意思是我选了这个还得搬家?”   【不。】478摇摇头,【这个女的,就住在九九庄园西的G栋……】   “那就它吧。”陈月洲点头。   刹那间,大量记忆涌入他的大脑——   安汐羊,1988年生,30岁,独生女,北川城风区出生,正儿八经的北川市区的本地人。   母亲是会计,父亲是公务员,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分别是北川几所有名的老字号中学的老师,家庭环境和谐且气氛健康。   学习成绩优异,本科就读于北川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研究生毕业于成均馆大学古代中文韩国文学专业。   之所以从医学类专业跳转至文学历史类专业,来自于2010年大四时,同韩国交流生的一场交流会。   当时国内韩流风强大,Super Junior组合的出道更是瞬间夺走了万千中国妹子的少女心,安汐羊也是他们的小迷妹之一。   为了能同韩国学生说上话,安汐羊早早就做了准备,包括没日没夜的韩语学习和交流结束互赠的特产小礼物。   然而,现实很残酷,交流会上,南韩的学生毫不客气地就2009年中国对端午节申遗的事件进行了嘲讽,并称2005年最先申请江陵端午祭的韩国才是端午节的真正创造者,中国说到底不过是历史的窃取者。   气愤、失望、百口莫辩的安汐羊立刻选择放弃医学,转身投奔于中韩文化史的钻研,并于2013年考上了韩国成均馆大学的古代中文韩国文学专业,想要对韩国文化中中国文化的地位一探究竟。   2016年底,她学成回国,并就任一家名为高美丽的韩资整形医院的整形咨询师。   在这里,她认识了同医院做过消毒清洁生意的负责人,崔初原。   部分偏高级的场所会把保洁外包给有专业经验的保洁公司,崔初原手下所经营的一人有限责任公司——“天阳宝洁”正是这样的存在。   面对有着和自己偶像崔始源类似的姓名、高大帅气且威风的外表、礼貌绅士的性格和有成的事业,崔初原这样一个任哪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都幻想过的钻石王老五很快就吸引了安汐羊的视线。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半个月后确定了恋爱关系,于一年后、2017年11月11日登记结婚。   而噩梦,就从新婚后的第三个月,2018年2月14日开始。   安汐羊和崔初原约好情人节这天去北川以东的北浩市看雪,可没想到丈夫却一大早在接了客户电话后,立刻陪着客户去打了一天的室内高尔夫,直到晚上十点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并且倒头就睡。   毕竟新婚没多久,安汐羊对丈夫如此敷衍的态度表示不满,当即来到丈夫床前进行谈判。   可谁曾想到,向来温润如玉的丈夫忽然一跃而起,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就砸在了安汐羊的头上。   破碎的玻璃渣划破了安汐羊的头皮,鲜血汩汩地流,崔初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倒头睡觉了。   为了保命,安汐羊自己打车去了医院挂急诊,足足缝了六针。   等第二天酒醒,看着一地鲜血和破碎台灯的崔初原有些懵,他发了疯般地冲到医院,抱着自己的妻子放声大哭。   他说:“我爸死得早,我从小只要不好好学习我妈就打我,她把所有期望寄托在我身上了,我家里穷,我来北川发展,总害怕你们北川人看不起我,我努力让自己优秀,可是还是害怕你看不起我,我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让你嫁给我不会后悔,我每天逼自己拼命工作,可是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喝多了酒可能就容易压力失控……”   总之大概内容就是顾影自怜。   安汐羊知道丈夫昨晚的确是喝多了,也知道一个北漂的内心难免会有些纠葛,见他也是真的诚心悔过,于是就选择了原谅他。   此后的两个月内,崔初原再也没有喝过酒,他一如往常一般谦逊有理,斯文温和。   为了补偿自己妻子的损失,他替安汐羊换了辆新的奥迪A6,并带她去西欧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散心度假。   直到2018年5月7日,崔初原因为客户要求,再次服用了酒水。   见到醉醺醺的丈夫的安汐羊第一反应就是闪躲和避让,然而,这次的崔初原却主动找上门来。   他抽出高尔夫球杆,挥手打向安汐羊的脑袋,并用力将她的脑袋朝墙上撞。   崔初原殴打完安汐羊后,打开淋浴在浴缸里放水,并将对方的脑袋摁进去,让安汐羊必须在水中给自己道歉。   这件事过后,崔初原故技重施,跪在安汐羊面前道歉,并承诺再也不触碰酒精。   然而,安汐羊不乐意了。   做为一个出生在健全家庭、有着乐观性格、拥有无条件支持自己的父母且曾就读于全国前三甲医学学府的浪漫主义激进派高知分子的安汐羊,她无法忍受这么个神经病男人三天两头的发疯。   于是,在崔初原道歉的第二天,她直接聘请律师起诉离婚。   之后,她搬离了崔初原在九九庄园西G栋的房子,回到了娘家和父母同住。   然而,她这样的行为却激怒了崔初原。   崔初原向安汐羊打了通电话,威胁安汐羊必须回家,并撤销离婚诉讼,否则,她的母亲将有生命危险。   安汐羊选择立刻报警求助,但因为案件没有发生,法律无法惩罚可能发生的案件,没有人能够管制崔初原。   于是,在安汐羊僵持的第三天下午,一辆小黄车撞倒了安汐羊的母亲,导致她的母亲锁骨骨折。   而在警察介入调查中,小黄车的骑车人强调自己真的是不小心碰撞到了安汐羊的母亲,并承诺愿意承担安汐羊母亲的所有医疗费。   安汐羊认为这是崔初原安排的结果,但小黄车的驾驶人表示并不认识崔初原。   眼见着逃离无果,父母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法律又无法惩治将来式,安汐羊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家人,回到了崔初原的家中。   之后,2018年6月24日,崔初原带安汐羊去朋友新开的游泳馆游泳,期间和朋友在岸上喝了两杯酒后,便疯狂地推搡安汐羊。   他三番五次将安汐羊的脑袋摁进水里,并不许她起身呼吸。   玩累了“摁人”游戏后,崔初原和朋友在岸上又喝了几杯酒,借着酒意,崔初原将朋友推入水池,邀请他一起“享受”安汐羊。   那之后,他在监jìn安汐羊足足三天后才给了她自由。   安汐羊再也无法忍受这份痛苦,计划着逃离崔初原的控制。   而在这栋小区里,唯一一个和安汐羊关系要好且知道她被家暴的人,就只有和她大学学弟同名同姓的陈月洲了。   ……   看完档案,陈月洲脸色铁青,陷入了深思。   【宿主,怎么了?】478瞧着陈月洲,【没想到这个女主人翁也是北医毕业的啊,她有个同学也叫陈月洲啊……好巧啊……】   478说着说着愣了一下:【等等,宿主,她那个大学同学不会就是以前的你吧?】   陈月洲没吭声,他默默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掏出一份排骨,丢在麦饭石炖锅里,加了些水和小米椒,煮了起来,然后放了些浓汤宝和蔬菜,趁着炖菜的时间开始蒸米饭。   十五分钟后,一份排骨蔬菜汤配白米饭做好了。   他将电饭煲设定为保温状态,然后将煮好的汤倒入智能保温胆,设定为20:30开始加热,加热到85度。   之后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捞起防晒服穿上,然后去卫生间给全身喷了些防晒霜。   【宿主?】   陈月洲依旧沉默,他走到玄关处,拿起马克笔在自己名字下的工作那一栏写下一串:[新工作来了,晚饭在厨房里,自己吃,吃完碗丢水池,回来我洗。]   【宿主??】   “嚷嚷什么?”陈月洲装好钥匙,拉开防盗门,黑着一张脸冷冷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新支线有两个经典原型案件框架打底:   A.DSS家暴案,女方死,男方判7年,多次报警无果;   B.路虎烧车案,报警七次无果; 第102章   走在小区的路上, 陈月洲定购了崔初原的档案, 草草翻了一下。   崔初原出生在一个落后的农村家庭,父亲因为中过风,有些瘫, 一直娶不到媳妇, 家里就给隔壁村子上一户人家塞了十万块,合着那户人家把崔初原的母亲连哄带骗娶了回来。   六年期间, 公婆一家逼着她生了五个孩子。   两个病死,一个送人, 就留着大女儿崔初泉和四儿子崔初原。   崔初原母亲打小是个被父母重男轻女不公正对待长大的主, 童年的残缺早就将她的灵魂扭曲了——   小时候身边人总是把弟弟的错盖在她头上冤枉她,所以成年的她敏感多疑且有些被害妄想;   小时候身边人总是把好的吃穿给弟弟, 别人家剩下的给她, 所以成年的她心狠手辣且爱争爱抢;   小时候身边人总是逼她干活且经常打她,所以成年的她时常不能控制情绪且有暴力倾向;   小时候身边的人因为她是女孩待她总是物资贫瘠而匮乏, 所以成年的她世俗而又无比事故;   小时候身边人总是告诉她女人结婚相夫教子主内就是正道别学些多余的东西, 所以成年的她先是主丈夫的内, 等没了丈夫再是要主儿子的内,否则她这幅从小被打上“为夫和子服务”的“服务机器人”躯体就会变成一副无法前进的空壳;   她身上具备着我国多数女性所具有的特色,人们诟病她们、唾弃她们甚至借此抨击女性全体, 却没人愿意探寻她们存在的理由。   她们的存在,代表了一个时代一个残酷的思想在一个人的身上所烙下的一生都消磨不去的烙印。   然而,最不幸的还不是这些。   大多数人,如果第一次遭受虐待, 她会反抗虐待她的人;但如果长期遭受虐待,这虐待还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她就会觉得这份虐待即使不合理,也是应该的,然后转身去虐待和她一样条件的人。   成年后的她,变成了她的父母那样的人,变本加厉地压榨自己的大女儿,并把飞黄腾达的太后梦寄托在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她控制欲强、暴力、不理智、爱发疯、爱嚎啕大哭、心思阴暗而多疑、还极其物质……这样负面的性格就又造就了崔初原的童年人生。   ——最大的不幸,是这样的轮回永远没有尽头。   除过极少数意志力惊人的人能够从深渊中挣扎出来,更多的人是永远地陷了进去,并被这片黑暗主宰了一生。   这样的苦难它不但不会终结,还会把原本幸福的人拉下水,让悲剧永无止境地扩大。   成年后的崔初原,唯利是图且擅长伪装。   他恨他的母亲,在他母亲死后,这份恨意转嫁到了女人的身上。   一开始,他很喜欢用自己的物质去勾引那些饮食女,后来发现饮食女不具有挑战性后,就将目光转向了普通女性。   他认为,普通女性其实是世界上最卑鄙、最不要脸和最下贱的物种。   无论是饮食女还是拜金女,不过都是遵循自己意愿,真诚露出自己丑恶嘴脸的女人,还算是诚实;而普通女性呢?她们就不拜金了吗?她们就没有需求了吗?她们就是什么好玩意了吗?   以为守身如玉的雏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不过是一群做着“在某个酒店遇到了世界前几强的高富帅富豪,被强了之后开启了一场霸道总裁爱上我”这样可笑美梦的废物。   心里想着“我一定要是个雏呢,我这么纯洁、这么努力、这么好女孩,相比外面那些妖艳贱货,超级配得上总裁呢!快来喜欢我啊!霸道总裁快来喜欢我啊”这样搞笑的情节。   为什么最近红的那个什么纸片人最高人气是总裁?   别他妈提是那个人性格好,把他换成一个装修工人的身份,你他妈再说是他的性格魅力吸引了你?   所以,他爱好虐待这些女人。   用金钱的外衣吸引这群装清高的废物们上钩,然后,摁着这些贱人的脑袋,痛揍她们,让她们跪着承认她们就是一群比biǎo子还下贱的贱货,biǎo子做一次就只收几千块几万块,而这群贱人,居然想通过终身卖合约来获得万贯财产?   一群把自己的那玩意高高抬着等着别人拿高价来买回去,说到底,都是一群出来卖的,卖得早的比较有自知之明,卖得晚的连镜子都不会照。   ……   翻完资料,陈月洲脸上表情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觉得有些女性守身如玉努力打扮想嫁高富帅是不要脸的话……那很多男性洁身自好学习礼仪穿着,不也是想有个白富美从天上掉下里相中自己吗?】478叉腰,【女性和游戏里霸道总裁多,男性和动画不天天都是“开局一把刀,城池全靠女主送”这样的配置吗?哪个后宫剧里面男主没有个白富美送家产的后宫成员?】   陈月洲干笑一声:“人啊,不都没有自知之明而且期待着不劳而获吗?”   说完,他一边拿着手机给陈蕊打电话,一边前往安汐羊所在的G栋。   九九地产在全国房地产开发商中位列前茅,九九庄园更是在北川住宅区中属于前三甲。   南北区还在建设,目前正式开盘销售的只有东西二区,东区稍偏,主打城市森林——植被覆盖率高达整座小区的五分之四,园区内有山有水,树木品种繁多,名副其实的养生小区,年纪偏高或者喜欢安静的业主偏多;西区在市区范围内,主打迷你城市——一公里范围里有三个商圈和一所二甲医院,三公里范围内有两所公立小学、两所公立初高中以及一所十二年教育制私立学校,喜欢便利的年轻业主居多。   而就在西区内,还划分了“晓新”、“中暖”和“广恒”三个区域,三个区域各有各的入口大门,区域内风景也不大一样,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每个区域的后门都通向仅对九九庄园业主开放的中心喷泉花园。   晓新区内有ABC三栋大楼,区内是面积小于90平米的中小户型区,也就是赵韩洋梓和梁乃恩以及他父母以前所居住的区域。   中暖区内有DEF三栋大楼,区内是面积小于170的中大户型区域,也就是端琰家所在的区域。   这两个区域,陈月洲都去过。   然而,安汐羊所居住的第三区域广恒区,他却从来没进去过。   一路来到中心花园,错落有致如同艺术品一般的园内建设无不在向众人炫耀着:“我们九九地产,就是有钱任性!”   电话接通,对面是陈蕊懒散的声音:“我看到了,我妹的成绩,怎么,来邀功的?”   “是啊,邀功的。”陈月洲道,“你最近的金主爸爸有开店的吗?”   陈蕊顿时发出了嫌弃的笑声:“我就知道,你找我,从来不是闲聊或者唠嗑,都是有事。”   “哪啊。”陈月洲笑笑,“你妹志愿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我这不是还打算跟你商量商量万一失误的话调剂的问题嘛。”   言外之意是:我还有用武之地,想要保证你妹没有后顾之忧,就这时候别把我抛弃。   陈蕊自然能听懂他的话外音:“有个开饭店的小开。”   “你知道外包清洁公司吧?”   “嗯,听说过。”   “你那位小开男友的饭店做过外包清洁吗?”   “应该做过吧。”陈蕊想了下,“现在一般体面点的饭店定期都会做外包清洁吧,找专业的团退来做那种杀死细菌的工作。”   “你能……以想要外包清洁的名义,帮我把一个人调走吗?”   “啊?”陈蕊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让我调虎离山?这样?”   “没错。”   陈蕊咬了咬下嘴唇:“调走他可以,但是,能不能让我对象相中他,就未必了。”   “没关系,尽可能拖得久一点就好了。”陈月洲说着用积分买了崔初原的名片照片,发给了陈蕊,“如果可以请现在就将他拖走。”   陈蕊嫌弃地哼了声:“你别一天到晚干些走钢丝的事,小心翻车。”   “谢啦,回见哟。”陈月洲说着挂了电话。   跨过偌大的花园,他第一次来到广恒区。   左右两边人行道是点彩画风格的图腾,后方是颇具艺术感的立体主义风格的路灯,四周随处可见波普艺术风格的休闲建筑和娱乐设施,让人有一瞬间错以为自己走在美术展馆里。   【卧槽,宿主,我之前就想说了,晓新区和中暖区建筑风格不太一样就不说了,很明显绿化和装饰也有差别,但这广恒区……也太浪了吧?】478咋舌,【大家都住在九九庄园,怎么差距这么大?而且你瞧,明显巡逻警卫的量也不一样啊。】   陈月洲:“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啊?】   “这个区域的房子都是跃层,我在卖商铺那里兼职的时候特地看了九九庄园西的结构,这个区域就没有低于200平米的房子,你算算这一套要多少钱?”陈月洲干笑两声,“脱离成本谈服务都是耍流氓,人家花了千八百万买的房,理应享受这个待遇不是吗?不然怎么?让晓新区那些交个几十万首付就住进来的人也享受这些?”   478瘪了瘪嘴:【宿主,我发现一个问题。】   “啊?”   【你从刚才听到任务的主人公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很奇怪,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你怎么了?难不成你曾经给安汐羊表白被拒绝了?】   陈月洲翻了个白眼:“你少看点恋爱剧吧你。”   说话间,陈月洲已经来到了G栋楼下,他看了眼任务大纲:安汐羊家在501。   之后随手摁下了401——   呼叫机很久才被接起,对面是清脆的男声:“哪一位?”   陈月洲装作慌张答:“是这样的,我没带钥匙出门,打了很久我姐姐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是501的,能麻烦帮我开一下下面的门吗……”   “501的啊……”听到这个数字,男子发出颇为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息,“可以,你等一下。”   随着对面一声轻轻的应答,电动门自从向两侧拉开,陈月洲大步迈了进去。   【宿主,你要干嘛?】   “能干什么?看看安汐羊的情况。”陈月洲摁下电梯上升按钮。   【那你直接给安汐羊打电话啊。】478翻了翻档案,【安汐羊的电话上面写着呢。】   “打电话有用吗?”陈月洲靠在电梯的墙壁上,一脸冷漠,“都经历过一个家暴案件了,你还没学乖吗?”   【啊?】   “打电话的话,安汐羊也许被监视着,根本不能接听。”陈月洲想了想,“崔初原和罗楚军不一样,他不仅比罗楚军变态,还比罗楚军聪明,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接触到安汐羊。”   【啊?是吗?】478翻了翻档案,【但是的确,这次任务安汐羊的分数是1000分,崔初原的[报复值]也有1000分呢,这大概是除过端队长之外,第一次遇到上了1000分的[报复值]对象了……】   “叮”一声,电梯到位,陈月洲下了电梯,走到楼梯间的墙角处坐下。   不一会儿,501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一边讲电话一边朝电梯间方向走去,等他离开,陈月洲起身来到501门前,抬手摁下门铃。   没有人应门。   他继续摁。   依旧没有热应门。   他连续摁。   许久,大门被人缓慢拉开,一袭瘦弱的身影挡住了陈月洲的视线。   他抬头,正对上女人苍白的脸庞。   那女人太虚弱了,长发宛如稻草般盘在头顶,整张脸是蜡黄的,一只眼睛的四周还是青肿的,她佝偻着腰,左臂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小腿上是长约十厘米缝合整齐的黑线。   “小……洲?”   女人开口,发出虚弱的音节。   熟悉的声音入耳的那一瞬间,陈月洲感觉脑内一阵轰鸣,他眼前一白,一波又一波的记忆朝自己奔来——   2011年,暑假将近,为了入党名额的他自愿留在院办公室帮忙校对文档。   外面艳阳高照,烦人的蝉鸣叽叽喳喳个没完,他坐在角落的电脑前,一边吹着空调,一边看着档案上的成绩。   “小洲啊,这个成绩只要你保持住,升咱们学校的研究生不是问题。”身后不远处的副主任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悠悠道,“这样啊,你以后,留在咱们学校附属医院的可能性就高了不少。”   “嗯。”他点头。   二十出头的自己,初次来到北川这样的大城市,满脑子都是兴奋和幻想。   他想要留在这座城市。   他想要挣更多更多的钱。   他想要过上奢侈而幸福的生活。   为此,他拼命学习、拼命努力。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充足。   突然,大门被推开,紧接着,是教务主任怒不可遏的声音:“安汐羊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人渴望着能去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进修!人家要你了,你应该立刻去啊!”   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   全球医学类院校的金字塔顶层……   他猛地回过头,想要看看被录取的人是何方神圣。   印入眼帘的是个姑娘。   很白,也很瘦,穿着宽松的大T恤,下面是条热裤,丸子头,脸蛋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但双眼却格外有神,熠熠生辉。   陈月洲收回视线,继续打字。   “可是我不想啊。”她开口,露出不理解的表情,“我的确是被录取了,可我现在找到更重要的事情做了。”   “你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学狗屁历史吗!”教务主任一副恨不得掐死安汐羊的表情,“安汐羊啊!你是医科生啊!医学是全世界壁垒最高的专业啊!而你是这高壁垒中的佼佼者,你应该做的事去霍普金斯成为厉害的医生赚更多的钱为祖国扬名而不是去学什么历史还是南韩的!”   “老师。”面对教务主任上蹿下跳的举止,安汐羊笑了笑,“我并没有和学校签订契约说我一定要读医学硕士,那么,我认为人生不存在应该,只存在我想,我想要去学,所以我就去了,这才是人生。”   “你这是对你人生的不负责任!”教务主任厉声否定。   “那老师你,又觉得什么样的人生是负责任的呢?”   “老老实实去霍普金斯读书!将来进入世界一流医院工作!给母校争光!给祖国争光!然后好好踏踏实实一辈子!好好挣钱好好生活!让你爸妈放心!这才是负责人!而不是乱搞那些有的没的!”   “老师,这句话的重点难道不是——为母校争光吗?”安汐羊道,“我们北医这五年,录取分连年下滑是吧,已经从全国前三强跌到了全国前十强,毕竟我们学校的陈安腾教授因为和什么贪官有关系而被牵扯进去了,我们学校的名誉也受损了呢。”   此话一出,办公室安静了。   默默打字的陈月洲猛地回过头,震惊地看着眼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消瘦女生。   “老师。”安汐羊摇摇头,“成功绝对不是指拥有绝对的财富和地位,正确的人生也不是指功利性的人生,而是指,实现自己理想的人生。”   “你父母的理想就是你赚很多的钱过上好日子!”   “钱只是实现理想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并且理想实现后,也许能够带来金钱。就像马云说过他不是为了挣钱而去创造阿里巴巴,而是在实现创造阿里巴巴这个理想后,理想为他创造了大量的金钱。”安汐羊道,“如果一个人把挣钱和吃饱穿暖装逼当作理想,那说明他的需求层次一直停留在马斯洛层次需求论的第一阶层——生存需求,这样的人很可怕,因为他的精神世界一片荒芜,而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更不想把他们口中的功利性人生当作我的正确性。”   她道:“我们一直学习的都是中国的历史,我们国家自己编写的历史一定会存在部分篡改事实真相的地方,这个行为每个国家都有,而我,想看到历史真正的模样,想要去各个国家学习历史,从每个国家历史的角度还原世界真正历史的模样,韩国不过是我的第一个出发点。”   教务主任干笑两声:“安汐羊,你以为你是妮可罗宾啊?不要再清高和做梦了,现实点好不好?”   安汐羊无所谓道:“我和老师终究是追求不一样的人,我的父母和我一样,都期盼我活得更加自我和出彩,我也希望能像周ēn来爷爷那样,为了宏伟的目标而读书。”   “你要是想为了宏伟而读书就应该去霍普金斯!”教务主任一掌糊在桌子上。   “比我优秀的医学学生我们学校一抓一对,想去霍普金斯进修的一抓也一堆,世界从来不缺一个我,请让我更自由地活着吧,老师。”安汐羊说着抬起手指了指一旁敲键盘的陈月洲,“我们学校不是人才济济吗?”   “这种功利心比较强类型的学生在研究和造诣方面的根本就达不到你这个层面!他们只想着怎么进入大医院工作赚钱!怎么可能拼命拿出科研成果来!”   教务主任脱口而出,话说完的同时,尴尬地捂住了嘴。   安汐羊:“……”   陈月洲:“……”   呵呵。   躺着也中枪。 第103章   傍晚, 做完成绩表, 陈月洲伸了个懒腰,从办公室里出来去食堂吃完饭。   刷卡买了份肉末炒豌豆盖米饭,他坐下一边吃一边拿出单词本看了起来。   “哟, 好学生, 忙完啦?”   忽然,一份餐盘被放在了桌子的另一端, 随后,一抹消瘦的身影在他面前坐下。   陈月洲抬头, 是白天那个随心所欲的学霸。   他收回视线, 余光无意识落在对方的餐盘里——   一份煎牛排、一份炸鸡腿、一份炸鸡翅、一份蛋挞和一杯抹茶奶泡。   他蹙眉。   啊,该死的有钱人。   北医的食堂总共有四座, 每座食堂都有六层, 一层是麻花、豆膏、老酸奶和云片等普通零食与水果,国家补贴60%;二层盖饭、冒菜、水煮鱼和炒菜的正常餐, 国家补贴70%;三层是兰州拉面等清真餐, 国家补贴75%, 四层烤肉、烤串、德州扒鸡等特色餐,国家补贴10%;五层是牛排、意面、蛋挞和糕点等西餐与甜品,国家补贴5%;六层是大超市, 0补贴。   自己家条件虽然不算差,但北川毕竟开销高,他并不想在粮食上浪费多余的钱,既然国家有补贴, 一二三楼的饭菜品种又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去四五楼点那种几乎没有补贴的饭?   “安汐羊学姐,五楼的饭为什么要端到三楼来吃?你不累吗?”他冷冷地扫了眼安汐羊,之后挪开视线。   “因为看到你了,想跟你聊聊。”安汐羊笑盈盈地撑起下巴。   “跟我聊什么,我们又不是认识。”   “你手上的是单词表吧?”安汐羊对陈月洲的冷漠视而不见,“真厉害啊,吃着饭也能背单词,我如果在这么嘈杂的地方看书一定很想大打人,难怪副主任那么喜欢你,你应该奖学金不少吧?”   听到奖学金,陈月洲脸上多了几分自豪。   但考虑到对面坐的这位能被霍普金斯录取,他谨慎地哼了声:“嗯,还可以吧。”   “多少?”   “八千。”   “几等?”   “二等。”   “啊?二等这么少?”安汐羊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啊,北医果然是不行了啊,复旦医学院今年社奖六万呢。”   陈月洲:“……那你呢?你应该奖学金拿的比我多吧,为什么问我。”   “我啊?”安汐羊耸耸肩,“我没有奖学金哦。”   “怎么可能?”陈月洲露出怀疑的目光。   “呃……因为学校每学期不是都组织什么活动啊、竞赛啊、什么去养老院做志愿者啊、去儿童福利院陪小孩子啊之类的,还有义务劳动,我都翘掉了。”安汐羊无所谓道,“我不喜欢参加活动和做义务劳动,我也不喜欢去养老院和福利院,我就没去,然后被打上思想不端正的标签,奖学金和先进学生这类评选从来没有我,无所谓啦,反正二等才八千,一等也应该没几个钱。”   陈月洲:“……”   啊,该死的有钱人。   不对,该死的学霸。   如果不是学校念在她优异的成绩上,早就给她扣学分了吧?   这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态度真是让人不爽啊。   快速将盘子里的饭扒拉干净,陈月洲将碗盘交到清洁处后匆匆离开。   ……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自从和安汐羊在教务处和饭堂有过两面之缘后,陈月洲觉得自己时常遇到安汐羊,并总是本能地注意到她。   他发誓,这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而是安汐羊身上有一种吸引力,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关注。   他禁不住向翟建鹏打听安汐羊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翟建鹏听到安汐羊的名字笑了笑,让他有空去听听罗斯海的公开课。   罗斯海是北医非常有名的教授,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院,主讲一些前沿医学概念,她退休后被返聘回学校,偶尔上一上公开课,但凡她的课,都会有安汐羊的身影。   翟建鹏以为陈月洲看上了安汐羊,为了帮好兄弟了解安汐羊,他特地调查了罗斯海教授的公开课时间,两人一起趁闲跑过去旁听。   终于,在某次谈及国内热议了数年的转基因问题时,陈月洲第一次见识到了安汐羊的“庐山真面目”。   当有一位女同学站在转基因有害的角度做了一堆实例和数据演讲分析后,一直沉默的安汐羊忽地站了起来,以极其冷漠的语态抨击对方数据中的漏洞,并将对方的调研结果贬低得一文不值。   被咄咄逼人的安汐羊逼到快要哭出来的女同学最后生气地啜泣道:“我……我知道我的数据可能不够完整不够精确,可是并不是一文不值不是吗?本来就没有定性的话题,你凭什么说我是错的呢?安汐羊,你不能只要别人和你观念不一样,你就认为别人错了吧?”   安汐羊微笑:“你说你的数据不精确?不完整?一本正经站在这里信口雌黄的内容你自己居然都不清楚?”   “我只是说说……”   “说说?”安汐羊离开座位,继续微笑,“你最近,因为要不要跟你男友结婚去北京发展,怕是忙得根本没工夫顾及课业吧?”   “哈?”女生有些气,“我和我男友的事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想拿到罗斯海教授的推荐信,好在北京的某座赫赫有名的医学院读研然后留校发展吧?”安汐羊笑盈盈地走到女生的面前,拿起她桌子上的演讲稿,“哇,不错啊,把外国的文献原模原样打印下来……哇,居然还有来源非官方的新闻数据,这种东西连可信度都没有就像是记者为了搞噱头而在报纸上胡写一样,这样的内容你也敢在公开课上堂而皇之说话?”   “并不是这样的!”女生红着眼看向安汐羊,“我,我是认真调查的!如果你觉得有虚假的!可以把我非官方的数据扒去!但是我的的确确认为转基因是错误的,因为……”   女生话说到一半,安汐羊忽然一把抓起她桌上的全部资料,冷笑:“认真调查?官方还是非官方你看不出来区别吗?别开玩笑了!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亩三分地和生儿育女的破事吧?   既然打算做一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等死的母猪,那就老老实实摆出一副母猪的样子多下几个崽在养猪场哼哼唧唧去吧,在这里装什么研究者?中科院要都是你这种满脑子功利主义的废物,国家早就完蛋了。”   安汐羊说着,长臂一挥,将女生收集的资料撒在空中,掉头走人。   “功利主义怎么了?功利主义就不能做科研吗?为了钱为了仕途为了好的生活就不能做科研吗?”   安汐羊停下脚步,回头,冷冷道:“不能。”   “为什么?!”   “如果廉价的研究项目能让你拿到研究经费,你还会从事吃不不讨好、也许研究不出任何东西的高端研究了吗?不会,这就是你们功利主义者的天花板的高度,这也是国内大多数高校里研究生导师和博士生导师的现状。”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高考700分出生在大城市还家境优渥不用为生活操心吗?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我这种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光是活着、努力着、拼了死命走到北川医科大学已经用尽全力了!”女生不甘地嘶吼。   安汐羊向前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女生,轻蔑地笑:“所以你现在是穷到四处乞讨了吗?穷到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服了吗?我看你人模狗样的站在这里啊?既然穷成这个样子干嘛来北川啊?考个贫穷点地方的大学不是更省钱吗?把名额让给需要的人不行吗?啊?穷鬼?”   “你——”女生气得开始发抖。   安汐羊靠近了些:“你也不容易啊,明明知道北川现如今的GDP已经和上海并驾齐驱,穷得要死还削尖了脑袋往北医里面挤,既然知道自己穷,觉得在这里活着很累,就有点自知之明不要来啊……”   说着,她指着女生的手:“话说回来,我才发现你拿的是iPhone4啊,这么贫穷还买得起iPhone4,这一台的钱够你在三楼清真区吃两年呢。钱哪儿来的啊?就你的成绩奖学金最多拿个三奖根本不够买吧?啊对了……你谈了个有钱男友啊……原来你来北川医科大不是为了医学事业而是为了钓男人啊,既然想钓男人直接来北川**不就……”   “啪”一声。   女生再也忍受不住,抬手一耳光落在了安汐羊的脸上。   “安汐羊你有完没完!”女生怒道,“我就买手机怎么了?我凭什么不能买?你都能买为什么我不能买?我是哪里比你下贱了我不能买?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随随便便被全球第一的医学院录取?你以为所有人的家庭都掏得起去国外读书的钱?   我爸妈现在坐在家里巴不得我现在在北川倒霉然后回去替他们那个不学无术坐吃山空还等着娶媳妇的儿子买单!   我如果不想点办法,我这种成绩也不够、财产也不够、在北川一无所有的人要怎么拼出去?开什么玩笑!”   “该说开什么玩笑的人是我吧!”安汐羊伸手一把抓住女生的头发,逼近她的脸颊,“赵书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你在杂志上投稿一些关于转基因有害的话题的文章了,转基因是否有害至今都是争议,而你却为了获得更多的校绩点,拿着一部分的实验结果公布出去,而且里面还有非官方数据!   你知不知道不懂生物和医学的大众有多容易被煽动?他们可是会因为谣言说日本核辐射威胁就疯狂去买盐的笨蛋你不知道吗?你知道为什么但凡医学院录取分都在600分以上吗?明明理综难得要死为什么还是要把这个学科的分数线拉的这么高?   这是关乎到人类未来的专业啊?你作为一个医学生我不指望你对人类有怜悯之心毕竟我也没有,也不指望你有什么无关物质的理想毕竟很多人都没有,但你对自己的专业都没有所谓的羞耻心吗?穷就是你可以比别人更宽于律己的理由吗?既然是你拼死拼活考来北川这种你根本就负担不了的城市,那你就应该对你的行为负责人,现在在这里哭穷说自己不容易给谁看?!”   安汐羊说完,一把推开女生,转身就走。   等她走后,同学们纷纷蹲下身子,替不断抽泣的赵书敏收拾地上的资料。   整个教室里冷冷清清的,大家面面相觑,时不时紧张地看看台上一直隔岸观火的教授。   事后,安汐羊将赵书敏投诉到北医的学术道德委员会,不久后,杂志和校内学报上再也没有刊登过赵书敏的文章,当然,教授也没有替赵书敏写推荐信,甚至学校直接将赵书敏从保研预备生的名额中剔除,并在档案里记了一笔。   毕竟,上层认为安汐羊是一定会去霍普金斯读书的,相比安汐羊这种不可多得的未来前景势必一片光明的学生,赵书敏那种只顾着眼前一亩三分地的学生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之后,因为大城市的医学学府都比较在意赵书敏档案中的学术道德处分问题,无一将她录取。   而她的男友,也因为她不能同自己去北京发展而火速同她分手。   走投无路的赵书敏最终选择回到了自己那个七八线城市的家乡,被父母嘲笑一番“果然女人就算上了名校也没什么用”后,逼着她和镇上的某个二婚的男人结了婚,在镇医院里潦草地开始了新的人生。   得知这件事的翟建鹏尴尬地笑笑:“知道了吧,安汐羊是什么样的人。”   陈月洲陷入沉默。   人类这种思维较复杂的生物性格是立体而多面化的,不会像攻略游戏中的角色那样,单单只存在一个好似完整的属性。   大多数人类都属于混乱善良阵营,他们既有人性最真善美的光鲜一面,也有自以为为是上帝的一面,更有阴暗丑陋的一面。   法律所能定义的不过是一个人是否需要被惩罚,而不能定义他人的好坏。   就像即使教养再好的孩子也会嫉妒,和善的大人也会背地里对别人家的事评头论足,拥有崇高理想说出“立志是读书人最要紧的一件事”的伟人是个乱搞男女关系还有恋幼癖的男人,创造全球市值利润最高的公司的龙头其实压榨了另一位合作者并在坐拥亿万家产的情况下拒绝提供亲生子女的抚养费,遍布数学物理课本的大科学家盗取过别人的理论并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而在他人死后还要抹黑和鞭尸……   说到底,世界上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好与坏。   某一方面的好人,某一方面的坏人。   全是相对的。   安汐羊便是如此。   在拥有崇高志愿的背后,是一个自负自傲且苛刻残酷的灵魂。   翟建鹏说,学校里面有个老师是安汐羊姥爷的学生,对安汐羊颇为了解。   安汐羊出生于中产家庭,四位祖父母全部是老一辈知识分子,父母都参与过公派加拿大留学,安汐羊自小受着公平公正且讲究谦卑的家庭教育。   所以安汐羊有着比失败家庭孩子更加阳光、自信、自尊和乐观的生活态度。   可是,家庭教育虽然是决定一个孩子一生人格走向的根,但并不是一个孩子教育的全部。   大学前的十二年义务教育里,孩子人格成型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学校的。   充斥着利欲熏心大人的学校,对于拥有绝佳智商和创造力的安汐羊人格的成型有过而无功。   明明爸妈说过做任何事都要懂得先来后到,可在学校里老师却鼓励她抢别人的东西;   明明爸妈说过不应该用自己的长出嘲讽别人的短处,可是学校里老师却天天鼓励她藐视班上的学渣;   明明爸妈说有问题好好沟通不要动手,不小心动手了要立刻道歉,可当她真的在学校动手了老师却指着被打得那个人说“差生就不要惹事”。   社会教大家做人,教的是让孩子如何收拾起人性本质的劣性,将公平公正变成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态度,并在成年后理所应当地成为一个和善的人,但学校却在教安汐羊截然相反的东西。   所以,成年后的安汐羊,不能说是个性质恶劣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善意的人。   说好听点,是有话直说,说难听点,是目中无人。   而就是这样让所有人都无可奈何的安汐羊,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像极了她当年口中所谓的蜷缩在猪圈里即将被宰的母猪。   “是……是……安汐羊吧?”   陈月洲一时间甚至不敢确信眼前这个几乎没有生气的女人是那个曾经猖狂嚣张却又无比高尚的安汐羊。   “是我啊……”女人颤巍巍道,之后胆战心惊地看了眼身后,“那个……小洲……你快回去吧……”   “怎么?”陈月洲用余光扫了眼玄关,发现房顶悬挂了一台摄影机,“他……远程监视你?”   安汐羊点点头:“你快回去吧,别被他发现了……”   陈月洲皱了下眉头,想了想:眼下先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从拥有王霸之气的精英变成了这幅惨不忍睹的模样,当务之急是先把她从这个糟糕的家里救出去。   他道:“这里不适合说话,你跟我出来吧,回去取一下身份证,没有身份证的话驾照或者护照都可以。”   安汐羊一听露出惨淡的笑容:“那种东西他是不会留给我的,早就全都烧掉了。”   “那……”陈月洲撑起下巴思考,话还没说出口,房顶上的摄像头忽然转了一下,直直对着两人的方向。   “他应该已经在看了……你快走吧……”安汐羊有些紧张,身子本能地颤抖了起来,“如果被他发现,你怕是也要遭殃……”   陈月洲抬头看着摄像头,想了下:“安汐羊,既然没有身份证这些东西了,你先跟我走,先离开了再说,这样没问题吧?”   “……”安汐羊沉默。   “姐姐,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了。”见眼前的女人一副愣愣的模样发呆,陈月洲有些心急,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相信我,相信我能让你躲避崔初原,我绝对能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安汐羊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没有用的,最终你也只会像我爸妈那样,被人莫名欺凌……”   “安汐羊!”   陈月洲顿时一声厉喝,眼前的女人本能地一抖,惊恐地看着眼前矮自己一头的小女孩。   “安汐羊,你还是安汐羊吗?如果不是你这张脸我真的以为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好吗?”陈月洲有些恼,他狠狠地揪了把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之后缓和了语气看着眼前的女人,“先逃出去,我……我丈夫是警察,他一定会帮你的,好吗?不逃怎么知道能不能逃得掉?没错吧?”   安汐羊咬了咬干燥的下嘴唇,陷入了沉默。   见她没拒绝,陈月洲就权当她同意了,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从玄关处取下崔初原的防晒衣盖在安汐羊的肩膀上,挡住她满胳膊的青肿,然后一脚踹上防盗门,拉着还穿着拖鞋的她就乘电梯下楼。   【宿主?你要带她去哪儿?该不会是接去端琰家里?】478有些紧张,【安汐羊这一身的伤,走小区里太明显了,而且G区域住的人少,保安肯定会记住你们两个的样子的……】   “放心,我不傻,我先带她出去打车。”电梯门打开,陈月洲扶着安汐羊匆匆忙向外走。   然而,等出了大楼玄关,一群高大壮的年轻男人瞬间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几个人穿着黑背心,满身的肌肉,平均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大花臂看着吓人。   “小姑娘。”为首的男人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啊?”   陈月洲眉头一皱。   崔初原这家伙……   果然是比罗楚军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级别的家暴犯啊。   罗楚军毕竟是个公职人员,身份限制,做有些事情之前还要动动脑子考虑一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和名誉;但崔初原就不同了,商人一个,手下开着家一人公司,有钱且不受限制,只要法律不管,想怎么做都是他的自由,大白天雇个打手蹲点毫无问题。   “小洲……”安汐羊绝望地闭上眼。   “别急。”陈月洲深吸一口气。   当一个人四面楚歌又逃不掉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   他用力吐出气,然后猛地抬起头,义正言辞道:“你们,知道妨碍警察执行公务是什么行为吗?”   “条子?”几个壮汉一听,顿时笑了,非但不害怕,反而逼近了陈月洲几分,“这是我们大哥的家务事,条子没有资格管,我劝你最好赶紧滚。”   “家务事?”陈月洲冷笑了一声,“原来安汐羊在韩国成均馆大学上学期间通过北川医科大学的同学在国内进行集资诈骗是家务事啊?”   “集……集资诈骗?”几个壮汉相互看了眼,却依旧不肯放行,“小妞儿,就你这个子我看你是冒充条子的吧?我们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   “几位大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懂你们为了别人给的雇佣费而拦着安汐羊不肯放的理由,但是,你们也不愿意和法律过不去,对吧。”陈月洲冷冷道。   “哟,还挺会吓唬人啊?”为首的壮汉说着伸手来抓陈月洲,却被他一个格挡迅速躲开,并与此同时向后退出一步保持距离。   看到如此矫健的身手,壮汉挑挑眉。   这妞顶多就一米五五吧?这年头这个海拔也能当刑警了?   “不然这样吧。”陈月洲微笑,“因为是大事情,所以我要带她去市局,如果你们不信,就请跟着我一起来,你们知道的吧,市局可不是街道派出所那种谁都可以进的地方,必须有证件和约见函这些。”   壮汉们一听,相互对看一眼。   虽然大家都是打手和保镖出身,有几个还当过兵,但毕竟没接触过公安系统,他们还真不清楚市局的状况。   只知道市局比一般公安局大十几倍,而且门口不让随便进,搞得和政府部门似的。   一般除了什么特别大的犯罪,电视上能见到市局几次,平时还真见不到。   如果这妞真的能进去……应该、也许、大概……是真的犯了什么大罪吧。   于是,其中两个点头:“可以,我们跟你去,如果进不去,你就最好别给我们耍花样。”   陈月洲欣然点头,并在两个大汉的尾随下坐上了出租车。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个大汉将安汐羊夹在中间坐在后方,陈月洲趁机悄悄给端琰发了微信——   [大佬,我现在在去市局的路上,我被两个黑社会的尾随了,麻烦你给我开个约见函之类的玩意让我进去躲躲,两人份的,一个是我,一个叫安汐羊。]   发完后大约十分钟,都没有收到端琰的回信。   陈月洲有些急了:[大佬,你看到我的信息了吗?]   还是没人回复。   陈月洲有些坐不住了,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说。”   是端琰的声音。   “你……”   陈月洲本以为端琰的手机没在身边,铃声会震很久,却没想到被秒接,顿时有些不爽:“看到我微信了麻烦回一声啊!”   “你知道市局是什么地方?”端琰冷淡道。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档案室的时候,也只能在自己的行动区域内活动,哪儿都不能去……”   “知道就好。”端琰说完挂了电话。   陈月洲:“……”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这个男人真的是有毒!有剧毒!   床上热情似火,下床冷若寒冰,这性格简直了!   比过去的自己还拔diǎo无情啊!   虽然也没插进去……   陈月洲烦躁地拍了拍脑袋。   眼下形势紧迫,他不得不重振旗鼓,再次低三下四地耍着无赖给端琰发短信——   [端队长,算我求你了,我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我没办法了我……]   打完字,他正打算摁发送键,但转念一想,端琰毕竟是个男人,而自己眼下是个女人,干嘛要像个男人哀求男人一样生硬呢?   于是他删除了上一条信息,重新录入——   [小端端(;Д`)我真的骑虎难下啊,你就帮我一会好不好嘛,( ) 昨晚手下的力气那么大,揉人家胸胸和腰腰揉得人家现在还隐隐作痛,红了好大好大一片,都不知道体贴人家一下下……]   打完,他还在尾部加了个爱心的表情。   “嗯,很好,这很娇气。”陈月洲满意地摁下发送键。   正在吃薯片的478:【……】   宿主……这是干啥呢?   找茬吗?   端队长会理他就有鬼了好吗!   三分钟后,果然,端琰没有回复。   再发信息过去的时候,对面显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陈月洲:“……”   妈的。   说好的撒娇女人最好命呢?   他妈的他的命在这一刹那都要凉了好吗?   478:【宿主,你这哪里是撒娇啊,你这是索命好吗?】   陈月洲:“……”   你既然知道,你他妈早说啊! 第104章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修。   再打端琰的电话时, 对面是漫长的等待音, 无人接听。   陈月洲:“……”   自己是说了什么了让他做这样的反应?   瞧这可爱的颜文字,瞧这含羞又带了点小色气的说话方式,瞧这可爱的小桃心, 要是哪个姑娘这么和自己说话, 自己早就兴奋到老二飞起恨不得立刻和她这样那样了好吗?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端琰根本不吃这一套,甚至是拉黑了他。   连续拨打三次电话未果后, 陈月洲选择投降, 一条短信飙了过去:[大哥,我错了, 我错了行吗, 我就不应该嘴贱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我现在十万火急啊, 跟着我的是打手啊, 您一个举手之劳就能拯救苍生好吗!]   对面默了许久,来了条微信:[可以。]   陈月洲:“……”   又把他加回去了?   不对……   他细细看着上一条[对方不是你的好友]的通知信息……   点了点……   是一张图片。   陈某人:“……”   妈的。   这么皮。   原来一脸严谨的端队长也会皮?   果然闷骚也是骚么……   不过想想也是,端琰应该是92年属猴的, 小自己了5岁,自己都这么皮,人家年轻人为什么不能皮啊?   陈月洲悬在胸口的心总算是缓缓放下,他通过前镜扫了眼身后的两位壮汉,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安心地收起了手机。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市局大门外。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搓了把脸,然后打开车门。   穿着警服的端琰依靠在值班室附近的磁砖墙上,长腿交叠,双手抱胸,左手手指夹着几张白纸,冷着脸看着出租车这边。   待看到陈月洲,端琰冷漠地起身,将一摞白纸丢在他手里:“身份证给我。”   “哦哦。”陈月洲赶忙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交给端琰。   二人指尖相接处的那一瞬间,端琰下意识扫了眼陈月洲的胸前。   穿太厚,什么都看不见。   哦不对,穿的薄也看不见的。   得脱了才能看见。   “她的呢?”端琰扫了眼陈月洲身后的安汐羊,余光划过对方大腿上狰狞的缝合线后,眉头微微皱了下。   “她……没有。”陈月洲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没有的话进不去吗?”   “你说呢?”   “呃……”   端琰手一挥,将陈月洲的档案交给一旁的警卫:“你先进值班室,我出去。”   之后,他迈着大长腿来到架着安汐羊的两个大汉面前,淡然地掏出警官证一亮,随后收起,冷漠道:“感谢配合,请回。”   “这……”   两个大汉对看一眼,又瞧了眼眼前的端琰。   这厮穿着警服,身上有编号,的的确确是从市局里面走出来的,而且刚才这个小个子女人也进去了……   那……   那应该就是什么集资诈骗吧……   毕竟夫妻打架多正常个事儿啊,怎么会有人管嘛,市局更不可能接手……   既然是大事件,那就不在他们的管理范畴内了……   不能为了挣这么点儿钱,把自己还搭进去了……   两个大汉对看一眼,灰溜溜地离开。   等对方搭车走远后,陈月洲走了出来,搀扶住安汐羊:“他们走了,不过考虑到崔初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你先跟我去宾馆,我开个房间,你住在里面。”   “我……”安汐羊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眼眶微红,说话都开始打绊子,“我……我……”   “行了,别说了。”陈月洲听她唯唯诺诺的声音心里就觉得有一丝愠怒无处发泄,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先找个落脚点再说别的,我会陪你一起找的,别担心。”   之后转过头看向端琰:“饭我做好了,在厨房放着,晚上你回去就能吃到热乎乎的,今天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我现在先走了。”   “等一下。”端琰伸手拉过陈月洲,“你被跟踪了。”   “啊?”陈月洲本能地用余光扫了眼身后。   不远处马路对面的的路旁停车位停了几辆私家车,但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你确定?”陈月洲有些紧张。   “确定。”端琰的视线落在后方的黑色CC上和比亚迪上。   “为什么?他跟踪我们了吗?”   “目的地市局这么大的目标需要跟踪?”   陈月洲揉了揉太阳穴。   也对,分两拨人,一波同行另一波尾随才是正常现象,毕竟自己刚才编的理由破绽百出,有心人稍微思考一下就会觉得可疑。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总不能在对方的监视下移动吧?   “稍等一下。”端琰察觉出陈月洲的为难,取出手机拨打了某人的电话,不一会儿,一辆帝豪开了过来,下来个警察。   “哟,小端。”警察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   “吕哥。”端琰上前,在男人耳边私语了几句,对方愣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你现在带着这个女的跟他走。”端琰回过头看陈月洲,“他会带你们去附近的区公安局坐坐,把跟踪的甩掉,之后亲自送她去新的居所。”   “哇。”陈月洲眼前一亮,顿时兴奋地拍了把端琰的胳膊,“不愧是大佬,谢啦。”   说完,一旁的警察装模作样地扣住安汐羊的手,将她押进车里,陈月洲与此同时快速钻进副驾,车子发动的同时,他的视线紧紧地锁在马路对面的几辆私家车上。   果不其然,等这辆车子走出去大约五十米后,有辆黑色的比亚迪跟了上来。   “小姑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旁的警察瞧了眼后面尾随的车辆,又瞧了眼紧张的陈月洲,露出不解的眼神,“哦对了,介绍一下,我叫吕晨,我85年的,你叫我吕哥就行了。”   “吕哥你好,我叫陈月洲,叫我小洲就好。”陈月洲笑了下,“发生了点事儿,得避一避。”   “避?”吕哥扫了眼后座上瑟瑟发抖的安汐羊,思考了片刻,似乎是不大相信自己推测般地开口,“难道是……家暴?”   陈月洲沉默,几秒后轻轻点了下头。   “啊……还真是家暴啊……”吕哥再次看了眼身后的安汐羊,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向陈月洲凑了凑,“这是你……谁?”   “朋友。”   “朋友?”吕哥惊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小洲,看你和小端关系不简单,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如果这个妹子想离婚,让她先提离婚,否则人家正常婚姻关系,你们连亲戚都不是,人家丈夫真要是闹起来,整你的方法可多了……”   陈月洲没说话。   吕哥见对方没回应,知道自己多嘴了,就换了个话题象征性地和二人聊了几句。   车子在临安区公安局的地下停车场停下,吕哥安排安汐羊和陈月洲在二楼空闲的接待室先坐着。   陈月洲从饮水机接了两杯水,递给安汐羊一杯,自己喝了一杯。   “小洲……我们现在……怎么办?”安汐羊望着手中的水杯,颤巍巍地问。   “能怎么办?”陈月洲撑起下巴看着安汐羊,“在这里坐到晚上九点以后,刚才那个个子比较高的警察会来接我们,区局的地下停车场只有警察能停车,坐着他的车出去,就算门口有人监视,也没人知道我们到底坐在哪辆车上,你别怕,崔初原拿捏不了你的。”   “我……”安汐羊左手紧紧地抓住自由右手手腕,像是想要将自己的无意识颤抖压制下去,可无论她怎么用力,胳膊还是在不断地晃动。   陈月洲察觉到她这个动作,白皙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别害怕,没人敢进来找你的,就算是崔初原来了,也不会的。”   安汐羊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将身子缩成一团,不再说话。   陈月洲看着她的样子,心底乱糟糟一团,想了想,开口:“安汐羊,问你个问题行吗?”   “……”安汐羊微微抬头。   “你……我记得……就我听物业的说,你是北川医科大学毕业的吧,北川医科大学现在在全国排第三,和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还有北京协和医学院几乎是并驾齐驱,你……你……”   ——你是怎么从一个藐视我们所有人的精英变成这幅鬼样子的?   ——崔初原那种赚了点破钱随处可见的垃圾商人就能把你整趴下了?   ——你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整趴下了,当年你在学校里四处立敌的时候早就被整死了!   陈月洲吞吞吐吐的,话卡在嘴边,可就是问不出来。   毕竟,和那个叱咤风云安汐羊认识的陈月洲已经死了,眼下坐在这里的这个陈月洲只认识被家暴到几乎呆若木鸡的安汐羊。   “唉……”陈月洲撑起额头,去找478,“那什么,你把安汐羊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的具体档案给我一下。”   【好啊。】478正在吃糖,她将平板递给陈月洲,【哦对了,给你说一下,我升级了,档案上看不到的东西,只要你愿意花费100积分,就能通过接触对方的手掌,直接看到相应的回忆。】   “100积分?”陈月洲冷哼一声,“一份档案才顶多十几积分,内容应有尽有,一个片段回忆就要100分?你怎么不去抢?我才不稀罕看。”   说完,他认真翻阅起了安汐羊的档案。   安汐羊2013年就读成均馆大学后,2016年学成回国。   让人在意的是,她是在毕业典礼之前提前回国。   究其原因,是她的爷爷去世了。   家里的四位老人打小就疼爱自家的小孙女,小学的时候,无论天气有多差,爷爷都要骑着自己那辆二八自行车跑到学校门口和姥爷抢着接她回家,两个老人常常为此争执得面红耳赤。   但只要见到她,老人们仿佛一潭死水的双眸瞬间就犹如藏着一片星辰大海。   六个人都深爱着安汐羊。   安汐羊也深爱着他们。   然而,匆匆回国的她,还是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那是安汐羊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生离死别。   明明曾经美好的而又生动的回忆还清晰地印刻在大脑里,爷爷沉沉的声音还在耳际回荡,粗糙的大手的触感还仿佛停留在手心,怀抱温暖的热度还包裹着她的身体……   可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就是不在了,只留下一个白色的罐子,里面装着一片灰藉。   那一刻,安汐羊终于想起了看到高考分数的自己选择下考北川医科大学的目的——   聪明的人因为无所不能而十分厌恶凡人们口中最常说的“宿命论”。   安汐羊也是如此。   她从小就讨厌说着“人终有一死”的大人,痴迷于欧洲关于长寿的试验新闻。   高二那年,北川医科大学还没有受贪污犯牵连,还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学学府,著名教授梁咏梅曾经在报纸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通过基因变体有望增加人类的寿命到160岁》。   这篇文章的出现,对于安汐羊而言,是一种如同救赎一般的精神向往。   她毅然决然来到了北川医科大学,并潜心攻读临床医学,决定本校保研后拜读于梁咏梅教授的门下。   可是,北医是个资源发达的学校,研究课题千八百种,无所不好奇的安汐羊逐渐花了眼,开始沉迷于各式各样的学术课题之中,忘了自己最初那个单纯的想法。   与韩国学生接触的那次,她更是彻底忘记了自己来北川医科大学的目的,转身投向研究历史本文的行列。   直到,她童年最不愿意、最害怕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刻,她才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并因为后悔和自责而陷入了无尽的消极之中。   即使父母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但这样的“宿命论”劝阻只会让安汐羊更加的痛苦——   “我原本如果好好学习!好好研究!我原本是可以救爷爷的!我一定可以救爷爷的!”   “孩子,爷爷的死不是你的错,毕竟人……”   “我和你们这群无能还不努力的凡人不一样!”   “孩子,就算你再聪明,人也……”   “是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推动了科技从石器文明发展到今天!你们这种凡人多一个少一个不过是在地球上吃喝拉撒睡等死而已!闭嘴!”   “……”   她开始恍惚。后悔和自我怀疑,因为担心剩下的亲人也会死去而停滞不前。   于是安母想着,不如让女儿先去找一份工作,让她习惯做一个平凡人,也许终有一天,她会接受现实生活。   可惜,学术研究类学者向来不适合生活实践。   安汐羊的工作并不顺利,她不喜欢这份工作,态度欠佳,说话公事公办感极重且缺乏婉转度,她的业务成绩一直是整个医院最差的。   这个时候,崔初原出现了。   从院办那里得知安汐羊毕业于亚洲排名第13位的成均馆大学,并有着北川医科大学临床医学本科前身的经历,还有着非常幸福和谐的家庭,这样优异的文化背景和温暖的家庭环境激发了崔初原的破坏欲。   他想要毁灭这个女人。   这样就意味着无论是北川医科大学还是成均馆大学不过都是他的手下败将,高等学府所谓的精英不过都是一群徒有其表的垃圾罢了。   这就意味着他人幸福的家庭不过都是昙花一现,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痛苦和悲惨才是生活的常态。   他开始疯狂地追求安汐羊。   而安汐羊,虽然擅长学术研究,但并不擅长谈恋爱,更不擅长思考生活。   处于人生迷茫期的她在那段期间甚至产生了“是不是我结婚之后陪在爸爸妈妈身边,做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其实更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的想法。   于是,在看到高大威猛多金还无父无母想要扎根北川的崔初原告白时,她并不怎么拒绝,毕竟——“男友身强体壮而且还没有爸妈,这样照顾爸爸妈妈和姥姥、姥爷还有奶奶的时候就多一份力量了”。   没过多久,她就主动和崔初原生活在了一起,并在一年后结婚,然后,噩梦开始了。   家暴有千千万万种,但套路都是相似的——   殴打并指责,道歉并提意见,和好蜜月期,殴打并指责……让被施暴者在疼痛中循环的同时还认为自己有错,三阶段无限轮回。   崔初原原本是这么计划好的,可是,安汐羊却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在他指责安汐羊:“你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我不管你是不是曾经很优秀,但你说话真的很伤人,你这样很伤害我,你应该更在乎我的感受,我们是夫妻,而不是陌生人,我们应该更在乎彼此的感受”的时候,一般人理所当然会顺着他铺垫好的这个套路继续这个话题下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唉,我毕竟脾气不好,追我的时候肯定不好意思说,也许他真的忍了我很久,所以才动手打了我,毕竟我这个性格大学就让很多人恨之入骨啊……   直到最终,陷入他的逻辑qiǎng暴圈子之中的人,深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觉得对方的暴力行为都怪自己。   毕竟,大多数人类是不具有迅速跳出他人铺垫的大前提和小前提逻辑结构单独思考的。   可是,安汐羊不是。   作为学术圈常年存在的杠精,安汐羊最擅长的就是跳脱他人逻辑结构反向攻击。   于是,她直接反问:“上周找你商谈乡村网吧卫生管理的是你二舅吧?”   崔初原:“……???”   正在讨论她脾气不好的事情呢,怎么跳到自己二舅身上?   安汐羊接着道:“你二舅让你免费给他的网吧做最高水准清洁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我每次见你和他见面回来都一脸愠怒啊?”   “我二舅那人就是仗着我妈软弱欺负到我头上,我妈走了,现在拿着过去的破事欺负到我头上……”   “所以,你打你二舅了吗?”   “……”崔初原总算是明白了安汐羊的套路了,“我二舅只是亲戚,关系比较远的那种!我可能对他动手吗!”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直系亲属就可以动手?”安汐羊接着道,“所以,你不是童年过得不快乐吗?你爸妈不是总压榨你吗?你打过你爸妈吗?”   崔初原:“……”   如果答没打过,安汐羊就可以正面反驳:“哦,所以只打过我一个人?为什么只打我?因为我人瘦力气弱啊,哇,外面的人不敢打,只打直系亲属,还欺软怕硬只打我一个人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还在这里说教我做错了?”   如果答打过,安汐羊又可以孝道反驳:“哦,亲爸亲妈都打过啊?你妈把你当作唯一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就是对你抱的希望大了点你都敢动手,该去自我反思的难道不是你这头畜生,反而让我反思我的态度?”   崔初原陷入逻辑死胡同了。   于是,逐渐领略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安汐羊思维的崔初原选择了——无限的恐惧震慑。   即,没有蜜月期和精神洗脑,直接用暴力让她屈服,无限的大暴力期和小暴力期以及少量的休息期。   于是便出现了将安汐羊摁在水池里,让她在濒死的状态向他道歉的行为。   ……   看完档案,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陈月洲撑起下巴,陷入沉默。   他总算是在资料档案中看到了曾经认识的那个安汐羊一点点的影子了。   也难怪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换谁天天被濒死虐待,也会精神崩溃的。   这种情况安汐羊没有报警吗?   档案上没有写,问当事人肯定也不会答。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端琰——   “今天晚上让那个女的住所里。”   “啊?”陈月洲一愣,“不是说好替她找房间吗?”   “带上她出不去。”   “为什么?”陈月洲站起身子,向窗外望去。   只见楼下不远处的区局大门口,站了四五个汉子,手里举着牌子,上面好像写了什么字。   地下停车场每出来一辆车,他们就拦下晃动牌子。   陈月洲不由眉头紧锁:“崔初原雇人在门口拦车?这么胆大?在区局门口拦车?疯了吧他?不怕拦到领导车吗?”   “领导不会这个点下班。”   陈月洲:“……”   呃……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过拦警车也太二了吧,不怕出事吗……”   “非公务中警察的私车就是普通人的私车,而且因为驾驶人警察这层身份无法冒犯百姓,特别是有困难向警察求助的刁钻百姓,更加难以行动。”端琰道,“对方找了个警察绝对无法拒绝的理由拦车,有点小聪明。”   “那……”陈月洲狠抓了把头发。   “把她留下,我让吕哥去开一间空着的拘留室让她先将就一个晚上。”   “住那个有铁栅栏的地方吗?”   \"目前有比那个地方更安全的地方?”   “……”   陈月洲沉默。   这也倒是,相比外面世界的自由自在,拘留室啊、看守所啊甚至监狱反而崔初原无法下手。   可是,总感觉有点让人不舒服……   真正的恶人在外面逍遥法外,为了逃避罪恶的人却要躲在高墙之内……   他转头看向安汐羊:“今晚你留在这里,可以吗?”   “啊?”安汐羊一怔。   “这里比外面更安全,你知道的吧?”   “……”安汐羊沉默。   “明早我就来找你。”陈月洲从口袋里掏了二百元现金出来,“你要吃什么……就拜托值班的小警察帮你去买,说一下你的具体情况会有人帮你的……”   说话间,吕哥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他看了眼陈月洲:“小端给你说了吧?”   “嗯。”   “那我就带她走了,明早记着过来领人。”吕哥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上面查的严。”   “好。”   陈月洲应了声,转身出了接待室,下楼来到停车场。   熟悉的Q3就在最靠外的位置停着,他开门跳上副驾,扫了眼身旁闭目休息的男人:“谢了,今天。”   端琰闻声睁眼,也不说话,摁下电刹,捞过方向盘发动车子走人。   隔天一早,陈月洲匆匆收拾好行李出门,走到玄关处时,本能地看了眼白板,关于自己做什么差事那一栏,大大地写了个3字。   “哈哈,这家伙还挺体贴的嘛。”他笑了两声,赶忙穿鞋出门。   打车去了区局,一进接待大厅,站在一旁同人聊天的吕哥就小跑着冲了过来:“小洲啊!你那个朋友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   “啊?怎么了?人丢了?”陈月洲顿时内心“咯噔”一下。   安汐羊该不会被崔初原抓走了吧?   “不是人丢了,是她犯事儿了!”吕哥带着陈月洲边向里面走边道,“昨晚啊,她在这里面待得好好的,我还特地吩咐几个熟人,给他们说、就当这是个刑事案件,签的是不许律师介入,就怕有人借着探视来闹事,没想到她半夜两点多自己跑出去了。”   “啊?然后呢?”   “跑出去之后没多久,就被人抓过来了,说她走在路上拿酒瓶子砸几个喝酒闹事的人的脑袋……”吕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现在倒好,和那群人一起被行政拘留了。”   “……”   陈月洲瞬间了然了安汐羊的目的。   但与此同时,因为知道了她内心的想法,变得又气又恨,还伴随着深深的乏力感。   来到拘留室外,等吕哥走开,陈月洲看着坐在栅栏内蹲在墙角抱着膝盖的安汐羊,无力道:“你知不知道,行政拘留虽然不算犯罪记录的案底,但是,违法记录会被永久保存,你的政审会出现问题。”   “……”安汐羊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政审出现问题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你想要在号子里面牢底坐穿来求自保……可是,你甘心吗?你甘心被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个区区有点破钱的商人所打败吗?”陈月洲一把抓住栅栏,无法自控地大吼道,“安汐羊!能够打败你的只有比你还要聪明的天才像霍金那样的人!不是赵书敏那种!不是崔初原那种!更不是我这种!你甘心吗?你甘心变成一个平凡人然后被凡人打败吗!?”   “……”   安汐羊缓缓抬起头,难得的,向来面无表情的她流下了眼泪,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第105章   “小洲。”安汐羊道。   “哈?”陈月洲虽然满腔怒意, 但心底本能地还是希望听到安汐羊的解释。   解释她其实是有计划性地被行政拘留,解释她其实脑袋里还有办法对付崔初原,而不是眼前这般自暴自弃地选择牢狱之灾躲避这份的不幸。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安汐羊道。   “哈?”   “这样挺好的。”她咬了咬下嘴唇。   “……”   安汐羊抱住膝盖:“待在这里就够了,真的就够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   陈月洲将手探进铁栅栏内, 一把抓住安汐羊瘦弱的手臂, 还来不及说后面的台词, 顷刻间, 他眼前一片空白, 大量的情景涌入他的大脑——   ……   天空一片深蓝,天边泛着鱼肚白, 像是黎明。   晨起的凉意很深, 窗外湿气很重,树枝上蒙着一层水雾,像是早春时候的清晨。   有个瘦高的女人背着大书包, 在一片漆黑中蹑手蹑脚地打开防盗门, 偷偷摸摸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疯狂地冲向楼梯间,一步三四个台阶地向下跳跃。   迎着天空中第一抹红霞跑出小区大门,她迅速搭上109路公交车,前往西火车站。   还不到上班高峰期, 车上的人不多, 不少人同她一样,满是倦容地背着大包小包,这样的相似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青团, 小口一咬,满嘴肉松又咸又甜的滋味。   ——好想爷爷包的青团。   ——好想爷爷。   她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   为了不引起周围人注意,她慌张将泪花擦去,然后大口大口将青团吞掉,坐端正身子整理书包。   里面是一些急救用品和一套换洗衣服,还有她的银行卡。   身份证、护照乃至驾照已经被崔初原烧掉了,这一定程度上局限了她的行动范围,毕竟火车、飞机和长途巴士都需要身份证,而北川在管理黑车方面极其严格,想要出市,难度都比较高。   如果想要补办,得从身份证入手。   可是,她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户口所在地补办身份证,那一定会被崔初原抓个正着。   那该去哪儿办呢?   她撑起额头,内心瞬间再次被恐惧和无助所填满。   她是医科出身,二转文史,在她的擅长领域内,她无所不能。   可出了她的领域,隔行如隔山,她不过是个门外汉,对制度一无所知。   和她这样专攻某个领域的学术型人物相比,功利型的崔初原做为商人了解的更广泛,她在这方面和他比,毫无优势。   而没有身份证,她就像是被捆绑住翅膀的小麻雀,迟早会被追捕自己的猎人敲破小巧的脑袋。   即使危险,她也必须留在北川本地,先把身份证的事情解决掉,才能够计划第二步。   公车驶进西火车站的公交车道,停靠在一旁的马路边上。   她抱紧书包下车。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   明明晨起的时候天边一片澄亮,可此刻的空中却没有太阳。   重重的云雾遮挡住阳光,说阴不阴,说明不明,冷风自四面八方袭来,让人觉得狂风暴雨正在千里之外轰轰烈烈地赶来。   她换乘了KC2011路公车,终点站是西新元区。   西新元区是北川近两年为了扩大化才刚刚吞并的县级市,距离市区很远,思想和经济水平相比北川附近其他几个早期吞并的郊区落后太多太多,北川当地人基本都十分嫌弃这座城市,称之为北川土地上的南疆。   但这样的城市有它的好处。   脱离北川,不像北川,而又就是北川。   相比繁华的市区内,这样得地方崔初原应该更难找到。   坐了约三个小时的公车,两岸的摩天大楼渐渐地消失,被一座座中小型高层所代替。   下车后,她搭乘了一辆私人面包车,前往附近的城中村。   此刻云朵稍许散开了些,太阳从云里偶尔探出脑袋。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要是能逃掉就好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备注为“爸爸”的微信界面,摁下一串字:[爸爸,请你转告妈妈、姥姥、姥爷还有奶奶,无论崔初原找你们问什么,你们都答不知道,我很好,也很安全,请你们不要替我操心,保护好自己为最优先。]   可在摁完后,她又火速将内容删除。   ——不可以,不可以给家人发短信,如果自己还和家里有联系,崔初原为了逼出自己一定会对家人施压,坐等自己投网;但如果不和家人联系,家人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崔初原就自然不会找家里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索性一狠心直接拉黑了爸爸的微信,再然后合着通讯录里面所有家人的微信都跟着删除掉了。   ——好了,这就好了,爸爸妈妈所有家人都不会再因为自己而受牵连了。   因为没有足够的现金,她先是在附近的ATM机取了些现金,然后进入村子内,找了家偏僻的人家商量房费。   一个月800元,姑且定了间5平米的小居室,带迷你卫生间。   她将背包放下后,在附近找了家网吧,打开电脑,敲开北川市某妇联公益组织的官网。   ——妇联的话,应该能保住我解决问题吧?   她在线同一名妇联工作者进行了聊天,并直言自己与崔初原婚姻的问题。   [所以说,你丈夫有酗酒后暴力的行为?]对方听完她的叙述口问。   [没错,不过少量醉酒后神经会处于兴奋状态,那时候意识其实是清醒的,与其说是酒后耍疯,不如说是因为兴奋状态,恐惧感和自我束缚意识淡漠,内心真实的意念冲破表面的道德感被释放罢了。]她打下一串字符后,想了想又补充道,[酒精具有麻痹神经的作用,真正的醉酒应该是极其想要睡觉、难以思考甚至昏迷。]   对面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后回复:[……我知道了,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呢?]   她:[我想离婚,但是他威胁我的父母的人身安全,逼迫我不许离婚,可不离婚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法解决。]   [方便告诉我你现在的地址吗?我们会派人协助。]   [好。]她将网吧的地址记下,发给了对方。   [那,安汐羊女士,你先好好休息,我们之后会联系你,记得保持手机畅通。]   关了电脑,她来到附近的派出所咨询了一下,就她身份证的问题,是无法在这里解决的。   这里虽然已经被划入北川,但上面的文书手续还不全,信息网还未和北川连通,某种意义上还不算真正的北川,依旧算是隔壁省份的一个县级市,这就意味着它仍然受2017年颁布的居异制度限制。   眼见着身份证问题陷入了死胡同,她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只好回到出租屋。   无所事事的她在网上买了些书籍,想着趁闲不如看看书涨涨知识,可因为忌惮和不安,她始终静不下心。   最终,只能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在平淡安静的生活中度过,直到那天——   她接到一通电话——   “安汐羊女士吗?”   “是我。”   “对,我是北川市安琪儿妇联公益组织的您的负责人,我们曾经联系过,我已经到了你所说的地方,请问您在哪里呢?。”   “啊!你们到了!”她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边穿衣服边道,“你们等等,我马上过去!”   “好,我们等您。”   ——太好了,终于获救了。   她兴奋地锁好门,一步三个台阶地一溜烟跑了出去,来到那家网吧的门口。   在看到写着“北川市安琪儿妇女保护公益组织”标志的本田同时,她还看到了一辆梅赛德斯。   奔驰S,黑色,那是崔初原的车。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   “啊,你就是安汐羊小姐吧。”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性从本田上下来,露出温和的表情靠近她。   “为什么带他来?”她警惕地问。   “啊?你说你先生啊?”女性露出一脸期待的笑容,一副慈祥的表情道,“我们已经咨询过你丈夫啦,你脾气太暴躁了,是不是该收敛收敛啊?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说着,还朝她凑了凑:“这做大生意的人,有时候把工作情绪带入家中这没有办法,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是啊,你看看那些女性大老板,开豪车的,是不是回了家脾气也很火爆?你要学会体谅,怎么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说离家出走就出走……”   “……”   她心口一刺,本能地咬紧牙关。   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给我说,你是什么什么名校毕业,我第一反应是什么你知道吗?你太在意往日的虚荣了!学校再好,你现在不也是做个普通的咨询师不是吗?人啊,不能高看自己,你和你丈夫比,收入错远了不是吗?你不能总活在过去是不是?学历再高,收入不行,说明什么,咱能力不行,不要沉迷过去啦……”   “我什么时候沉迷过去了?颠倒是非黑白有个限度吧!”她一把抓住身旁的女人,“你直接老实告诉我,他给你们了多少钱或者提供了什么服务不就得了?”   说罢,她眼圈瞬间红了,露出又恨又绝望的表情:“啊……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我就不该相信你们,说到底,你们这种民间的狗屁组织,又有几个是怀抱着梦想而创建的?一群被功利心迷了眼的畜生,相比我,巴结这个人好处更多吧?你们当然会选择带来物质的这个人了!”   女人一听,顿时也火了:“安汐羊小姐,我对您说话已经够客气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种类型我还没见过吗?”   “什么?”   “考名校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嫁个有钱男人吗?不就是为了接触有钱人吗?还说上什么韩国学校,真要是有本事怎么不去哈佛读书?去霍普金斯啊?去耶鲁啊?去牛津啊?去什么韩国?不就是喜欢帅哥吗?不就是想找告负帅吗?不就是考不上好大学只好去韩国吗?还学的什么文史,我都不想说了,谁出国读研学别的国家的历史啊?学冷门专业为了什么你心里没点B数吗?”   女人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既然如今找到这样的丈夫了,你丈夫那么温厚的一个人,为了找你,雇了一堆人,一听我们有你消息,立刻提着大包小包跑来我们这里求爷爷告奶奶,又哭又道歉,这样的人也会有脾气的好吗?”   “重点难道不是他提着大包小包找你?”   “你!”女人气得胸口堵,但又碍于身份不能和眼前的女人争吵,只得转过身,看着崔初原,露出谄媚的笑容,“崔先生,您的妻子给您找到了,以后啊,少喝点酒,不要再乱来,这夫妻过日子,不能因为喝了点酒就犯事,行吗?”   崔初原立刻露出温厚的苦笑:“对不起,我……我不会再犯错了。”   说着,装模作样地上前,望着一脸绝望的女人:“老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啊……”   “爱我就签了离婚协议,让我走。”她连崔初原看都不看,掉头就走。   然——   身后迅速出现四五个彪形大汉。   “老婆,有话回去好好说不行吗?”崔初原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对着她露出嗜血的笑容。   ……   镜头一转。   他手握高尔夫球棒,将她逼入卧室的墙角。   他一杆一杆地挥下,抽打在她的身上。   鲜血翻涌,溅在他的腿上、裤子上、鞋子上、地上、墙上……到处都是红色的。   她拼死抵抗,可在几乎悬殊的身高和体重下,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杀了我啊!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啊!”   “杀了你?凭什么?我还没看你哭够呢。”   “崔初原,你真是可怜啊,不幸的童年让你成了这幅狗样子,外面装的人模狗样说到底还是要一辈子活在不幸之中……”   “你他妈个贱婆娘闭嘴!”   ……   镜头再次一转。   满身都是伤的她被锁在卧室的床上。   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替她清理伤口。   “我每三天会来换一次药,如果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医生收起医药箱,看了眼她。   “你——”她开口。   嗓音是哑的,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洪亮。   “啊?”医生道,“怎么了?哪里疼吗?”   “你能帮我报警吗?”她道,“帮我报警,告诉警察他虐待我。”   “……”医生沉默。   她动了动眼珠,扫了眼医生,笑了,胸膛轻轻地颤动,滚烫的眼泪伴随着这份震颤缓缓滑落。   她道:“他给了你好处是吗?”   医生缄口不语。   “没事了,你走吧,走吧……”她眯起眼睛,清澈的眼底一片浑浊,“走吧,都走吧……”   “你别怪我。”医生道。   “……”   “就算我不做,别人也会做的。”   “……”   “这个世界上需要钱的人很多,我就是个开诊所的,诊所还没什么人。”   “……”   “没有杀人、没有犯法、打你的不是我,我觉得我不需要被谴责,我能做到的已经做到了,而且,我为你治疗了,很认真的治疗。”   “……”   “我没有做错,我没有伤害你,选择沉默是很正常的,人类是没有那么高尚的,当然第一反应是自保。”   “……”   ……   镜头再次旋转。   不知道多少天过去了,她的伤口逐渐愈合。   虽然伤口处依旧狰狞不堪,可却不会再因为上厕所这样日常必不可少的动作而导致出血了。   趁着崔初原不在家,她再一次策划了逃亡计划。   ——趁着伤还没好,报警说他家暴好了,这次证据总是有实锤了吧?   拖着病躯,她来到距离九九庄园稍远的某辖区派出所报警。   警察一开始对她的报案内容是不感兴趣的,毕竟这种派出机构每天都会接到一切偷窃、斗殴和暴力打人的事件,他们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直到她撩起衣服,一旁记录的新手小警员瞬间呆住了,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匆匆拨打了某个电话,没一会儿,来了几个年纪颇高的警察。   老警察一见她的情况,摇了摇头:“这里是北川,又不是二三线城市,国际大都市都敢这么打人?真是不怕事儿。”   之后立刻吩咐一旁的小警察:“现在带人去医院做鉴定,立刻。”   “好……好……”小警察紧张地应着,开着自己满是落灰的长安拖着她往医院跑。   等带着她在医院做了一些列排查,下午,小警员拿着检验报告交给老警察,老警察翻了翻,扭头看她:“谁打的?”   “我丈夫。”   “离婚了吗?”   “我提起过离婚诉讼,但还没被受理,就撤回了。”   “……”老警员顿时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这……不好处理……”   “为什么?”   “夫妻打架,没法按照常理来处理。”   “为什么?”   “处理了,万一你又要和好,后悔跑来闹,这事儿太多见了,……唉……”   “我不会合好的。”她摇头。   “……”老警员不再说话。   “反家暴法不能用吗?”她看出了对方的为难,抱着一线希望追问。   “……”老警员愣了一下。   “不都说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里程碑吗?都说这是中国第一次承认家庭暴力也是一种错误、一种犯罪吗?现在不是应该提倡反家暴吗?”   “没错,是里程碑。”老警员看着她,“戊戌变法也是什么改革的里程碑,它成功了吗?”   “……”   “只有里程碑是不够的,孩子,那是写在历史课本上哄哄你们这些小孩子的。”老警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过反家暴法吗?”   “……”她摇头。   “看了你就知道了。”老警员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时,外面进来了个中年警察,走到老警察身边,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啊?”老警员露出惊讶的表情,“陈明宇都说话了,这可不好办啊……”   “嗯。”中年男人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神秘兮兮地交流了几句,纷纷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没过多久,接待室的大门被推开,紧接着,一袭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崔初原。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老婆,老婆,老婆……对不起……对不起啊……”崔初原瞬间戏精附体,哭着跪在她身边,拼死名地抱住她,“老婆,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喝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你们……”两位警察一时间有些尴尬。   “对不起,警察同志,对不起,你们打我吧,你们打我吧……”崔初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搂着怀中已经几乎僵硬的女人,“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唉……”老警察叹了口气,拍了拍一旁中年警察的肩膀,“那下来就你解决吧。”之后出了房间。   “等一下!”她开口。   “……”老警员停住脚步。   “警察同志,我,被你们,抛弃了吗……”   她张大嘴,再熟悉不过的的既视感,让她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处境,可是,不甘和不相信又让她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再次败局。   “……”老警员没回答,沉默地出了接待室。   “是这样的,安汐羊女士。”中年警员等大门被关上,看着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问题,请提了离婚诉讼之后……”   “我能提吗!我能提吗!我提了他会杀了我全家你不知道吗!”她再也承受不住,愤怒地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推到地上,扯着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的喉咙嘶吼,“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你们明明什么都能看懂!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任由这个恶人肆意妄为!为什么!为什么!”   “安汐羊女士,请你冷静,我们是不可能根据你的猜测就抓人的,如果你认为他会伤害你的父母我们就去抓人,那我们国家应该没有走在大街上的合法公民了。”   中年警察冷冷地看着她,视线平静而淡漠,像是台下的观众在冷眼旁观一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哈……哈哈……”闻声,她绝望地干笑几声,“啊……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安汐羊女士,请你不要发表奇怪的言论。”中年警察看向崔初原,“你太太一直都这样吗?”   “是,一直都这样。”   “我建议对她做精神鉴定。”   “好的,我会的。”   “安汐羊女士。”吩咐完崔初原,中年警察又看向她,“你在报案的时候说,你在遭受家暴后,曾经逃跑过,那么既然逃跑了,为什么又和崔初原先生和好了?我可以认为是你选择原谅了崔初原先生的行为吗?”   “原谅?”她凉凉道,“我从来没有原谅过,我只是被抓回去了,然后被打得体无完肤又跑出来了。”   “可是,我们收到的结论并不是这样。”中年警察摊开一份档案,“这是你之前联系的北川市安琪儿妇女保护公益组织出示的证明,他们的说法可和你的说法完全不同。”   “什么?”她闻声,一把抓起桌上的纸张,只见上面写着以下内容——   [我方于……日受到安汐羊女士的求助,说其丈夫长期对其家暴,其因为不堪受辱而选择离家出走,可经我们调解后,她已于……日和丈夫和好。   并且,经我方调查,安汐羊女士似乎又暴躁症倾向,时常对其丈夫拳脚相加,丈夫崔初原在压制妻子暴力行为的时候,曾因为酗酒后不擅长把控力道,不小心伤害了安汐羊女士。   安汐羊女士借此原有离家出走,去往西新元区,在网吧多次与人发生冲突,和当地人曾有过互殴行为,下一份资料是与安汐羊女士互殴的当事人所写下的陈述。]   “哈……哈……”   看完报告书,她手指一点一点攒紧,指尖穿破纸张刺进肉里,鲜血顺着白纸一滴一滴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安汐羊女士,如果双方都存在过错,我希望你们两个商议一下,而不是单方面指责你丈夫。”中年警察道,“就目前这个状况来说,你丈夫的确下手重了很多,但是毕竟你自己的前科也不容乐观,你说你,怎么能三天两头对自己丈夫动手呢?男人打女人犯法,女人打男人就没事了?”   “我没有打过他。”她狠狠道。   “别开玩笑了,你是在说公益组织做假证吗?你是说城中村里那个被你打了的年轻人造假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中年警察笑笑,“安汐羊女士,人啊,说话要为自己负责的,不要信口开河,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造假?我信口开河?你们当我是傻子吗?”她抬手,一把将资料丢在中年警察身上,“你以为我没听到吗?什么陈明宇李明宇王明宇的!又是崔初原找来的关系户吧?”   说着,她扭头看着崔初原:“你可以啊,厉害啊,走哪儿把钱送到哪儿,你为了摧毁我真是下血本啊!你真是个心理变态啊!”   “老婆你说什么呢,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婆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好不好……”崔初原也是个能忍的人,即使心里早就气得恨不得当场撕碎眼前的女人,但脸上仍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伸手去抱她,却被一把推开。   “警察同志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帮不了我了是吧?是吧!”她转身,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眼前的中年警察。   只见对方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水,然后冷淡道:“安汐羊女士,别为难我们基层民警,我们也就是个普通人,有证据,合手续,我们自然会办理,自然会帮你,但如果没有手续,没有证据,我们就没办法帮你,就现在这个状况,你一口一个我们收了钱一口一个谁关系户,我们哪儿敢招惹你啊,所以,我现在就一句话,您要是觉得您没错,您觉得过不下去了就提离婚诉讼,这具体提了之后会怎么样,法律也没规定,我们也不能贸然行动你说是不是你?”   说完,他放下茶杯,神色严肃了些道:“还有,安汐羊女士,造谣一张嘴,希望你说话之前斟酌自己的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   镜头再次一转。   她被捆绑在浴室里, 衣服被人扒得一干二净,嘴里塞着类似抹布的东西,崔初原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钳着她的胳膊, 冲撞着她。   在他即将愉悦的那一刻, 他一把将她的头摁进满是沐浴液水的浴缸里, 享受她在无法呼吸的挣扎中神经紧绷所带来微妙感觉。   许久之后, 水面漂上来些许血迹, 他才将她一把从水中提起,丢在一旁的地上。   “怎么?报警?你以为警察会听你的?警察也是混饭吃的, 相比你这条命, 他们自己的命不要了吗?”他冷笑。   “咳咳……”她颤抖着从嘴中扯出带血的抹布的那一瞬间,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我告诉你,安汐羊。”他一抓抓起她的头发, “你这辈子都完蛋了, 你这辈子都逃不出去的,过一阵儿,我玩你玩够了,我就把你卖了。”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北川医科大也不过如此啊, 还全国前三的医学学府, 哎呦,啧啧,我决定了, 下次钓凯子,就去清华北大,反正你知道的,农村到城里来读书的穷鬼大学生多的去了,我只要拍拍手,别说你们这群欠艹的女人,男人都撅着屁股往我怀里送。”   “……”她沉默,不理会崔初原的挑衅,许久后,喘着粗气开口,“崔初原……现在……送我去医院。”   “不。”崔初原扮着鬼脸,摇头晃脑地对着她嬉笑,“我就不送你把我怎么样?”   “我……吐血了。”她有气无力道,“按照出血量……肺损伤程度不乐观……你不送我去医院……我死在这里……你知道轻重……重……吧……”   话还没说完,她直接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   镜头再转。   漆黑的夜里,看不到尽头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   偌大的病房,躺在床上发呆的她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手旁的手机亮了,她扭头,是微信。   滑动解锁,发信人是爸爸——   [汐羊,你告诉爸爸,你在哪里?爸爸去接你好不好?]   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将头埋在臂弯里,牙齿紧紧地咬着衣服袖子,整个身子因为抽泣一抖一抖的。   ——不能去让崔初原那个畜生去伤害自己的家人,所以她不能回复他们。   “那个,换药了……”这时,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她一身粉,和白天照顾自己的护士的穿着截然不同,看样子还是个实习生。   她慌忙擦掉眼泪。   “那个……”小护士看着她,琢磨了好久,张了张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沉默。   “那个……”小护士偷偷凑近了些,“需要报警吗?”说着掏出了手机。   她一怔,随口道:“你会替我报警吗?”   小护士点点头。   “那拜托你。”她闭上眼。   即使经历过一次报警失败,但她认为,如果来的警察是别的辖区的,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小护士二话不说打了110,没一会儿,有附近辖区派出所的警察来了医院。   可两个警察还未来得及走到她的病床前,就被几个人拦住了。   “不好意思,请问找我妻子有什么事吗?”为首崔初原微笑着问。   其中一个偏低的小警察一见这架势,顿时明白了是有钱人家的家庭矛盾,整个人瞬间有些怂了,他扯了扯另一个的袖子,可对方却不为所动。   “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这里有人遭受家暴出现重伤情况,借过。”血气方刚的高个子年轻警察将证件一亮,“请配合我们工作,谢谢。”   崔初原:“……”   这俩警察,呵……   个子高的这个,一口标准的北川话,俊朗的相貌,干净笔挺的衣服,一丝不苟的眼神……   看来是警校刚毕业没几天,可能还是个中产家庭的有钱人哈?   真够恶心的。   但他面子上还是对着两位小警察诚恳道:“是这样的,我妻子之前就有暴躁症……”   “啊,有暴躁症啊……”矮个子小警察立刻附和道,“她之前有做过什么过激行为吗?你是为了控制她而误伤了吗?”   “她啊……”崔初原勾唇笑了笑,还是这个个子矮点的家伙上道,将来一定有前途。   “暴躁症?这年头强迫症、密集恐惧症也被叫做症,说对方有疾病的时候,你有什么证明文书吗?”高个子警察一把推开矮个子警察,“这位先生,我是接到您妻子的报警而出警的,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要和当事人谈话。”   崔初原:“……”   狗日的。   真是做个基层民警都得瑟上了。   明天就让你全家失业!   不过,遇到硬碰硬,崔初原这种有点身份的人又不可能坐在地上大哭大闹死缠烂打,只能让步:“行啊,看就看啊,可以啊,去看,也让我老婆图个安心。”   说完,对一旁的一个壮汉道:“去,把里面那个实习生拉出来,给赵二说一声,把她弄走,妈的丫的,小杂种不想在这里干了,给老子惹事。”   两位警察一前一后来到她的病床前,偏矮的警察一把抓住偏高的警察的手臂:“喂,萧翀,你看清楚了吗?刚才那个男的手上那表?”   “看到了。”被称为萧翀的高个子警察点点头。   “弄啥嘞呀我的萧翀大哥?你都看见那男的戴着三四万的表了还惹事啊?家暴这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了,有钱人家里的家事,八成女的是为了钱才结婚的,这种拜金女干嘛理啊?你干嘛管啊?”   “你怎么知道她愿打愿挨?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拜金女?凭借金钱你就能推断别人的全部了?”萧翀一本正经道,“王斌,不然你回去,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就不懂。”王斌急得直跺脚,“你知道为什么我去当兵了吗?我,打小就是合着我妈被我爸揍大的,我妈早上挨了打下午照样给我爸亲热,我有时候嘟囔我妈几句,我妈人还觉得我多管闲事,就我当兵前,我爸把我妈摁在我家炕上锤,我噌一下这暴脾气就上来了,抡着擀面杖上去了,给我爸脑袋了一下,结果我妈火了,说我爸死了家里没有男人丢不起那人,反而托关系把我送去当的兵你知道吗?”   “……”萧翀闻声,露出见鬼了的表情看着王斌。   “你别不信。”王斌挤着眼睛看他,“你是北川城里长大的,你们这儿思想和我们那儿就不一样,你不清楚我们那边的情况,我不知道人省会一二线城市怎么想,但我们那儿偏远农村,很多男人认为女人就是一堆彩礼买回来住在自个儿家的佣人,别说我爸这么想,我妈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我小时候她也报警过,可那是我爸把她打急了,之后回我外婆家住了两天,被我爸一顿哄回去了,我给你说,你这就……”   “王斌,不要凭主观去臆想别人的想法,再说了,中国这么大,跨一个省对于欧洲来说等同于跨一个国,思想差异会很大,也许她不是你们家乡那种人呢?”萧翀打断他。   “我这是为你好,我们就是小警察,你弄啥嘞呀……”   “那你回去吧。”萧翀淡定道,“我自己解决。”   “你——”王斌顿时有点生气了,“行,你爱怎么怎么,改明儿人家和好了,你看你脸往哪儿搁!呵,不愧是警校毕业的啊,就跟我们这些当兵的野路子被分过来的不一样,呵呵……”   萧翀没有搭理对方的挑衅,而是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了解情况后,立刻代她写了人身安全保护令的申请书,并加急送到了最近的长歌区法院。   隔天一早,保护令就下发了。   法院指派萧翀所在的辖区派出所代为保护她,将她安全地送回了自己的父母家,并对崔初原加以警告,禁止他再次接近她。   当天下午,由萧翀驾驶警车护送,她终于回到自家小区,久违的见到父母。   五位家人早早就在小区门口站着,看到警车驶来的那一瞬间,奶奶顷刻间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张手帕用力捂着满是褶子的脸颊,肩膀不断地颤抖。   车门打开,萧翀先一步下车,来到后车厢前打开车门,搀扶着她下车。   安父一看到女儿,瞧着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瞬间站不稳了,双膝打圈,如果不是安母眼疾手快扶住,此刻早就倒在了地上。   姥姥和姥爷走上前去,含着泪抱住她。   “没事了,孩子,回来就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咱们今晚就把离婚诉状交上去,咱们一家人好好的。”   ……   镜头再转。   她陪着姥爷在小区里面散步。   因为身体原因,她行走得很慢。   等看到她脸上浮现汗珠了,姥爷就装模作样地说自己累了,放下拐杖,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休息一会儿。   “汐羊,等你身体好了,就出国吧。”姥爷望着天说。   “……”   “你不去霍普金斯读书的时候,姥爷是赞成的,美国那样的移民大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各个国家人们思想,那里是思想触碰最激烈的地方,最适合学习的地方,但与此同时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定充满了阴暗,所以——”姥爷低下头,看着她,“相比那样的国家,姥爷更希望你去一个安静的发达国家,在哪里学习你想学的东西,做你想做的事,然后幸幸福福一辈子。”   “……”   “汐羊,不是所有人能有能力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即使生活的环境再糟糕他们还是得忍着然后一辈子在这滩浑水里痛苦地活下去……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找一个能让你过得舒心快乐的地方,然后,和平地生活一辈子吧,好吗?”   “不要。”她摇头。   “为什么?”姥爷不解地看着她,“孩子,是时候要长大了。”   “……”   “孩子。”姥爷摸着她的头,露出苦涩的表情,“姥爷希望你能生活在一个安逸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崔初原的也不会追你追到国外去,你就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好好读书,好好生活,不好吗?”   “我……”她抱住脸颊。   就在这时,地下车库的出口方忽然走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一见她,互相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意识到来者不善,她倏地站了起来:“姥爷你先回去,快回去!快回去!”   “什……”姥爷话还没说完,大汉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安汐羊……是吧?”其中一个大汉从口袋里掏出照片,弹了下,美滋滋道,“就是你了,哈哈。”   “你们干什么你们!”姥爷急得瞪大了眼睛,他颤巍巍地扶住拐杖站了起来,“我们是有人身保护令的!崔初原是不能!是不能接触我孙女的!”   “是啊,我们知道你们有人身保护令啊。”大汉们对看一眼,哈哈笑了,“能怎么?崔初原来了吗?没有来啊?谁说我们是崔初原派来的?不是啊?”   “你们!你们!”   “老人家,安分点,我们不想跟你这把年纪的人碰瓷,我们就要这女的。”说着,两人一组直接扣住她,将奋力挣扎的她架起,直接往地下车库方向走。   “你们!你们!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抢人啊!不然我们还来找你吃饭的啊?”   姥爷一听,气得胸口疼,他对着四周大喊:“来人啊,绑架了!绑架了啊!”   小区内散步的其他人闻声向这边看了眼,一见是四五个身高至少一米八的壮汉,顿时都慌张地挪开眼,有几个甚至急匆匆走远。   “你们这是犯法!犯法!”姥爷气急败坏地敲着拐杖。   “那你去告啊?”为首的大汉说着就往车库走,“我倒要看看,能把我们怎么样啊?”   “你……你……”   ……   镜头再次一转。   公安局内,安父安母抓狂地摇晃着值班民警——   “凭什么崔初原把我女儿绑走了不能立案?凭什么?凭什么?”   “我就是个值班的我又不是……”   “那你去叫能负责的人啊!去啊!”   “好好好……”   “你快点!”   “好……”   小警察慌慌张张拨了通电话,过了会儿,来了个年纪颇高的警察。   “警察同志!我女儿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崔初原还是把我女儿绑走了!求求你们逮捕他!快逮捕他!他这是绑架罪!绑架罪啊!”   老警察波澜不惊道:“他们俩离婚了吗?”   “还没……”   “夫妻俩?”老警察摇摇头,“夫妻俩,又不是为了钱,非法拘禁都难判,不好立案。”   “什么?”安母露出绝望的表情。   “婚内强奸也是强奸,但真正有几个告婚内强奸成功的?”老警察迅速写着资料表,“我们国家,地大物博人也杂,很多地方夫妻互殴都是常事,这一两年才把家暴这事情提上线来,我们就算给你当回事,检察院那边都指不定又给我们拍回来了,法庭都上不了。”   “那人身保护令呢?他违反那个了啊!”   “人身安全保护令?呵。”老警察无奈地笑笑,“一个民事强制措施你指望有多大功效?啊?”   “……”安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一个保护令,如果在被他人触犯的时候没有惩罚作用,这还是保护令吗?”   “惩罚措施?有呢啊。”老警察道,“一千块钱以下罚款,重一点十五日拘留,出了人命或者重伤会判刑。”   “这叫惩罚?一个法律的存在,如果只规范人们不能做什么,却不规范做了之后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或者惩罚轻到几乎没有,这条法律还具有约束性吗?”   “反家暴法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警察淡定地写着字,“家暴这种事,本身就是个玄学概念,有的人觉得被打得鼻青脸肿都无所谓,有的人觉得打烂了鼻子就受不了,婚姻这玩意,不像故意杀人,你杀人就是杀人,婚姻存在太多的未知因素和情感因素,所以反家暴法没法像模像样的规定。”   “……”   “你们别嫌我说话难听,反家暴法是不是再继续编写下去的,更不会有明确量刑,除非就是杀了人、打成重伤,涉及到故意杀人啊、故意伤害啊这种,那这种情况就升级了,肯定要判刑,否则,一般的家暴,真的很难量刑,我们国家这么多人,你制定一个法律,你得服众是不是?”老警察看向安父安母,“那有些地区,人家夫妻俩就是喜欢对殴,怎么的?还都抓起来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绑架走了,这事就这么了了?”   “同志,我想帮你们,真的想帮,可是我没有那个权力啊!”老警察说着,指了指隔壁的小警察,“你们申请保护令的那个萧翀记得吗?停职了,为什么知道吗?连续被投诉啊!人一个初中生离家出走,说被父母家暴,的确,那孩子被父母打得眼睛好几天看不见东西,萧翀这小子就冲人家家里去谈判,又是搞这个又是搞那个,现在好了,人家父母投诉了,说他诱导未成年人和父母反目为仇,谁小时候不被父母打啊?啊?这事儿能管吗?”   “拜托你们再试试,再试试不行吗?”   “不是,同志,我们没有那个权限啊,你看看之前发生的几起大型家暴案,真不是我们冷漠,连法律都没法给你个满意的答案啊,我们真的是没办法……”   “警察同志,求求你了,求求你好不好……”   ……   镜头再转。   她被裸着用绳子吊在空中,房梁上,是挂拳击袋所用的特级承重铁钉。   崔初原戴着拳击手套,美滋滋地看着她:“我说你,别看你一声不吭的现在,还挺会惹事啊?”   “……”她沉默,双目无光,眼底一片死海,犹如假人一般。   “我跟你说话呢!”崔初原一拳砸在她的脸上。   鲜血飞溅,她也不叫不嚷,连挣扎都没有。   “啊……看来你也是极限了啊。”崔初原顿时笑了,又对着她的小腹一阵猛击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捞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喂,小可,你哥呢?怎么最近电话打不通?”   “我哥啊。”对面是极其年轻的男性的声音,“我哥在学校上课呢,最近上面管得严,怎么了?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什么时候带上你哥,咱三个去趟北京呗。”崔初原说着扫了眼身侧仿佛没有灵魂的女人,“刚才运动了一下。”   “啊?北京?我不去,我不喜欢那个城市,老头气息太重,不适合我。”   “别啊,不想换换口味?”   “换口味?”男生想了下,顿时明白了崔初原话中的意思,笑叹,“我说崔哥,你媳妇还活着呢,婚也没离呢,你倒是作什么妖啊,有姑娘愿意和你勾搭吗?”   “有钱还怕没人送?”崔初原得意地笑,“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挣不来钱的废物多的去了,女人分分钟能拉回来一车,那些直的不能再直的男人,我都能让跪在我面前给我舔。”   “行吧行吧,等我哥下课了我给他说一声。”男生懒散地应了声,“我这边也得上课呢,回见。”   挂了电话,崔初原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脸颊,嗜血地笑:“放心,你很快就解脱了,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绝对让你一辈子幸幸福福的,生他个十七八个,美不美?”   ……   镜头结束。   陈月洲猛地从记忆的海洋里抽出身来。   第一视角观看,太过于真实的体验感让他的思绪久久不能从其中挣扎出身,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清醒,并第一时间转过身一把抓住478的脖子,恶狠狠道:“谁他妈允许你花我100积分买这破烂记忆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好吗!一群变态!我最变态的时候都没这么变态!”   478正吃早饭,被陈月洲这动作吓得把粟米汤溅了一身,顿时也火了:【卧槽我哪里花你积分了!我的每一顿饭都是我自己买的好吗!是你迫切地想要知道安汐羊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当你的迫切值高于90分的时候,系统会自动触发购买功能!】   “哈?谁让你安排这么个垃圾功能了?”   【谁给你安排了!系统升级后进入了人工智能模式,为你好好吗!】478一猪蹄踹开陈月洲,【都怪你!我才去排队买的汤洒了!】   “喝喝喝吃吃吃,我每天见你不是在吃就是在喝!你除了吃喝追剧不能干点有意义的事吗!”   【什么鬼?我吃喝追剧我也有认真工作好吗?】478愤恨地摔了勺子,【气死我了,你自己在回忆里面受了气干嘛发泄在我身上!我不干了我给你讲!】   说着,478顶着一张愤怒的小猪佩奇脸背着她的小书包出了门。   望着瞬间空荡荡的房间,陈月洲将意识抽回现实,转头看了看呆滞的安汐羊,缓缓松开她的手,转身出了房间。   现在的自己,是救不了她的。   必须找出一个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失手的方法,将安汐羊从深渊中拉出来。   打车回家,陈月洲默默地清理了房间的垃圾、收拾了浴室和面池,做够3分的家务后,洗完澡坐在阳台上抱着英语书发呆。   直到天黑,客厅的灯被人打开,他才缓缓回过神,还没来得及转头看,一杯冰凉的桶装可乐贴在他的脸上,背后传来端琰淡淡的声音:“天这么热,不开空调也不开灯?”   陈月洲伸手接过可乐,转头,抬起脸看着端琰:“端队长……”   “去把空调打开,我买了涮肚,我去洗澡。”端琰转身离开。   陈月洲抱着冰凉的可乐,慢腾腾地起身,走到茶几前捞起手机打开空调,又走到厨房,将好大一袋子的涮肚和涮牛肉装进搪瓷盆里,顺便把送的米饭分了两个小碗装起来,一并端到餐桌前。   之后打开制冰机,取了些冰块。   等准备好了晚餐的所有东西,端琰也已经冲凉结束,来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吃饭的时候,陈月洲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句话没说,一个劲儿默默扒饭,端琰瞧见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打搅。   等饭吃完了,端琰将碗筷收拾干净,回到餐桌前,见他还原地坐着发呆,这才开口:“陈月洲。”   “啊?”陈月洲这才反应过来饭早吃完了,忙起身,“啊……不好意思……发了会儿呆……”说着,他就往卧室方向走。   “你等一下。”端琰抓住他的手臂。   陈月洲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有事吗?”   “我们两个是不是得聊聊,昨天的事?”   陈月洲:“……”   也是。   找端琰帮了这么大个忙,虽然没起多大用,但至少安汐羊暂且是安全的。   总不能一声不吭再像以前一样糊弄过去吧……   毕竟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   “那好吧,我们聊聊。”陈月洲走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抓过自己睡衣配套的小草莓抱枕。   端琰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黑啤和一份草莓慕斯,将蛋糕放在陈月洲面前,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陈月洲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拆开包装,用叉子叉起草莓吃了起来。   该从哪里讲呢?   他想了想后,开口:“那个女的叫安汐羊,她丈夫叫崔初原,她丈夫多次对她各种虐待,你看她的精神状态和她的身体情况就能知道吧。”   端琰侧眸:“所以,你的作用是什么?帮助她?”   “嗯……”陈月洲点点头,“可是,真的很难,妇联不起作用,警察不起作用,人身保护令都不起作用,到底什么能起作用……”   “你恨警察?”端琰忽然问。   陈月洲闻声回头,看着身侧的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表情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在问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恨又不恨。”陈月洲答。   “原因?”   “嘴上说着为人民服务,可是却对暴力视而不见。”陈月洲咬了口草莓。   但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就笑了,露出自嘲般的笑容:“可是,他们又有什么错呢?公quán力从一开始真正存在的目的,不是保护每一个人民老百姓的安危,而是维持国家的稳定。”   端琰闻声,露出意外的眼神看向陈月洲。   “wéi稳,是什么意思?”陈月洲接着道,“制定基础的法律保持人们生存最基本的底线,维持稳定与和平,和稀泥,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世道是战国,是乱世,而不是如今和平的法治社会。”   “……”端琰沉默。   “家暴死人了无所谓,‘医疗事故’医生被冤枉被捅死了无所谓,死一个两个还是十个八个空姐都无所谓,毕竟国家少了这么些人还是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去担任死去的人的岗位。   万一事情闹大了引起公愤了,就像明星一样发一些通告搞一些马后炮的大动作抚恤民众,愚蠢的民众很快就会买单,并在微博上说着一些犹如水军一样赞扬公quán力的话,这样的事情也就草草结束了。   人民群众很快就会忘记发生的事,毕竟这些事和自己压根没什么关系,愤怒也不过是对所见之事和所见之人的一时的同情和怜悯罢了,道貌岸然在网上做出的愤慨评价也不过是站在上帝的角度居高临下地说了些润色过无数次希望有人赞同的辞藻罢了,但是——”   陈月洲干笑一声:“没有解决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还是不会浪费警力将曾经某人提出的‘一百米一个警察’的安全制度在至少人口密集的一二线城市普及下去,还是不会把防身术作为义务教育普及给孩子,还是不会把‘命比狗屁贞洁重要’的性教育观念告诉大众,毕竟这种浪费警力、浪费精力、浪费财政收入在安分守己的人民身上的亏本生意国交才不会去做。   有那个闲钱不如再去给某疆多派几个武警,五十米一个武警哪够啊,最好每个新奸g人后面都跟着一个武警最好了,毕竟人人都可能是暴乱分子啊!   相比我们这些安分乖巧的老百姓死十个八个都能哄好何必投资,隔壁台湾香港的一个比一个会生事,拿钱把这些地方管好就好了,不是吗?   就是因为法律没有这么规定,所以很多大型公司还是不会把一些可能会妨碍生意的硬性标准规则加在条款中,该实名制规章的地方还是不会实名制,文化影视作品该分级还是不会分级……毕竟这样能将就先将就,怎么能为了几张优惠券就能收买的屁民而做出浪费赚钱机会的行为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陈月洲陷入了沉默,并有些紧张地盯着端琰。   当着一个公务员面前说人家职业的不是,感觉这个行为好像不大好……   不过,好在端琰并没有生气,而是问:“国家是谁?”   陈月洲一怔:“……什么意思?”   “你一直强调所有行为是国家行为、国家意志……所以我问你,国家是谁?”   “……”陈月洲再次沉默。   “紫官g阁的那些人?”   “不是……”   “那是谁?”   “……”陈月洲一时语噎。   对啊,是谁?   就紫官g阁那几个老头,他们真的能决定一个国家的意识形态吗?   端琰看他无话可说,开口道:“我从两岁就在外面生活,我所受到的教育和你所受到的教育是有区别的。   那边的女性,她们弘扬的观念从来不会像国内的女权一样和男人做比较,从来不会说‘男人能做的我都能做’这样的话,因为她们并不用男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而是用自己的能力标准来衡量自己。   一个身高一米八握力60的女性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组装好了一台书架而自傲地说出‘我是女汉子’这样的话,在她的眼里,她只要智力没有问题,这样的体质能做到这样的事简直是小儿科,她也不是汉子,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性。   一个单身男性也不会因为每天认认真真收拾家务和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饭而觉得值得炫耀,更不会有人说他们娘,在他们眼里,一个味觉和脑子没有问题且四肢健全的人想要拥有高水平的生活质量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弘扬任何事情都会努力去做,当不能做的时候,会努力寻求解决方案,最后寻求别人的帮助。   在我的老师所传授给我的世界里,认同性别平等的第一步,不是把男性当作标杆一味地去模仿,因为男性也存在极大的个体差异。   男性并不是完美的象征,从总体上来讲,男性和女性最大的差异是上肢力量的差异,其次,像是擅长逻辑还是擅长图像又或者擅长艺术,每个人个体的差异,远远大于以前社会定义的调查结果。   我从小寄养在我母亲朋友的家里,对方一直教育我,所谓真正的性别平等,是不拿性别去定义一个人的能力,忽略性别这个概念和标签,单看这个人的能力。   不对一米六的瘦弱男性做不动重体力活就说娘,不对着一米八的强健女性说你做不了警察和装修工人,个体差异的大小永远大于性别差异。   对每个人的优势加以尊重,对对方的弱势报以谦让,互相扶持,毕竟,人无完人,谁都有弱势的地方。   我的女同学们致力于把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女士优先’四个字,变成‘弱势优先’,让真正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得到帮助。   同时,她们很多人都在做力量训练,同时加强柔韧和平衡——因为从生理上讲,在同一个重量级单位里,普遍男性的上肢力量远高于女性,女性的柔韧和平衡远高于男性。强化自身优势,巩固自身弱势,才是胜利的关键,她们不会像国内大部分女生一样追求极瘦和零肌肉导致手无缚鸡之力。   然后,在不断的努力下,他们的统治阶层开始汇集了越来越多的女性,国家从政治上推行了平权政策,比如男性放产假——改善女性因为休产假导致的就业问题并同时鼓励男性多陪伴孩子,比如鼓励女性少的企业招收女性——会给企业相应的财政补贴,对于姓氏的追求也很随意,父性母性都有,我寄宿的家庭因为祖母的姓发音类似于‘坦格利安’,而导致夫妻一致决定三个孩子全部跟祖母姓。   你觉得,是什么导致了瑞典的国家意识形态和我国的意识形态截然不同?国家又到底是谁的意识形态?是领导人?”   陈月洲:“……”   干嘛啊这是……   自己就说了几句话,端琰怎么忽然就和自己杠上了……   这厮不是应该是一个简言少语的装高冷人设吗?   怎么最近不但越来越皮了,还话这么多?   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还有点不习惯……   “回答我。”端琰睨着陈月洲道。   陈月洲瘪瘪嘴:“……是多数的人民群众,国家是多数人民群众的意识集合体,你是想听我说这个吗?”   端琰这才点头:“就像‘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一样,群众的思想基础决定了国家的思想基础,国家的思想反作用于群众的思想。   是高速发展的经济和人文素养之间不平衡造成了如今的现状,小到黑作坊的泛滥,大到龙头奶业公司自己规定牛奶营养成分的行业标准,国家思想不过反映的是绝大多数普通百姓的思想。”   “但是我们国家不可能像瑞典那样,瑞典发展比我们久太多,而且瑞典地方小,现代化发达,还人口稀缺,人家想怎么搞发展都不难,当然就会开始更高级别的追求,以来达到更多人的满意。   而我们国家农村和贫困地区太多了,农耕和体力劳动力依旧是很多家庭的主要挣钱方式——一个家庭产业的模式,注定了一个家庭走向的模式。”陈月洲道,“比如我家,我家都是一群种田的农民,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这几年不允许养猪了,主要靠种地为生,交通经济文化法制都不发达,家里就必须有自我保护和生产经济的方式,落后的地方人们又没学过格斗,你觉得我们靠什么自我保护和生产经济?”   端琰微微眯眼。   陈月洲拍了拍胳膊:“只能靠男人的拳头,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家庭男人越多,安全系数就会越高,经济产量就会越大,这是大家理所当然的想法。”   说完,他补充了句:“现在确实存在很多农村老头躺着什么都不做,就坐在家里等着伺候的情况,但是,为什么依旧要有男丁?因为落后地区的家庭里,即使这里可能经济有所好转,但文化和法制来得远比经济慢,他们可能家里没有男丁还是会被欺负。”   端琰想了下:“你继续。”   “有很多第一次到上海和北川繁华地段的人,他们会说:啊,这里和我家乡好不一样啊,这里怎么男女差别没那么大啊?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陈月洲道,“因为这里是全国发展的中心,它已经逐渐转向以脑力劳动力为中心,脱离了以体力劳动力为主的生存方式,男性在力量上的强势就逐渐没那么明显,而且,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警察,到处都是安保措施,这里不需要通过多生几个男人来生产经济或者挥舞拳头,所以男性最大的优势被抹去,头脑风暴上个体差异永远大于性别差异,这里的人才会相对来说不在意那么多。”   陈月洲说完还补充了句:“就好比挨打的这个安汐羊,家里三代文人,除非他家里人信程朱理学那一套思想保守封建,否则他们当然会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因为安汐羊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根本无所谓,学习好,就是他们家最想看到的,而安汐羊做到了。”   陈月洲说完,默默地吃了口草莓慕斯,最后补充道:“就像邓爷爷说的,我们国家的情况没办法让大家一下子都富裕起来,只能让一部分先富裕起来,带动后富裕的,最后共同富裕,同样,你所谓的平权也是,只能让这些以文化和科技为生产力的城市先平权起来,带动其他地区,最后达到共同平权。”   说完,陈月洲舔了下嘴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端琰,生怕对方生气。   不过,端琰脸上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反而看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懂很多。”   陈月洲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别人的优点我们是该学习,不过我们的国情没法像他们那样,但你说的我也懂,是大多数人的思想决定了集体的思想,但这没有办法,只能一步步换血一步步慢慢来。”   说完,陈月洲擦了擦嘴巴。   哇,满嘴草莓味。   端琰到底有多爱草莓啊?   怎么衣服是草莓的,新准备的四件套是草莓的,晚饭加餐都给他买草莓?   陈月洲还在倒腾自己的草莓慕斯,端琰从身后的边柜上拿起粉红色草莓图案的金属制吸石三阶魔方,将二十七块小方块拆下来,堆成金字塔结构。   “干嘛?”陈月洲瞧着那晃晃悠悠的金字塔,瞟了眼端琰。   “抽两块,最底层一个,中间一个。”端琰道。   陈月洲闻声伸手,中间的方块比较轻,很轻松就抽了出来,不过这一个动作导致上下魔方都塌了不少;而最底下的方块被上面的方块压着,重了许多,陈月洲用了些力气,才从最下面偏左的位置取了一块方块,瞬间,这个方块上面的一排方块都塌了下来,还连带了几个旁边的四方块。   陈月洲“……”   好像知道端琰要说什么了。   不过能不能不要再用这种……类似于哄小孩的语气和行为跟他说话?   他陈月洲可是北川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好吗?一个奔三的男人!   为什么要被一个九零后刚满二十五的小鬼在这里说教啊?   而且还用这种!益!智!玩!具!   陈月洲顿时将手中的小方块一丢,愤懑地瞪着身旁的男人:“端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懂你的意思!   你是要告诉我,权力是相互制衡而又相互牵连的,在最底下的那一层人,被上面的权力压制着,本身很难行动,所以我拿的时候还花了点力量,而且,太活跃的话,他自己会完蛋,上面也容易受牵连;   而在中间的人,就是他们上面的领导,虽然有了点权力,可是走到今天,关系网早已交织不清,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人出事一堆遭殃,更是能稳则稳……”   “陈月洲。”端琰打断道,“如果惩恶扬善不需要自身付出任何代价,人人都会成为英雄。”   陈月洲一愣,随即笑了下补充:“但如果惩恶扬善不需要自身付出任何代价,人人不久之后都会变成恶魔,没有人是绝对的善良的,更多的是——自以为是的善良。”   端琰一怔,旋即笑了。   他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轻颤,棱角分明的脸庞因为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而变得无比柔和,这时候的他和往日那个仿佛戴着一张面具的假人不同,有血有肉,像个真正的大男孩。   陈月洲被这份笑容所感染了些许,翻了翻白眼:“端队长,我知道你要替你的同行洗白,但也不至于用这么幼稚的手法吧?而且——”   他戳了戳魔方的小方块:“怎么又是粉红色啊?你给我穿粉红草莓,吃粉红草莓,睡粉红草莓,怎么连举例子的魔方也是分红啊?端队长,难道这个颜色其实是你喜欢的颜色?你其实有一颗blingbling的少女心?”   端琰闻声抬眸,眼神柔柔的:“觉得你用这个颜色很好看,所以就买了。”   瞬间沉默的陈月洲:“……”   他妈的。   好好跟你说个话,没事干撩什么人啊!   老子直男好吗!   钢筋水泥般的直男!   干嘛总想着掰弯老子?啊?   有毛病吗你这个人?   陈月洲火速叉了一块慕斯塞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男人的气息从头顶扑了下来,下一秒,小巧的身子被人推倒在沙发上,紧接着冰凉的嘴唇就覆了上来。   唇齿交缠的那一瞬间,慕斯的甜味和黑啤的甜涩味便搅合在了一起,两人舌齿相拥,嘴唇的温度依旧是冰凉的,身体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然而——   [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终于有一天~你会修到七环,修到七环怎么办?你比五环多两环……]   端琰:“……”   陈月洲:“……”   火速从端琰的怀抱里爬出来,陈月洲整了整衣服,端起端琰的啤酒猛灌一口,捞起手机火速回卧室接电话:“喂哪位啊,哈哈哈哈……”是尬笑。   另一边,端琰慢慢支起身子,左臂搭在沙发背上,右臂撑着额头,看着陈月洲离去的方向,挂着笑容的表情逐渐冷却,最后变得冷漠,还带着几分悔恨。   “最近总做出格的事,话也太多了。”   他揉了揉眉心,表情讳莫如深。 第107章   来电人是陈悦豪, 叽叽咕咕了一堆,陈月洲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下周末,和他去参加同学聚会。   “不去。”他当即回答。   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人还有心情约自己参加同学会?   肯定有事情。   但他并没有直接揭穿,而是委婉道:“不好意思, 那天我要上班。”   “可是我这边比较着急……”   “上班不去的话没有全勤奖下个月我怎么给你钱?”   “……我他妈让你去你就得去听到没!”陈悦豪顿时急得大吼。   陈月洲:“……”   今天在安汐羊那里受了一肚子气, 正愁着没地方发火呢。   但一想到陈悦豪这条大鱼的积分还得刷, 只好将一肚子怒火压下, 然后——挂了电话, 并将陈悦豪设置为黑名单。   日子都混成这个样子,怎么, 还一副少爷脾气啊?   看来过得还不够惨, 得治。   隔天一早起床,陈月洲做完满3分的家务出门,在大街上溜了一圈, 最终决定去自己的母校——北川医科大学。   安汐羊是北医曾经的心头肉, 而安汐羊家老人的学生据他所知也有几个在北医里面做助教,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已经混到了不错的位置吧?   不求他们能给安汐羊帮多大忙,但就安汐羊目前的现状,只要学校有人愿意替她开一间女子宿舍, 等她出了警察局让她住下就好。   毕竟, 北医女舍,那管理是铁一般的严。   大四那阵儿北医的女子宿舍发生了“被分手男生闯入女生宿舍埋伏前女友”的闹剧,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那几年分数连续跌破谷底的北医而言,其他医学院趁机落井下石的捅刀子,真是雪上加霜。   自此,北医女舍管理开始军事化,被附近的几所学校戏称北医中的“迷你公大团河校区”,走廊四处都是摄像头不说,学校还规定“任何情况下都不许男性进入”,就连修电线的都要选女电工,一经发现有男生进入,全楼舍管免职。   不过,在去北医之前他必须去“摸一下”安汐羊的家长们,看看他们有没有过类似的操作,如果没有的话自己再行动,免得白行动浪费时间。   于是,他搭车来到了安汐羊家所在的小区。   是座老式商品房小区,小区内部绿树成荫,大树下满是下凉的老人。   安汐羊爷爷奶奶住在北区,姥姥姥爷住在南区,安汐羊同父母的家在中区。   先是来到北区,陈月洲在脑内敲了敲478卧室的大门:“喂,还生气呐?任务不做了?”   好一会儿后,478撅着嘴打开了门:【找我什么事?】   “摸五个人能给打个折吗?”   【……】478瞪了眼陈月洲,【你就不能像你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用嘴问吗?你诚心帮安汐羊的话,她家长肯定愿意说吧?嫌贵和我吵架还非要用?】   陈月洲掏了掏耳朵:“客套出情况肯定简单,但是麻烦啊,她们家总共五个人啊,我挨个去客套,客套出结果的时候天都要黑了,我嗓子不疼吗?”   478掏出平板划了划,【因为是新开发的AI系统,Beta期,你如果要大量使用我给你买张月卡吧。】   “月卡多钱?”   【200分。】   “陈月洲:“……”   100分用一次,200分用一个月。   那自己昨天那100分花的也太他妈亏了吧!   但出于不想再和478吵架的情况,陈月洲没有怼回去,而是认命道:“买吧买吧买吧…… ”   【已经买完了。】478将手机对向陈月洲,【你现在想摸谁都可以摸了,顺便一提,为了避免摸到你不想看的记忆,在摸之前——】   478打开一个APP:【你最好在“回忆探测”这个APP上写下你想摸出来的具体内容,这样才能够精准地看到你想看的东西,否则你摸出来的记忆将会是他们脑内此刻跟任务相关的最要紧的记忆。】   “啥意思?”   【举个例子,你想摸关于安汐羊姥姥有没有寻求外界帮助这一点,但是如果你不在APP上写你想摸的内容,也许安汐羊姥姥现在脑内最要紧的、跟任务相关的内容是如何和崔初原同归于尽,那么你看到的只会是安汐羊姥姥如何准备杀人手法的事。】   “啊,明白了。”   【啊对了。】478又道,【你不是摸谁都能生效的。】   “啊?”   【能够生效的只有被系统判断为能做为你任务[报复值]和[巅峰值]对象的人,也就是能成为支线任务目标的人,其次就是他们的与支线任务有关的近亲属,你所能从他们身上看到的也只有和任务相关的内容。】   “任务对象?那就是说陈语轩这些也可以?”   【对。】   “端琰呢?他也是未来任务对象吧?”   【没有接的任务或者已经提交的任务,你不能用APP选择你要读取的记忆,你在APP上写再多内容,摸出来的记忆也是他们脑内此刻跟任务相关的最要紧的记忆。】   “……怎么这么麻烦?限制条令这么多?”   478摊手:【因为这个功能只是为了让宿主方便了解案件情况,省了费嘴皮子的时间,而不是为了拿来给宿主开挂的。功能不限制,宿主就等于开启了无限视野……啊对了,如果你担心和端琰在一起因为月卡的问题无法亲热,你记得找我开启暂时屏蔽功能。】   陈月洲:“……”   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地说亲热?   他是直男好吗?   直男怎么可以和直男亲热?   开玩笑!   和478又随口扯了几句,陈月洲来到南区,先是敲开了安汐羊姥姥姥爷家的门。   不等二老开口,陈月洲一把抓住双方的胳膊——   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有记忆清晰地切了进来——   ……   面前是个年约四十的男人,人不胖,就是啤酒肚特别大,头上的秀发不多,中心已经有戈壁滩的倾向,四周的毛发已经稀疏,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阵亡,对方戴着副无框眼镜,一副悠然的表情看着报纸。   “嗯。”男人扫了眼他,“怎么了?找谁?有事?”   “那个,孙祥,你看,能不能给我孙女在你们学校开个宿舍啊?”他向前颤巍巍地靠拢了几步。   名叫孙祥的男人一怔,紧接着,放下报纸,看着他:“老师,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汐羊她……”他欲言又止。   “汐羊她出了点事……”她补充道。   孙祥懵了:“啊?怎么了?老师,你想表达什么,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他道,“你能否联系一下负责后勤宿舍安排的老师,替汐羊在北医女舍开一间宿舍呢?算是老师我求你了……”   “啊?老师您先别这样,您有话您好好说。”孙祥眨眨眼,“什么情况?”   他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这话到底该怎么说呢,直接坦言汐羊被家暴了?告诉自己的学生,万一乱说怎么办……   ——但眼下保护安汐羊的人身安全更重要吧……   ——而且,孙祥是个好孩子,孙祥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孙祥不会不帮他们的……   思前想后,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左膝先是向前一倾,右膝跟着落了下去,一把年纪的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孩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没有地方能保住我的孙女,我已经拼了老命了,我当了一辈子物理老师,这公式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物理题今天我还没遇到过我做不出来的……”   说着,他抬起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可是……学物理……它……它救不了我孙女啊……那孩子那么善良、那么聪明、没有一点功利心、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样给我们续命、了解真正的历史,为什么那么单纯的孩子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啊,为什么要遇上那样的男人啊……”   说着说着,他再也绷不住了,像个孩子一样瘪着一张嘴,吭吭吭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汐羊……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老师你干什么你……”孙祥吓得也跪在了地上,“你的意思是,安汐羊……被家暴了?”   她一听,“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是我的错,都是我,我不应该同意她和那个商人结婚的,我以为那个男人经济好,跟我们家差不多,能继续让汐羊无忧无虑地生活,可是我忘了,自古商人、学者和兵就不是一路子的人……   是我错了,担心汐羊她爷爷死了给孩子打击太大,她要结婚的时候我没拦着……   是我不该以为那个男人能给汐羊幸福,我孙女……我孙女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就算不结婚,也比现在过得好啊……”   “两位……拜托你们……别这样……”孙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师,这种情况你不该找我啊,你得找警察啊,找妇联啊……”   “没用啊!没用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什么都没有用啊!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用!为什么啊!”   “可是……”孙祥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事情不好办啊……”   “就开一个宿舍,就开一个宿舍而已!拜托了!拜托了啊孙祥!”他一把抓住孙祥的双臂,几乎绝望地恳求道。   “不是……”孙祥眉头紧皱,也很糟心,“主要是,如果汐羊的丈夫真的有家暴倾向,我总不能为了保护她一个人安全,把学生安全之于不顾吧?”   “北医校舍不是管很严吗?崔初原他肯定进不来啊,也不知道汐羊住在哪里……”   “不是的老师,你说的的确在理,但万一男方雇人在楼下蹲点怎么办?北医这么多女孩子,万一有个谁被雇的人伤到了,这怎么得了啊……”   “可是……”   “老师,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也是职业本分在身,我不能为了汐羊,把别的学生不当一回事啊。”孙祥对着他磕了个头,“老师,对不起,我真的没法帮你,我也有家,我也有老婆,我也有女儿,我知道我女儿如果将来万一遇上个这么个人渣我也恨不得将那男的千刀万剐,如果别人帮不上我我也很难过,我也很无助,可是……”   孙祥叹气:“可是,我不能为了汐羊,我马上就升硕导了,我总不能丢了工作吧?我女儿学习也很好,我也不想让我女儿在国内这个大环境待下去,我也想把我女儿送到国外去,让她跟她表哥在一起念书以后在国外发展,我要是现在完蛋了,那我女儿以后怎么办啊?”   孙祥抓住他的手,诚恳道:“老师,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法帮你,我不能因为汐羊,拿我女儿的前途做赌注吧?汐羊将近一米七都这样,你看我又不高,我女儿就一米五冒个零,小胳膊小腿的,你说我不害怕吗?”   ……   镜头结束。   陈月洲放开两个老人的胳膊,鞠了一躬,然后扭头下了楼。   今天是个大晴天,晒得人头疼,看完回忆的陈月洲胸口莫名堵得慌。   他长出一口气,慢悠悠地朝中区走去,边走边嘟囔:“啊我忽然发现我其实是个善良人啊。”   正在努力看纪实文学但又完全看不进去的478:【……你个人渣好意思突然自夸吗?你要是善良就不会被系统选中了。】   “和崔初原比我很善良好吗?”陈月洲摇摇头,“说真心话,我谈恋爱是绝对不会选安汐羊这种类型的女人的,一方面她那种没有活在人世间的性格真的很讨厌,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我们国家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对我而言,我希望她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进入中科院,好好的成为下一个大科学家……”   【你想表达什么?】   陈月洲望天:“……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从接到这个任务那天开始我就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只是看到安汐羊过得不好,我很生气。”   【啊?】   “谁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呢。”陈月洲耸耸肩,此刻他已经来到了中区楼。   乘坐电梯到901,敲了敲门,来应门的是安汐羊的父亲,他苍白着一张脸,憔悴无比。   陈月洲微笑:“安汐羊的妈妈在吗?”   “汐羊?汐羊怎么了?”一听到女儿的名字,安汐羊的母亲鞋也不穿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她一张脸哭得红肿,眼睛眯成一条缝都快要睁不开似的。   陈月洲伸手抓过两人的胳膊——   ……   还是北医办公楼。   他焦急道:“难道就不能北医校内发起个什么东西,去申请保护汐羊吗?北医是我国前三的高等医学学府啊!只要北医有所行动!汐羊的问题一定会被人注视的!”   “然后?”教务主任撩起眼皮,冷冷道,“让所有学生都知道,我们这里出了一个霍普金斯医学院不上,跑去南韩学历史的叛徒了?”   “什么叫叛徒,汐羊她只是……”   “安汐羊父亲。”教务主任打断他,“你得知道,如果汐羊她毕业于霍普金斯,她遭到这样的待遇,北医一定会努力帮助,因为霍普金斯医学院在综合评级中连年超过哈佛医学院排名全球第一,如果安汐羊真的从那里毕业,再多努力几年,中科院的大门都会对她开放。   我们国家不缺商人,不缺企业家,不缺领导,不缺明星模特,甚至不缺考古学家艺术家历史学家……但是就是缺科学家,就是缺科研学者,数理化天文医学,这些能够推动世界向前迈步的学科,科研学者来多少我们国家都不会腻。   如果安汐羊当年选择了去霍普金斯读书,就算我们不出手,国家都不允许她受到伤害。   可是,安汐羊她不是,成均馆大学是什么玩意?在全球前一百都没进!   安汐羊早就不是捧在手里的天之骄子了,是她自己选了毁灭自己的路,她现在不过是个学校还不错的普通优等生出身的——凡人而已。   我们学校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低谷期,我们学校已经有好多哈佛和霍普金斯的学员了,就算我想帮助安汐羊,校务方面也不会,因为——帮她不划算。”   “你在说什么啊……”他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她可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没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学校不过是个临时加工工厂,出了这个门没什么问题的话,接下来你是把这个零件组装在飞机上还是玩具车上是你们自己的事。”教务主任凉凉地看着他,“安汐羊父亲,你也懂这个道理,就像你女儿当年挖苦我一样觉得我很世俗很功利心,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世俗和功利心的。   相比端午被韩国人抢了这种最多在网上骂上个两句的话,大多数老百姓还是觉得今天多挣了二百块钱比较开心。   我不否认你女儿就像什么白求恩啊袁隆平啊不是特别在乎钱啊名誉啊,有一颗高尚的心,但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除了拍拍手说你们好厉害好厉害,还能说什么?   而且至少人家前两者搞的东西服务大众了啊,你女儿去学历史……说实在话,我说句实在话,端午被抢了,这种事情和我们老百姓有个屁关系,你抢回来了又有个屁关系?   安汐羊已经离开北医这么这么多年,北医没有必要去帮助一个投之以桃——却无法报之以李的人。”   “……”他向后退了两步,一脸的绝望。   ……   镜头一转。   她手捧一摞摞资料,弓着腰,一副卑微的姿态对着眼前陌生的男女道:“这些,这些全都是汐羊的奖状,拜托你们,报道一下好吗?报道一下汐羊的现状,我女儿也许就有救了……”   男性一听,伸手接过资料翻了翻:“你女儿……没什么亮点啊?”   “啊?什么亮点?”她恍惚。   女性从男性手中拿过一份资料翻了翻:“崔初原,一人公司老板,清洁公司……”   之后将资料放回男性手中,对着她道:“是啊,男方也没什么亮点。”   “啊?”她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二人,“什么亮点?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阿姨。”女方将一旁的椅子拉给她坐下,“这新闻报道,你得有亮点,这男方吧,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毫无亮点。   如果他是个大公司的股东吧,这个公司还属于网红公司,比如像腾讯啊网易啊,我们报道出去,还会有人看,大家看到熟悉的内容还会点一下。   再比方说,这个男的呃……是个主播,粉丝至少五六十万的那种,也是会自带流量的人,那这个男的就有可报道性。   但是你看这个男的……一人公司,清洁公司……阿姨,这样的事情每天到处都在发生,我国家暴率我记得几几年调查来着,每六个家庭就有一个家暴存在家暴,这太常见了,报道出去都没什么用的……”   “对。”男性接着道,“而且,女方是北医毕业也没什么亮点,北医虽然是个好学校,但是北医在我国不是那种网红学校,医学学府的壁垒是很高的,大多数人一点儿都不了解。   比如如果你女儿是清华北大的,我们写《清华学子惨遭男子家暴》……”   “还是没亮点。”女性摇摇头。   “也是,毕竟北大清华学子跳楼这新闻太多了,现在清北也不是热点词了。”男子无奈地摇摇头。   “那……那我女儿还被霍普金斯录取了呢……”   “她上了吗?”男性问。   “……没有。”   “没上,在媒体界,就等同于没有录取这一回事儿。”男性又看了看资料,“而且啊,霍普金斯,很多人是不知道的,你不如哈佛、麻省理工、剑桥、牛津这些一般老百姓都知道的学校,还能多那么一丢丢爆点,比如《哈佛硕士留学生回国后惨遭一山东男子家暴致残》。”   “对。”女性认同地点点头,“事情严重化,热点词,地域黑——这些内容自带流量,这样一句话出现三四个爆点的新闻就目前国内来看,才是勉强合格的。”   “山东不是全国最高家暴比例的省份吗?”男性道,“不算黑吧。”   女性:“我家就是山东的,我爸我妈非常和谐,请不要把那些给山东抹黑的人当作山东人,谢谢。”   “哈哈哈哈……”男性笑了笑,之后看向她,想了一下,忽然道,“阿姨,冒昧问一个问题行吗?”   “什么……”   “你女儿被家暴期间,是否存在……性……家暴?比如我之前见一个家暴案,女方被男方拖出去给很多人那什么……或者你愿意接受我们写一些非真实情况的内容吗?可能会比较难听,但是曝光度会增加……”   “你说什么呢你?”女性戳了一下男性,“你怎么能问别人妈妈这种话呢?”   “可是没有亮点的新闻上面给过吗?”男性反驳道,“只要扯上性,分分钟就能报道出去,有没有用不知道,至少流量肯定是会有的。”   她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流下一行绝望的泪。   她起立:“谢谢你们了,打搅了。”   “阿姨,等等,阿姨别走啊……”女性慌忙起身去追,“他也是想帮你而已,可能措辞没有顾及你的心情,但媒体界阿姨也请你理解一下,天天新闻真真假假那么多,老百姓都是看个别人的痛苦当乐子,如果没有爆点,上面给不给过都是问题,你看那些公共号,哪个不是天天吃血馒头,又有几个不是信口开河的……”   “是啊阿姨。”男生也跟着站起来,有些尴尬道,“刚才对不起了,可是阿姨,我们学新闻的,你可能不了解,真的……想要维持这份工作,想要把新闻报出去,就像写作文一样真的得有亮点……”   “我知道,我理解。”她颤巍巍地推开女生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总不能……算了……没事……”   ……   镜头结束。   陈月洲对二人深鞠一躬,转身就走,却被安母一把抓住胳膊。   “汐羊,汐羊她怎么样了,她怎了了……”   “阿姨你放心。”陈月洲慢慢推开安母的手,面无表情道,“我一定会,让安汐羊自由的。”   离开了中栋,陈月洲没有继续前往安汐羊奶奶的家,而是在院内超市里买了根冰淇淋,坐在健身器材上吃了起来。   【不去安汐羊奶奶那里了吗?】478问。   “不想去。”   【为什么?看到不好的东西了吗?】   “烦死了。”陈月洲委顿地搓了把脸,从口袋里掏出笔和纸,写下一连串的字符,然后起身来到安汐羊奶奶家门口,将纸条插在了门上,之后转头下楼,又回到健身器材上坐着。   “谁也帮不上忙,却谁也怪不了,很窝火。”   【你不知道怎么做了吗?】478终于忍受不了继续看纪实文学的痛苦,一把将书丢进垃圾桶,抱起薯片啃了起来。   “其实,如果安汐羊的母亲愿意乱邹安汐羊被轮奸这样的内容,也就是放弃安汐羊的名誉,其实也许能起些作用,之后让安汐羊去国外,再也别回来了就行了。”陈月洲说着长叹一声,“但是啊,她不愿意啊……”   【那现在怎么办呢?】478想了想,【诱使崔初原犯一些其他错?比如对付翟建鹏那样?】   “没门。”陈月洲摇摇头,“崔初原可是个人精,商人这种生物,也许智力没那么高,但能挣很多钱的,情商都很厉害,他们不会给自己搞事情的……特别是通过崔初原对付安汐羊的方法,这家伙很狡猾啊……”   【那怎么办,就没有办法让他翻车吗?】   “办法?让他翻车?想让他翻车得有多难啊,我……”陈月洲说着说着忽然停顿住了,“对啊,还有一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能解决他。”   【啊?什么办法?】   陈月洲晃了晃刚才写字所用的笔:“一个……非常危险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的访谈节目#   478:【起立】大家好,我是你们可爱迷人又社会的478!今天我们要采访的是——99!!热烈鼓掌!!   99【起立、敬礼、坐下】大家好,你们可以叫我99或者67,都完全0K!   478:99,今天的访谈原因呢,是针对一直以来读者的疑问,对你进行一个整理型采访, 可以吗?   99【点头】完全OK的。   478:【翻看演讲稿】那么第一个问题,99你为什么基本不回复读者?你是个很高冷的人吗?   99【拼命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一个网络上不怎么会说话的人,所以我尽量避免说话。   478:【惊讶】啊咧?一般人不是三次元不怎么会说话吗?   99【摇头】我刚好相反吧,我就算和陌生人在一起相处,如果我真的想和对方说话,也会保持喋喋不休的话痨状态,但是网络上就不行了,在网络上说话因为要打字嘛,我本能地会进入写论文的状态。   478:……写论文的状态是什么状态?   99【拧眉】就是说话不带感情、还容易刻薄的状态,我很早就发现我在网上和网友聊天很容易聊崩的,就是那种一开始互相“小姐姐”“小哥哥”叫着,后来直接对骂的状态。   478:……某种意义上你还真是奇怪呢。   99【耸耸肩】是吧,所以我一般都保持沉默。   478:那么下一问……99你是东北人吗?   99【愣住】啊?   478:有读者猜测你是东北人,你是东北三省的人吗?【翻看】话说回来你文章中东北人出现率很高呢,陈月洲、赵世风还有陈蕊。   99【摇手】不不,我本人只是去东北玩过很多次而已,至于文中为什么用东北人做主角,只是构思这篇文的时候是在冬季,我刚好去东北旅游,在松花江上划了雪橇,我很喜欢会下大雪的城市,因为童话故事总是会出现“被大雪覆盖的城堡”而不会出现“被大太阳暴晒的城堡”吧?   478:纳尼?那为什么你文中那么多……东北普通话的感觉?   99【迷茫】陈月洲不说东北普通话……说上海普通话吗?   478:【因为很有道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99【思考】啊,是因为陈月洲带有东北腔导致觉得我是东北人吗?   478:……【疯狂点头】   99你不觉得一旦你身边有一个东北人,对方的东北话很快就会传染给你吗?   478:……【想了想】好像东北话的确很容易传染……   478:我在酝酿陈月洲人设之前咨询了我的东北闺蜜,咨询了她东北人特色菜啊比如烀狗肉啊,咨询了她一些东北普通话之类的,所以一开始捏人设的时候我有可以营造一种陈月洲是东北人的感觉,但久而久之东北话就传染给我了吧【笑哭】   478:啊……   99【想了想】而且,你没发现,不止有东北话吗?   478:……???   99文章中有人口头禅是“哇”字结尾,有人口头禅是“弄啥嘞”,有人口头禅是“晓得不”,有人把“这个”说成“介个”……这是好多地方的标志性方言啊,虽然可能不是特别标准……   478:【因为并没有注意过而不知道如何回答】……   99……看来是没注意过了……【陷入沉默】   478:下一个问题吧下一个问题,99方便透露下自己是哪里人吗?   99我是哪里人啊……【陷入思考】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定义一个人是哪里人的?   478:……???   99我举个例子啊,比如一个人出生在沈阳,长在上海,西安落户,南京读书,这个人是哪儿人?   478:……   99那来说说我吧,我家里人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我混了ABC三地的血,并出生在D,还在E上学,并在F住很久,你觉得是哪里人?【吐舌头,企图萌混过关】   478:……   99【继续卖萌】   478: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说是吧?   99不是不想说啊,是你要我怎么说啊?法律上还分户籍所在地和长久居住地呢?   478:【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个,那下一个问题吧……99是学医学的吗?   99……你猜呀【继续吐舌头卖萌】   478:……学法律的吗?   99……你猜呀【继续吐舌头卖萌】   478:学心理学的吗……   99……你猜呀【继续吐舌头卖萌】   478:……我们还能聊天吗?   99……为什么要知道我学什么的呢?【摊手】你们不觉得保持神秘感很棒吗【笑】其实我一开始是连性别都想隐藏掉的,所以我之前还特地模仿了身边男性的语气,但后来觉得太麻烦了干脆放弃隐藏性别了【露出神秘的微笑】就像柯南里面一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创作者……   478:然后这些创作者都被暗杀了。   99【笑容逐渐消失】……   478:【冷漠】我不问了行了吧?   99……   478:【赶紧翻开演讲稿继续提问】99你的文章一些内容有原型打底吗?有些内容真的很过分,是你想象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99【思考】一些突破伦理下限的内容我会拿案件做打底,比如家暴妻子后还轮X这是有案件打底的,为了预防万一有人说我“你怎么可以抹黑社会”的时候可以拿原案糊对方一脸。   478:……大城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比如你所定义的北川。   99北京近十年发生过一个很……呃……【突然停顿】我害怕我会死无全尸我可以沉默吗?你们听到这两个字就知道有事情就行了。   478:可以的,那想问一下,现实中公家……真的会这么做吗?像这条支线这样。   99【思考】我吧,因为[消——音——]的原因从小庭审经验比较丰富,再加上我说过我在好几个地方成长过,就我接触到的来说,警察啊,也就是个职业,和你卖保险或者收银一样,大家都不想惹事,毕竟惹了事被当作弃子的是自己啊,对吧?   478:那,像是这集中说以前的时候山东家暴率最高是真的吗?   99【突然开始斟酌如何说话才不会被误会成地域黑】从大数据来讲,山东的确是最高,但是一口气拍死山东是不对的,因为山东省……真的很大啊。   478:容易出现一个地方过高导致整个省家暴率被带高是吗?   99对,所以大数据这玩意虽然是官方和文献给出的数据,但绝对不要拿来怼人,这是地图炮,就是在地域黑【想了想】我举个例子吧,广东的家暴率也不是很低,但是广州它是个移民城市,调查数据的时候把二代以内非广州人排除出去了吗?再比如从数据上讲潮汕的重男轻女极其严重,但潮汕也有很多归国侨胞,培养能够继承家产的女性也是很多的,所以数据终归只是数据,拿数据去做参考,是没问题的,但拿数据去评判一个地方甚至成为怼人的理由,是很愚蠢的行为。   478:最后,99,能不能问一下,小课堂什么时候更新呢?   99最近就会添加的。   478:……好的我们今天的访谈到此为止了。 第108章   【危险办法?什么办法?宿主你别乱来啊!】   “怎么会?”陈月洲算了一下, “安汐羊还有六天才出来,这段期间我不会乱来的。”   【啊?】478有点慌,【宿主我再说一次啊,你乱来我可帮不了你啊, 牢底坐穿我可管不了你啊。】   “我当然知道。”陈月洲烦躁地应付了句。   【我看你就不知道!】478急匆匆道, 【你现在准备怎么对付崔初原?啊?你先告诉我!你让我心里有个准备!我也是长着心脏的, 你不要再吓我了行吗!】   陈月洲烦躁地搓了把脸。   真正让安汐羊和她的家人陷入绝望的不是崔初原, 是连续三次的逃亡、无数次的求救, 却依旧无法挣脱黑暗,且孤立无援的现状。   她的经历和韩佳梅的经历, 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一个问题的答案——   在当今社会的大环境下, 为什么依旧有无数女性被家暴后不愿意逃离家暴环境。   其一,不认为是家暴。   韩佳梅是典型,这在不发达国家、男权主义国家和受封建文化影响颇深的国家都比较常见。   如果我们在义务教育阶段从思想上不加强引导和矫正, 这样的思维模式不止会坚持三十年五十年, 三百年、五百年都有可能。   其二,思想上的控制和孤立。   韩佳梅依旧是典型,本身意识上受封建千年不平等思想的约束,没有支持和保护自己的父母作为后盾,被糟糕的氛围所吞没, 画地为牢难以从其中挣脱出来。   太过于重视婚姻关系而忽略人际交往重要性的人, 很容易把婚恋对象当作是唯一,脱离社会与社交。   人类的社交性一旦消失,思想缺乏碰撞, 思维便会陷入僵局。   当对象以“我是男人,是一家之主,所以我的行为是正确的”这样“家暴合理化”的诱导式思想试图控制女方时,女方很容易上钩。   且男性后续会通过制造矛盾——指责女方失职,先在女方心里打下“我对你不满,你有错要改正”的引导女方认为自己有错的心里状态,其次制造导huǒ索——拳打脚踢的因果合理化,再之后蜜月期的道歉——虽然错在你但我还是道歉了。   虽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逻辑可笑又幼稚,但当人类身处其中的时候,便很难发现问题。   就好像小的时候,父母为了让孩子考更高的成绩,会在面对拿了85分的孩子时说:“这个分数勉强还行,但下次比这个低的话要打屁屁了。”对于父母而言这不过是想要鼓舞孩子的无心之话,可是,这样的话却对孩子起到了家暴的初阶段——震慑心理。   之后当孩子考了比85分还要低的84分时,孩子会本能地害怕、胆怯,如果这时候父母出手殴打孩子,孩子很容易产生一种“理所应当会挨打”的“家暴正当化”心理,而并不会思考和同父母争吵“为什么84分就要打我”。   之后如果父母给孩子买了糖果,孩子瞬间会喜极而泣,产生“妈妈原来还是爱着我”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教育方式更利于父母管理孩子,但长此以往下去,也更利于别人管理你的孩子。   其三,经济能力低下和担心孩子的成长。   韩佳梅仍然是典型,除过一些已经把平权作为法制和政zhì上纲上线提出的国家以外,至今为止,在全球范围内,大部分国家依旧广为存在男高女低的收入情况,甚至有部分家庭女性是零收入。   这样的想法来自于很多方面。   比如,封建心理——打心底认为女性就应该回归家庭相夫教子;   避世心理——害怕社交和面对社会而产生的一种逃避心态;   懒惰心理——就是不想出门工作也不想承担责任;   不平衡心理——对姓氏权等男权特有优待权的厌恶,导致的“男的不比我收入高凭啥剥夺我或者我孩子的姓氏权”这样的心理等。   然而,在没有体制的保护下,自愿成为无法养育自己的一方是一种类似于赌博的行为。   收入低下将意味着脱离家暴者的妇女将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在经济上缓过神来,甚至如果家暴者抛弃孩子的抚养权,被家暴妇女很可能一时间面对带着孩子露宿街头的危险。   再加上人口大国为了wéi稳,大肆渲染“有父有母的教育最好,单亲家庭很可怜”的气氛,许多人真的会产生“单亲家庭会不会害了孩子”的想法。   其四,打击报复比例极高。   这是安汐羊和她的家人现在所面对的问题之一。   就国内对家暴案件的调查而言,家暴后,被家暴者说出“我要离开你”这样的话之后,遭受报复的机率是极高的。   家暴导致的杀人惨案中,因为报复而出现的人身伤亡案件更是数不胜数。   追其理由,是因为存在家暴行为的人多有一份不健全的心理状态,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在对待事情上都存在极端和敏感的思考和行为模式,这样的人群如果没有一份合理的法律来抑制他们的暴躁,还会存在更多的被害人不敢发声自己所遭到的侵害。   其五,无处避险。   这是导致安汐羊绝望的最终原因。   在这方面制度发达的国家,它们为了尽可能避免家暴,当家暴妇女自愿走出家暴、可又被施暴者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政府会提供临时的家暴庇护所——受到虐待的妇女可以带着自己的子女在这里暂时居住,庇护所有门禁时间,会有持枪警察二十四小时守卫,庇护所内会提供相应的食物、现金和社会志愿者以及律师等能够帮助到受害人的服务,并给予父母和她的孩子庇护到确定相对安全的时刻。   而在国内,这些都没有。   仅有的法律援助中心供不应求,因为缺少薪资的补贴,愿意去工作的不过是一些没上过法庭的新手律师,面对基本拿不出钱的当事人,自身捉襟见肘的小律师甚至开庭前都未曾见过当事人一次,基本做不到有效辩护。   所以,有人总问,为什么被家暴的妇女不会反抗?为什么那么的软弱无能?   如果说,韩佳梅的软弱,是经济蓬勃发展的今天,思想文化和教育依旧滞后的软弱;那么,安汐羊的软弱,就是是经济蓬勃发展的今天,制度和体质依旧麻木滞后的软弱。   是无动于衷的和极端冷漠的现有状态将原本能够展翅飞翔的巨鹰活生生掐死在名为家庭的牢笼里,认为事不关己的旁人却又冷眼唏嘘巨鹰的外强中干。   ……   陈月洲干笑一声。   啊,果然良心这个东西,不适合他这种人有啊。   因为一旦有了良心,便会发现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心口总是会隐隐作痛。   他转身就走,电话却响了。   “姐姐,我们下午三点就到北川机场啦,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在家里好好等我们哦!”是陈语轩的声音。   “啊?”陈月洲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手底下还管了两个小妹妹这回事儿,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自己房子早就被人收了,现在可是蹭着人家端琰的地盘住啊……   总不能把这两个小鬼接过去吧?   “啊……烦死了……”他使劲扯了扯自己的两只麻花辫,又回到健身器材上坐下,打开旅行网APP,在上面找了包吃包住为期15天的高考后技能培养夏令营组织,直接给二人都报了名。   然后将报名表发给二人,乱邹了一通“你们长大了,既然玩得差不多了就该了解一下大学如何生活学习了”之类的话,结尾顺便煽情了几句,之后转过头就将陈晴的报名缴费单发给了陈蕊。   打发完了两个小姑娘,陈月洲出了小区搭车回家,坐上出租的一瞬间,他看到不远处的一辆有些熟悉的黑色比亚迪跟着启动。   “开始跟踪我了吗,呵,正合我意……”   陈月洲不以为意地喃喃道,等出租车驶入九九大道即将到达九九庄园西时,比亚迪忽然冲到了出租车的前面拦住去路。   车上下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走到出租车前敲了敲车窗:“不好意思,陈月洲小妹妹是吧?麻烦下个车,我们有事儿想和你谈谈。”   出租车司机一见,慌忙回头看陈月洲。   而当事人本尊却不慌不忙,先是扫了司机的微信二维码付了款,之后悠悠地推开车门下来,跟着大汉上了对方的车。   车子一路朝反方向狂奔,在一处陌生的森林公园区附近停下,等靠近了路边的指示路牌才知道,这里已经是位于近郊的九九庄园东区附近。   大汉带着陈月洲下车,进了公园外的一家森林餐厅里,餐厅内部装修以热带雨林为主题,四处都是人造的大树根、阔叶植物等,人很少,穿着亚马逊套装的服务生带他在最里面的角落处坐下,几个大汉见他入座后出了餐厅回车里面等候。   桌子上早已点好了两份冰饮,陈月洲这边还多了份蜂蜜红豆烧仙草。   抱着“崔初原总不会蠢到毒死自己”的心态,陈月洲大口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袭高壮的身影慢慢向他走来,紧接着对方拉开他对面的藤椅坐下,含蓄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陈月洲……对吧?”   正在用力吸着珍珠奶茶的陈某人抬起头,是一张轻微发福、却丝毫不影响由内而外散发的正派气息的面庞。   对方干净利落的寸头,柔和却不失男人味的五官,笔挺整齐的西服配工整的白衬衫,礼貌的坐姿,温和的笑容。   如果不是在安汐羊的回忆里见过这张脸,陈月洲还会以为这是某个不认识的根正苗红的中青年人。   难怪这厮能四处骗到妹子还特别容易揽到生意,人啊,虽然都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可他这第一印象也太加分了。   “是,我是。”陈月洲放下已经喝光的奶茶,看向崔初原,“把我绑架到这里,有事吗?”   “抱歉,可能我的行为有些粗鲁了。”崔初原露出歉意的表情,绷直身子,对着陈月洲45度低头,然后抬起头,“因为担心你不愿意见我,所以稍微使了一些小手段,如果我的行为让你感觉到不愉快,真的很抱歉。”   之后取出桌子下方的小米平板交给陈月洲:“这家店我以前常来,味道很好,因为看你是年轻小姑娘,觉得也许爱吃甜点还有港式小吃,想吃什么尽管点,算是我表达歉意的一个小小的方式。”   陈月洲扫了眼崔初原那一脸诚恳到看不出破绽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眼菜单。   草。   好贵。   平时一份20元的烧仙草这里要160元,简直抢劫。   不过,由此看来,这个崔初原很上道啊。   先是将人绑架到一个完全陌生又人烟稀少的地方,造成紧张心理,再以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登场,让人眼前一亮造成反差,之后再无形中秀一把经济实力施压……   不过,不论对方抱着怎样的心思,既然免费给吃,那就吃啊?有时候想越多,越容易上别人的道,越是在乎别人想什么,越是会陷入别人的逻辑圈,还不如让大脑回家睡觉。   “好啊,谢谢你。”   陈月洲二话不说将首页的几个店家推荐的甜品全部选了一遍。   等甜品一一送来,陈月洲拿起叉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崔初原这才重新开口,露出淡淡的笑容:“听说,你住在九九庄园西区的D座1701,房主是你的男朋友端琰,在市公安局上班,是吗?”   陈月洲在心里冷笑一声。   不错不错,二度施压果然跟着来了——我知道你家的底细,你最好小心点不要引火上身。   “对啊。”他面无表情地答,然后狠狠吸了口碎碎冰。   “一般警察的女朋友都会有一种无形的正义感吧?”崔初原微笑,“像是看到困难的人本能地想要帮助,但是,这样的行为很容易给男朋友带来困扰不是吗?毕竟,眼睛所见到的不幸,并非是真正的不幸。”   “……”陈月洲只是笑笑,继续疯狂吃着桌子上的美食。   三度施压来了——不就是个警察吗?小心你的行为连累你男友在这座小区住不下去。   “这是一份检验报告。”崔初原说着,取出一份A4纸大小的文档推向陈月洲的方向,“这是复印件,希望你看看。”   陈月洲闻声扫了眼眼前的档案,目光落下的一瞬间僵住了。   “安汐羊的……精神鉴定?”   这家伙……真会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内容今晚回来删,晚上会有伪更,修一些东西加一些小课堂。 第109章   他从桌子上拿起报告资料, 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着上面的一行行数据,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直到最后一页,几个鉴定报告人签字那一栏,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姓名。   ——陈学。   这是北医某预备副教授的名字。   担任教学期间, 他就是第九人民医院的精神科副主任医师。   同时, 他也是安汐羊那一届的责任导师。   人类都喜欢付出能得到巨额的回报, 老师都更喜欢聪明的且能带来荣耀的孩子, 这是很平常的事。   他出身于一所三流医学学府,直到博士才如愿以偿进入北医就读。   医学这门高壁垒的专业, 尤其是临床医学, 很多高门槛学府是十分讲究五年制本科所就读的“娘家”的,他对自己的求学经历始终是报有不满的,也因此更希望在教学上做出成绩。   做为安汐羊的负责人, 他是最希望安汐羊能够出人头地的人物之一。   在自己的印象中, 每次上课见到安汐羊,十次有五次都能见到这个男人跟在她的左右,跟她说一些事情。   安汐羊精神是否存在问题,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   呵……   陈月洲在心里干笑了一声。   墙倒众人推啊……   算了,这也不能怪陈学。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抱有多大的希望, 当希望破灭时, 对这个人就抱有多大的失望……甚至是憎恨。   功利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想必陈学在做出这份假证明时,心底一定暗暗骂着:“哈, 活该,谁让你不去霍普金斯读书,活该你去韩国,你被打死都是活该!”   不过,这份鉴定不是司鉴所做出的鉴定结果,只是普通的公立三甲医院的鉴定结果。   设定上是崔初原明知安汐羊存在精神问题而主动和安汐羊结婚,并愿意保护她和替她负责,所以,在婚内发生了无数的矛盾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安汐羊的不得已措施。   那么,按照他的设定来讲,婚前患有精神类疾病等不适合结婚的疾病的且婚后不能痊愈的,这样的婚姻应该是无效的。   如果按照无效婚姻来走,安汐羊的也不至于受这一份婚姻关系束缚而变成今天这幅走投无路的姿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份鉴定写的是“间歇性”。   能够判定婚姻无效的精神病一般是指无行为能力的重度精神病,而“间歇性”一般不会算在其中。   这份鉴定,一方面没有破坏二人的婚姻关系的合法性,另一方面又替崔初原暴力管理安汐羊给足了理由。   一般的小警察,当然不敢管了。   那么,是否可以反向利用这份精神证明,去杀人呢?   不可以。   真要是上了法庭,对方完全可以重新申请司法鉴定。   到时候有没有精神病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安汐羊只会把牢底坐穿。   说到底,这份医院的鉴定只是为了威慑一般人的证明,真到了法庭上,崔初原绝对不会拿出来胡搅蛮缠。   这就麻烦了。   崔初原这个家伙,为了整垮安汐羊,看来不但请了打手,还请了律师啊。   有律师作为后盾,想钓鱼执法让他上钩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怎么办?   崔初原这个人,没什么致命性的缺陷。   与其说是喜欢女色不如说是爱用女色证明些什么自己灵魂里缺失的东西,一般绝对不会轻易中美人计;虽然脾气和精神暴躁但是又非常的擅长伪装和在外人面前超级能忍耐,除非触及他底线否则绝对不会轻易情绪失控;他只会在最亲近的、不会反抗的人身上宣泄他最阴暗的那一面的情绪。   怎么办?   怎么办?   这时,崔初原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扫了眼,对陈月洲报以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接个电话,想吃什么接着点,不用在意我。”   “请便。”陈月洲点点头,继续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想对策。   崔初原接通电话后,浅笑一声“明宇哥”后,便离开了座位,大步向外面走去。   明宇……   陈月洲想了想。   对了,在安汐羊的回忆里,警察好像很顾及这个人物似的,这人是谁?这人能成为突破口吗?   陈月洲立刻敲了敲478:“给我查查,这人是谁。”   【好嘞。】478立刻开始翻平板,好一会儿后答,【陈明宇是吧?】   “嗯。”   【北川市第二建筑公司负责人。】478道,【顺便一提,二建是六个主城区政府下属的建筑公司,陈明宇所在的二建一所属于东城区管委会管理范围。】   “商人?”   【不好定义。】478摊手,【属于政府可操控又不可操控的合作类建筑公司,公共设施的建设拨款给政府然后招标建设时,在各类建筑公司竞标时一般开出合理的价格就会被内定的那种公司,但实际操作权力又在公司自己内部,目前北川市很多路段的天桥和地下通道都属于二建的工程范围。】478说着滑动了一下界面,【陈明宇这个人的角色……宿主你懂的吧?】   陈月洲:“我懂,这种人很麻烦。”   478:【……好吧,哦顺便一提,陈明宇是地道的北川人,今年四十出头了,就一个女儿,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完老年护理研究生后2014年才回国,他立刻给自己女儿办了一家养老院。】   “养老院?”   【没错。】478翻了翻档案,【养老院风评还很好,因为新颖的老年保健体制以及……清洁和灭菌消毒都走的是医院级别的……】   “啊理解了。”陈月洲叫停478,“他们两个是互惠互利吗……”   【没错。】   “啊……头疼……”陈月洲撑起额头,长出一口气。   原本想从陈明宇这个人身上找找突破点,现在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并非位高权重,大家都不是怕不怕他的问题,而是都想每天拿着该拿的钱回家逛逛淘宝上上网,偶尔多出来点奖金出去聚个餐吃个饭,简简单单地保住自己安宁的日子。   他不受dǎng旗的约束,却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唉……   陈月洲继续扒着碗里的饭,等崔初原回来,他已经将桌子上的食物都吃的差不多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崔初原入座,和善地看着陈月洲,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妻子她其实很早就出现了精神问题,这是从她大学时候就发生的事。”   他道,表情透着淡淡的悲哀:“她是个很优秀的女生,学习好,上进心强,但是,后来发生了点意外,她失恋了,原本要去霍普金斯读书的她受了刺激,从那时候开始就开始神经质了,她的前男友……唉……那个男生名字有点类似‘端午’二字,她就突发神经说,一定要去韩国把‘端午’抢回来!然后就开始在家发疯学历史,结果跑去韩国念书了。”   说到这里,崔初原望着天花板,露出有些绝望的表情:“霍普金斯是什么样的学校啊,成均馆是什么样的学校啊,都是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可我又觉得我是幸运的,如果不是她受了刺激,我又怎么会遇到她……”   说着,腼腆地露出苦涩的表情:“我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抱歉了,我是真的想给汐羊幸福,可是,很可惜,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自残、自我捆绑、发疯越来越频繁……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这样的痛苦什么时候是尽头……”   话说到一半,崔初原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捂住脸啜泣起来:“我……我也是极限了……为什么她会这样……我派了那么多人保护她……可她还是……还是逃出去……还自残……还故意犯法和打架……她的精神状况……一定是越来越严重了……我……真的……要怎么办……”   望着眼前说哭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人,陈月洲:“……”   大哥。   佩服,佩服,小弟真的佩服你。   别哭了,别装了,小弟称你一声老戏骨还不行吗?   瞧这颇具层次感的表演风格,让最近的流量小鲜肉们望尘莫及啊。   “所以,能拜托你,以后多多关照我的妻子吗?”崔初原一把抓住陈月洲的双手,“她现在妄想和混乱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如果她以后还乱来,麻烦你……麻烦你把她送回来……送回家里……好吗……我生意很忙……我得赚钱养这么个家……还得给她看病……我真的……没办法了……这个……”   崔初原说着拿出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做清洁的,我一定会大力帮助,给你们最低价,所以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老婆……”   陈月洲:“……”   哇,套路王啊这个崔初原。   这厮不会像一般人一样说“请你别打扰我的妻子”这样的话,反而说“请你帮帮我的妻子”,表面上故意和你拉近距离表示对你的信任还给你了好处,暗地里潜台词却是在告诉自己——安汐羊跟你熟我是知道的,她给你说的所有关于家暴的内容都是假的,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有精神证明在这里,这些就是假的!我现在是信任你才把我老婆交给你,如果你再明知她有问题还要拉她出门,我可是知道你家和你男人住在哪里干什么的,你小心点!   陈月洲的余光扫了眼窗外——比亚迪还在。   恩威并施,换做一般人,早就不愿意趟这滩浑水了。   这里怎么办?   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不答应的话,崔初原当场变脸,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月洲只能也进入戏精状态,瞬间露出一副豁然开朗且难为情的表情:“原来……原来是这样……汐羊一直给我说她被你殴打,我还以为是真的,我就想说来着,你看着这么仪表堂堂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对不起啊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居然是这么回事……”   说着慌忙从口袋里掏手机:“不行,这顿饭实在是不能让你请,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你看我,多管闲事,差点误会你了,我也觉得汐羊她怪怪的,但是我哪儿想到是这么回事啊……”   “不用了。”崔初原见陈月洲一脸无比尴尬的表情,自认为算是成功糊弄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摇了摇手,“没关系的,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以后还得拜托你多留一点汐羊。”   “好,这个肯定没问题。”陈月洲说着抬头看了看钟表,“呀,这个点了,我还得回去给男朋友做饭呢,不然他下班要来不及了。”   “哦这样吗?”崔初原赶忙捞过小米平板,在主页上点了点,“不好意思,耽误你了,这样吧,这里的港餐很不错的,买一份套餐晚上给你男友提回去吧,算是耽误你时间的赔礼道歉。”   “不用不用……”   “别客气别客气……”   ……   一个小时后,提着大包小包料理的陈月洲被送回了九九庄园西。   一进家门,端琰正准备去厨房做晚饭,陈月洲匆匆将他拦住:“今天不吃骨头汤,给你吃点好吃的。”   端琰闻声扫了眼他手中的塑料袋,余光落在袋子的LOGO上,半晌道:“你见那个女人的丈夫了?”   “你怎么知道?”   “九九庄园东门口的亚马逊餐厅不是你平时的消费水平。”   “那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安汐羊的丈夫?”陈月洲一边拆袋子一边道,“指不定是某个追我的大佬呢,毕竟我这么可爱啊,换做我以前……不,如果我是男的,我也会追自己的。”   端琰:“……”   一道凉凉的视线自一旁扫来,落在陈月洲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察觉到寒意的陈某人:“……”   不,别这样。   端琰虽然在追自己,但这并不能阻止别人追自己啊?   不过住在别人家始终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理亏啊……   啊好烦……   果然应该去市局大院快点找新的房子吗   但他之前给刘叔说过,让帮自己盯着大院的房子来着,如果有了肯定会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没打电话,肯定是没房啊……   糟心啊……   于是,求生欲极强的陈月洲瞬间戏精附体,一把从背后抱住端琰,细白的手臂环在腰的位置,小脑袋在对方宽阔的背后使劲蹭,撒娇道:“哎呀,小端端呀,不要这样一脸冷冰冰嘛,我会害怕哦。”   说完,鼓起嘴巴,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将脑袋侧出一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端琰的脸。   端琰:“……”   默默地伸手解开挂在自己身上陈月洲的手臂,然后侧过身子去拆食物的包装袋。   虽然表情依旧淡淡的,但触碰陈月洲手臂时的力道,轻柔到不能再轻柔……   望着端琰瞬间柔和下来的背影,陈月洲陷入深思。   像自己这种利己主义者,对妹子撒娇向来是无动于衷甚至厌恶的,但这不排除很多男人,真的很吃撒娇这一套啊……   这个行为到底哪里有魅力?   他不禁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   虽然自己真的是……超级可爱,但是撒娇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陈月洲找了些A4纸,整理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然后拉开衣柜,找到了曾经穿过的吕佳音的校服,又在淘宝上买了同城的假发和帽子,在京东上买了些高中生的必需品。   隔天一早,快递送来,他等端琰出门了,先化了个学生妆,再套上校服、背上书包、装好文具和5年高考3年模拟,并给自己戴上纯黑色的**头假发,顶上一顶学生用的遮阳帽,还配了副眼镜……一番折腾下来,不仔细看的话,配合他这穿帆布鞋最多一米五五的身高,还真像个普通高中生,一般人并不会把他和成年人联系在一起。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下了楼,陈月洲蹦蹦跳跳地加入了清晨上学的学生大军,被崔初原安排在D栋楼下驻守监视的大汉只当是个晨起上学的孩子,连陈月洲瞧都没瞧。   出了门,陈月洲乖巧地刷公交卡上车,等到了关押着安汐羊的区公安局附近时,快速掏出眼药水给眼睛里滴了几滴,然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哭哭咧咧进了公安局里。   停在公安局附近的比亚迪车里的大汉只是看了眼他,一瞧穿着校服还背着看着就很重的书包,立刻扫兴地收回了视线。   进了大厅,陈月洲这才掏出电话,拨打了之前端琰的那位关系户的电话,并成功见到了安汐羊。   “哟,安汐羊。”卸下书包,陈月洲揉了揉肩膀,看着里面呆若木鸡的女人,转头看向身后的警察,“最近崔初原来看过她吗?”   警察摇头。   “谢谢。”陈月洲收回视线,看向安汐羊,“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崔初原的问题吧。”   “……”安汐羊还和几天前一样,沉默地抱着胳膊,一言不发。   “你很快就要被释放了。”陈月洲道,“崔初原已经派了人24小时监视你,你很快就会回到那个人间地狱里,即使如此,你也不愿意做斗争吗?”   “……”   “我知道,我清楚你挣扎过了。”陈月洲道,“但是,你毕竟是个学术型人物,人有所长必有所短,你所擅长的如今是历史和医学,而不是生活,其实逃脱的方法还有,只是你想不出来,但是我会帮你,我们一起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   “你虽然没有身份证,但你父母有身份证,对吧?”陈月洲道,“你不是害怕你父母被报复吗?让他们今晚就坐火车,离开北川,去别的城市,不就好了吗?”   “……”   “而你,就算担心身份证补办来不及,但可以先办临时身份证啊,三天时间就下来了,有效期内照样飞机火车都能坐不是吗?”   “……”   安汐羊还是不说话。   “安汐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陈月洲道。   房间里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安汐羊才木讷地转头:“躲一辈子吗?我家三代,北川人,你让我的祖父母,因为我,下半生,全靠躲吗?我躲无所谓,他们也要被牵连,吗?就算这段期间,我足够申请离婚,但是,离婚后,骚扰就会,结束吗?”   “……”陈月洲哑。   是啊,就算找到了离婚的办法,离婚后骚扰未必会结束。   也许那正是无休止恐惧的开始。   有多少离异夫妻,当一方过得不好,看到另一方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时,都要跑过去骚扰、侮辱、诽谤甚至恐吓,更何况崔初原这种本身就为了折磨安汐羊而和她结婚的人呢?   这样的人一旦咬上了一个人,就会让对方出血致死才会罢休。   要么你疯,要么他亡。   如果想要结束这场闹剧,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要么把崔初原送进牢房里,要么结束崔初原。   那么,来思考一下,哪个方法更可行?   首先,从根部治疗问题的方法——结束崔初原。   怎么结束?   走正当防卫路线?   正当防卫的要求太高了,不现实。   崔初原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又强又壮,别说安汐羊了,一般一个一米七多的小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真当危害发生的时候,谁也帮不到她。   至于用药或者别的手段……   开什么玩笑,电视剧看多了真当法医们大学都是混出来的吗?   怎么想,杀人都不现实。   那么,走送监狱路线?   崔初原这个人在工作上勤勤恳恳,生活中老实本分,身后还有智囊团,真想把他丢入监狱,钓鱼zhí法如同做梦,只能走家暴这一条实实在在存在的路线比较稳妥。   那么,怎么走呢?   果然,不得不走自己一开始想到的那条路线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小剧场最近会添,所以会有伪更。   2为什么还有人问我:哪里人?多大?什么专业的?不是昨天说了吗?   我直接说吧:你猜,你猜,你猜,就不告诉你。【为了保命而配个狗头.jpg】   3我有点卡文,这种程度的家暴至今我还没见过脱逃案例,下午问了家里有30年+庭审经验的老人也无解,我并不想走杀人路线,因为正当防卫路线没那么好走,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个行为也不现实,但我想到的路线漏洞又有点大,所以容许我卡一卡。   4关于ZF下属建筑公司这个问题,我中间有省略一些内容,是因为怕和谐,诸君知道这里面很麻烦就是了。 第110章   从公安局里出来, 陈月洲坐着公车来到安汐羊父母家的附近,找了间肯德基点了份早餐坐下吃,边吃边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案。   要走家暴制裁路线,律师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但是, 律师的费用……是非常可怕的。   想当年二叔因为打架被刑拘, 还没开庭, 家里上万块就没了。   他想了想, 给端琰发了条微信:[端队长, 你有熟悉的律师吗?可以不收费,让我就问些问题的那种。]   三分钟后, 端琰发给陈月洲一份微信名片。   加了名片信息后对方回应很快:[你好啊, 你就是端琰的女朋友吧。]   陈月洲翘翘眉,回:[我想问你点问题,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小端跟我也算是老熟人了, 他的女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   [那好,我想问一下……]   ……   差不多将安汐羊的状况说了一下,两人为此交谈了一会儿,通过律师的话,陈月洲了解了大概目前所能下手的状况。   简单来讲, 正常的法律途径, 虽然能够给予崔初原一定的惩罚,但得不到理想的解决方式。   在我国,婚姻家庭的犯罪很难被定义为故意杀人、故意伤害、非法拘禁等一般公民之间的犯罪。   我们国家将对家庭成员所经常实施的打骂、侮辱、囚禁、控制、捆绑、冷冻、有病不给治疗、强迫劳动等一切虐待方式, 定义为虐待罪。   目前唯一能够准确扣在崔初原头上的犯法行为,就是虐待。   那么,虐待罪是个怎样的罪刑?   虐待罪是亲告罪,必须由受虐待人自己向法院起诉,如果被虐待人已经丧失了自己起诉的能力或者面临威胁、恐吓难以起诉,近亲属才能代为起诉。   轻则罚款警告,重则管制拘役两年以下有期徒刑……就算杀了人,最高刑期也不会超过七年的犯罪。   北京某著名家暴案,女方在被男方连续殴打无数个小时最后因为感染而导致脏器衰竭而亡,男方就以虐待罪被判处了七年有期徒刑。   这样的法律,能够束缚崔初原吗?   乐观一点,就当能吧。   那么,下来该如何操作呢?   首先,要送安汐羊去做鉴定,搜集被虐待的证据。   那么,第一道难关来临了。   如何搜集被家暴的证据?   要知道,家暴伤害的取证是很困难的。   家暴除了殴打伤害、非殴打伤害之外还存在精神暴力。   譬如丈夫长年摔家具砸碗,并威胁妻子:“小心我弄死你爸。”这样的行为。   虽然没有实施具体行为,但通过恶劣的表达方式,实际上对女方造成了精神伤害,就属于精神暴力范畴。   然而,精神暴力在我国目前不被列在家暴范围内。   而非殴打伤害,比如冻伤、热伤、饿伤……此类伤害,很难界定伤害的来源和当时的伤害情况。   最后一点——殴打伤害,这是最常见的暴力伤害。   人是有自愈功能的,除过那些下手极重的伤害,一般的皮肉伤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康复,之后很难了解到当时伤害的具体情况。   而在安汐羊遭受暴力之后,她总是会被限制人身自由,并有医生立刻为她及时治疗,即使她身上有重伤留下的痕迹,也很难找到拉她出来做鉴定的机会……   等等,医生,就诊,鉴定……   崔初原他干不过,这个医生呢?   这个医生,可以利用吗?   话说回来,安汐羊不是做过一次伤情鉴定吗?   “478,能查医生的姓名和地址吗?”陈月洲立刻戳478道。   【呃……】478翻了翻手机,【抱歉,宿主,系统给这项功能上了锁。】   “哈?”   【因为现在已经进入困难模式了,一些信息网资料被关闭掉了。】478解释,【系统现在进入了模拟状态,模拟你就是安汐羊的亲朋好友,你所能知道怎么样的资源。】   【比如你能知道安汐羊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也能知道安汐羊父母做了什么,这些你一定能知道的内容,系统都用最简单的智能触碰模式直接告诉了你,避免浪费时间。】   【但除此之外的资源,系统判断为你的身份不可取资料,这些资料已经都上了锁。】   478摊手:【想要知道医生的身份,你只能靠自己获取。】   “啊……烦死了……”陈月洲抱头,“别人家做任务,都是主角越来越强,任务越来越难,怎么到你这里是任务越来越难,主角越来越弱?”   【宿主,这不怪我啊。】478耸耸肩,【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要尽快从现阶段的社会阶层攀爬上去,就算不爬上去,也要广交朋友,想办法让自己的关系网强大起来。】   【崔初原那样一个开着梅赛德斯的家伙不过是马路上比较常见的经济优渥的人,土豪都算不上,他难对付的理由除了这是个家暴案以外,主要原因来自于他是个擅长交际的人。】   【你也看到了,他擅长吃亏,不论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明面上是个舍得花钱、待人大方的类型。】   【不是有句话说:吃亏是福吗?】   【在事不关己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和大方愿意花钱的人来往,他用吃亏换得普通人的好感,用吃亏换得一些比他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举手之劳,所以你才会觉得他难对付。】   【这样的人你都难以对付,后面的任务涉及到的任务难度会逐渐变高,你会更加手无足措。】   陈月洲默默地看了眼滔滔不绝的478:“……你最近去哪儿补课了?”   478:【……和你相处久了,感觉我随口也能来这么一套了,这大概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陈月洲:“……”   谁他妈告诉你这个谚语是这么用的?   还有你这一脸嫌弃是怎么回事?   不要用佩奇的这张脸对自己摆出嫌弃好吗?   草草吃完早饭,陈月洲懒得再同478拌嘴,他开始认真思考。   如果没记错,因为萧翀的关系,安汐羊被拉去做过伤情鉴定,出警记录上一定记录了她的具体情况。   想到这里,他立刻给律师发了微信:[我想问一下,如果委托你调取出警记录,收费是怎么样的?]   律师很快回复:[不是很建议你调,当然你如果想调,我现在就回所里开介绍信,也不问你收费了,我说过,小端的熟人就是我的熟人。]   [为什么?]   [没有必要花这个冤枉钱,她从一开始撤销离婚起诉,就是因为害怕家人被报复,即使你现在让她起诉,她也会害怕被报复。]   [可是我可以将她的父母先转移出北川,到时候一对一,她没什么顾及的了。]   [如果出警的时候做的鉴定已经达到了足以让男方被刑拘的地步,那个叫萧翀的警察一定会提醒安汐羊这么做,警察比你更擅长这些方面,你能想到警察肯定也能想到,就不可能发生后续的事情了,所以我们只能认定,是她的伤情不至于让崔初原被刑拘。]   [可是她当时已经浑身是伤了啊?]   [小洲,你说你的理想是学医,对吧?]   [……是。]   [颅骨单纯性骨折、阴dào撕裂伤、肋骨骨折……这些听起来很吓人的伤害在家暴中常有发生,在法律上都属于轻伤范畴,你是知道的吧?]   “……”陈月洲沉默。   [在你的形容中安汐羊虽然时常遭受虐待,但做鉴定的那次未必是轻伤程度,考虑到国情和各个方面,搞不好根本就不足以立案,所以,那名警察才会只是单单地申请了保护令,不是吗?]律师补充道。   “……”   [万一没有立案,事后的报复,你知道的吧,就你所描述的这个男人,应该是报复心很强的那种,特别是如果在里面蹲过了,胆子就更大了……]   陈月洲揉了揉眉心,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了许久的呆,终是无力地回复道:[谢谢你了。]   [不,我并没有帮上你什么忙,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   回复完律师,陈月洲收拾了书包,进了小区。   敲开安汐羊父母家的房门,安父安母对眼前二度出现的雪白小女孩很是意外,陈月洲对他们微笑一下:“能进去说吗?”   “可以。”安父慌忙张罗着陈月洲进门,安母匆匆给他倒了水,便围了过来。   “你认识我女儿吗?我女儿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还好吗?”安母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紧张地看着他。   “她……现在被行政拘留了。”   “行政拘留?”安父瞬间瞪大了眼睛,起身就要向外走,“在哪里?在哪里?”   “叔叔请你等一下。”陈月洲拦住他,“被行政拘留反而是安全的,因为崔初原无法赶到那种地方起欺负她。”   “汐羊……汐羊……”安母顿时痛苦地抱住脸,瞬间涕泗横流,“上苍啊,把我带走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折磨我女儿啊,我女儿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来大概讲解一下现在的情况。”陈月洲从书包里掏出本子,画着示意图,“我咨询过律师了,想必你们也咨询过了,就崔初原目前这个行为而言,因为婚姻关系还存在,他只要不乱来,没人能把他怎么样,虐待罪都不好算。”   安父看了眼图纸:“虐待罪杀了人都不过七年,崔初原那个王八蛋判他七十年都不够!”   “是啊,是很过分,是不够。”陈月洲点头,“但是我们国家就是这样规定的,我们只能顺从这样的秩序。   安汐羊相比自己的安全,更担心你们遭受崔初原的报复,所以我希望你们一家五口能够……暂时离开北川。”   “什么?”安父一怔,“我女儿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让我们离开北川?”   “对,离开。”陈月洲点头,“虽然这么说很无情,但你们起不到什么作用,留在这里反而是她的拖累,你们离开之后,我会想办法帮助安汐羊解决眼下的问题。”   “解决,你要怎么解决?”安父看着陈月洲,“你能拿崔初原怎么办?啊?”   等到安汐羊行政拘留结束后,崔初原一定会去接她回家,等接回去之后,按照那家伙的习惯,一定会暴打安汐羊,崔初原的手段向来是无比残忍而又不留痕迹的。”陈月洲停顿了一下,“在这段期间,我会报警,我会找一个警察不得不管得理由,来让警察介入。”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今天少,明天量大,一定一定。   #99断更后的卡文日记#   【A】   律师从业20年的A子:【淡定】我觉得□□比较现实。   99【一脸冷漠】……这位同志,请走法律途径好吗?你想被律协GG吗?   A子:走正规路径别人是不会给你走这条路的机会和时间的【耸肩】我要是对方律师,我让你这辈子都活在挨揍和恐惧中最后变成疯子都很简单。   99……   A子:你知道一个离婚官司的一审要多久吗?【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知道在事务所里,什么人接离婚官司吗?   99……   A子:法学毕业来事务所实习的实习生,还有法学毕业数年依旧拿不到证的小可怜,还有……不怎么接的到官司的家伙或者就喜欢接脏乱案子的家伙,离婚官司真的是——特别恶心!特别是还牵扯家暴抚养权赡养费……啊,想起来就恶心【揉眉头】离婚官司你应该见过很多吧?那简直和屠宰场一样的现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99……   A子:我给你讲,我之前接那案子,那男的给了民工一百万让去杀人,然后……   99【捂住耳朵】你又给我讲社会阴暗面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B】   庭审30年+的B子:嗯……杀人吧?   99……【冷漠】你说这话对得起你胸前戴的天枰吗?   B子:这么给你讲,家暴这个事儿,你要是想弄垮这个人,你就得从旁支下手,看看这个人有没有非法集资啊财务漏洞啊这些行为,或者从金钱合作商弄翻他。   99【斩钉截铁】不行。   B子:对啊,我知道不行,你呢,给他的设定还是一人有限责任公司【笑】很明显你从一开始做这个人设的时候,就是为了避免能走金融领域报复,对吧?   99【点头】因为我不擅长公司法和商法,我要避免触碰这个领域【耸肩】还有就是,如果能从别的领域打倒这个人,不就偏题了吗?毕竟家暴的发生率那么高,又有多少个家暴分子存在经济案子呢?大多数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吧?   B子:的确,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么一来,你就把自己的出路封锁死了啊【笑】你和A子交流了吧,A子怎么说?   99……那人就是个疯子。   B子:你知道北京DSS的案件吧?   99知道。   B子:那你觉得那个案件再来一次,还会是那个结果吗?还会是女方死亡、男方判了七年吗?   99还会是。   B子:为什么?   99当时的死亡鉴定结果,男方的家暴并不是导致女方死亡的直接原因,她的死亡原因是因为遭受家暴之后没有及时就医而导致的继发性感染后脏器衰竭而亡,当时的律师所主张的观点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被打成这样,在男方当时明明没有控制女方自由的情况下,女方却不及时去医院就诊,导致了自己死亡的结果,是否可以认定为本身就有轻生的念头。   B子:然后呢?   99而且公诉方认为男方没有杀人的故意,从未对女方做出故意杀人的举止,至于家庭中长期存在的暴力、侮辱和虐待,很显然并不是故意伤害,因为丈夫并没有伤害妻子的故意和目的,这就是普通的虐待罪。   B子:你对这两方的观点怎么看呢?   99【思考】说实话我觉得无论是律师还是检方持有的观点都是有立足依据的【叹气】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男方的确没有杀死和伤害女方的故意,他就是单纯的心理变态,就是喜欢□□和发泄,女方也应该及时去医院【深思片刻】但是,大家都忽视了最重要的东西,忽视了这种情况下人类的思维和想法,看来时至今日,我们都遵循着《程朱理学》这样的糟粕呢。   B子:……【喝茶】   【C】   刑侦学毕业从业警察五年的C子:我觉得吧……   我:嗯嗯【期待的眼神】   C子:我要是女方家人……   我:嗯嗯【期待的眼神】   C子:我就弄死他啊?   我:【笑容逐渐消失】……同志,你还记得你是个警察吗?   C子:【眉头紧蹙】所以我以前就给你说了,如果想和一个人结婚,恋爱的后期一定要一起生活,千万别听什么“女孩子要自重”这种话,你自重的下场就是拿着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别人说这话的时候不需要对你负责,可你的对你的人生负责啊!   99……大哥你是不是偏题了。   C子:【继续滔滔不绝】有些人,你恋爱期间你根本发现不了他的问题,一起生活也得一段时间后才会放松伪装,逐渐暴露本性,你像我那个同学,学校里安分守己,宿舍里沉默寡闻,我哪知道他婚后居然能把老丈人打骨折?   99……大哥,偏题了,偏题了好吗?   C子:所以我给你说,如果遇上男的动手,就……【省略足足30分钟的絮絮叨叨】 第111章   “什么?让警察绝对介入的理由?”安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行,我不能信任你,我们自己……”   “你们自己?”陈月洲冷眼看着安父安母,“该用的手段你们都用过了不是吗?有什么方法吗?不是照样没有办法吗?”   “……”安父安母沉默。   的确, 他们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去帮助汐羊。   然而,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现在的他们, 真的只是摆设, 于女儿毫无用处。   可是, 在女儿如此水深火热的时候,离开北川, 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女儿遇到了什么不测, 他们却人在外地无法施以援手,那该怎么办?   “我们……”安母露出有些进退两难的表情,“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呢?你告诉我们也好, 至少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或者帮你想想办法也行啊?”   “阿姨。”陈月洲想了想,拿起笔在本子上默默写下一页字符,推向二位老人,“看完之后如果你们觉得我的计划可以,并决定离开北川了, 请带上你们家的三位老人一起离开, 并联系我,给我准确的出发时间。”   ……   隔天一早,陈月洲迷迷糊糊爬起床, 本能地捞起手机一看,几条全新的短信内容让他瞬间清醒——   [我们同意你的计划,我们已经购买了去兰州的火车票,早上九点就出发。]   [请你诸事小心。]   陈月洲迅速回复:[虽然我不认为崔初原有精力到监视你们的行动,但还是注意分开行动,火车站汇合,避免有跟踪。]   发完信息,捞起昨天的那一身衣服穿上,陈月洲飞速跑了出去,老规矩来到关押安汐羊的区公安局。   不过,一个计划不能用两次,为了避开监视,这次他选择给隔壁压马路的老太太五十块钱,让她扮演自己的奶奶,带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进了公安局。   见到安汐羊,陈月洲将背包一放,开口道:“你爸你妈带着你家三位老人已经在今天早上离开北川了。”   一直对着墙壁发呆的安汐羊蓦然转过头,吃惊地看着陈月洲。   “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在北川了,你要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了结你和崔初原的事。”陈月洲掏出笔记本和中性笔,“如果你想要离开这场糟糕的家暴,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清楚。”   安汐羊看着陈月洲,脸上的表情有些错乱:“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   “我该做的努力都做过了……”   “你能做到,还没做完。”   “我尝试过无数次……”   “你还有我!”陈月洲厉声喝止安汐羊,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她,铿锵有力道,“我知道你经历了无数次绝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反正已经活成这幅样子了,再拼一把又能怎么样?你不觉得窝囊吗?生气吗?我每次来这样羞辱你难道你就没有一丁点反应吗?你的自尊心呢?你曾经那么嚣张的气焰呢?还没死就垮了吗?即使再怎么绝望你也应该感觉愤怒才对不是吗?”   “……”安汐羊沉默。   “安汐羊,反正你现在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向死而生吧,抱着一定会死的念头奋斗下去,也许我们反而活下来了,好吗?”   “……”安汐羊垂下头。   陈月洲不再理会她的失落,默默在本子上写下一串字,顿了下问:“我记得,崔初原好像和自己母亲家的亲戚关系不太好,你接触过他的母亲的那些生活在农村的亲戚吧?”   “……”安汐羊闻声,刚还无神的双目瞬间瞪得浑圆。   紧接着,她用尽全力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陈月洲手上的笔,费力地摇着头,声音发颤:“你会死的。”   “什么?”   “你会死的!”安汐羊死死攒着陈月洲的手腕,“崔初原是,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的,偏远农村,欺负寡妇,的丑事多到难以,想象,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崔初原家里的事,但你不能,这么做。”   安汐羊摇着头:“如果你去接触,崔初原的亲戚,一旦被,他发现,他会整死你的,你的男友也好,你也好,他全部都,会整死,他会像骚扰,我的父母一样无休止地去骚扰,你们,你男友还是,警察,他会让你男友,脱了那身衣服,永无翻身之地的。”   “端琰倒不至于被他整死,能整死的人也不过是我,那就整死我好了。”陈月洲凉凉地笑了声。   去挖崔初原的底子,他可能会死;如果任务失败了,他会倒扣一大堆分数,下个任务如果再失败怕是真的会死。   既然都是死,前者死的可能性还小一些,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也死过一次了……   “你说什么,呢你……”   “告诉我,如何联系到他们。”陈月洲将笔在本子上用力点了点,目不斜视地看着安汐羊。   “我……”看着眼前如此执着的女孩,安汐羊终究是被陈月洲的毅力打动了些许,虽然已经对未来不抱有希望,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开口,“你用我的腾讯帐号,登录我的网盘,我的手机,有,自动备份功能,平时会自动把,联系人、照片还有各种,信息保存到网盘上……找李泗水,还有李航水,这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帐号和,密码是……”   陈月洲默默地记下了这些内容。   安汐羊又道:“李泗水,是种田的农民,是崔初原妈,的弟弟,好像有什么,崔初原妈,的秘密,每逢过节总背着些玉米面,的馒头来问崔初原,要钱,要的也不多,他两个儿子,都是,家里蹲,他总希望我,给他儿子找一个,护士女友……”   “嗯。”   “李航水是他妈妈,的表哥,在县城开网吧,总占便宜……”   “嗯。”记下这些细节之后,陈月洲收起本子,蹙眉看着安汐羊:“你嗓子怎么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安汐羊目光一暗,默默低下头。   陈月洲瞬间理解了情况,怒了努嘴,想安慰她却找不到话语,只得背起书包离开了房间。   回到家后,他立刻打开电脑,并用腾讯帐号登录网盘。   好在距离上次登陆的时间并不远,还不需要手机信息验证,他很轻松就登上了帐号。   手机备份文件很大,足足16个G,陈月洲立刻找到了联系人的最新备份资料,并迅速将内容导入了自己的手机。   之后,出于对如此大的文件夹里面内容的好奇,他本能地点开了DICM文件。   瞬间,一串串照片印入眼帘——   排序在最上方的是2015年的照片。   照片中,安汐羊落落大方地站在镜头前,她身后的背景时而是层峦叠嶂的高山、时而是碧蓝无暇的大海、时而是人烟嘈杂的机场、时而是川流不息的繁华街道……   无论怎么修图,她这张脸都和漂亮沾不上边,收拾打扮起来顶多算得上小家碧玉。   可她那阳光乐观且坚毅的眼神以及那一排笑的时候几乎发光的白牙,却让陈月洲禁不住跟着她的笑容一起微笑。   向下翻着照片,忽然之间,时间就跳跃了半年。   紧接着,她的照片里多了个男人,崔初原。   男人时而搂着她、时而抱着她、时而拉着她的手,他们对视的时候,目光缱绻温暖,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之间的爱情不甜蜜,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之间的婚姻不幸福。   可这时候的安汐羊,笑容再也不是之前的那般刚毅和倔强了。   她眼底锐利的光蒙上了一层柔纱,让她的表情看着温柔了起来,多了些许女人味。   再之后,是婚礼的现场照片、酒宴的照片、蜜月度假的照片、料理的照片……   陈月洲迅速滑动着这些照片,百无聊赖地向后翻着。   如果说曾经的安汐羊是万里无云的烈日,那么这些照片上的她就是多云的午后,虽然都是晴朗的天气,可自己却更喜欢前者,没有理由。   突地,日子来到了2018年2月14日,相册的画风忽然转变——   图片上再也没有安汐羊开心的笑脸,无论是烈日也好多云也好,一切都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玻璃杯子、染血的床单、满是污秽还夹杂着血渍的被褥、淌血的伤口、青肿的额头、骨折错位的小指……   这样的照片一直持续到五月的某一天,再没有更新一张。   手机的备份信息也在这一天戛然而止。   陈月洲脸上的表情渐渐冷掉。   这样的伤害、这样的照片、这样无止尽的恐惧……即使一张一张记录下来,也依旧无法帮助安汐羊得到解脱吗?   他沉默地撑起下巴,转头看向窗外。   七月初,中午的天气是肉眼可见的滚烫,窗外的蝉在无休止地鸣叫,像是播放事故的收音机永无止尽的苍白噪音。   陈月洲拿起手机,用自己身份证办理的电话号拨通了所谓的李泗水的号码——   “喂?谁呀?”对面是个老男人的声音,有浓郁的河南口音,但听不出来具体是哪个地方。   “李泗水是吧?”陈月洲直接开门见山,“你想要崔初原的财产吗?”   “啥?”李泗水哪料会有人打电话开门见山问自己想不想要侄子的财产,愣了好一会儿,“你说啥?”   “崔初原的公司和他名下的房产以及车,价值至少两千万没问题吧?就九九庄园西那一套跃层,就一千多万啊。”   李泗水吞了吞口水:“你……你谁啊?”   “我是崔初原公司的敌人。”陈月洲道,“我们领导不喜欢这个竞争对手,所以我们在寻找除掉他的方式。”   “什么玩意儿……”李泗水就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种田农民,除了认识钱,哪知道陈月洲在鬼扯些什么,说着就要挂电话。   “你儿子有微信吗?”陈月洲补充道,“一千元买你一个秘密,愿意吗?”   “啊?”听到钱,李泗水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有人要整崔初原这小子,电话打到自己这里来了!   “这……”他当即就卖起了关子,“这钱,太少了吧?”   “不少了。”陈月洲道,“崔初原现在涉及偷税漏税,只要崔初原倒霉,你知道他手下的公司是谁的吗?他的老婆已经在和他提离婚了,而他又没有子女,他的财产只能由下一层级的继承人继承,你觉得,这个人是谁呢?”   “啊?啥?”听到“遗产”和“继承”二字,李泗水有点激动,“什么?你说清楚点?”   “每逢过节问崔初原要钱的日子不好过吧?”陈月洲道,“背着那么一大袋子的粗粮馒头,满头大汗地来到北川,就要那么点钱,还要看崔初原的脸色,不好过吧?”   “你……”李泗水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是啊,当然不好受了。   北川什么地方啊,繁华大都市啊!可他还得像个山野村夫一样大包小包背着来讨好崔初原。   而这个侄子,不就是有两个破钱吗?却总是给自己摆张臭脸,他这个长辈在这家伙眼里大概根本没什么位置吧?   不过是自己死去的姐姐生的小杂种而已,还每次对他指手画脚的。   谁不知道他姐姐年轻时候为了给崔初原在镇上上学的机会和隔壁村老王那点破事吗?   呵呵,说到底崔初原这小子到底是该姓王还是姓崔都不知道呢!   如果他死了自己当然是开心了!   但是,这钱,这遗产,刚才怎么说来着?怎么继承来着?   这崔初原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还搞上遗产这玩意了?   “你……你说的别是骗我的吧?啊?我虽然是农民,但我儿子也是读过书的……”李泗水强调道。   “所以我说把微信号给我。”陈月洲道,“现在就问你儿子要。”   “……”李泗水沉默。   不管真的假的,但一千块钱买一个秘密总是不吃亏的吧?   一千块钱也不少呢,不要白不要啊?   他立刻转身找正在房子里打电脑的大儿子,说明了情况,要来了微信号。   陈月洲立刻将头像换成了自己最近新拍的自拍,然后加了微信并转了500元过去,还顺便补充道:[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后,再给你500元。]   收到钱的李泗水的儿子李光泽顿时大惊:“爸,真给转钱了,不是假的。”   “真的?”李泗水顿时瞪大了眼睛,咳了咳嗓子,“你马上给我把钱弄我卡上,听到没?不然你又不知道去哪儿充游戏了!”   说完,对着电话道:“你要问什么?”   “崔初原母亲的丑闻,是性丑闻吗?”陈月洲开门见山。   “……”李泗水一愣。   “她是和村上的男人有过什么不正当关系吗?”陈月洲问,之后想了下,换了个通俗易懂的口吻,“她跟谁睡过吗?我仔细想了想,偏远农村最见不得人的内容不就是这些吗?还能有些什么?”   “这……”李泗水哪料对方会提出这么**而又劲爆的问题,想了下,含糊其辞道,“是有过那么个人,但这是我姐,这话不能说了,不然的话,这太破坏感情了,我侄子每年总给我们个万把块,我不能对不起他啊……”   ——言外之意是陈月洲给的钱不够,让他再多给点。   陈月洲自然能够听懂李泗水的话外音,可他又不是真的想从李泗水这个老油条口中套话,顿时轻笑一声:“那不好意思,回答不了我想问的问题,剩下的钱不能给你,打扰了,我去联系李航水。”   说着,立刻挂了电话,并将李泗水的号码设置为黑名单,之后直接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英语书看了起来。   478望着陈月洲这一串莫名其妙的操作,终于忍不住从床上跳了下来,疑惑地问:【宿主你是精神出现问题了吗还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你怎么跟个神棍一样神神秘秘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月洲不语。   【宿主?】478见陈月洲不理她,更慌了,指着陈月洲的手机道,【宿主,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注意了吗?你是用你的身份证办理的电话卡打的电话,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陈月洲:“意味着我的身份信息会被曝光。”   【对啊!你还知道啊!】478大声道,【你现在对李泗水这么恶劣的态度,还说挂电话就挂电话,你知道这种没读过几天书就知道当寄生虫的人遇到你这种说给钱却没有给钱的人会怎么处理吗?】   “把我的电话给崔初原,哭诉一番有人调查崔初原,还说有人查他父母的事,但是绝对不会提及‘性’的内容,因为担心自己撇不干净关系。”陈月洲答。   【对啊!到时候崔初原拿到你的电话号码,就算不去公安局查,仅仅是给你的手机号码在外面充个20元电话费,就能立刻知道电话主人的名字……】   478一双粉红色的猪蹄紧紧地钳住陈月洲的双肩:【你听安汐羊说了吧,崔初原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去触碰自己家的那群农村亲戚,崔初原如果知道了你在查他,你觉得他还会对你和颜悦色吗?他想弄死你的决心都是有的!你以后还要不要安宁日子了,你不怕他失心疯来报复你吗……报复……你……】   478忽然怔住了。   紧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陈月洲:【宿主,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告诉我?难不成……你是故意……转移他的仇恨值……可是……可是他报复一个人的手段是很多的啊,安汐羊的父母不就是被骚扰了却没法报警吗?】   陈月洲再次沉默。   【宿主……你……】478冲到陈月洲面前,【宿主,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宿主啊?宿主!】   陈月洲从脑内系统里直接消失,回到现实中戴上耳机开始看书。   等天稍微黑一点,做完一套模拟题的他这才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给刚才转账的微信发了条信息:[少年,打扰了,有空和我聊聊吗?]   对方没有拉黑他,但也没有回复。   [少年,我一定惹你爸爸生气了,对吧?]陈月洲再发消息过去。   依旧没有回复。   [不过你没有拉黑我,可以理解为是你觉得我们比较有缘吗?]   仍然没有回复。   陈月洲笑了笑,继续发信息:[少年,说实话你父亲的要价实在是太高了,我也不过是替老板办事,如果你能替你爸爸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转1000元,好吗?这些钱你可以拿去充游戏,不是吗?]   三分钟后,对面终于第一次有了回应——   [你想知道什么?]   陈月洲当即挺了挺身子,摁下微信:[我想知道你那个寡妇姑妈具体的传闻,能给我说说嘛?]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陈月洲爽快地转了500元过去:[告诉我的话,剩下的五百等会儿给你哦。]   对面见状,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条和内容毫不相干的信息:[你的头像……是你本人吗?]   [对啊。]   [你好可爱哦,你短发的样子有点像加藤惠,你知道圣人惠是谁吗。]   [谢谢,我朋友也说有一点像。]陈月洲答复,之后立刻百度了“圣人惠”三个字,发现是某个轻改后宫动漫的女主角之一。   [你真的是女的吗?能说几句话吗?]   陈月洲立刻用语音甜美地答复:“可以啊。”   [能看腿吗?胸大的女人下身不会太瘦,你会不会其实是个小胖子?【期待.jpg】]   [我才不是呢!你才是胖子呢!【撅嘴.jpg】]   [我给你看我照片,我很瘦好吗?我还有腹肌。【得意.jpg】]   [骗人,我才不信!【金馆长笑.jpg】]   [那我自拍给你看啊,你也得拍给我看【挑战的眼神.jpg】。]   [那你先得告诉我问题的答案,我才能和你聊聊,我可是上班期间啊上班期间!]眼见着对面这厮越扯越远,陈月洲禁不住强调了下原本的话题。。   [哎呀,这事儿可简单了,我姑父不是死得早吗,我姑妈没有钱又没有文化,当时我大哥还小,姑父家和我奶奶家都不愿意给姑妈钱,姑妈又没工作,当时饿得在村头没吃的,我姑妈一看不行,就给人修脚,后来我大哥要上学,修脚的钱哪儿够上学用啊,姑妈就跟隔壁村子的王叔那什么了,哦,王叔全名是王福才……]   ……   和李光泽鬼扯了半个小时,陈月洲大概了解了崔初原母亲的故事。   对方是个死了丈夫又被自己父母和公婆两家人嫌弃的人,没有一技之长连说话都不中听的她走投无路在县城修脚。   为了让儿子有钱读书而多次和隔壁村子的王福才发生男女关系。   王福才早年死了老婆,因为膝下有儿有女也没打算再婚,从崔初原父亲还在的时候,就相中了崔初原的母亲。   眼见着自己心上人投怀送抱,王福才激动得不得了,也算是义气,立刻给崔初原在县城里最好的学校交了钱并供他读书。   可就是这么个行为,让村上的人不乐意了。   一个寡妇的儿子凭什么去他们都读不起的学校读书?   顷刻间,关于王福才和崔初原母亲的流言蜚语遍布整个村子,内容相当不堪入耳,甚至还充斥着不少人恶意的瞎编乱造。   了解完故事的全貌,陈月洲默默回到脑内商城,用积分购买了商城里全部的体能增强BUFF,任凭478怎么询问他关于计划的事,他都缄口不语。   直到安汐羊即将释放的前一天晚上,陈月洲一个人跑到24小时自助火锅店,点了满满一桌足够二斤装的牛肉,等刚过午夜十二点,就开始夹着肉片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凌晨两点,吃完饭的他开始在九九庄园西小区里散步,并在五点天亮之前做足了激活BUFF的全部运动项目。   等天边亮起鱼肚白时,陈月洲打车来到了区公安局外守候。   同样守候的还有崔初原。   看到陈月洲的瞬间,他神色一沉,嘴角的笑意顷刻间冷了许多,眼底一片浑浊,像藏着看不见底的深渊。   陈月洲察觉到崔初原在观察他,一脸人畜无害地转过头,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啊,崔先生啊,你来接汐羊啊,真是辛苦你了,这么一大清早就来了。”   崔初原迅速将一脸狰狞收回,望着陈月洲努力勾了勾唇角,才将唇扬了起来:“你好,你也是来接汐羊的吗?完全没必要,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来接汐羊就行了。”   “这怎么行啊?”陈月洲笑得体贴温柔,“汐羊不是这里有问题吗?”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想你虽然平时是保护汐羊,但是汐羊她自己不知道啊,肯定见到你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啊?这时候有个女性照顾她最合适了,我啊,也希望帮帮你们一家人,毕竟之前给你们家人造成了这么多的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不用……”崔初原微笑,“她是间歇性的,平时还是清醒的,这怎么可以麻烦你呢,毕竟你是个外人不合适吧。”   “别这么说啊。”陈月洲跟着微笑,“我平时和汐羊关系特别特别好,我可是为了汐羊今天早上特地请假不去上班了,你不让我去的话,那我可真是伤心极了。”   “可是……不然你快去上班吧,现在还来得及……”   “别可是了啊。”陈月洲拍了拍崔初原的手,“你工作也忙吧,我在家照顾汐羊,你可以休息一下,或者准备些别的也行啊?”   崔初原的视线落在陈月洲的手上。   ——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跟到自己家里去。   不是客气,不是客套,是就是要去。   目的是什么?   还有,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对二叔说“我是崔初原的商业对手”?   难道安汐羊被行政拘留的这段日子,这个家伙被安汐羊嘱咐去查自己公司的运营问题?   不,查这些做什么?   安汐羊从一开始就是大概知道自己公司的具体情况,他对业务向来是仔仔细细,除了给一些关系户提供过免费服务外,并没有任何偷税漏税的行为,查了又有什么用?换来的无非是自己一通痛揍。   那么,试图查自己公司问题就是这个矮个子女人的个人行为了?   她想干什么?   难不成她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的那份鉴定?   哦,对,忘了,她的男友是个警察,只要张口问问,就能猜出无限的可能性。   所以,料定那份检查是假的的她决定出手帮助安汐羊了?   觉得正面路径走不通,就想去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或者自己父母有什么漏洞可钻?   呵,自己能有什么漏洞?   他崔初原是个聪明人,从小就知道“笑贫不笑娼”这个道理,他是绝对不会在经济上给任何人留下任何把柄的,而不留下把柄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给自己制造把柄。   既然这个女人这么不自量力,行啊,那他也大方欢迎。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自作多情帮助别人之后和她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友跪着求自己的情景。   “那好吧,欢迎你来我们家。”崔初原露出温和体恤的笑容,“不然这样,你先上车等着吧。”   “谢谢你,崔先生,你真是个好人。”陈月洲瞬间露出感激的笑容,拉开车门在后座坐下后,他静静地给端琰发了微信。——   [端队长,帮我个忙,请在AM10:00左右替我报警,坐标:九九庄园西G栋501。]   发完,他想了想,补充了句:[请不要来太晚,否则我担心我可能会被打死。] 第112章   等区局里面的各项手续办稳妥了, 上面的字也批了,放安汐羊出来的时候刚好八点。   陈月洲慌慌张张下车去接她,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一堆后,将她搀扶上了车子。   安汐羊对陈月洲的出现略感惊讶, 但很快地就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木讷。   崔初原从前镜中扫了眼二人, 摁下电刹, 发动车子走人。   安汐羊因为长期遭受虐待的关系, 身体本来就不好, 再加上足足一周时间待在局子里睡不好觉,她的身子骨此刻极虚。   回到家后, 她立刻倒头就睡, 崔初原倒也会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立刻进入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陈月洲陪安吸烟说了会儿话,也跟着来到厨房, 他抬头看了眼表:九点整。   “其实你不用帮我的, 下来我照顾汐羊就好了。”崔初原将事先准备好的乌鸡从冷冻柜里取了出来,放在一旁解冻,之后从保鲜柜取出一堆菌菇类的蔬菜放入水池中,打开清洗仪,“现代科技都已经这么发达了, 你看, 菜不用我摘,泥不用我洗,我也就是做一些事后工。”   “可是乌鸡要先汆烫不是吗?有个人帮忙总归会快一些。”陈月洲在一旁的洗碗池前认认真真地洗了手, 然后戳了戳案板上的乌鸡,“刀在哪儿?这是夏天,天气热,差不多解冻了,应该能切动,我来帮忙切割吧。”   “不用不用。”崔初原转身拉开刀具柜,露出一排排白花花的陶瓷刀,“家里都是些陶瓷刀,切不了鸡骨头的。”   “那怎么办?”陈月洲扫了眼刀具库,还真是一把菜刀都没有。   陶瓷刀虽然易清洗讲卫生还锋利,但经不起撞击还易碎,拿来剁肉,肉还没烂刀就挂了。   “直接浑炖就行了。”崔初原取下一把小号陶瓷刀,轻车熟路地将乌鸡的皮割下,收集在一个小碗里,然后将二者分开放入水中汆烫。   约一分钟后,他取出汆烫好的乌鸡身子晾在一旁,取出葱姜蒜以及红枣八角等原料开始切割起来。   手法不算规整,不像是学过的样子,但相当娴熟,一看就是相当有料理经验的人。   陈月洲不由称赞:难怪崔初原好把妹啊,人家不但硬件设施够,软件设施也齐全呐!   这年头,多少妹子一见到会做饭的男人都以为遇到绝世好男人,瞬间变得无限包容。   “怎么?你男友平时不在家里做饭?”崔初原将配料切好后,装在料包里塞进乌鸡的肚子里,然后转身给麦饭石锅里倒了些油,回头看了一眼陈月洲,发现这个矮个子小姑娘正踮着脚尖认认真真看着自己的行为举止。   “啊……我男友他……”陈月洲这才从赞叹中回过神,想了想。   端琰这个人,虽然在国内已经待了数年,但终归是小时候没在本土生长,口味和习性也没跟着中国人走。   对他而言吃饭不是个需要大费周章的事,他对饭菜的口味要求极低,味道合适可以入口就行。   他吃的饭基本都是以方便为基础,就算吃腻了排骨配冷冻蔬菜,最多也就是从超市买一些腊肠、火腿、速冻甜饺之类的东西回来加热,很少会动用刀具,更别提烹煮炒烧这些工序——他家连此类的锅都没有。   “啊……我男友……他……没在中国长……”陈月洲耸耸肩,“所以就……”   “哦,了解了。”油开始冒烟,崔初原将鸡皮丢进去略微炸了下,之后关了火,从碗橱里取出砂锅,先将乌鸡放了进去,“我有个朋友,儿子是美国长大的,吃饭也很简单,不像咱们中国人,吃个饭一堆堆工序,他儿子在国外每天都是汉堡热狗配沙拉,从做饭到吃饭就十分钟。”   说着,来到水池边给砂锅接了些水,放在灶具上:“不过,这就苦了你了吧?每天得跟着这么个男朋友吃那么些东西?”   “还好,其实我吃饭也不挑,真想吃什么出门买就行了。”陈月洲侧头看了眼表,九点二十。   此时料理的工序差不多结束了,崔初原脱了围裙,看了眼表:“我把火开得小,得多等一会儿,差不多要等到十一点,不如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你也跟着我忙了这么久了。”   “可以吗?”陈月洲笑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跟着崔初原来到客厅坐下,二人又聊了几句关于料理上的事,陈月洲笑了笑道:“没想到崔先生在料理上这么精通啊,看来你爸妈也很有口福啊。”   听到“爸妈”二字,崔初原一直以来和颜悦色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他本来还不着急提陈月洲打探自己家底这回事儿,没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竟然主动发起了攻击。   好,很好。   看来是时候需要让这个女人明白什么叫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罪”了。   崔初原对陈月洲微笑:“话说回来,你来北川打拼很不容易吧?听说你在咱们九九庄园西的售楼部工作过?还在小区幼儿园做过保育员,这两份工作都很辛苦吧?”   陈月洲一怔。   没想到崔初原连自己的这么些底子都查出来了……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找找有关部门投诉一下,这小区物业怎么这么势利眼,什么都告诉业主?   不过,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陈月洲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对啊,很辛苦,每天小孩子吵得我头痛。”   “不过以后也许就没那么辛苦了。”崔初原道,“毕竟找了一个九九庄园西全款买房的警察,又是北川本地人,能在这里全款买房,看来他父母家境不错啊,至少是个中产家庭不是?”   说完,他补充了句:“当然,前提是,你们能结婚。”   陈月洲扫了眼崔初原。   崔初原继续若无其事道:“小洲你觉得,是爱情更重要,还是面包更重要?”   “面包。”   “我也这么认为。”崔初原点头,“那你觉得,如果有人抢你手里的面包,他让你丢掉手中的爱情,你会丢掉吗?”   “会啊。”陈月洲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崔初原的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如果你再继续多管闲事,小心你男朋友受到牵连,如果你男友因为你而受到牵连,他一定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而抛弃你——到时候你一定会变回曾经的那个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在这个城市里站住脚的尘埃。   但是,这样的内容对陈月洲是毫无威胁性的。   因为他今天出现在崔初原家里的目的,就是让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再也没有办法去妨碍别人的人生。   可是,他并不能让崔初原看出自己的动机和目的。   他得扮演一个不谙世事、对爱情和物质抱有幻想的傻女孩,这才不会引起崔初原的警惕。   陈月洲咧嘴笑了:“崔先生,同样问你个问题行吗?”   “请。”   “虽然我会选择面包,但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有面包,但是我男友不会啊,因为他特别特别爱我啊,他之前给我说过,为了我他可以不做那个警察,可以不在乎家里的看法,就陪着我,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永远和我在一起。”   崔初原:“……”   这个女人原来是这种类型吗?   看多了《泰坦尼克号》以为谁都是Rose和Jack吗?   那看来他们两个人没法沟通了。   他只能用现实和绝望让这个蠢货女人清醒清醒了……   “对了,崔初原先生。”陈月洲又道。   “请讲。”   “面包、爱情和性命,你会选哪个?”   崔初原一怔。   性命?   当然性命最重要了。   但是为什么这个话题会扯到性命?   “不好意思……呃……”崔初原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这句话我没听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呢?当然是性命最重要啊不是吗?”陈月洲扫了眼时钟,九点半。   他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腕,故作娇羞道:“对于我而言,男友啊朋友啊,都是我的命,我要保护我的朋友不受伤害,这就是我的使命!所以,真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我一定会优先选择他们,其次才是什么爱情和面包。”   说着,还刻意拍了拍胸部,做足了傻大姐的戏份。   “……”崔初原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这个女人……   其实是个智障吧?   漫威看多了连脑袋都故障了吗?   啊……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难怪这家伙敢跑到自己头上撒尿……   正常人谁会傻到为个别人家的老婆跟自己这样有财富实力的人对着干?   看来他非常需要让这个女人清醒清醒啊……   最好是能让她家破人亡、惨遭抛弃、食不果腹最后落魄街头,看着她跪在地上舔自己的脚承认她错了才行。   “你确定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崔初原哑然失笑,也不打算再和陈月洲绕弯子了,直白道,“为了一个安汐羊,你打算和我作对吗?你知道和我作对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陈月洲摊手,“不然——我怎么会去查——你母亲的那点破事呢?”   陈月洲一字一顿地说完,露出一个无比灿烂且挑衅的笑容。   空气顷刻间仿佛凝结。   崔初原的笑容在听到“母亲”二字的那一瞬间被冰冻,下一秒,他勾起的唇角落下,眼角的温和被阴鸷所替代。   瞳孔微缩且上挑,露出了大面积的眼白,整个人的气息一刹那间变得恐怖起来。   面对一个身高一米八多且体重至少一百六以上的庞然大物的怒意,陈月洲顷刻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感,说不害怕是假的,即使是以前的自己,也不敢对付这个体格的家伙。   但是,激怒崔初原正是自己的目的所在,从他用自己的电话打通李泗水电话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怎么?我冒犯到你了吗?”陈月洲露出无辜的表情,“本来呢,我只是想查查你有没有什么商业上的黑历史,没想到啊,李泗水那个人就给我说了一堆有趣的事情,你想听吗?”   “……”崔初原沉默,他如同深渊般漆黑无底的瞳眸紧紧地锁在陈月洲身上,仿佛一头蛰伏在黑夜的里的大型食肉动物,正在等待一口咬断猎物脖颈的机会。   “既然母亲出钱让你上学,你就应该好好上学,好好考个大学不是吗?却偏偏要中途辍学,做什么清洁公司啊?”陈月洲摊手,露出颇为同情的目光,“上大学又不贵,还没你初高中花的钱多呢。”   说着,他故作惊讶地惊呼道:“难不成你不知道一本的学费其实超低?一本一学期只要三千块哦,就算是医科也不过多了一丁丁钱而已。”   之后,他蹦蹦跳跳在地板上转了个圈道:“啊,我知道了,你是成绩不行吧?根本就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吧?知道自己考不上好学校,害怕浪费自己妈妈的钱,所以就选择辍学了是吗?你真是辛苦啊……”   陈月洲凑近崔初原,声音变得低沉有力:“真是难为你母亲了,为了你这么个废物,跟别的男人睡了那么多年……哦不,这里得用咱们男人最喜欢用的会激怒别人的词汇——挨操挨了那么多年。”   崔初原倏地瞪大眼睛。   此刻的他双眸已经充血,但还是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抓着西裤裤腿,手臂青筋暴起。   陈月洲见状,不禁挑挑眉。   还能忍啊?   还不出手啊?   也对,一个人把生意做到今天这幅有模有样的地步的商人,谁没受过委屈忍过耻辱啊?   看来自己最近自从变成妹子后,脏话水平下降了不少啊?   毕竟大多脏话都是XX妈,XX逼这样怎么听都在侮辱女性的词汇嘛,骂出口的时候总觉得在骂自己似的。   看来必要的时刻,自己非常需要恢复一下本我。   这么想着,陈月洲深呼一口气——   “其实我对崔先生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崔先生能和安汐羊离婚,关于你母亲的秘密我就会永远藏下去,怎么样?”   崔初原冷冷地扫了眼陈月洲,没有回答,唯有咬得吱吱作响的牙齿在表达着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暴怒。   “崔先生,如果你不肯离婚的话……”陈月洲说着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晃了晃,“那我就不得不祭出这张照片呢……”   崔初原视线上扬,落在那满是肤色的屏幕上一瞬间,全身都开始颤抖。   “崔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吧?”陈月洲居高临下地哂笑,“真是可怜啊崔初原,母亲为了你**为奴供你读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却达不到母亲的希望,甚至还没成功母亲就死掉了……   你的母亲一定在地下埋怨你吧,她一定变成冤魂在你身边哭喊吧,哭喊着:我为你给别人草了这么多年,当鸡当性nú这么多年,你却像个废物一样,跟你那个废物的亲爹一样,毫无用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早点死了就像你那个病秧子爹一样,早点去死不就好了吗……”   提及母亲,崔初原已经暴怒,如今死去数年的父亲又被人挖坟揪了出来,崔初原的精神几乎要崩溃。   虽然律师警告过他无数次千万不要对外人出手,但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一定会拿着母亲的不雅照为所欲为,他就觉得今天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女人。   内心一番煎熬后,崔初原终于忍无可忍,一跃而起,一拳向陈月洲挥来——   而这边,时刻准备着的陈月洲自然不会这么白白挨这么一拳,他猛然侧身躲闪,紧接着连续倒退拉开和崔初原的距离。   原本想一拳解决眼前这个废话连篇女人的崔初原的拳头落了空,暴怒的心情更加无法控制,他大步上前想要捉住陈月洲,然而,却再次扑了空。   “啧啧,狗熊速度都比你快好吗?弱鸡。”陈月洲冷笑一声。   果然,没练过的人和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想当初和端琰打擂的时候,几乎是十秒钟定胜负,而现在……已经十秒钟了,崔初原连自己抓都抓不住。   陈月洲的挑衅让崔初原的理智更加崩溃。   在他的世界观里,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法律的保护。   比如他从小生活的那个村子对他的欺辱。   比如他的母亲的未来。   比如他的人生。   没有法律管辖的地方,暴力就是解决一切的最至高无上的武器。   而他,崔初原,在童年饱经沧桑后,终于变得顶天立地。   他是暴力世界中的金字塔。   他是没有法律的世界的顶级强者。   在光明的世界他有金钱,在黑暗的世界他有武力。   他可以征服任何人。   任何人都必须服从于他。   更何况这些瘦弱矮小的女人。   崔初原一时间怒意无处宣泄,一把抓住身旁落地台灯,挥手就朝着陈月洲丢来。   陈月洲迅速向后躲闪,台灯倒是躲了过去,但却被台灯线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崔初原趁机伸手去抓陈月洲,而昨晚逼着自己吃了两斤肉激活BUFF的陈某人也不是虚的,他迅速转过身子,双手抵住崔初原的手掌,做起了臂力抗衡。   原本以为一秒钟就能定胜负的崔初原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目光:这个女人……力气至少是高她多半个头的安汐羊的三倍!   陈月洲趁着崔初原吃惊之际一脚踢翻了身下的沙发椅,顺势甩开崔初原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顺便看了眼墙上的表,九点五十。   快到点了,警察快来了。   自己必须得躺下乖乖挨打了。   不然这一波闹剧就白惹了。   可是……   他怕疼啊!   刚才和崔初原掌对掌的时候他充分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蛮劲儿真大啊!   这一巴掌挨上去,自己岂不是得在医院躺半个月?   陈月洲一边逃亡一边思考,一不留神,撞在了门厅的酒柜上,等他意识拉回现实想要再逃窜时,崔初原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   几乎是出于求生本能,陈月洲无法自控地抓住酒柜上的酒瓶,对着崔初原的脑袋狠狠砸去。   瓶子破碎的一瞬间,崔初原顶着满头的玻璃渣子一把钳住陈月洲的脖子,狠狠将他摁倒在地!   破碎的玻璃渣通过单薄的衬衫刺入肉里,陈月洲疼得瞬间惊声尖叫,下一秒,崔初原抬起右臂用力抓住陈月洲的左臂,几乎是发了疯般地用力反向一折——   “咔”一声。   那细弱的、白皙的手腕瞬间被扭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紧接着,腕部迅速充血并肿胀。   “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犹如贯彻云霄。   “怎么?有本事别哭啊?有本事别嚷嚷啊!”   崔初原将陈月洲的脑袋狠狠地摁在地上,任由玻璃碎片将他白皙干净的脸颊划出一道道血痕:“我告诉你,谁他妈都别想欺负我,谁他妈都别想骑到我头上,只有我欺负你们这些废物的份!”   陈月洲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闻声赶来的478被现场的场景吓得瞬间瘫坐在地上,她颤抖着圆滚滚的身子翻着书包,从里面取出大量的蓝色棒棒糖,一只接着一只喂在陈月洲嘴里,边哭边道:【宿主,站起来啊,我都说了你这个计划不行啊,你激怒他的结果不光可能是挨揍,还有可能是死亡啊!宿主啊!宿主!】   “我能有什么办法……”陈月洲一脸苍白地看着478,剧烈的疼痛让他说话已经变得困难,可过多的镇定棒棒糖摄入却让他的大脑变得无比冷静。   他斜眼,十点十分。   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端琰人呢……   【宿主!宿主!】478继续拼命给陈月洲嘴里喂着棒棒糖,后来见陈月洲咬碎棒棒糖的速度太慢了,就用自己的小猪蹄子拍碎棒棒糖后送到陈月洲嘴里,【宿主,你不能死啊,你得撑住啊……】   “……”   陈月洲将意识抽回现实,全身的刺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别说反抗,他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崔初原就这么坐在他身上,一拳接着一拳揍在他的脸上:“你还敢威胁我?你个垃圾还敢威胁我?我告诉你!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骑在我头上!任何人都没有!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只有我有!我有!”   陈月洲觉得头痛得厉害,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他张了张嘴,用微弱地声音嘲讽道:“童年不幸的人,如果在幼年的时候没有遇到那个能拯救他的人,那他就会一生都生活在黑暗里……   长大就会活在‘如果我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会欺负我’的可悲生活里……   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还以为你自己……多伟大……   你不过是可悲的时代、可悲的思想、可悲的生活……所创造的可悲的结果,   你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失败品……”   “你闭嘴!你他妈闭嘴!”崔初原一把钳住陈月洲的喉咙,怒瞪着他,“你懂个屁,你个废物,你以为你自己多厉害?啊?我告诉你,我要让你家破人亡!我要让你死无完尸!我要让你后悔今天对我做的一切!”   “我可没说我厉害……”陈月洲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眼钟表。   十点半。   半个小时了啊……   迟了半个小时了啊端队长……   人到底在哪儿啊端队长……   难道自己这是……   在最后的要紧关头……   被抛弃了吗?   陈月洲的视线渐渐失去光芒,耳边还充斥着478的哭喊和崔初原的咆哮,他在心底凉凉地笑了一声,回想起自己最近这些糟糕而紧张的生活以及生前那些诸事不顺的日子,他张了张口,用最后的力量冷冷清清道:“我又何尝不是……一场悲哀呢……”   ……   九点五十五分。   开完早会的端琰揉了揉眉心,缓缓走出例会大厅。   今天原本是节假日,上面来人临时开了个报告大会,本以为不到九点就能结束,没想到领导一发言就拖到了十点。   端琰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迈着大长腿向中庭走去。   网络刚一连接,手机便“嘀嘀嘀”震动了好几下。   他想要低头看屏幕上的内容,可烈日下刺目的阳光却扰得人头晕眼花,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他便收起手机,决定过一会儿再说。   可等到了行政大楼里,他却忘记了看微信这件事。   直到脱下警服准备回家的时候,他才想起了刚才手机震动过的事,拿起来点亮屏幕,发现是陈月洲的消息。   “支队?回家啊?”身后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怎么?放假打算和女朋友出去玩啊?”   端琰笑着应付了声,没有回答,继而低头划开微信——   [端队长,帮我个忙,请在AM10:00左右替我报警,坐标:九九庄园西G栋501。]   [请不要来太晚,否则我担心我可能会被打死。]   九九庄园西……   G栋501……   这不是那个……   那个女人的家吗……   几乎是一瞬间,端琰僵住了。   紧接着下一秒,一拳锤在柜子上:“你真当警察都很闲吗!”   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的小警察惊恐地四周看看:这……这……这是怎么了?谁招惹平时从来不发火的支队生这么大气啊……真有本事啊……   “支队……需……需要帮忙吗……”小警察露出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容回过头,却早已不见端琰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在酝酿,所以今天没有【微笑】 第113章   离开市局的端琰迅速驾车并拨通报警电话, 顺便联络自己在九九庄园西所属辖区派出所的熟人,等赶到九九庄园西G栋501时,大门已经敞开,有几个警察在里面来来回回走动。   冲进玄关, 端琰首先看到的是头顶的摄像头, 他顿时眉头一拧, 本能地看了眼室内电箱的方向, 上面盖着一副装饰画, 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时,一直在门厅处瑟瑟发抖的安汐羊慢腾腾走了过来, 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在, 小洲开口挑衅,的第一次,我就觉得有问题, 就, 在我房间里让电源短路,让电路跳闸,没有监控保留,下来,不用担心。”   端琰扫了眼安汐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报警?”   安汐羊低下头:“……我……我……”   端琰没等她把话说完, 绕开她向里面走去。   一进入内厅, 他的脚步顿住了。   客厅的酒柜附近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渣和触目惊心的鲜血。   几乎是出于本能,端琰大跨步地走上前去, 看着地上那摊鲜红的血迹,一把抓住身旁的警察:“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喏,那边,男方的律师已经来了,据说是打架,都已经送附近的九九医院了。”警察道,“男的头破了,女的稍微严重点,摔在玻璃渣上,然后手腕,不好说……”   端琰侧目,不远处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提公文包,正微笑着看着端琰的方向。   “你好,你就是端琰端先生吗?”律师说着走了上来,递上名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聊聊你的女朋友和崔初原的问题,毕竟我们都不希望一个小小的争吵就导致太过于严重的结果不是吗?”   “不需要。”端琰看都没看律师一眼,掉头就走。   “你不需要,不代表你的小女朋友不需要啊……”望着端琰离去的方向,律师勾了勾唇。   ……   端琰驱车来到九九医院,在急诊查了入院记录,发现陈月洲已经被转移去了骨科,就匆匆找到住院部。   推开病房的门来到病床前,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少女满是血痕的小脸。   顺着这张惨不忍睹的脸蛋向下看去,她的身体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右臂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器械架起,左手手腕扎着留置针,上面挂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点滴袋。   端琰的身子顷刻间僵在原地。   一抹凉意顺着他的脊柱向上爬去,瞬间在四肢扩散开来。   “你是家属吗?”这时,一个小护士探头进来。   “我现在就去交费用……”端琰黑着脸转身就向外走。   “哦不是这个。”小护士摇头,“已经有人交过她的后续所有费用了,只是看到你进病房所以问一下……她没什么危险,你不用担心。”   小护士从桌上拿起病例,指了指道:“肱骨中段长螺旋骨折,现在正在排手术,目测很快就会到她,然后就是玻璃渣划伤,玻璃渣在急诊的时候已经被取出,情况不算太严重……她昏迷的原因是神经性休克,简单来讲,是因为剧烈的疼痛刺激而疼晕的。”   说着,将病例放在端琰面前:“有什么问题来护士站找我,我姓张,是她的责任护士。”   等小护士离开,端琰转身,看着床上毫无声息的陈月洲。   疼晕……   得多大的疼痛,才会让一个人疼晕过去……   他靠近病床,视线落在陈月洲苍白的脸上。   他伸手,本能地想去触碰陈月洲的脸颊,却发现伸出去的五指在轻微颤抖,即使用力去控制,也难掩心底的震颤。   下一秒,向来脸上没有太多情绪的他露出了有些困乏的表情。   端琰垂下头,咬牙切齿般地低声道:“陈月洲,你只是我打败赵世风的道具,你只是我还清林安安人情的道具,你只是我摆脱伪装成别人生活一辈子的的道具,你只是我解放自己的道具……既然是道具,你为什么要给我惹事?”   他深呼吸,露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狼狈表情。   “你大闹张明宇婚礼替你抹去疑点痕迹的是我,你和罗楚军对立替你摆平乱子的是我,你插手别人婚姻替你找孩子下家的是我,你没地方可去给你吃喝让你住的是我……   你为什么一夜间变白变漂亮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我没根本不在意,你从哪儿来那么多钱到底骗了多少人我也不在意,你为什么性格大变连以前都忘得一干二净我更不在意,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身上有关赵世风杀人的证据而已——   你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到吗?你以为我的包容是我真的喜欢你吗?我的人生是写好的剧本,连自由都谈不上,又怎么会去考虑这方面。   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心怀感激我对你无条件的好意?你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给我惹是生非让自己变成这副样子,而是乖巧地感激我对你的好然后回馈我对你的善意,按照剧本那样进入一个热恋中的角色,然后,作为一个热恋中什么都愿意告诉男朋友的小女生——成为我揭穿赵世风杀人真相的道具。   可是你为什么不知道感恩?为什么要天天给我惹是生非?为什么要给我制造负罪感?!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让你这么折磨我!”   最后的话,端琰几乎是低声嘶吼出来的。   他委顿无力地撑住额头,视线埋入一片晦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荡着——   “小琰,你不是我吕博和端溪的儿子,你要记住,你是江陈辉的儿子,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小琰,我和妈妈欠林安安阿姨的太多了,我们家有今天都是托林安安阿姨,你有今天也是托林安安阿姨,她唯一的遗愿我们不能辜负,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只能靠你了——”   “小琰,如果你真的累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但是,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有些行为还是不要有,关于江林茵的秘密,拜托你,永远藏下去吧,这是我们一生的请求——”   ……   “负罪感,是因为,行为违背了,自己的认知。”背后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断了端琰痛苦的回忆。   他蓦然敛起脸上失控的表情,恢复了往常冷漠而疏远的模样,撑起身子回头,是安汐羊。   大夏天,她穿了套黑色的长袖长裤,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在陈月洲床旁坐下。   “你,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下吧?”   端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他转身:“你如果要陪着她,我就回去了。”   “你……”安汐羊伸出手,拉住了端琰,“负罪感,是因为,行为违背了,自己的认知,而行为,大都是,潜意识的选择。”   端琰扫了眼安汐羊拽在自己袖子上的手,视线冷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你的认知,和你的潜意识,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才会做出,违背,认知的行为,我,我大学时候,做过类似的课题,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松手。”端琰漠然抽回手臂。   “我是说你,你的思想判断,认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但是,你的内心深处却在,谴责自己。”安汐羊再一次抓住端琰,“你的内心深处,对陈月洲有愧疚感,你看到她受伤,愧疚感更重,说明你其实内心深处,在乎她……”   “放手。”不等安汐羊把话说完,端琰再次抽回手臂,并离开了病房。   安汐羊望着端琰离去的方向,缓缓收回视线,看着床上依旧昏睡的陈月洲,眼神一片放空。   好一会儿后,病房的门被拉开,崔初原的律师走了进来,看到安汐羊的时候一怔,紧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个,陈月洲小姐醒了吗?”   “做什么……”安汐羊本能地一颤。   “想同她谈一谈……和解的事。”律师从文件夹里取出支票,“崔先生已经开价了,就差她本人……又或者她父母的同意了。”   ……   陈月洲做梦了。   不知为何,这个梦有点远,他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还有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   凌晨四点半点,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开始烧柴做饭,等五点时候,母亲会拉四个姐姐起床帮忙做些农活,等他和父亲起床后,牲口喂了,卫生打扫了,蘸酱菜和大碴粥也做好了。   潦草吃了饭,他将碗一推,收拾了书包就去上学。   离家最近的小学就在村口,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他总是最早到的那几个。   拿出今天要用的课本,和几个哥们儿闲聊几句,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纷纷到小组长那里交作业。   “洲啊,你能不能下次把你的碗筷一收啊!就这么点儿活儿都不做吗?啊?”背后传来女声,是四姐,陈月菊。   “干嘛让我收啊,爸说了搁那儿就行了,有你和大姐呢不是?”他撅了撅嘴,“爸都说了,家里的事不用我操心,我只管念书就行了。”   “你——”四姐气得小手一甩走开了。   农村的学校,因为孩子们上下学路途遥远,且大多家庭没有经济能力供孩子们去读补习班,所以并不提倡减负教育,陈月洲从小学就开始有晚自习。   晚自习的时候,这个月的小考成绩出来了,他的数学班级第一,语文第二,英语第四,总分在全班排第二,四姐是第一。   晚上回家的路上,四姐兴高采烈地捧着成绩单,边走边看着夜空中硕大的月亮道:“看吧,我收拾碗筷,分数还比你高。”   “哼。”他冷哼一声,没接四姐的话。   等到了家,母亲正在准备晚饭,父亲坐在电视前看新闻,四姐举着成绩单就冲了进去:“爸,看,我全班第一!”   父亲扫了眼四姐,然后错开视线看着后面进门的他:“你几个分啊?”   他耸耸肩:“第二。”   “哪门课拖后腿了?”   “英语。”   “英语啊。”父亲抽了口水烟,朝着房梁吐着白雾,转身看着母亲,“你给洲在咱们县上报个英语补习班啊?”   母亲一听回头:“这才小学啊,再说了,哪儿有钱啊。”   “梅子不是都高中了吗?女孩儿念个高中就够了,让她以后帮你做活儿呗?”   “爸你说什么呢!”正在饭桌前帮忙放碗筷的大姐陈月梅一听,顿时气得站了起来,“我成绩绝对能去哈尔滨读大学,你凭什么让我退学呢?”   “你——”父亲见大姐敢还嘴,顿时两眼瞪得浑圆,抬手用烟枪指着大姐,“你再给我说一句话?”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凭什么!凭什么啊!”大姐摔了手中的筷子,忿忿不平道,“凭什么我要退学让他读书啊!我是欠他的吗!他学习不好怪他自己啊!”   “你个小兔崽子!”父亲顿时摔了手上的烟枪丢在大姐的头上,大姐躲闪不及,被烟灰烫着了手腕。   “凭什么啊!”大姐看着瞬间泛白起泡的手腕,眼泪“唰”就流了下来,“哈尔滨多少独生子女,一个女儿的家庭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吗?你要是想飞黄腾达,等我考上大学养你们让你们飞黄腾达还不行吗!”   “你不行!”父亲怒瞪着大姐,“你生不下来我们老陈家的后人。”   “你有病吧!不管我跟谁结婚,我生下的孩子难道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吗?难道你不是孩子的爷爷吗?难道遗传基因只遗传男方一方的吗!如果你那么在意姓氏,我找个姓陈的结婚不就好了吗!我到底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啊!啊!?”   父亲一时语塞,但并没有因此而妥协,反而直接脱了拖鞋照着大姐丢来。   “姐别说了!”二姐陈月兰一把抱住大姐的胳膊,一双大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姐,别说了,咱们还过不过了……”   “过什么过!”大姐愤怒地一把推开桌子,“我告诉你,你让我辍学,我就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   “那你就别回来,养你个兔崽子不如多养几个儿子!”父亲转身上了楼。   望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家人,三姐面无表情地将四姐拉到了一旁,从她手中拿走成绩单,转身,将它撕得粉碎,丢在了垃圾篓里。   看着抱着二姐痛哭的大姐,他伸了伸手,想去安慰,却想不到任何能安慰的话语。   毕竟,他也想念书啊。   他也想去大城市、想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他……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洲,把饭端到房子里吃,快去。”母亲将饭碗递给他,还多夹了几块肉放在他碗里,“别让你姐瞧见了,快去。”   “我……”他又看了看大姐。   “看什么看!都怪你!”大姐察觉到他在看自己,顿时怒瞪着他吼叫,“要是没有生你就好了!要是没有你就好了!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生了你!”   他的内心“咯噔”一声。   孩子的情商是做不到体谅别人说出刺耳的话背后的原因的,只会知道:啊,我好心关心大姐,大姐居然诅咒我,那我也不想关心你了,活该你被爸打!   从那天起,他和大姐的关系就渐渐变得疏远了起来。   父亲还是没有让大姐继续读书,并且为了让大姐断了读书的念头,很快就替她找了个婆家。   婆家擅长为人处世,见了大姐向来好吃好喝伺候着,从不对她恶语相向,从不对她大声说话,她想要什么也尽量满足。   大姐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在她看来,这个新的家庭比父母的这个家庭强了千百倍。   很快,为了拥有能给她真正带来幸福的家庭,大姐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结婚后,她住在了夫家,同丈夫和丈夫的父母一起生活。   然而,就在婚后第三年,婆家就说出了五年生三的育儿计划,并且不容反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从大姐离开家后,家里冷清了不少,这样二姐也产生了离家的念头。   她学习差,也不想学习,在家比大姐还不受待见。   本来想混个大学文凭之后去哈尔滨闯荡,可一见大姐这个前车之鉴,自知父亲不会供她读书,更不会给她留一点儿钱,索性偷偷跑了出去,和镇上一个混混搅合在了一起。   不久后,她未婚先孕,男方拒绝给父亲提供彩礼,这可气坏了父亲,在家里天天大骂“果然就不该生女儿,还是儿子好”这样的话。   不过,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吧,二姐婚后那个混混反而收敛了些,带着二姐离开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去长春做生意去了。   家里少了两个女儿,经济开销少了不少,父母对三姐陈月竹和四姐陈月菊也没以前那么吝啬了。   因此,他和剩下的两个姐姐相处得还算融洽。   只是,父亲还是从来不会表扬两个姐姐,每当姐姐们成绩比自己高时,父亲就会说:“女儿迟早脑子会不行的,成绩迟早会变差的……”   纵使姐姐们表面上对父母的极度偏心装得不在意,可是私下里二人谈话时,他能感受到,她们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恨意。   后来,三姐考上了南方某个211大学,自知父亲不会掏钱供她,她就自己申请了贫困补助,离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这时候的他,也该读高中了。   他原本计划是在镇上读第二中学,因为二中距离家近,老同学多,他更喜欢和熟人在一起念书。   可就是这个想法,惹恼了一向最疼爱他的父亲。   那是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他,他至今还记着父亲动怒时可怕的样子——   “不可能!镇二中那是什么学校!还没你大伯他那个蠢货儿子的学校好!你丢不丢人!我的基因你大伯他配比吗?我的子孙再差也不可能比你大伯那个破儿子差!你要是敢读镇二中,打不死你!”   “爸,可是二中我熟人多……”   “熟人多有个屁用!没听过多一分干掉一堆人啊?学校就是战场!哪儿有啥朋友?他们是能将来给你吃还是给你喝?是能给你钱花?你还要跟着他们一起?”   “可是那是我的朋友啊……”   “你大伯那是我亲兄弟,为了你爷爷那套房差点弄断我这条腿,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个屁,钱才是爷爷知道吗?你要是考不上市里的高中,你就是个屁!”   “可是……”   “你是咱们老陈家唯一的接班人啊洲,你咋能这样对你爸我?啊?这世界上哪儿有朋友啊?就只有爸我是真心疼你,你咋能说这种让人伤心的话?啊?”父亲抓着他的肩膀,“你必须得去市里上学。”   “对啊,洲……”母亲在一旁劝道,“爸妈这一辈子就是个农民,老了都不知道咋办呢,爸妈就得靠着你了,你不能任性啊……”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一看到父亲又怒又急的视线,以及母亲哀求的眼神,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明明觉得自己一定被父母深爱着,可猛然也会产生想要永远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   高中之后,家里富裕了不少。   几个亲戚在镇上开了店,带动着他们家的伙食也变得不错。   一到冬天,母亲每晚都会炖狗肉汤给他喝。   等他开始喝的时候就会在一旁慈爱地念叨道:“洲啊,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你看你四个姐,你大姐就是个叛徒,敢跟你爸对着干,现在倒好,不照样过得那鬼日子?   你二姐,跟个人渣跑了,把你爸气成什么样子了?   你三姐,就不是个东西,养她那么大,读个大学就不回来了,真是白养这么大了不是?   你四姐……唉,我看她啊,等高中一毕业,怕不是也跟着野男人跑了……这女人啊,这辈子就躲不过男人,为了个男人啊,爹妈都不要了,你看看你姐姐们,养她们有什么用?”   “还不是因为你们对她们不好。”他本能地脱口而出。   “这还不叫好啊?我小时候,饭都吃不饱,我家的口粮都给你舅舅吃了,我怎么没说什么呢?女儿本来就是泼出去的水,我让她们顿顿吃饱已经是好的了,不能这么没心没肺啊……”   他沉默。   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反正几个姐姐也不喜欢自己,何必替她们说话呢?   喝完汤,他将碗给母亲,拿起钢笔打算继续做题。   母亲右手接过碗,左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叹道:“所以啊,洲啊,以后爸妈就要靠你了,你一定得出人头地知道吗?”   他握着钢笔的手抖了一下。   “咱们家可是豁出去全部家当供你了啊洲,你看以前住西头那边那家,他们家儿子找了个海南的姑娘,然后在长春买的房,日子过得可好了,爸妈辛苦这么一辈子,就靠你让咱们家翻身了啊……”   他垂下眼,握着笔的手紧了一下。   好一会儿后,答:“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看书不想听到旁边有声音。”   “好好好,我走。”母亲说着推开门,四姐就立在门外,两人一打照面,母亲顿时厉喝,“不收拾碗去杵着干什么?”   “呵。”四姐冷哼一声,凉凉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咱们家就靠你了啊,洲,你可千万别——丢人现眼。”   他蓦然回头。   四姐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那早就不是家人该有的眼神,恨和妒忌已经埋没了他们之间原本该有的亲情。   “不会的。”他答,放下手中的钢笔,拳头渐渐握紧,“倒是你,小心跟了个野男人,变成了别人的奴隶。”   ……   高考那年,四姐直接选择了弃考,在偷了家里五千块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因为北医受贪污风波影响降分而被幸运录取。   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父亲买了好粗好粗的鞭炮在村头放了起来,家里的亲戚和乡党们都跑了过来,对他道喜。   “小洲啊,你爸妈为了供你读书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啊,你要学会报恩知道吗?”   “小洲,父母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以后得接他们去北川住知道不?”   “洲啊,你不如趁机找个北川姑娘,结个婚,让你们老陈家的后人也是个北川娃娃啊!”   “这养儿子就是好啊,这么有出息,这以后就不用住自盖房了,都能住大城市的房子了,哎呀,老陈啊你们这儿子养得真好啊……”   “儿子,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知道吗?”父亲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满目喜色,“儿子,以后爸能不能落个北川户口,就都靠你了!”   “儿子啊,以后咱们家就发达了,哎呀,这样你舅舅就没得给咱们显摆了,他儿子才上的什么大学,你上的什么大学,以后气死他们!”母亲笑盈盈地挽着他的胳膊。   他沉默地站在人群中,看着满脸笑意的大人们相互道喜的样子,却始终发现无法融入这样的环境。   明明被录取的那一瞬间是无比喜悦的,可听到大人们的谈话时,他却又感觉无比的沉重。   他抬头望着鸦青色的天空。   没有考上大学之前累,考上了还是觉得累。   他还不如那些飞翔的飞龙鸟轻松。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母无论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期待,终究是爱着他。   他的人生,相比四个姐姐,已经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对啊,没什么不满足的。   ……   北川当时是GDP仅次于上海的一线直辖市,北医属于北川的高等学府,是整个国家最高文化素养的代表地之一。   初来驾到的时候,他是慌张的。   那是九月初,一个艳阳天,新生报到,校园里到处都是人。   和他的土里土气不同,这里每个人都无比光鲜亮丽,他们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女生涂口红穿超短裙,男生染发涂护肤品,在他的印象里,只有“混混”才会这么爱收拾自己。   “电视上说得真对,现在biǎo子穿得像个学生,学生穿得像个biǎo子,瞧瞧都是群什么样子。”父亲在一旁咋舌道。   恰好身边走过去个穿热裤的女生,听到父亲这一说,倏地扭过头,高声道:“你说谁呢?”   “没说你,你激动啥?”父亲瞪了女生一眼,“这年头有捡钱的还有捡骂的?”   “你——”   “不好意思这里发生了什么?”戴着红肩章的几个女生走了过来,扫了眼他,又扫了眼父亲,“不好意思,我们学校支持学生自己报道,请家长回避。”   父亲瞧了眼女生的肩章,一时间搞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将手中的行李交给他:“行吧行吧,那你去,我就在旅店里等你,有事打电话。”   “嗯。”他点头,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望着他已经有些蹒跚的步伐,纵使知道父亲的行为不对,但心头还是有些愤怒。   他回头看了眼带肩章的女生,又看了眼穿热裤的女生,开口,“本来就是你穿那么短不对,我爸哪儿错了?”   毕竟在他从小长到大的那个地方,女性连涂抹口红浓艳一点都会被称作“不检点”,而且,中国也不止他们家乡一个地方这么个看法,凭什么到了这里就不一样?   女生顿时露出一副“我他妈今天是见鬼了是吧”的表情,正打算开口,戴肩章的女生却拦住了她,并认真看着他:“在你们家乡,这就叫做不要脸是吗?”   他一顿:“是啊……”   “很好。”女生微笑,表情柔和,但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但你也说了,那是在你们家乡,而不是这里——”   女生伸手指向不远处高耸的教学楼上北医的校徽:“这里是北川医科大学,不是你的家乡,如果你决定在这所大学里面读书,就请学会这里的规矩,首先——”   女生靠近他:“学会尊重和道歉。”   说着,一把将他推到穿热裤的女生面前:“道歉。”   “啊?”他愣住了。   这搞什么呢?凭什么他道歉啊?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为你刚才没有阻止你父亲对别人的无理而道歉。”女生道,“既然你今天成为北医的学生,就要学会捍卫北医的尊严。”   “凭什么啊?”他脱口而出,“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让你教做人的,我高考620分凭什么要给混混道歉?”   “620分——?”一旁穿热裤的女生顿时惊了,“620分能读咱们学校?开玩笑呢吧?这年头什么玩意都能跑来上北医了吗?”   “你说什么?”他顿时气恼地抓住女生的衣领。   他什么都无所谓,但唯独不允许别人羞辱他的成绩。   因为唯有成绩,他是拼了命才拿到手的。   “行了,安汐羊。”戴红袖标的女生制止了穿热裤女生的挑衅,伸手将两个人分开,之后转头对他道,“我建议你改了你的认知,选择入乡随俗,否则这五年的本科你会觉得很难过,难以融入,然后就会出现报纸上最爱登的情况——什么农村状元考入名校自杀,搞得像是我们在欺负人。”   “你……”   “强调一下,不是我对你们带有偏见,真正对我们带有偏见的是这些在别人地盘却一直不愿意入乡随俗的人。”说着,戴肩章的女生指了指穿热裤的女生,“介绍一下,这位是安汐羊,听名字可能不觉得什么,但她的高考分数是702分,在国际神经生物学领域权威期刊目前发表了4篇SCI研究论文,这是有些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肩章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正心态,消除刻板印象,尊重他人私生活,把你的重心放在自我塑造上面,而不是别的女生的腿上面,大学生活才会愉快。”   说完,露出自豪的笑容:“欢迎来到北川医科大学,我是学生会副主席梁悦姻,顺便一提,我也喜欢穿热裤。”   之后,梁悦姻带着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热裤女生瞧了眼他,也吹着口哨离开了。   ……   正如梁悦姻说的,一开始不能接受北医环境的他,过得很痛苦。   在这里,他那让乡党们连着放了三天鞭炮的成绩不值一提,甚至很多人还会嘲讽说:“北医要不是受刘浩落马影响,你这种成绩哪儿有资格来读北医啊。”   在这里,他从小所接受的道德模范标准毫无意义,男生想染发染发、想烫发烫发、甚至上课敷面膜都无所谓,没人会说:“你是个男子汉,不能做这些娘娘腔的行为。”   女生们穿着吊带、短裙来上课大家都司空见惯,甚至有性研究学会的女性在学校里举着牌子发表《我的阴dào我负责,我想让谁进,就让谁进》的言论,而且有不少女生还去签名支持。   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陌生了,他想藐视这群人,都找不到藐视别人的资格——毕竟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学习,而在这里上学的人大多数都有着和自己相同或者比自己高的成绩。   他无数次想过放弃,但一想到远在家乡等着他飞黄腾达的父母,他又不得不变得努力起来。   只有在北医拿到一席之地,得到保研名额,他才有在这座城市站住脚的机会。   于是,他拼命学习,努力伪装、积极参加社务活动、讨好老师和各位领导……   在他努力适应生活的同时,生活也在改变着他。   从第一次染发烫头,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比韩国小鲜肉差开始;到第一次给自己喷了男士香水,发现站在风中的自己很好闻;再后来和女同学交流学习,发现当忽略对方的私生活与穿着打扮后,大家都是各有千秋的优秀的人……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原以为适应这样的生活会很辛苦,可真正的结果却是无比的轻松。   他不需要像以前一样保持着社会对男性的刻板印象,他不需要装模作样,也不需要过于逞强,就像梁悦姻说的那样,他只需要专注他自己的学业和爱好就好。   但是,学校不是生活的全部,梁悦姻也不能代表北医的全部,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还是存在严重的思想差异,其中包括传统、糟粕和刻板印象。   而他的父母,也会每月打一次电话,叮嘱他要出人头地的同时,提醒他自己根本没有自由的权力。   于是,他明白了。   象牙塔终究是象牙塔,出了象牙塔,外面的世界一如过去一般沉重和糟糕。   这里的一片绿洲不过是沙漠中的一片假象,大沙漠是不会就这么轻易被这一小片绿洲所改变的,他还是得入乡随俗——入大环境的乡,随大环境的俗。   直到他二度见到了安汐羊。   新生报到的时候,因为根本不知道SCI是什么东西,再加上这个学校高分遍地都是,安汐羊并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这一次,在北医有所成长和见识的他终于明白了安汐羊的强大,也因此记住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女生。   ——多么让人觉得可憎啊。   明明都是人,上帝对其中某些人的偏爱程度却如此强烈,不但给了她超高的学术能力,还给了她优渥的家境和无条件支持她的父母,而她本人却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反而摆出一副俯瞰众生的姿态藐视着他们这些被俗事就捆绑得难以挣脱的普通人。   可是,当他因为课题论文不通过拿不到奖学金而闷着头坐在图书馆埋头修改论文时,只有安汐羊一个人,看到他为难的表情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边嘲笑他愚笨,一边认真地替他讲解了论文中的问题。   “学姐,你为什么帮我,我不是你口中的功利心太强的人吗?”他问。   “呃……虽然你功利心很强,可我看过你的论文,发现你虽然人比较笨,但绝对不会搞假东西,我喜欢诚实的孩子,就算他很笨还满脑子都是钱。”   “……安汐羊学姐,你觉得你这样说我,我会开心吗?”   抱着不甘与嫉妒的心态抬头,却被她认真而又乐观的笑容所融化。   ——多么让人觉得羡慕啊。   在这样污浊不堪的大环境下,当所有凡人都蒙尘,她却依旧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笑出来。   如果自己,来世能成为这样的人该有多好。   不用面对兄弟姐妹的厌恶,不用承担父母过高的贪欲和期望,不用成为追名逐利的行尸走肉,单纯的做个有自己简单追求的人,像她一样,多好……   ……   猛然从梦境中清醒,看着身上发狂的崔初原,陈月洲用尽最后的力量抬起还健在的左臂,一把抓住崔初原的衣领,咬牙道——   “很好……走吧……我们一起走吧……反正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反正我们都不过是这个社会可悲的悲剧而已!那就一起走吧!到了那个世界再算账吧!”   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的478边哭边喊道:【宿主……宿主你在说什么啊宿主……你不要再激怒崔初原了……宿主……你不是还要变回男人吗……你要是死在这里……就回不去了……】   “回去?哈……我早就没有未来……早就是个死人了……”陈月洲双眸充血,死死抓着崔初原,绝望地笑,“打死我,然后一起死吧,然后……不要再让太阳……蒙尘……”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HE不是happy end的意思,以后就会知道什么意思了……   发太急,不知道要不要修,小毛病忽略下,等下精修【一个说好了精修可能半个月都不修的人】。 第114章   端琰黑着一张脸, 手里拎着瓶冰凉的百事可乐, 烦躁地坐在住院部外林荫小道旁的长椅上。   将瓶中的饮料一口闷下, 他手指一抬,将易拉罐瓶子准确无误地丢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在陌生人面前如此露骨的表现自己的情绪,这是成年以来的第一次。   这样不能控制情绪的表现让他心烦意乱。   手边的手机震了又震, 点亮屏幕,是吕佳音。   连续七个未接电话, 还有四五条微信。   虽然这个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想看,但考虑到这么多通电话会不会有急事,还是回拨了过去。   “怎么?”他背靠长椅,闭上眼睛,闷声道。   “你在哪儿?”吕佳音声音带着关切。   “在医院。”   “谁病了吗?”吕佳音声音拔高了一些, 旋即笑了声, “算了……我大概能猜到。”   “……”端琰眉头瞬间拧在了一起, “你猜到什么?”   吕佳音没回答, 而是换了话题问:“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对小方发火了?我刚才看小方的朋友圈,他说……等等我看看……”   电话对面一阵窸窣声, 紧接着, 是她清晰地朗读声:“说实话,和向来表面凶巴巴实际从来不发火的老端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他发火, 还锤了单位的柜子,太可怕了,原来谁都有脾气啊, 我感觉我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需要可爱的妹子安抚。”   念完,吕佳音浅笑,声音柔柔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你……会生这么大气,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那是意外。”一想起自己的两度失控,端琰就头疼,他想立刻结束这个话题,然后静静地坐会儿。   可是,吕佳音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小琰,带蓝牙耳机了吗?”   “带了。”端琰从衬衣口袋里取出耳机和手机对接信号,然后打开微信,“你又要发什么?”   “看了你就知道了。”吕佳音说着,在另一边摁下发送键。   端琰手中的微信界面上“嘭”地闪出一张硕大的证件照。   那是陈月洲的照片。   不是男版的陈月洲,而是女版的陈月洲。   “知道照片上这个皮肤黝黑、满脸雀斑和小眼睛大鼻子的女人是谁吗?”吕佳音问。   “……”端琰的神色越发难看。   “这是陈月洲,小琰。”吕佳音道。   “……”   “我咨询过整形医生,如果想变成她现在的这副样子……”吕佳音说着发来新的照片,“医生说,除了纹丝绒眉、脱毛、激光祛斑、光子嫩肤、水光针等等这些需要至少十万以上的微创手术以外,她至少做了双眼皮手术、鼻综合手术等等,最关键的是,她白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打美白针也不可能白成这样,而且……”   “你到底想说什么?”端琰再也听不下去吕佳音的絮絮叨叨,直接冷冷地打断她。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小琰。”吕佳音道,“你比我接触她接触得早,她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你比我清楚,是你先对她发表质疑的,所以我才认识了她,并且调查了她。”   “对自己长相不满意想变好看做整形很正常,这些东西也有必要了解?”端琰反问。   “你急什么?”   “我有急?”   “你很急。”吕佳音答,“很急很急,从我说出陈月洲名字的第一秒开始你的气息就变了。”   “是你错觉。”端琰说着想要挂断电话,吕佳音却再次开口——   “我知道长得丑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有朋友因为长得丑从小被人欺负,以至于长大了再怎么样都始终自卑缺乏自信,很惧怕别人的眼光,所以我认为整容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人应该为基因的无情而买单。   但是,我之所以把照片发给你并不是想告诉你陈月洲以前长得不好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要忘了她以前的模样,更不要忘了她真实的身份——她没有工作、无所事事、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钱、和卖酒女还有混混走得很近,她……”   “这些事情我知道。”端琰揉着眉心,“我不需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是为了赵世风的事情才……”   “小琰,还记得高考前,我说我要帮你一起查赵世风的案件早点替江叔叔洗刷冤屈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吕佳音忽然道。   “……”端琰再次沉默。   “你生气了,你说绝对不许我插手你父亲的案件,如果我插手,就和我恩断义绝……当时的你,声音很大也很急。”吕佳音淡淡道,“平时你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不怎么说话,总感觉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你,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有情绪的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换做吕佳音沉默,许久后,她道,“你是在抓凶手,不是在谈恋爱,别太入戏了。”   端琰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僵住。   “我知道,高中的时候和你一起看动画我就知道了,你喜欢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声音还嗲声嗲气的那种,你毕竟也还年轻,迷了眼也算正常,既然如此,当你觉得神经恍惚的时候就多看看她这张原来的照片吧。”吕佳音凉凉地笑了,“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她,但谁让你……”   “我没有。”端琰眉头紧锁,厉声反驳,“姐,小方一条朋友圈你就解读出来这么多内容?过分解读不是好现象。”   “好吧好吧,权当是我过分解读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吕佳音看了看表,“既然如此,让她从你家搬出去如何?别跟我说你们俩没住在一起,妈的老同学可是天天问妈什么时候你俩结婚。”   “……”   “别说我小气,我只是担心你,就算觉得就算你再怎么想找证据,也不至于让她跟你住在一起吧?不是我要诋毁她,咱们国家甲肝乙肝还有艾滋皮肤病很多……”   “我知道了,我会让她搬出去。”端琰打断吕佳音道,“一周内,我给你答复。”   说着,不等吕佳音回复,端琰直接挂了电话。   自己并不喜欢陈月洲,也不存在被她的相貌勾引,更不存在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平时的小打小闹不过是普通的相处方式,偶尔的性起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今天的气恼也不过是对陈月洲行为的不解和恼怒。   他对她不存在感情,也不可能存在感情。   说到底也是他钻牛角尖了。   这么多年以来关于赵世风的杀人的证据一条线索都没有,好不容易蹦出一条线索,一时激动的他就禁不住想要把持有证据的陈月洲活吞了来获得答案。   既然陈月洲这么麻烦还不懂事,那么放弃了就是了。   既然周围人害怕自己假戏真做,那么和她断了就行了。   端琰起立,迈着大步离开了医院。   ……   另一边,陈月洲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是模糊的。   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左手上空悬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有细细的线条一路向下,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   “你醒了。”身侧是安汐羊瘦弱的身影。   陈月洲试图挺起身子,安汐羊慌忙阻止他:“别,别动,你的手臂肱骨,中段长,螺旋骨折,还在等手术……”   “得打钢板吧。”陈月洲将头靠在枕头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在脑内召唤478,“这种程度逆转币能修复多少?”   478慌忙从小窝里跑了出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现在还没缓过来,她委屈道:【逆转币能加速它的痊愈速度,但是并不能逆转伤痕,也就是说,骨折过一次的事实是永远存在的。】   “这样啊。”陈月洲收回视线,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我会被那个家伙打死呢……居然没死,看来那家伙也不过如此。”   说完,他想了想道:“对了,端琰呢?”   478:【端琰好像是开会没看到微信,但是他看到微信后还是立刻报警了,宿主你下次要是遇到这种事情,要确定端琰看到了信息再行动不是吗?】   陈月洲沉默。   478:【宿主?】   陈月洲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别哭了,本来眼睛就长得奇怪,现在看着特别奇怪。”   478瘪瘪嘴:【你还好意思嘲笑我……】   不过,既然宿主有精神调侃她,说明神志并没有问题,她也可以稍微休息休息去敷个蒸汽眼罩了。   陈月洲将意识从脑内抽出来,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双目直直地,没有焦点,发起了呆。   今天这算是失误吗?   算是吧,习惯了对女朋友的随叫随到和任意差遣,再加上端琰向来都是秒回短信,以至于他忽略了对方也是有工作和需要忙碌的。   这么说起来,难道自己是在拿“女朋友”的身份在定义端琰吗?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端琰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   细细回想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端琰的呢?   好像是自己变成女人的那一天开始,端琰就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吧?   总是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莫名其妙地给自己一些帮助,莫名其妙地喜欢上自己,莫名其妙配合自己的节奏,莫名其妙地给自己的住的地方……   以至于他渐渐心安理得端琰一定会在收到微信后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就像那个因为他一句“不想吃包子想吃蛋黄大肉粽子”就会大冬天跑出去挨家挨户买粽子的李薇一样。   可是,端琰并不是李薇啊……   那样为了自己不顾风霜雪雨奔跑在大街小巷的人,应该再也不会有了吧?   毕竟,李薇也不是真的深爱着自己。   她的深爱,不过是旧习给予的精神束缚,也都是气氛社会的悲哀。   人类是地球上已知的生命体中智商较高的动物,如果没有精神的桎梏,谁又会有为他人牺牲的本能呢?   陈月洲凉凉地笑了下。   不过,话说回来,稍微细想一下,端琰和自己的初见面,好像并不是陌生人的口吻。   端琰说了什么来着?   忘记了,但他记得,端琰每次登场总是会说一些自己听不明白的内容。   照这么推理下来,端琰难不成其实和这幅身体的原主认识?   如果认识……   端琰对原主的相貌、肤色和身材乃至性格都应该很熟悉吧?   为什么这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巨大的变化呢?   陈月洲皱了皱眉头。   不想了不想了,搞得和里面有天大的阴谋似的,也许那个人就是单纯的粗心眼罢了,毕竟个子比自己高了三十厘米,谁会低下头认认真真看一个矮子长什么样啊?   活着已经很累,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陈月洲转头看向安汐羊:“什么时候手术轮到我?话说谁给我交的住院费?端琰吗?这场手术下来得多少钱?”   “不是你男友。”安汐羊摇头。   “啊?”   “是崔初原先生。”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有力地拉开,崔初原的律师走了进来,微笑着看着病床上的陈月洲,“陈小姐,你终于醒了。”   看到律师的一瞬间,陈月洲脸上的表情蓦然变得僵硬:“你来做什么?”   “这……律师登场,当然是来谈和解的。”律师主动拉过旁边的高凳坐下道,“崔先生已经联系了熟人,安排你今晚就能手术,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律师说着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和解书,陈小姐看一下?”   “我不会和解的。”陈月洲冷冷道。   “哈……我知道陈小姐刚跟崔先生打了一架,肯定生气得不得了,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听一下和解书的内容——”   律师不等陈月洲同意,便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警察来的时候,崔先生的解释是,你和他一起接崔太太回家,并一起做了午饭。   期间你说你在健身,想要和崔先生比比扳手腕,崔先生答应后你们两个扳起了手腕。   但是由于力量的悬殊,你的手臂发生了不幸的事故,你当时气急败坏,拿起酒瓶子就对着崔先生的脑袋砸过去,结果自己被玻璃渣子绊了一脚摔倒在地。   崔先生也气不过,就打了你几巴掌……”   “扳手腕?”陈月洲露出讥讽的表情,“你们还真会想,没想到你还学过几天医啊!不过我是不会和解的,快点收起你的故事书,然后回崔初原那里告诉他,等着坐牢吧。”   “陈小姐,这话就过分了。”律师浅笑,“扳手腕的确会导致手臂肱骨中段长螺旋骨折,经常有喝酒的男士在饭局上为了助兴而扳手腕,结果一方发生骨折,尔后两方打了起来,互相拿着瓶子对砸……为什么陈小姐就不能原谅呢?”   “你不累吗?”陈月洲冷眼瞧着律师,“我知道,律师就是为自己的当事人服务,但是你热脸贴冷屁股不累吗?你没看出来我绝对不会同意和解吗?”   “陈小姐,如果你真的走法律程序,未必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律师道,“你的伤情如果送去做鉴定,也不过是个轻伤范围内,故意伤害轻伤的刑期都在三年以内,你确定你一定要把崔先生送进去吗?”   “我确定。”陈月洲点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把崔初原永远地钉在监狱里,但是眼下又能怎么做呢?   只有先将崔初原送进去,这样安汐羊的家人才能暂且安宁下来。   在这段期间内,尽可能让安汐羊申请国外的学校或者公司,等崔初原出来的时候,她本人已经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她的父母也在新的城市有了自己的生活,到时候就算崔初原想报复,又能报复谁呢?   哦,还可以报复自己。   不过,三年后的自己,是男是女都没个谱呢。   崔初原能找的到吗?   “陈小姐。”见陈月洲一副丝毫不肯退让的姿态,律师从文件中取出一张支票,“这是五十万,崔先生对你的胳膊所表达的一些歉意,以后的医药费我们会竭尽全力补助,你觉得如何?”   陈月洲干笑两声:“我收了钱就等于放虎归山,以后这钱到底我能不能花掉都是个问题,不可能,你就不要想了,我说了,我绝对不和解——程序该怎么走怎么走。”   “唉……真是难沟通啊……”律师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翻到文件的第二页,露出有些不忍心的表情,“陈小姐,你听过一句话吗?做人留一线……”   说着,律师举起一张照片:“这个男孩子,你认识吧?”   陈月洲侧眸,视线倏地僵住。   是陈悦豪的照片。   “我查过了,你的弟弟陈悦豪,目前就在北川一所中专就读。”律师微笑,“并且有意思的是,他居然背负了快三十万的债务,目前经济情况堪忧。”   陈月洲瞬间神色一黑。   “不是我想为难你,陈小姐。”律师道,“我也是受我的当事人委托,做我的本分罢了,这五十万和解金,如果你同意和解,就是你的,如果你不同意——”   律师指了指陈悦豪的照片:“我会请你的父母让你同意,你意下如何呢?”   “你——”   陈月洲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一种无力感伴随着冷彻心扉的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仅是一瞬,就将他冻得连开口说话都十分费劲。   “陈小姐,你知道国家为什么喜欢渲染血脉亲情吗?还鼓舞是个人都要结婚生子吗?”律师微笑着问。   “……”   律师望着陈悦豪的照片,“陈小姐喜欢听书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听《三国志》,里面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铁链锁船,这船啊,锁在一起,那就稳了。   一条船稳,条条船就稳。   但到了要逃的时候,那可是互相你拉着我、我扯着你,怎么逃得掉啊。”   律师放下照片:“这就好比人——人和人捆绑在一起,咱们把这叫做血浓于水,一家亲多神圣啊!一个家庭稳了,我们的‘大家庭’也就稳了。   而且到了要治其中某个人的时候,这人也逃不掉,为什么呢?因为可不正和那船一样,被铁链绑着呐!你说呢?”   “……”   “陈小姐。”律师敛起脸上的笑容,“您又不是无儿无女无父无母的一条船,也不过是这铁链锁船中的一艘,见好就收吧。”   “……”   大概是头一次,陈月洲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一种憋屈感和耻辱感油然而生,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把支票给,她吧。”这时,安汐羊忽然伸出了手,“把支票,给她,然后,就和解吧……”   “安汐羊你说什么呢你!”陈月洲脱口而出,“就在这里和解了,我之前的努力——”   “没有用的。”安汐羊转身,对着陈月洲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一片放空,眼底没有半点星光,又变回了之前的一潭死水,“算了吧,算了……”   “安汐羊!”   “算了!”安汐羊从律师手中夺过支票塞进陈月洲健康的左手中,“病好之后,拿着钱,离开吧,别再做无用,功了……”   “安汐羊……别这样……拜托你……”陈月洲将左拳握得紧紧地,不肯收下那张支票,“如果这次不丢他进去,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啊……”   “算了吧……算了吧……”安汐羊摇摇晃晃地起立,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我累了,你,休息吧……”   【哔——系统警报——系统警报——】   【[巅峰值]任务对象生存意识在高速下降,请阻止事件发生,否则会导致任务失败——】   【警告——再次警告——】   “安汐羊!安汐羊!”   眼见着安汐羊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陈月洲顾不得别的,用力一抬左臂,直接用蛮力扯掉身上的针头,任凭鲜血溅了一床,然后拖着已经没了知觉的右臂,踉踉跄跄地光脚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扳手腕真的很容易出事,没事儿干不要扳手腕。 第115章   一个全身缠着绷带的小女生摇摇晃晃地跑出病房, 很快就受到了路人的围观。   陈月洲头还很晕, 一不小心撞在了旁边长椅上的一位老太太的身上。   “要紧吗?”老人连忙扶住他。   “没……没事……”陈月洲喘着气道, “我想问一下……一个……一个瘦瘦的女生刚才走出去了……她去了哪个方向……”   “哦,是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孩子?”老人指了指楼梯间的方向,“她去了那边。”   “谢谢。”陈月洲说着就要离开, 老人却拉住了他——   “不好意思,有点好奇, 请问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警察呢?”   陈月洲懒得搭理老人家的八卦心,急躁地甩开老人的手臂,随口道:“既然有警察你问警察啊!”   说着,他连滚带爬朝着楼梯间跑去。   有几个病人家属见状慌忙去护士站找护士, 然而等小护士匆匆跑出来时, 陈月洲早已消失了踪影, 那位老人也不见了踪影。   “天啊!伤成那样跑什么啊!又不是没交手术费!手术费都交了怎么还有人跑啊!”小护士慌慌张张回了护士站, 焦急地翻着入院登记。   终于在联系人一栏看到了家属的电话,匆匆拨了过去——   端琰正在驾车去超市的路上, 听到手机在震动, 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电话,本能地摁下了蓝牙耳机的接听键。   “喂你好,请问你是陈月洲的家属吗?”小护士焦急地嚷嚷。   听到“陈月洲”三个字, 端琰的神色瞬间黑了不少,他伸手准备挂电话,对面又传来小护士的声音——   “病人自己拔了留置针和氧气罩, 现在人不见了!受那么重的伤还等着晚上手术,怎么就跑了呢?我们没有病人的联系方式,只有你的联系方式,你能想办法联系一下病人吗?”   端琰顿时蹙眉:“你说什么?”   “我说,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严重,怎么能说跑就跑呢?刚才走廊有人看到她连滚带爬地跑了!麻烦家属联系一下吧!她手臂不打算要了吗!这么热的天气,一身的伤口才包扎,感染了怎么办啊!”   端琰一听,顿时烦躁地撑起额头。   下一秒,他摁下挂断键,一把扯下蓝牙耳机丢在前柜上,冷冷道:“她想死就让她死吧,她想发疯就发疯吧,反正就算没了她,我还是能够将赵世风绳之以法。”   车子来到十字路口,右拐就将到达超市。   可端琰的视线却本能地落在前方的白色变道掉头图标上。   “算了,善始善终。”   说罢,他大手一把揽过方向盘调头。   ……   陈月洲连滚带爬来到了楼梯间,用左臂扶着楼梯一层一层向下走。   右臂还没进行手术,目前只是被固定住而已,每用一次力,剧烈的疼痛就让他的身体一个趔趄。   “安汐羊——!”   他大吼一声,然后不可自控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身体的震颤让他再也站不住,跪坐在楼梯间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走在前方的安汐羊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问:“为什么?”   “啊?”陈月洲努力抓着楼梯栏杆,不让自己掉下去。   “为什么要,做无用功?”   “并不是无用功……”   “就是无用功!”安汐羊忽然抬高了声音,“全部,全部,全部都是无用功!”   她的声音沙哑而无力,像是断了翅膀的苍鹰坠落海洋那一瞬间无能为力的嘶吼:“不要再牵扯进来了!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如果不是,警察来的及时,你都要死了,你知道吗!”   “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从爷爷死,去的那天起!我就应该!我就应该陪着,爷爷去死!而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该死,的那个人,是我!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不幸,我却,苟且活着!真正,该死的人,是我!”   她说着掉头跑出了楼梯间。   陈月洲想起身去阻拦,却发现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整个楼梯间空荡荡的,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他使劲将身子向后靠了一些,召唤478:“我手机呢?”   478赶忙小跑着过来:【你手机……那什么……被崔初原砸了……他看到你合成的他妈妈的床照一时愤怒就……】   “这怎么办……”陈月洲头疼得厉害,每隔几秒眼前就是一白,但一想到安汐羊的情况,他不得不随手抓过几只红色的“兴奋棒棒糖”,大口咬碎后吞下,用仅剩的精力撑起身体,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走。   ……   此刻安汐羊已经来到了一楼,崔初原因为头部被玻璃瓶砸伤而在急诊进行包扎,包扎好之后,就在附近的VIP观察室躺着,观察室外站了两个警察。   “这到底怎么回事?”其中一个警察问。   “据说是扳手腕引起的打架。”另一个警察答。   “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大老爷们扳手腕?我见那小姑娘好小啊,又瘦又弱的……”   “这年头人不可貌相啊,人家小姑娘输了就抡起酒瓶子砸人脑袋,这男的说自己头晕,现在待观察呢,真可怕啊现在的妹子,我都不敢结婚了……”   “你不觉得这事情玄乎吗?扳手腕输了至于打起来吗?又不是刚喝过酒……”   “不知道啊,但是人家律师在场啊,而且和解费一开就是五十万,这事情八成会和解的,毕竟我看那女的不像是特别有钱的人啊,都病成这样了,连个家属都没有。”   “据说还不是北川本地人?北漂来的?”   “看样子可能是……唉,轻伤和解检察院基本是不管的,常有的事,不然那些小商小贩做生意的,三天两头为了抢生意打个架出个血,那不监狱里人都蹲满了?两万块钱和解的我都见过,更何况这种带着律师一开口就是五十万的……”   两个小警察还在叽叽喳喳地唠着嗑,安汐羊走到二人面前,低声道:“我是崔初原的妻子,我想看一下我先生的情况。”   二人闻声对看一眼,拉开诊室的门。   其中一个陪着安汐羊来到崔初原的病床前。   崔初原虽然没受多大伤,但却包了一堆纱布。   从头上到胳膊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多重的伤。   安汐羊低头,看着床上的崔初原,淡淡道:“她会和解的,这件事会结束的,结束之后,就,放过她。”   崔初原闻声睁开眼睛,侧眸扫了眼安汐羊。   “你要对付,就对付我一个人,就够了,她不过是,还太年轻,容易激动做一些,事情,如果你很讨厌,她,就让她离开北川,就行了。”   “说什么呢,老婆……”崔初原露出温和的表情,伸手一把抱过安汐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温柔缱绻地看着她的脸。   小警察一见,赶忙退后了几步扭过头去。   崔初原看着安汐羊麻木的脸庞,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柔声道:“没人能欺负我崔初原,我会让她,还有她的小男朋友,全部都下地狱,知道吗?”   安汐羊身子本能一颤。   崔初原说完这些话,又继续装模作样地捂着头:“不行,疼得不行,你先出去吧老婆……”   安汐羊转过头,向外走了两步,又扭过头:“崔初原。”   崔初原没理她,继续揉着头装病。   “你会,后悔的。”安汐羊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默默地走出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安汐羊来到医院外的长椅上坐下,抬头望着天。   七月底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太阳毒辣辣的,光线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几个年轻时尚的女生手牵着手从隔壁整形部的大楼里出来,一个拉着一个激动道:“我就说这里的绒毛眉纹得超棒对吧?你们还不信!现在纹了信了我了吧!”   “好看是好看……”一个女生照着手镜,“就是有点贵啊,两千多块钱才能坚持两年,平均一天快三块啊,我买根植村秀的眉笔还能用三个月呢……”   “卧槽你看你平时画的眉毛那是眉毛吗?我十块钱的名创优品画出来的效果都比你画的好好吗?”另一个女生一边吃小土豆一边道,“行啦,这个月少吃点,咱们学校又不是外面学校,补贴那么高,一顿饭才十块钱,你在北川上哪儿吃十块钱还带肉的饭啊,老老实实每天在学校吃饭不就好了?”   “只能这样了啊……”女生一边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眉毛,一边惋惜地叹道。   安汐羊望着三个女生离去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一行滚烫的泪划下。   她也有过这么开心的时光……   大学的时候,她每天都是那么的开心……   到底是什么导致自己走到了今天呢?   走到这般凄惨的今天……   是因为她没有功利心吗?   是因为她没有去霍普金斯读书吗?   是吧,也许是吧……   她掏出手机,看着通讯簿里家人的号码,犹豫了片刻,将电话打给了奶奶。   对方刚一接听就紧张道:“汐羊怎么了?你怎么样?有什么事吗?快告诉奶奶!”   “奶奶,我没事,我很好。”安汐羊麻木地摇摇头,她道,“奶奶,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奶奶紧张地道,“你问,奶奶能答的奶奶都告诉你!”   “那,奶奶……你……恨我吗?”   “恨你?”   “是我当初说,要读北医的,是我说要研究,延寿药物的,可是,我却中,途毁约了……”安汐羊垂下眼,“我放弃了医学,去读了历史,是我毁约了,所以爷爷才……”   “汐羊你怎么还这么想呢?”奶奶的声音多了几分哭腔,她吸了吸鼻子,“汐羊,咱们抛开长寿这个话题好吗?”   “……”安汐羊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没说话。   “孩子,人活在世上,你爸妈生下你,我和你爷爷生下你爸,你姥姥和姥爷生下你妈,都是希望你们作为一个生命体,快乐地活下去,而不是让你来为我们做些什么,明白吗?”   “……”   “孩子,如果我们生你是为了传宗接代,养你是为了让我们飞黄腾达,教你是为了完成我们遗憾的心愿……那么我们之间就不是亲人,而是一场交易——一场我给了你生命和食物所以你要报答我们的特殊交易。”   “……”   “孩子,你要把我们对你的感情,冷漠地划成一场交易吗?”   “可是……”   “汐羊啊,你爷爷爱你胜过爱他自己,我也是,你爸妈也是,你姥姥姥爷还是,真正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家人,是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让你痛苦的。”奶奶哽咽了一下,“孩子,你想回报我们是好的,但是如果你回报不了,真的没必要自责……”   “可是……可是……”安汐羊伸手拭去脸上不断流淌的泪水,“可是,我上北医,之前,我答应了爷爷,我亲口告诉爷爷,我一定会改变基因,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我一定会让,我们一家人,永远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安汐羊说着痛苦地抱住头:“是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任性,是我……”   “孩子……”   “是我的错!”安汐羊用胳膊紧紧锁着脑袋,压着嗓子痛苦地哽咽,“都是我……如果我不去韩国就好了,如果我好好去霍普金斯就好了,明明……明明如果我,去了霍普金斯……只要再努力一点……也可以辅修,历史……”   “汐羊……”   “如果我真的,是有什么高尚,远大的目标,就应该在,读了霍普金斯,医学院之后,选修霍普金斯,的历史系专业……霍普金斯,有那么多丰富,的外文文献,历史我,想怎么看,怎么看,可是我偏偏去了,成均馆大学……   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一时气愤……因为我气愤那几个,韩国学生说的话……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噎得哑口无言……都是我……如果我不那么,任性……如果我好好,去霍普金斯,的话……爷爷不会死……我现如今所,遭受的一切……一定都是,我自己的错……”   “汐羊!”奶奶大声呵斥道,紧接着咳嗽了几声,她缓了一下,气息弱了几分道,“孩子,错的人是崔初原,你怎么就听不懂奶奶在说什么呢……”   “可是我……可是我……”安汐羊抱头痛哭“可是……是我导致了今天……是我让我们一家人……都这么……不幸……”   “孩子……”听着电话那头安汐羊的痛哭,奶奶使劲擦了把脸上的泪花,然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般地哽咽道,“咱们换个话题吧,孩子,你还记得奶奶小时候教你的生气了无法控制情绪该怎么办吗?”   安汐羊:“……默默地数1000下。”   “对,数1000下,数完1000下,痛苦的事情就不痛苦了,难过的事情就不难过了,然后挺起胸膛,高高兴兴生活……”安奶奶说着,停顿了一下,“你现在开始数,等你数完了,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奶奶什么,奶奶就都答应。”   “奶奶……”   “数啊!”安奶奶大声道,“奶奶的话都不听了吗?”   “好……”安汐羊擦了擦眼泪,闭着眼,默默地数起了数字:“1,2,3,4……”   ……   闭上眼的瞬间,安汐羊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爷爷。   那是盛夏的午后,就像今天的天气这般,惠风和畅,阳光明媚。   爷爷拉着她的小手,给她买了最喜欢吃的彩虹糖,她一边吃一边跳,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怀里的彩虹糖顿时洒了一地。   望着满地心爱的糖果,她放生大哭了起来。   “汐羊,不可以哭哦。”爷爷揉了揉她的头发,慈祥地笑着,“咱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她委屈地瘪着嘴。   “你啊,现在数数,闭着眼睛,数1000下,1000下之后,就会有奇迹发生。”   “真的吗?”   “真的!爷爷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数,1——2——3——4……”   等她真的闭着眼睛数了1000下后,再睁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包崭新的彩虹糖。   “啊!彩虹糖!”她顿时扑到爷爷怀里,一把抢过彩虹糖,拆开袋子兴奋地吃了起来。   “这回啊,吃糖的时候不能跳了知道吗?掉地上给公园的管理员叔叔阿姨多添麻烦啊?”爷爷蹲了下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塑料袋,他将豆子一粒一粒捡进袋子里,“下次啊,再弄掉了,你就得自己捡起来,明白吗?”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爷爷的额头,“爷爷,你怎么忽然间好多汗……”   “天气这么热,爷爷当然会出汗啦……”   ……   又是一个盛夏的午后,漫天云彩,天朗气清。   她兴奋地举着成绩单冲进客厅:“爷爷!快看!我702分!我数学满分可是全国第一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超级厉害哈哈哈!”   “哇!汐羊好厉害!”爷爷顿时兴奋地接过她的成绩单,“这下北医是没得跑了啊!”   “那不废话,爷爷你放心,我绝对让你活到200岁,跟老王八一样长寿!”她兴奋地一摸鼻子,正打算再摆几个POSS,结果一不小心脚丫子撞在了柜子上,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爷爷上去拍着她的肩膀。   父亲见状笑盈盈走过来:“汐羊啊,你现在闭上眼睛,数1000下,爸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啊?又是1000下啊?”她瘪嘴,“太长了,我们100下行不行啊?”   “这怎么行?”父亲摇摇头,“1000下就是1000下。”   “好吧好吧……”她瘪瘪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捂着眼睛开始数数:“1,2,3,4……”   等她数完1000下睁开眼时,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小盒子。   “打开看看。”父亲笑盈盈道。   “什么?”她三下五下拆了包装,是把钥匙,上面是大大的宝马标志。   她顿时愣住了:“这不是……车钥匙吗……”   “对,车钥匙。”父亲摸摸她的头,“北医离咱们家有点远啊,我和你妈还有你奶奶爷爷姥姥姥爷商量了下,就决定给你买辆车了。”   “可是……我……我还没驾照啊……”   “反正我们家汐羊这么聪明,驾照不是一眨眼的事儿嘛!”奶奶笑盈盈道。   “啊……”她顿时眨巴眨巴眼睛,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家人,“爸爸,爷爷,奶奶……谢谢你们……谢谢……”   “可别光谢我们。”父亲笑,“你姥姥和你姥爷也掏了钱的,一会儿啊,去了你妈那边,也好好好谢人家知道吗?我们本来说买个代步就行了,谁知道你姥姥非说要让你开宝马,还说什么‘我们家汐羊才不是坐在宝马车上哭或者坐在自行车上笑,我们家汐羊是坐在宝马车上笑’,喏,最终决定给你买宝马咯。”   ……   仍是一个盛夏的午后,云淡风轻,碧空万里。   山间水雾环绕,绿林成荫,掩映着一条细细的小山路。   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沉默地行走在山路上,在某一片满是石碑的地域前停下脚步。   她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高耸的石碑,表情是麻木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这是在和我做游戏对吗?”她拉了拉左边的妈妈。   “……”妈妈沉默。   “这是在和我做游戏对吗?”她又拉了拉右边的爸爸。   “汐羊,接受现实吧。”爸爸摇了摇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要三十岁的人了。”   “这就是在做游戏对吧?”她一把抓住爸爸的手臂,泪如雨下,“我答应过爷爷一定会让他长寿的,一定会让他变得比老王八还长寿的的,可是他怎么能,怎么能——”   “汐羊,人死不能复生,人类终归是会……”   “不会的!谁说的!你凭什么说人类一定会死!你们凭什么这么认为!”她猛地退后一步,“不会的!只要有我!只要有我一切都不会的!”   “汐羊,你也快三十了,你能不能……”   “不会的!我说不会的就是不会的!你们这群无能的凡人!你们这群无能的凡人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说我做不到!”她双眼瞪得浑圆,滚烫的泪顺着血红的眼眶不断滑落,“不会的!这就是在做游戏!这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她在说什么啊……”   “哇,真是高考区状元啊,听到没,说咱们凡人呢,老头都快八十岁的人了,死了不是很正常吗……”   “呵,学习学傻了吗这是,也对啊,老安不就是个书呆子吗……”   一旁远道而来的爷爷的亲戚们不由地纷纷开始碎嘴。   “你们这群凡人给我闭嘴!”她怒吼,“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跟你们这种一辈子只能按部就班挣钱养家然后唠唠叨叨别人家长里短是非的废物不一样,是我这种人在推动世界前进,是我这种人给人类带来了奇迹,是我的家人养育了我这种人的出现,你们不过都是世界的垫脚石而已,你们不配讨论我的爷爷!”   说完,她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墓碑前,颤抖着双手捂住眼睛,用力咧开嘴,让自己扬起笑容:“这是爷爷在做游戏……我数1000下就好了,数1000下后爷爷就回来了,如果数1000下爷爷不回来,那就10000下,我会数到爷爷回来的,一定的,爷爷一定会回来的……”   ……   ——“60,61,62,63……”   ……   端琰进入医院,正打算上楼查监控,偶遇了崔初原的律师。   律师将对陈月洲的说过的话对端琰重复一遍,并交给他一份和解书。   端琰沉思片刻,收下了和解书,搭乘电梯来到病房,在查看陈月洲的床褥后,思索片刻,冲到了楼梯间。   终于,在二楼的楼梯口,他见到了在一层一层蠕动的陈月洲。   “你疯了?”端琰一把抓住陈月洲的领子,声音难掩怒意,“胳膊不打算要了?”   “别管我……别管我……”陈月洲使劲推搡着他,满脸焦急,“安汐羊要出事了,安汐羊生存念头降低了,我害怕她想不开,快去拦着她,快去拦着她啊……”   端琰眉头瞬间拧成一团:“我先送你回病房,我去找她。”   “不行,你救不了她的,我能,我知道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我能判断出她在哪个方向……”   “我是警察,陈月洲。”端琰打断他。   “警察也没有理由阻止我去看她。”陈月洲脱口而出。   “……”端琰沉默。   陈月洲也瞬间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   这不是吵架的时候,如果有端琰搀扶他,应该能速度快一点……   “对不起。”陈月洲立刻道歉,“对不起,说了难听的话,但是我恳求你,带我去安汐羊身边。”   “……”端琰撩起眼皮看着陈月洲。   看不懂。   什么都看不懂。   从被张晓雅劫持后,这个女孩的所作所为、哭和笑、倔强的理由……全部都,看不懂。   因为看不懂,而害怕和赵世风有关系,所以拼了命地调查和偶遇;   因为调查和偶遇,而觉得她全身疑点重重,所以拼了命地接触;   因为接触,而逐渐忽略她身上的疑点和自己的目的,发现她漂亮又聪明……   真糟糕。   他自己也不懂了。   “拜托你,拜托你……”陈月洲左手紧紧地抓着端琰的手臂,“我担心来不及了,没时间了……”   “……”端琰低下头,看着小姑娘满是灰尘且已经被磨破皮的左手。   良久,点了点头,弓下身子,搀扶着陈月洲的左臂,扶着他下楼。   ……   ——“180,181,182,183……”   ……   终于走到一楼,陈月洲视线已经一片空白,几乎晕倒。   端琰只好将他放在长椅上暂且休息,视线本能地落在唠嗑的两个小警察的方向。   他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正打算咨询崔初原的情况,崔初原的律师就从远处跑了过来:“端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端琰顿时皱眉。   “我知道端警官不喜欢我,你的小女朋友也不喜欢我,没办法,律师这个行业,有时候为了保护当事人的利益,总是会冒犯别人的利益。”律师摊手,“和解书打算签了吗?你的小女朋友?”   端琰沉默。   “你小女朋友伤得挺重的,我之前说过了,她……”律师又开始将讲给陈月洲的那一套理论絮絮叨叨地说给端琰听。   端琰烦躁地挪开视线,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太太的身影印入他的眼帘。   是个颤巍巍的老人,看她的第一眼,以为是医院返聘的什么教授之类的大人物。   但细看几眼后,便觉得有些异常。   只见她故作镇定地走向崔初原的病房方向,但手指是在颤抖的,并且身体动作很僵硬,她右手提着一个包,双手下意识地护着包里的东西,从布料的拉扯程度上看,这个包很重。   发现周围有警察,她顿时趴在窗户上,装模作样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端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下意识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空中。   在右边走廊的尽头有一处摄像头,正好对着这边。   老人似乎也发现了摄像头的存在,但她即不逃也不躲,似乎根本没有掩藏自己身份的意思。   端琰沉默。   片刻后,他拿着和解书走到陈月洲身边:“签了,五十万就是你的,没必要继续争下去,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   陈月洲倏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端琰。   “签了,现在没有时间听你解释,我也没有时间解释。”端琰将笔放入陈月洲左手中,“签了,相信我。”   陈月洲垂眼。   良久,在单子上签下名字。   最后一笔写完的那一瞬间,端琰一把扯起和解书,转身交给律师:“够了吧?”   律师顿时激动地点点头:“还是端警官厉害,我可是劝了您女朋友好久的……”   说着,律师转头将单子交给两个小警察:“和解书都签了,下来是私人恩怨了,这扳手腕嘛……对不对?等崔先生身体一好,之后还有什么手续我们保准该补上的都补上,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两位警察对看一眼,又瞧了眼崔初原的病房,跟律师吩咐了几句后,律师正打算进入房间给崔初原汇报情况,却被端琰拦了下来。   “跟我聊聊。”端琰道。   律师露出疑惑的笑容,但还是点了头:“那就……边走边聊?”   说着,两个小警察在前,端琰和律师在后,一同朝门厅走去。   临走前,端琰摁住陈月洲的肩膀:“什么都别做,等我回来,我很快就带你去找她。”   陈月洲觉得端琰的口吻有些蹊跷,可自己的身体也的确无法再继续行走了,他只得无力地点点头,靠在长椅上一边吃着478递来的镇定棒棒糖,一边喘着粗气。   ……   ——“299,300,301,302……”   ……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老人又开始四周张望。   在确定没有医护人员会进入观察室时,颤巍巍地进入了崔初原的病房,并小心翼翼地将门反锁。   ……   ——“401,402,403,404……”   ……   崔初原的病房十分高级,是个单间,刚进门的地方是个短小的走廊,左手边是卫生间,里面的人看不到这个方位,算是个视觉死角。   他还不知道陈月洲已经签了和解书,更不知道外面的警察已经离开,于是一边摇头晃脑捂着额头装病,一边戴着耳机和自己的狐朋狗友聊天。   “你是不知道,那妞举着瓶子对我头就是一下,我日……什么?我当然没事,怎么可能有事?我找熟人给我包了个头,还包了个胳膊,她不是骨折了吗?那我也胳膊受伤了!不用来看我,我就挂点葡萄糖,等晚上律师那边处理完我就回去了,对……”   崔初原兴冲冲地给自己的朋友讲解着如何虐待陈月洲的过程,老人默默地将包裹放在地上,取出了硕大的电动高压喷壶背在背上,然后将喷管握在手中,打开喷壶的电源开关。   顷刻间,红色的水雾喷射而出,崔初原正聊得开心,本能抬头——   “啊!什么玩意!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双目剧烈的刺痛和灼烧让他几乎崩溃,他本能地抬手去擦双眼,但由于右手缠着绷带,左手连着吊瓶,不小心扯翻了连着手臂的输液架,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什么玩意!干什么这是!”他嘶吼着,想伸手去抓眼前的始作俑者,可全身的灼烧和双目的剧痛让他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协调性,再加上右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无所适应的他只能在地上一味地抓瞎。   ……   ——“599,600,601,602……”   ……   老太太缓缓蹲下身子,放下身上的喷壶。   然后,在自己的包裹里翻了翻,取出一把插电电磨和一个亚克力制的透明塑料盒。   塑料盒里放着一片直径约20厘米的硬制合金锯片。   她将锯片熟练地安在电磨上,然后绕开崔初原的抓瞎的范围,颤颤巍巍地爬到了崔初原的床上,一点一点蹲下身子,猛地摁下电磨的开关,对准崔初原的脖颈方向锯下——   只是一瞬间,鲜血瞬间以点状喷溅而出,在硬制合金锯片的高速旋转下,崔初原的脖颈便被划开了好长的一道口子,由于他的用力挣扎,喉咙处伴随着合金深入而裂开了好大的口子,能看到白色的气管和血红色的肉在缓缓蠕动。   ……   ——“709,710,711,712……”   ……   崔初原的嘶吼在气管被切开的这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他在一片恐慌的摸索中终于抓住了自己的皮鞋,并试图用尽全力抓住袭击自己的始作俑者,而老太太的手此刻猛地偏向一边并用力下摁——   顷刻间,鲜红色的血液呈喷射状喷涌而出,硕大的血点瞬间染红了病房雪白的天花板。   老太太一把拔出电磨,像是怕死不透般,又对准崔初原的眼眶骨狠狠地锯下去。   刀刃入肉的那一瞬间,鲜血伴着一堆黄里参白的粘液流了下来,崔初原发了疯的挣扎慢慢停了下来,直到半分钟后,彻底停了下来。   望着地上那浸泡在血水中、脸部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男人,老人颤抖着关上电磨,将机器丢在了地上。   然后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环视着整个病房。   刚才还温馨洁白的病房,此刻墙上、地上、房顶甚至桌子和床上,到处都是喷射的血液,那些血液还鲜红着、泛着水光,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刚刚还有个一鲜活的生命力。   “小崔,不过怪我,去了那个世界,好好做人吧。”   老太太颤巍巍地起身,四肢颤抖着下了病床。   ……   ——“821,822,823,824……”   ……   老人颤巍巍地拉开房间的门,带着一身的血渍,迎着外面来来往往人群异样的视线走了出去。   她面无表情地向外走着,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直到路过几乎昏迷的陈月洲身边时,缓缓地转过头,对他深鞠一躬:“谢谢你,孩子。”   ……   ——“948,949,950,951……”   ……   慢慢行走在医院的小树林里,迎着周围人惊恐的视线,老太太终于在院外一个角落的长椅处,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她瘦了,瘦太多了,瘦得让人心疼。   老太太默默地拉开自己的白大褂,又解开自己里面的大外套,从内侧口袋里取出一枚青团,慢慢走向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姑娘。   ……   “997,998,999,1000……”   当数完整1000的安汐羊睁开眼时,迎着让人眩晕的日光,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奶奶的脸。   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孩子,没关系了,数了1000下,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下集支线结束,结局是真的美好,相信我【拍胸脯】   顺便一提老年人其实毒杀成功率偏高,本来是走药物线,生活中能买到+化反后见效快,但后来想了想觉得……总觉得和杀人教学一样,还是走电磨路线吧,毕竟电磨真的很凶残,不要招惹手上有冲击钻、电锯、电磨的人,还有请保护你们的脖子【皮一下逗你们开心】   可能满是虫,扭头修啊【一个开养虫厂的人】 第116章   被奶奶紧紧拥在怀里的安汐羊呆呆地怔在原地, 一时间无法思考眼前发生了什么。   自己原本想着给奶奶打完了这通电话, 去找陈月洲签和解书。   等陈月洲签完和解书拿到后续的治疗费钱, 自己就写遗嘱,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留给自己的家人……然后,就去找崔初原同归于尽。   这本不是自己想做的选择, 她并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人,也不想让家人们伤心, 可是,事到如今,崔初原对身边人的破坏愈演愈烈,她已经彻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是,就当她打通奶奶的电话, 试图做最后的道别时, 奶奶却出现了, 还告诉她, 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在做梦吗?   听着奶奶悲不自胜的哭声,安汐羊不知所措地拥紧对方瘦弱的身子, 疑惑地张了张嘴:“……奶……奶?”   听到安汐羊的声音, 奶奶更加用力地将她搂住,满是褶子的眉头拧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满是泪水的脸颊被咸湿的泪花腌得通红。   两人在阳光下伫立而拥, 路过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带着诧异和有些惊悚的眼神看着老太太一路蹒跚而来的血迹。   端琰和律师正在停车场附近等着两个小警察取车,两人没有交流, 各取了根烟在角落里沉默地抽着。   抽完后,端琰余光一瞥,视线落在安汐羊的方向。   当他注意到拥抱着安汐羊的老太太身上的血衣时,神色幽深了几分。   律师原本打算问端琰到底找自己想说什么,但在察觉到端琰的视线后,本能地将目光挪向对方视线的方向。   “是我眼花了吗?抱着崔先生太太的那个老人怎么满身是血?”律师推了推眼镜。   端琰没吭声,转身将烟头在垃圾桶的灭烟区捻碎,还不等他回过身子,住院部的方向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惊呼声——   “杀人了!杀人了啊——!!!”   紧接着,嘈杂的巨响从住院部的方向传来,大量的人群如鸟兽散般逃出大厅,端琰撩起眼皮扫了眼律师,声音淡淡的:“看来跟你的聊天得改天,死人了。”   说罢,迈着长腿朝安汐羊的方向走去。   “啊?”律师一脸莫名其妙,他下意识地看向安汐羊,又看向住院部的方向,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从心底升起。   他本能地跟上端琰的步伐。   此刻奶奶和安汐羊的情绪都已经平复了不少,安汐羊这才注意到奶奶身上令人匪夷所思的血衣,她张了张口:“奶奶,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端琰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边,他淡漠地掏出警官证一亮,面无表情低睨着眼前的两人,之后目光一转,落在老人身上:“心愿了了?”   看到警官证,奶奶晃了一下,紧接着笑了,她缓缓松开安汐羊,转过身子,对着端琰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咧唇含泪而笑:“了了,都了了。”   “自己去,还是车送你?”端琰侧眸,另外两个警察已经将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一见医院里乱成一锅粥,慌忙下车一探究竟。   “麻烦你了。”奶奶颤抖着对端琰抬起双手,“送我一程吧。”   端琰挪开视线:“我休假,没带那玩意。”然后对着身后的两个警察一挥臂。   “怎么了?什么情况?”   “卧槽这血衣啥情况?”   两个见状赶来的小警察顿时吓了一跳。   “这里有人自首。”端琰瞥了眼奶奶,“先送走吧,那边八成已经报警了。”   “自首……难道……”两个小警察对看一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但还是走上前来,搀扶住奶奶。   “等等……什么自首……你们在说什么……”眼见着警察要将自己的奶奶带走,一直发呆的安汐羊有些懵,“你们在,说什么?我奶奶,刚来医院,你们在,说什么啊?”   “汐羊。”奶奶回过头,看着安汐羊,眼底满是悲伤,但此刻更多的是释怀,“奶奶早就累了,是时候该去找你爷爷了,所以就想着,等到了地下见到你爷爷,你爷爷问起你好不好的时候,我总得给他有个交代吧?”   “奶奶,你在说什么……”   “你爷爷说,你是个善良、认真却不接地气的孩子,你这样子的性格,难被人理解,所以,奶奶就想着,走之前,把崔初原那小子也带走,好让咱们一家人都放心……”奶奶说着伸手狠狠擦了把泪,“现在好了,都好了,没有人再威胁你了,孩子。”   “奶……奶?”安汐羊瞬间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她惊恐地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老人,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的鲜红是呈喷射状泼洒的,就像是……就像是不久之前刚刚站在惨遭割喉的人附近一样……   “奶奶?奶奶?”安汐羊一把抓住奶奶的手腕,无法接受地摇着头,“奶奶你,在做什么?奶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奶奶杀人是,犯法的啊!”   “……”奶奶垂下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奶奶!”安汐羊疯狂摇着奶奶,无法接受地摇着头,“奶奶!爷爷已经,走了!求求你了!不要再让,我失去家人了,好不好!奶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失去了,爷爷之后!连你也,失去啊!”   “……”   “奶奶你回,答我啊!奶奶!”安汐羊发疯般地摇着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不想失,去家人啊!我不,想失去你们啊!我不想!我不想啊!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失去你们!我早就去,死了!我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早就带,着崔初原下,地狱了!”   “……”   “可是!可是,一想到你们!我就觉得我不能死!我不能被,崔初原拖,进地狱!我不能牢,底坐穿!我不想让,你们伤心!可是为什么奶奶,你要离我而去啊!奶奶你为什么,要为那种人搭上,自己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错了吗?”奶奶忽然抬起头道,怏怏地看着安汐羊。   “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错了,不是吗?”奶奶望着安汐羊,“从你爷爷的死我就想说了,汐羊,生老病死,对于目前的人类而言,不就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吗?你爷爷他到了年纪了,所以他走了,可是你——却在责怪他!你怪他死了,你怪他没等你把长生不老药开发出来。”   “奶奶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爷爷,我怪,我自己……”   “汐羊,你不是天下第一,比你强的科学家至今没有开发出长寿药,长寿药就算开发出来了,给你用,也不会给我们这种凡人用。   我们到了年纪,我们肯定会走,我们也不想走可是没有办法,所以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是在我们要走的时候,我们的孩子能够活得好好的,她能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让我走的时候别那么担心我孩子以后怎么办。   而不是你这样——你这样自我糟践,嘴上说着责怪自己,其实是在责怪我们不争气、不能活得久一点!”   “我没有,我没有怪你们,我真的是怪我自己,我怪我自己……”   “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安汐羊——!”奶奶用尽全力大喊一声,打断了安汐羊的碎碎念。   她扑上来,挥舞着无力的拳头,锤着安汐羊的胸口,痛苦道:“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人长大了,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身上会越来越重,有些东西就不得不舍弃了……   奶奶爷爷必须成为你生命中必须舍弃的一部分,未来有一天你爸你妈也必须成为你舍弃的一部分,而你也要教育你的孩子必须学会必要的时候将有些东西舍弃……   人不可能背负着所有的曾经的幸福活着……   曾经的快乐,意味着已经失去的快乐,它会带来当下的痛苦,让你摸不着当下的方向,你明白吗?   这些东西如果不及时丢掉,它们会压垮你的,你现在已经被压得连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奶奶一把推开安汐羊,“我一定会死,如果你真的真的还把我当你奶奶,真的希望我幸福,那就放弃我吧,让我看到长大的你,让我看到能照顾好自己,让我看到优秀你的、不再数着1000下等着我们来救的你,行吗?”   奶奶说完,身子打了个趔趄,小警察及时将她扶住,然后回头看了眼两眼汪汪的安汐羊,默默将人带走。   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安汐羊的哭声愈裂,直到最后,像个孩子般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像是想把这些天、这些日子、这些年所压抑的全部委屈一口气都发泄出来。   直到奶奶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时,她猛地抬起双臂,拼尽全力地大声哭喊道:“奶奶……我会努力的改变的……所以……所以求求你……所以求求你特努力活下去……好不好……”   奶奶闻声晃了一下身子,脚步稍有停顿,却终是没有回头。   ……   一旁一直隔岸观火的端琰见事情结束,视线挪向安汐羊身后不远处的另一架长椅上。   陈月洲正靠坐在长椅上,目不斜视地看着这边,脸上的表情一片深沉,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真是胳膊不打算要了。”端琰迈开步子打算去接陈月洲,一只手臂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端警官。”是律师。   端琰回头扫了眼他。   “端警官,这是怎么回事?”律师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难不成……不……这不可能……端警官你知道作为一个人民警察明知他人即将行凶却不阻止,甚至支开被害人身边的人,这是一个什么行为吗?”   端琰撩起眼皮看着律师。   “端警官,这个行为可是会让你脱警服的。”律师一字一顿道,“甚至严重点您可能会……”   “何来证据。”端琰冷冷地打断他。   “你——”律师一时失语。   “没有证据就造警察的谣,小心你身上的徽章不保。”端琰淡漠地勾了下唇,一把甩开律师,尔后侧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安汐羊,“你要是想保住自己的薪酬,与其在这里怼我,不如去巴结巴结那个人,说服她让你来处理那个男人的的遗产继承,毕竟你对那个人的经济状况最了解。”   律师沉默。   被家暴妇女即使手刃施暴的丈夫,实例中也存在过没有剥夺被家暴妇女继承权资格的案例。   而在这次事件中,杀死崔初原的人是安汐羊的奶奶,也找不到安汐羊唆使自己奶奶杀人的证据,完全排除了丧失继承权的必要情形,就目前这个情况,安汐羊是有继承资格的。   崔初原这个人,父亲早就过世了,母亲几年前也死了,更没有孩子……在第一顺位继承人中,活着的只有这个和他依旧存在婚姻关系的安汐羊。   而自己毕竟和崔初原有过多次合作,关于崔初原家暴的证据,自己如果想去调查,找出曾经多次施暴的证据简直轻而易举……   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如果想最后大赚一笔,就要成为这个女人的律师,帮这个女人完完全全地获得崔初原的全部财产……   想到这里,律师走到安汐羊面前蹲下身子,友善地递上自己的名片,笑得如沐春风:“安小姐,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吗?我本人即擅长刑事案件,又擅长遗产继承案件,还特别擅长对付那种小人一般的亲戚案件……”   ……   另一边,身体稍微恢复了些的陈月洲刚赶到现场,就看到了满身是血的老太太抱着安汐羊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他不傻,很快就明白了大概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想上前做些什么,可疲倦的身体很快就让他的大脑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的时候,窗外早是一片夜色,远处万家灯火亮起,霓虹星星点点,与月色掩映。   “安汐羊呢?”   他慌慌张张想要起床,却发现右臂被支架撑着,上面缠着无比厚重的纱布,还**的,难以行动。   “怎么,真不打算要胳膊了?”身侧传来端琰冷淡的声音。   陈月洲蓦然转头,正对上端琰漠然的视线。   对方靠坐在病床旁的长椅上,撩着眼皮看他。   “我……”陈月洲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五根手指已经被包扎了,手掌也贴了纱布,手臂上又重新被插上了留置针。   “我……晕了很久吗?”   “你说呢?”   “我……”陈月洲垂下眼,想了想,岔开话题道,“崔初原死了吗?”   “颈动脉破裂,当场死亡。”   “杀人的是安汐羊的……奶奶吗?”   “没错。”   “老年人有……有那个力量吗?”   “防狼喷雾原液,手工电磨,还是个生物老师出身。”   “那……”   “老太太今年77岁,本身就属于不适用死刑的年龄,虽然情节恶劣影响严重,但参考例往的被家暴杀人案中妇女的量刑,基本和死刑无缘,就她的身体情况,即使被判了刑,十有bā九也会监外执行。”端琰看着陈月洲,平静道,“那个女人已经聘请了死者原本的律师,律师曾经帮过那个死者多少,倒戈的时候就能翻出多少旧账。”   陈月洲哑。   端琰把他想问的内容几乎都回答了。   他不由愣了愣:“对了……安汐羊奶奶杀人的时间……不就在我签了和解书你们离开之后的时间吗?所以说,端队长,你让我签同意和解书的时候……是想支开警察?你知道她奶奶要杀人?故意放任?”   端琰沉默。   放任杀人?   亦或者说匡扶正义?   有吗?   不,都不是。   他只是觉得很烦,无论是那个被家暴的女人,还是那个有暴力倾向的施暴者。   但作为警察,他不能对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动手。   所以,他放任了结局的发生。   至于为什么让陈月洲签下那份和解书,并不单单是为了支开那两个警察,也是为了保护那两个警察。   毕竟,在他们离开前人如果被杀,无论如何都要被上面问责吧?   至于医院里谁会因为那个死者被问责,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谁替那个区区挨了一酒瓶受了点皮外伤的家伙开的特殊病房,谁就去承担责任吧。   这时,一个小护士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端琰一张单子道:“这是刚才你补缴款的单子,这个我刚才多收了一联,你得自己拿上,因为之后还有用。”   端琰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便放在了隔壁的桌子上。   “那个……”听到缴费,陈月洲对端琰伸了伸手,“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费用我会补给你。”   “不用。”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沉默,良久后,开口道:“我会照顾你到你痊愈。”   “啊?”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   难不成端队长打算趁自己虚弱之际来个大表白?   “等你痊愈之后,就搬出去。”端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从你痊愈那天起,我不会再负责你的安全,我们两个从此就是陌生人。” 第117章   “什么?”陈月洲一愣。   搬出去?   确定自己不是把“喜欢你”听成了“搬出去”?   “端队长你说什么?”为了确定自己不是聋了, 陈月洲又问一遍。   “搬出去。”端琰定睛看着他, 脸上表情一片清冷, 和以往的温和平静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   “啊?”陈月洲愣了片刻,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呃……”   毕竟房子本来就是端琰的, 人家无论是让自己住进来还是搬出去都是人家的自由……   非亲非故,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   让自己住是情分, 不让自己住是本分……   但是,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说?   自己可是刚做完手术啊……   但凡有点心的正常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别人最虚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吗?   “我知道了,我会搬出去的,在我伤口愈合的这段期间内我会联系新的房源。”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陈月洲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 他点头, “但是……能说一下原因吗?”   他想了想:“我知道我们两个什么关系都不是, 也知道你有一万个理由让我搬出去, 但是……”   “但是什么?”端琰蹙眉。   “我觉得你不是一个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的人。”陈月洲望着天花板,眼珠子一转, “怎么说呢, 抛开感情层面吧……这么久以来,你每次出现无论事情大小但都会给予我一些帮助,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你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负气一样,我……惹你生气了吗?”   端琰沉默,良久后, 开口:“如果今天早上我没有赶到,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   陈月洲一听笑了:“重伤吧?”   “只是重伤?”   “只是重伤。”   “他会杀了你。”端琰冷冷反驳。   “不会。”陈月洲将身子向上挪了挪,轻笑着道,“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的成本,基本是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当凶案发生的时候,嫌疑人往往还会将目击证人杀掉的原因,毕竟都杀了还有逃脱嫌疑的希望,只有死人的嘴能藏住秘密。”   他道:“安汐羊在二楼卧室睡觉,在我和崔初原刚刚进入话不投机状态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他们家的饮水机红绿灯和中央空调的指示灯灭了,这意味着什么?”   端琰冷眼扫着陈月洲:“断电。”   “对,断电。”陈月洲点头,“但是客厅玄关处的呼叫机的灯却是亮的,说明不是小区断电,是家庭断电,可是我和崔初原都在客厅,并没有做触碰电箱的行为,这只能说明是人为跳闸。”   说着,陈月洲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安汐羊被家暴这么久,试着逃脱过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想过挥刀宰了崔初原,说明她恋生;   如果我被弄死在家里,崔初原一旦杀了第一个人,指不定就会杀第二个人,人一旦跨过某个曾经不敢逾越的底线后,这个底线就不再是底线了。   安汐羊从我挑衅崔初原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我在她们家的原因,自然也不会允许我死在他们家给她带来人身威胁,我这么脆弱的小身板怎么扛得住他那种狗熊一样的身材揍啊,指不定第一拳下去安汐羊就报警了……所以,不要以为是你救了我,指不定是安汐羊报警在你报警前面。”   陈月洲说罢笑笑:“不过,被揍的时候我的确想的是你什么时候赶到,可能是潜意识觉得……你比安汐羊更可靠吧?”   “……”端琰一听,神色一沉。   陈月洲那句“你比安汐羊更可靠”让他心里极度不舒服,他撑起额头,神色严肃,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陈月洲一偏头,就看见端琰一脸凝重,顿时懒懒地打了个哈切:“怎么,我受伤让你自责了吗?”   端琰一听,神色越来越黑。   “你不用自责,你是警察,本来作息就比较乱,因为你随叫随到比较方便于是就习惯把你拉上也是我不对,我能理解你让我搬走的理由,换做我是你,我也很反感这个不知道知恩图报还到处惹事的女孩儿,这很正常。”陈月洲笑笑,“再说了,我们非亲非故,喜欢又不能当饭吃,说到底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说着,他对端琰微微伸了伸左手,目光平静,语气温和,丝毫没有停顿和疑虑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你也不用留在医院照顾我,赔偿款我拿到后我会雇人照顾我的,再见,端队长。”   “……”端琰怔怔地望着眼前目光淡然、语气毫无留恋的女孩,顿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回握。   明明是自己开口让她走人,为什么却忽然有一种自己反而被人甩了的感觉?   ……   一路沉默地来到医院停车场,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朝着住院部里面张望着,由于是晚上,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他正打算细看时,手机响了,来电人是吕佳音。   端琰只能放弃跟踪那个熟悉的影子,俯身进入车厢。   “怎么?”他挂上蓝牙耳机问道。   “你是不是快要年休了?”吕佳音笑,“爸问你去不去旅行。”   “不去。”他拉上安全带,“太累了。”   “那至少今明后三天是小休吧?”   “嗯。”   “那待会儿回家来吧,咱们一家人去个近郊旅行也行啊。”吕佳音翻着手机里的旅行APP,“我看最近南驰山那边有个新的野炊基地,夏天野炊最棒了。”   “不用了。”端琰发动车子,“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她本身也没有丝毫留下的想法,很快就会搬走,你不需要旁敲侧击。”   吕佳音一听,顿时沉默,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所以遵循了道理而已。”端琰捞过方向盘将车子驶入正路,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神色一片淡漠,“如果一个道具太让人花费心思,那么就应该寻找下一个有用又省心的道具,不是吗?”   “……”吕佳音咬了咬下嘴唇。   “挂了。”端琰说着摁下了挂断键。   听着对面清冷的断线音,吕佳音干笑了一声,“这么情绪化的你,太久不见了啊,是什么让你有所动摇了?”   ……   等端琰离开,陈月洲漠然地拢了拢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478不禁冒出来溜达,一边观察陈月洲的伤势,一边道:【宿主,你干嘛要那么跟端队长说话阿?】   “我怎么了?”脑内的陈月洲四肢健康,他迅速跳到478的床上,抱着她的IPAD玩了起来。   【端队长让你走,你就走啊?】   “那不然呢?”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这个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端队长是明知道你四处惹事的情况下收留了你……又怎么会在你身体最虚弱的时候落井下石抛弃你呢?】   “这些都无所谓了。”陈月洲翻着电影频道,“怎么?他让我走,难不成我还要去求着他别让我走?”   【也不是这个意思……】478瘪瘪嘴,【可是你不是还得刷他好感度呢吗?】   “正是因为要刷他好感度,他让我走的时候,我绝对不能留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陈月洲翻了翻白眼,“等你以后多谈点恋爱就明白了,有些人,一身怪毛病,得治。”   说完,他不再理会478,点开了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序幕间,他抬头望着漆黑而空旷的病房,挪了挪笨重的身子,仿佛自嘲般喃喃道:“人啊,要记住,无论经历了什么,最终还是会变成自己一个人……”   ……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蒙蒙亮,安汐羊的母亲就来到了医院,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据说他们一家是在得知崔初原出事后不到半个小时就买了飞机票连夜赶回来。   安母是个会做事的人,虽然崔初原的遗产划分流程还没有开始,但为了让陈月洲放心,她和安父昨晚在得知陈月洲的伤情后,立刻自掏腰包取了五十万存为活期,并在见到陈月洲后立刻将钱转给了他。   询问起安汐羊的状况,安母说已经将她送去了北川比较著名的心理康复疗养院,她的发音困难并不是生理损伤导致的,而是纯粹的精神问题导致,也就是所谓的癔症,调理一段时期后应该就会痊愈。   至于安汐羊的奶奶,目前安父已经张罗着律师介入,考虑到崔初原过错在先、老人家年纪过大、存在不少老年疾病等原因,应该不会判处死刑,就律师的看法来讲,很有可能判几缓几,入监的可能性都不高。   要说苦,恐怕也就是在看守所的这几个月比较苦了……   和安母唠完这些,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对方很体贴地离开了病房。   陈月洲坐在床上,望着账上多出的六位数存款,怔了怔,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有钱的时候了吧?   难怪不少人拿着生命去碰瓷,他还真是人穷志短命也短啊。   【宿主,这次任务好像你没起到什么作用啊?完全就是躺着嬴分。】478瞟了眼沾沾自喜的陈月洲,【还给自己弄了一身伤,我告诉你,骨折过的人好久好久都不能用力的。】   “谁说我躺着嬴分了?”陈月洲翻了翻白眼,“如果没有我闹这么一出闹剧,你觉得就凭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太太能成功吗?”   【那可不一定。】478说着一边吃薯片一边追着剧,【不过,话说回来,宿主,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怂恿安汐羊的奶奶杀人呢?】   “哈?”   【难道不是吗?】478摊手,【按照以前的你的尿性,得知安汐羊的奶奶是孤寡老人后,一定会跑到安汐羊奶奶家,对着她老人家说什么——你看看女孙女现在的生活这么难,反正你老板也死了,你这么孤单,不如替你孙女把崔初原杀了吧?】   “我有那么坏吗?”陈月洲顿时推了推478,不爽道,“我陈某人现在已经很善良了好吗?”   【你善良?你善良我都是圣母了好吗?不过话说回来,上次你去安汐羊家,到底给他的父母塞了什么小纸条,让他的父母同意你的计划?】   “你猜啊。”   【那你上上次呢?上上次第一次去安汐羊家人小区的那次,你给安汐羊奶奶门上塞的那张小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啧,我都说了你猜啊。”   【你怎么这样啊!】   “谁让你说我不善良。”   【嚯,你还记仇啊宿主,不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安汐羊奶奶杀人的事情有蹊跷啊……】   “怎么?”   【你看我手机上写的最近的案件详情,好奇怪哦,安汐羊的爸爸去了云南后,第一时间买了四箱魔鬼椒寄给安汐羊的奶奶,为什么买这么多魔鬼辣椒?】   “可能因为她老人家爱吃吧?”   【还有还有,安汐羊的姥爷临走前,将自己平时做木雕的电动石墨和一个未完成的木雕交给了安汐羊的奶奶暂时保管……为什么啊?】   “可能那个木雕本来就是要送给安汐羊奶奶的啊?”   ……   酷夏的傍晚总是爱雷雨交加。   在暴雨来临之前,狂风总是会先一波席卷整个大地。   安汐羊的父母家和安汐羊的奶奶家,风从窗外涌了进来,卷起桌上轻飘飘的纸张,吹落在地面上。   只见那两张小小的纸条上,写着工整的一行字——   [知道吗?75岁以上身体有严重老年病的老人杀人,十有八jiǔ是监外执行。]   ……   随着一声滚雷自远方而来的闷响,暴雨如约而至。   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玻璃窗,发出淅淅沥沥的脆响,整个世界蒙上一片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陈月洲坐在床上,悠悠地喝着新叫的燕窝外卖。   478说,自己变善良了。   自己变善良了吗?   陈月洲浅笑一下,一脸悠然自得的表情。   也许吧,也许自己真的变善良了。   毕竟……   他可是给了那一家人,选择的权利啊……   “478,你还记得端琰那天说的那句话吗?”陈月洲看着碗里的燕窝,一边吃一边道。   【啊?啥?】   “如果弘扬正义不需要自身付出代价,那么人人都会成为正义的使者。”   【那么人人也必将成为恶魔。】478补充。   陈月洲顿时笑靥如花:“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   住院的第七天,陈月洲一个人闷得心发慌,索性去公共食堂吃饭。   点了一份八宝粥找了个空位坐下,顺便在新买的小米MIX上刷了刷微博,一条热搜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震惊!海归女研究生长期遭受丈夫家暴报警无果!七旬老人为孙女操刀手刃歹毒女婿!]   “嗯?”陈月洲顿时好奇地点开微博内容——   如他所想,内容正是安汐羊和崔初原身上所发生的事,有人在今天一早就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发到了网上,不到半天时间,各路官V开始发声谴责崔初原的不是,顺便蹭一波热度和流量。   而不甘示弱的网友们也立刻加入了进来,纷纷唾骂崔初原的恶行和法律的懦弱,顺便又扯上女权撕个底朝天。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火,九九庄园西所在的区公安局更是火急火燎地也来参一脚,没过多久立刻发了长微博,题名为:[女性应该更好地保护自己,谈恋爱的时候擦亮眼睛,不要一味地追求“高富帅”]   此微博一出,原本义愤填膺的公众号不装腔作势了,恨不得顺着网线去别人家打架的网友们不吵架了,纷纷回过头DISS区公安的官V——   #Hisone与Masotan那么好看为什么B站不买版权#:[卧槽?卧槽?这是咱们北川的区局发的内容?什么叫做女孩子不要一味地追求高富帅?这是哪个直男癌发表的微博?哦,女生被家暴了,反而回过头来怪我们追求高富帅了?]   #我就是喜欢OTF#:[天啊,有毒吧,这是北川区局的官V?感情在这些直男癌眼里,我们女人各个都是拜金女?笑死你爹我了!感情你们是不喜欢有钱人是吧?]   #熊野职人眼线笔那么难用为什么你们还吹#:[散了吧散了吧,区局各个都是精英都是干部,各个都喜欢穷山沟沟里面吃不起茶叶蛋的翠花,人家都不喜欢白富美的,散了吧散了吧。]   #微博都是负能量我就不爱看#:[生而为女人,就是我们的原罪,再见,北川,你就因为这一句话,就算GDP超过了上海,也永远比不上上海。]   #我有桃宝优惠券#:[楼上的,不要引战好吗?北川有北川的好,上海有上海的好,同理北京也有北京的好,顺便一提你们有人要优惠券吗?加我微信MIMIFEG4I34……]   没过多久,区公安局因为外界的重重压力,迅速删除了微博,并发表了一篇丝毫没有诚意的道歉信,这件事姑且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陈月洲又扒了几口八宝粥,打算看个电影解解闷,这时,来了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是我。”是安汐羊的声音。   陈月洲顿时眼前一亮,他翘翘眉:“好久不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是有事还是报平安?”   “新闻你,看了吗?”安汐羊的口吃问题还是没有好,不过她的声音已经开朗了不少,大概等关于奶奶杀人案开庭之后,她的心结也许能够彻底解开。   “看了,怎么了?”   “我把你的事情,让律师也,发生去了,但是我没有写你的名字,我就写崔初原还,殴打我的朋友,希望你可以体谅。”   “写就写呗,反正没人知道我是谁。”陈月洲又扒了一口八宝粥,“不过让我挺意外的,你居然会借助媒体的力量,我还以为碰壁个几次,你再也不相信大众、媒体还有公权力了。”   “因为,公序良俗啊。”安汐羊断断续续道,“你觉得,公序良俗,是什么呢?”   陈月洲翘眉:“我最近用脑过度,不想思考,你直接说你的。”   “我认为,公序良俗,就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民意。”安汐羊道,“在我们国家,因为民意,大家认为家暴、是家务事,警察不管,妇联不帮,求助无门;但也因为民意,被家暴后杀人,大家认为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情有可原。”   陈月洲沉默。   没错,是这样的。   一个被家暴的农妇,每天悲痛欲绝、苦不堪言,即使报警和求助,也得不到任何人和任何集体的帮忙;可当她真的绝望地挥刀杀人后,村上的人却又写联名信祈求她得到法律的宽恕的事屡见不鲜。   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本来理应公事公办,可一旦惹怒了民意,引起了众怒,上面就会施压,让办案的公检法律都变得为难起来。   于是,很多时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案件的裁判就会脱离“程序正义”原本该有的裁判,走向变得符合“公序良俗”以及“民意”、美其名曰“结果正义”的裁判。   到底“民意”是否正确,这就不是他陈月洲所需要担心的范围了……   而安汐羊呢,她之前在“民意”中吃了亏,于是这次想利用“民意”替自己扳回一局。   “哈……”想到这里,陈月洲笑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看来是我想多了。”   “一蹶不振,倒不至于。”安汐羊哼了声,“我打算,等奶奶的事情解决后,就去哈佛。”   “……哈尔滨佛法无量大学吗?”   “Harvard Uy……”   陈月洲:“……”   妈的。   果然他还是讨厌安汐羊,非常非常非常地讨厌安汐羊。   这种仿佛说着“我去隔壁超市买根黄瓜”一样随意的语气真是让人超级不爽。   开个玩笑不懂吗?   非要把大学的名字说出来刺激一下自己才觉得爽吗?   不过,不爽归不爽,陈月洲此刻的心情却是相当的好,他调侃道:“怎么,你打算继续开发长生不老药吗?”   “不,不是的。”安汐羊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道,“你知道,女性和男性最大的体力悬殊,不是下肢,而是上肢力量,我昨天,发现,哈佛最近,有一个女子协会,在研究如何通过雌激素开发女性上肢的力量,只要开发成功,大批量投入社会的话,在上肢力量上,女性就能和男性,持平,这样的话,被家暴的比例应该,就会扯平了……”   陈月洲:“……”   啊,安汐羊,还是那个安汐羊。   那个思维永远极其中二的仿佛昨天才过了16岁生日的青春期少女。   她就不能把她宝贵的精力投资于构建和谐社会吗?   还家暴比例扯平呢……   怕是第三次世界大战都要来了吧?   不就能想一点阳光健康的东西吗?   算了算了,能不能开发出来都是个问题呢,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吧……   反正她的中二病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陈月洲叹了口气:“既然你喜欢,你开心就好。”   “是吧。”安汐羊抬头,望着窗边耷拉着的树枝,瞧着上面郁郁青青的绿叶,久违地浅浅一笑,“谢谢你,陈月洲。”   陈月洲一怔。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个他和她都还是学生的时光。   她活泼、她阳光、她不可一世却让人充满向往。   他追着她的背影,却怎么追都追不上。   “不客气。”陈月洲低声道,“愿你的未来,再也不会被他人遮蔽光芒。”   ……   挂了电话,陈月洲火速将碗里的饭吃干净,然后一边剔牙一边磨磨唧唧地朝病房走。   回房的路上遇到了负责替他手术的医生和今天的责任护士,等他走了没多远,医生错愕地回过头:“小张啊……”   “啊?”护士正在校对手中的药物清单,没抬头。   “19号病房的那个叫陈月洲的小姑娘是我做的手术没错吧?就那个全身多处划伤,来的时候脸肿好高的那个?”   “啊,那个住单间的小女生?是啊,就那个骨折很严重的那个。”护士抬头扫了眼医生,“怎么了?”   “距离我给她做手术几天了?”医生一脸懵逼地看着护士,“半年了吗?”   小护士顿时露出匪夷所思的视线:“……”   “不……你别这样看着我……不是……我没穿越……”医生指着前方大摇大摆走路的陈月洲,“她……她……她那是才七天的样子吗?”   “呃……”小护士一听,不由地定睛细盯着陈月洲的背影,确定是自己的患者后,顿时冲了上去,“陈小姐,你怎么能这样?”   “啊?”被挡了去路的陈月洲一怔。   “交了钱不好好手术,打了钢钉不好好养护,你真的胳膊不想要了啊?”   “哦,钢钉啊。”陈月洲淡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就在前两天,他悬挂了安汐羊的任务,由于安汐羊本身属于那种创造力极强的任务对象,人又比较天真和中二,精神力恢复极快,所以[报复值]和[巅峰值]这次都特别高,任务直接评级为S,给了一堆逆转币,于是他火速购买了[30倍速康复治疗剂]套餐。   现在的胳膊虽然依旧使不上多大力,但只要不刻意运动的话,动还是勉强能动的。   “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患者实在是太……太调皮了!”   小护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苦于不能对着患者说脏话,思来想去憋出这么两个字,顿时逗乐了陈月洲。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回床上好好躺着不行吗?”陈月洲摆摆手,“我现在就回,好吧?”说着他进了病房。   “这个患者没家属吗?”医生扫了眼一脸委屈的小护士,“打电话,把家属叫来,像这种不知道轻重的,就得有人看着,不然出事儿怎么办?”   “行吧,我知道了。”小护士点点头,“我先去换药了。”   “嗯,你忙。”   回到病房的陈月洲,因为太闲,就拿着新买的手机开始看电影。   过了会儿,病房的门被人拉开,小护士张罗着打针时间到了,他就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左臂伸了出去。   等静脉针扎好,他也没将手臂缩回来,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过了会儿,病房的门又被拉开了,他余光发现有针头插入点滴瓶的软塞里,也没怎么在意,只是随口问了句:“今天补药有点早啊,妹子你该不是偷懒吧?”   “小护士”没吭声,补完针就默默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陈月洲就开始越来越困,紧接着有些头晕眼花,等他意识到刚才补的那一针有问题时,人已经倒在了床上。 第118章   陈月洲醒来的时候, 自己并不在医院的大床上, 而是在某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被人丢在了软绵绵的沙发上, 完好的左手手腕被手铐拷在巨大的金属货架上。   “这是……”陈月洲一点一点支起身子,环顾着四周。   白色四件套的双人床,整整齐齐堆满瓜子和零食的桌子, 摆放着老式座机的床头柜……   这里是宾馆?   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不过,谁绑自己做什么?   图钱?最近自己的确是手头富裕了不少, 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安汐羊他们一家,他们本身就比较富裕,如今还即将到手最起码一千多万的资产,不会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点钱绑架自己;   图人?现在的他的确长得挺可爱的,但就为了这么个目的从一座到处都是摄像头的医院直接把人绑走, 这成本也太高了吧……   思来想去, 陈月洲最终推定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绑架自己的人, 是熟人。   对方既不图钱也不图人, 而是在自己身上有强烈的目的性。   那么,这个人是谁?   陈月洲看着拷着自己左手的手铐发呆。   在他的熟人中想要绑架他的人大概就那么几个, 陈悦豪、陈国富那一帮人还有赵世风。   赵世风是个惯犯, 而且极其吝啬和自私,他绝对不会花钱在宾馆开房来囚禁自己,顶多找根麻绳把自己拴在他家卫生间的下水管道上, 省钱又方便;陈国富是这幅身体的父亲,一直抱有“我的女儿我想怎么对待是我的自由”的心态,应该会直接光明正大地拐人而不是走下药的路线;而陈悦豪呢?如今的他负债累累, 心态差得要死,又怎么会舍得开个宾馆“伺候”他这个姐姐?   陈月洲眉头紧锁,一时间判断不出来到底是谁绑架了他。   “478,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陈月洲立刻召唤478。   正窝在自己床上瑟瑟发抖的478使劲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早上开始就发烧了……吃药之后一直躺着,没看手机……】   “哈?”陈月洲伸手摸了摸478的额头,温度烫得吓人,“你怎么还会生病?”   【这……这很正常啊……主机为了让我们更加人性化和智能,给我们也添加了随机的小疾病和故障……】478说着对陈月洲伸了伸手,摆出一副垂死挣扎的表情,【宿主……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高耸的粉红色猪蹄“啪嗒”一声垂落在了床上,478安详地闭上了她那大白圈似的眼睛。   陈月洲:“……”   这只猪怎么最近也戏精上身?   不就发个烧而已,干嘛搞得和临终道别一样?   有毒好吗!   见478帮不上忙,陈月洲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抖了抖束缚着自己的手铐,试图通过收缩纤细的手掌从手铐的开口里将手挤压出来。   就在这时,房间外忽然传来刷卡解锁的声音,大门下一秒被人有力地推开,陈月洲慌忙放弃挣扎闭眼装睡。   随着门被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闭着眼的陈月洲意识到,这个绑架犯竟然还给他开了空调,看来真不是自己的熟人了……毕竟他的熟人没一个这么贴心。   陌生的气息向他靠近了几分,并在他身边停留了片刻,随后伴随着一声低低的笑声,一道清脆的男声自耳边响起:“知道吗?很多对被绑架的人抱有性想法的绑匪其实更喜欢在对方睡着的时候先对对方进行一波侵犯,因为对方在醒着的时候是会挣扎和呐喊的,过度紧张的气氛下,正常的绑匪并不会像A片中那样获得快感,与其那样还不如趁对方无法反抗的时候侵犯对方,然后拍下照片之类的,这样更方便在醒后进行要挟。”   说着,对方的气息直逼陈月洲的脸颊:“所以,你是在等着被侵犯吗?”   陈月洲倏地睁大眼睛。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一张脸长得倒还不错,极白,细腻光滑毫无瑕疵,胶原蛋白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一头暖粉色的短发,是当下明星以及年轻学生之间最流行的卷发刘海中分。   陈月洲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看你的眼神应该不记得我了。”男生抓起一旁的椅子放在陈月洲面前,用椅背对着他,然后跨开长腿在椅子上坐下,双臂慵懒地交叠在椅背上,“上次泡温泉,我们两个明明玩得挺开心。”   陈月洲顿时蹙眉。   泡温泉?   指的是他怂恿陈悦豪赌博的那一次?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这厮是谁了!   这厮是陈悦豪那个小兔崽子宿舍里的老大,别看陈悦豪一伙儿的几个小男生好像都玩得挺熟络,但上次他就发现了,那帮小鬼都隐隐约约听这个家伙的发号施令。   “赵可……是吧?”陈月洲道。   “嗯,对。”男生点头。   “你有事吗?”陈月洲晃了晃左臂的手铐,“又是下药又是囚禁,你不怕犯罪吗?”   “不不不。”赵可摇着食指,“给你下药的不是我,绑架你来的也不是我,我只是接到电话,有人说要送我一份惊喜,所以我就过来了。”   “什么?”   “你不知道吗?”赵可说着打了个响指,将音量提高了些道,“可以了,进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房门被人推开,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带着陈悦豪和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女生走了进来。   一见到陈月洲,陈悦豪有些心虚地扭开头。   而那个女生的身影,陈月洲有些熟悉,她好像就是最后给自己注射那一阵问题针剂的那个护士……   细看她身上的护士服,是九九医院的实习生专用……   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陈月洲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赵可开心地笑着道:“你弟弟可是很厉害的,最近交往了个在上北区一所护校上学的小姑娘,两人情投意合你侬我侬,每天恩爱得不得了。”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小姑娘:“你弟弟吧,明明光同学的外债就已经还不清了,却还惦记着找女朋友装大款花钱,而他这位小女朋友吧,也真不客气,明明是个乡下来的土妞过着一个月800元生活费省吃俭用的生活,却对男朋友开口就是要上千块钱的化妆品……”   赵可说着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其实欠我们的钱还不上不要紧,我们也不是缺钱缺到不能等,但是……他的这个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点?所以啊,我就告诉你弟弟,要么还钱,要么找东西抵债……”   陈月洲一听“抵债”二字,瞬间一股无名的怒火烧了上来。   原来如此。   原来是陈悦豪伙同他这个小女朋友把自己绑来的吗?   这小兔崽子也是厉害了,自己天天拿钱接济他,他却惦记着把自己卖了?   “下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吧?”赵可浅笑,“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对吗?陈悦豪的姐姐?”   陈月洲闻声冷冷地扫了眼陈悦豪,开口道:“没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他还不上钱,就把他拉去黑煤窑做苦力不就行了,绑我做什么?”   “你说什么?”一旁的陈悦豪顿时恼了,“你敢让我去黑煤窑?陈月洲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你个天天跟男人鬼混的破鞋!你跟我们老陈家一个姓我都觉得丢人!你本来就是给别人传宗接代的道具而已,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   “对啊对啊!小豪有你这种姐姐真是够丢人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吼小豪?”一旁陈悦豪的女朋友忙跟着嚷嚷道。   陈月洲顿时阴鸷地扭过头。   陈悦豪这个小兔崽子嚷嚷自己也就算了,这厮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鬼东西?   不过,他的怒瞪并没有换来女生的退让,对方反而更加嚣张地露出讥笑。   陈月洲气愤不已,但又无计可施,只能瘪着嘴想对策。   拒绝替陈悦豪还钱吗?   那是铁定的,三十万啊,不是三万这么简单,他怎么可能替他还?   但是不替这家伙还的话,这家伙会不会走投无路向家里摊牌然后问家里要钱?   不行,不能让这家伙问家里要钱。   根据原主的记忆推定,原主的家里有一片宅基地,卖掉之后还是能值个三十万的。   一旦用宅基地的钱清偿了欠款,陈悦豪这小子指不定趁机向父母坦白将自己怂恿他赌博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全家人同仇敌忾,积分就真的不好刷了。   他必须在三十万的负债上再添个至少一倍的债务,才能通过陈悦豪的经济负担一举击垮这一家人。   那现在该怎么办?   陈月洲这边急得是焦头烂额,陈悦豪又扯着嗓子开始嚷嚷:“赵可,不如这样行吗?你不是要上她吗?你上完了就帮我把她送回家乡行吗?”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陈悦豪身边的男生纷纷露出有些惊异的目光瞧着他,而他本人完全不以为意。   他继续恳求道:“我爸之前就给她找好过婆家,只要她一直没去,反正她已经被绑过来了,我拜托你帮我把她送回我家乡去,只要送回去,我绝对至少能还十万给你!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我一个人担着!行吗?”   赵可一听,顿时手背点唇,笑了起来。   他笑得时候嘴角有浅浅的梨涡,给人一种单薄的阳光少年的错觉,但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瞬间破了这样的幻想:“啊,怎么办啊,这桩买卖我有点心动啊,你说呢,陈月洲小姐姐?”   陈月洲闻声冷冷地扫了眼陈悦豪。   嚯,都说赌徒丧心病狂,他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但他现在能怎么办?   人被拷着,行动被限制着,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不过,既然赵可问自己,那说明也许还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他想了想,瞬间在眼底堆满了眼泪,进入委屈状态道:“我……我不想回家乡……我不想回去……拜托你……如果我……如果我在家乡被迫结婚了……彩礼钱也是我爸拿着……不会给他一分的……”   “你胡说!爸肯定会把钱给我的!”陈悦豪一听顿时焦躁了起来。   “也是啊。”赵可笑盈盈地捏起陈月洲的下巴,朝他靠近了些,轻笑,“对了,陈月洲小姐姐,我不是记得你挺擅长赌博吗?赌圣啊,轻轻松松几局破万不是吗?”   陈月洲蹙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不如这样吧。”赵可将一旁的小茶几拉了过来,从身后人手中接过一副扑克牌放在桌子上,“三局两胜,如果你能赢了我,我就听你的,不送你回你的家乡,但是如果你输了……”   他靠近陈月洲耳畔轻声笑:“那就得看我心情了……喜欢打合牌的陈月洲小姐姐。”   陈月洲顿时脸色一白。   这小子,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虽然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从内到外都是个黑透了的家伙。   做为灰色场所的常客,上次他就看穿了自己打合牌的伎俩,却没有当场揭穿,而是任由事态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坐看自己和陈悦豪的笑话。   怎么办,要赌吗?   不,他有选择权吗?不赌难道被送回乡下给瘾君子做老婆吗?   陈月洲默默地从桌上捞起那副扑克牌,头一次,他打心底的对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事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现在去补昨天的小课堂。   2我的手机GG了(请不要买陶瓷机身的手机,血的教训,摔不起)今天伤感了一天,所以有点卡文,发的有点少。   3陈悦豪这样的人现实中存在吗?99是否在丑化家庭关系?答:在我还是个傻子天天只知道打剑灵的时候,我认识了个晋江写文的佬(一个公会的)她忽然有一天给我说她可能要离开游戏了,她说她家在很偏远的地方,她的哥哥和母亲追到深圳她住的地方,逼她回去结婚(因为她哥哥没钱结婚)她说,之前就有一次,父母说想见见她,她主动和父母见面,之后就被父母下药带回了家乡(没错下药)虽然接触过很多案例,但亲生父母下药带女儿回去逼婚的是第一次见,那一刻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来没过多久,她消失了,然后,永远消失了。 第119章   陈月洲沉默了片刻后, 点头答应了赌局。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的右臂, 又扫了眼身后的男生, 示意他把手铐打开,然后一脸关切地看着陈月洲:“怎么,伤得很严重吗?”   “伤得严重你就会放我回去吗?”陈月洲轻轻晃了晃右臂。   其实自从购买了加速康复药剂之后, 他的右臂已经基本康复,由于用的是可溶线, 也不需要拆线,目前只需要等胳膊恢复个一年半载之后视情况去拆了钢钉就好。   但是,如果想打架,那还是免了吧……这只胳膊怕是至少几年内都不能过分使用武力。   “这可不行。”赵可笑,“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不是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呐小姐姐。”   说着, 他拿起扑克牌一挥:“陈悦豪, 过来。”   陈悦豪一听到有吩咐, 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既然是我和你姐姐的赌局,就由你来做荷官, 你洗牌, 你发牌,如何?”赵可笑盈盈道,“三局两胜, 如果你姐姐赢了我,你就带着你姐姐离开,而且我答应你可以半年后还钱;但如果你姐姐输了, 你想怎么拿你姐姐还钱是你的事,但我只给你三十天宽限期,如何?”   陈悦豪一听,思考了三秒,用力点了点头。   他抖着手拆开扑克牌的包装,开始娴熟地洗起牌。   在洗牌的过程中,赵可又看向陈月洲:“我觉得吧,斗地主太过于复杂了,不如玩个别的简单点的吧?”   他双手合十撑起下巴,笑盈盈道:“玩‘谁是骗子’如何?”   陈月洲沉默。   赵可看对面的姑娘面无表情,笑得更开心了:“‘谁是骗子’就是以骗为胜利,不觉得这个游戏很符合我们吗?一个享受被小豪欺骗一次又一次把钱借给他的我……”   他靠近陈月洲耳畔:“还有一个暗中将他欺骗让他步入万劫不复的你……你说对吧?”   赵可笑:“其实你原本伪装得挺好的,我都没看出来你切开居然是黑的,只是很可惜,你非要在鲁班门前弄大斧……”   陈月洲扫了眼赵可:“我知道我被你看穿了,你没必要不断强调,规则我会遵守,也希望你能遵守。”   “唉,没意思,都不带怕的。”赵可见陈月洲没有做出符合期待的梨花带雨的惊恐状,也不再恐吓他了,重新坐端正,开始讲述游戏规则,“一副扑克牌总共54张,将大小王以及JQK去掉后总共40张,由你弟弟陈悦豪洗牌,从这40张中任意取出30张牌,我们两个每人手牌15张。”   陈悦豪这时已经洗牌完毕,他迅速开始给二人发牌。   赵可从桌子上取出几张自己的手牌扣在桌子上:“每次出牌必须是同样数字的牌,最多四张,最少一张,出牌后扣在桌子上,不要让对手看到真实的数字,然后随意报出你所出的内容。”   他说着笑笑:“比如,我这次出了三张牌,我说我出了三个A,但是——”   他将牌面翻了过来,是截然不同的牌面:“实际上出什么根本无所谓,只要骗到你了,我就成功了,然后,同理,当我出了三张A后,你只能跟着出A,最多出四张,最少出一张,我们会这样一直接A下去,直到——”   他将牌举起:“直到一方放弃,说‘过’,那么桌子上的旧牌清空,下一轮由对手先出新数字;或者,一方说‘不相信’,那么翻牌。”   赵可将牌整理好道:“如果翻牌后对手说的内容是真实的,桌子上这一轮所有的手牌,就由‘不相信’的人回收;如果翻牌后对手说的是骗局,那么桌子上这一轮所有的手牌由骗子回收,最终以谁的手牌先清空谁胜利……能明白这样的规则吗?”   “明白。”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陈月洲默默地环顾四周。   全新的扑克牌、简单的茶几、没有摄像头、那一堆男生也都站在赵可的身后……就现况来开,应该不存在出老千。   如果没有人出老千的话,他姑且可以以赌。   不……就算有人出老千又能怎么办?   像他这种没爹疼没娘爱,缺乏社会关系又没有亲朋好友的人,就算消失了也没几个人惦记着,他如今有选择的权力吗?   想到这里,陈月洲重重地点头:“可以开始。”   第一轮牌局开始。   陈月洲伸手去拿自己的手牌,但因为只有一只手,他行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赵可看出他的不便,也没催,就偏着头握着手牌等他。   陈月洲将自己的手牌整理了一下,四张9,三张8,两张2,剩下六张全是单牌。   如果说这个游戏是56张牌全牌斗地主的话,每一个数字都有四张,且每次出牌都是明牌,他能通过自己的手牌推断出对手的手牌,并且在每一轮出牌之后,只要记住已出的手牌和自己曾有的手牌,就能大概推断出对方手中剩余的手牌。   但是,这个游戏不是这样。   它首先不是全牌游戏,即使自己手中握有三张8,也不能确定对方手上到底有没有8;而且,由于是暗牌出牌,如果不翻牌,你根本不知道对手出了什么东西。   这小子还说这玩意儿比斗地主简单?   开什么玩笑,毫无逻辑的东西,这完完全全就是真实的赌命游戏好吗?   “怎么?小姐姐?”赵可看着陈月洲不大好看的脸色笑,“女士游戏,首轮机会让给你,先手可是很宝贵的机会哦。”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   按理来说,新手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因为胆小首轮肯定会出真牌,那么,第一轮,自己就出错牌吧。   “两张9。”陈月洲丢下去两张散牌。   四张9都在他手上,只要赵可下一步追牌,那么必定是假牌,他就可以翻牌,然后再获得下一轮的先发制人权。   “两张9啊……”赵可挑眉看了看自己的手牌,“噗哧”一声笑了,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点在陈月洲刚出的两张牌上,“怎么办,我没有9啊,不如回收小姐姐你的9给自己用如何?”   陈月洲一怔。   下一秒,赵可接起桌上的牌,一看,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啊,小姐姐真是不老实啊,第一次玩开局就骗人……”   说着,他神色一暗,看着陈月洲的视线里多了抹狡黠:“小姐姐,你以为上专科的人都和你弟弟一样是自制力又差还脑子不够用所以沦落到专科的吗?”   赵可伸手将牌弹回陈月洲这边来:“既然小姐姐你自己没有珍惜好首发的机会,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丢出三张牌:“两张2哦。”   陈月洲望着牌背面的花纹,微微皱眉。   假定这三十张牌**有四张2,自己手中目前也有两张2,那么赵可手中的牌就有可能是真牌……   但是,真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对方手中就没有一张2了,自己出一张2后,赵可下一轮出什么?   下一轮肯定就要出假牌了。   而一般人一定会觉得自己在那个时候接牌的可能性极高。   再加上上一局他刚刚整了次自己,心情高涨,这一轮开局骗自己的可能性极高吧?   “我要接牌。”陈月洲伸手抓起桌面上的牌——   真的是两张2。   “什……”陈月洲顿时觉得头疼。   “哈哈哈……”赵可撑起下巴笑得花枝乱颤,“小姐姐,你一直以来,都比较喜欢和比自己笨的人相处,对吗?”   “哈?”陈月洲抬头看他。   赵可指着手牌:“让我猜猜,你找男朋友绝对是向来找那些脑袋笨、思维传统、就算读过很多书逻辑结构也很简单的——容易被拿捏的人群,对吧?”   “……”   “即使你身边有比较聪明的人,即使你很需要这些聪明的人的帮助,你也不愿意主动和他们深入交流和交往,你最多下意识地把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停留在很肤浅的一个层面,从不在这些聪明人面前暴露真正的自己,对吗?”   “……”   “你明明聪明又狡猾,却总是用第一道反向思维去判断别人,很少反向之后再反向,这说明你习惯用这个层面的思维去操纵周围的生活,于是这恰恰证实了你的交友圈的智商在一个什么样的范围内,这也说明了——你其实是个表面上胆大妄为,实际上害怕失败的胆小鬼。”   陈月洲头开始疼:“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可笑:“人或多或少都是习惯的奴隶,你虽然聪明,但惯性思维太明显了,让原本暗着的牌局一下子变得仿佛透明化,再这么下去,你下局还会输。”   “胡说八道,你个小鬼懂什么。”陈月洲一把抓过手牌,“不过是赢了两轮嚣张什么。”   ……   十分钟后。   赵可手牌清空。   陈月洲彻底陷入焦虑模式。   明明就是一个全凭命的游戏,为什么赵可这小子十轮能说中至少七次?   难道真的这小子的判断力?   不,不可能,如果根据这种东西就能判断对方的出牌模式,人人都去学心理学然后去赌博赚钱了。   可是……   可是为什么对方会有这么高的胜率?   自己的性格问题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陈月洲脑子原来越乱,人也越来越紧张,他匆匆跑到478的房间,在她的抽屉里抓了一把蓝色镇定棒棒糖吃了起来……   另一边,陈悦豪默默地收过牌开始整理。   赵可看着对面终于开始明显表现出坐立不安的少女,露出狡黠的目光。   对啊,这个表情才对嘛。   对付这种逻辑思维比较好还自尊心强的人,抓住她的思维惯性的第一时间给她一次下马威,就如同下了心理暗示。   至于之后怎么判断她的思维走向?   性格判断也许能让自己猜中前几轮,可当游戏进入后期,分歧性和未知性就会加重,怎么思考都有其合理性,就算通过各种方面的细节观察,也不可能做到精确。   不然的话,这世界上岂不真有赌圣了?   这不过都是牌场上的一些技巧罢了——连续给对手心里暗示,当对手开始自我怀疑和分神之后,间接地出千了而已。   比出千,陈月洲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他可是经常合着自己那帮发小打合牌涮人玩,没有这么点出千能力,还怎么拿别人开刀?   等陈悦豪洗完牌,第二轮游戏开始——   赵可撑起下巴,看着对面发愣的陈月洲,笑得无比开心:“小姐姐是第一次玩,上一轮我抢了先机,这一轮先发权还是交给你吧。”   真想看到啊……   她崩溃之后的样子……   撕毁她脸上的面具,看到她真实的模样……   面具戴得越厚的人,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早就和面具合二为一的本体是多么鲜血淋漓……   真是让人期待啊……   吃完棒棒糖的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思维随着跳出刚才紧张的情境,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个赵可有问题。   这厮前期的那一堆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没有人会在牌场上大谈特谈道理,对方能把话说出口,一定存在说出口的理由。   那么,理由是什么?   魔术师之所以在变魔术的时候废话连篇,除了为了活跃气场之外,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和——心理暗示。   要动手脚的是杯子,可魔术师却说着头发,人们的视线下意识就会落在头发上。   赵可这小子,绝对在出千。   可是,在哪里出千呢?   牌场上最常见的出千方式他见过四种:监视、荷官、手法、牌面。   监视?应该不存在,暗牌加乱牌,他出牌前一直将牌捂在胸口,赵可的马仔都在赵可身后;   手法?这是扑克,而且这个游戏方式应该不存在手法问题;   荷官?难道陈悦豪在做手脚?陈悦豪没有理由替赵可作弊吧?不,也许这小子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陈月洲道:“我申请自己洗牌。”   赵可点头:“好啊。”   陈悦豪将两边的手牌回收,交给陈月洲。   陈月洲洗完牌后,将牌紧握在手心。   现在荷官一项的威胁清除掉了,还剩最后一个——牌面。   这种暗牌赌博,如果拿牌背后的暗花作弊,是最划算且效率最高的。   陈月洲不由细细看着赵可手中的牌背。   不行,花色太乱了,看得人头疼。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作弊细节在哪里,普通人很难找到。   那么,只能——   陈月洲将手牌放在桌子上的同时,用手摁住牌背:“两个7,猜吧。”   赵可一怔。   随后神色微微一沉。   他顿时又笑了。   真难得,看陈月洲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还以为已经不行了呢。   这么复杂的牌背,居然察觉到背花可能存在问题。   也好,既然发现了,那就好好玩一局吧。   赵可没有伸手接起牌,而是跟了两个7,陈月洲又追两个7,赵可再跟两个7,陈月洲继续两个7……   赵可不由撩起眼皮,看向陈月洲。   “我接还不行吗?小姐姐?”   他伸手接起——   两个7。   “呵……有意思。”赵可干笑了声,将一桌手牌捞了过来。   除了最后的这两张,一个7都没有。   “看来你也和我一样呢。”陈月洲游刃有余道。   “什么?”   “表面上胆大妄为,实际上害怕失败的胆小鬼。”陈月洲笑,“怎么,捂住出千的花色之后,就害怕的到了第三轮才敢接牌了吗?”   赵可一听,干笑一声,偏着头,手背撑在颧骨处:“看来我们都半斤八两呢,不过,这局你可千万别输啊小姐姐,否则就没有下局了。”   ……   十分钟后,陈月洲先赵可一张手牌清空,勉强获得胜利。   赵可也不说话,默默地起立,等陈悦豪清理桌上的牌的时候,走到窗边点了支烟。   清理完毕时,陈悦豪在一旁洗牌,陈月洲陷入了思考。   上一局,因为出千被发现,赵可后续情绪有点乱,以至于出牌方式偏向保守,才让自己勉强获胜。   这一局,自己到底要怎么赢呢?   凭命?   别开玩笑了,上帝可从来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千了。   可是……   怎么出千呢?   牌不是他的、房间不是他的、手法不存在,只能……荷官。   如果陈悦豪能帮帮自己就好了……   毕竟,如果自己赢了,对这厮也有好处啊?这厮现在就不用还钱了啊?   想到这里,陈月洲扭头看向陈悦豪,对着他露出恳求的表情。   陈悦豪瞧着陈月洲脸上的表情,也不傻,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下头。   陈月洲顿时兴奋了起来。   这是答应了吗?   陈悦豪这是同意帮自己了吗?   这时,赵可手中的烟抽完了,他走过来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扫了眼陈月洲,又撩起眼皮看了眼陈悦豪:“最后一局,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陈月洲平静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   “为了防止有人出千,我要你闭着眼睛等发牌,可以吧?”陈月洲扫了眼赵可身后的马仔们,“有他们在,我就一只胳膊能用,总不会阴你的。”   “可以。”赵可一脸无所谓地闭上眼睛。   陈悦豪开始高速洗牌,并在变着花子洗牌的时候,伸手悄悄地调整了一下部分牌的位置。   五分钟后,牌局开始——   陈月洲接起手牌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4张A,四张5,四张10,单牌是7、3、2……   再怎么说,这个牌面也太假了吧!   他顿时惊悚地看了眼陈悦豪。   这小子,真是牌打多了,刚才虽然感觉到他洗牌的手法变了,但能作弊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天道酬勤啊……   “上局是小姐姐嬴,小姐姐先出。”赵可做出“请”的动作。   “好啊。”陈月洲笑笑。   虽然这牌面很假,但如今只能假着来,绝不能给赵可反杀的机会。   他出手:“四张A。”   赵可挑眉:“那我接好了。”   四张A被赵可收回。   陈月洲再出:“四张5。”   赵可:“接牌。”   四张5被赵可收回。   陈月洲继续出:“四张10。”   赵可:“接牌。”   四张10被赵可收回。   陈月洲:“……”   为什么这家伙一直在接牌?因为是最后一轮所以变得谨慎了吗?   不过,接就接吧,既然想接,就让他接到底好了……   陈月洲丢下手牌:“一张7。”   赵可仍然接。   陈月洲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眼赵可:“一张3。”   赵可陷入沉默。   良久,挑了挑眉,丢下三张牌:“三张3。”   陈月洲打出手中最后一张牌:“一张3。”   赵可微笑:“不好意思,我还是要接。”   他的手点在陈月洲的手背上:“看来这个时刻,是拼上帝更爱你还是更爱我的时候了。”   说着,接起牌面。   一张3。   赵可脸上的表情瞬间冷如冰窟。   陈月洲笑了:“怎么,你难道觉得我最后一张牌是2吗?”   赵可沉默。   “怎……怎么可能……”陈悦豪顿时惊了,“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你……”   “我怎么可能?”陈月洲冷笑一声,倏地站了起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为了钱把我绑架到这里来的弟弟会配合我打通庄吗?”   “你……你……”陈悦豪后退一步,一边愤恨地看着陈月洲,一边惊恐地看向赵可。   “还有你——”陈月洲扭头看向一脸阴沉的赵可,“陈悦豪这一场洗牌的时候,你默认他多洗了好一会儿,我想你这么精明会出千的人应该不可能不怀疑其中的猫腻吧?可你却沉默了。”   他道:“不仅如此,你还在第三局开始前离开了桌子,给了我一次出千的机会。”   陈月洲抓起赵可的手牌:“所以我能想到的只有,陈悦豪假装帮我出千的同时,其实是在帮你出千——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手上全部的手牌。   你不断地接牌的目的,一来,是为了抓住我的谎话,找寻你方出牌反杀的机会;但如果我一直出真牌,我自身就会受到你前期不断接牌的心理暗示的影响,因为害怕你再次接牌拿到反杀的机会而不敢出假牌。   那么以来,我的最后一张牌就注定是假牌——你就可以在我即将获胜的那一瞬间拿到发牌的资格,让我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陈月洲面无表情道:“你以为同样的心理暗示还会对我生效第二次吗?”   赵可闻声,撩起眼皮看着陈月洲,半晌,笑了两声,刚才温柔阳光的语气全无,变得阴沉:“你觉得在我的地盘上,这么嚣张的语气没问题吗?”   “这可不一定。”陈月洲耸耸肩,“也许这个地盘下一秒就不是你的了。”   赵可眯眼,看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一个不允许出院的病人如果从医院里消失,医生会怎么做吗?”陈月洲转身,问陈悦豪。   “什……什么怎么做……找……找家属呗……”陈悦豪支支吾吾道。   “对啊,找家属。”陈月洲耸耸肩,“这一般来说吧,找家属之后家属会急得焦头烂额,然后申请查看医院的监控,但是像九九医院那种,普通人不能随便看医院的监控,还要申请批字,要花好长好长时间……”   “有那时间已经把你送回乡下了!”陈悦豪大声喊道,随后冲到赵可面前,“赵可……快把她送走吧,你看她神神叨叨的,真的很危险啊,万一她又想什么乱子,怎么办啊你说……”   “你把你要说的话说完。”赵可没理会陈悦豪,而是定睛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耸肩:“看来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是一个学校,智商的差异是真的很大啊。”   他笑了:“普通家属做某些事很麻烦,但如果家属是个警察就未必了。”   “哈……”赵可一听,顿时抱着肚子笑了。   他一笑,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没一个人敢说话,全都在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个面似文文弱弱的美青年。   笑了好一会儿,赵可擦了擦眼眶的泪花,一改刚才阴鸷的表情,又变成一开始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他转身拍了拍陈悦豪的肩膀:“小豪,你不是说她男朋友是什么富二代吗?怎么又变成警察了?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吗?”   “我……”陈悦豪也不清楚陈月洲的具体情况,他忙摆了摆手,“赵可,你别信她的,她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你现在让我把她送回去,我就,我就……”   “行啊。”赵可点头,从裤兜里取出自己CT6的车钥匙,“那你去送,交给你了。”   “没……没问题!”陈悦豪说着一把抓过车钥匙,上前就去抓陈月洲。   与此同时,赵可对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颜色,一群人立刻撤离了房间,只留下陈月洲、陈悦豪和他的女朋友三个人。   “陈悦豪——!”陈月洲退后一步道,“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听到警察的那一瞬间准备把锅丢在你头上,我要是出问题了警察抓的是你!还有你——”   陈月洲指着一旁的小护士:“你进监狱蹲着也无所谓吗?!”   “我……”小护士看了眼陈悦豪,又看了眼陈月洲,咬了咬牙道:“我才不信你说的呢!一家人之间怎么可能判刑!你别骗我!你个初中没毕业的!”   “卧槽,真是王八和绿豆看对眼了,俩都是什么玩意……”陈月洲见情况不妙,打算拔腿就跑,陈悦豪哪能允许,他随手抓过身侧的板凳,拿起就朝着陈月洲头上砸去——   房子空间小,陈月洲哪料到陈悦豪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一个躲闪不及被凳子腿划伤了脑袋,陈悦豪趁机扑上去,一把摁住他——   “媳妇儿,快,快去叫我三叔啊!”   “等……你等一下……”小护士忙一溜烟地跑出房间,没一会儿,带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回来,正是上次合着陈国富要把陈月洲送去乡下换彩礼的那个三叔。   陈月洲一见,白眼一翻,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凉了,自己这次真的是要凉了……   他莫名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陈悦豪这个赌徒就不说了,这个三叔怎么也惦记着把他卖了?   虽然他知道人性本就淡漠,可一家人之间淡漠到已经称得上恶毒的地步,纵使是他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也会觉得眼眶发热……   早知道他就多巴结巴结端琰了……   即使对方的喜爱不能长久,但至少能在自己读研之前提供自己一个没有陈悦豪、没有陈国富、没有赵世风等一切恐怖分子的相对安全的地方……   就像赵可那小鬼说的,自己和聪明的人向来来往不会很深,也不愿意主动来往……   他虽然最近和端琰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也不过是每天做些不得不做的,与其说是同居,不如说是拥有共同客厅阳台和餐厅厨房的邻居……   陈月洲吸了吸鼻子。   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在有了足够的学识、能力姐财富之后,才能交往到更广阔、更丰富的高端人群,才配站在那样的阶层。   所以他从小都是如此做的——拼命学习、努力读书,然后自然而然地认识了很多和他一个平台的人。   可是,那是当他是男版的陈月洲的时候的事情。   那个陈月洲,即使贫穷、即使父母满心贪念、即使身心疲倦,但家人愿意供他读书、愿意等他、愿意给他一个相对安心的环境。   他可以在一个相对来说安全舒适的环境里编织盔甲,等到强大之后再去外面的世界认识广阔的天地。   然后理所应当地说着上面的话。   可是这幅身体不能。   这幅身体没有编织盔甲的机会。   这幅身体在羽翼未丰之前,就会遭到无数的袭击,甚至是来自于家人的袭击。   想要生存……他必须利用些东西,可能是这个社会所不齿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月洲不禁对天祷告——   如果他陈某人不用成为嫁给大山的女人,他发誓,在他羽翼丰满之前,他一定要找个大腿深入一下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赌博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2别相信有赌神,全都是千   3我真的马上去补小课堂 第120章   俗话说无知者无畏, 陈月洲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无知的人能有多么胆大。   首先是三叔, 二话不说扛起他迎着楼梯间的摄像头就朝楼下走,陈悦豪和他那个小女朋友跟在身后,还兴奋地摆弄着手中的车钥匙。   “三叔你有驾照吗?”陈悦豪兴冲冲道。   “怎么?”三叔一脸淡定低扭过头, 一看到陈悦豪手中钥匙的车标,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那什么车来着……”   “凯迪拉克。”陈悦豪兴奋地晃了晃钥匙,仿佛这车是他自己的似的。   “对对,凯迪拉克!”三叔激动地点点头,“小豪你那同学可真够意思啊,这么个好车都借给你。”   “呵……”陈悦豪干笑了两声, 他低下头, 看着车钥匙出神。   自己答应了赵可, 把二姐换钱之后就给他还钱, 但是如果单单是把二姐卖给王武,肯定是换不来三十万的。   所以, 自己曾试着和赵可讨价还价, 见赵可似乎对二姐的有点兴趣,就想着能不能用二姐的身体抵一下债。   赵可那小子毕竟也是真的人闲钱多,立刻就同意了这笔买卖, 说只要二姐听话,就先收十万的定金,之后的钱毕业前还清就行。   可谁知道二姐捅出这么一堆乱子, 好端端的牌局非要嬴,赵可搞她没搞上,恼羞成怒地离开……   如果自己这一趟回家攒不到钱,那怕是自己真得要完了……   所以,为了预防万一二姐找事,他留了个后手准备,找来了在县城务工的三叔。   三叔做销售的,能说会道,认识的人也多,他就和三叔商量着,与其把二姐卖给王武,不如找个县城里有点钱的人家。   到时候,如果能要个三十万的彩礼钱,二十万自己拿,五万三叔拿,五万给父母,那可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一想到到时候好不容易卖了二姐的钱要还给赵可……还真有点不舍得啊……   陈悦豪有点不爽地翻弄着手中的车钥匙:这车子,低配都得四十万吧?而且他印象中,赵可还不止这一两CT6来着,好像还有辆骚包的大黄蜂来着?哦对,印象中就连这家伙的姐姐开的还是大红色的Z4……   呵,他们姐弟俩,光是车子都至少二百多万,二三十万对他们来说根本没那么着急要吧?   真要是缺钱,把车卖了不就好了吗?或者问家里要不就好了吗?   一个人开两辆车不觉得奢侈吗?   非要咬着自己的,让自己还钱?   既然那么有钱稍微大方一点不行吗?不知道自己入不敷出吗?   陈悦豪越想越生气,抬手用力地将车钥匙磕在电梯上,下一秒,又紧张兮兮地翻着钥匙来回看着,生怕磕坏了哪里。   出了宾馆,三叔瞧了眼陈月洲,笑着道:“小洲啊,叔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叔,行吗?”   陈月洲冷眼看着他。   “叔呢,送你回去之后就给你爸说,我替你找个人家,绝对的有钱,绝对的比在咱家里日子好,你过去之后,既不用上班打工也不用再看你爸的脸色。”三叔说着拍了拍陈月洲的屁股,“你看你这屁股翘的,我给你说,你要是听你爸的,跟了王武,那你就亏大了,你这身子骨,是个男人都喜欢,知道不?回去之后你跟叔一起,见见人,相个亲,咱们好好的,把婚事一定,你开心,我开心,你爸你妈都开心,但是——”   三叔话锋一转:“你如果给三叔我惹事,你得知道,那之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你是愿意找个有钱人,生两三个儿子在家相……相什么子,还是愿意跟着王武那一身脏病的老鬼打发个一辈子?”   陈月洲沉默。   三叔见他没搭理,也没再继续没话找话。   宾馆的位置比较偏,在狭窄的小巷子里。   这里地理位置应该是五环以外的新开发区的城中村内部,周围没什么人,交通错综复杂,到处是缠绕着大量电线的电线杆子,电线杆上贴满了小广告,附近连个摄像头都没有,门口就丢了几辆电动车,赵可那辆黑得发亮的CT6极其显眼。   眼见着就要上车,陈月洲急忙开口:“你们等一下。”   “啊?”陈悦豪扭头看了眼他,“你要玩什么花子?”   “不是。”陈月洲挥了挥自己的右臂,“能不能让我上个厕所?”   “凭什么?”陈悦豪摇了摇头。   连续被二姐涮了好几次,他现在也谨慎了,能不答应她的事情决不答应!   “你们可以不信我,但我真的想上厕所。”陈月洲说着指着护士妹子,“有她跟着,还怕我会跑?”   陈悦豪扫了眼自己的女朋友。   “我在医院的时候打了很多点滴,我可不保证我坐在这好车上面不会尿失禁。”陈月洲挥了挥左臂,“再说了,我手上的手铐还没解呢,你们要是真的怕,干脆把我俩拷在一起得了?”   三叔一听,觉得也的确有那么一些道理,于是上前来将二人的手腕拷在一起,对着小护士挥挥手:“别去厕所,就在那儿,墙背后,听到没?”   小护士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瘪着嘴拉着陈月洲来到拐角处。   陈月洲蹲下后,也顾不得形象和面子,挺着屁股使劲用力,三秒后,终于排出了——翔。   由于这些天一直医院躺着,他既不怎么运动也不怎么上厕所,隔夜的翔是出奇的臭,小护士顿时露出了“你他妈想死吧”的表情,愤恨地转过头去。   陈月洲继续努力拉翔,还不忘扯了扯手铐:“你有纸吗?”   “没有!”小护士愤恨道。   “那个,你叫什么啊?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护士吧?再说了你也不是九九医院的正规护士,这么叫很奇怪吧?”   “……”小护士没搭理他。   “啊,那我叫你下药狂魔怎么样?”   “……”小护士一听,终于有反应了,她愤怒地回头:“吕娟!”然后在看到地上那坨有味道的东西后又迅速将头拧了过去。   “哦,吕娟啊,你帮我个忙吧。”陈月洲用下巴指着右手的绷带,“我没东西擦屁股,你帮我解了吧?”   “干嘛啊你?多事不多事!”吕娟愤恨地回过头,潦草地替陈月洲解了个口子,“下来你自己,我不管。”   “好好好……”陈月洲磨磨蹭蹭地解着纱布,身子下面还不忘用力排泄着有味道的东西,等他将全部纱布解下后,胳膊上露出一条缝合整齐的长长的伤疤——是打钢钉的时候开刀留下的口子。   没了纱布的束缚,右手终于能用了,他迅速从左手腕上解下手环——九九医院的住院部手环,每一个住院患者都会有,出院后就会被收回。   由于陈月洲是“被”出院,所以手环并没有摘除。   他又连续放了几个屁,趁着吕娟捂着鼻子干呕时,缓缓挺起身子,将手环扣在了宾馆外一楼的防盗网上。   这里是虽然是没有摄像头的城中村,但是村外的大路上一定会有摄像头。   如果警察追击到这里,一定会发现这枚手环。   理论上来讲,宾馆里的摄像头应该是开着的、入住宾馆应该登记了身份证、前台一定会记得某个人的长相、哪怕记赵可那一头粉毛或者这辆黑得闪光的CT6也好……无论其中哪一个成为线索,都算是给警察提供了一个方向。   但是……   当发现是家务事后,警察们还会管吗?   陈月洲觉得心里有些虚。   就算是端琰看到,他顶多认为自己又和家里人吵架,然后被强行抗回了家乡罢了……   毕竟……   端琰对自己一无所知……   陈月洲心情复杂地闭上眼。   早知道,以前的时候,就试着接触接触端琰,和他聊一聊有些事情了……   这可不是崔初原和安汐羊那种一纸婚姻的家务事,而是实打实的亲属关系……   他必须找机会逃出去……   但是从哪儿逃呢?   用纱布擦完屁股起身,陈月洲被吕娟拖着来到车前。   三叔一见车早就兴奋得跳了起来,他解了二人的手铐,将陈月洲丢在后座上,顺手将他左手上的手铐的另一边直接扣在了轿车的车顶抓手上。   之后转身来到驾驶舱,兴奋地摸着舱内的真皮座椅,满脸兴奋:“嚯,我还没开过这么高档的车呢,哈哈哈,太值了。”   吕娟来到后座和陈月洲同座,陈悦豪上了副驾,看着过度兴奋的三叔:“叔,到了高速路口就得把车留下了,车子磨损我可承担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三叔抚摸着方向盘,掏出手机给自己和方向盘来了几张合照,然后兴冲冲地发动车子,“留着,发朋友圈用,你看现在的小年轻,坐个滴滴都要自拍。”   “那我也拍。”   “我也。”   陈悦豪和小护士想想觉得在理,也拿出手机自拍。   陈月洲:“……”   你们三个在别人车子上自拍一点害臊心理都没有吗?   算了算了……   什么都不想吐槽,心累。   三人疯狂一通自拍后,车子总算启动,半个小时后,车子来到北川市的临近城市——北厢交界处。   在上高速路的前方,有一片空旷的土坡,停了不少拉运货物的小型面包车。   三叔先一步下车,他来到一辆面包车前打开车门,将陈月洲直接抱起丢了上去。   面包车最后一排的后座被放倒,上面堆着成箱的酒水,陈月洲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三叔跳了上来,将他的手铐绕在车后方的一条铁棍上,然后将他的右手也拷了起来。   这样,两只手都不能用的陈月洲只能干瞪眼。   “今晚委屈你了,明天到了家乡,咱们什么都好说。”三叔说着关上了后门,反锁之后带着陈悦豪和吕娟在前排的座位坐下。   “对了,小豪,那辆凯迪拉克真的不能开回去吗?”临发动面包车前,三叔回头,不甘地看了眼那辆CT6。   “不太合适吧……万一爆胎……再说了公里数在那里放着呢,万一人家不高兴怎么办……”陈悦豪有些难为情。   赵可这个人,翻脸和翻书一样,他可不想让这厮找自己的麻烦。   “这爆胎没关系啊,咱们县城有好几个我熟人,给他换个轮胎就行了,再说了,我认识人,公里数可以改的。”三叔摆摆手,“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就算刮了漆也没事,叔认识人。”   “可是……高速费用多高啊……”陈悦豪摇了摇头,抓住三叔的胳膊,“叔,别这样,这车咱们家赔不起啊……”   “想什么呢!又不会给他弄坏!大不了不开咱们这面包车不就行了?最近好几个路段免费,我算了,比咱们坐火车划算!”三叔越看那辆CT6越觉得心里痒痒,一想到自己如果能开着它回村上,那满村的人的眼睛都不得贴自己脸上?   自己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至今为止也没找老婆,要是能开着这么个车回去溜一圈,那得多拉风?   想到这里,三叔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直接从面包车上跳了下去:小豪,你把酒水全部放到那辆车的后备箱去,然后把你姐重新捆一下。”   “叔……叔啊……”陈悦豪眼见着拦不住,只能长叹一声,一边悻悻地去搬酒箱,一边无力地长叹一声。   而就在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汉兰达缓缓靠近,一个瘦高的男生开着车,旁边坐着个皮肤偏黑的瘦小男生,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视线看着后座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的赵可:“哥,陈悦豪这小子是打算把你的车顺走啊?卧槽……牛逼了!闻所未闻啊!”   赵可翘了翘眉,撩起眼皮:“嚯,可以啊陈悦豪,我之前就说了吧,这小子奇葩极了,绝对满身的料。”   “哥,那现在怎么办,还跟吗?”开车的男生问。   “跟着呗。”赵可双手抬起抱住后脑勺,懒洋洋地靠倒在椅背上,“我打小在北川长大,还没去过农村呢,不如顺便去他们家吃个农家乐?反正暑假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做……”   “好啊!我也没去过!我大小就没离开过北川!”   “好好好!咱们就当自驾游穷游!哈哈哈哈……”   前排的两个男生顿时兴奋了起来,立刻驾车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脑内第一反应出现的剧情一定是错的。   2我真的在整理小剧场,量大,我划分后补上,莫急。 第121章   车子一上高速路, 城市的风景俨然不再, 两岸皆是荒芜的小山丘, 山丘上覆盖着层层绿植,一片郁郁青青生机勃勃。   陈悦豪同三叔悠哉地聊着天,吕娟抱着手机看起了, 陈月洲见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也懒得继续挣扎, 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车子这么一走就是两个小时,过了会儿,终于到了服务区。   三叔将车子开入停车场偏角落的地方,扭过头咨询谁要上厕所。   车上的其他三人都有如厕的意思,陈月洲申请再次上厕所遭到了拒绝, 三叔很肯定地道:“你这次无论大还是小, 有本事你就拉, 你拉出来了我就把你塞后备箱。”   陈月洲一见方法不能再用, 就索性放弃。   之后其他三人决定挨个去卫生间。   最先去的是吕娟,她下车后, 三叔从自己包里取出一卷胶带, 咬下来一条转身贴在陈月洲的嘴巴上:“小洲,别怪叔,叔知道你来了北川后聪明了, 但是叔也是好心,你说是不是?”   陈月洲此刻已经说不了话,就干脆一声不吭。   “你也别说你想上厕所这样的话, 刚才你可是大号过的,要是想喝水就等回家了再喝,知道吗?”三叔又补充   这时吕娟回来了,陈悦豪第二个下车如厕。   汉兰达在服务区另一头的停车场停下,赵可先下了车,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后,一抬头就看到了急匆匆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吕娟,顿时不屑地哂笑一声。   另外两个男生紧接着下了车,高个子的去超市里买零食,瘦黑的小个子也看到了吕娟,神色若有所思:“哥,吕娟这家伙到底看上陈悦豪什么了啊?一门心思跟到底?就那么十几只口红收买了?”   赵可瞧见附近有个卖墨镜的摊子,朝那边走着:“陈悦豪能给她她没有的。”   “啊?陈悦豪能给她什么?不就是口红吗?那还都是陈悦豪借咱们的钱。”男生跟上。   “是陈悦豪让她在九九医院获得的实习资格啊。”赵可来到摊前,审视着红布上的墨镜,“你以为北川还是那个护士在护校毕业就能留医院的年代吗?九九医院虽然是私立医院,但资源与能力和三甲齐平,现在北上广和咱们北川大医院招护士,都是本科护理学起步,她怎么可能进得去?”   “啊?可那不是陈悦豪拜托你的吗?你又让你那个开养老院的表姐把吕娟划拉进去的吗?她要抱大腿也应该是抱你啊?”   赵可抓了三把墨镜结账,付款的时候仰头想了下:“大概她觉得抱不动吧。”   之后,戴上墨镜转头,笑得无比灿烂:“毕竟我不但有钱,我他妈还帅啊。”   黑瘦男生:“……”   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真的不想理眼前这个自恋狂。   亏他们三个还在高中的时候“北川三结义”把这厮当大哥呢……   整个就一中二病晚期的神经病……   见自家“三弟”毫不配合自己的造型,赵可也不闹了,掏出手机看了眼:“上华,你是第一次出家门吧?给你妈打个电话,免得担心。”   黑瘦男生立刻点头,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赵可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正打算给父母群发消息,名为“堂哥”的电话响了起来——   “小可,人在哪儿呢?暑假有什么计划没有?这都过去一打半时间了?明年你就20了,有什么想要的给哥哥说说?”   “哥,我得出门几天。”   “去哪儿?你小子不会跟那个做清洁公司的小老板跑去北京——”   “哥。”赵可打断他,瞧着自己那辆CT6的方向扯了下唇,“崔初原都死了,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吗?”   “死了?”对面明显愣住了,随后,笑了声,“死了也好。”   “怎么,你们俩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关系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俩关系好?”堂哥皮笑肉不笑,“我告诉你,那种穷乡僻壤来北川能挣到钱的,心都歹着呢!他一开始巴结你舅,给你表姐的养老院搞这个弄那个……后来又巴结我妈,成天约我做推拿……你以为他真心跟咱们好?别扯了,野心大的人不会真心对别人好,我早就想给你说不要和那种人来往了。”   “其实我也没打算去。”赵可道,“主要是我一直以为你俩关系很好,就一直没伤他那个脸来着,还去清华北大找妞……他怎么想是他的事,北川这么大是不够我找吗?”   堂哥:“……你知道就行,对了,你在哪儿?”   赵可闻声看了眼路标:“G36,宁洛高速上,还不知道去哪儿。”   “啊?”   “这你就别管了,我就吃个农家乐,最晚后天早上就回去了。”赵可说着挂了电话,视线落在自己的CT6上。   从刚才开始,吕娟、陈悦豪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先后下了车,但就是没有见到陈月洲的身影。   难不成她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了?   真要被送到乡下卖了做老婆吗?   嚯……   平时看新闻总看到这种内容,还以为都是上世纪的事情来着,所以陈悦豪说的时候自己也没怎么上心,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啊……   抱着微妙的心情回到车上,前面的CT6重新启动,赵可一行的车子又缓缓跟了上去。   不过,此时已经出了北川,周围的车子车牌五花八门,后面这辆“九”字开头的汉兰达很快引起了三叔的注意:“我刚才就想说来着,北川的车牌开头是九A到九M对吧?后面这个九B开头的丰田……怎么一直跟着咱们?”   陈悦豪从前镜望了眼,距离太远他不大看得清:“这是高速啊,难不成还有拐弯的地方?人家也许目的地和咱们一样。”   “也是。”三叔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在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后,车子总算出了高速公路。   车子行驶在四通八达的城市里,一直对后面那辆汉兰达不以为意的陈悦豪终于坐不住了:“叔,这车真的在跟着咱们啊!不会是警察吧?”   “胡扯!警察他管咱们做什么?咱们有干什么犯法的事情吗?咱带你姐回家相亲,做错了什么吗?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听到了吗!”三叔怒斥陈悦豪,“你没事别老吓唬自己行不行?”   “好好好……”陈悦豪草草地应着,“那后面的那辆车该怎么办?”   “管他呢,他要是跟咱村上来,他就来呗,警察怎么了?警察除非带着枪敢杀人,否则我告诉你,警察就是个虚的,根本不敢把咱们怎么样。”三叔自在地哼起了小曲儿。   又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大路和城市都逐渐消失了,车子驶入了歪歪扭扭的田野小路之间,四周全是种满庄稼的农田,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任何可以阻挡视线的建筑物。   许是最近才下过雨,CT6从小路压过去的时候,泥泞的水渍溅得满车身都是。   坐在后车一直面无表情的赵可这次终于有反应了:“妈的……我要宰了陈悦豪这兔崽子,那是我的车!”   “哥。”前排开车的男生怏怏道,“哪有人开别人的车会爱惜啊?所以我早就说了,你干嘛把你的车借给他啊!我这车怕是也遭殃了……我突然后悔来了,这尼玛这路……卧槽。”   “话说陈鸣,这地方的饭真的好吃吗?”上华不禁开口道。   “呃……”被称作陈鸣的男生想了下,“舌尖上的中国看过吗?别小看人家乡下啊!应该……会好吃吧。”   三个男生全然没了刚才说走就走的兴致。   又走了好一会儿,车子总算到了一片被茂密的树林所覆盖着的小村子前,村头立着红色柱子的牌坊,上面写着“陈家村”。   赵可默默地掏出手机,对着牌子拍了张照片,然后发朋友圈:[这东西长得好像神社里面的鸟居。]   ……   CT6驶入村子后,很快就迎来了周围人的围观。   三叔迎着村口一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了车,进了户二层楼的砖瓦自建房。   一进门,他大声道:“二哥,知不知道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陈国富正叼着烟、盘着腿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头都没偏:“能有谁?”   三叔回头瞧了眼正被陈悦豪和吕娟扯进来的陈月洲:“小洲啊,见了你爸妈不叫一声啊?”   “小洲?”陈国富一听,猛地睁大眼睛,一转头,就对上陈月洲那双冷漠的眼。   “还真是这小兔崽子——!”陈国富顿时从沙发上跳下来,拉着拐杖就要朝陈月洲头上敲,三叔忙上前拦着,“二哥,二哥,别冲动,你打了她不漂亮了那就不值钱了。”   “啊?”一听钱,陈国富立刻回了神,他皱起眉头,“什么钱?”   “小洲这在城里日子过得太好了,变漂亮了那么多,你都不瞧瞧?她现在这样子,卖王武不亏吗?”三叔扭头指着陈月洲。   陈国富闻声定睛审视着自己的二女儿——   还真是。   曾经那个小矮子如今已经长到了一个还算可以的身高,皮肤也不知怎么的就白得和剥了皮的煮鸡蛋似的,特别是这胸、这屁股,怎么就变得这么翘呢?   这整个村里应该都没有哪家姑娘长她这样的。   “二哥,我给你说,你把人留着,好好放家里,这两天我在你家住,我给你上县城里找个有钱的,保准让你那个十万块钱彩礼钱。”见陈国富心动,三叔继续道。   “十万?十五万吧?”陈国富冷笑一声,“老三,我知道你缺钱,但小洲现在这价格可不是翻一倍了。”   “那我联系到了人,你们谈还不行?”三叔道,“但你是绝对联系不到有钱人的,就咱们村子,都穷得穿开裆裤,别指望了。”   “那你联系,你可别骗我。”陈国富推开三叔,走上前来一把抓住陈月洲的领子,转身对院子里正忙着洗衣服的老太太道,“你过来。”   老太太一听,忙丢下手中的衣服走了进来,一边在围裙上搓手一边道,“小洲回来了?”   但在看到陈月洲的脸后,还是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这是……”   “你女儿。”陈国富冷冷道,“拿着小豪的钱,整容擦化妆品,她不变这样谁变这样?”   听到女人的声音,陈月洲撩起眼皮,脑内的记忆告诉他,这是原主的母亲。   “看,这手铐,你把她拷二楼的箱子上,那箱子几百斤,她跑不了。”陈国富吩咐道,“我去外面找老吴聊聊。”   “行。”陈母点点头,接过手铐,在陈悦豪的陪同下,拉着陈月洲来到二楼的杂物间。   一楼的墙还是石灰墙,勉强能看,到了二楼,直接变成了水泥墙,满地还是灰尘,仅仅是坐在里面就有些呛人。   陈母将手铐拷在了箱子上后,去别的房间抱了床被子放在陈月洲身边:“虽然是夏天,但水泥地睡不了人,晚上地上凉,你睡上面。”   陈月洲撩起眼皮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要是真担心我,把手铐给我解了怎么样?”   “你胡说什么呢。”陈母一听,顿时露出有些生气的眼神,“让你嫁人你不嫁,让你弟也没上成好大学,现在你三叔给你找婆家,已经够好了,你还要怎么样?女儿家能有这么个命已经不错咯!”   陈月洲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回话。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自己母亲对着自己姐姐说话时候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没想到有一天这样刻薄的言辞会落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啊……   陈母把陈月洲安排好下楼时,陈悦豪立刻拉着吕娟上前热情地介绍。   而吕娟,却没了起初的热情——在看到陈悦豪家徒四壁的生活环境后。   她本来觉得自己家已经够穷了所以才来北川读书,想着万一报上个大腿就再也不用回家去了,怎么陈悦豪比她还穷?   天啊……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钱买那些YSL口红的?不会真的是赌博来的吧?可是既然他家这么穷他是怎么和赵可那一帮子玩到一起去的啊?   吕娟心情复杂地被陈悦豪拉着一同坐下看电视,只想着赶紧回去北川另寻新欢,可凳子还没坐热,门外就传来了年轻男生的打招呼声。   陈悦豪听着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本能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赵可的那一头粉毛。   他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了起来——   怎么回事?   赵可为什么在这里?   难道刚才跟踪自己的人是赵可?   他为什么跟踪自己?   难道是来讨债的?   怎么办?   要暴露了!   要暴露了啊啊啊!   想到这里,陈悦豪瞬间面色如土。   陈母已经出去应门,抓了把瓜子正在吃的三叔瞧见陈悦豪的表情,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外面的你认识?你同学?”   “车……车主……”   “哟。”三叔瞧了眼门外那三人,“他愿意借给你,慌什么啊?”   “不……”陈悦豪越想越害怕,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   三叔察觉到了陈悦豪的怪异,不禁问:“怎么?你欠了人家什么?”   一听到“欠”字,陈悦豪顿时打了个哆嗦。   三叔毕竟做销售已有多年,对金钱纠纷并不陌生,一见陈悦豪的反应,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的大概内容,他无赖般地笑了笑:“怕什么啊你,他要是真的要来要钱,干嘛还把车借给你,啊?”   “可……”   “你急着出手你二姐,也是为了还钱吧?”   “我……”   “别担心。”三叔虎摸了一把陈悦豪的脑袋,“你放心,这钱你打明儿起不用还了,不过,你要的那二十万,我可就不给你了。”   “啊?”陈悦豪抬头,惊诧地看着三叔。   “这强龙再强……也斗不过地头蛇不是?”三叔阴险地笑着,随即起立出门迎上赵可一行人,一到玄关处,立刻换上热情朴实的笑容,“你们是小豪的同学吧?小豪刚才就想说,后面跟着的那辆车可能是他同学的车来着,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陈鸣默默地将整个房间环视一圈:“……”   白粉刷的墙壁,不太新的沙发,拉绳的白炽灯泡,长长的烟筒连着烧火的炉子,墙壁上挂着关公的照片,前面还摆着些水果……   卧槽……   农家乐原来长这样啊……   顿时不想吃了怎么办……   还不如回学校食堂吃顿饭呢……   他顿时一脸尴尬地扭头看向上华。   上华:“……”   哇……   这年代居然还有人烧炉子,各种穿越的既视感啊……   好想回家啊……   二人苦逼地对看一眼后,齐齐扭头看向赵可。   赵可:“……”   已经石化了。   见自家二弟和三弟看自己,赵可才回过神,并露出了含有以下内容的表情——   不,别看我。   我从小到大只出过国,国内旅行也就只去过北上广、三亚和重庆。   我又没来过,我怎么知道是这副样子!   我虽然聪明机智无所不能,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又帅气又不食人间烟火吗!   陈鸣:“……”   上华:“……”   “那个……不好意思……”眼见着僵在这里不是个办法,赵可只能迈出一步道,“我们就是暑假没事,想着四处赚赚,见小豪打算回家,我们就跟着来看看,顺便打个招呼,我们马上就走了,去市区里面吃吃喝喝,然后明天就回去了,我……”   “别啊!”见赵可要走,三叔一把抓住赵可的胳膊,“市区那些饭菜哪儿没有啊,我们这儿有野味,你们不打算尝尝吗?来者都是客,你可是小豪的朋友啊。”   说着,对陈母张罗着:“嫂子,小豪未来媳妇和同学都在呢,不准备做点好?”   “行啊。”陈母赶忙点着头,“别急,刚好今天炖了肉,孩子们你们洗手。”   “不用,真的不用……”赵可尬笑着去推三叔,却发现这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男人力气竟然比自己还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眼见着不吃了这顿饭走了不成,三个大男生只好在餐桌前坐下,一边尴尬地左右环视,一边等着上菜。   不一会儿,陈母就端来了一大盆的卤肉。   论颜色、味道和口感其实都还不错,但一桌子上五个年轻人都吃得不怎么痛快。   陈悦豪很慌,总怕赵可要把自己赌博的事情捅出来;   吕娟很烦,不断地后悔自己为什么眼瞎了要抱陈悦豪的大腿;   上华很难过,他想念自己奶奶爷爷炖的烧鸡,虽然味道特别难吃,但至少卫生条件好一些;   陈鸣很郁闷,一想到自己脏兮兮的车子就觉得今天为什么要脑抽离开北川;   赵可很纠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让他不爽快。   直到吃完饭,众人才松了口气,陈母去院子里收拾了碗筷,赵可和陈悦豪随便鬼扯了几句后,同陈鸣和上华赶着离开。   天黑之后的陈家村是没有路灯的,四周一片漆黑,放眼望去,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每户人家发出的微弱灯光。   陈鸣先一步上车,为了看清前方的路,他点亮了远光灯。   一时被光线刺了眼的赵可本能地伸手挡光,可他手还没抬到眼睛前,后脑勺方向突地一阵剧烈的刺痛,整个人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等赵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水泥墙,以及一扇紧闭着的木门。   本能地想要起立,却发现右臂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他不禁回头——   是手铐。   一把手铐正紧紧地拷在他的手腕上,手铐中央穿过一个拉环,另一端连接着一只白嫩的小手。   顺着那嫩滑的小手向上望去,是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庞。   只听陈月洲嘲讽道:“同学,你一个黄世仁跑到杨白劳的地盘玩,你是来搞笑的吗?” 第122章   赵可看到陈月洲的那一瞬间, 脑内是懵的。   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个女人在这里?   为什么自己买的手铐锁在了自己的手上?   上华呢?陈鸣呢?   他们三人不是应该已经坐上车回家了吗?   不, 不对, 自己上车之前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赵可在脑内足足思考了三分钟后,终于模模糊糊地理解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他,赵可, 竟然被陈悦豪绑了?!   “哈,陈悦豪这家伙。”赵可冷笑一声, “真是胆子大了。”   他伸手去掏手机,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包、手机和身份证等东西全部都被席卷一空。   赵可:“……”   “放弃吧,别挣扎了。”陈月洲扫了眼身侧的赵可,冷冰冰道,“看你出千出得那么老道, 胳膊还挺紧实的, 还以为你是个社会人呢, 没想到和陈悦豪半斤八两, 高估你了。”   “不是我半斤八两,是你弟弟做事不用脑子, 我什么身份他绑了我不怕后果吗?”赵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一头粉毛, 忿忿不平,“我是正儿八经跆拳道馆练出来的,哪知道会挨黑砖?   “行行行……你还是赶紧想一想怎么逃出去吧……”陈月洲翻着白眼。   “逃出去?你知道把我铐在这里的后果是什么吗?是你们一家人从今天开始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呵呵。”陈月洲扫了眼赵可。   看来这厮还没认清现实呢。   也是, 毕竟是个没出过城的纨绔小开,你指望他体验过什么穷山恶水呢?   于是干笑一声,然后拉了拉被子。   陈月洲本来想躺下, 却发现因为赵可和自己拷在一起,原本刚刚够躺下的手铐长度不够了,顿时更加嫌弃地瞪了眼赵可。   赵可:“这么破的地方你还想躺下睡觉?”   “那你以为呢?”陈月洲耸肩,“养精蓄锐白天才能随机应变,不是吗?”   赵可沉默,因为觉得陈月洲说的话在理,他不由地低头看了看地板——   粗糙、不平整、到处都是灰尘……   “啊,烦死了,这么脏怎么睡?”赵可气得吹胡子瞪眼,陈月洲也不理他,背靠在箱子上,将头扭向一边,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   隔天一早,当陈月洲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身侧面色如土的赵可。   昨天白天时那个白衣蓝裤、阳光温暖、长得颇具欺诈性的美少年不见了,印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顶着一头粉色鸡窝、瞪着一双熊猫眼、一脸谁欠他钱没还的土嗨青年。   陈月洲:“你还真一夜没睡啊?”   赵可困得厉害,说话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你睡得和死猪一样,万一地上有老鼠过来咬我们怎么办?总得有个人守夜吧?”   陈月洲:“……”   那谢谢你哦。   陈月洲将被子拢了拢,这时房门被打开,三叔和陈母从外面走了进来,陈母手上端着个脸盆,胳膊上搭着条裙子:“小洲,一会儿见了男方家,嘴甜点,把脸一洗,衣服一换,等你嫁人了,你就不用遭这待遇了,知道吗?”   说着,她将脸盆放在地上,转身对三叔伸手:“钥匙呢?”   三叔摇头:“将就这样吧,小洲跑了好抓,那小子跑了可麻烦了,别看那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据说还是什么跆拳道社的。”   “所以你干嘛给他俩捆一块儿?小洲力气又不大,你拿后院的麻绳捆上不就行了?”陈母不快道,“还有啊,小豪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啊,还了不就行了,绑人你不想后果啊。”   “这不都捆上了嘛,将就下。”三叔扫了眼赵可,“我这老骨头,可不想和个大高个的小伙子打架。”   “那行了,你出去吧,我给她换衣服。”陈母说着从胳膊上取下裙子,三下两下解了陈月洲身上的衬衣。   陈月洲本就不胖,肩膀宽度正常,胸骨又极瘦,上身呈倒三角,原本穿着宽松的衣服倒看不出胸有多大,但脱了衣服时,陈母在看到那雪白的波涛汹涌时,瞬间愣住了。   这……这还是她女儿吗?   从昨天见到陈月洲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她知道城市里整容很发达,化妆品很厉害,可是……这也变化太大了吧?   以前的小洲和漂亮两个字是不沾边的,又丑又黑,胸前平得像个男人似的,就是因为姿色太差所以才会打发去城里打工,可是,这得整了多少地方,才会变成这幅样子啊……   思前想后,陈母眼神一冷:“小洲,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在北川和男人乱搞?!”   “……”陈月洲闻声怪异地看了眼陈母。   陈母见陈月洲没回答,顿时气得将毛巾甩在了他脸上:“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你知不知道只有那些**的女人,胸才长这个样!这是因为被男人给摸多了!”   一旁围观的赵可:“……”   陈月洲:“……”   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子的母亲骂自己的女儿**的,而且被骂的对象还是自己,这种感觉真是无比微妙,以至于陈月洲一时半会儿没法从陈母刚才说的话中回过神。   见陈月洲不反驳,陈母更生气了:“你说你!嫁人不好好嫁人!工作不好好工作!照顾你弟弟也照顾不好!我生你图了什么?啊?现在还在外面和男人乱搞,比**的还乱,谁愿意搞你这个破鞋?啊?”   陈月洲终于回过神了,本能道:“你信口开河也就不说了,能不能不要满嘴脏话?你以为你这脏话连篇的德行比外面的小姐高尚到哪里去了……”   “吗”字还没说完,陈母一巴掌甩在陈月洲脸上,顷刻间,世界都安静了。   “我们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陈母气得手都在抖,“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生你的时候就把你直接扔水渠里得了,生了你大姐已经是个赔钱货了,也是我心善,看你是个吃奶的孩子想着养大算了,结果你是个什么东西!”   陈月洲脸还在疼,心情也是极度不痛快,正打算开口反驳,眼前的女人却紧接着眼眶红了,不一会儿就开始呜呜大哭。   这可吓坏了陈月洲,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边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将连衣裙给套了上去,等衣服套好了,她使劲擦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两个大枣馒头放在地上,端着脸盆出了房间。   眼见着陈母离开,陈月洲沉默良久后,从地上拿起大枣馒头,剥了皮,大口吃了起来,顺便把另一个拿起,对着赵可晃了晃。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不吃,脏死了。”   “你没发现别人根本不打算给你饭吃吗?”陈月洲面无表情道,“不管你爹妈或者你家谁在北川多牛逼,这里不是北川,这里是偏远的乡下,在你爸妈找到你之前,你最好留着体力别饿死了。”   “我死了对你来说岂不正好?”   “哈?”陈月洲扭头看着赵可。   “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不惜投资数万来拉陈悦豪坠入赌博的魔窟里,他虽然挺脑残的,但也不至于……”赵可撑起头,露出无比困乏的表情,“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真是大,要是我真想一□□包炸了这个家。”   赵可道:“如果我死了,这一家人团灭,岂不是你的理想达成了?”   “你到底吃不吃?”陈月洲懒得和赵可废话,“三叔马上就进来了,他绝对不会允许我把饭给你吃的,你最好快点吃,不然有你饿的。”   赵可闻声,挣扎了三秒后,接过满头迅速剥了皮吃了起来。   陈月洲见他狼吞虎咽,也开始继续吃自己的馒头:“放心,我不会害死你,死个你有什么用……你死了,你父母肯定会和我家拼到底,和这一家上下拼命倒是无所谓,但肯定也不会放过我啊?”   他干笑两声:“我可不想躺枪,再说了,我还等着你家人来救你的时候顺带把我救走呢。”   赵可闻声扫了眼陈月洲:“你不是有个警察男友么?”   “男友?那我胡扯的。”陈月洲冷哼一声,“不过是认识了几天的熟人,对方帮过我几次,混得脸熟了而已。”   “上过床的那种熟?”   陈月洲一脸冷漠:“……我不和男人上床。”   之后为了避免被误会他又补充了句:“当然女人也不,我已经佛了,放弃女人了。”   “哦?”赵可已经将馒头啃完,稍微恢复了些精力随口道,“看你不像啊?”   “怎么?你也想说和刚才那个老女人一样的话?”   “不是。”赵可扫了眼陈月洲。   新换的这件连衣裙是修身的,领口不小,将陈月洲的身材展露无遗。   从肩膀到腰肢处骨架呈现倒三角,从腰肢到胯处骨架呈现正三角,胯到腿处骨架又呈现倒三角,前凸后翘,腰肢纤瘦,肉感和骨感并存,这是非常标准的好身材骨骼体形。   她的身材气质属于充满着生命力与健康的那种性感,和国内大多数女性一味追求的消瘦有很大的区别。   配上她人畜无害的小圆脸、白如雪的肌肤、几乎看不到汗毛的皮肤以及轻软的声音,让人有一种……呃……总想对她做点什么……   不过,眼下被绑在这破烂房子里,自己除了想快点回家洗个澡之外没有别的想法了……   赵可转过头去:“你的身材自带色气,我以为你应该经验挺丰富来着。”   陈月洲哼了声。   这不废话。   童颜巨乳婴儿肥,翘臀窄腰白如雪——他陈月洲上辈子简直爱死了这类妹子的身材好吗!   只可惜……   这样的妹子上辈子他从来没在生活中见过……   这辈子明明是想好好整个容来着……   却神不知鬼不觉变成了自己上辈子理想对象的样子……   真造孽……   陈月洲正打算开口说些别人,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三叔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总共两男一女,其中为首的男性偏年轻点,大概有个……快四十岁的样子,后两位均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见陈月洲,中年男子瞬间兴奋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就这个?”   “对。”三叔点头。   “可是怎么捆着?”中年男子身后的老头道,“不会是买来的吧?到时候跑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三叔走到陈月洲面前,叹了口气,“这孩子,和另一个村的几个手脚不干净,老是偷鸡摸狗,你看,这胳膊都被人打断了,才缝了十几针。”   说着,将陈月洲的右臂抬了起来。   陈月洲有些痛地咬了下嘴巴。   “你看这个。”三叔说着指着赵可,“你看这一头杀马特的兔崽子,就是他带着我这侄女到处乱跑着偷东西,现在都被我抓住了,本来想着送派出所去,可这派出所天天抓有个什么用啊?他爸妈都不想管他,我就铐在我这儿,让他俩都学个乖。”   赵可:“……”   他这是权志龙、鹿晗、吴世勋以及边伯贤同款发色同款造型好吗!   去你大爷的杀马特!   “哦……这样啊……”老头和老太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很显然,这里人对赵可那一头夸张的浅粉色发色并不理解,特别是在看到他耳后还有一个长约十厘米的十字架纹身后,再次确信了他是个流氓的事实。   此时中年男子已经来到了陈月洲的眼前,他激动地看着陈月洲:“你家姑娘生得真好啊。”   “怎么?看着合适?”三叔笑盈盈问。   “合适,合适极了。”中年男子点点头,“这比之前见的强多了,老吴家还说什么是女大学生,哎呦,那眼镜厚的,我都怕我儿子将来和她一样瞎。”   “那你看,给个什么数?”三叔在手上比划了下“钱”的动作。   “20个怎么样?”老头上前一步道,“这可是附近最高价了。”   “20?”三叔想了想。   其实虽然嘴上信誓旦旦说着要把陈月洲卖三十万,但毕竟三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他也不确信能不能卖上这个价格。   他们这地方是贫困县,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又受老一辈思想影响,每个人打心底根深蒂固地认为女人就是传宗接代的保姆,有点本事点的男人都出去工作上学勾搭女人了,没本事的只能留在村子里,面对根本没有女人愿意嫁过来伺候的情况,他们只能选择自产自销,或者从外卖搞点姑娘过来。   这样的家庭,又能拿出多少钱?   砸锅卖铁三十万,差不多就是极限了,指不定已经背了一辈子的债。   想到这里,三叔点了点头:“一会,我二哥问,你知道该说多少钱吧?”   “知道知道。”老头点头,“十五万。”   “给他说十二万就行了,走,下楼找我二哥。”三叔满脸喜色地带着老头出了门去下面商议具体价格,就剩下中年男人留在房间里,看着陈月洲双眼满是贪慕之意。   “你长得和娃娃一样,真好,今天真是没亏。”中年男子毫不避讳地直接伸手扯下陈月洲一边的衣服,粗糙的大手在他的身上一通乱抓乱摸,反复感受着手感,像是眼前坐着的根本不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而是某样已经被加入购物车即将结账的商品正在接受验货,根本不需要考虑“它”的感受。   赵可瞬间睁大了眼睛。   陈月洲倒是一脸坦然,无论是被看光还是被袭胸了也没什么表情。   乱抓了会儿,中年男子松开陈月洲,低头一看,顿时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因为陈月洲白得发亮,刚刚揉过的地方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红色,再加上他的手劲比较大,陈月洲的身体微微有了些不适时宜的反应。   “哈哈哈哈没想到还是个小骚货。”男人说着就要脱另一边的衣服,这次,陈月洲终于伸手阻拦了,他开口,声音轻软而色气,“别弄了,等过门儿了给你摸个够还不行?你就这么喜欢让别人把我看光啊?”   男人一听,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赵可,顿时点头:“行行行,不弄不弄,晚上回去弄,今晚你就别想睡。”   说着就站了起来,匆匆开门去找自己父亲,着急着让结账。   等人走了,陈月洲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衣服拉了起来,头靠在箱子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你不觉得恶心吗?”   “如果把我换成你,你反抗的话可能会挨打,你反抗吗?”陈月洲用余光扫了眼赵可。   “我指的是你居然还有反应。”   陈月洲顿时扭过头:“小子,就算你被大街上买菜的老太太甚至是老大爷那样,你也会有反应的。”   赵可:“我又没体验过。”   陈月洲笑笑:“放心,你很快就会体验到的。”   赵可:“……???”   ……   买卖双方一番谈判后,最终敲定了十七万元的彩礼价格,而实际价格是二十万。   三叔美滋滋地上楼来通知陈月洲晚上准备去男方家过夜的事,却被陈月洲一句话怼了回去:“我就值这么点钱?”   “啊?”三叔一愣,“你还想值几个钱?”   “三叔,我怕是你不知道。”陈月洲笑盈盈道,“陈悦豪是把我从九九医院绑出来的,你问问他女朋友吕娟,我那病房一晚上多少钱。”   恰好这时陈悦豪上楼,三叔出了门抓住他就问,在得知单人病房一晚1800元的价格后,三叔陷入了沉思。   一晚将近两千,这小妞一住就是快半个月……   将近三万块钱啊!   这肯定不是她自己掏的钱,那么是谁?   还能是谁!   她男人呗!   一个愿意掏三四万让她住院的人,自然一定愿意掏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钱当作彩礼……   这……   陈月洲察觉到三叔动摇,趁机补刀:“三叔,我现在也不反对你让我嫁人,但至少得比我在北川谈的男朋友强吧?算了算了,咱们这里就不谈比北川强了,不现实,不说比北川的强,但至少三十万没得跑吧?你不是在县城有熟人吗?这就是所谓的熟人吗?”   “……”   “三叔,人家买东西还挑一挑捡一捡,你今晚把我送刚才那个人床上去了,明天万一有人出三十万你可别后悔。”陈月洲说完闭上了眼睛,“好啦,我睡觉了,晚上怕是得和刚才那家伙大战三百回合呢……”   “你……”三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也是啊,如果卖给刚才那户人家,自己从中只能赚三万块钱……   三万块钱这也太少了……   自己鞍前马后地替陈悦豪那小子跑路,少说不也得挣个十万?   想到这里,三叔忙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回来,指着陈月洲道:“我好说歹说人家才放弃,我告诉你啊小洲,你可别给我耍心眼,如果有问题,我立刻联系刚才那家人把你接走。”   “我耍什么心眼?”陈月洲晃了晃手上的手铐,“我可是被锁着呢。”   看到手铐,三叔稍微放心了些,紧接着,视线落在了一旁赵可的身上。   他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根油笔,丢在赵可面前:“还有你,小子,别互相为难,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们家小豪,把字一签。”   赵可闻声低下头,是一张类似契约书的文件。   “这张纸,你什么时候签了字什么时候我放你走。”三叔盯着赵可道,“我劝你老老实实把字一签,你不缺钱,就别为了那么点钱为难小豪,你那车脏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捐了,签了字,债务一笔勾销,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我明天就放你走,但是——”   三叔逼近赵可:“如果你不签字,我有办法摁着你脑袋让你签字。”   赵可闻声,凉凉地笑了:“如果我就是不签呢?”   “不签?可以啊。”三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着,直到某个短视频时停下——   是裸拍。   视频中赵可身上的衣服被扒得一干二净,每个不该拍的地方都给足了特写,然后,一双男人粗糙的大手出现在镜头里,正对着赵可进行着不可描述的猥琐行为……   视频戛然而止。   镜头结束的瞬间,黑屏倒映出赵可一张愤怒和震惊到无法自理的脸庞。   “放心,没搞你,我喜欢女人,这就是个警告,让你先明白明白自己的处境。”三叔阴鸷地笑着,紧接着一把抓住赵可的头发,“但是,如果不签字,我今晚就会找好你这口的老光棍来搞你,我知道你家有钱,但有钱也要有花钱的地方,我们村子偏僻,你得看看到时候你还是不是完整的你 。”   他靠近赵可淫笑:“别想跑,我们村儿上好男人这口的不少,你打得过一个,打得过一群?” 第123章   三叔的话让赵可顷刻间脑门发热。   他瞬间理解了陈月洲刚才那句“你很快就会体验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怎么, 签不签?”三叔瞧着赵可, 拨了拨地上的笔。   赵可沉默, 他此刻气得想打人,可苦于手被拷着,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陈月洲见赵可一副随时都要爆炸的模样, 对着三叔笑笑:“叔,你忙你的吧, 我劝他,小少爷就是没吃过苦头,我知道年轻人该怎么劝,他绝对就签字了。”   三叔瞧了眼陈月洲,哼了声:“那最好在明早之前给我签好, 不然让他有好看的。”说着, 甩了门走人。   陈月洲回头, 撑着下巴看着一脸黑的赵可, 推了推地上的单子:“怎么,不签?”   赵可冷冷地扫了眼陈月洲:“签了他就会放了我?他手机里拍下的我的短视频应该不止那一个, 等我离开了这个破地方, 他肯定还会拿着视频再来要挟我给钱的。”   赵可哼了声:“这群穷鬼什么下三滥的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过,浴场门口什么货色没有?”   “哟呵?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既然知道你还跟来?”   “那群穷鬼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可你弟还想在北川混吧?”赵可冷笑,“他就没想过一旦我回了北川, 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踏上北川的土地这回事吗?”   陈月洲:“所以人家拍了你的照片,并且准备用猥xiè制约你。”   赵可:“……在他发我照片之前,他会被弄死的。”   陈月洲:“可是在此之前因为你的不屈服,你一定已经被猥xiè过了,你能接受被一个满身汗臭的老头猥xiè,或者被一个一脸褶子的老太太榨取吗?”   赵可:“……”   陈月洲继续补刀:“我看你颜值很高,而且整张脸没什么刀工,顶多是做过微创,这样的底子应该是从小就很受女生欢迎吧?一个长得丑点身材差点的妹子想跟你有染,你也许都会觉得她配不上你,内心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吧?这样子高傲的你,受得了这份委屈吗?”   赵可:“……”   被陈月洲的话呛得胸口疼,他烦躁地将头转向一边。   陈月洲拿起地上的笔和纸塞进赵可手里,向他凑了凑道:“把字签了吧,签了之后装得害怕一点,让他觉得十拿九稳拿捏住了你,后续你就不会再遭到什么老头老太太侵fàn了,不然他们为了让你屈服办法多着呢。”   “……”赵可沉默。   陈月洲见赵可不动笔,就伸手去抓他的右手,将笔塞在他的手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是国家的老大来到这种穷山村被人捆在这里,你也硬朗不起来,如果你执意要守护自尊心,去威胁、去恐吓对方,指不定对方会破罐子破摔。”   “……”赵可一听,瞬间蹙眉。   “你知道强奸案件和交通事故案件中,什么样的受害者容易死亡吗?”   “……”   “不配合的受害者。”陈月洲道,“说着‘我一定会报警’、‘你等着你不会好过的’、‘我死也不会屈服的’、‘我记下你车牌号了你等着’的人,最容易死亡。”   “……”   “一个人一旦迈出犯罪的第一步,他就逐渐开始失去理性的控制,抱着‘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那样’的心态,激怒他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难不成还会杀了我?”赵可本能问。   “会的,别不信。”陈月洲望向门的方向,“你看到了,这破村子连路灯都没有,连续半个多小时的田野小路,连摄像头都没见,真要是杀了你,把你的尸体埋在庄稼地里,把你的车沉到池塘里……”   “你当法医是闹着玩的吗?”赵可一听本能反驳。   “对,法医不是闹着玩的,你我都很清楚,如果你父母真的能找到这里,一定会查出你的死因,但是——”陈月洲道,“想杀你的这群人,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就生活在这一片狭隘的世界里,他们认为只要车子和尸体消失了,而且没有监控,你的下落就会永远成谜。   为什么说无知者无畏?因为无知的人的世界很简单,他们无所束缚所以无所畏惧,他们认为这样杀了你就没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他们就会这样杀了你。   大多的预谋杀人犯在被抓之前都以为自己是完美犯罪,不是吗?”   “……”赵可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很明显,陈月洲的这一番说辞很有震慑力。   “装怂出去之后,你想怎么做你都自由了,但在这里,把头低下,一定没有错。”   “……”赵可又一番沉默后,握住了笔,在纸上愤恨地划下自己的名字。   陈月洲见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那,如果你爸妈来救你了,麻烦顺带把我带走,我还能给你做个证什么的,哦对了,我也是受害者,如果要报复麻烦别把我算上。”   赵可闻声扫了眼陈月洲:“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你自己。”   “那不然?”陈月洲耸耸肩。   “不过,我怀疑你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赵可说着冷笑了声,他伸出能活动的左手挑起陈月洲的下巴,“毕竟你马上就要为人妻了……跟着这群老东西下十七八个小崽子。”   “啊……关于这一点。”陈月洲笑笑,“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   陈母在院子里忙着摘菜,三叔在外面联络客户,陈月洲和赵可被捆在二楼杂货房里没动静,陈悦豪又不敢进杂货房面对赵可,只好在一楼坐着看电视。   陈国富和村里人打牌刚回来,一进门看到陈悦豪,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打了个哈切:“小豪啊,你跟你媳妇近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悦豪磕着瓜子随口道。   “就那个吕娟啊,人呢?”陈国富在陈悦豪身边坐下。   “二楼屋子里睡觉呢。”   “你俩搞了没?”   “啊?”陈悦豪看了眼自己父亲,随后点点头,“那当然。”   “那她以后就是咱们老陈家的人了。”陈国富顿时一拍沙发,“这彩礼钱不就省了?所以就说了,这有点出息,出去找媳妇多简单?还不用花钱!”   “你想什么呢爸,时代变了,跟你睡一觉不代表人就是你的了。”陈悦豪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昨晚刚和我才吵了一架,我看是要分手了。”   “什么?她跟你吵什么?”   “唉……”一提起吵架原因,陈悦豪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吕娟嫌弃自己穷,嫌弃自己赌博,嫌弃自己骗她家里是个拆迁户。   可是她吕娟也不是有钱人啊?   自己和她比起来,至少在村子上有套房啊?她有什么?她在她们家就是陪衬,屁都没有!   都给她买了那么多的口红了,这时候却提分手……   既然如此,有本事把口红还给自己啊?   以为他愿意花那么多钱买那么些蜡笔一样的东西啊?   一提起还钱,她就在房间里撒泼,说什么男人给女人买东西天经地义……   呵……瞧她那副吃相和嘴脸,什么德行……   都是穷鬼,他陈悦豪还没嫌弃她呢,她还好意思嫌弃自己?   “小豪啊。”陈国富看出陈悦豪不痛快,他上前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她家里哪儿人?”   “不知道,好像是陕西哪个边边角角的地方的吧……”   “家里几口?”   “好几口呢。”陈悦豪掰着指头算着,“她们家挺穷的,比咱们家富裕不了多少。”   “那就是说,到北川是没依没靠那种?”   “对啊。”   “那你还生气?”陈国富笑了,“无依无靠来了咱们的地盘,这房是咱们家的房,地是咱们家的地,你就是她的天,还允许她给你摆脸子?”   陈悦豪一听,眼珠子一转,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试试她的态度,再要是不听话,就让她懂点道理。”陈国富起身拿起烟枪,“知道老祖宗说过什么吗?”   “啊?”陈悦豪摇了摇头。   他对历史可是一窍不通。   “这国家要安稳,就要讲忠贞,这忠贞指的是什么知道吗?男人忠于国家,女人贞于男人——这话大白话点来讲就是男人服从国家,女人服从男人,这么一级一级服从下来,国家才能安稳。”陈国富说着指着村头的方向,“看到咱们陈家村那牌坊了吗?你以为哪儿都能有那玩意吗?咱们村头有那玩意,说明咱们老陈家向来都是又忠又贞的人,绝对不能允许女人在家里作乱!”   “哦……”陈悦豪点点头。   头一次知道那玩意原来就是所谓的牌坊……   父子二人在楼下聊得不亦乐乎,吕娟一觉睡起来正打算下楼去上厕所,就听到“让她懂点道理”这样的谈话内容,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恐惧、愤恨和嫌弃的情绪交叠在一起,她顿时怒冲冲地回了房间。   坐在床上,她愤恨地将自己的口红全部倒了出来,委屈地擦了把泪。   让自己懂道理?   让自己懂什么道理?   这男女交往,男人给女人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男人本来就什么都比女人强,让着点女人、给女人买点东西、宠女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自己可是女生啊,一群大男人跟自己这么个弱者计较,凭什么啊?   她就是因为讨厌那些因为女人是弱者就欺负女人的男人,为了自由她才离开她们家乡那个小村子、离开那个山挨着山的破地方,来北川寻求真爱,期望着能有个厉害的男人宠爱她,带着她脱离苦海……   可怎么又到了另一个破地方了呢?   昨晚陈悦豪还说让自己把东西还给他……   开什么玩笑?   哪有送人的东西还要收回去这个道理?   果然!果然就不该跟这种凤凰男交往!   早知道就豁出去跟赵可试试了!   陈悦豪替自己在医院找关系的那阵儿,是赵可找他家里人替自己安排在了九九医院里,这么一想,也许赵可本来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是自己不争气,一看到赵可那张俊脸,实在是心底虚得厉害,根本没什么信心和他在一起……   不过,这会儿赵可不是被绑在仓库了吗?   想到这里,吕娟眼前一亮。   如果自己把赵可放走,获得了他的好感呢?   对啊!这样很好啊!   想到这里,吕娟偷偷摸摸地从床上爬起,在陈悦豪的枕头下面翻了好一会儿,摸到了他的钱包——里面有一百块钱和一枚小小的钥匙。   吕娟将钥匙塞进袖子里,偷偷摸摸地来到仓库门前,小心翼翼地拉开仓库的门,赵可正和陈月洲正靠在一起小憩,察觉到有人进来,两人本能地睁眼。   一见赵可,吕娟顿时露出激动的表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赵可,我,我带着钥匙来了!你看……”   赵可扫了眼她手中的钥匙,并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而是冷漠道:“你从陈悦豪那里偷来的?”   “对……我……我给你解了手铐你快点走。”吕娟用力点点头,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赵可,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可是……”   吕娟说着伸手去抓赵可手上的手铐——   “不用。”赵可却冷冷地拒绝了她。   “啊?”吕娟一愣,“为什么?陈悦豪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指不定会杀了你呢,他们一家人可残忍了,万一害了你怎么办,谁出事我都不想你出事……”   “你说我杀谁?”吕娟话还没说完,背后冷不丁传来陈悦豪的声音。   众人皆朝着门口望去,只见陈悦豪和陈国富正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吕娟。   “我……我……”吕娟顿时慌了,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你姐!是你姐她逼着我把钥匙拿给她!否则她结婚后就去揭发我绑架!你知道的小豪,昨天我为了你从医院偷了手术台上病人剩下的半只药,我不能出事啊我……”   吕娟说着就跪倒在了地上,哭哭啼啼地擦着眼泪。   赵可哂笑了下,看着吕娟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   而陈月洲则不同了,他顿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哇,这个吕娟可以啊……   看到陈悦豪家徒四壁还是个赌徒的样子后悔了吧?   想着趁机来抱赵可的大腿,通过吊桥效应刷一波赵可的好感?   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知道该甩锅给谁就甩在这里面最好欺负的自己头上?   当别人都傻子吗?   陈悦豪那小子再傻也不会不知道这小妞心里的想法吧?   陈月洲本能地抬头看向陈悦豪,果不其然,这小子脸色黑得发绿,他怒气冲冲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吕娟手中的钥匙,抓住她的胳膊道:“吕娟,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说着,抬手一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吕娟的脸上。   “你——你居然打我——你个大男人你居然打我——!?”吕娟被吓了一跳,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脸,“我要和你分手!分手听到了没有!”   “想分手?那你先把我给你花出去的那些钱还给我!”陈悦豪一听,气得掐住吕娟的脖子,“我给你花了多少钱了!啊?你说说看我给你花了多少钱了?你配吗?你配用三四百块钱的口红吗?你有资格吗?你自己买得起吗?凭什么让我买?!”   “你……你……”吕娟被掐得几乎上不来气,也说不出话。   “小豪,行了。”陈国富一见,上前拉了拉自己的儿子,“掐死她又能怎么样?你把门口的麻绳拿来。”   “好。”陈悦豪这才松开吕娟,大跨步出了门,然后拿了条粗麻绳进门。   陈国富将烟枪交给陈悦豪,自己动手将吕娟的上身直接捆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犯法!我要报警!我要杀了你们!”吕娟顿时惊恐地叫了起来,一边嚎叫还一边挣扎。   陈国富被她动烦了,抬手就是一耳光:“犯法?老子就是这个家的王法!你试试去报警!你看看警察会不会管你!我告诉你,这最近的派出所开车都得半个钟头,你倒是有本事跑啊?”   “你放开我!你们这群人渣!我一定要杀了你们!”吕娟仍然死命地挣扎。   陈国富彻底恼了,抬腿对着吕娟的脸就是一脚,直接将她踩在地上:“我告诉你,来了我们家,就没有走这个道理,你要是想早点自由活动,就赶紧大了肚子,指不定还允许你去帮忙刷个碗洗个衣服。”   “……”吕娟这下是再也不敢乱动了,脸颊被粗糙的地板划出一条条血口,她呜呜地哭着,一双眼睛肿的血红。   “小豪,拉上,丢你房里。”陈国富踢了一脚吕娟,“最近趁着闲,就天天做,听到没?”   “爸……”陈悦豪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我还想找个北川媳妇呢……咱就是农民,干嘛还找个农民啊……多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陈国富道咧嘴笑,“她留在这儿生几个儿子伺候咱们家,你在北川找你的媳妇,找到了爸也能跟你享福,找不到你回来这不现成的媳妇和儿子?”   “也是噢。”陈悦豪惊喜道,“反正她也跑不掉。”   陈悦豪说着将吕娟从地上拉了起来,冷着脸将她拖回了房间,直接丢在了床上。   “放了我!放了我!你们这是绑架!这是绑架!”   吕娟还在痛苦地嚎叫,陈悦豪已经关上了卧室的大门。   重新回到杂货房,陈悦豪觉得底气莫名足了很多,他走到赵可面前,低头看着赵可以及对方身旁签过字的协议书,露出了些许嚣张的笑容:“赵可,我没欠你钱,对吧?”   赵可看都没看陈悦豪。   “老子问你话呢!”陈悦豪说着,抬腿对着赵可肚子就是一脚!   “咳……咳……”赵可吃痛地咳了两声。   “老子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看着老子!”陈悦豪说着一把抓住赵可的领子,迫使他正视自己。   赵可只是凉凉地扫了眼陈悦豪,本来想张嘴,但想起陈月洲的叮嘱还有刚才吕娟的下场,默默地选择了缄口不语。   “怎么?看你的眼神还不服气啊?有本事你去告啊?你去告老子啊?老子让全天下都知道你赵可昨晚被人怎么个看光了!今晚我还要把你送去村子里六十岁的老寡妇那里,让你好好体验体验。”陈悦豪说着就要再打赵可,一只黝黑的胳膊拦了上来,陈悦豪一回头,是三叔。   “干嘛呢干嘛呢?我带着人来看新娘,你们在这里闹什么事,等你姐嫁人了再弄行不行?”三叔转头对着陈国富使了个眼色,对方抖了抖烟枪,张口道,“小豪,过来,先把你姐的事情解决了,之后那人想怎么弄怎么弄。”   陈悦豪一听是自己父亲的命令,也不敢耽搁,怒瞪赵可一眼后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三叔这才长出一口气,对身后新的一组人介绍:“就这个,这是我侄女,和这个杀马特小子到处偷东西,所以绑了起来……”   同样的设定,三叔又讲了一遍。   这次总共就俩人,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老头,听三叔的称呼,这俩人似乎是姐弟。   弟弟在县城打工了一辈子,有了点积蓄,因为一直喜欢漂亮姑娘却又讨不上漂亮姑娘,就干脆没找对象,平时去小发廊里找个小姐解决需求。   听三叔介绍后一见陈月洲照片,立刻赶了过来。   中国人无论男女老少,似乎大多都颇为喜爱白皮肤,在白这个领域越白越招人喜欢。   老头一见到陈月洲,顿时连连称赞:“这个好!这个好!这女人得瘦,但还得有肉感,否则不行,不舒服。”   三叔趁机道:“刚才别人来提价了,三十五万,你们看,能给几个钱?四十万吧不然。”   “四十万?”老头和老太太都惊了。   这价格,也太黑了点吧?   这县城里娶媳妇也不是这个价格啊?   “老孙,你要想好。”三叔劝诱道,“县城里那些都是什么货色?有这样子?这白得比洋妞还白哩,身材还跟洋妞一样辣,别人不得羡慕死你?”   “可是……”老头虽然认可三叔嘴上说的话,但还是觉得价格太高了,“这……这也太高了……”   “县城里娶个女人,你不得买房子?给彩礼?这些钱还不够?再说了,买个丑的回去伺候你好,还是买个白嫩白嫩的回去伺候你好?”   “这……”老头看了眼自己的姐姐。   老太太一见弟弟求救,想了下:“的确,长得值卖高价,但我们家女人都是好女人,我得确定你们家这是不是。”   说着,老太太对着陈月洲道:“你,有过男人吗?”   陈月洲眨眨眼,装傻充愣表示听不懂老太太在说什么。   “我是说——”老太太补充,“你和男人搞过吗?我们家理论上是不要开过苞的……我们可是忠孝的后裔,见不得脏东西。”   陈月洲顿时害羞地红了脸。   紧接着,身子轻轻软软地靠在了赵可身上,露出无助、弱小、难过和痴情的表情:“我……我和他……睡过了……”   说着,白白软软的手指无力地指向了赵可。   一旁正准备全程看戏的赵可:“???”   “哦,原来是个剩下的啊。”老太太顿时露出鄙夷的表情,紧接着看向三叔,“就这?四十万?十万卖不卖?一口价!”   “什……”三叔顿时呆住了。   妈的,这俩居然还睡过?   “其实我不想说的,可是,可是……”陈月洲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她娇弱地用小拳拳砸赵可的胸口:“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什么姿势我都陪你解锁了,还为你打了三次孩子,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你就不能站出来,不能站出来说你是我曾经三个孩子的父亲!你为什么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别人带走!”   赵可:“……”   “你说!你说啊!”陈月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现在能不能生育都是个问题了!你却这么对我!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负责!你是不是男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赵可:“……”   由于受到了震惊,他面部的表情可以概括为以下内容——   你谁啊?   我认识你吗?   大姐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好吗?   我是前不久才知道你叫什么的好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逃婚办法”吗?   我连你摸都没摸过你在这里鬼扯什么呢?   卧槽……   穷山恶水原来不但出刁民,还他妈出戏精啊!   社会社会……   “赵可!赵可你为什么不理我!”陈月洲知道赵可已经僵住了,为了让他意识上线,直接搂住了赵可的脖子,整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小嘴巴“啵啵”地亲着赵可的脸颊好似示爱,“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赵可,你看着我啊!你看着我啊!你还爱我对不对!你还爱我对不对啊啊呜呜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感受到怀中和脸上的温度,赵可这才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了陈家三叔几乎要吃了他的目光。   赵小狗:“……”   不,陈月洲小姐姐……   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124章   这边赵可一个头三个大, 那边老太太听到陈月洲的话, 瞬间提高了声音:“不能生育?不能生育我们家要她做什么?”   说着看向三叔:“陈国壮, 过分了啊,拿着个漂亮皮囊糊弄我们家,人是你这么做的吗?”   “不……”三叔扭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月洲, 露出有些狰狞的表情,“你敢胡说八道, 你,你……你明明好好的!”   “我没有胡说啊……我没有……”陈月洲整个身子就像没骨头似的,轻轻软软地缠在赵可身上,可怜兮兮地瘪着嘴,娇气地哭着, “我是通过小豪和他认识的, 这个你可以问小豪……我们两个一见钟情, 相处很好, 那阵他对我很好,我也很有钱, 就给了小豪很多钱, 这你还可以问小豪……可是,这家伙居然让我打了三次孩子,每一次都说下次一定戴tào, 可是从来没有戴过……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说分手了……”   陈月洲擦着眼泪,“拼命”地锤着赵可的胸口:“可是这个混蛋!这个混蛋!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觉得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不理他了, 就又来骚扰我,还通过小豪把我强行捆到他面前……”   说着,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痛苦的情绪,抱着赵可放声痛哭:“我那么爱你,我为了你什么都做过,我以为把我们两个捆绑在一起,你会不忍心我被别人绑走,可是你看到我被别人袭胸你都面无表情!赵可!你把我当什么!我为你默默忍受和付出的这些日子又算什么!呜呜呜……”   赵可:“……”   不,真的不想说话。   一首《演员》送给这位陈同学。   “简直不可理喻!”瞧着哭得快要断了气的陈月洲,老太太虽然也有些怀疑其中的真假,但秉承着“宁愿不买,绝不错买”的念头,她冷冷地瞪了眼三叔,“陈国壮,你这侄女了不得,你就自己收着吧,我们家不要这不下蛋的鸡。”   “这娘们不能下崽,那再漂亮有什么用啊?我还得花钱再买一个不成?”老头跟着道,“不过你如果五万愿意的话……”   “五万什么五万!你疯了!”老太太伸手捅了把老头。   “行行行,不买了不买了……”   说着,二人就要向外走。   “不……老许……你别……”三叔赶忙去拦,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恰好陈悦豪上楼取东西,三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豪,我问你,你二姐和这个粉头发的以前认识?”   陈悦豪一愣,想了一下:“……算认识吧。”   毕竟二人在洗浴中心见过,还一起打过牌泡过温泉,赵可当时看二姐的眼神都直了。   “他俩……不……你二姐那之后很有钱?”三叔又问。   “那之后……”陈悦豪算了算日子。   那之后自己就开始有赌钱的习惯了,不过一开始总是赢,很少输,所以没找过二姐要钱。   但之后要钱的时候,二姐一直很有钱来着,至于钱怎么来的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直到前不久要三十万的那次,二姐拿不出来钱还挂了自己电话,赵可就说对二姐感兴趣想见见二姐人……   “如果非要说……是挺有钱的。”陈悦豪点头。   “你——”三叔气得直跺脚,“你怎么不早说!”   “啊?这还需要说?”陈悦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他们俩那破事?”三叔追问。   “他俩?他俩什么破事?”陈悦豪更懵了。   赵可这小子,成天翘课打架玩乐搞事,以前的时候还会在宿舍里待一会儿,最近自从他堂哥入股学校之后,索性就不怎么来上课。   而自己也天天忙着打牌回本,哪知道赵可和二姐能有什么破事?   难道他俩有事?   陈悦豪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二姐和赵可他……他俩……”   “你!你真是没用!”三叔气得头大,一把推开陈悦豪,大步回到仓库。   此刻陈月洲已经不怎么哭了,但他还在一抽一抽地吸着气,赵可就默默地搂着他,这么看来,二人好像关系还真得不一般。   三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到赵可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狠狠道:“好你个兔崽子,搞坏了我们老陈家的女人,你们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他狞笑:“今晚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快活’!”   说着,抬手就要打赵可。   “等一下——!”赵可顿时大声喊,颇有“刀下留人”的气势。   “一百万!”赵可一咬牙,一副认命的表情无可奈何道,“既然她有过我的三个孩子,我娶她还不行吗?我出一百万彩礼还不行吗?”   三叔一愣。   啊?   一……一百万?   这……这得多少钱啊……   “一百万,现在拿纸和笔,我签字,你们村上你们县上有能掏得起这个数字的人吗?”赵可道,“这个数字的钱我可以立刻拿出来,但再多了惊动我父母,那就未必了。”   三叔:“……”   对啊。   既然是这小子搞出的事,让这小子买单不就行了吗?   论有钱,这一村子的家当加起来都比不过这小子一个人的家当吧?   三叔将信将疑地从口袋掏出纸和笔:“你……你……不等一下。”他道,“我不信你,万一你到时候不给了怎么办?”   赵可扫了眼三叔:“我的手机钱包你们拿走了吧?我卡上有差不多十万的活期,还有五十万买了一个月的理财,应该再七八天,我生日那天就到帐了,门口那辆CT6买的时候将近60万,这几样都给你还不够吗?”   “什……”三叔一听,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你是说,这些都给我?这些加起来都一百二……”   “没错,都给你,你想怎么给她爸交代是你的事,但是这个人我要定了,从现在开始也别再找人来把我们当猴子参观了,也别拿着照片再晃来晃去了,就当这件事了结了,还有——”赵可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粉毛,“我这是时尚,不是杀马特。”   “行行行,时尚时尚。”三叔有些手抖地看着赵可,“那……”   “你先告诉我,上华和陈鸣他们俩人呢?在你手上吧?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三叔一听,摆了摆手:“铐人的东西不多,当时着急,就把他们拴后院的牲口棚了,现在天热,和动物待了一晚,我就不给你们牵过来了吧?”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等过两天,我把钱都取了,就放你回去。”   其实他是害怕这三个男生绑在一起出什么鬼主意。   陈悦豪说了,那俩家伙是这小子儿时就在一起的玩伴,特别是那个叫上华的小个子,别看力气小得可怜,但鬼主意特别多,在这小子的小集团里是军师的角色担当。   至于那个高个子,据说对这小子感情不一般,这小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动力很强,很危险。   一听牲口棚,陈月洲本能地看了眼天窗——   这么大的太阳,他在这种阳光几乎照不到的背阴小仓库里都不觉得凉快,外面岂不是要热死人?   牲口棚里肯定到处都是动物的粪便,这么个天气一发酵……   这时候让那俩小子到自己这房子里来……   呃……   陈月洲慌忙扯了扯赵可的衣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赵可知道陈月洲在顾及什么,他只能对天向二位兄弟道歉,然后凉凉道:“密码是990810,我生日……不用拉他们过来了,这样挺好。”   “好,行。”三叔像是生怕赵可反悔似的,掉头匆匆离开了仓库。   见人走掉,赵可才长出一口气,冷冷地看着怀中还在啜泣的陈月洲:“开心了吗?”   “嗯,开心了。”陈月洲倏地转哭为笑,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想到你挺上道的嘛小子。”   “废话。”赵可哼了声,“我再不顺势往下演就要被打死在你们村子里了!”   “别那么见外嘛。”陈月洲从赵可怀中钻了出来,伸直双腿,并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哥今天破格给你特殊服务,膝枕,膝枕的话你就能躺下睡会儿,总比继续扛着好吧?”   赵可闻声,扫了眼陈月洲软软的大腿,自己也的确是累了,真得很想躺下,可是……   “别客气别客气……”陈月洲见赵可杵着不动,直接伸手将他拉倒。   后脑勺触碰到一片柔软,蜷缩的长腿终于得以放松,赵可一瞬间觉得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他一抬头,视线正对上陈月洲的两座山峰。   有些尬,他将头偏开,看着青灰色的四壁,浅浅道:“你说,我们两个能逃出去吗?”   “啊?”陈月洲低头看着赵可,“为什么会这么问?”   赵可长出一口气:“你那个三叔在拿到卡上的十万之后,肯定会迅速花干净,等到定期五十万到手之后,一定会置办一堆值钱的东西,之后不出半个月,一定会再扭过头来问我要钱……”   “在那之前,你家里人就赶到了吧?”陈月洲想了想,“只要三叔从你卡上取了钱,你父母只要报警查你的电子账单就能锁定对应的取款机……”   “我父母?呵。”赵可自嘲般地笑了声,“我父母到现在可能还以为我在外面玩呢……毕竟他们眼里……我好还是坏根本就没关系……”   说着说着,赵可意识到自己带偏了话题,忙将话题拉回:“我父母是不太可能了,我身边最担心我的也就我堂哥了,但愿他能早点发现问题……那你呢?”   “啊?”   “我表姐是开养老院的,她以前在医院工作过,她说经常有不能出院的病人擅自跑了或者被家属偷偷拉走了,如果不是危及生命的疾病,只要通知了家属,家属签了自己承担责任的字,这件事就基本结束了。”   赵可说着扫了眼陈月洲:“你有‘家属’吗?那个‘家属’确定会来救你吗?说实话。”   陈月洲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毕竟我家人这德行,我也没给外人说过啊……”   说着说着,陈月洲和赵可统统陷入了沉默。   卧槽,这么一说,怎么感觉他们俩都要凉了?   ……   前一天。   在家将陈月洲的东西统统打包装好,正打算应约出门的端琰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陈月洲的家属是吧!你家患者又不见了!如果不想住院一早就说啊!拜托你现在来医院一趟!”   端琰:“……”   默默地掏出手机,给吕佳音飚过去一条短信:[有事,你和爸妈先去。]   驱车赶往医院,跟着护士来到病房,端琰睨着床上的一堆衣物,伸手拨了拨,在枕头下方的小包里发现了陈月洲的临时身份证和各种卡。   他思考片刻,转身对护士道:“带我去监控室。”   医院的监控仅分布在特殊病房和公共区域,陈月洲的病房在拐角处,只有一个摄像头能照到他房间的出口。   13:07,陈月洲在食堂吃完饭,大摇大摆地回病房。   14:30,护士进入病房换药。   14:35,护士离开,前往下一间病房。   14:40,另一个护士进入病房。   14:50,一个年轻男孩抱着花束进入病房。   14:52,护士离开病房。   15:04,护士推着轮椅进入病房。   15:21,护士走在前方,年轻男孩推着轮椅,陈月洲坐在轮椅上抱着花,离开病房。   监控结束。   “这……”跟着看完监控的护士愣住了,“这……这个护士……她……她不是我们科室的,我不认识她啊,还有,这个推轮椅的谁啊……”   端琰重新播放了一遍监控,让画面停在了陈月洲坐在轮椅的动作上,然后将视频图片放大、再放大。   “等等……这是……”护士瞬间瞪大了眼睛,视线紧紧地锁在陈月洲和轮椅之间的黑色线条上,“这是……约束带?”   “她不是在正常情况下离开医院的,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花只是为了挡住约束带不引起注意。”端琰伸手指着镜头中的护士,“马上报警,通知保卫,查这个护士是谁,很有可能是她动的手脚。”   “好……好……”小护士说着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端琰的视线重新落在监视器上,皱着眉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这个年轻男孩有些熟悉的脸庞是谁。   不一会儿,监控室聚集了一群人。   护理部的领导、保卫科的领导还有各个在陈月洲消失期间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这个陈月洲,当时的责护是谁?”护理部的领导扫视了一圈骨科的小护士。   “我……是我……”一个偏瘦的女孩站了出来。   “这人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看的?”   “不是……我……”小护士一听顿时就哭了,“我当时是治疗班,我挨个去打针换药,她的医嘱是不需要分级护理,只需要每天定时输液,我去的时候她好好的啊……”   “对,是这么回事。”一个年轻的医生站出来,“这个陈月洲的手术是王主任给做的,但后续是我负责,她的骨质愈合快得惊人,也没有炎症,昨天复查的时候她的愈合程度已经相当于普通人三个月了,我当时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所以没敢说,但就给她重新开了医嘱……这个可以查,绝对句句属实。”   “对对,这个我相信。”另一个护士站出来道,“今天中午那会儿,我跟王主任路过她病房,她活蹦乱跳的,太可怕了。”   “许主任!许主任!找到了!”这时,走廊跑来一个小护士,“镜头中那个护士,是上个星期刚刚轮到手术室的实习生,叫吕娟。”   主任顿时觉得头疼,她压低了嗓音冷冷道:“现在马上让手术室清点药物清单,快点。”   众人一见,瞬间敛声屏气。   主任的意思是,实习生在手术室或者手术中偷东西了吗……   天啊……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就涉及到医院监管不善和保管失责等一堆问题,九九医院是集团旗下私立医院,最怕坏了名声,这事儿一旦捅出去,上到领导下到基层,怕是一大波人都要下岗回家了……   另一边,陈月洲的病房,警察已经来了,和端琰一番沟通后,了解了大概情况。   “也就是说……带走她的人是她的弟弟?”一个小警察道。   端琰点头。   “这个……”小警察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同志,你也是警察,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亲属问题。”   “对,亲属问题。”小警察难为道,“夫妻打架这种案子都已经够难为我们了……这种亲姐弟之间一个不许一个住院……我刚看了一下这个女孩的诊断还听了下医生的描述,她身体已经大致恢复了,这种情况下不涉及人身健康的……问题……万一男孩子只是把女孩子带回家疗养,不让花钱了……这种行为只能谴责……又不能怎么样……”   小警察挠了挠头:“同志,老百姓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跟我们闹跟我们吵,但你总能听懂吧?这……”   端琰沉默。   据他了解,陈月洲和她自己家的关系并不好,曾两度因为家事进入派出所,而她的父亲还有过前科,但这并不能证明陈月洲在自己家人那里受到了伤害。   看来只能先去找那个陈悦豪了。   他道:“无论如何,先找到男方。”   小警察点头:“找肯定是要找,但之后万一涉及家庭纠纷怎么解决,我们就不好参与了。”   半小时后,警车来到了陈悦豪所在的青龙技校外。   通过咨询校务处,很快就找到了陈悦豪的宿舍和班里的同学。   一听到警察找陈悦豪,一个男生拔腿就跑,但还没跑出二十米,就直接被端琰一个箭步上前反手扣在了墙上。   “警察叔叔不是我绑的人啊!我只是看热闹的啊啊啊!”男生瞬间涕泗横流。   几个警察闻声,对看一眼,将男生带出了教室。   男生虽然害怕,但逻辑倒挺清晰,一见自己逃不掉了,迅速开始交代:“就……就我们班那个陈悦豪……他好像没什么钱,还老跟赵可那一帮子玩,赵可家里有钱,表哥还是我们学校校董之一,陈悦豪老找赵可借钱,借得多了,还不上,陈悦豪就绑了自己姐姐……”   “啊?”小警察纳闷,“这两者有关系吗?”   “有啊!”男生拼命点着头,“我和陈悦豪姐姐一起洗过温泉,他姐姐长得可——”   男生说着举起双手在自己的胸前托了托:“跟日本漫画里面妹子一样……那身材……卧槽……所以,大概是想让自己姐姐肉偿吧?”   “……”小警察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我去,现在这学生……真是……绝了啊……”   端琰的神色瞬间黑了几分:“他们人在哪儿?”   “早上的时候还在新北区的开发路附近的那个有个黄色挖掘机后面的村子里开的房,我也算是赵可的跟班,就凑热闹去了,之后好像担心有警察,赵可就打发我们回来了,但之后陈悦豪和赵可都没回来……”   “小可也没回来?”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高挑的男人,他穿着深灰色西服,白衬衣,一脸温和,戴着副金边眼镜。   “赵老师好。”   “赵老师好。”   走廊两侧的学生纷纷打招呼。   “赵……赵老师……”男生顿时紧张地低下头。   男人只是扫了眼男生,视线就落在端琰和一旁的小警察身上,他礼貌道:“我是校务处的赵天喻,也是学校的高数老师,同时也是股东,更是你们口中赵可的堂哥,两位警察好,我已经从干事那里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吩咐。”   说完,还补充了句:“我弟弟虽然贪玩而且经常做一些让大家头痛的事,但不会去做犯法的事,更不会去性亲一个女孩子,当然,如果是你情我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我弟弟长得非常好,女孩子很容易一见钟情。”   小警察一听劝慰道:“这点我们知道,我们先去学生说的地方排查,我们也希望这就是个小打小闹,并不希望到了立案侦查甚至送检的地步。”   “好。”赵天喻浅笑着目送两名警察离开,当端琰要走时,他出手拦住。   端琰回头看他。   “老同学,你怎么在这里?”赵天喻道,“难不成被下放了?”   “代理家属。”端琰漠然抽回手臂。   “哦?”赵天喻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既然是代理家属,你觉得那个陈悦豪的家里人是什么样的人?”   端琰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想了下道:“进过监狱的刁民。”   “哦,是么。”赵天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举起手机,指着朋友圈“李家村”的牌坊冷着脸道,“我刚拨了我弟的电话,关机,看来要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讲个笑话。   忽然想起来的。   高中时候,母校下午5点准时放学,大家都会去上新东方之类的补习班(我真的没有收新东方广告费【笑哭】)   那时候的EX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每天上完补习班已经十点了,他拒绝爹妈接送,为的就是去隔壁网吧撸一撸NCSoft家的某款网游。   12月的某天,印象中挺冷的,他撸完游戏半夜一点从网吧出来,刚好有辆巡逻警车路过,他一脑抽以为抓未成年人上网的,就开始跑。   一个一八五的狗熊一样身材的壮汉半夜见到警察忽然开始跑,警察蜀黍们的反应:……卧槽二半夜的搞事情!   然后就开始追他……   然后他就被放倒了……   还被带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因为附近恰好发生了有学生被路人要钱的事)   隔天来上学的时候人都是恍惚的…… 第125章   根据指引, 两个警察赶到新北区对应的城中村搜索时, 已经是深夜。   来到对应的宾馆, 警察刚一出示警官证,一群彪形大汉就围了上来,紧接着一群人就扭打成一团。   半个小时后, 增援警力赶到,成功制服了这一堆人。   原来这家城中村宾馆中常年存在拉皮条和赌博的现象, 一见警察,以为是查黄赌来的,一群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跳出来和警察一阵对殴。   等这件事解决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警察那边给端琰打了电话,说已经联络到了陈悦豪以及陈国富, 对方声称自己的女儿没有事, 只是家里人认为她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需要再住院, 就将她接回了家。   之后警察又去了医院, 问起和陈悦豪一同的护士是谁,领导立刻回答是陈悦豪的女朋友, 并强调女方只是配合男方将陈月洲转移出院, 并没有做任何多余行为,为了严惩纪律,医院已经给相应的护士及医生做了处分。   由于和陈月洲的父母取得了联络, 各方面情况都证实目前现状稳妥,虽然采取的带人行为有点过分,但综合各方面要素, 事情不足以立案。   小警察只能将信息如实反馈给了端琰,并补了句:“毕竟你又不是丈夫,法律上来讲,你就是个外人。”   挂了电话,端琰想了下,将号码拨给备注为“智障”的某个人——   “赵天喻,你弟的事情你怎么办?”端琰戴上蓝牙耳机,拉开衣柜,取出宽大的衬衣套上。   “啧,失踪不足足够的时间。”对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再说了,那么大个大小伙子,仅凭我推测他出事,怎么可能立案,你那边怎么样?”   端琰:“不予立案。”   赵天喻翘翘眉,他走出卫生间,敞着衣服走到书桌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我昨晚查了,我弟说他在宁洛高速上,宁洛高速通江苏、安徽和河南,我看了这个陈悦豪的学生档案,他是安徽蚌埠郊区的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地方,打开蚌埠的地图,我都在上面找了老半天才在一个拐角里找到……”   端琰扣好皮带道:“要去吗?”声音是肯定的。   手指落在最后一颗扣子上的赵天喻笑了:“不愧是老同学,你怎么知道我正穿衣服呢?”   中午时分,一辆黑色的普拉多停在了九九庄园西的D区外。   端琰上了副驾,看了眼紧跟在普拉多后方的观光用大型客车,上面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去了之后非特殊情况我不会出示警官证。”他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斟酌点。”   “你当我智障呢?”赵天喻发动车漫不经心,“我当然知道了,所以高考的时候都给你说了,不要上警校不要当警察,像我这种,被欺负了就直接打回去,打完赔钱就得了,你呢,打人就等着下岗……”   “我跟你这种戴着眼镜实际上是个流氓的人本质上不一样。”端琰漠然扣上安全带。   “哟,那你可记住你说的话了。”赵天喻扫了眼端琰,“你说你是代理家属,你代理的谁?”   “……干哥。”   “那就好。”赵天喻勾了勾唇,“问你之前我特别害怕你太绿了和高速路上的花花草草融为一体找不到了怎么办……”   端琰嫌弃地瞥了眼赵天喻:“你确定你弟出事了?拉这么一车人,小心出事。”   “确定。”听到自己弟弟的名字,赵天喻瞬间目光变得严肃,“跟我弟玩得最好的那俩,都给父母报过行程说要到这个陈悦豪的家里玩,但我给他们打电话,都是关机,太蹊跷了。”   说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开相册:“我弟手上有很多张卡,但只有一张卡不是他名下的——是我姑姑身份证开的卡,在他未成年的时候他就拿着了,用来给他存一些定期和发零花钱。   成年之后他向来都是直接将卡上的钱转到自己的卡上,毕竟绑定微信和支付宝的卡必须和实名验证的信息一致。但是,就在半个小时前,我姑姑说她收到了短信,有两万元现金被取出,取出地点是安徽。”   端琰神色一沉:“ATM机最高取现就是两万,再高要去柜台出示身份证。”   “没错。”赵天喻语气冷若冰霜,“我弟虽然没吃过苦,但不是个笨人,他的行为一定有他的含义。”   ……   赵可是真的困了,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天黑。   陈月洲闲得无聊,只能在脑内来到478的床前,从她的书柜上取下本英语书翻了起来。   478的发烧有所缓解,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不过神情还是恍惚的,陈月洲也不敢打扰她,就抱着书在她的小窝外面看。   看了会儿,陈月洲有些撑不住了。   膝枕虽然是个浪漫的动作,可是被膝枕人却格外的不好受。   被赵可的脑袋枕得腿发麻的陈月洲实在忍无可忍,狠狠低戳了戳赵可的脸:“喂,天都黑了你还不起床!”   赵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一时间有些犯晕,还有些搞不清自己在哪里。   月亮星稀,小天窗将一束月光照进来,刚好落在两人之间的手铐上,赵可有些懵:“我……”   话刚到嘴边,几乎疯狂的女声瞬间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救命!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强奸啊!救命啊!啊——”是吕娟的声音,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咆哮。   “你再不闭嘴!你再不闭嘴!我好言好语和你说!你还敢还手!你已经在我们家了!你还想怎么样!”陈悦豪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两声清脆的抽打声。   没一会儿,疯狂的哭声渐渐消失了,变成了痛苦的低吟,不一会儿,声音的方向传来节奏有些熟悉的皮肉之间的拍打声。   陈月洲:“……”   赵可:“……”   气氛莫名变得诡异了起来。   然后,不到三分钟,拍打声结束了。   陈月洲:“……”   赵可:“……”   气氛更加诡异了起来。   为了打破这份诡异的尴尬,陈月洲翘了翘眉毛,本能道:“没有qián戏,还时间这么短,怕是吕娟只体会到了‘痛’这个字吧?”   赵可:“……”   他要怎么回答才显得不是在耍流氓?   思来想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时间比他长。”   陈月洲:“……”   同学,没人问你这些,谢谢。   而这时,隔壁的陈悦豪似乎已经复活了,他再次对吕娟发起了袭击,熟悉的拍打声再次传来,吕娟也跟着闷声哭了起来。   陈月洲不由叹:虽然时间短,但陈悦豪终归不到二十岁,还年轻,两次填弹时间间隔短,像他这种三十岁老大爷,怕是做不来……   然而,感叹还没结束,隔壁的拍打声再一次结束了。   陈月洲:“……”   忽然莫名有点同情吕娟。   不但一辈子得留在这个鬼地方替陈悦豪这种废物生养子女,而且连作为一个女人的性权利都享受不到,可惜啊可惜……   陈月洲懒懒地撑起下巴,这时,久病卧床的478忽然对天伸了伸手:【宿……宿主……】   “怎么了?”陈月洲被吓了一跳,“你要死了?你不是挂吊瓶了吗?刚才不是都快好了吗?”   【不……不是……我吃了个药……有点过敏……】478虚弱地看着陈月洲,【临时支线……任务……来……来了……】   “哈?临时支线任务?”   【帮……帮助……吕娟……恢复……她应该的人生……】478喘着粗气道,【临时支线……任务……逆转币和积分……很多的……而且……不能……不接……否则扣分……】   “啊?不是吧?”   【宿主……靠……靠你了……加油……】478说着,昏死了过去。   陈月洲:“……”   这是过敏?   这是快死了吧?   至于吗?   他长叹一声,不得不将意识抽回现实,偏头看了眼赵可,有些不情愿道:“走的时候,能不能把吕娟也带走啊?”   赵可对陈月洲这个要求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不恨她吗?是她协助了陈悦豪绑你。”   “是这么回事……”陈月洲露出复杂的表情。   可是任务让他这么做啊?   他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陈某人只能摆出圣母的表情,违心说道:“没错,她是很恶毒,我很生气,但是,我觉得她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在这里被这群人折磨。”   赵可想了想:“虽然不能理解你,但可以帮你这个忙……只要会有人来救我。”   “放心吧,一定会有人来救你的。”陈月洲说着拍了拍赵可的肩膀,他有些困,本能地往赵可身上靠了靠。   “不然你躺下?”赵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白天我躺了你,晚上你躺我,算是扯平。”   陈月洲翘翘眉:“你怎么忽然这么好心?”   “你现在可是我花了一百二十万买来的老婆,我当然得好心了。”赵可说着将陈月洲微微一拉,让他睡在自己的大腿上。   陈月洲躺下后,月光正好洒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光影倒映在他发亮的双瞳上,显得格外耀人。   赵可一怔,本能地偏开头。   “我说。”陈月洲道。   “嗯。”赵可点头,示意有在听。   “你知道什么叫做吊桥效应吗?”陈月洲抬起右臂,摸着赵可的脸颊,“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和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有个还不错的异性,这个人就会把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对方产生了感情,这也就是为什么英雄救美后很容易获得美人芳心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倏地用力,将赵可的下巴一转,迫使他正视自己:“不要把这种情绪当成感情了,知道吗?”   赵可伸手抓住陈月洲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我会不懂吗?”   “我担心你不懂,所以提醒一下你。”陈月洲微笑。   “……”赵可沉默。   【宿主……】这时,478扶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陈月洲瞧了眼她:“你不是刚才死了吗?一命呜呼了。”   【不是……我又吃了点别的药……现在好多了……】478擦了擦鼻子,坐在沙发上道,【宿主……赵可虽然和任务没什么关系……但是……你现在正是缺乏人际关系的时候……为什么不趁着吊桥效应的机会,抱他的……大腿啊?他很聪明……而且想法还比端琰简单……抱对姿势的话……翻车机率小……而且……你现在不是……已经能接受和男人……亲热……了吗?】   陈月洲一听,扫了眼478:“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抱了?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接受和男的亲热了?我他妈直男好吗!”   478:【……】   “而且,你知道世界上除了吊桥效应之外可以刷男女好感之外,还有一种效应可以刷男女好感吗?”陈月洲道,“多看效应。”   478:【什么?】   “如果一样东西给你的第一眼印象还不错,随着越来越多的关注,对这个越来越熟悉的东西,就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的现象,叫做多看效应。”陈月洲看着自己被赵可牢牢攒在手心的右手,“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吧,在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班上一群人说A男爱上了B女,谣言久了,连A男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爱上B女了,而实际上一开始只是A男觉得B女人不错喜欢和她一起写作业而已。”   【……】478默默地拄着拐杖,回到自己的床上躺着。   她还在发烧,并不想费脑。   看宿主大脑还这么清晰,应该没什么自己可以担心的了。   “为什么听你的话好像我被甩了一样。”这边赵可开口了,“应该是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喜欢我,我身边妹子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喜欢我的话,你以后一定会哭的。”   “那好啊。”陈月洲浅笑,他的手轻轻回握了赵可一下,“那希望我们都不要喜欢上彼此。”   赵可气息一沉,不再说话。   许久后,他才开口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的村姑,没想到你居然赌博通桌玩得六得飞起……后来我以为你是感情经历匮乏的白莲花,没想到你绿茶的手段也玩得六得飞起。”   陈月洲翘翘眉,被识破了也一脸无所谓。   赵可渣不渣他不知道,但就赵可这张脸和这个性格,恋爱经验肯定不少,这么简单的撩人手段,当然能看破了。   但是看破了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你本来就看中了的女人用尽浑身解数勾引你,怎么,这个女人这样执着的模样不可爱吗?   吸取在端琰身上的失败教训,这一次,陈月洲决定主动向大腿靠拢。   “你除了这么撩过我,应该还撩过不少男人吧?”赵可看着陈悦豪走,“比如你说的那个警察?”   “没有没有。”陈月洲摆摆手,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就你一个,我发誓。”   “哦是么?”赵可扫了眼他,显然不信,但也懒得和他计较,转过头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睡吧,之后的事情出去了再说吧……”   “嗯。”陈月洲也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隔天一早,陈月洲刚刚睁眼,突然一声穿云裂石的爆炸声,将他和打盹的赵可瞬间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今天说个阴暗的内容。   最近收到了小天使的微信私信,对方的言辞不大好听,带有人身攻击的内容,大体上就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觉得我在造谣。   其实我个人并不是很想透露关于我个人的任何信息,一直以来希望小天使们的关注点是文章内容而不是我,但我觉得还是在这里说一些话。   半年前,我表舅死了,不到40岁。   十年前的时候,他就读于宾夕法尼亚大学,是个温和善良的男孩子。   回国的那天,他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说:“我到浦东机场了,再有半个小时就回家了!”   然后,这就是他和他父亲的最后一通电话了。   他消失了。   十年毫无音讯。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报警了吗?报警了。   有用吗?没有。   然后就在快一年前,表舅被警察送回来了。   他已经几乎不会说话了。   警察询问他的时候,他大概说了以下内容——   有个老人,找他,帮忙。   之后据警察交代,他应该是被拉到了类似于黑工厂的地方,没日没夜地做着工作。   因为受到我无法想象的虐待和欺辱,他渐渐连语言都丧失了。   然后,半年前,他身体不支,死了。   最让人难过的事,他父亲还是个警察。   明明希望培养一个能看到世界真善美的孩子,却因为这份真善美而被黑暗所埋没。   周围人非但不会因为表舅的真善美去流泪,反而嘲讽他在家门口都能丢、高分低能。   你问我为什么坏人没有被抓住?   坏人一定会被抓住的剧情,并不存在于现实。   小时候我妈妈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我到底该怎么样教你,才能让你健康长大?是该告诉你世界其实充满了美好,还是该告诉你人心本就泥泞不堪?我想让你无忧无虑,但又害怕你受到伤害。”   后来显然妈妈放弃了阳光培育方式,她将我一次又一次丢在庭审的旁听席上。   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人性的模样,我就只能选择让你自己去看人性的模样。”   人性是很简单的,但表现出来的性格形式却是复杂的。   安汐羊线,因为性质太恶劣,是唯一一个我用了案件作为打底的支线。   那个案件曾经上选修的时候老师公开讲过,不可以说名字(不然可能要锁我)女方最后死了(长时间殴打导致全身脏器损伤,后发生感染衰竭死亡)   女方并不贫困、父母也很爱她,男方就是个普通商人。   为什么别人不帮她?这太奇怪了吧!——有同学如此提问。   扪心自问,换作是你,那种情况下,你会帮她吗?——老师如此回答。   至于问我为什么一个商人可以这么嚣张,我……真的没法解释,会被锁,自己理解吧。 第126章   黑色的普拉多急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从车子上高速后,端琰就没再说过话, 一直闭目养神。   赵天喻一个人开车无聊, 好一会儿后, 实在闲得发慌,开口:“我看了那个陈悦豪的档案, 他家和你有关系吗?”   端琰依旧把赵天喻当空气。   “行吧,不说没关系, 那我换个问题,吕佳音现在怎么样?”   “你别打她主意。”端琰倏地睁眼。   “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姐控,不如干脆你脱离养子关系, 跟你姐结婚得了?”赵天喻道。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赵天喻笑笑,“她从高中开始不就等着你脱离养子关系, 然后放心大胆地追你吗?”   “永远不可能。”端琰取出烟, “介意?”   赵天喻摇头:“也给我一根。”   车厢内一片烟雾缭绕。   赵天喻扫了眼端琰:“你如果以她的弟弟的身份跟别的女人结婚了,你有没有想过, 她就会从一个‘可怜的义弟的守护者’的身份彻底变成了一个‘义弟已经有了别的守护者的旁观者’的身份, 执念的崩塌,可能就意味着吕佳音这个人格的崩塌。”   端琰皱眉:“我不会结婚,也不会跟她有什么, 你管好你自己。”   “何必呢?吕佳音不也挺好的?你非要让大家都不痛快才高兴?”赵天喻叹了声。   端琰:“那我把我的身份让给你?你替我?”   赵天喻摇头:“算了, 我可不想活这么累,再说了,身份这种事,能换吗?”   此时车子已经驶入匝道, 离开高速公路。   “看样子是快到了。”赵天喻拨弄着手机地图,从后座提起一个小皮箱交给端琰,“来商量一下计划吧,这个陈家村不大,甲乙丙丁四个组,共1000人左右,陈悦豪家在甲组,组和组之间以水渠和女贞树为分界……”   端琰打开箱子——现金,以及一把枪。   “放心,不是真枪,真的我可不敢买,我还想好好活着。”赵天喻拿起来,“发令枪,知道吧?咱们体育课上赛跑的那个。”   ……   半小时后,车子来到陈家村。   赵天喻下车,从紧跟而来的大巴车上叫了几个身着黑色衣服的彪形大汉跟着,先一步进了村子。   端琰换位到驾驶座,将车子稳稳地开入村子,直到陈悦豪家门口停下,大巴车紧跟着在后方停下。   下车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后院的CT6,默默地敲了敲耳机:“你弟的车是CT6?”   “对。”耳机那端传来赵天喻的声音。   “车子在陈悦豪家门口。”   “知道了。”   “我继续。”端琰拢了拢身上的衬衣,迈开长腿漠然进了陈家大院,放下手中的箱子。   进院子的那一瞬间,他的余光掠过牲口棚,只见有嫩绿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拼命抖动,正常的动物毛发不会那么鲜艳。   “再问个问题。”端琰道。   “嗯?”   “你弟那三人中,有人染绿头发?”   赵天喻的声音瞬间变冷:“陈鸣最喜欢原谅色发色。”   “……”端琰点头,“知道了,你那边迅速。”   陈国富、陈母、陈三叔和陈悦豪正坐在院子里的餐桌前吃饭,一见陌生人进门,愣了一下:“谁?找谁?”   “找陈月洲。”端琰环视一圈四周极其破落的环境,淡淡道。   “找她?找她做什么?你谁啊?”陈三叔一听“陈月洲”三个字,本能地打了个哆嗦,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慌张。   端琰看似漫不经心的视线迅速将这些信息捕捉,他漠然取出一支烟,叼上,划开打火机点着,表情多了几分不好招惹的痞气感:“我掏的住院费,我付的单人病房,总共数十万的开销,就这么把别人的女人捆走至少得通个气吧?”   “什……”三叔吓得筷子差点掉地上。   陈月洲这小杂种的住院费还不是楼上那个杀马特掏的?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陈悦豪一听,瞬间有些怂。   他在劫走陈月洲的时候特地看过陈月洲床头的病人信息单过一眼,陈月洲所留的家属联系人是一个叫端什么的名字,后面那个字他不认识,也因此印象有点深刻。   “你……你难道是……叫……端……端……”陈悦豪张了张口。   “王字旁炎,读音炎。”端琰冷淡道,“怎么,绑人之前还特地看了眼联络人的名字?”   “我……”陈悦豪顿时紧张兮兮地朝自己父亲后背缩了缩,然后拉了拉一侧的三叔,使劲点了点头,“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掏的钱……”   “这……”三叔露出有些慌张的表情,“陈月洲……她……她不在这里……你要让还钱,你……你去外面找她去!我们不知道!把她接回来之后她已经跑不见了!”   “你快从我们家滚出去!”陈母慌慌张张起身,拿起一旁的扫帚。   “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陈国富拦住了陈母,“你要知道,多少人来了我们村子有来无回!”   陈国富从端琰进门就在打量这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男人,在确定对方一身腱子肉绝对是个练家子后,放弃了武力对抗,而是给陈悦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外面叫人。   陈悦豪一见赶忙向外走。   “是吗。”端琰勾唇笑了下,狭长的眸微微上挑,一把抓住陈悦豪的衣领,瞬间将他的手臂反扣在身后,摁在了门上不得动弹。   单臂辖制住陈月洲的同时,掏出发令枪对准天空就是一枪。   “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沉默了。   端琰望了眼手中的“枪”,干净利落地收起,这才漠然转过头:“开条件吧,多少钱把陈月洲交出来。”   “什……”三叔睁大了眼睛。   拿着枪不是跑来要钱,而是问要多少钱?   难不成……   端琰:“陈月洲这个女人,朝三暮四,和不少男人都有一腿,不让她长点教训,她就不知道怎么做人,人是我打残的,住院费也是我掏的,把人交给我,价格你们开,一切好说。”   “这……”三叔和陈国富对看一眼。   这时,邻居的老太太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老陈家,这怎么回事,你家门口怎么停了那么大一辆车,上面坐得怎么都是大小伙子,怎么还一声枪响,怪吓人的啊……”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当她的视线落在端琰脸上后,再也说不出话了。   毕竟,不穿警服的端琰,除了贼帅,还贼凶。   老太太默默地在地上摩擦摩擦,然后迅速溜出了房子,不过,她的话已经发挥了该有的作用,陈悦豪一家人已经迅速脑补出了端琰的身份——混黑社会的!   “说说吧,多少钱交人?”端琰笑笑,“白赚钱的事,不动刀不见血,大家都开心,对吧?”   陈三叔已经开始哆嗦了。   是啊,有钱赚当然是好的……   但是如果在这里说要多少钱的话,自己不就分不到钱了吗……   算了算了,从那个杀马特那里已经弄来这么多钱了,就不和二哥在这里较真了吧……   不过陈月洲这小兔崽子真能搞啊……   居然左手是个小开,右手是个黑社会,还他妈敢脚踏两只船……   真是不要命了!   “你……你能给多少钱?”陈国富吞了吞口水,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看着硬气了些道,“我……那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我不能……不能看你欺负她!”   端琰闻声余光扫了眼后院的CT6,又扫了眼比陈国富还紧张的陈三叔,开口:“五十万。”   “五……”陈国富顿时瞪大了眼睛。   刚才自家三弟给自己说,上面那个红毛小子和小洲有一腿,愿意出二十万彩礼钱,这已经够让他震惊了,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能卖到五十万!   天啊!这样以来他们家别说给小豪盖房子了,自己也能去镇上买房了啊!   “这……”陈母顿时惊得打了个嗝。   端琰看着陈家一家老小除了陈三叔之外各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渐渐有了底。   五十万,唯独这个秃顶的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说明这两天他和钱打过交道,有人在某些事情上给他开了五十万之上的价格。   是谁?   这个在地图上都不好找的村子中有这个经济能力之上的人吗?   是赵天喻的堂弟?   赵天喻的堂弟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需要给一个乡野村夫开五十万之上的价格?   更甚至也许是他亲手将卡交给了这个乡野村夫?   “你……你怎么交……交钱……”陈国富吞了口口水,“你们得先交钱……后……领人吧?”   端琰闻声,松开陈月豪,提起地上的箱子,丢在桌子上。   锁子松开,露出一打一打粉□□白的的人民币。   “钱……”陈国富眼睛瞪得浑圆。   “那是二十万,见到完好无损的活人,给剩下的钱。”端琰道。   “这……这……”陈母吞了囤口水,紧张地看向陈国富。   陈国富顿时怒推她了一把:“还不带她去见小洲!”   陈母一听,赶忙应着,她带着端琰上了楼,一推开仓库的门,就见着一脸懵逼的陈月洲和赵可紧紧地抱在一起。   一见端琰,陈月洲眨巴了眨巴眼睛,抱着赵可的手本能地更加缩紧了些。   赵可:“你们认识?”   陈月洲一时不知道端琰现在到底是以何种身份通过了陈家人的允许和自己见面,于是疯狂地摇着头:“不认识,不认识。”   端琰:“……”   他的视线落在陈月洲做过缝合的手臂上,黑色的缝线上满是灰尘和泥土,看着有些狰狞。   “我替你把人分开……”陈母说着叫来了陈三叔和陈悦豪,二人协力摁住赵可,陈母将陈月洲解下。   “你们——”赵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要和陈月洲分开了,有些慌,生怕自己一个人会出什么事,顿时大声道,“你们要做什么!她是我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老婆!她肚子里还有过我三个孩子!”   说着,十分入戏地对端琰怒声道:“我告诉你!你买走她也没有用!她生不了的!她爱的人只有我!知道吗!只有我!!”   端琰:“……”   他只是冷冷地扫了眼赵可,转身将一张支票交给陈母。   这时陈月洲已经被解下,端琰一把捏住他细嫩的下巴,冷漠道:“逃脱了我的手掌心,看来你日子也没怎么好过,赵天喻已经找到你的下落了,如果你不跟我回去,你知道下场是什么。”   赵可:“……”   听到表哥的名字,他内心“咯噔”一声。   这家伙……   是表哥的人吗?   这时陈月洲很入戏地嘤嘤嘤哭了起来:“我……我宁愿死也不和你走!我爱小可,我要和他在一起在!”   端琰:“……”   沉默地起立,一把抱住陈月洲的腰肢,直接将他像扛水桶一样扛在了肩上,转身出了门。   将陈月洲丢在了后座上,端琰坐在驾驶座上,从前镜看着后座上脏兮兮的陈月洲,没有说话。   “那个……非常感谢……”陈月洲小心翼翼地张口。   他没料到端琰居然会来救自己。   毕竟端琰未曾来主动接触了解过自己,自己也不愿意主动接触了解端琰。   他和端琰虽然接过吻、亲热过也共住过,可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来往,他们之间仿佛就像没有打过pào的pào友,看似亲密,却无比生疏。   虽然被绑着的时候他无比镇定还不断想着逃生的法子,可是这并不代表当时的自己是充满希望的,与之相反,他一直都是绝望的。   老实讲,他觉得如果不是赵可在这里,自己可能真的就要成为别人家买回去的生儿育女的工具了。   上一世,他还有一对因为他是儿子而对他满怀期的父母,这一世,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当端琰出现的那一刻,他心里莫名一动,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泛滥的心头,让他头一次真心实意地想对一个人道谢。   “你货真价实地对他人存在过感激吗?”然而,端琰的话却打断了陈月洲的感动,对方冷冷扫着他,“对你而言,我只是房东和可利用的人,你习惯因为他人的善意而被动接受别人的服务。”   “我……”   “收起你的小心思,我只是作为警察,决定跟你善始善终。”   陈月洲一听,刚刚涌起的情愫瞬间被冰冷的气氛所浇灭,他点了点头,莞尔:“也是,我也觉得善始善终比较好。”   但一想到自己真心实意的感恩喂了狗,陈月洲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我在做任何事之前没有跟你沟通,我任性自私自以为是给你添麻烦了,但你是可以沟通的人吗?口口声声说着你在追我,每天回家却基本上就是房门一关自己忙自己的,我们根本就没有话题可言!我倒是想问端队长,挂着‘追我’的羊头,却卖着仿佛监视的狗肉,你到底是什么念头?”   说完,因为不解恨,还补充了句:“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追别人的人把自己藏得深得要死,我历届女……男友哪个不是投怀送抱?”   “……”端琰闻声,蹙眉,正打算开口,陈月洲率先一步道,“我要尿,我一天没尿了。”   端琰只好选择沉默,下车替陈月洲开了车门。   ……   另一边,耳机那头的赵天喻听到赵可的咆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好一会儿后,冷冷从座位上起身:“你们村子通网了吗?”   “没呢,还没通到我们这边……”身前的男人看着桌上的两万元现金,忙道:“怎么?不过我们那边一年前建了那什么基站,电话可以打,不过那什么4G5G的……我们这边就收不了了。”   赵天喻闻声,对身旁的一个大汉使了个颜色,对方立刻蹲下身子,打开手提箱,取出某个机器,插上电源并打开。   赵天喻掏出手机看了看,信号瞬间消失。   “你们村子的座机通讯箱在哪儿?”赵天喻又道。   “在……就在我家门口。”   赵天喻身后的另一个壮汉一听,立刻出了门。   “还有其他联络外界的方式吗?”赵天喻问。   男人摇了摇头:“没了。”   “很好。”赵天喻点头,“麻烦你了,村长,现在开始。”   “好。”村长认真地点点头,看了眼桌上白花花的钞票,走进播音台,打开调音器,只开了A组群众广播,拍了拍麦克风,开始讲话——   “诸位村民请注意,诸位村民请注意,我村村委刚刚接到了上级通知,有团伙持枪分子潜逃,目前已潜入我村A组,请注意,有团伙持枪分子已潜入我村A组,目前警察已经介入,请诸位关好门窗,请诸位关好门窗,发生任何事情都请不要出门,发生任何事情都请不要出门,避免发生意外——”   ……   陈国富的邻居老太太在见到端琰和一车大汉后,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两个儿子。   “快!快报警!陈国富家里来了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的!”老太太焦急道。   “该不会是来抢我媳妇的?”大儿子有些慌张道,“上次警察就来咱们村子一趟了……”   “不可能!咱们村这么多买来的媳妇,咱们人多力量大,警察哪次抢回去了?但是,对面那堆人……那堆人一看就不是警察啊。”老太太拍打着大儿子,“警察哪有那个胆子来抢人啊?你放心,你媳妇抢不走!他们敢动我这老胳膊老腿试试?不怕被开除啊?但是……但是就怕是流氓啊……流氓的话你娘我可对付不了啊……快报警!”   “好好好……”二儿子正准备拨打电话,村广播就响了起来。   这一听,二儿子的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他慌慌张张捡了起来,“唉?怎么信号也没有啊?咱村子这信号也太差了,这怎么办……”   大儿子慌慌张道:“该不会就是……”   “还不关窗门!”二儿子赶忙跑去拉门。   “别呀,我的鸡,咱家老母鸡还在外面呢……”老太太说着就要往出冲。   与此同时,远处又响了几声“枪声”,还伴随着村民的惨叫。   “妈呀!这时候就别管咱家老母鸡了!”大儿子抱住自己的老母亲,“人家要咱家老母鸡干啥啊!”   “大哥,你听这惨叫声……是不是村头老胡?”二儿子胆战心惊道,“老胡声音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这个沙哑的感觉。”   “没错,应该就是老胡了……”大儿子摇了摇头,“别管这些了,没听广播说吗,警察已经在伏击了,咱们管好自己,别惹事了。”   “好……好……”二儿子忙点头,关上了家里最后一扇窗。   ……   村头老胡家,刚刚“惨叫”的老胡默默接过赵天喻的五千元“感谢金”,笑呵呵道:“警察同志,能帮上你们当然好了,嘿嘿嘿。”   “你也算立功了,但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赵天喻浅笑道。   “当然!当然!以后警察同志有事还来找我!”   ……   而另一边,陈悦豪家里。   听到广播的陈家人已经被吓得软在了凳子上。   陈悦豪惊恐地拿起手机,想要报警求助,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他又冲到座机前抓起电话,发现信号正忙。   观光巴士上的大汉们已经下了车,几乎是一瞬间,陈家所有人都被制服,统统铐上手铐,直接被压上了观光巴士车。   大汉进行了一番搜索,救下了被捆绑的赵可和被裸绑在卧室的吕娟,以及在畜生棚里面已经差点发酵的上华和陈鸣。   领头的普拉多缓缓开动,带着身后的大巴士一同离开。   行至村口时,阳光正大,赵天喻一袭白衣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浅笑。   端琰停车,后车也跟着停下,赵天喻拉开车门上车。   两辆车又重新启动,在一片宁静中,缓缓驶离陈家村。 第127章   车子离开村庄后,行驶了约摸半个小时左右, 来到附近的小县城。   后车的赵可打来电话表示, 上华和陈鸣实在是太臭了, 必须找个小旅馆让大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于是,车子停在了就近的便捷酒店外。   端琰去停车, 赵天喻就去开房。   说是酒店,其实就是很一般的沿途小旅馆, 前台不查身份证,房子里面也不怎么干净,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寒碜得不能再寒碜。   走在楼梯间的时候,还能隐隐听到某些房间传来的男女“合唱”。   “一人一间, 不着急。”赵天喻将房卡一一交给了赵可、上华、陈鸣和陈月洲, 卡递在陈月洲手中的时候,顿了一下。   他笑:“你跟你家人长得完全不像。”   陈月洲抬了抬右臂, 发现有点无力, 就又抬起左臂接卡,也不避讳道:“打过美白针,割过双眼皮, 下来还做了什么我忘了, 毕竟这世道丑挺碍事的。”   “呵……你误会了。”赵天喻道,“我夸你漂亮。”   上华和陈鸣已经进了房间洗澡,赵可却抱着胳膊站在门外不动,等陈月洲拿过卡准备进房间了, 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腕:“你胳膊没法见水吧?”   “呃……”陈月洲看了看自己的右臂。   正常人这个时间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的确不适合见水。   可是自己是服用了加速愈合药剂的,这时候下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   “应该没关系了吧……”陈月洲指了指自己缝线处脏兮兮的灰尘,“洗一下总好过这么一直脏着吧?”   “这个不是应该用消毒的东西擦拭才对吗?”   “可是这附近也没有药店,买不了碘伏啊?再说了,已经愈合了……”陈月洲说着,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一抬头,正对上一直笑盈盈看着这边的赵天喻,他还没走。   “那你一个人能洗吗?”赵可看着陈月洲的手腕,“你右臂不是活动不方便吗?”   “是不方便……”陈月洲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赵可,“你突然这么关心我让我好恶心……”   赵可瞬间不开心了:“我这是关心共患难的革命同志,你纯洁一点好不好?男女之间难道就没有纯粹的友谊?”   陈月洲:“行行行,我道歉,我不纯洁我不纯洁……”   赵可一本正经思考道:“所以,嗯,不然这样吧,你跟我一起洗吧,你头发这么长自己洗肯定不方便,我用淋浴尽量避开你的伤口。”   陈月洲瞬间绷直了脸:“……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纯粹的友谊。”   “哈。”一见陈月洲表情变得严肃,赵可顿时笑了,“怎么,你还害怕我对你做些什么?放心,我在身体太脏的时候没法产生欲望,再说了,你身上什么样子昨天该看的我都看过了好吗?”   陈月洲:“……”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故意的吧熊小子!   陈月洲只能对一旁招招手:“那个,我胳膊不太方便,能不能帮我找个钟点工……”   说着他扭过头,除了看到赵天喻笑盈盈的脸,还看到了端琰那张冷漠的脸。   对方叼着根烟,背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正斜着眼睨着他和赵可的方向。   也不知怎么的,陈月洲总觉得端琰的视线比刚才见到自己的时候还要不友好。   于是本能地朝着赵可这边缩了缩。   “钟点工?”赵天喻向前一步,与此同时手掌搭在端琰的肩膀上,笑盈盈道,“这里怎么可能有钟点工?前台都只有一个人,不然你就和小可一起洗吧?别看小可那样,其实挺细腻的……”   “你让两个成年男女进一个浴室?”端琰冷漠地打断了赵天喻,视线冰冷冷地落在对方的脸上。   “对啊。”赵天喻一副“我看不见你在瞪我”的眼神对着端琰笑,“不然你进去替她洗?干哥?”   “这不是皮的时候。”端琰推掉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车上还铐着个护士,让她上来,她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应该更擅长对待病人。”   “行吧,行吧。”赵天喻松开端琰,楼初一转身下楼。   陈国富、陈母、陈三叔、陈悦豪还有吕娟,统统被拷在巴士车的窗边,一群大汉围着,想跑也跑不掉。   赵天喻走到众人的身边,一个大汉脱了身上的T恤给吕娟穿上,她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啜泣。   他道:“听说是你协助后面那个矮个子男生绑走的那个白得和纸一样的女生?”   吕娟一听,眼眶瞬间红了:“我没有,我是被他们家逼迫的,我是受害者,我……”   “我姑且当你是受害者。”赵天喻解开吕娟的手铐,“那个白皮肤姑娘的胳膊不方便,替她冲个凉,清理一下伤口,之后的事情再谈。”   “你们会放了我吗?”吕娟问。   赵天喻没有回答。   送吕娟进了陈月洲的房间后,赵可也进了自己的房间洗澡,端琰依旧背靠在墙上抽烟,一支接着一支的。   “给我一支。”赵天喻伸手。   端琰冷眼看着他,将烟盒和打火机直接扣在了对方的手心。   赵天喻点燃一根抽上:“你脸色很差,是我错觉吗?”   “是你错觉。”端琰道,“该换眼镜了。”   ……   陈月洲最近因为受伤的缘故,一直没有下过水,只是偶尔请人擦过两次身体,但即使这两天出了些汗,身上多了不少灰尘,也基本没有任何味道。   吕娟脱掉衣服来到浴室,拿起淋浴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着陈月洲冲刷了起来。   “你的胳膊……”吕娟看了眼他的手臂,“你什么时候受伤的?这线已经基本愈合了啊,是可溶线吗?”   “嗯,可溶线。”   “愈合成这样了还需要别人帮忙洗什么啊……”吕娟嘟囔了几句,将沐浴乳倒在他身上,揉搓了一会儿冲掉,然后又让陈月洲坐下,替他洗了头发,之后道,“你现在去外面躺着吧,我冲好了等下给你去吹头发。”   “嗯。”陈月洲点头,光着身子出了浴室,一抬眼就看在摆在桌子上的附加消费套餐中的毓婷。   等吕娟洗好拿着吹风机出来,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毓婷:“要吃吗?”   吕娟一见,瞬间眼前一亮,但紧接着道:“我……我没钱……”   “你先吃,之后结账算我头上。”   “啊?”吕娟狐疑地看着陈月洲。   “怎么?不吃吗?你想怀孕吗?生下有陈悦豪基因的孩子?给你半分钟考虑,不吃的话我就不管了。”   “……”这么一听,吕娟慌忙冲到桌子前,一把抓起药拆了包装吞了下去。   【叮!紧急支线任务积分变化,吕娟[巅峰值]总分300,已扣除100分——】   由于478请病假,为了防止陈月洲任务出现问题,她又开启了系统自动播报软件。   “这分刷得真容易。”陈月洲懒懒地打了个哈切,身子一挨床就开始犯困,他半瞌着眸子挥了挥手,“快点吹头发吧,旁边几个人应该已经洗得差不多了。”   吕娟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正准备转身,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了一旁的多用便携折叠刀上。   她本能地抓起刀子,藏在自己的短裤里,然后磨磨蹭蹭来到陈月洲床前。   将吹风机插电调到小档,她轻轻地揉搓起陈月洲的头发,看着眼前人一脸毫无防备的放松样,她问:“你为什么让我吃药?你不是应该恨我吗?是我协助了陈悦豪,如果没有我,陈悦豪那种废物根本不能把你从医院带走。”   “一码事归一码事吧……”陈月洲淡淡道。   他总不能说是系统给他安排了紧急任务吧?   “那……你会让我坐监狱吗?你会将我绳之以法吗?”吕娟问,声音有些颤抖,“你能放了我吗?”   陈月洲睁开眼睛,没有回答。   放?怎么放?   就算他陈某人圣母附体,真的放了她,那陈悦豪呢?   陈悦豪为了甩锅,就不会供出她吗?   “我是受害者,你看到了。”吕娟流下了眼泪,“你看到了,我被陈悦豪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是陈悦豪逼迫我把你绑出去的,我都是受他威胁,我也不想做这些事……”   “你不是收了陈悦豪一堆口红吗?”陈月洲随口道。   “口红怎么了?情侣之间男孩子给女孩子买东西不是理所应当吗?”吕娟关了电源急匆匆道,“我是一个女孩子,我是一个弱者,强者不是应该帮助弱者吗?男孩子帮助女孩子、照顾女孩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这些都有问题吗?”   “……吕娟。”陈月洲道,“问你个问题行吗?”   “什么话?”   “你是弱者吗?”   “……”   “和陈悦豪比起来,你是弱者吗?”   “……”吕娟想开口说“是”,却发现“是”字堵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口。   和陈悦豪比她是弱者?   开什么狗屎玩笑?   她虽然家境贫穷还学习不好,长得不漂亮也没什么特长,可是她至少高考过了三本线,凭自己的本事上了北川的护校。   要知道,北川再烂的护校录取分都是在三本线以上的!   就算大家都是专科,专科和专科也是有级别的!   就算没有陈悦豪替自己找医院,她也能进一家小一点的民营医院工作!   也许工资不会高,但月入四五千还是能保障的!   陈悦豪呢?   陈悦豪算什么鬼东西?   在一个考一百分都能上的专科院校混日子,学的是国际金融与贸易,自身却是个连初中数学都考不及格的人。   他除了体力上比自己强,哪一点比自己强了!   凭什么让她在这种废物面前说自己是弱者?   话说回来,‘弱者’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是’字答得很痛苦啊。”陈月洲哼了声,“怎么,挣扎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女人都是弱者……那你就应该坦然承认自己比陈悦豪弱啊?承认你除了力量之外,智商、情商、灵商、逆商……一切的一切都比陈悦豪还要低能。”   “……我。”吕娟咬了咬牙。   “人在沾便宜和享受便利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找个正当理由,我理解,但这种理由你在自己心里收好就行了,能不能不要像某些diǎo丝一样还把自己想出来的歪理拿到台面上,非要把它正当化还逼着所有人都接受?”   “你……你管我!我找陈悦豪是找错人了!我下一任会找个好一点的!你不照样是趁着这次机会抱上赵可的大腿了吗!”吕娟忿忿不平道,“哈,从今天开始怕是你一个穷山沟里的村姑也能过得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吧?还说我用YSL呢,你怕是以后口红根根都是萝卜丁了吧?你有本事在收到礼物之后还给赵可啊!”   陈月洲:“……”   鸡同鸭讲。   “行了,把头发吹干出门吧,外面人肯定等急了。”陈月洲说着准备起身,一把锋利的小刀却直直地横在他的脖颈处。   陈月洲的动作停下。   “慢慢站起来,左手抓住右手手腕,不许松开。”吕娟冷冷道,“你知道,我是护士,我知道人的颈动脉在哪儿,我能让你五分钟内死亡。”   陈月洲本能地吞了口口水,为了稳住吕娟的情绪,立刻用左手抓住右手,笑了:“何必呢?你本来就没犯什么事情,大不了我就按你说的做不就行了吗?”   “别说话,我不想听。”吕娟道,“不要试图岔开我的注意力,往前走。”   说着,她一脚踹开房间门:“出去。”   “我……我还没穿衣服呢……”陈月洲道。   “出去。”吕娟说着将刀尖直接插入陈月洲脖颈附近约1毫米左右,瞬间滑下几滴鲜血。   陈月洲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吕娟比他高,也比他强壮,换做以往,对方这种对手,也许可以趁她分神之际直接将她用惯性背摔出去。   可如今自己惯用的右臂恰好使不上力气,左臂又不擅长摔人,自己的双腿虽然做过些训练,但并不擅长在格斗中作为主战斗力……   一时无计可施的陈月洲只好连连应着:“行行行出出出……”   陈月洲在吕娟的挟持下慢慢走出了房间,端琰和赵天喻正靠着墙聊天,外面的上华和陈鸣已经洗澡完毕了,正抱在一起相互诉说着畜生棚里面的老母鸡有多凶多爱在别人头上大便,听到这边有动静,大家齐齐转过头,正对上陈月洲一身赤裸的模样。   几乎是瞬间,赵天喻拉住上华和陈鸣:“你们两个,回车里。”   “哦哦好……”愣在原地的上华和陈鸣这才回过神,忙往出走。   “别想着报警。”吕娟道,“如果报警我就杀了她,如果你们有任何行动我就割了她的喉。”   赵天喻一听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值得吗?本来我们是打算把你接回市区放了你的,你也没做什么,你现在这么做,不是在给你自己找事情吗?”   “你们会送陈悦豪绳之以法吧?”吕娟冷笑,“我刚才忽然想到,如果陈悦豪被绳之以法了,就算你们不告我,他也会把我拖下水,那个小人的全家一定会把我拖下水,到时候我还是要被抓。”   吕娟说着昂了昂头:“我要让他们一家被绳之以法,但我还不要被抓,你既然也说了,我没犯什么大事,那你现在给我准备两千元现金,然后,把你的车给我让出来,让刚才那个黑瘦的男孩开车,把我送去附近的汽车站。等我藏好了,我会把她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你们自己到时候去找就行了。”   端琰扫了眼吕娟,掏出钱包,直接抽出所有现金,准备上前一步。   “等一下!”吕娟阻止道,她因为紧张,手中的刀刃本能地深入了些,瞬间,一股滚烫的血液顺着陈月洲脖颈流了下来,滑过他白皙的身躯地落在地上,“你……你不许靠近我!你别想趁机做什么!你就放在车上,我自己去取,你们退后,你们必须和我保持二十米以上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两集内应该会开新支线。   #题外话#   #陈月洲不负责任的小课堂#   [话题篇 家暴那些事(001.为什么她总遇上渣男?)]   陈月洲:【懒散】大家好,好久不见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想念陈老师,这个话题的篇幅可能比较长,所以一天时间目测是无法结束的,好了,废话不多说,让我们有请这次的嘉宾——99!   嘉宾99:【起立】大家好。   旁听的478:【拿出了小本子并使劲地鼓掌】   陈月洲:这次的这个话题你似乎准备了很久啊,有什么原因吗?   嘉宾99:一方面是因为懒【笑】另一方面是因为很麻烦。   旁听的478:麻烦?   陈月洲:是准备起来麻烦吗?   嘉宾99:【思考】除了准备起来的确有点麻烦之外,因为牵扯的东西太多,感觉根本说都说不完,所以对节目的内容删了又删。   旁听的478:【疑惑】那今天准备讲什么?   嘉宾99:今天的话……就谈一谈有些妹子老遇到渣男是怎么一回事吧。   陈月洲:可以,欢迎。   嘉宾99:【摊手】以前选修基础心理的时候,老师是一个温厚善良的老爷爷,他说过一句话:人类的童年就是这个人未来一生的公式,这个公式,注定了你遇到什么人、碰到什么事。   旁听的478:???   陈月洲:【点头】你继续。   嘉宾99:【点头】比如,你是什么样的思想,就决定了你对象是什么样的思想,这里的思想指的不是你表面的思想,而是潜意识的认知——一个认为“因为女性是弱者,所以需要被保护”的女生,会和同样认为“女性是弱者”的男性聊得很开心,眼里也只能看到这样的人的存在,你们两个在‘因为’上的认知上是相同的,在交流的时候才会无障碍。   旁听的478:……   嘉宾99:但这个男性到底认为“因为女性是弱者,所以需要被保护”还是认为“因为女性是弱者,所以可以拿来用”,这就说不定了,不过,现实生活中必然是后者更多,因为奴隶主永远比超级英雄多太多太多【停顿】而这份具体的‘所以’,会反应在你的恋爱生活中一点一点反映出来。   旁听的478:【挠头】能举个例子吗?   嘉宾99:【思考】我有个闺蜜……哦不,前闺蜜,我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主动求认识的【笑】不过,她是个神奇的人,从初中到高二谈了七次恋爱被绿了六次,一个简简单单的男生成了她男友都会变成鸭。   旁听的478:【擦汗】……母胎SOLO的我并不想说话……   嘉宾99:【笑】她有三个和我截然不同的原则——1.婚姻和恋爱中男方要比女方优秀,要多照顾女方;2.男性要能像个优秀的大人一样指引、教导和保护女方;3.女孩子不可以和男性这样那样因为会吃亏……我想这样的观念在很多人心里应该就是真理,心里想着:"本来就是这样啊!有错吗?"对吧?   旁听的478:【点头】嗯……   嘉宾99:大学后,我们两个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为了能继续在一起玩,进入了同一个COS社团,十多个人出了《鬼灯的冷彻》,出完展子一群coser聚会的时候,她认识了她的最可怕的一任男票。   旁听的478:什么样的?   嘉宾99:长得还可以,她和她的男票一拍即合,就像我所说的,因为他们原则是相同的,她的男票打心底认为女人就是弱者什么都不行,应该圈养在家里扫扫地洗洗衣服做做饭喂喂孩子。【耸肩】但一个有问题的男人他不会当着你的面表现出他的目的,他在认可基础观念的同时,隐瞒了这个基础观念下面他个人的目的性,她男票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是极度的绅士,任何时候都无比谦让女性【笑】她认为男友应该比她强,的确她的男友比她强,至少奖学金一拿一万多;她认为男友应该教导她,的确她男友教导她了,在对她学习和生活做开导的同时一点一滴对她进行直男癌化教育改革;她认为男女这样那样女人吃亏,所以她男友就在和她这样那样之后,告诉她必须听话……【停顿】她的男友认可她所认可的所有道理,他们两个的基本观是一样的,所以他们才会在一起,当她男友下套的时候,她才会轻易上套……如果你把她男友换给我呢?   旁听的478:换给你呢?   嘉宾99:不存在换给我,因为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交往了,我都不知道存在这么个人,一开始就说了,戴什么颜色眼镜找什么颜色人,身边那么多和我志同道合的小哥哥小姐姐,我干嘛要和电波不对的人认识呢【笑】所以如果你发现自己身边都是看法结果很直男癌的群体的时候,你一定要反思一下自己,是否在你的内心深处,虽然讨厌他们的“结果”,但又认可着他们的“认知”,因为一般别人发现和你电波不对调的时候,是不会主动发表三观招惹你的,而同样认知的人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停顿】如果你依然确定自己没有问题,那应该就是你这个人的人际关系有问题,没什么朋友和自己的圈子,一直孤身在别人的圈子里徘徊。   旁听的478:【捶胸】没什么朋友的我顿时觉得扎心了……   嘉宾99:我2016年时候的EX,因为他长得很像李钟硕所以他追我我就同意了【笑】在丝毫不了解男方的时候交往那还是第一次,他陪我去了很多地方玩,温柔大方还体贴真的很难觉得他哪里有问题,但是当第一次接吻后,他说了一些让我感觉很微妙的话,比如:“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亲了你,你是女孩子,我会对你负责的。”……太多了我忘了,我这人不喜欢记关于前任的事情毕竟过去的事没什么用。   旁听的478:……这些话有什么问题吗?   嘉宾99: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停顿】如果你和他的观念一致,你会认为他说的是情话;如果你和他观念不一致,就会感觉这些话很奇怪,有一瞬间觉得你们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里,所以不到一个月我就说拜拜了。   旁听的478:呃……   嘉宾99:就我从小接受到的教育里,情侣之间的保护,是相互的,保护行为也不是建立在一方听话——或者说难听点叫“被统治”的基础上,其次接吻也好啪啪也好,做为成年人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并对他人健康负责这也是相互的,我并不认为一方存在吃亏或者需要被负责的情况……【停顿】所以当我们分手后,去年他有了新女友,他和我之间共同的熟人在去年底告诉我,他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居然存在监视女友聊天软件、监视手机甚至控制思想最后上升到动手的行为……【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啊,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个问题,一个试图控制甚至动手的情侣,普遍都存在一个行为。   旁听的478:什么?   嘉宾99:前置行为,也就是将自己从情侣中一员的关系提升到奴隶主身份的行为,这个内容下节课继续吧。 第128章 +   “好好好,我们退后……”赵天喻后退一步, “你真的不必这么做, 放了她, 你想走我们让你走不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当我傻吗?”吕娟瞪着大眼看着前方, 慢慢向后退,最后贴在右边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我如果在这里放了她了,你们岂不是分分钟就把我制服了?你们两个至少也有一米八,下面车上一群壮丁, 你们说的任何话都不可信!”   “怎么会,你何必想这么多,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警匪片我看多了, 不要当我是傻子!”   “可是你这么做很危险……”赵天喻还在跟吕娟谈判,端琰慢慢沉了呼吸, 视线紧锁在吕娟的刀刃上。   陈月洲知道, 那是在伺机寻找夺下刀子的机会。   他顿时用眼神示意端琰暂且不要动。   吕娟的刀子是立着拿着的,刀刃所割破的地方只是表浅的皮肉,但刀刃的正下方就是颈动脉。   万一她一激动下狠手, 这穷山僻壤的, 自己怕是真的要出事。   这时,距离吕娟仅有半米之隔的卧房把手稍微向下动了一下。   陈月洲侧眸,想起这间卧房正是赵可刚才洗澡的房间。   端琰也察觉到把手轻微的动作,他皱了下眉, 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理解对方的意思,忙开口:“那个……你们闹归闹……能不能说个问题……能不能给我件衣服让我穿上,不穿多也行,能不能罩在我的关键部位啊?”   端琰抓起一旁赵天喻准备好的大白T恤挂在门把手上:“我们退后,你让她把衣服穿上。”   “对啊……”陈月洲忙道,“吕娟,你总不能不让我穿衣服吧?你想想,你就这么拉着我下楼,等到了汽车站,你说汽车站那么多人,我光着,肯定会引起人注意的,你想走也走不掉啊?”   吕娟咬紧有些干燥起皮的下嘴唇。   “我讲真的。”陈月洲继续道,“这穷乡僻壤的,人思想肯定封建……你就算在北川汽车站,光着身子都会受人围观,那这边围观的人肯定更多了……本来也就汽车站人多,你也许能跑掉,但是我这光身子的,周围一堆人眼睛看着,说不定还会跟着,你怎么跑?指不定你还没跑远,人家路人都报警了呢,对不对?”   吕娟顿时露出烦躁的表情,很明显,陈月洲的这些说辞是有用的。她握着刀子的手紧了几分,看向端琰和赵天喻:“衣服你们放下,退后,退到对面走廊的尽头,然后你们两个,双手举高,扭过头去,不许看这边,不许过来。”   两人照办。   见人走远,吕娟看着陈月洲:“你,伸手,用右手拿衣服,不许左手,你敢用左手我就立刻捅进去。”   “好好好……”陈月洲慢慢伸出右臂,抓住挂在门把手上的衣服,然后,慢慢将手臂上扬,下一秒,他隔着衣服一把抓住吕娟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左手瞬间抓住右手一起用力!   “你——”吕娟刚一张口,紧挨着她和陈月洲的卧房门被推开,一条浴巾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陈月洲趁势滚倒在地脱离控制,下一秒,吕娟整个人直接被浴巾拉倒在了地上。   赵可迅速大手摁着吕娟的脑袋将她控制,一脸烦躁:“安安分分洗个澡不行吗?我正吹头呢!你知道我的头发多久没吹了吗?三天了!我已经三天没吹了!”   “放开我!放开我!”吕娟奋力挣扎。   “你还真是会找事。”赵可从地上捡起刀子丢远了些,赵天喻从远处丢来一把手铐,赵可接过直接给吕娟扣上。   此刻陈月洲已经将白衬衣套好,这件白衬衣又厚又长,虽然穿着有点热,但即使不穿内yī也看不出身体的形状,倒是很方便。   他捂住还在出血的脖子站起来,直接光着脚丫子走向赵天喻,拿过他身旁的男士短裤和人字拖,直接靠着墙穿上。   赵天喻因为陈月洲的这个毫不避讳的动作微微眯眼。   “不管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至少路过药店的时候停一下车吧。”陈月洲揉了揉太阳穴,走起路摇摇晃晃的,“我头疼,天气这么热,至少得处理一下,而且我好像还有些中暑,头晕得厉害。”   “嗯,好。”赵天喻笑,“你先回车上休息。”   “没事吗?”赵可小跑着过来,毫不客气地揽着陈月洲的肩膀。   此刻的陈月洲没穿高跟鞋,不满155厘米的身高暴露无遗,赵可比陈月洲高了一个头多,觉得搂他肩膀不舒服,直接把手臂搭陈月洲头顶。   陈月洲:“……我数三声把你的蹄子从我头上拿下去。”   “哈……”赵可看着陈月洲,“可是你这样能下楼吗?站都站不稳吧?”   陈月洲头疼得厉害:“……那你背我?”   赵可一怔。   跟这个女人客套一下,这女人还真是不客气。   自己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现在也虚得慌好吗?   不过……看她很轻,背一下……也没关系吧。   赵可叹了口气,抱着“谁让我又帅又暖呢”的心态点了下头,蹲下身子,陈月洲立刻抱住赵可的脖子就要跳上去,柔软的身体刚贴到赵可的后背上,一只手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衣领——   “我提你下去。”端琰道,“他受了三天惊吓,也需要休息。”   说罢,不等陈月洲开口答应,直接揪着衣领将他提了下楼。   赵可没背到人,起身翘着眉头,用微妙的眼神看着端琰的方向:“这人怎么回事?”   “我高中同学,女方干哥。”赵天喻道。   “是个警察?”赵可本能问。   “嗯,你们认识?”   “不认识。”赵可看着端琰的背影,笑了下,“干哥啊,干着干着不就亲了?”   赵天喻闻声侧头看着自家堂弟。   赵可扯了扯自己身上被陈月洲靠皱的T恤:“可不能让他们亲,我还没入场呢。”   “你喜欢她?”   赵可回头看了眼自家堂哥,嘴角带着一抹戏谑:“谁知道呢。”   ……   结束了这么一出闹剧,众人重新回到了车上,车子连续行驶了约摸半小时后,进入了蚌埠市。   陈月洲被送到了蚌埠的一附院,包扎了脖子,处理了缝合伤,还顺便检查了骨折情况。   他的身子骨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睡眠不足外加轻微中暑,神经有些衰弱。   回到车子上后,陈月洲头还很晕,本能地靠在了赵可的身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时,车子已经进入了北川市区,不一会儿就在南城区公安局外停下。   “陈月洲是吗?”赵天喻从前镜看着后方。   “是……”陈月洲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了,一不小心就没了睡相。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明一下。”赵天喻道,“我们接你父母以及你们家亲戚到北川来,不是请他们做客的,这点你明白吧?”   “嗯……”   “为了方便将制裁他们的力度控制在我想要控制的范围内,接下来我可能会捏造一部分事实填充在真实的案件之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心里清楚吧?”赵天喻一直以来笑盈盈的表情逐渐冷去,“我希望你是站在我们这条战线上的,明白吗?”   “我……”陈月洲张了张口,正打算说“我同意”,可这三个字突然就如同一块卡在嗓子眼的石头一般,硬生生地堵在那里,说不出口。   他的眼前倏地一白,紧接着,视线中出现了这些天才第一次见到的家乡,奔跑在土坡上拉着条土狗的小姑娘,不远处站着喊小姑娘回家吃完饭的母亲,晚饭后冷漠的父亲递来一枚可口的麻饼,弟弟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自己的烘糕分她了一半……   陈月洲低下头。   身体不自控地开始颤抖,原本芝麻大小的悲伤因为原主不断涌现的记忆而不断地放大,仿佛有个懦弱却又固执的声音在他心底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着——   我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我知道他们对我不好……   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可是……   可是拜托你你放了他们……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和家人啊……   如果你用我的手将他们亲手送上断头台……   那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觉得我的一生很可悲吗……   拜托你,放了他们……   从此你们再无瓜葛,这还不够吗?   ……   陈月洲一把抓住自己的胸口,白皙的五指青筋暴起,他咬着唇,逼迫自己和原主的意识做斗争。   “越是不幸的人,越是容易在可悲的人生中发现点点滴滴的幸福、珍藏这些幸福并且永永远远沉湎于仅有的幸福之中。可越是如此,你越是会一生都活在回忆里,然后生活在不幸的水深火热之中。”陈月洲咬牙切齿喃喃自语道,“你已经死了,被你珍藏了二十二年的幸福害死了,被这些你最珍惜的人害死了!你活着的时候这幅身体跟你受尽委屈,现在你已经死了,就把这具身体老老实实让给我……”   “陈月洲?”前排的端琰发现了他的异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在念念叨叨什么?”   “不……没什么……”陈月洲摇了摇头,擦了把头上的虚汗,慌慌张张地拉开车门,“你们随便吧,我好累,还好想吐,我先出去透个气……”   说着,他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虚弱地趴在围栏上喘着气。   太阳很大,烤得他头发晕,糟糕的情绪根本得不到任何缓解。   这时,一个蒙头戴墨镜还裹着黑口罩的女性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底气不足道:“ 那个,请问一下,对象出轨……报警是不是还得……用真实姓名啊?”   “啊?”陈月洲头疼得厉害,他侧头看了眼对方。   【叮!新支线任务已自动接收!支线任务[巅峰值]对象——齐巧姗出现,[巅峰值]分数,888分!】   【系统已将任务大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卧槽……怎么还自动接支线了……”陈月洲烦躁地搓了把脸,“你报警当然得登记真实姓名了,不然还让你登记网名不成?说你叫血涂蝶?紫冰露易丝?”   “那怎么办啊……”女生顿时发出有些绝望的声音,委屈地拉下口罩,露出了一张干净温婉的脸蛋。   整体气质温婉可人,看着还不错,让人舒服,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贤妻良母,大和抚子。   陈月洲随口回了她一句:“那你找法院啊。”   “可是我们是军婚啊……”   “军婚……”陈月洲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怎么就来了……   ……   看到陈月洲下车,赵可正打算找端琰询问情况,对方的手机却忽地响起。   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小端,我找到了几个可能人选,但具体是否匹配还需要你自己去查,张恒佳26岁,梁世梅25岁,孙琪琪27岁,李薇29岁,这些人,都有可能。] 第129章 +   公安局接待大厅内。   刚和齐巧姗交换了电话、微信并且顺便小聊了一会儿的陈月洲心情甚好。   毕竟,这么些天都和男人在一起, 难得看到个妹子还长得不错, 就算是已婚, 但少妇也有少妇的好啊!   于是,赵天喻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一旁的赵可看不下去,开口道:“放我这么个大帅哥在你旁边坐着都没见你这么开心, 下车见了个蒙面女人就能开心成这样,还有你上次跟我说你不愿意跟男人shàng床……你该不会是个弯的吧?”   “哈……你才知道啊?”陈月洲不屑地笑了两声,“妹子胸前有江山, 你有吗?”   “她胸前有江山,我kuà下还有大刀呢。”赵可翻白眼, “她有吗?你有吗?”   “……”陈月洲不屑地扭过头去。   现在没有, 搞得好像他以前没有似的。   坐在二人身后的端琰微微蹙眉,低头看向手机, 并对刚才的无名短信回复:[最后那个李薇已经29岁了, 年龄并不合适,你怎么查的?]   对方来信很快:[你不能这么想,赵世风那家伙父母早亡, 打架斗殴被行政拘留的次数很多, 未成年的时候就一个人从黑河到牡丹江发展,认识了南方来打工的昆夏,两人还同居过一阵儿,这种行为在那个年代属于一旦发生人尽皆知, 后来昆夏因为家里问题回了南方,生下了个女儿,当时家里害怕招人闲话就把孩子卖了,具体是哪户人家,目前查出来有可能的就是这些。]   对方说完,又补充了句:[顺便一提,其中这个李薇,目前人就在北川,她是我第一个查到的,当时她正在和她的男友同居,并且据她的工友交代,她经常在下班的时候,会特地绕路在赵世风的烧烤店门口驻足。]   [驻足?]   [据她的同事说,她不知为什么日子过得很紧巴,经常不舍得吃不舍得喝,赵世风只要见了她,就会主动给她做一份烤肉和烤鸡翅,从没见过收钱,但也很少和这个李薇对话。]对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李薇就是赵世风的那个初恋所生的女儿,是否可以理解,这是一个人渣在世界上最后一缕的良心?]   端琰冷笑一声,淡漠回复:[这也不能改变他摧毁了无数人一生的事实,我倒希望这个女人就是要找的人,赵世风最后的人性,就是摧毁他最好的道具。]   打完,端琰又补充了句:[把这个女人的资料给我,既然在北川,调查她的事情由我接手。]   [好,不过你要小心,赵世风反侦察意识挺强的。]对方说着发来一个RAR文件。   端琰将文件解锁后,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李薇的个人资料,直到某一行的三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据说李薇长期和一名北川医科大学研究生进行交往并同居,然而,就在去年12月29日,她的男友因交通事故而过逝,男方名为:陈月洲。]   陈月洲……   端琰顷刻间觉得头疼。   怎么又是这个人?   去年的12月29日是什么日子?   自己第一次接触并询问女版陈月洲关于赵世风的事情的日子……   发疯的张晓雅劫持女版陈月洲到天台的日子……   女版陈月洲性情大变的日子……   端琰烦躁地收起手机。   再怎么说,这两个名字和巧合的时间都太诡异了……   难道是男版的陈月洲死后穿越到女版的陈月洲身体里了吗?   如果这个神经病一样的观点成立,那么女版陈月洲的一切变化都说得通……   可是,做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根本就不信“穿越”这两个字。   开什么玩笑?   让一个大学就入dǎng、看恐怖片从来不会害怕的他去相信人还有灵魂这一说?   不,不可能。   看来不光需要调查女版陈月洲,男版陈月洲也得调查才行。   一定是女版陈月洲和那个男版陈月洲接触过,对这个男版陈月洲极为了解,之后女版陈月洲发生了巨大的精神问题,某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她可能……精神出现了什么状况。   就像……吕佳音那样。   端琰撑起额头,视线埋入一片晦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半小时后,在区局里里外外打点完毕的赵天喻回来,他看向陈月洲:“怎么,做好决定了吗?站哪边?马上他们就会被送入拘留室,确定刑事拘留后你就见不到他们了。”   陈月洲摸着胸口。   几乎是一瞬间,那份属于原主的求助和痛苦又回来了。   他想了想,开口:“我家人,能让我再见他们一眼吗?”   赵天喻点头,正打算答应,端琰起身摁住他的肩膀,说了点什么后扭头道:“我带你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单独的接待房,陈母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正紧张地左右张望着。   见到陈月洲,她顿时气愤地站了起来,正想破口大骂,在看到身后的端琰时,顿时蔫了下去。   “怎么就她一个?”陈月洲问。   “担心他们串供,找人分开先放着。”   “嚯,你的那位朋友门道真是深。”   端琰淡然道:“这里有我和他的同学,北川国际中学的同学。”   陈月洲:“……哦。”   北川国际,那个一二本升学率百分之百、年年出产高考状元的私立名校吗?   听说从那所学校里面毕业的学生,基本不是学霸就是二世祖……   据说安汐羊也是那所学校毕业的……   原来都是学神啊,惹不起惹不起……   陈月洲向前一步,看着坐立不安的陈母,想了想,还没开口,对方却抢了先——   “小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抓了咱们一家子!你想做什么?啊?你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陈母怒声道,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她双拳握得紧紧的,看起来是已经明白了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以及自己的处境。   “妈。”陈月洲长叹一声,“怎么连你都站在另一边呢?”   “我站在另一边?陈悦豪是我们老陈家的接班人!咱们家的血脉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继承!你算什么?你嫁给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了!你给别人家洗衣做饭擦桌子生孩子,不是给我们家!你搞清楚自己的分量行吗?还有,你是不是怂恿你弟弟却打牌了?你弟弟在车上给我说了,说你让他去打牌!你是不是疯了?你算什么东西这么折磨我儿子!”   陈母最后的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她怒目圆睁,涕泗横流,咸湿的眼泪下,全是对陈月洲的憎恶。   这时,478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大夏天她穿着厚厚的棉袄,靠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月洲的方向:【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你为什么不让陈悦豪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呢?盲目地让他掉入赌博的魔窟,真得好吗?】   “你身体好了?”   【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再说……】478抱紧身上的衣服,【我担心这是最后一次刷陈悦豪的积分,所以我想亲眼看着。】   “那你就裹紧衣服看着吧。”陈月洲从脑内抽回意识回到现实,望着身前的陈母,看着她如同失心疯的模样。   “妈,你恨我吗?”他道。   “恨你?我当然恨你!如果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们一家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都是你!都说女儿是祸害!你就是我们家的祸害!”   陈母想挥手打人,可一看在后方坐着抽烟的端琰,又蔫了下去。   “是啊,你恨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陈月洲凉凉地笑笑,“但是这幅身体的主人……何曾没恨过你呢?”   身后的端琰身型一僵。   “她一开始也恨你……她恨你,恨父亲,恨小豪,恨三叔,恨那个村子,恨那个城市……她恨这个社会,但因为要恨的东西太多了,她开始自我怀疑,到底是社会的错,还是她的错?   人的潜意识会选择少数服从多数,认为常态就是正确。   所以她后来反而不恨你们了……开始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人,所以学习男人的行为举止、跟着贬低说女人的不是、做了点事儿就说自己是女汉子……   她在想,如果自己是个男人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被差别对待了?是不是就可以上大学了?是不是就可以……被你喜欢了呢?”   陈月洲抚摸着胸口,露出苦涩的笑容:“所以,即使知道你们根本没有把她当人看,即使亲眼见到你们丧心病狂地把她当作道具一样买卖,即使明白是你们一步一步逼死了她……她那个懦弱的、无能的甚至没有存在感的灵魂,依旧在你们落魄的时候,会挣扎着跳出来,哀求着我……放了你们。”   “你疯了吧你?”陈母看着陈月洲,一脸厌恶和莫名其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女人家,生来本来就是道具,我打小就被卖给你爸,比你吃过的苦多太多了,我怎么没抱怨?”   “……”   “全中国那么多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人家都没抱怨?为什么就你事多?为什么就你不行了?”   “……”   “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就算委屈!委屈又能怎么样?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啊?凭什么到了你这里,要过得比别人好?凭什么?”   “……”   【社会常态难道就是这个社会该有的姿态吗?中国目前到处都是人闯红灯……这也是社会常态,难道这就是社会该有的姿态吗?】478有些生气,【怎么死到临头了她还这幅德行?】   陈月洲垂眼:“那么,既然你觉得如今社会的常态不是社会该有的姿态,社会该有的姿态又是什么?”   【哈?当然是人人平等、人人互相尊重、人人互相帮助别人的短处,发扬自己的长处……】   “所以平等就是人类该有的姿态吗?”陈月洲打断道。   【什么?这难道不是吗?】   “猎豹追捕掉队的羚羊,象群抛弃生病的大象、蟒蛇猎食可爱的田鼠……明明大家都生活在地球上,明明大家都是动物,明明大家都老老实实遵循着弱肉强食的规则,为什么到了人类这里,就偏偏认为平等才是正确呢?”陈月洲看向478,“凭什么?”   【既然如此,那人类为什么要制定法律呢?就不要制定法律,相互厮杀不就好了?】478争辩道,【这样厮杀出一个领袖,然后那个领袖带领着剩下的一帮人类,和动物园的狒狒一样“吼吼吼”嚷嚷着!人类也不需要什么道德了!尽管去厮杀!】   “道德是什么意思?”   【……啊?】   “道德,一种巨大的社会力量和人们内在的意志力量,它来源于我们的社会思想、风俗和习惯以及公序良俗。”   【……你想说什么?】   “道德是社会思想、风俗和习惯的产物。”陈月洲道,“那你知道社会思想、风俗、习惯是怎么来的吗?”   【……】   “这些思想产物,是由当时的法律作用在人们的意识上而产生的……那又知道,法律最初是为了什么而产生的吗?”   【……】   “是那个在厮杀中获得胜利的人,制定出来的统治失败者的武器。”陈月洲道,“法律不断地人性化,是因为科技在进步。   随着科技进步,世界的需求多样化。   人类不再需要通过力量的大小决定谁是强者,智力、才艺、科研能力甚至人际关系、演技和颜值,都可以让这个人成为某一方面的强者。   ‘强者’的评价不再单一化,意味着统治者地位不再绝对化。   为了保持统治阶层的不动摇,为了保持权贵的权益不动摇,为了保护社会的稳定不动摇,力量的统治到了一定程度后,就需要思想上的统治。   所以出现了宗法制度、出现了罢黜百家,再后来有了程朱理学……   怎么统治男人?   男人有力量,自由度高,所以重农抑商,给当兵保家卫国的男人戴大红花,废除旧世卿世禄制,奖励军功,颁布军赏二十等爵制度……   怎么统治女人?   私有制文明让女人败于男人的拳头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封建社会禁止女人读书学习工作让女人彻底成为附件,建立残酷的‘贞洁’法律让女人将自己从满是男性的人际社会孤立。”   陈月洲道:“一个残酷的法律,制作的第一年,人们多少会不适应、不开心,但因为无法反抗,只能认命;制作的第十年,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法律,选择接受,默默忍耐;制作的第一百年,这个法律便成了根深蒂固的价值观,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样就会那样’,然后——道德,便形成了。”   他道:“所以我说了,道德,是旧法的产物,而旧法,是统治者的产物……那么,说难听点,如今的道德中绝大多数成分,都是旧的统治者的产物。”   【……】   “尊重?平等?觉得女性不该有如今的社会地位?觉得这些观念是错的?觉得我应该说教陈悦豪让他认识到自己错了?而不应该让他赌博堕落,觉得我至今都应该以理服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陈月洲看着478,“不过都是统治者所制定的世界,谈对错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   “如果明天有一名女性超脱了我们的思想范围,控制了世界的命脉,她要求所有国家必须将出轨一次的男人统统杀死,并配给每个女人六个丈夫,分别负责洗衣、做饭、挣钱、带娃、讲笑话和啪啪啪……女人只需要躺在家里数钱、花钱和睡男人。   一旦世界向她妥协,制定出这样的法律,那么,二百年后,这个世界的道德观规范中,对男人的要求就是曾经的‘女德’,满世界都会听到女人喊着:生不出女儿,我要你这种老公简直是废物!   而那个时候,又会有多少女人跳出来说:这不公平!这不平等呢?”   陈月洲干笑一声:“大概只有少部分男性了吧?就像如今活跃在世界各地的女权主义一样。”   【……】   陈月洲冷冷道:“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绝对的正确,三观正也不过是你我之间三观正好一样。任何人的说法都可以自圆其说,这个世界一直以来都是强者和弱者之间在厮杀,强者创造规则,弱者遵循规则。   然后,弱者再在糟糕大环境中挣扎而上,就像无数次民间起义推翻朝廷一样——谁赢了,谁的价值观就得到普及,谁就是道德。   所以,你为什么要奢求别人接受你的三观——你那个自己都没有办法完完全全证明它绝对正确性的三观呢?”   【……宿主,你这是在鼓吹社会达尔文主义,一般鼓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人都不会幸福的。】478道,【丛林法则听起来很牛逼,很厉害,可是这不是社会所追求的未来。】   “我只是遵循了现如今我所生活的圈子里的规则,想办法把陈悦豪干掉而已。”   【那你……】478看着陈月洲,【那你既然觉得父母不爱孩子也没有对错,如今社会状态男女不平等也没有对错,万事万物都没有对错……那你为什么要觉得悲伤呢?】   “我悲伤?”陈月洲抬头,看向身前的陈母,看着那在他心中原本该慈眉善目的女人此时此刻怒目圆瞪仿佛望着仇人般的视线,手掌撑起下巴的那一瞬间,摸到了滚滚而下的泪水。   是啊,为什么要悲伤呢?   明明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明明早就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黑暗而斗争杀戮的世界,为什么他会从中感受到难过呢?   陈月洲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许吧,站着说话的时候不会腰疼,可是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希望会有奇迹发生吧。”   他擦去眼上的泪:“一个没有善恶与爱还有奇迹、只有厮杀、厮杀和厮杀的……完完全全弱肉强食世界,谁都不会期待在这里降生吧……”   “妈。”陈月洲看着眼前的女人,“我对你过去所遭受到的一切表示难过,我知道,是那个时代摧毁了你,它摧毁了你心中对女儿的那份善……可是……”   他苦涩地咬了下唇,露出些许狼狈的笑容:“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数次希望过,希望你可以打破时代赋予你的思想上的牢笼,能够真真正正,看着我,注意到我,爱我一次……   所以我努力赚钱、努力工作、努力让弟弟过得好、努力把所有的苦痛都留给自己,把所有的美好都奉献给你们……   是因为我曾经一直都在坚信,坚信人性除了恶劣的本质和奴性的思想之外,还有那么一缕善意支撑着奇迹。   那一缕奇迹让我在北川生根发芽并且咬紧牙关坚强地活了下来……也让我最终死在了这里。”   陈月洲不由自主地伸手,一把抓住眼前的母亲:“妈,我也是你生的,你是否对我这悲惨的一生,曾经在某一刻抱有过一丝愧疚呢?”   陈母看着眼前哭红了眼的女儿,沉默了许久,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露出麻木且不知陈月洲所云的眼神——   “女人的人生,本该如此。”   “……”陈月洲抓着陈母的胳膊忽然觉得很冷,那冷迅速扩散至他的四肢,冷得让他浑身发抖,他一点一点无力地松开母亲,露出一个狼狈至极的笑容。   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之后匆匆起身离开了房间。   几乎是出门的瞬间,陈月洲觉得胸口堵得难以呼吸,情绪悲伤到无法自控,他嘴巴一咧,哇哇地哭了起来。   三十年来,头一次,像个小孩子一般,不知道怀抱着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悲伤,站在原地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老生常谈的话题,再次说说。   文中任何一位角色的思想,都不代表99的思想【捂脸】感觉无论强调多少次,都仿佛没什么用。   有小天使质疑陈月洲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想,认为非常偏激,然后把这个偏激的锅扣在99头上,这个锅……EMMMM……99不想背。   首先有一点要强调:99并没有鼓吹社会达尔文主义,但是普遍内心较为脆弱、出身较为窘迫的人反而都会本能地鼓吹社会达尔文主义。   陈月洲出生在一个以“体力劳动力”为主要“生产资料”的家庭中,即使人类为了适应时代不断地变迁和进化,男女之间的脑力偏好随着进化逐渐偏向于“个体偏好”,但男女“相对力量”的差异依旧是无法用“个体差异”代替,也就意味着在以“体力劳动力”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家庭、以“男性劳动力”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家庭,势必更容易获得“物质资源”男性的地位,会很容易高于女性。   而以体力劳动力为生产资料的家庭在我国属于大范围,而我国人口基数这么高,势必无法像北欧诸国那样高福利高保障,那么,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出生在东北大农村的以男人和体力劳动力家庭出生的陈月洲,他本人所能构想出的平等局面是什么?   绝不是——父亲尊重家庭劳动的母亲。   这不可能。   陈月洲所处的环境下,现阶段,他的大脑所能构想出来的平等,肯定是建立在女性也走出家庭、开始用智力作为主要生产资料,和男性获得同样的社会资源之后,这样的社会发展到一定的阶段,通过一波又一波人思想的变迁和换血——才能够进入对“自由选择职业不被歧视和霸凌”等等问题的价值探讨。   你让那样原始的大环境出身的陈月洲站出来肯定家庭工作者的价值,还宣传什么人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巴拉巴拉……对于陈月洲这个人设来说——不可能,太跳跃了。   就像失败的“空想社会主义”一样,走还不会,你就想让他跑了。   同理,这个观念绝对不会出现在端琰自身上,所以端琰对陈月洲的此类发言一直保持沉默。   为什么?   端琰是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出身,他的父母并不是典型的中国式丧偶式婚姻家庭下的姿态(他的母亲精干又爱家,父亲理智又和善)他比陈月洲的环境更加进步一轮。   再加上他自身在去性别化相对发达的瑞典生活多年,他的三观来源于生活环境的影响,他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妻子说出“女性一定要走出家门否则家庭主妇会被XXX”这个阶段的观点,他更偏向于“你随便,请你做自己所认为不会后悔的事”这样的观念。   也相对的,这样的人也会存在这样的人身上的弊端。   陈月洲在剧情中并不是局局获胜,赵韩洋梓线其实他并不算是完全胜利,赵韩洋梓的结局一切正如吕佳音所料。   这也就意味着陈月洲的观点,他只是一个观点。   观点哪个更值得选择,这些说到底得结合你自身的实际情况来判断。   但是,为什么和陈月洲有共鸣的人比较多?   我想,是因为陈月洲这个大背景环境和我国大部分地区人们所生活的背景环境是相似的,他所产生的观点自然可能就会受更多人所认可。   最后,有人说,主角多多少少会代表作者的不少观点。   这句话我是认可的,但是,主角,不是只有陈月洲一个人。   每个带有个人观点的角色,都是主角。   99的伦理学老师曾经说过:无论我站在讲台上发出多少个声音,你能听到的只有两个:你想听到的,和你最不想听到的,你对你想听到的拍手鼓掌,你对你最不想听到的恶语相向。   所以,再次恳请各位天使把每个观点落实在角色的身上,谢谢咯。 第130章 +   陈月洲在外面走廊上哭了一会儿,慢慢将悲伤的情绪压下去, 他擦了擦眼泪, 转身看着身侧一直默默抽烟的端琰:“好了, 我们可以走了。”   “不去下一间?”   “不去了。”陈月洲摇了摇头,“你要怎么指望一个生活在一成不变的大环境中的人, 去思考大环境的问题?”   他拍了拍胸口:“我并没有对这一家人怀抱任何期望,只是心存侥幸, 想给身体里这个死去的灵魂……一个交代而已。”   “死去的灵魂?”端琰看向陈月洲。   “没错,死去的灵魂。”陈月洲道,“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数个死去的自己, 不是吗?”   ……   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赵天喻去停车场取车, 端琰不知去向, 警局门口多了辆揽胜运动,车门推开的时候, 一个看上去保养极好的女性从车上跳了下来, 一把抱住紧随自己走出局子的赵可,呜呜地哭了起来。   紧接着,驾驶座上下来一位瘦白的中年男人, 上前抱住赵可的同时, 也抱住哭泣的女人。   “你们干什么你们……反正你们也没怎么在意过我干什么……反正你们眼里……”赵可烦躁地向后退着,倔强地不肯和对方拥抱,可眼圈却红了。   “说什么呢小子!爸爸妈妈怎么能不爱你!”男人说着说着落泪了,他抬起大手擦了把眼睛, “听你堂哥说你出事了,我和你妈在外地收账,急急忙忙就回来了!”   “小可……妈妈以为……妈妈以为你也要不见了……”女人抱紧儿子的肩膀,泣不成声。   陈月洲看着那边一家人团聚的景象,有些落寞地抽回视线,转过身,本想伸手叫滴滴,却忽然想起自己不但没有手机、没有钱……还没有家。   该去哪儿呢?   陈月洲抬起还隐隐有些痛的右臂,抚摸着包满纱布的脖子。   酷夏的深夜,南城区中心街上人烟依旧不见少减。   繁华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五颜六色的霓虹,绚丽的灯光不断在瞳中放大成一片一片模糊的光圈。   隔壁商店玻璃橱窗倒映出他的身影——苍白、消瘦、单薄,形影相吊。   除了样貌变得更精明、更漂亮、更出众……更像前世的自己那般光鲜亮丽,一切似乎和半年前那个糟糕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她还是她,孤立无援。   他还是他,固步自封。   然后,一直都是一个人。   陈月洲眼神有些飘。   为什么突然觉得,这样的世界,越来越没有意思了呢?   仿佛钢筋混凝土盖起来的摩天大楼,规模宏伟,秩序俨然,却因为缺乏温暖,丝毫无法让人产生入住的想法。   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为什么明明生活就是这样的,明明他早就不对生活报以任何期待了,把所有的爱与善意已经当做奢侈品当做奇迹了,为什么他却依旧会从这样的生活中体会到悲伤呢?   自己是被原主的回忆带偏了?   还是,上了年纪,逐渐开始懂得孤独了?   一束光打在脸上,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本能地伸手遮眼。   光线熄灭,漆黑的Q3停在他身旁,端琰推开车门:“上车。”   “去……哪儿?”他本能地问。   黑夜中,陈月洲消瘦的身影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   “答应过你,身体康复的三天时间内,给你整理的机会。”端琰道,“这三天时间我家你还可以居住。”   陈月洲闻声垂下头,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你都说了,大家都是陌生人,你没必要遵守这些没必要的约定,像个陌生人该有的样子不好吗?”   “善始善终是我的性格。”端琰看着陈月洲,“任何事情,我都会给它画上一个在我心中合格的句号,包括你的事。”   陈月洲闻声想了一下:“我想逛逛,还不想回去。”   端琰蹙眉:“去哪儿?”   “去附近的商业圈。”   “上车。”端琰定位了最近的商业中心,“我送你。”   陈月洲点了点头,钻进了车厢内。   五分钟后,车子在附近繁华的商业大街上停下,端琰将车停入百货商厦的停车场,陈月洲推开车门跳下,进入商场。   他先是来到一层的服装区,拿了好几件自己平时最喜欢的“直男审美”的简约连衣裙后,给自己挑了件上白下蓝、裙摆上满是花边和蕾丝的蓬蓬裙,之后选了件镶满水钻的白色皮鞋。   一并打包结账,他又去做了美发中心染了亚麻色的大波浪的,等烫发完成的期间,他人生第一次体验了做美甲。   两个小时后,提着大包小包并换了全新造型的陈月洲来到顶楼的美食区,在徽菜馆点了道火烤桂鱼。   等饭的过程中,陈月洲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发呆,这时,一个小女孩从他身边走过去,不由惊呼:“妈妈,妈妈,白雪公主!”   牵着小女孩的妇女回头顿时眼前一亮,对着陈月洲浅笑一下:“哇,小姐姐真得好漂亮,白雪公主呐。”   陈月洲对小女孩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回过头时,对上端琰审视的目光。   “忽然很想买衣服,然后吃好吃的东西,有问题吗?”陈月洲问。   “第一次见你吃徽菜。”端琰随口答。   “当然。”陈月洲道,“就算小时候再怎么想成为白雪公主,再怎么想吃好吃的家乡菜,再怎么想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我内心深处的这个人也都会担心着爸妈还有弟弟怎么办,为了让那群人开心……人生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打算。”   这时,服务员端着水果和凉菜过来了,对方放下一份冰淇淋在陈月洲面前:“这是我们店的新品,免费的,请您尝尝。”   “谢谢。”陈月洲点头。   之后拿起勺子,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块塞进嘴里:“其实我很讨厌花哨的裙子和blingbling的指甲,但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复杂的姬袖:“真是神奇,穿上公主裙的这一瞬间,连我都觉得幸福感上升了。”   陈月洲看向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那个自己:“我就是突然间觉得,无论是我,还是曾经的我,从今天开始,都想要更自由的活着,既然是个女孩子就做个女孩子,既然没有了拖油瓶就为自己活着,毕竟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又被绑架了,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端琰看向陈月洲:“换件衣服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自由?”   陈月洲看着端琰笑了下:“世界上又没有绝对的自由,走一步算一步,得到我想得到的,就是当下的自由,你不觉得拥有眼下你所想要的东西,就是你的自由?”   服务员端着鱼盆走来,陈月洲稍稍后退了一些:“吃饭吧,不说话。”   端琰垂下眼,视线讳莫如深。   吃完饭后,端琰带陈月洲回了九九庄园西,端琰早就替他收拾了医院里的遗留物,包括他的手机和钱包,一并放在他的床头。   第二天一早,陈月洲在手机疯狂的震动中被吵醒。   他拿起一看,是未知号码。接通后,对面是年轻男生略带慵懒的声音:“醒了吗?”   “赵可?”陈月洲本能道。   “嗯。”对面应了声,声音相比第一次见面时温和了许多,“你没事吧?我昨天回家想了下,我哥当着你的面对你家人下狠手,你应该会不舒服吧?”   陈月洲沉默,数秒后,叹:“不,没有,你也见到了,即使你们不出手,我也会把陈悦豪拉入地狱。”   “可是……”   “可是?”   “可是我听说你昨天哭了,哇哇大哭那样,我哥都被吓坏了。”赵可想了下,“我哥问了区检的朋友,关于你家里四个人可能会触犯的法律和大概的量刑,还有那个吕娟,警察已经去九九医院查了,这件事我父母坚决不肯妥协,让我哥一定要……”赵可的话语溺毙在沉默中。   “嗯,我懂你的意思。”陈月洲道,“无所谓,该怎么判怎么判。”   “你弟弟欠我的钱,还有你家人对我的车辆、陈鸣的车辆毁坏的赔偿,可能要动用你们家的土地。”赵可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能……除了那套保障他们出来后还能生活的砖瓦房,什么都留不下。”   “嗯,猜到了。”陈月洲点头。   就算不是做为赔偿款,家里的那些东西也不会留给自己。   有和没有有区别吗?   “那个……”赵可欲言又止。   “怎么?”   “总感觉欠了你人情似的……让我觉得心里怪奇怪的……所以你许愿吧。”赵可道,“许一个你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我努力帮你实现。”   说完,还补充了句:“哦,补充一下,我现在单身,如果你有那方面想法……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我觉得这个愿望其实是最划算的,就像你对阿拉丁神灯许愿说你要有一万个许愿的机会一样。”   “愿望……”陈月洲看着天花板发呆。   自己的愿望是快点结束任务,快点结束这糟糕的生活状态,快点回到自己曾经的那副身体里……可是,谁能实现?   “……”赵可见陈月洲丝毫没有男女关系方面的考虑,惋惜地瘪瘪嘴,“如果想不出来不急着现在,愿望你保留着,你想好的时候告诉我就行了。”   “那好。”陈月洲点头,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对面卧室传来洗漱的声音,目测端琰应该今天休假。   陈月洲翻了个身下床,也去卫生间洗漱,一边刷牙,一边查看了478的情况。   如今的478体温基本已经恢复正常,正坐在自己的被窝里吃薯片。   【宿主,吕娟的任务你还刷吗?】   陈月洲:“她分数及格了吗?”   【带她逃离悲惨的下场,让她受到应该的制裁,这样能够得个及格分,接下来只要陈悦豪受到相应的制裁……应该能勉强提交……要提交吗?】   陈月竹想了想:“先悬挂吧。”   【好。】   陈月洲从478手中拿过薯片,盘腿坐在478的小床上,翻着平板电脑上的任务近况,打开了和昨天那个大和抚子有关的新一条支线的剧情内容——   [巅峰值]对象叫齐巧姗,陕西西安人,毕业于西安外国语大学,戏文专业。   父母是发电厂老一辈国企工人,待遇福利极高,由于二人都长得五大三粗,打年轻起就喜欢娇小可爱的女儿,以至于齐巧姗出生之后,受到了万千宠爱。   不过,于思想和教育方面,父母无法帮助齐巧姗太多。   齐巧姗自小学习一般,更不喜欢什么课余爱好,就喜欢没事干看看电视,找在同一个电厂大院里女孩子们聊聊天。   她们还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子聚会,受着玛丽苏电视剧和外界给予的价值观影响,天天想着自己未来的白马王子长什么样子。   齐巧姗的想法比较现代,但也跳脱不出老祖宗的那些框架,算是比较现代派的保守女孩。   她认为:女孩子应该经济独立,但也要找一个好男人,缺一不可。   经济独立……这很简单嘛!只要好好学习,随随便便找个工作,随随便便挣点钱,不就经济独立了吗?   至于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呢?   这个嘛……首先,这个男人要爱国。   一个男人爱国,说明这个男人对国家有责任心。   国家是大家,而家庭是小家,能爱大家自然会更爱小家。   其次,要收入优秀,学识渊博。   她觉得,单纯的富裕会使得一个男人精神空虚,就像外面那些暴发户;而单纯的渊博会使得一个男人怨气凝重,比如一些仕途不得志的书生。   所以,她的理想型是:一个男人味十足、爱国、爱家、家庭条件优秀、经济富裕、学识渊博还最好帅气英俊的男性。   比如:禁欲腹黑的医生、斯文败类的教授、英勇热血的警察、克制阳刚的军人……   然而,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2015年,因为憧憬双北上广深五所正一线大城市,她让母亲送她到在北川找人合伙开了小公司的大姨手下做工。   然而,从小到大中规中矩还一没特长二没才艺的齐巧姗,驾驭不了北川工作的强度和难度,时常受到同事的指责和诟病。不得已的情况,大姨将她安排做了个无足轻重的小文秘,一个月薪水六千。   六千块的薪水在别的城市也许能过上不错的小日子,可在北川,却只是能当个不用捉襟见肘的月光族。   齐巧姗的日子过得很不顺畅。   直到某次相亲,她遇到了自己来北川的第一任男友——马庭。   马庭相貌一般,但一白遮千丑,看着特别秀气。   他是北川东区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还兼职开网店做生意,手头有点小钱,入股了学校的股份,算是个超级迷你的小股东。   齐巧姗对马庭一见钟情,两人约了几次会,关系比较暧昧,但也没确定男女朋友身份。   而且,马庭并不是她想象中又帅又聪明又有钱又博学的“男主角”,而是个偏执、固执、敏感还有些控制欲过盛的家伙。   两人大吵一架后,马庭似乎不愿意放手,依旧没有停止撩骚齐巧姗。   这时,大姨安排齐巧姗见了第二任相亲对象。   这次,任务的[报复值]对象,凌肃越出现了。   凌肃越是1985年生,今年33岁,大28岁的齐巧姗五岁。   他身高一米八三,相貌干净俊朗,肤白面正,谈不上是美男子,但绝对算得上英俊。   他出生于一个军事家庭,四位祖父母均是军人,父亲是部队文职高干,母亲是军医,而他本人毕业于北川第八炮兵学院,目前就职于北川j春区,还是母校的讲师。   凌肃越给出的迟迟未结婚的理由是:“忙于工作,无暇顾及男女私情。”   这样从内在到外在满足所有条件、还据说没谈过恋爱的凌肃越,瞬间戳中了齐巧姗的小心脏。   齐巧姗如是想——   祖辈都是军人,父亲文职和母亲医生,这说明他的父母有文化、有内涵而且谈吐有礼貌,这样的公公和婆婆是不会刁难媳妇的;   快三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混到了相当不错的位置,这说明他有能力、有文化而且负责任,这样的丈夫是能够保护好这个家的;   凌肃越离开军校后就一直在部队,也没时间接触什么女人,而且军队对于作风管理很严格,这样受着红旗管理的男人她也放心,军魂也不能随便离;   最关键的是,军人补贴及高,军嫂更是有特别多的待遇,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还能让自己生活高枕无忧,这……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完美恋人啊!   很快,齐巧姗就陶醉在了童话故事般的爱情漩涡里,火速同凌肃越谈起了恋爱。   并在半年内,两人领取了结婚证,她正式成为了一名“军嫂”。   领证之后,她离开了大姨帮忙租住的公寓楼,搬进了北川j春区的大院里。   房子很大,而且地理位置也不错,周围公共设施齐全,补贴也很到位,最关键的是距离公公和婆婆的住所有一百米的距离。   j春区在北川的另一头,位置极偏,凌肃越平时无法回家。   于是,偌大的房子,一直都是齐巧姗一个人住。   凌肃越对齐巧姗只有一个硬性要求: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辞退工作。   当齐巧姗问及理由时,凌肃越是这么答的:因为我希望我的太太是为独立自主的女性,我不希望你能够多见见外面的世界,活得更开心。   齐巧姗对丈夫的现代化的想法很感动,但还是选择辞退了大姨安排的工作——毕竟又远又累还不适合自己。   她通过公公婆婆的关系找了份离家近的闲职,选择一个月拿着大约4000的薪水。   毕竟,她觉得,军嫂这个身份已经带给了她不少的福利,相比之前6000元住在单身公寓里衣食住行靠自己的生活,4000元的薪水作为零花也差不多够花了。   所谓经济独立……其实就是只要钱够花、不伸手问别人要钱不是吗?4000元也是独立啊!   而且,更令她欣慰的是,凌肃越每个月会给她打额外的4000元生活费,说:即使我没有在家,家庭每个月的开销还是要给负责帮我照料这个家的太太的。   齐巧姗顿时热泪盈眶,觉得自己简直嫁给了绝世好男人。   于是,她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然而——   这份享受是短暂的,她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凌肃越在金钱上、责任上、身体上对她都有尽职尽责,但唯独爱情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丈夫似乎对自己用心但又不是格外上心……这种旁人无法察觉来的异样,只有妻子这种特殊的身份才能有所感受。   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要丈夫更加地爱她、更加地关心她、更加地在乎她。   于是,她开始观察丈夫。   她变得不快乐了。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疑似丈夫的秘密——丈夫的心里,似乎住着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丈夫的青梅竹马——一个比自己还小五六岁的女人,诗三。   明明她和丈夫结婚不到半年,可每次丈夫放假,第一时间总是赶到那个女人家和那个女人谈天说地;明明丈夫一个月只给他们两个的家4000元,却总是不计花费地给那个女人买昂贵的模型和游戏手办;明明自己才是丈夫的妻子,可丈夫却只有在看那个女人时候的眼光才是那么的温柔缱绻。   她曾经安慰过自己:那个女人的爷爷是自己公公的老师,因此,他们两家人时常串门和亲近有爱仿佛是理所应当,他们两个人作为青梅竹马又因为年龄差所以情同兄妹也是正常现象。   可是,越来越多的细节告诉她——丈夫看那个女人的眼光不是在看妹妹,就是在看一个女人。   但是,丈夫除了对那个女人过分地好之外……也没和她有过什么啊?   应该没有过什么吧?   丈夫毕竟现在还处于事业上升期,总不会自己搞臭自己吧?   为了图个安心,她趁着某次拜访主动找诗三搭讪,还加了她的微信。   在确定这个姑娘的朋友圈里尽发一些花花绿绿和公主裙一样的衣服图片后,她确信了自己的丈夫应该和这个姑娘没什么关系——毕竟丈夫从来不让自己穿过于花哨的衣服,他说又不是COSPLAY,看着像个唱戏的,作为军嫂应该严谨。   没过多久,丈夫提出了是时候备孕了。   凌肃越说:“人工双胞胎现在很多,我们可以生一男一女,孩子同时出生,不存在大的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而且男孩子和女孩子能够相互互补,家里也快乐,你也不用生了一胎再生一胎,受两次苦。”   她觉得有道理,就开始安心备孕。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丈夫送的礼物——一个HERMES的手提包,藏蓝色的。   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冷色调,尤其是蓝色调。她更喜欢温暖的米黄色,她甚至连家里的装修和被褥都用的是米黄色、亚麻色和咖啡色。   而且,一向不喜欢自己走可爱风格的丈夫挑的这款包居然有些可爱,这让她极其意外。   但是,面对丈夫的好心,她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毕竟,丈夫身居高位,为了避免受人诟病,很少会买这种昂贵的东西。   而如今,居然为了自己破例,她倍感欣慰。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包,美滋滋地提着。   直到她在诗三的朋友圈看到了一条朋友圈——   [才买的国牌的新款JSK,爱丽丝梦游仙境系列的,一直想着怎么搭配背包,结果竹马就送了个手提包,没想到竹马意外地有眼光!]   配图是一只天蓝色的HERMES手提包,和自己的款式极其地像,只是那款的款式更新一些、售价更高一些。   那一瞬间,她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要爆炸了。   她冲到丈夫面前,盘问丈夫和诗三的关系,换来的却是丈夫一脸莫名其妙:“你现在是备孕期综合症,才会这么暴躁和多想,你好好休息吧你。”   她吃了一嘴闭门羹,一气之下全副武装到公安局想要举报丈夫……   ……   这次任务还有一个额外要求:不能让凌肃越、诗三死亡或失去现有职位。   “啊?不能死?还不能失去职位?”陈月洲惊了。   这什么狗屁任务,要刷人家的[报复值],还不许搞他?   那怎么整?   【别激动。】478道,【凌肃越这个人,先不提作风方面如何,但他在他的职权范围内,非常厉害。】   【就主机那边评估,他如果一路能顺畅走下去,未来的某条时间线中,必定成为能改变国家的大人物。】   【而且,那个诗三,如果不破坏她的人生,她未来也会成为改变历史的大人物。】   【如果按照你以往的操作方式,一定是让任务对象非死必残,还丢了工作。】478摊手,【罪不至死,甚至可以说,即使他们有罪,这些罪不需要用仕途来偿还。】   陈月洲:“……”   以前搞别人的时候怎么没见系统跳出来求情?   到了关乎世界命运的时候,爱情的罪瞬间就成了小罪了……   这系统还真是势利眼。   看来不管哪个年代,精英都会比普通人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宽恕……   不过,不能搞凌肃越,还不能搞诗三……这还怎么操作?   看来得从非任务对象下手啊……   他又向下翻了翻男方的出轨对象诗三和女方的前相亲对象马庭简介。   “诗三……北川医科大学临床医学本科大五……”陈月洲一怔,“小三还是个学妹啊。”   “马庭师范毕业,东区职业技术学校老师,小股东之一……东区职业技术学院?这不是陈悦豪的学校吗?”陈月洲打开手机搜了下,一看还真是,他又翻了翻校领导介绍,一眼就看到了赵天喻的照片。   【没错,的确是陈悦豪所在的学校,赵可也在呢。】478补充道。   陈月洲火速又继续向下翻了翻校园简介——   因为学校即将面临改革,股东竞争尤为激烈……   “WOW……”陈月洲耸耸肩。   藕断丝连啊,看来有必要攀攀关系,方便办事了……   陈月洲顿时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端着一脸假笑拨打了赵可的电话:“赵同学,你刚才说你单身,现在还单着吗?” 第131章 +   听到陈月洲话的赵可一怔,下一秒, 他笑出了声:“怎么, 后悔了?”   “嗯, 后悔了。”陈月洲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边默念“我是直男”一边露出假笑, “所以,你怎么考虑的?”   “怎么办……要不要答应呢……”赵可兴奋地盘起腿坐好, 一边摇着转椅一边玩着笔,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毕竟追我的妹子人山人海啊,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插队吧?”   “说到排队……”陈月洲道,“今天北川医科大学是校庆来着, 学校旁边还有一家超级好吃的甜点, 晚上从那里看六七河畔,超级好看……干脆这样吧, 我决定下午两点就去吃了, 要来吗?”   赵可闻声翘了翘眉毛:“啊,我差点忘了,你脑子很厉害, 想带你节奏没那么好带, 不过……这么热的天气,让我出门,怎么不是很想出啊……”   “那算咯……”陈月洲惋惜地瘪瘪嘴,声音酥软了许多, “难得今天去艺术展想穿身好看的衣服,只能换个人约咯,再见。”   说完,挂了电话。   【宿主,你这样好吗?这次任务你可是想靠着人家呢。】478道,【赵可逗你你就撒撒娇嘛。】   “靠不到就靠不到咯。”陈月洲又吃了几片薯片,“恋爱这种事,即使套路再多,但也向来都是愿者上钩,如果对方迟迟不肯咬饵,只能说你们没有那个缘分……没有缘分的大腿,别提抱多久,抱都可能抱不住,何必呢。”   说完,陈月洲来到桌子前擦防晒,然后找出卷发棒认认真真地卷着自己的长发,最后戴上粉色小绵羊发卡。   【你干嘛这么着急穿衣服啊?如果赵可真得不回应你呢?】478又问。   “那就拉端琰去啊。”陈月洲给身上喷了些LANVIN香水,擦了些面霜后开始涂妆前乳,“端琰早晚都得攻,如果赵可不肯上钩,只能说明天意如此,那我就卯足精力搞定端琰……”   涂抹完妆前乳后,陈月洲简单地上了个单色眼影并点了些许水红色的口红在嘴巴上后,直接上了定妆喷雾。   478:【宿主,你忘了涂粉底液……】   “我脸上没什么瑕疵,天气又热,就不涂粉底液了。”陈月洲打开美瞳盒子,取出透明隐形眼镜戴上,“再说了,今天不能妆太厚啊。”   【为什么?】   “因为……”陈月洲笑着脱下身上的睡衣,套上皮粉色的修身连衣裙,由于质地是雪纺的,轻飘飘的质感,大方可爱又能展示美好的身材。   连衣裙领子是方形的,偏大,将陈月洲雪白的脖颈和后颈的线条展露无遗,但却在波涛汹涌处及时刹车,弯腰的时候,能看到一抹浅浅的春光。   袖子很长,遮住了陈月洲右臂上的缝线。   裙子不长,裙摆刚好在大腿下方一点点,陈月洲给自己套了条同样是雪纺的白色的安全裤,看着乖巧可爱的同时,又不忘展现自己圆润的臀形。   之后他拉开抽屉,取出满是可爱小心心的白色丝袜套在腿上,然后走到落地镜前,来回照着自己。   “鞋子的话……”陈月洲在空中比了比。   【宿主你在干嘛?】   “比赵可的高度啊。”陈月洲道,“赵可和我以前身高差不多,应该一米七八左右的样子……穿鞋一米八吧……”   【你关心他的身高干嘛……】   “因为……”陈月洲拉开自己的鞋盒,看着里面的鞋子,“女生虽然喜欢最萌身高差,可是在大多男生眼里,如果女生太低或太高,景色都没女生想象中那么好看。”   他道:“我以前还是男人的时候穿鞋身高是一米八,女朋友身高一米六的话,脑袋刚好到我肩头,我的眼高和她的身高差是15厘米,我和她手拉手,侧头时,看她刚好会看到大概45度的脸庞,那个角度是很多女孩子喜欢拍照的角度吧?因为超可爱,但是太低的话就会看到头顶发际线,不太好看,还有种带小孩的感觉,很不好——”   陈月洲比划了一下高低:“想要接吻和亲近的话,这个身高差欠了一点点,这个时候,再增高一点点,保持侧脸微微向上看着男方的角度,额头与男生嘴巴齐高,无论是亲吻额头也好,亲吻嘴巴也好,都很方便,而且紧搂着对方胳膊的时候,因为距离近了,你依旧是微微上扬的好看角度,而且会让人更加想要亲近。”   说完,陈月洲看了看自己:“而我,和赵可差了快25厘米吧,十厘米高跟鞋走起吧。”   478:【……宿主。】   “嗯?”陈月洲找出一双防水台3厘米跟高9厘米的鞋子和一双防水台1厘米跟高9厘米的鞋子,细细琢磨着。   【你变了。】478道,【我发了个烧,你就变了。】   “变了吗?”陈月洲选了后者穿上,“也许吧……在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我必须向这个世界低头不是吗?一时半会儿也变不会回去,只能接受现状了。”   【宿主,我建议你选防水台高的那个,低的走一会儿脚痛。】478道。   “这怎么行。”陈月洲踏上高跟,“太让人省心的人,很快就会被人习惯并忘记,无论男人女人都是如此。”   从行李中选了款有小蝴蝶结的白色的背包背上,陈月洲在镜子前照了老半天确信自己很可爱之后,看了看表——十一点。   再怎么说这时候出门也太早了。   【宿主,不是说女孩子第一次约会要迟到吗?】   “作为一个习惯准时的人,我对迟到的人没有任何好感,我只会觉得这个人很作,这样的女生手腕很低端,太低端的手腕不会让人觉得你可爱,只会让人觉得你loser.”陈月洲反驳。   闲来无事,陈月洲出了卧室,将背包放在沙发上,走到玄关处看了眼白板。   自己的任务栏依旧写着大大的“3”字。   陈月洲想了想,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蔬菜和排骨,丢了块浓汤宝进去,搅了搅,然后打开电饭煲蒸了米饭。   做好这些饭,他收拾了案板和灶具,将食物端到桌子上,想了想,觉得有点少,就又用饿了么叫了些凉菜,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消磨时间。   “嚯……这小子还不给我回短信?真沉得住气啊。”陈月洲叹了口气,索性拿着手机开了局游戏。   似乎是闻到了餐厅的香味,端琰打开门,扫了眼餐桌,之后视线本能地挪向沙发上那一袭粉红色的身上。   她今天头发是认真打理过的,脸蛋比平时干净,眼珠子也比平时光泽水润,穿衣很女人味,而且……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有约吗?   而且对方一定是个男人。   她在见男人和见女人的时候对她自己穿着打扮风格的定位是不一样的。   是哪个男人?   赵天喻的那个粉毛堂弟吗?   现在的女人都喜欢那种小鲜肉类型的男生?   算了,和自己没有关系。   端琰挪开视线,走到餐桌前,沉默地拉开椅子并吃饭。   这时陈月洲的手机响了,只见沙发上那人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笑容,先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掏理了理头发,这才接通电话——   “干嘛?”陈月洲道。   “我觉得这么不好吧?”赵可道,“我们两个要是都等着对方回电话,那真的就要到两点了。”   陈月洲侧头看表:快十二点了。   的确,如果这个时间开始收拾,刚好到一点就该出门了。   “所以,我让你一步还不行吗?”赵可笑了声,声音轻快而随性,听起来心情挺好的,“现在收拾收拾出门吧,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这么大热天。”   “呃……”陈月洲想了想,自己住在九九庄园西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赵可了,万一这厮问了赵天喻,赵天喻以为自己正在和端琰同居可就不好了。   他道:“我自己去吧,我怕你打理头发太费时间,我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嚯。”赵可哼了声,“那你也千万别迟到了,迟到的人要接受惩罚知道吗?”   “好。”陈月洲挂了电话,起身打算去背包,左手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   回头,是端琰。   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塔一样将他逼入一片狭隘的空间,脸上依旧和以往一样,没太多表情。   “有事吗端队长?”陈月洲试图甩开桎梏,却发现无法挣脱开。   “你还记得你手臂手术什么时候?”端琰蹙眉,“这个天气出门你不怕感染?你……”   “我手臂昨天不是去医院检查过了吗?”陈月洲直接打断端琰。   对自己而言羽翼未丰前选择寄人篱下是个减少消耗的明智的选择,如今有了新的战友可以利用,陈月洲丝毫不想再去在意端琰——这位前人的感受和想法。   反正后天就要搬出去了,两人的关系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至于任务要求自己必须攻略这个人……   啊……   头疼。   干嘛让一个大男人攻略另一个男人啊!   一想到任务,陈月洲刚想干脆利落说再见的心态只能收一收,委婉补充道:“昨天检查没什么问题,医生说我康复很快,而且我这是可溶线,也不需要拆线,只要不用力的话,完全没有关系的。”   说着,再次试图脱离端琰的控制……却依旧没成功。   “赵天喻家里做什么的你知道?”端琰问。   “这和我有关系吗?”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需要一个有能力的靠山?”   “雄鹰在展翅之前也需要襁褓,既然没有避风港,暂时寻找他人遮风避雨再正常不过。”   “用男女关系?”   “男女关系怎么了?”陈月洲冷笑,他道,“对方也显然没有要和我结婚的意思,他很精明,我也不是欺骗良家,说难听点各图所需一场交易,有问题吗?”   端琰刚才些许带刺的说辞让陈月洲不大痛快:“不是谁都像端队长你这样,自小就在发达国家定居生活,还衣食无忧,生活安稳,有着深爱自己的父母和对自己无条件好的姐姐,我可是前天这个时间点还被一群人当作牲口一样买卖,我没有你那样清高的条件。”   “那个威胁你的家庭已经没有了。”端琰道。   “是啊,威胁我的家庭没有了,可是威胁我的其他因素呢?赵……”陈月洲张了张口,“赵世风”三个字挂在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端琰家不能住了,市局大院没有空房了……他总得找一个安全的住址吧?   以他现有的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能做到什么?   他总不能等着赵世风杀上门来吧?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女声,“我是物业的,请问一下,有人吗?”   “我去开门,总可以松手了吧?”陈月洲道。   端琰松开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打开门,外面站着个年轻的姑娘,陈月洲认得,这是上次来请端琰参加什么业务聚会的那个物业的姑娘。   “你好,你刚才叫了外卖是吗?”姑娘道,“外卖员说打你电话打不通,理论上业主没同意外人进来的话我们是不能放他们进来的,所以我就给你送了过来。”   说着,对方递上包装好的外卖盒子。   “哦……谢谢……麻烦你了。”陈月洲低头看了眼手机,并没有什么未接电话。   关好门后,他将外卖放在桌子上拆开,给端琰的饭碗旁丢了双筷子,然后自己拆了副筷子,去夹满是红油的米粉,然,他的筷子却在伸入汤中时,触碰到了个硬硬的东西。   “什么玩意?”陈月洲本能地用筷子将那玩意夹出来——   端琰侧眸,正好看见被陈月洲夹出来的,带着长长的“头发”的东西,他顿时蹙眉。   那是个小孩玩的玩偶,脸部被红油漆染得血红,娃娃的双眼狰狞,仿佛活物般直直地盯着陈月洲。   陈月洲用筷子撩开娃娃的头发,只见那□□的身体上,用黑笔写着一串字——   [妈妈,爸爸想你了,他说想和你聊聊,你们的那些秘密。]   陈月洲一把将玩具拿起丢在地上,用力踩碎。   “陈月洲?”端琰走过来阻止陈月洲,却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果然被他发现我的行踪了……”陈月洲咬牙切齿道,“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必须快点……”说着,背好背包就要向外走。   “陈月洲。”端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饭你丢了就行了能不能不要每件事都找我?我都说了我很危险我很危险我很危险你听不懂吗?”陈月洲有些没耐心地喊道,“我没工夫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麻烦你我……”   “你和赵世风什么关系?”端琰打断陈月洲,一字一顿道。   “什……”陈月洲瞬间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陈月洲是沙漠干皮。   不同肤质的妹子们请不要模仿他哦。 第132章 +   端琰的话让陈月洲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厮认识赵世风?   不不, 就算认识也未必是自己理解的那种程度的认识, 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神经敏感比较好……   指不定赵世风在北川也犯过什么事情进过几次派出所,毕竟端琰是个条子, 认识爱犯事的人很正常……   而且, 之前有一次自己在市局门口见到了赵世风, 是端琰将自己带走, 所以他才会认为自己和赵世风认识吧……   应该是这样的……   这厮应该既不知道江陈辉, 也不知道那桩冤案,更不知道赵世风杀过人, 只是单纯地知道赵世风这个人。   毕竟, 江陈辉因为冤案被枪毙那会儿,自己刚上大学, 端琰的话……应该才刚刚十四五岁吧?   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当年已经全部脱了警服被敲掉脑袋。如今还能知道其中一二的, 除了上面的某些大人物之外, 可能就只剩下系统了吧?   料定端琰对赵世风的黑历史一无所知, 陈月洲想了一下,答:“赵世风是我打工店的店长, 有问题吗?”   端琰蹙眉:“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陈月洲:“我不知道。”   “你曾经在安顺街辖区派出所说过,赵世风是杀人凶手,这是怎么一回事?”端琰的手掌心渐渐用力, 陈月洲因为手腕的疼痛本能地向后退,端琰就一点点逼近他,直到将他逼入墙角, 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处可逃的他。   “我……”陈月洲用手掌抵住继续逼近自己的端琰的胸膛,穿了高跟鞋的他,正好和端琰形成20厘米左右的身高差,15厘米左右的眼高差,他微微上扬的角度,在端琰的角度看起来楚楚动人。   陈月洲道:“我……我只是听说过,我并不知道具体。”   “听说过?”   “嗯。”为了让端琰相信自己的话,陈月洲认真地看着他,“我曾经在赵老板手下做工,有一天老板喝醉了,他说他杀过人……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要相信我。”陈月洲道,“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而且这么无凭无据话还是从酒鬼嘴里说出来的,谁会信呢?我当时只是太天真了,所以就在警局乱说了一通……”   “那你为什么知道江陈辉?又为什么知道赵世风是江陈辉冤案的凶手?”端琰问。   “什……”陈月洲本能地吞了口口水,一时语塞。   他匆匆敲了敲478:“怎么回事,这幅身体原来的主人到底知道多少东西?为什么我的大脑里没有她的那些记忆?”   【这个啊。】478一边喝着可乐一边道,【因为长期遭受赵世风虐待,原主其实已经出现了精神上的隐疾,人啊,如果遭遇过太痛苦的事情,身体为了自我保护,就会放弃一部分太过痛苦的记忆,但是这些暂时封存的记忆是有办法被激活的。】   “怎么激活?”   【不知道。】478喝完一瓶可乐又打开一瓶雪碧,【这得你自己想,任务没有提示的。】   “你发烧才好就开始浪了吗?喝那么多那么冰的碳酸饮料?”陈月洲上前一把夺下雪碧放在桌子上,“吃你的零食去,别喝了!”   【……】478一脸嫌弃地走开。   将意识抽回现实的陈月洲有些尴尬地看着端琰。   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他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盘说出,知道太多的人死得最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陈月洲视线有些飘:“那个……我也就是……听赵老板随便提过江陈辉的名字……因为好奇江陈辉是谁就去百度了一下……”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远比你在派出所交代的多。”端琰冷冷道,“你在派出所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江陈辉的名字,只是提到了赵世风杀过人。”   “哈?”陈月洲一怔,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这厮……   套路了自己?   该死……   说了不该说的……   为了补救,他又急忙道:“我……我百度了江陈辉这个名字后,发现很多内容不予显示,而且他还是北川市局前副局长,我就在想这种事情不是我这种小喽啰可以染指的,就没有在派出所说出这些内容,所以我就……”   “你到底知道什么。”端琰打断陈月洲,定定地看着他,“你在派出所其实说了江陈辉的名字,我刚才只是在骗你。”   陈月洲:“……”   妈的。   这厮……   原来一直在试探自己吗?   到底说没说?   “我要听真话,陈月洲。”端琰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臂,捏起陈月洲的下巴,迫使他和自己对视,两人眼唇离得极近,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浅淡的烟草味。   “我……”陈月洲觉得脑仁疼,他也不想继续兜圈子了,直接道,“算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不记得了。”   端琰蹙眉:“不记得?”   陈月洲:“对,可能是我的身体选择性忘记了吧,但我的的确确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说他杀过人,其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他为什么骚扰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不知道,也许……也许我的记忆深处真的藏着什么真相,但很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也很害怕,害怕曾经的我万一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所以我才拼命寻找一个能让我安全的容身之所。”   说完这些话的同时,陈月洲陷入了思考。   以前的时候他没考虑过赵世风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骚扰自己,一直想着可能只是性的方面,可是如今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害怕。   赵世风曾在醉酒后羞辱原主,并且说出杀人的事实,酒醒之后的他,到底有没有记忆?   或者说,赵世风事后是否还对原主提起过杀人的事情?   不知道……   记忆里一片空白……   赵世风可能本来以为原主只是个长相丑陋没什么文化的打工妹,对这样一声在泥里摸爬滚打的人说任何话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很随便地将自己杀过人的事实趁着酒劲儿说了出去,但是如今见对方人生有了转机还和警察暧昧不清,赵世风可能害怕对方趁机报复,所以三番五次地骚扰?   如果是真相是这样,那就不妙了……   怎么样才能激活那些被冰冻的记忆呢?   等等,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忆起原主被赵世风羞辱的事情的?   好像是在……和端琰有过亲密接触后?   陈月洲蹙眉。   也就是说,类似的场景再现,有助于刺激原主身体记忆的复苏吗?   可是,这不就意味着他必须和男的……   啊,算了,直男的尊严什么的,他已经不想去考虑了,还是早点出门和赵可见面,早点抱上那厮的大腿比较好。   陈月洲本能地看向玄关处的钟表,十二点半,必须要出门了。   “端队长……”他叹了口气,“我该说的都说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对方扫了眼钟表,依旧没有松手:“你说你冰冻的记忆,要怎么找回来?场景还原达到刺激苏醒吗?”   陈月洲一怔:这厮倒是对找回记忆这种事儿很上道啊,丝毫没有怀疑就认同了,而且这么轻车熟路的说辞,就好像以前有过这样的操作似的……   “应该……是这么回事。”陈月洲道。   “你上次回忆起关于赵世风的事情,是在什么时候?”端琰想了一下,神色一暗,“那次,你第一次来我家,你做噩梦了,在做梦之前你提到过赵世风,在此之前,我吻过你。”   说到这里,端琰勾唇,露出些许嘲讽的表情:“我知道和赵世风有染的女人挺多,怎么,你也是他的情妇之一?非要靠**关系才能想起来?”   视线对视的那一瞬间,端琰那种几乎冷漠到让人浑身不适的目光让陈月洲一时间有些窝火,但还来不及发火,对方的吻就盖了下来,侵略式地攻略他口腔的城池,丝毫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松……”陈月洲使劲推搡着端琰,但他的右臂使不上力,左臂又不是常用手臂,一时间对端琰的攻城略地束手无措。   直到端琰开始扯他身上的衣服,陈月洲才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不得不使用妹子惯用的技能——咬嘴唇,来获得自由。   蓦然和陈月洲拉开距离,端琰擦去嘴巴上的鲜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陈月洲惊慌之余愤怒地看着端琰:“端队长,你是不是过分了?”   他恼怒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我很早就觉得很奇怪了,你对我不像是有感情的那种相处方式,如果你真的是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你就问出来,如果我想不起来以后我想起来了一定会告诉你……”   说完,他沉了口气:“晚上写个单子给我,我尽可能回答你,还不行吗?”   说着,他抓起沙发上的背包,临走前看了端琰一眼:“那个外卖,查一下,如果发现的的确确是我老板做的手脚,麻烦不要打草惊蛇,算是我拜托你了。”   端琰沉默,看着陈月洲的眼底一片清冷,伴随着一闪而过的悲凉。   陈月洲:“……”   啊烦死了!   他妈的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强了!现在反而是这个男人露出一副被强了的表情!   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没时间了,马上要迟到了。   他扭头匆匆去乘坐电梯出门,两点整,准时到达北川医科大学。   在正大门外,赵可正靠一旁的便利店玻璃窗上玩手机。   他一头粉毛在艳阳下显得格外耀眼,脸上挂着大号墨镜,一串串耳钉闪闪发光,上身白色纯棉T恤,下身是浅咖色的中裤,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   一身装扮看着简约随性,但曾经做过男生的陈月洲知道,就那一头粉毛,不抓个大半个小时抓不出来效果。   “啊……还是年轻人好啊……年轻的好……”陈月洲叹,“虽然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好过端琰那个谁知道脑子里想什么的家伙。”   见到陈月洲,赵可摘下墨镜看了眼表,语气中带着调侃:“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觉得你长得就那样啊,没想到收拾起来还不错。”   “不好看吗?”陈月洲从包里掏出小阳伞,也是皮粉色的,他将伞交给赵可,“好晒,打伞吗?进去里面到展馆还要好一会儿。”   赵可接过伞撑开,发现是小型伞,根本容不下二人并排站。   陈月洲将手中的小挎包搭在赵可举着伞的右臂上,双手自然而然地搂着对方的左臂,靠近了些:“伞小,这样拉着你介意吗?”   赵可顿时笑了:“你套路挺熟练啊……我得小心点,别一不留神被你带节奏了。”   “那……你是要我松开你咯?”陈月洲无辜地瘪了瘪嘴,却没有丝毫松开赵可的意思,反而是贴得更紧了些。   胳膊上触碰到些许柔软,浅浅的香气扑鼻而来,伴随着少女干净无暇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春心荡漾的男孩子根本不想推开身边的人。   两人保持着虐狗的姿势一同来到校园内部四处游走,陈月洲在心中火速翻开诗三的资料。   诗三,北川医科大学电子画社正选社员、辩论社正选辩手、人文调查社正选调查员、伦理研究会正选社员、田径队正选社员……   陈月洲:“……”   这家伙,到底是多少个社团的正选社员啊……   做为一个北医的老前辈,陈月洲对北医的社团十分了解。   北医由于受贪污案影响,学校排名一度降低。   为了挽回学校的名声,北医学生自发地想要从方方面面支持北医,于是——“正选社员”这个神奇的制度就在这场“救救北医”活动中诞生了。   但凡社团,必须有30人以上才能成社,报校学生会备案,还要年审。   年审不通过的社团或者根本不年审的社团一律被评定为野社,野社不许以北医的名义出席任何活动,更不许拿任何北医的补助更不许使用北医的活动教室。   在正规社团中,有三级选拔制度,要选拔正选社员、备选社员和一般干事。   正选社员就像是运动赛场上的正选队员一样,要经过考核、检验和审查,最终确定正选的身份,成为能够代表北医这个社团的力量。   正选社员最少12个人,但当社员极多的情况下,最多不能超过社团成员的15%——20%。   这个诗三在北医里学习好不好他不知道,但能做这么多社的正选社员,而且每个社团的跨度还很广,这一点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二人最终在北医东区的展馆前停下。   这里人山人海,似乎在展览什么东西,台上站着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学生,背后是巨大的电子荧幕,上面画着Q般的……人体解剖图?   【宿主,友情提示一下,台上那个。】478指着正中间女生,【那个女生,就是诗三。】   陈月洲顺着478的猪蹄子望去——   是个皮肤粉白、时时刻刻透露着少女气息的女生。   当然,和他这种系统打造出来的白无法比,但站在人群中已经显得极为出挑。   对方扎着高高的单马尾,头戴硕大蓝色蝴蝶结,发尾漂染着灰亚麻,还有几缕挑染的蓝灰色。   鹅蛋脸,五官偏紧凑显得年龄偏小,鼻梁高挺显得脸巴掌小,化着简单浅淡的日系妆容,嘴唇上涂着自然大方的珊瑚红唇膏。   她白大褂下面穿的是浅蓝色的裙子,腿上一双白蕾丝丝袜,脚上是圆翘的复古粗跟小皮鞋。   如果不是因为她穿着白大褂而这里又是只有医科类专业的北川医科大学,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应该是隔壁北川传媒影视学院或者北川外国语大学日语专业的学生。   “大家好,欢迎参加这次我们北医电子画社的新校刊发布会现场。”   陈月洲还在发愣间,诗三已经拿起了一旁的话筒开始发言。   她的声音干净清澈,像是不带任何杂质:“校七大联合社做了调查,在我们学校历届学生的考试中,最容易挂掉的公共课是高数,而最容易挂掉的专业课是解剖学,大家都好奇解剖学到底要怎么学,难道只能死记硬背吗?那么多骨骼那么多神经脉络我们要如何做到轻车熟路……”   诗三说话间,身后的男同学开始操作电脑,将无数图片投影在电子屏上——是Q版的人体结构,还有漫画剧情和内容。   “喜欢二次元的人,应该看过《工作细胞》这部漫画吧?”诗三指着电子屏幕,“那部漫画给我们社团的几位法医学前辈了灵感,他们希望能通过寓教于乐的方式,将解剖学概论的知识点,整合到漫画里,于是,就有了我们的——《骨头君总是不开心》。”   诗三指着大屏幕:“来自法医学、公共卫生管理、药学和临床医学等专业共37名同学联合完成了《骨头君总是不开心》的第一期刊。下个月9号正式开学那天,就是《骨头君总是不开心》的第一期发售,请大家务必关注校印刷社的最新报告……”   诗三说着,开始了系统地讲解。   赵可看着屏幕上的漫画,不由地浅笑:“一群学医的居然画得相当不错。”   陈月洲扭头看了眼赵可。   “素描基础、光影手法和色彩手法都中规中矩,但没有任何失误或者明显失误的地方,比很多实体刊物杂志的漫画家画工还厉害……”赵可拉着陈月洲向前了几步,认真看着大屏幕。   陈月洲闻声又转头看向屏幕。   他不怎么会画画,也对这部漫画丝毫不感兴趣……毕竟自己已经离开这个专业很多年了。   他唯一感兴趣的,是诗三这个人。   论相貌和身材,齐巧姗不如诗三;论学识和谈吐,齐巧姗也不如诗三。   但是,如果要让自己在这两个女人中选谁成为自己的妻子,自己毫不犹豫地会选齐巧姗。   要说原因的话,诗三给他一种不接地气的感觉。   这种感觉以前的安汐羊身上也有。   虽然诗三相比安汐羊更加漂亮、阳光还元气。   陈月洲还在盯着诗三发愣,这时候,突然有个女生抱着一个小水桶走了上来,来到诗三面前望着诗三,向她的话筒前靠了靠:“诗三,是吧?”   诗三闻声,疑惑地眨了眨眼。   “诗三诗三!你就是小三!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女生冲着话筒喊完的一瞬间,举起水桶将桶中的液体泼向诗三!   藏蓝的液体染蓝了白大褂的瞬间,整个会场的人都惊了。   公然抢男人?   公然搞事情?   卧槽!刺激了!   女生趁乱丢了水桶下台想要逃跑,被浇得像只落汤鸡的诗三却瞬间从讲台上一跃而下,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一把抓住女生长发的同时,抬腿将女生绊倒在地。   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诗三已经骑在了女生的后背上,她左臂狠狠地将女生的脑袋摁在石砖的地板上,右手撩起还在滴墨水的刘海。   台上的各位同学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从台上跳下来。   “诗三,没事的,没事,这味道是钢笔墨水。”一个男生忙脱下白大褂帮诗三擦头发。   “诗三,我去找校警,你等着。”另一个女生脱了自己的白大褂交给男生后,急匆匆地向外边跑边喊道。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个王八蛋!”被摁在地上的女生一听,顿时尖叫,还试图攻击诗三。   就在这时,诗三抬起左手,握掌成拳,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女生的脸上。   顿时,一缕鲜血从女生的鼻腔里流了出来。   陈月洲:“……”   卧槽……   说好的女孩子打架是扯头发呢……   这年头妹子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凶啊…… 第133章   对于女生的反抗, 诗三用一拳教她乖乖闭嘴。   “说说看, 我给谁做了小三?人对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可是要负责的。”诗三左手钳住女生的脖子,右手接过男生递来的新的白大褂盖在自己的头上, 冷冷地问道。   她手背的青筋是暴起的, 可以看出她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而被她掐着脖子的女生瞬间面色苍白:“你……你……我……我……你放了我……”   “说。”诗三的手越掐越用力, 有部分指甲已经嵌入了女生脖子的肉里, 渗出了一缕缕血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感受到脖子上刺骨的痛意, 趴在地上的女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瞬间怂了, “有人给了我钱, 她给了我钱让我来给你泼墨水,她说今天你会在这个厅演讲, 她让我这么做的,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们学校大门是开放的, 我……对不起……对不起……”   “大声。”诗三道,“让所有人都听到。”   “我……”女生紧张地提高音量, 颤巍巍道,“有个女人让我来北医的这个厅,还给我画了地图……让我这么对你……她给了我钱……她看起来三十岁……长得很……看着觉得人可善良可好那种……然后头发很长, 到腰了……”   诗三听到这里,顿时视线一沉。   片刻后,用白大褂将自己脸庞包裹起来, 余光扫了眼一旁偷偷拿着手机拍照打算发微博的路人同学。   对方一见,匆匆收起手机。   这时,递给她白大褂的男生凑过来:“大概能想到是谁吗?我这就去叫纪律部部长过来。”   诗三摇了摇头,用轻柔的声音伴着极大的音量道:“不知道,等警察调摄像头不就行了吗?反正这个女人在我们手里,还怕找不到始作俑者吗?”   站在附近的陈月洲不傻,他知道诗三这是在声东击西,于是向舞台的楼梯上了两阶,视线迅速掠过整个会场。   直到系统传来:【叮!发现[巅峰值]任务对象!齐巧姗!】   在会场的边缘,戴着口罩的长发女人一瞬间露出惊恐的眼神,慌慌张逃出了展厅。   陈月洲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敲了敲478:“这次任务,我有什么身份BUFF吗?”   【当然有。】478道,【这次的身份就只有一个,你自己看吧。】   说话间,记忆瞬间涌入陈月洲的大脑——   陈月洲,女,齐巧姗来了北川后,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   交心的理由,是陈月洲曾在机缘巧合下帮助齐巧姗回绝了马庭的纠缠。   而陈月洲,因为学历低、能力差、家境贫寒还有个天天要钱的弟弟,所以生活一直拮据,光是外面租个筒子楼都开销不起。   齐巧姗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房子里倍感孤独,也没什么朋友,碍于军嫂的身份又不敢有什么夜生活,每天除了上下班和睡大觉就是去公公婆婆家里客套,实在无聊,就想找陈月洲来陪伴。   可是,大院有严格的门禁,陈月洲进出实在是困难,正巧这时候齐巧姗怀孕了,就以找个营养师的名义将陈月洲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和自己住。   表面上她告诉公婆自己给陈月洲开了同市场价相当的工资,实际上只是将自家的储物间给陈月洲腾出来供他当卧室使用。   凌肃越忙于工作对此并没有多问,倒是凌家那边担心陈月洲对齐巧姗照顾得不够周到,还每个月额外多给陈月洲三千元红包。   对此,陈月洲对自己的处境很满意,并打算这几天就正式入住。   身份BUFF的记忆完毕,陈月洲一脸喜色。   他正愁着上哪儿住安全呢,没想到这个身份居然就这么替他把生活问题解决了,每个月还能领点钱,这个任务太值了。   “那个女的是谁?”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男声。   陈月洲回头扫了眼,是几个围观群众。   “那个被泼了墨水的啊,你没看过咱们学校辩论赛吗?”另一个胖胖高高的女生答。   “不看,我又对辩论不感兴趣,不过我知道她,和纪律部部长……就那个身高快一米八的那个女的好像关系很好,好到让人觉得有问题,不过据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男生身旁瘦小的女生摇头。   “你说苏夏娅啊,她和诗三不是什么格斗比赛认识的吗?还挺有名的那场比赛。”胖胖高高的女生道,“不过我认识诗三是在咱们学校LOLITA茶话会见到的。”   “啊?LO……什么?”男生一脸茫然。   “LOLITA茶话会。”高胖女生道,“你不知道吗?就她身上穿那个,公主裙一样的衣服,有点像欧洲的宫廷裙子是吧?好多人以为是COSPLAY,其实是一种服装风格,就像旗袍、汉服是一种服装风格一样。”   陈月洲一听,不由地抱胸,又看向诗三离去的方向。   她身上穿着天蓝色配白内衬的裙子,裙摆很大,他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的爱丽丝。   他之前看《下妻物语》的时候见深田恭子穿过类似的衣服,还挺好看的……   高胖女生接着道:“我在茶话会上看到的她,当时她头发是奶茶色的,穿了件BABY的白雪姬JSK,真的超合适,她的颜还有声音真的很戳我,就像咱们上次吃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东坡肉,甜而不腻还带着薄荷的清冷感。”   瘦小的女生瞧了眼诗三,哼了声:“我没觉得她好看啊?而且我觉得她挺作的,你不觉得吗?你难道没有觉得她是掐着嗓子说话?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穿那么嫩,挺恶心的……也不知道苏夏娅怎么能忍受和她做朋友,我比较吃苏夏娅的颜,女王气质大长腿,多好。”   “这里又不是漫展,把那种衣服穿来,是在装可爱卖嗲吧?”发问的男生赞同道。   高胖的女生一听,顿时露出不大开心的表情,她还没开口,一旁戴着眼镜的男生开口了:“我没觉得,我觉得诗三挺好的,你们别看到个可爱点的姑娘就觉得人家装好不好?”   “她没装吗?我看她就是在装。”发问的男生道,“女人装没装,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瘦小的女生赞同:“你看她台上可爱乖巧的样子,跳下台的时候什么眼神?真正温柔可爱的人是这个样子?而且,她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   “细声细语说话是礼貌,温柔可爱的笑容是为人态度,但谁规定一个人真实要这个性格了?而且但凡一个场合没有规定,穿什么风格的衣服,是人家的自由,再说了我觉得很好看,我们医学生难道不能像艺术生们一样装扮自己吗?”戴眼镜的男生立刻怼了回去,“你不能因为坏人喜欢收拾自己,就把穿着光鲜亮丽的人都当做坏人。”   “张口闭口说别人装可爱、说自己的鉴biǎo达人的人,自己又能高尚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你看不顺眼的人你觉得人家都是装。”高胖的女生补充道。   “你俩什么意思?吵架啊?”   “就是告诉你们说话注意点……”   四个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被吵得头疼的陈月洲:“……”   诗三一个路人,能让几个关系至少能一起吃顿饭的人吵起来,也是不容易。   看来北医学生质量这两年怕是不行了,闲人还真是有够多的。   这时,校警冲了进来,袭击人的女子被带走,而诗三被一个急匆匆赶来的高个子女生拉出去换衣服。   不一会儿后,诗三重新出现在展厅内,她已经换了件米白色的长裙,头上戴着同色的发带,这件衣服看起来温婉乖巧,显得诗三的气质也变得温和了许多,让人很难将刚才二话不说给别人一拳的女壮士联系在一起。   高个子女生牵着她走到陈月洲身后的讲台边,拉了把椅子让诗三坐下,其他的演讲员也已经赶回展台,代替诗三继续对漫画内容做讲解。   诗三望着台上出神,高个子女生就站在她身后给她整理头发,女生用柔软的毛巾一缕一缕擦着诗三的头发,模样十分认真。   “盘起来还是放下?”擦到半干不干的状态后,高个子女生问。   “盘起来吧,搭在脖子上难受。”诗三回答。   “好。”高个子女生点头,伸手摘掉诗三头上的蝴蝶结,迅速地开始给诗三编着辫子。   “疼吗?如果扯疼你了告诉我。”高个子女生还补充了句。   “嗯,知道了。”诗三的目光自始至终锁在展台上,应了声。   陈月洲:“……”   男人之间要是像妹子之间这么亲密……别说亲密了,拉个手都被当作基佬了吧?   高个子女生虽然身材魁梧,但手巧,很快就盘好了一只漂亮的蝎子辫,她用蝴蝶结将发尾固定在诗三的右耳上,露出对方漂亮的后颈。   “诗三。”还剩下一些碎发需要整理,高个子女生在即将完工之际突然道,“泼你的那个家伙……是齐巧姗雇来的吗?”   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连“齐巧姗”三个字发音都极轻,可因为陈月洲对任务对象的名字比较敏感,在听到的一瞬间,皱了下眉头。   “还有谁能这么无聊。”诗三一脸漠然,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但她十指相扣的双手手背上清晰的背筋诉说着与她脸上截然不同的心情。   “警察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人身安危出现,警察顶多记案签个和解书,还能怎么样。”   “至少把她揪出来,让她难堪。”   “把她揪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倒霉了,她丈夫就得丢脸,她丈夫是凌肃越,凌肃越是我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人凡事都捆绑在一起,到时候我爸妈再知道了,划算吗?”   “……”高个子女生沉默。   这时,将整个会场的画作游览一番的赵可回来了,他自然而然地牵过陈月洲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同他一起看着展台。   高个子女生恨恨道:“诗三,我知道你不想惹事,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明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却把锅丢在你头上,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羞辱你……我要用马庭那个疯子教她什么叫做人!”   一旁的陈月洲和赵可听到“马庭”二字同时一怔,扭头看向高个子的女生。   诗三仿佛察觉到有人关注自己这边,倏地转过头。   六目相对,诗三扫了眼赵可,突然道:“赵福振泽?”   赵可看到诗三的时候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九岳龙诗三,刚才看你站台上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你。”   陈月洲:“……”   这俩人是……在对暗号吗?   ……   半个小时后,北医东门外的月数餐厅内。   月数餐厅最近相当有名,被某个大网红推荐后迅速成了北川美大的一道风景线,还被冠上了什么“兔子的玛丽苏圣地”这样的称呼。   餐厅规模不大,但模样特别精致,坐落在一堆普普通通的餐厅中央显得像是一座艺术品。   主题是嫦娥奔月故事中的月兔,餐厅内装潢是幽暗的华丽月宫风,餐碟和食物都是可爱的小兔子,连服务员都穿着可爱的兔子装,少女味十足。   四人环桌而坐,陈月洲总算知道了刚才赵可和诗三那总共九个字的暗号的含义——   赵福振泽,是赵可高中时候的名字。   那时候由于赵可身体不大好,赵家父母就去庙里求签,替赵可取了这么个喜庆的名字。   后来临考大学前赵家父母又去拜了另一座庙,这回僧人又说赵可驾驭不了这么浩瀚的名字,于是赵家父母又给他随便取了个“可”字,寓意为“还行,可以,凑合”,于是他正式更名为赵可。   而九岳龙诗三……就是诗三的本名。   诗三的姥姥生前酷爱吟诗还是个外貌协会,特别喜欢西晋美男子潘安。   死后,姥爷为了悼念姥姥,就决定用潘安追悼亡妻所做的《悼亡诗》三首给孙女起名字。   可是,问题来了——肤白貌美对文学毫无兴趣的理科生姥爷根本搞不懂那些诗词歌赋什么意思,也不想去查哪些词能用哪些词不能用,索性直接用悼亡诗三首的字面,给小孙女起名叫诗三。   于是,关于诗三的名字问题就出现了——   单单随父姓,九诗三……九十三,这名字怎么听都感觉孩子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随父姓和母姓,九岳诗三、岳九诗三……九月十三、约九十三,这名字和刚才的其实没差;   恰好姥姥和奶奶都姓龙,那再加上个姓氏。   于是,九岳龙诗三,诞生了。   法律对姓名的字符最长的限制是六个字,诗三是五个字,虽然上户口的时候户籍警一脸莫名其妙地多看了眼,但也没拦着。   可这个名字对诗三却造成了不少困扰——总有人夸她一个外国人把中国话说得真好。   久而久之,为了避免麻烦,除非必须写真名的场所,一般情况下她都会扒掉姓氏,光写“诗三”两个字。   而就是这么位名字龙傲天的姑娘,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了小自己几岁的同样名字极其中二的赵可,两人又都爱画画,顿时一见如故,成为了“难兄难弟”。   只可惜,这样的友谊不到一年,就因为诗三的提前毕业结束了。   “所以说,你为什么认识马庭?”正在叙旧时,赵可忽然岔开话题道。   这时,服务员端着压轴的银鳕鱼汤而来。   诗三还没开口,一旁的高个子女生直接起立拿起公勺,舀了汤中仿佛最嫩的那块鱼肉放在诗三面前,代替诗三回话:“马庭是我爸爸的下属。”   “你爸爸?”赵可扫了眼女生,“你叫什么?”   “苏夏娅。”   “苏……”赵可一怔,“你是苏泽润的女儿吗?”   “没错。”自称苏夏娅的女生看了眼赵可,“你难道是……赵天喻的亲戚?”   赵可轻笑一声:“幸会,苏千金。”   一旁一脸懵逼的陈月洲立刻在脑内翻了翻手头厚厚一沓的档案,直到翻到东城区技术学院的资料——   2015年,有了股份制学校的雏形,但仅仅只是向工商局提交申请;   2017年,成为十年计划升本的学校之一;   2018年6月,正式被提为2019年10月升本计划的学校,学院的背景出资方决定在2018年12月,向工商局申请设立登记,彻底成为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升本……   意味着太多东西……   比如更多专业和师资力量的引进、生源的扩大化、股份的增值……   而登记股份有些责任公司……   意味着金钱和权力……   目前校内最大的股东是赵天喻和苏泽润,各投资金额为700万,其次是超过百万投资的股东总共17个,投资在五十万以内的小股东数不胜数……马庭也是小股东之一,投资了30万左右。   如果学校升本,赵苏二人将有一人以最大股权成为董事长,在成为最高领导人的同时,700万的原始股份,就会增值成7000万甚至更多。   面对权力中暗潮汹涌的赵苏之争,股东们纷纷有站队趋势。   而马庭,毅然决然选择站在了苏泽润这边——毕竟论阅历、见识和资产雄厚度,苏泽润更加有底气。   苏夏娅又是苏泽润的独生女,和诗三的关系特别亲密,这也就等于,如果诗三愿意,她其实能够间接地控制马庭。   马庭是个什么人他不知道,但就档案中描述的那样,马庭那种无赖性格可比一般人难对付多了……   这么一来,这个诗三可比想象中棘手了不少……   这时,陈月洲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齐巧姗的微信:[小洲你在哪儿啊!不是说好今天搬来的吗?我闯祸了!你快帮帮我啊!呜呜呜!]   陈月洲顿时撑起下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对面安然喝着鱼汤的诗三和疯狂给她夹菜的苏夏娅。   这哪里是原配战小三啊,这明明是新手出村就想单挑两条大龙,得从长计议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真的有人名字是五六个字的吗……   99有呢,我觉得我们这里四个字很常见,五个字也有,六个字没见过,一串字的也很多,当然,叫很多字的都是新疆、西藏之类少数民族地区来的……   478:可是不是很多地方甚至不给四个字的名字上户口吗?   99六个字是硬性规定,不触犯硬规的情况,能不能上看地方和个人,不给你上只有三种可能,1.觉得麻烦 2.不懂 3.不懂也不想麻烦……   478:…… 第134章 +   赵可和诗三等人年龄差距不大, 三人聊得很投缘, 这时候,就突显出陈月洲这个老男人的格格不入了。   不过陈月洲也不急, 他本身就没有想要和诗三等人打好关系——毕竟关系弄好了, 万一以后要拿诗三对着凌肃越下手, 多不忍心对吧?   于是, 赵可等人闲聊, 陈月洲就在一旁盘算着任务怎么做。   这条线的任务大纲,其实给的剧情有点模糊。   大纲一直在说凌肃越出轨诗三, 可凡事想要抓包首先得有证据。   在自己目前看来, 凌肃越不过就是给诗三花了点钱和买了个包。   另一半给别人花钱,而且是每个月持续地花钱, 他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老婆如果每个月给她的干哥哥或者男性竹马花钱……这……的确是挺让人生气的。   但是, 这样的行为连精神出轨都不好定义, 更别说法律上帮助到齐巧姗, 除非……抓到实际的出轨证据。   所以,现在自己目前当务之急是扒开任务大纲中的迷雾, 调查清楚诗三和凌肃越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两人有过明确的暧昧关系,那就想办法抓到证据, 之后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陈月洲回复:[晚一点到,别急。]   ……   出餐厅时, 天已经有些黑了。   赵可原本计划约陈月洲去一趟附近的喷泉广场,那里年轻的情侣特别多,指不定看到别人你侬我侬时,两人能够擦枪走火拥抱接吻甚至来个肌fū之亲……   可谁知道遇到了旧友,又不想显得重色轻友,只能在餐厅里一直坐着。   等紧赶慢赶出门还是天黑了,如今别提什么你侬我侬,初次约会如果不能趁机一步到位,就只能按规矩一步一步来,否则显得自己吃相难看。   如今的他,不得不开着车先送陈月洲回家。   看着手机导航终点的“九九庄园西区”几个大字,赵可回头看了眼陈月洲,故作漫不经心问:“九九庄园租金不便宜,不少白领住着,你和谁住在一起?住这么奢侈?”   陈月洲淡定答:“我干哥。”   与其遮遮掩掩被人猜忌,不如直白说出来。   赵可这种人精,瞒着他反而会让他倍感不适。   “那你干哥还真是关照你这个非亲非故的妹妹。”赵可哼了声。   “我曾经和一桩案件有关系。”陈月洲道,“干哥毕竟是警察,觉得我知道什么真相,又害怕我遇到人身危险,就收留了我,久而久之混熟了,算是关照。”   “哦……是吗?”赵可“哦”字音上翘,语气渐冷。   他右手揽着方向牌,左手搭在车窗上撑着下巴,风撩拨着他淡粉色的头发,一脸状似漫不经心,可眼底却透着淡淡的不爽。   “如果你要是觉得不痛快的话,我搬家就好了呗,猜忌可不是个好事。”陈月洲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其实我最近打算去找我闺蜜住一阵,她刚还给我发了短信,让我今晚搬过去,我行李都准备好了,不如再劳驾你帮下我呗?”   “……”赵可没吱声。   “怎么?你还生气了?”陈月洲伸手戳了戳赵可的脸,“我说我和他没有过什么,你愿意信我吗?”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见他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毫不忌惮地看着自己,眼底的那份不快这才缓缓淡去:“可以啊。”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九九庄园西门外的地面停车场内。   陈月洲回去拿行李前,赵可拉了下他:“需要我帮忙?”   “一点行李而已。”陈月洲一脸淡然地推开赵可的手,下车上楼。   ……   端琰家的房子是南北朝向,客厅的窗户朝北,从高处向下俯瞰时,刚好能看到外面繁华的商业区。   午后,端琰站在窗口,擦了擦嘴角又溢出的一缕鲜血,转身走到餐桌前,收拾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外卖,之后联系了物业,要求对此次事件作出处理。   物业的答复很积极,立刻去调取了监控录像,并答应24小时内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处理完手边的事,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条短信,发件人是“妈”。   [小琰,林阿姨的忌日快到了,你准备准备,等下次休假我们一起去吧。]   看到“林阿姨”三个字,端琰脸上的表情沉了些,正打算回复,一通电话拨了进来,他戴上蓝牙耳机接听——   “找到李薇的踪影了,这真是艰难啊,要见吗?”对方开门见山。   “怎么见?直接问她你是赵世风的女儿吗?”端琰走到餐厅坐下,给自盛了一碗米饭,浇了些排骨汤,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尝第一口时,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碗中泛着零零星星油光的汤汁。   一嘴香菇味。   陈月洲好像真得很喜欢吃香菇,每次只要是她做汤,香菇的量永远是最大的,整个汤基本尝不到排骨的味道,全是浓郁的菌菇味……   不过,并不难吃。   “当然没让你这么问。”电话那头笑了下,“你这么一问对方不得吓跑了?赵世风可精明着呢。”   对方说着停顿了下:“不过啊……我昨天刚查到,她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她当时还怀着和男朋友的孩子,原本正准备打孩子呢,结果她孩子还没打,她男友收到了之前的体检单,一查,哟吼,绝症。   男方据说立刻冲进诊室让李薇别打孩子,之后让李薇就一直用钱供着他化疗,后来钱不够了,男方父母出了几次钱,也不够了,男方父母就回老家去凑钱。   也就三个多月吧,男方化疗了好几次,实在受不了了,毕竟是个学医的,也算是看淡了生死,没经过同意出院,结果路上死了。   李薇眼见着要临盆了,男人没了合着钱也没了,哭哭啼啼找到赵世风那里,周围街坊都看见了,之后赵世风就将自己的烧烤摊给关了,现在就在你们市局附近开烟酒店,你知道吧?”   “知道,查过。”   “别看那烧烤摊是个街边摊,但是赵世风开摊子的地方都是外来打工的,一天到晚都是人,他这两年还能挣下个百八十万,所以我就查了下这个李薇目前的现状,发现了点名堂。”   “说重点。”   “好,重点来了。”对方发了张照片给端琰,是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这就是那个李薇,她目前住的房子都五环外了,是赵世风半年前按揭的,房产证上是赵世风一个人的名字,不过赵世风压根不回去住,住那房子的是他现在的老婆和李薇两个人,他老婆以为李薇是赵世风又从哪儿搞来的小三,就经常对李薇拳打脚踢的,周围邻居都知道。”   对方说着翻了翻手头的资料,将一张图发送给了端琰:“后来这个李薇,生了个女儿,我觉得如果你想和她套近乎,不妨从她女儿或者死去的男友下手,对了,她这个女儿至今都没有户口。”   端琰低头看了眼手机,是个男生的照片,长得说不上多好看,但很会穿着打扮倒,人也是文文气气的。   “当然,你也可以——”对方笑了下,“你可以用美色勾引。”   端琰一听,冷冷回了句:“我有底线。”   “你有吗?”对面笑,“我给你陈月洲资料之前,可没想过你会用美色啊?你现在和陈月洲之间算什么?你不就是用美色勾引她吗?”   “那是因为她漂亮。”   “可她以前不漂亮啊?一看就是整了容啊,从头到尾都整了一遍的那种……”   “她以前也算不上多丑,现在也只是变白变干净了而已。”   “小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唉,算了,也许吧,一白遮千丑,不跟你抬杠。”对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哦对了,说到陈月洲,你知道吗,这个李薇死去的男朋友,也叫陈月洲。”   端琰握着汤勺的手猛然僵住。   “就刚才给你发的那张照片,北医的研究生,就去年你去找这个女版陈月洲的时候给死了,具体需要我帮你调查吗?我觉可能对你没有多大用。”   端琰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他揉了揉眉心,道:“老徐。”   “嗯?”   “你说,这个世界上人有灵魂吗?存在一个人的灵魂穿越到另一个人身上吗?”   老徐:“……小端,你是咱们国家伟大革命的接班人,怎么能迷信?”   “也是。”端琰闭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可能我累了。”   “其实,你要这么想。”老徐道,“你姐的情况你知道吧?有一种病症和你姐的情况有一点点相似,比如,精神分裂。”   “……”   老徐翻了翻手头的资料:“在精神分裂症的范围内,病人分裂出来的人格有可能是虚假的,也有可能是已知的。”   他看着资料道:“我老婆最近就接诊了一个学音乐的,参加过不少选秀,实力也不错,但就是不红,拿了不少奖项了就是没人气,他受了些刺激,突然有一天醒来就说自己不是他本人了,说他是迈克杰克逊,说他死后灵魂穿越到这具亚洲人的身体里了,还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他真的把自己当杰克逊了,并且坚信自己就是杰克逊。”   “……你想说什么。”   “我认为世界上不存在穿越这种事情。”老徐笑笑,“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过得很压抑,都渴望成为另一个人,拥有另一个人的人生,在某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出现自己就是别人这样的错觉,当这种错觉严重到彻底是非不分时,就是病。”   说完,老徐笑笑:“这样吧,我把我从北医查到的这个陈月洲的资料发给你,你好好看看吧。别一天到晚乱想,记住,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我是永远支持找出真相的那个人,你背后还有我,知道吗?”   “嗯。”挂断电话,端琰又喝了一口香菇汤,打开老徐发来的文件包。   是来自于北医陈月洲的老同学的口述资料,有些乱,但勉强能看。   [陈月洲?陈月洲这个人,虽然说话挺讨人喜欢的,好像人际关系还可以,但是实际上是个不怎么喜欢和同学交往的人,感觉也没什么真的朋友。]   [陈月洲啊,特别会讨老师喜欢,特别上进,不过我们关系一般,因为觉得他挺自私的,但是他在各方面人缘挺好的,很万金油的一个人。]   [我和陈月洲唯一的交往大概就是大二的时候我课题论文没过,花钱找他帮忙写的,他好像特别喜欢和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来往,这样他感觉能控制,反正我不是很喜欢那个人,贼精,精得人不喜欢,但是老师喜欢吧。]   [在陈月洲眼里,无论兄弟还是女人对他来讲大概都是拿来用的吧,反正我们宿舍的几个哥们都不喜欢他,但外人看不出来,毕竟人家在老师面前特别能表现,还会给自己搞人设,特别是妹子们就是看不出来,WHY?就因为他长得比我们白吗?]   [陈月洲喜欢那种娃娃脸和娃娃音,然后长得和超级索尼子一样的妹子,啥,你问我超级索尼子啥样子,你不会百度啊哥们?]   端琰随手百度了超级索尼子,不由蹙眉。   雪白、肉感、婴儿肥、甜瓜胸和软萌脸……   现实中的女版陈月洲除了没有这么一张脸和稍微比图片上瘦一些之外,整形后的她全都满足了……   [陈月洲……那厮特别喜欢吃香菇酱,特别喜欢吃香菇的一切东西,每周一瓶香菇酱,卧槽,东北人很爱吃香菇吗?我怎么不知道。]   端琰夹着一块香菇的手顿住。   [陈月洲啊……陈月洲挺用功的,各种方面吧,啊对了,我想起来一个特别好笑的事,不知道是不是他从小英语老师有问题,perfect这个单词的发音永远发错,重音永远咬错地方哈哈哈……]   端琰放下筷子,将文件发送向打印机,全部打印出来后拿到客厅放在茶几上,一边调着酒喝,一边一页一页地看着纸上的资料。   等将那厚厚一沓的资料翻完时,天已经黑了。   他背靠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大脑里一片混沌。   死去的这个男版陈月洲和如今活着的这个女版陈月洲,太像了。   如果以前的相似只是偶然,那如今几乎翻版的相似已经没法再说是巧合了。   但是,为什么?   难道真是男版的陈月洲死了,穿越到女版的陈月洲身上?   可笑……   简直可笑……   这怎么可能?   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穿越和灵魂这种东西!   那么,为什么?   人格分裂吗?女版陈月洲因为人生泰国与不幸而以为自己是个北医学生吗?   可是他们两个人有过交集吗?   ……   陈月洲一开门,房间深处亮着一缕微光,浓郁呛人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他换了鞋子,缓缓向客厅走去,只见端琰正靠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电视,身前的茶几上到处都是空了的饮料瓶和洋酒瓶,电视上正放着旅游频道推销保健品的广告。   陈月洲:“……”   这家伙怎么了?   突然喝得烂醉如泥?   白天和自己吵了一架后又遭受到了什么刺激了吗?   算了算了,不管他。   陈月洲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提出陈语轩和陈晴的行李箱拖到门口和自己的行李箱会和,之后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把关系弄僵,于是转身瞧了眼端琰:“端队长。”   “……”对方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端队长。”陈月洲平静道,“我今天晚上就搬走了,在走之前,我说过,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给你回答,你有什么想要问的,现在就问出来。”   对方依旧看着电视,当陈月洲是透明人。   “端琰同志。”陈月洲摁下客厅的顶灯,瞬间房间内一片明亮,端琰这才有了反应,微微眯了下眼,慢慢地转过头,看着他。   陈月洲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说吧,问题。”   端琰一听,凉凉地笑了声,随后闭上眼,没什么情绪道:“问了你就会答?”   陈月洲点头:“对,会的。”   “那。”端琰猛地睁眼,视线倏地直勾勾落在陈月洲的双眼上,“你真的是——陈月洲?”   “什么?”陈月洲蹙眉。   这傻子该不会喝多了脑子都出现故障了吧?   不过出现了故障也好,毕竟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想回答。   “我问你。”端琰道,“你真的是那个说出赵世风是杀人犯的那个陈月洲,还是——”   端琰从桌上酒瓶子下面压着的一打文件中取出一张照片:“你其实是这个人?”   照片中的男生唇红齿白,穿着干净利落的白大褂,头发是微卷的碎发,双眸中饱含骄傲和自信——是死前的陈月洲。   “什……”陈月洲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白了几分。   等情绪稍缓后,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夺过端琰手中的照片,冷冷斥责道:“你喝多了脑子也出现问题了吗?你怎么不说我其实是秦始皇呢?”   “也对……”端琰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我一开始就下过定义了,你是人格分裂症而已,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穿越……”   陈月洲沉默。   这是现实的世界,不是或者动画的世界,没有人会轻易详细穿越或者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   相比相信未知,即使自己表现得再离常,人们也更倾向于将这份猜忌落脚在人类已知的科学解释上。   “那——”端琰反扣住陈月洲夺走照片的手,“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端琰拿起另一张照片。   只见图片上是个蓬头垢面的瘦弱女生,脸上轻一片紫一片,很明显是被谁打的。   陈月洲脸上故作淡定的表情这下再也挂不住了。   照片上的女人,是李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章 +   李薇的照片让陈月洲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   他第一反应是找478:“怎么回事?为什么端琰会查李薇?”   478摇了摇头:【我没法查看端琰的具体数据, 但是你放心, 生活在现实中的人就算看再多的和科幻剧,也是不会轻而易举相信灵魂穿越这种事的, 你忘了地铁上那些穿着古装说自己是穿越者的人, 结果都被无视了吗?】   “也是。”有了478给的定心丸, 陈月洲深呼吸了一下, 看着端琰道, “不好意思,不认识, 这女的谁啊?”   端琰扫了眼他, 丢下照片:“极好的,英文怎么说?”   陈月洲:“……”   这厮果然是喝多了吧?   正梦游自己是英语老师呢?   他随口道:“perfect.”   端琰皱着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 发音是正确的。   陈月洲看端琰一脸仿佛踩了地雷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什么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为什么考自己英语?   “没事了, 你走吧。”端琰起身, 准备回房。   陈月洲顿时翻了翻白眼。   这个人真得是……神烦!   为什么每次都把话说一半?一次性把屁放完不行吗?   “端队长, 请等一下。”陈月洲开口道。   “……”端琰停下脚步,回头。   “端队长, 我从来没有向你提问过,但是既然我要走了,我能向你提问吗?”陈月洲开口, 不等端琰同意,直接开始提问,“端队长,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想知道赵世风是不是杀人犯?赵世风和江陈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想抓出凶手?”   “……”端琰沉默。   “又是不说话,每次遇到事情你就不说话,又为什么逼我说?”   “你什么都解决不了。”端琰道。   “我解决不了,你能解决吗?”   “……”   “我解决不了,你也解决不了,你还什么都不说,这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   “呵,我大概发现我们之间存在什么问题了。”看着端琰又是那副缄口不语的模样,陈月洲干笑了下,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一时间豁然,“端琰,你该不会和我来往就是为了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吧?”   “……”端琰的视线微微一沉,他轻轻启唇,想要开口,却发现理性的弦压着自己,一切话语最终化为沉默。   反正不论陈月洲怎么想,两人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没必要做多余的解释。   “果然如此吗?”见端琰不反驳,陈月洲心口莫名堵得慌,但他并不想把这份不悦表达出来,“那真是难为你了,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在我落难的时候解救我、在我没地方去的时候给我地方住……”   陈月洲越说越生气,一时间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竟然来了脾气:“为了知道答案还说什么追我这些屁话,你不累吗?绕了这么一大圈子你不累吗?想知道什么你他妈不会一开始直白地走到我面前直接问我吗?”   【宿主……来……糖……吃糖……】478匆匆递上蓝色棒棒糖,顺便补充了句,【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案子,端琰可能害怕你不好好回答吧,谁都有顾虑你说对不对?还有,你好好和端琰说话嘛,毕竟任务对象,你说你搞砸了怎么办……】   “不吃不吃,你走开,别在我耳边唠叨。”陈月洲推了把478,逼近端琰一步,抬头看着他,“所以,你原本想的是,用美nán计把我征服之后,就能从我嘴里套出答案了吗?”   说着,陈月洲仿佛自嘲般地笑笑:“啊也对,你虽然性格闷闷的,但是自知之明肯定是有的,你觉得自己无论硬件还是软件条件还是不错的,糊弄白富美未必会十拿九稳,但勾搭我们这种无业游民就基本是百发百中,对吧?毕竟不少人一掉入爱情的漩涡里就他妈和傻子一样,对象要什么给什么对吧?哇哦……为了得到答案你还真是拼啊!是不是就算对面是一个油腻老太太只要牺牲色相能换来答案你也会去和她来一发?”   一直沉默的端琰终于正视陈月洲,他开口:“你想太多。”   “我想太多?”陈月洲冷笑,“是我想太多还是你想太多?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好像一对没什么感情的夫妻各出各的轨,还非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装作看起来和和睦睦的,我们两个一直都在打太极……打到今天你不烦吗?”   说着,他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哦对,你应该已经烦了,自从我被崔初原打那次,你觉得我太麻烦了,觉得我这颗棋子根本不按照该走的方向走路,所以才让我走人对吧?”   “……”   “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信任感,直白点讲我不信任你,但我的不信任情有可原,因为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对你的了解可能还没对你姐的了解多!而你呢?你对我已经算得上知根知底了,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可是你还是不信任我,而且你还疑神疑鬼怀疑我是个男人?你有毒吧?”说完,陈月洲长出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吧,我们也是时候该散伙了,感谢你这半年的照顾,谢谢你,再见……哦不……”   陈月洲郑重道:“我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你了,端琰先生。”   说着,陈月洲去穿高跟鞋,然后拉着行李就向外走。   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手臂被人猛然拉住。   陈月洲烦躁地撩起眼皮看向身后,却对上一双没了戾气的双眼。   他眼中带着一丝悲凉,却被理性的控制压得极深,如果不是此刻理智稍有失控,应该根本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去C12论坛上查‘林安安’这三个字,会有人告诉你,你可以相信我的理由。”端琰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来情绪,“还有,抱歉。”   “……”陈月洲漠然抽回手臂,推门走了出去。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端琰怔了许久,揉了揉太阳穴,萎靡地背靠在门上,掏出手机,回复了母亲消息:[好,应该周末会休息,那天我们一起去。]   发完,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带我姐吗?]   对面回复很快:[你说呢?]   见到回信,端琰扯了扯嘴角,伸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唇边挂着嘲弄的笑容,露出的左眼眼底满是悲哀。   ……   拉着行李放到车子后备箱,陈月洲上车时叹了口气,之后扫了眼身旁专心打游戏的赵可,随口问了句:“你知道林安安是谁吗?明星吗?”   “林安安啊……”赵可点头,“知道啊,北川红人……”   “果然是明星吗?”陈月洲翻了翻白眼。   “不,这个红人不是明星的那个红。”一局游戏完毕,赵可发动车子,瞥了眼身旁的陈月洲,“怎么忽然提起林安安?刚在楼上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吵了一架,提到了林安安,非让我查查她……”陈月洲说着在网上搜C12论坛,却发现是个国外网站,没有V.P.N进不去,只好又开始搜索起V.P.N。   由于国家最近严打这类插件,陈月洲找起来颇为费劲,找着找着他就心烦了,索性戳了戳赵可,“那什么,你知道什么给我说说?”   “我知道的……”赵可歪着脑袋想了想,“你知道北川以前有个冤案吧?闹特别大。”   “嗯,江陈辉那个。”   “对,林安安是江陈辉老婆,是个特别有钱家的大小姐,那时候国家还没规定什么公务员的家属必须在国内,所以她一直带着和江陈辉的孩子在国外,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死了,死之前把器官全都给捐了,什么□□啊、肾脏啊、心脏啊都捐了……救了好多好多人,之后没多久江陈辉就翻车了,也死了,然后他们的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前方是红灯,赵可停了车:“国内论坛上一直谣传,江陈辉和林安安的孩子其实就在国内,而且根据林安安的好友关系以及孩子的各种数据推测,大家都怀疑他们的儿子应该是在她朋友那里。”   陈月洲听得头大:“这么乱?哪个朋友?”   “就那个……”红灯结束,绿灯亮起,“那个……一个区人大代表,女的,名字像电视剧人物似的,叫端溪。”   “端溪……端溪?!”陈月洲猛地扭头看向赵可,瞬间睁大了眼睛。   端溪的……儿子?   其实是江陈辉的儿子?   那也就是说……   端琰……是江陈辉的儿子?   消息太劲爆,陈月洲一时半会儿有点消化不良。   等他回过神时,车子已经来到齐巧姗定位的军大院外,由于外部车辆不能入内,陈月洲只好在外面下车。   他先给齐巧姗发了条微信,再拉下行李箱。   大院在一片老街区内,抬眼眺望,大院内一排排海蓝色的洋楼和奶白色的路灯在两岸依次排开,在燥热的夏季里看起来就让人心悦神怡。   这时,齐巧姗来了回了微信:[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到。]   “我朋友要出来了,你可以先回去了,这么晚了这么热,外面还有蚊子,你没必要这么累,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陈月洲说着就要走人,却被人一把拉住左臂,然后直接带入怀中。   赵可低下头,额头抵着陈月洲的额头,他背承霓虹的微光,脸庞被推入一片影中,一双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紧紧锁在陈月洲小巧的脸上,双手轻轻端起他的下巴,哑着声音道:“小洲,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儿吗?”   陈月洲:“……”   说实话,不想。   陈月洲对着赵可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今天第一次搬到人家家里,东西还要收拾,太晚了不太合适。”   “哦,是么。”赵可故意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怎么感觉在你心目中我好像没那么重要?明明我都是男朋友了的说……”   陈月洲:“……”   本来她就比你重要啊,不然为什么跟你交往?   是单身不够快乐,还是做为男人自己不够直?   但是,此时此刻不哄哄赵可也是不行的。   毕竟恋爱初期嘛,如果自己太过于稳重,反而显得没什么感情。   于是,陈月洲微微扬起头,含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赵可的双眼,路灯的光照在他透明的隐形眼镜上,折射的光泽让他的双眼看起来晶亮,眼底仿佛藏着数不尽的小星星。   他抬起双手,抓住赵可拖着自己脸颊的双手,让掌心的凉意在对方手背停留,然后微微踮起脚尖,让两人保持一个极近的距离——比赵可靠近自己的距离还要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气流在脸庞微微流动。   他微微偏头,贴近赵可的脸庞,在对方耳侧轻轻启唇,声音甜美,却轻柔带哑:“晚安,小可。”   赵可一怔。   人和人说话做事所保持得距离有时候代表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理防线,他以为自己已经侵入了陈月洲的防线范围,想看她手足无措变得无比可爱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她还会更进一步。   之后陈月洲蓦然拉开二人的距离,重新抓住行李箱,对着赵可摆摆手:“回去吧,等我电话哦。”   赵可顿时笑了:“啊,又忘了,你套路很深来着。”   之后认命般地无奈道:“真是过分啊,长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总让我觉得你特别好欺负……好吧,谁让我对你感兴趣呢?我认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没事也给我打电话。”赵可道,“我很闲,24小时都很闲。”   “别那么闲,好好学习啊。”陈月洲笑。   这时齐巧姗已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见到陈月洲,急匆匆摇了摇手臂。   “我朋友来了,那我先走咯。”陈月洲道。   “好吧,早点休息。”见到对方是女生,赵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缓着步子向后退着,在确定陈月洲进入大楼后,转身离开。   “那谁啊?你男友?”齐巧姗扫了眼陈月洲,带着他进了大院“长得还挺帅啊,我就喜欢这种小狼狗长相的男生。”   说话间,有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二人身边走过去,齐巧姗顿时拍了拍嘴巴:“不说了不说了,免得我家那厮回来又BB我没有该有的样子。”   夜色已经深了,大院里到处都是梧桐树,将天空遮蔽。一抬眼,只能看到昏黄的行道灯和围着灯飞舞的蛾子。   此时正值整个夏季最炎热的时候,夜里热意也不减,偶尔拂面的风也是滚烫的。   跟着齐巧姗来到2号楼坐电梯上楼,一进大门,顿时一股凉风袭来,陈月洲瞬间活了过来。   “说好的,你住储物室。”齐巧姗指了指厨房旁的一扇门,走上前去推开。   是一间不大的房子,看起来和卫生间的大小差不多。   房间里面是一台床头、床尾和床的一侧都顶着墙的抽屉型榻榻米,榻榻米一端上方是个床上书柜,右手边拐角处是个落地衣柜。   “这是肃越他爸妈在很早之前就装好的,他们家是铁了心要生龙凤胎,腾干净榻榻米上面的东西就是保姆间。”齐巧姗道,“虽然房子不大,但收纳你这么点东西应该没问题。”   说着,她扫了眼客厅方向:“缺点就是这里面没法装空调,你晚上睡觉开着门睡,客厅的空调我不关……不过等肃越回来了,就得关门委屈下你了。”   “好。”陈月洲进了房间。   “然后对面就是洗漱间和卫生间,再往里面走都是卧室,公共空间就是以你房间为界限的右手边,左手边全是卧室,你的日用品就搭在那边粉色的架子上。”   “我知道了。”   “那你收拾你的,收拾完了早点睡,明早你得跟我去趟我公公婆婆那里,我们约好的每周六周末我去他们家,这次他们叮嘱一定要跟你聊聊我的饮食问题。”齐巧姗说着转身离开。   陈月洲急急忙忙归拢了自己的行李,之后给床上铺了张自己的床单,躺下睡觉。   好在榻榻米上面还有一层五厘米左右的床垫,以至于床板不是很硌人。   当他躺平的时候,因为空间很小,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墙边,一抬眼,就能看到窗外树影间隙之外那一轮清冷的月牙。   陈月洲就盯着这弯月亮发呆,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客厅里就传来拖鞋走动的声音,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齐巧姗来到陈月洲床前摇他:“起床了,你怎么还睡啊?”   陈月洲迷迷糊糊地爬起,看了眼表:“这才六点半啊?”   “那你以为呢?”齐巧姗一边举着小镜子涂抹着睫毛膏一边道,“老年人睡眠少,我公公婆婆这个时候都已经锻炼回来在准备吃早饭了,咱们得赶着早饭前去。”   “我的天……”陈月洲只得揉了揉眼睛去洗漱间洗脸,当他擦完防晒准备涂隔离时,齐巧姗走过来及时拦住了他。   “你就别涂了吧。”齐巧姗看着陈月洲,笑了笑,可是说话的腔调却没有笑意,“是去见我公公婆婆,不是你公公婆婆,你浓妆艳抹干什么?”   陈月洲:“……”   出门正常涂个隔离,怎么就叫浓妆艳抹了……   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他不禁偷偷地扫了眼齐巧姗。   只见对方正睁着好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不肯错过自己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怪吓人的。   陈月洲只好放下手中的隔离,拿起唇膏:“行行行,那涂抹个有色唇膏行吗?我的身份是你的营养师,我总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气色不好吧?你看我死白死白的,不知道人以为随时要仙去呢。”   齐巧姗盯着陈月洲的唇膏瞧了半天,想了想,小跑回卧室,取了根唇膏给他:“你用我的这个。”   陈月洲接过唇膏一打开——人鱼姬色唇膏。   他顿时皱眉。   什么叫人鱼姬色?   就是一个带着无数闪粉的极其浅淡的浅粉色。   这个颜色如果和其他颜色的口红叠涂,会有一种梦幻的感觉;但如果单涂,基本是有色皮肤和深色嘴唇的杀手,肤色越黑,唇色越黑,涂上越诡异。   好在陈月洲的肤色极白,嘴唇更是没有色素沉淀,涂上一点之后反倒是挺自然。   齐巧姗看着陈月洲淡涂后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但还是忍了下来:“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之后转身走到玄关处去穿鞋子。   陈月洲原本给今天准备了一件藏蓝色的小裙子,但见到齐巧姗这个德行,索性拉出牛仔裤配白衬衫,衬衫还选的是特大号、基本看不出来胸的那种。   见陈月洲这幅模样出来,齐巧姗顿时惊呼:“你怎么穿得和野小子一样,衣服不能选这么大号,你本来就不高,这样看着多矮啊,下次稍微穿好看一点啊。”   话是这么说,但齐巧姗的眉梢却是上扬的,看来她对自己的穿着很满意。   陈月洲装作没看见,先一步出了门:“马上七点了,走吧走吧。”   毕竟自己是丫鬟呗,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抢了主人的风头,那多不好。 第136章 +   走出单元楼, 陈月洲总算在大白天看清了这座大院的全貌。   蓝楼白瓦, 色彩搭配清新养眼。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座大院共有四个区域:大高层区、小高层区、洋楼区和别墅区。   大高层区共四栋楼, 每栋26层, 在大院正门口;小高层也总共4栋楼, 每栋12层, 在大院向里一些;洋楼共八栋, 每栋五层,在大院左右树荫深处;别墅在大院的坡下方, 和绿树掩映, 大概那么七八座吧。   而齐巧姗出来的那栋,是小高层。   见陈月洲四处张望, 齐巧姗解释道:“这里的大高层,就是总共26层那个, 里面二梯六户, 建筑面积不超过80平, 是给年轻人住的,年轻人不怕高。”   之后补了句:“小高层, 就是我住的这个,每栋12层,二梯四户, 建筑面积不超过110平,也是给年轻人住的。”   陈月洲本能问:“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区别脚指头不都能想出来吗?”齐巧姗道,“能住在市内大院的, 都是肩上职称够资格的,这个小区的房子也是按照级别划分的,年轻人级别低,能住到小高层已经了不起,像那边的小洋楼,一梯三户,都是些退休的人才能住进去,而别墅……呵呵,全北川就那么几个人能住。”   陈月洲点点头。   这时,齐巧姗扭过头看着他:“对了,我脸上的妆看着明显吗?”   陈月洲默默地看了眼齐巧姗那一脸极其精心的妆容:“懂化妆的会觉得特别明显,不懂的应该只觉得你涂了粉……和口红。”   说完补充了句:“我觉得你那天去公安局的时候化的妆挺自然的,为什么今天要下手这么重?”   “唉……”齐巧姗一听,叹了口气,一边向前走一边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个大院里,年轻人就不说了,像是住小洋楼的退休老人,大多都是互相认识的,特别是肃越,在同龄里算混得数一数二的,不少人面子上挺好的,背地里羡慕嫉妒恨呢。”   她道:“肃越说过,我的形象、气质和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他,以及公公婆婆……这做军嫂的,特别是做有一官半职身份人物的老婆,就算装,也得装该有的样子,才不会有人说闲话。”   她看向陈月洲:“上次的形象,不够感觉。”   陈月洲闻声细细看着齐巧姗。   的确,上次的妆容像是单身的大和抚子,温柔、和善、识大体却不够母性;而如今的妆容,因为换了操作手法,虽然妆感明显了些,但多了份□□的妩媚感,给人一种“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完□□的感觉。   不得不说,齐巧姗化妆的技术其实挺厉害的。   有了自己的0妆容衬托,一路过往的晨练老人纷纷对齐巧姗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有几个老人家走过去之后还不忘回头道:“唉,你看看凌肃越这媳妇娶的,长得就是个正经人,得体还顾家,关键是漂亮得不行,真羡慕啊,唉。”   听到老人的话,齐巧姗露出了些许自豪的表情。   之后两人一路随便又聊了几句,来到一栋洋楼前摁下呼叫按钮,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在二楼左户停下。   开门的是年约五六十的中年妇女,她身后站着个白发苍苍的中老年男性,眸眼亮而有神,不怒而威,腰板笔直,身材魁梧,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职业出身。   “罗姨,早。”齐巧姗打招呼,之后转头对陈月洲介绍,“这是肃越给我爸妈请的做两餐的阿姨。”   “你好。”陈月洲打招呼。   “你带来的这个小姑娘长得真秀气,看着应该年纪挺小。”中年女人打开鞋柜一边取拖鞋一边道,“刚去买的豆浆和生煎,一家子就等你来呢。”   “爸,这个给你。”齐巧姗上前递上手中的礼盒,“这是几条银鳕鱼,现在外面超市卖的那些的鳕鱼,好一点的是狭鳕就是真鳕,次一点的甚至有人拿油鱼滥竽充数,银鳕鱼比较少,所以我想着买来给您煲汤,肉嫩好吃。”   “这我知道。”凌父微笑,转头看了眼在餐厅吃饭的凌母:“你看,我刚念叨着什么,小姗就和我心有灵犀买了什么。”   “行了,别站着了,过来吃饭。”凌母推了推桌子上的早饭,“今天买的多。”   “好好好。”凌父说着,笑盈盈望着齐巧姗,“我刚还和你妈说来着,你那个小妹妹诗三就喜欢吃银鳕,我打了电话,不知道多会儿过来。”   说着,将鱼交给罗姨:“五个人,多炖点,诗三吃得多。”   罗姨笑着点头,进了厨房。   听到诗三的名字,齐巧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诗三要来啊?”   “是啊。”凌父一副兴奋的样子,比刚才见到齐巧姗的时候笑得还开心,“最近不是还放假吗?如果不是北医搞什么庆祝活动,诗三不至于那么早去学校,我就给她说了,没事多在她爷爷奶奶这边走动,也多来看看我们……”   “老凌,吃饭了,别说了。”凌父还在絮絮叨叨,凌母打断了凌父的话,她招呼着齐巧姗入座,“小姗,你爸就想要个诗三那样的女儿你也知道,每次一提起来诗三,还以为是他自己女儿似的,别理他。”   之后看了眼陈月洲:“你也坐。”   “谢谢。”陈月洲忙点头,跟着齐巧姗在凌父凌母对面坐下。   凌父和齐巧姗自然而然地从竹盘里取生煎,陈月洲看着盘子有些尴尬。   凌母看出陈月洲的不自然,主动拿了个小碗和小碟,从竹篮里取了几个生煎放在碟子里,又给碗里倒了些豆浆,将这一份餐推向陈月洲。   “谢谢。”陈月洲再次道谢。   “没事。”凌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将视线从陈月洲身上挪开,转向齐巧姗,“小姗,你爸妈准备什么时候来北川呢,房子都找好了,不住多可惜啊。”   “我妈倒是挺开心过来的。”齐巧姗道,“就是我爸,想拿的东西太多了,我妈劝过了,说周三前绝对就到。”   “哦……”凌母点点头,“那你最近有的忙了,可别累坏身子啊……哦对了,小姗你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啊?医生说了什么吗?”   凌母指的是备孕的事。   “医生检查那边说没什么问题。”齐巧姗含笑道,“我还去问了人工双胞胎的事情,医生那边说双胞胎都不是难事,就是如果一定要一儿一女比较难,试管婴儿其实更合适生龙凤胎,可就是咱们这边不允许,只能撞运气了,如果第一次生不了一男一女,就得期待第二次了……”   “其实这都怪我们。”凌母将手搭在齐巧姗的手背上,面色温和,语重心长,“都说酸儿辣女,其实生肃越的时候,我和你爸一开始准备给孩子起名叫素月,你知道你爸,就喜欢女儿那种小鸟依人的可爱样子,结果就生了肃越,这名字都想好了,索性换了个字给他叫上了。”   “都很好听啊。”齐巧姗点点头。   其实这是公公婆婆第N次向她讲述关于自己丈夫这个名字为什么发音有点像女孩子的原因,虽然早就听得耳朵生茧子了,但还得堆着笑脸装作第一次听。   毕竟,婆婆再热情都不是亲妈,能好好说话,还是不找着吵架。   “其实我当初都想好了。”凌父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道,“生个女儿,叫素月,让她上军校,跟你妈一样,念军医,毕业后让你妈托关系在咱们大院的卫生所任职,钱不差,工作还轻松。   然后就在咱们大院,再找个高帅的小伙,不求多上进,不求军衔多高,就要那种老徐家儿子那种——富裕惯了,对钱没什么欲求,就爱画个画,追求追求个人价值,然后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四处游玩,多幸福。”   凌父越说越激动:“老徐家儿子自从娶了老孙家女儿后,什么条件都门当户对,俩人相亲相爱,老人也没什么矛盾……哎呀,这日子,真好,大院里上了年纪的谁不羡慕啊?”   说着,凌父惋惜地摇摇头:“但是,可惜啊,我怎么生了个肃越……这小子,上进心谈不上多高,但就是死脑筋,一股脑地干,现在职称是上去了,可是累啊,一年见不上几次,你说我等他给我生个孙女,这都从他二十出头等到他三十多了,还没抱上!”   “这不是快了吗?”凌母道,“下个星期六肃越生日,之前年休他没休,给批假了,明天周末指不定就回来了。”   “回来有什么用?”凌父不开心道,“孙子孙女抱不上,他天天在外追求他的事业,把我们俩老人丢在家里也就不说了,这么年轻漂亮个媳妇晾在家里,他忍心吗?”   看到自己公公替自己说话,齐巧姗有点小开心,顿时上前安慰:“爸,你就别生气了,孩子的事情我也会和肃越提提,毕竟大家年纪都不小了。”   凌母见齐巧姗这么说了,语重心长道:“小姗,不是爸妈想要为难你,其实……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孩子未来好,最后才是肃越那个小兔崽子。”   凌母叹:“你知道,我是个儿科医生出身,这女孩子心智发育比男孩子早太多太多了,如果先生女儿再生儿子,很有可能生了儿子没多久,女儿就开始到了心智发育期了。   这时候为了照顾幼小的儿子,就算家里人不重男轻女,大人也可能在小的身上多花点心思,这时候很有可能忽略女儿的感受。   你想啊,孩子除了青春期,心智发育期对外界的感受也特别特别重要,如果让孩子在这段期间没有感觉到足够的爱,她一旦一缺爱啊、不被重视啊、觉得生活有失公平啊这些,孩子就会变得为了彰显存在感或者而渴求被认同,然后任性、刁钻、叛逆、敏感、多疑还嫉妒心强,甚至会更向往家庭外部的空间,因为大人们总说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这种话,她们又不会判断,就开始认为那里可能会有人给她最多的爱。   但这个社会太危险了,却没人告诉小姑娘家,对不对?”   凌母道:“先生女儿啊,唯一的好处就是女儿心智发育毕竟早,再加上缺爱可能会更加懂事,方便父母照顾小的。我还在部队医院的时候就见到过,大一点的女孩为了讨父母亲喜欢,抱着又胖又高的弟弟来来回回走,那小眼睛一个劲盯着父母看,那是干什么呢?察言观色啊。”   凌母叹:“父母有这么个女儿的确照顾儿子省心了,可是谁去心疼这姑娘的人生啊?早早就习惯看人脸色的讨好型性格可能会决定一个人这人生,真心疼孩子的父母谁愿意看到孩子这样啊?”   “嗯……”齐巧姗是个学语言的,也回不了婆婆什么话,但她听到婆婆这么说,觉得好似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立刻软软地点点头。   凌母又有些为难地看向齐巧姗:“但是如果先生个儿子吧,男孩心智发育又比较晚,男孩婴儿的时候是照顾起来麻烦,长大一点,要么跟个土匪一样,要么也是小心思细腻的……到时候等再生个女儿,哎呦天啊……”   凌母叹:“这边小女儿尿布还没换完呢,大儿子指不定看到家人太关注小女儿,在另一边直接摸电源开关去了。”   凌父赶忙接过话茬子:“你知道你妈是他们家老小,人人都疼,你都不知道她怎么被她二哥打大的!男孩子嫉妒起来,那可也吓人呢!”   他道:“所以,其实,我也真心觉得一次生俩是最理想的状态,你看,儿女双全,一次性解决,肃越喜欢大胖小子,我们喜欢小姑娘,大家皆大欢喜。”   他道:“这一碗水能不能端平,可能指不定哪天更喜欢哪个孩子,自以为一碗水端平,其实还是有偏爱……但态度首先要端正,咱们尽量从硬件上和软件上先端平,对不对?最关键的是,人工双子花钱我们都不在乎,这样一来,小姗你也少受罪啊!你还有更多的时间搞你的事业,对不对?”   眼见着公公婆婆齐刷刷上阵,还对自己关切有加,齐巧姗也不好意思继续吃生煎了,连忙点着头:“爸妈你们的好意我懂的,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一定等肃越回来狠狠催催他,他不听话,我就想办法让他就范!”   “唉,还是小姗你懂事啊。”凌父顿时叹气,“你说我对他要求多吗?我就要一个孙女,圆了我这辈子没有个可爱小女儿的梦,可他却偏偏想要个儿子,说一家人都是文职和科研,没出一个武将有点缺憾,我就说那就一儿一女,他也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这个孩子,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啊……”   凌父越说越糟心:“还是你好啊,小姗,肃越太不懂事了,你体贴大方又冰雪聪明,得麻烦你多管教管教他啊。”   “爸,干嘛说话这么见外呢。”齐巧姗忙道,“等他回来我也催催,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尽量早点生了,能一次生两个,还是龙凤胎,那最好不过了。”   说完,齐巧姗夹起一枚生煎蘸了些酱油吃掉。   低头的瞬间,她脸上努力扬起的笑容冷了些。   她这对公公婆婆,对她说话向来客客气气,凡事以道理服人,从未说过半句脏话,简直是文人公婆的典范。   对她这个媳妇,既没有婆媳剧里面的趾高气昂,也没有满口脏话或者蛮横不讲理,还会主动帮她分担一些生活上的麻烦,甚至还等父母一退休立刻替父母在北川托关系找到只有北川户口才能享受的政策租房,简直就像是小时候学校里面的班主任老师似的,严厉、慈爱又负责。   最关键的是,他们从来不偏袒凌肃越,一直都是通过贬低凌肃越来顺着自己的,除了孩子方面,从来不参与自己和肃越的私人生活。   可是,她却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感和约束感顶在头上,她不知道这份压力的缘由是什么,可是她总会感觉累。   就像是现在,堆着满脸笑容迎合的时候,她总会想要找个出口宣泄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月洲默默地看着凌父凌母,又看了眼一脸笑意逐渐消失的齐巧姗,内心大概有了点谱子。   齐巧姗的公婆其实算是这种“家天下”的国情文化中及格的公婆了,讲文明、有文化、谈吐礼貌还思想先进。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不愧都是中层领导出身,很会做人。   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亲切的老师在教育学生,亦或者两个稳重的领导在带领团队:语重心长、和颜悦色、娓娓道来却从不**份和威严。   他们即使喜爱某个学生或者员工,但也不会做出明显的偏私。   他们甚至为了班级或者团队的和谐,会去做一些类似团建中上司惯用的自损等管理学上的手段,让其他学生或者员工达到心理平衡,你很难找出他们行为事迹上显而易见的瑕疵。   一个天性乖巧、懂事、务实、朴实并且有一定聪明才智和小机灵的学生或员工,就如齐巧姗,对待如此人设饱满、恩威并施的老师或领导,是很难去忤逆他们提出的有理有据的建议的。   说到恩威并施,恩有了,威在哪儿?   威就是——齐巧姗独自来到凌肃越一家飞黄腾达的北川的孤独感、齐巧姗和中产的凌肃越经济基础上区别的悬殊感、凌家对齐巧姗每一次的帮助的依附感。   ——威一直都在。   弱势的那一方永远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于是,聪明的公婆或岳父母从来不会把这些内容说出来,只有想要孩子的家庭不安宁的笨父母才会拿出来强调激化矛盾。   威一直都在的情况下,缄口不言,并给予一定好处——这就是鞭子和糖,是相处之道;   威一直都在的情况下,强调差距,就是鞭子加鞭子——激化弱势方仇恨,最终很容易变成一出好像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而且这对公婆对于给多少“糖”,拿捏得很好。   其实以他们的能力,将齐巧姗塞进大院或者军qū的其他编制内岗位并不是难事,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将齐巧姗塞进了他们不熟悉的其他小公司里,让她干一个喝茶的闲职。   为什么?   因为一旦进入“军”这个圈子,就会有太多的机会和可能性。   不是每个人都懂“投之以桃”就要“报之以李”的概念。   糖给太多了,万一齐巧姗另攀高枝,造反了怎么办?   齐巧姗低头那一瞬间冷漠的原因,大概就是对这样无懈可击的理性大环境中潜在的不自由感的一种宣泄。   陈月洲托起下巴,看着齐巧姗。   这样的公公婆婆是好事吗?   在自己看来当然是好事了。   相比没教养、没脑子还不会做人的公婆,这样理性做知分寸还逻辑说话的公婆,简直是清流了。   当然,底线是绝对不能摸的,比如伤害凌肃越。   因为对手不是真的温柔,只是因为足够强大,所以可以温柔对待任何人。   陈月洲不由地陷入思考。   这个任务,看着挺简单的,但没想到难度意外地高啊。   这怎么下手啊?   ……   吃完饭,罗姨因为去买鳕鱼需要的蔬菜没在家,齐巧姗就去厨房收拾饭碗,凌父凌母去客厅看电视。   陈月洲正愁着没地方可去时,凌母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坐。”   陈月洲赶忙乖巧地走过去,在沙发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之前就见过你一次,也没跟你细聊,你家里是哪儿的?”凌母问。   陈月洲想了下,答了原主的户籍:“安徽。”   “哦。”凌母道,“找男朋友了吗?”   “有个在交往的。”   “是嘛。”凌母笑盈盈道,“有男朋友就算了,我本来还想把我们大院的男生介绍个给你认识认识呢,看你长得怪讨人喜欢的。”   “谢谢,等这个分手了之后,下次吧。”陈月洲也跟着笑。   齐巧姗她婆婆说话突然这么套近乎,怕是接下来有别的话要说吧。   “其实,有个事得多劳烦你操个心。”凌母说着说着果不其然渐渐步入正题,“我们家小姗和肃越一直挺积极想要孩子,就是夫妻俩毕竟结婚也就一年,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两个僵持不下的,还得麻烦你平时多给我们说说,将来孩子出生了,还得劳烦你多照顾些日子。”   ——话外之音是:一,这小夫妻俩如果有啥大事记得给我们打报告;二,如果你跟我们配合的话,将来生了孩子的营养也是由你来负责,肯定涨工资。   陈月洲很配合地点头:“没问题,我一定多注意着。”   等齐巧姗洗完饭碗来到客厅,又和公婆寒暄了会儿后,带着陈月洲一起离开。   出了门下楼,此刻已经早上十点,太阳爬上头顶,火伞高张。   为了避热,二人没有走正道,选择走在路侧的林荫小道。   “巧姗,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啊?”为了确定齐巧姗目前的心态,陈月洲开口问。   “什么怎么想的?”   “就是关于凌肃越和诗三的事。”陈月洲道,“首先你有证据证明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吗?”   齐巧姗顿时冷冷地回了句:“肃越每个月光给她买那么多东西,还不算吗?”   “可是我看你公公和诗三也很熟,买东西不好定义目的啊?还是等于没有实质性证据啊。”   齐巧姗顿时有点生气:“我丈夫,给别的女人,每个月花很多钱,具体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肃越每个月给我转账都是用银行卡转,买东西也不超过三四次,可是我之前无意中看过他的桃宝淘气值,居然是两千多分,开什么玩笑?”   陈月洲:“……”   “你知道我每个月买那么多东西,次次确认收货,次次认真评价,次次想尽办法都要配图,居然淘气值还没我这个基本不买东西的丈夫多……”齐巧姗气得胸口发胀,“你觉得他的钱花在哪儿了?诗三那个贱人肯定是花肃越的钱包养她!”   陈月洲:“……这也不能就认定是花给诗三啊,他的世界里又不是只有诗三和你两个人。”   齐巧姗顿时怒了:“我说是!那就是!这是女人的直觉!妻子的直觉!你懂个屁!”   陈月洲:“……”   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道:“那既然你都气成这样了……你没想过查看一下他们的行程之类的?找个私家侦探也行啊?现在很多接不到官司的律师,就专职干这个。”   陈月洲补充:“如果只是买东西,买再多也有各种办法当借口,没有实质性证据,离婚都离不了……你得知道,军婚这玩意,在职那一方不提离,就怎么都不能离,除非对方犯了大错。”   听到离婚,齐巧姗的身型一僵,她倏地停在原地,刚才的一脸戾气统统消失,许久后,露出有些恐慌的表情看向陈月洲:“这件事……让我再想想。”   说完,她扭头继续向前走着,不再停留。   陈月洲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了定数。   看来,这位[巅峰值]的主人公,其实心里不想离婚啊……   也是啊,换做如果是自己,独身来到北川,天上掉馅饼娶了个自己这辈子其实都攀不到的白富美,对方漂亮可爱还是自己的菜,对自己又好又体贴,岳父岳母还特别善解人意不惹事,工作和家里人都给安排妥当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白富美心心念念着一个从小长到大的竹马,白富美总是给这个竹马花钱,但这两人也没有什么实际关系被自己抓住……   这种状态,连精神出轨都不好定义,谁会说离婚就离婚啊?   就算如果真的只是精神出轨,又能怎么样呢?   很多人都说相比**出轨更怕精神出轨,可是如果真的只是精神出轨,又有几个人不会心存侥幸,而是会毅然决然选择为此而离婚呢?   看来指望齐巧姗是没用了,除非有人抓到她丈夫出轨的证据,否则她怕是会一边做个怨妇、一边又心安理得地在这个温水中继续当青蛙,还是得自己出手。   陈月洲掏出手机,找到之前联系调查梁乃恩的私家侦探,发了条微信:[活儿来了,哥们儿,接吗?]   对方回信很快:[必须的,说吧,谁。]   陈月洲从手机里找到张照片,是昨天他、赵可诗三和苏夏娅合拍的照片。   [这个穿得和公主一样的女的,查查她身边有什么男人,比如开房记录。]陈月洲道,[北医的,大三,临床医学专业,九岳龙诗三。]   既然凌肃越没法对付,那这个诗三,总能对付吧?   [问下,这个女人有钱吗?]   [什么意思?]   [四星以上我这边查不了,级别太高,信息管理严格,没熟人。]   [能查什么是什么吧。]   [行。]   侦探接下活儿后不到两个小时,就给陈月洲发来微信:[查到了。]   [啊?这么快?]陈月洲惊了。   [名字太有标志性,全国就这么一个,好查。]对方道,[和她开房的男人,我是一个都没找到,不过……]   [不过什么?]   [查到几条,和女人开房的记录。]   [……女人开房也许只是休息了找个休息的地方,这有什么用?]   [你确定?]对方说着补充了句,[单纯的休息,会去完全不在一个城区的几家情趣酒店,还开钟点房?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是酒店考察?进去参观?]   陈月洲:“……”   怎……   怎么办……   剧情怎么突然就变得自己也看不懂了呢…… 第137章 +   之后的十分钟内, 私家侦探向陈月洲详细讲解了诗三所开的情qù酒店的套间模式。   比如监狱模式, 据说剧情是一个人扮演狱警,一个人扮演囚犯, 囚犯想要越狱, 越狱到一半却被狱警抓住, 为了惩罚囚犯, 狱警就开始对囚犯进行了一系列的“拷问”。   没错, 这居然还是一家——给情侣发剧本的酒店!   出于好奇,陈月洲百度了这家情qù酒店, 发现这家店评价很高, 内饰很好,不是外面密室店那种粗制滥造的道具, 而是精心为了滚床单而打造的房间。   看似粗糙的墙壁和地板,其实都是人造皮草混纺的, 当情侣要站着PLAY或者地上PLAY的时候, 被压着“□□”的那一方也不会被道具刺痛。   最后, 私家侦探还补充道:[而且,最关键的是, 北川不是没有200以内的情趣酒店,但她去过的这些店的三小时房价,统统高于1000元。所以按照她这个消费能力, 就算住酒店,恐怕也是四星以上的,我也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陈月洲收了收因错愕而张大的嘴巴, 半晌,才懵懵地回过去一条微信:[所以,跟她开房子的女生,叫什么?]   [哥们儿,先给钱啊。]对方紧接着发来个三位数。   陈月洲见钱不多,就立刻转了账过去。   对方收钱的一瞬间,发来三个大字:[苏夏娅。]   陈月洲:“……”   啊,果然是这样吗?   第一次见到苏夏娅给诗三梳辫子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微妙了,虽然他不懂为什么女人之间纯洁的友谊也可以亲昵到搂搂抱抱的地步,但苏夏娅给诗三梳头发的时候那小心翼翼还时刻观察着诗三小表情的模样,就给他一种……怎么说呢……就像是宠溺的感觉?   再之后和赵可吃饭那会儿也是,银鳕鱼端上来的时候,苏夏娅二话不说拿起勺子挖了看起来最肥美的那一段给诗三,之后端上来任何菜,她都再也没有第一个上手过。直到今天从齐巧姗的公公婆婆那里知道,原来诗三超级喜欢吃银鳕鱼。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诗三这个闺蜜极其的宠自己的朋友,现在想来,如果这个宠还带着另一层含义,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但是,如果诗三和苏夏娅上过床,而她们两个真的是情侣关系,就苏夏娅对诗三的护犊子程度以及对齐巧姗的了解程度,她会不知道诗三和凌肃越的关系?   如果知道诗三和凌肃越有一腿,苏夏娅看起来也不是个温柔恬静的姑娘,会这么一直忍气吞声吗?   那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诗三和凌肃越的关系在苏夏娅可接受的范围内。   那问题来了,苏夏娅的口味是有多重,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有一腿?   陈月洲越想越头疼,他急需要知道这几个人真正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他问478:“这份大纲就不能再详细点吗?而且怎么都是齐巧姗的主观判断,有假的吗?凌肃越和诗三有一腿的事情会是乌龙吗?”   【没有写在档案里面很正常啊。】478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道,【因为这个任务是“大师”级任务了啊。】   【从“大师”开始,任务档案的内容不会写得很全,它只会告诉你明明确确大家都知道而且有答案的事,像是谣言啊什么的,是不会查证之后给你写进去的,这得你自己去查证,不然就等同于你开了上帝视角啊。】   【而且你说的没错,从大师任务开始,[巅峰值]女方的第一视角看法会变多,到底她的看法戴了多少层有色眼镜,这得你自己判断。】   478说完还补充了句:【不过,系统既然把凌肃越判定为[报复值]对象,就说明他的的确确在感情方面有需要刷分的地方。】   “等等……大师任务?”陈月洲惊了,“怎么都到大师了?”   【是这样的。】478道,【任务细分的话,分为简单、普通、困难、大师、深渊五个级别。】   【你现在的水平接困难级别的任务是最稳妥的,齐巧姗这个任务虽然可以接了,但其实以你现有水平是不适合接的。】   【可问题就在于。】478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发烧的时候替你开启了自动任务接收系统,也就是只要你碰到了任务对象的话任务就会自动接收,结果你刚好碰到了齐巧姗,一不小心任务就自动接收了。】   478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加油,感受一下大师的恐怖,以后做端琰那种深渊中的深渊任务的时候好有个心理准备。】   陈月洲:“……”   莫名地想宰了这只猪做烤乳猪。   看来他得先着手调查一下诗三和任务主人公之间真实的关系。   怎么理清呢?   直接去问苏夏娅?问诗三?问凌肃越?   不不,问谁都不会主动告诉自己。   那……拿着开房记录去威胁诗三或者苏夏娅告诉自己真相?   不不,以卵击石,纯属找死。   那怎么办?   ……   二人回到家后,齐巧姗一进门就卸了妆敷面膜,陈月洲很配合BUFF剧情的要求,给她做了顿营养丰盛的午饭。   吃饭期间,齐巧姗诧异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道:“没想到你做安徽菜这么好啊?看你在论坛上的自我介绍,你说你是东北人,我还以为你更擅长东北菜呢?”   陈月洲:“……”   论坛?   什么论坛?   BUFF里面没提啊?   可能是两人之前认识的时候交换的什么账户ID吧。   陈月洲望着桌子上拔丝芋头,想了想,好像这道菜的确是徽菜系来着……   可能是原主的某些生活技能和自己合体了吧?   吃完饭,陈月洲将饭碗丢进洗碗机里,齐巧姗敷完面膜就去用refa推脸,推完就抱着IPAD去睡午觉,陈月洲回卧室做题和翻书。   等到了下午五点,齐巧姗还在睡觉,陈月洲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洗漱的时候无意中看了眼一旁的护肤品架,很大,总共五层,上面堆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一打眼扫过去,大半都是HR和LA MER,还有极少一部分的网红贵妇护肤品,合着洗手液都是伊索的。   陈月洲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倒不是说这些东西单价太高他一个也买不起,问题就在于数量。   买这么一大堆少说也得近十万,合着天天用N次的洗手液都要买二百多块钱的,齐巧姗她一个月的开销根本不是她这个收入阶级的啊……   “唉……”陈月洲不由地叹。   妹子们都吵吵着讨厌男权社会,的确,它在大多数方面服务男性,但是,也的的确确服务了一小部分女性的一部分权利啊?   他陈月洲这辈子一直都想翻身,先是拼死学习,再是拼命勾搭女人,结果,这年头能勾搭到手的大多都是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差还想靠着点他的女人。   多亏自己个高人还帅,全凭这张脸和学历还有拼命地讨好,好不容易勾搭个羊露露,也不见得比凌肃越富裕……   而齐巧姗呢,或许就因为她这张“贤妻良母”的漂亮脸蛋,随随便便就改变了自身所在的社会阶层……   虽说改变不一定是永久的,可毕竟这大把大把的钞票是被她实实在在地花了,接下来的路能不能走顺,就看她自己怎么掌握这个机会了……   也难怪总有妹子想去靠美貌抱高富帅大腿,毕竟改变社会阶层所需要的金钱不是单单的“努力”就能解决的,它还需要天赋、机遇等等无数东西。   有些人奋斗一辈子,却始终挣扎在底层碌碌无为啊……   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时候,勾搭妹子不过是勾搭到了“炮”,现代这个社会,“炮”受伦理约束还是挺有分量的,但说好听点叫自己占了妹子便宜,说难听点……扪心自问,谁占谁便宜还得具体情况而论;   而那些妹子却是勾搭到了更加现实的东西,不光是物质这么简单。   “炮”和“生活”比起来……他还是比较现实……更想要钱啊!   等自己变回男人,如果勾搭妹子也能像妹子勾搭汉子一样该多好,不求妹子有多富裕,就……就端琰那个经济水平也就行了。   最好那妹子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还有一大笔遗产要继承,身材也超赞,那就太棒了……   陈月洲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丧。   他默默地回到房间拿起笔,继续做题,直到天有些黑了,玄关处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之后,鞋柜被人打开,有人穿了拖鞋后踱步进入客厅。   陈月洲微微探出头,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英俊的脸庞。   浓眉,眼窝很深,双眼皮极双,睫毛长而密,鼻梁高挺,下颚弧度刚毅。整张脸不能说有多好看,但是配上这可能都快赶上端琰的身高、健壮的身材还有这修身加分的军装,再加上这稍微成熟一些的长相,放在大街上绝对是那些有点叔控的女孩子会回头的类型。   他手上提着好几个塑料袋,里面似乎是食物。   “肃越?”就在这时,主卧方向传来齐巧姗的惊呼。   陈月洲一惊,转头看向那个男人。   不得不说,随着任务难度的上升,任务的[报复值]对象……真是配件越来越好啊,简直和《霸道军官爱上我》的男主硬件有一拼。   齐巧姗飞奔过来,小鸟依人地看着凌肃越,撒娇道:“爸妈不是说你……明天或者晚上才回来吗?”   “怎么,你老公早点回家陪你,不欢迎?”凌肃越说着,敞开双臂。   齐巧姗顿时红了眼眶,直接扑进凌肃越的怀里。   凌肃越趁势低头吻住了齐巧姗,亲了又亲后才放开:“饿了吧?我最近闲了就研究你们的家乡菜,今天刚好买了食材,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   说着,脱下笔挺的军装,挽起衬衫的袖子,干脆利落地走进厨房,摘下围裙戴上,开始洗手。   半个小时后,肉夹馍、凉皮和一道陈月洲没见过的菜汤准备完毕。   看到桌子上的饭菜,齐巧姗从后背抱着凌肃越,二人亲了又亲,才好好坐下吃饭。   吃完饭后,凌肃越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涮,齐巧姗回卧室休息。   陈月洲通过门缝看着站在厨房里认认真真洗碗的凌肃越,有些百感交集——他大概能理解齐巧姗不想离婚的理由了。   等凌肃越洗完碗回主卧,大约半分钟后,那边隐隐传来了席梦思床垫摩擦摇晃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某种不和谐的声音。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默默地继续做自己的英语卷子:理解,理解,小别胜新婚,结婚两年都不到,这么激情很正常。   他继续有条不紊地做着题,不过,写着写着他停下了笔,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对啊,床摇得这么早,这俩人……没有前xì吗?   作为一名不务正业却学习还挺好的医科生,他记得很清楚,男性在这方面的反应,来得快也去得快;女性刚好相反,除了外部DIY的时候反应来得稍快也去得稍快外,内部其实在这方面反应来得较慢也去得超级慢……   举个不太恰当却又简单易懂的例子——   男性的构造是一个选关游戏,随开随玩,玩完关机,这关和下关不存在牵连性,玩完也不会开启隐藏关卡。游戏待机时间一般很短,能玩几次全看年龄,年纪越轻越能多玩几次,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甚至能凭精神意志力控制自己能多开几局直到出血;   而女性的构造是一个通关游戏,游戏开机需要一点时间,而且游戏一旦正式开始,待机时间就会特别长。并且,这里的游戏最好是一关一关来,过了这一关,拿到下一关的道具,游戏才比较容易继续向后推。如果强行跳关,后面的关卡是很难闯过的,这需要磨合很久,否则游戏本身根本没有娱乐性。   当然,如果男方是个机器人、种马文男主或者不止一个人,那有的是时间磨合,另当别论。   妹子们自己的DIY一般只停留在外部的第一关,而男性一般根本不在意第一关,会直接进入第二关甚至第三、第四关。   也因此,老一辈似乎没有多少女性体验过这事儿到底有多愉悦。   陈月洲就纳闷了,连岛国动作片身经百战的男演员都知道用足足前半集时间打通第一关,为什么阅片无数的广大新老司机就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还是说……心里其实想着“只要我爽就行了,还要你们爽多累人啊,反正女的受社会伦理束缚一般不好意思开口提,那我就顺水推舟当做不知道多好啊”?   陈月洲仔细想了下自己的过去。   和李薇做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前奏,因为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他不那么在乎李薇这方面的感受,不是因为对李薇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一丁点感情,只是因为……或许在感情最饱满的时候,他对她的感情也不够多。   因为不够,所以他始终任何事情都优先他自己,他自己爽了就行了,他自己开心就好了,他自己满足就够了……   而和羊露露……   自己好像是有过前xì的,不但玩了第一关,还把第一关换了七八种方式玩。   倒不是因为多深爱羊露露,只是一来,他要抱羊露露的大腿,不能让这个女人觉得自己这方面不行;二来,羊露露身材很辣,在有点喜欢的基础上,视觉上让人很享受;三来,这事儿并不是纯粹的拔罐运动,它就像是在吃大餐时候的压轴菜……直接吃当然也行,但慢慢吃别的佳肴,把最棒的放在最后,这个过程更加丰富,吃到最后时让人更享受……   只是……如果女方这时候还要在床上立牌坊,双人体操变成一人独秀,会特别累。   所以一般人……特别是男性,也不愿意这么折腾。   就算真的爱得死去活来,大多也都是第一关玩个差不多就走下一步了。   这边陈月洲还没思考完毕呢,那边的“咯吱”声就停了下来,紧接着而来的是齐巧姗一声一听就是装出来的:“啊——”   陈月洲看了下表:四分钟。   单论能力,纯拔罐运动大于两分钟,就属于医学上的正常范围。   只是,这俩人就这么速战速决干巴巴地直接吃了主菜四分钟时间……凌肃越爽不爽他不知道,但齐巧姗肯定不爽,不爽还得装爽,也是挺辛苦的。   算了,齐巧姗快不快乐反正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陈月洲埋头继续做题。   这时房门被打开了,有重重的脚步声走到厨房的方向打开冰箱取了瓶水,过了会儿又回到卧室,两人聊起了天。   都是些恩恩爱爱的亲昵话,陈月洲听不太清也不想听,说了会儿,人声停了,“咯吱”的床摇声又传来。   直到陈月洲一张卷子做完并对完答案关灯躺下后,两人总共聊天了两次,床摇了三次。   第二天一早,凌肃越早早就出了门,陈月洲一晚上没吹空调睡觉,差点被热死,等凌肃越一出门就去洗澡。   出来时,齐巧姗正扶着腰在客厅坐下,开了部韩剧看着。   见到陈月洲,齐巧姗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小洲啊……”   “啊?”陈月洲扫了眼齐巧姗。   “你说啊,男人怎么都那么喜欢那件事啊……”   “什么事?”   “就那个啊……”齐巧姗面色绯红,“肃越也是的……”   陈月洲总算明白她要说什么了,随口道:“小别胜新婚,正常。”   “可是,需求这么强,腰疼啊……”齐巧姗说着害羞地捂住了脸。   陈月洲:“……”   你确定是凌肃越太强了导致你腰痛……   还是你家没水的下水道被人用马桶塞子干巴巴捅了三次……管道壁被蹭破了,壁痛?   呃……   这话说出来怎么像是骂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第138章 +   早上六点, 凌肃越准时睁眼, 看了眼睡在身边不着寸缕的齐巧姗,他意识到自己回了家。   空调的排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凉风轻轻地吹着。凌肃越将视线挪向窗外, 天空是灰蓝色的, 熹微的光洒进来, 一地冷清的的烟灰色。   褪去了昨晚激情的□□, 凌肃越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身侧的女人,忽然感觉到心底是一片空洞, 孤单无限地放大, 让他无所适从。   这样的感觉他时常都有,特别是清晨刚起床亦或者雨后的傍晚。   他长出一口气, 下床去洗漱。   从考上军校的那天起,他已经习惯了六点甚至更早的时间起床。   洗脸, 刷牙, 穿衣, 穿鞋,整理仪容仪, 一切的准备,均在十分钟内结束。   之后,走上自己的岗位。   凌肃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牙刷在齿间反反复复重复着一个动作,双眼黯然无光。   收拾完自己,打开入户门走出家, 行走在大院里,清晨有点小风,气温还不算太热。   路过的人十有□□都会向他打招呼,他都微微颔首,露出友善的笑容。   等人走后,他收起满脸温和的笑容,麻木地勾着唇。   凌肃越快步走到父母家的洋楼下,上楼敲门,直到进门在沙发上坐下后,他那带着麻木的笑意脸才逐渐冷却,换上淡漠而又疏远的表情。   “老徐他儿子待的那个部队是不是离你们挺近的,听说又有个咱们北川户口的伞兵出事了啊?”这时,凌父从餐厅走了过来,“我都听人说了,老人了,皮了,开伞开晚了,摔断腿了?”   凌肃越随口道:“空降兵出人命年年有,这没什么稀奇的。”   “对了,你说老徐他儿子怎么最近不回去啊?”凌父坐在凌肃越身边道,“他们那儿怎么了?”   “不是他们那儿怎么了,是他惹事了。”   “啊?”   “酒驾。”凌肃越漠然起身,走到餐厅,从餐桌上抓了块西瓜吃了,一边擦着手一边道,“跟人半夜偷着开车出去逛,喝了酒嫖了娼,一时兴奋,回去的路上开着车撞树上了,副驾粉碎性骨折。”   “哟,老徐这家伙,他儿子怎么和他一个德行?”凌父感叹,“你是不知道,老徐年轻时候就这样,一休假他脑子里就是这些东西,没别的……多亏找了个农村媳妇,也不知道他那些破事。”   凌肃越扫了眼自己的父亲,这时罗姨端来早饭,凌肃越索性来到餐桌前坐下吃饭,然后随口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难不成还指望住着一群绅士?   连女人的影子都没有,绅士个鬼啊?需要绅士吗?   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你说,现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新兵,还有那群90后的新兵,怎么质量越来越差,都是什么些人啊,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唉……”凌父叹。   凌肃越扫了眼自己父亲,哂笑了声:“哪个年代不都一样,部队和监狱里,人才多,垃圾也多,垃圾也有可能是人才,人才也有可能是垃圾。”   凌父摇头:“不能这么说,以前的时候一个国企编制牵扯到住房、养老和一堆问题,你不是国企工人、你不是城镇居民户口,就不给你分房!多少父母为了这个转业安置和国企身份,才送儿子去部队的?”   凌父道:“如今政策开放,养老都能个人交了,编制还三天两头说要取消,当兵没那么大福利了,谁愿意送自己的孩子去当兵啊?”   “有啊。”凌肃越咬了口油条,“徐叔他儿子。”   “他儿子……”凌父顿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三本都考不上,做生意也没那脑子,还在外面打架惹事……我告诉你,老徐不是想送他去部队,那是帮他避难!不然他准会有一天蹲监狱里去!我啊,还是喜欢咱们大院以前的环境!老徐这群都什么货色!”   凌肃越沉默,但还是认可地点了下头。   他所住的这所大院,原本不是整个北川所有军属居住的大院。   这座大院当年很小、很小……就像个家属院一样,满都是郁郁青青的梧桐树和六层高的一梯三户小矮楼。   当时这座大院只隶属北川北研究基地,也就是率属于军务的科研所。   在职的军人脱去军装之后,自身都是科研人员,平均学历硕士以上。   也许是因为父母和环境里都是志向远大的文化人,也许是因为身边最好的朋友和他们的父母都既有眼前的苟且和诗与远方,又也许是因为他最喜欢的姑娘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他凌肃越打小也有一颗无比清高的心。   他的理想是三十五岁之前,入伍,生孩子,为国家、为父母和为亲人们……为眼前的苟且而奋斗;三十五岁之后,离开体制、离开世俗、离开高楼大厦去遥远的边境处开一个酒吧,带着他的妻子和一只猫,安安静静地做调酒师,每天看着人潮人海,感受这个世界最原始的美好……为诗与远方。   于是,他打算就这么按着自己的规划一步步来——首先,入伍。   当然,他没有选择去当兵,当兵门槛太低,只会从最底层做起,这个科技的年代,将来想升迁还是得考军校靠文凭;但直接上军校不一样,像他母亲,第二军医大学硕士毕业,毕业的同时肩上就挂着绝大多数当兵的这辈子都够不到的职称,起点比当兵出身的高太多。   于是,他选择报考了军校。   这里似乎除了制度严苛之外,环境和普通的大学没什么区别。   也有为了绩效而油腻腻的老师、天天嘴上挂着把妹的舍友和勾心斗角的同学。   好在,这都在他的承受范围里。   毕业后,他被父亲弄回北川,真真正正地进入军营。   然后,他的噩梦就开始——   全是男人的部队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兄弟连》或者《我的兄弟我的兵》那样的氛围,勾心斗角依旧存在,塑料兄弟的情谊到处都有,这里的气氛和社会气氛比甚至说更浮躁和尖锐了些。   有一部分当兵出身的人对军校出身的人很不待见,他们认为军校出身的人不过是学习好,而混部队讲究的不是纸上谈兵,这些文人没有资格随随便便就坐在他们头上。   凌肃越的上司就是这一挂的人,他刚来那会儿天天对他百般刁难,基本是见不得他好。   而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军校的同僚,因为长相过于清秀,被欺负的同时甚至接连遭受到老人的调戏,没过多久就不知去向了。   幸好,他是个天生擅长学习和效仿的人。   兢兢业业地在部队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后,他习惯了在大会上说着文雅的词却相互DISS和推卸责任,他懂得了如何讨好和奉承位高权重的人来打击自己的对手,他学会了如何说脏话和大肆讨论女人与性以求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他开始学会戴上面具隐藏起自己清高疏远的那一面。   他也渐渐地晋级,并最终在职称上高过了那个欺负他的男人。   成功晋级后,他有了单人宿舍,有了更多的自由和更多的权利。   他开始处理许多的事情,比如——   新兵在入伍检查时找关系做假掩盖了他的大花臂,新兵在入伍体检时检查报告做假其实有梅毒并且传染了一个宿舍,新兵其实是个肇事逃逸的家伙专门进部队避难,新兵是个同性恋于是进部队就是为了专门找对象……   再之后,他处理了更多事,比如——   对付三天两头偷着跑去嫖g的士兵,对付三天两头偷着跑去出喝酒打架闹事的士兵,对付三天两头酒驾出车祸的士兵,对付三天两头不想干了要回家的士兵,对付三天两头欺负和孤立别人的恶霸士兵……   他震惊于自己所处理的事件,而他新的上司——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军官却道:“知道吗?部队不是我们生活的有男有女有各种人的自由社会,它少了很多东西,它就像一座监狱一样,长期在这个环境里待的人,其实和社会已经产生了一段距离,它有它的优点,自然也就有它的缺点,你得习惯它。”   后来,他就真的习惯了。   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一个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到的位置。   虽然不算很高,但以他的职称和年纪对比,他还有无数的机会。   可是,他却没有了曾经的洒脱。   凌肃越看着桌子上的油条,又看了眼碗里的油茶,一脸麻木。   ——一成不变。   无论是在岗位上,还是在家。   一样无聊虚伪的周边环境,一样是是非非的人际关系,一样吃到想吐的三餐食物,一样无聊忙碌的平凡生活。   所有的事情都一成不变。   这样的人生,真没意思。   好想早点离开,去往一片净土……   “那你最近怎么样啊?”凌父问。   “就那样。”凌肃越取了根油条,面无表情地撕下一段塞入口中。   “工作还顺利吗?”   “就那么回事。”   凌父:“……”   很明显,儿子并不想和他谈工作上的事。   但是如果工作上也不谈,总觉得和儿子好像就没什么话题了……   凌父只能抓住老生常谈的话题唠:“肃越,你和小姗加把劲儿啊,争取这次休假把问题解决了,我看人家老吴孙女都准备上小学了,你这还没个影儿。”   “知道了。”凌肃越冷漠地应着,我知道我这个年龄段该有什么该做什么,“你要一个孙女,我答应一定会给你就一定会给你。”   就在这时,玄关处的呼叫机响起,罗姨匆匆去接听,摁下解锁键,并打开门锁。   三十秒后,清澈的孩子音自凌肃越身后响起:“叔叔,我来玩啦。”   凌肃越刚刚还黯淡无神的双眸瞬间睁大,像是漆黑无比的黑夜里,一只火柴的火光一瞬间仿佛点亮了整片夜空。   “呀!诗三啊!快进来快进来!”凌父一见,顿时兴奋地站了起来。   凌肃越转过身,玄关处的小姑娘手上提着一把小阳伞,身着蓝黑色的渐变LO裙,上面是透明绚丽的小水母,整个小裙子的图案宛若海底世界般神秘优雅。而她的头上戴着藏蓝色的同款蝴蝶结,腿上是不透明的黑丝袜配藏蓝色高跟鞋,长发束成高耸的单马尾,此刻她的发色是奶茶灰的,看起来就像深海里的公主一样。   “呀,诗三永远都像个小公主一样,真漂亮。”罗姨看着诗三身上的裙子连连赞道。   “阿姨呢?”诗三四周环顾后问。   “她啊,早上出门见人去了,一个以前的老同学。”凌父惋惜道,“你说你,昨天也不来,可惜了炖了一锅的银鳕鱼汤,唉。”   “哇,银鳕鱼啊?”诗三露出开心的表情,“没事,下次叔叔家如果还吃,我再来不就好了?”   “下次要按时来啊!”凌父强调。   “没问题。”诗三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拿起放在地上的大礼盒,双手举着向前,“叔叔,这是我买的五粮液原液,我现在的零花钱也买不起五粮液瓶装的那种……也不知道和五粮液有什么区别,我朋友说也很好喝,所以我就给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拿了一份,这份给叔叔,叔叔尝尝看吧?”   “呀,诗三有心了。”凌父说话间,凌肃越已经从诗三手中接过盒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吃早饭了吗?”凌肃越低头看着诗三问。   “没呢。”   “那一起吃啊,肃越也正在吃呢。”凌父道。   “爸,我带她出去吃。”凌肃越看了眼自己父亲,“诗三从小就不吃油条和油茶,你应该还记得,小时候诗三奶奶让诗三吃油条,她坐在楼梯里面抱着油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油抹了一头。”   “哦对。”凌父看着自己儿子神采奕奕的目光,装作视而不见地笑笑,“那行吧,食堂今天貌似早饭就油条和包子,诗三要是都不爱吃,你就去十字路口,最近那里新开了家餐厅,我听身边的年轻人都说好。”   “嗯。”凌肃越说着顺手接过诗三手中的遮阳伞和手提包,推开防盗门对诗三微笑:“走吧,吃早饭,不吃对胃不好。”   凌肃越在笑的时候没怎么勾唇,但眉眼却都是弯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这回是真的在笑。   “……”诗三闻声,回头看了眼凌父,又抬头看了眼凌肃越,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微笑着迎了上去,“好啊,一起吃,好久没有和哥哥你一起吃饭了。”   说话的时候,诗三的重音咬在“哥哥”上。   凌肃越不傻,他知道诗三的意思,但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笑容,直到诗三跨出门后关上大门。   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凌父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换上些许担忧的表情喃喃自语道:“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都清楚,不需要我说,对吧……”   离开单元楼,诗三走在凌肃越左边,和他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凌肃越就右手拿包,左手撑开阳伞,45度给诗三撑上。   诗三不由地扭头看了眼凌肃越这个夸张的姿势,伸出手:“伞给我,我自己打,你拿着怪不怪,而且你打的也不全。”   凌肃越觉得有道理,就将伞还给诗三。   伞柄落入诗三手中的一瞬间,有一样带着体温的硬物也落入诗三的手中。   她摊开手,是一条项链,白金的链条,镶钻的圆形扣饰,配灰黑色的珍珠,很配她这身衣服。   “这是……Himalia?”诗三露出诧异的表情。   “对。”凌肃越看着诗三身上的裙子,“你在朋友圈发穿这条裙子的照片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这条项链,觉得很合适,刚好当时发了奖金,就买了。”   “你闲钱真多。”诗三将项链推给凌肃越,“别给我,收不起。”   凌肃越扫了眼诗三的小拳头,轻笑一声:“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来。”   他道:“□□和盒子我都扔了,也许我买的是仿货呢?你就当是个仿货戴着不就得了?”   “不要。”诗三使劲将拳头推了推。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大院门口,诗三只能将手收回来,当着哨兵的面装作调皮捣蛋地给凌肃越做了个鬼脸,故意表现出十分小孩子的任性模样。   等来到凌父所说的那家餐厅,二人开始等电梯,眼见四下无人,诗三才将项链又推向凌肃越:“太贵了,你送给你老婆去吧。”   听到“老婆”,凌肃越脸上的表情变得稍稍有些微妙,他笑了笑:“好啊,我回去送给我老婆。”   说着,他接下项链:“送她的时候,我就说,这条项链原本是我打算送给诗三的,可是诗三不喜欢,只能给你了。”   诗三一听,觉得凌肃越是在挑衅她,顿时道:“你敢这么对你老婆说吗?”   “怎么不敢?”凌肃越看着诗三笑得游刃有余,“我对所有人都说过,在我眼中,你是我妹妹,我送你东西,就是在送自己妹妹东西,我太太她总不能连我送我妹妹东西的资格也剥夺吧?但是……”   凌肃越晃了晃手中的项链:“我太太会不会因此而恨你,这就不好说了,我走了之后,她会不会暗戳戳对付你,也不好说了。”   诗三顿时神色一暗,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冷漠:“凌肃越,你不觉得你很卑鄙吗?”   “诗三,你何必这么对我?”凌肃越将项链挂在诗三的脖子上,将珍珠转到最合适的位置,之后替她理了理衣领的花边,指腹划过她白皙的脖颈,看着她小巧可爱却又冷艳的面庞,柔声道,“这颗珍珠戴在你的脖子上是最好看的,齐巧姗并不适合,你好好戴着吧,让我多看看。”   说话间,电梯来了,凌肃越绅士地伸手:“你先。”   诗三回头冷冷地扫了眼凌肃越,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再一看凌肃越那一幅安之若素的表情,更加的不痛快。   走到餐厅,因为时间还很早,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就门口的空调风机处坐了一桌年轻人。   两人走到最里面,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递来菜单,诗三随便勾划了几个菜后,端起柠檬水喝了起来。   “你开学就大四了,大五的实习医院定下来了吗?”凌肃越问。   诗三答:“我们学校附属的第二医院。”   凌肃越蹙眉:“为什么不是总附院?你的成绩应该去总附院没问题,而且总附院在二环内,门口的地铁直通大院也直通你父母家和你家。”   诗三沉默。   凌肃越看着诗三,想了一下,瞬间懂了,他轻轻扯了下衣领,笑了:“……因为总附院的地铁还通我的工作单位,所以不想去总附院吗?”   诗三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僵。   看着诗三脸上的微表情,凌肃越脸上的笑意逐渐冷却。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勾了下唇,掏出手机,当着诗三的面拨通了某个电话:“喂?老许?我,凌肃越,对,之前托你照顾的那个孩子还记得吗?我刚听说她好像没法去总附院实习?是,那好,你帮忙问问,这个成绩应该没问题吧?那就拜托你了。”   挂了电话的同时,凌肃越对诗三微笑:“好好去总附院吧,三三,不要让我失望,我会抽空就去看你的,好吗?”   “你凭什么左右我的实习医院。”诗三深吸一口气,冷冷道。   “我不是在左右你的实习医院,我是在帮你规划人生。”凌肃越看着诗三,面色和蔼温柔,“三三,你爷爷拜托过我,希望我能在你前进的路上帮衬你,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你是在帮我吗?”   “我难道不是吗?”   “你确定这不是因为你的私心吗?”   “我的私心,就是让你变得更好。”凌肃越看诗三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浅笑了下,“三三,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不希望我们两个的关系变成这样冷嘲热讽的状态,我希望你永远在我面前笑得像个小公主。”   凌肃越停顿了下,声音压低了些道:“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想办法让你做到,即使可能会让你不太舒服。”   诗三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还有,你现在是需要学习的年纪,不要再找男生谈恋爱,你还不是需要男人的年纪,再让我发现你找男人,我还会老办法处理,知道吗?”   “……”   “跟个女孩子玩玩过家家,过过瘾就行了,懂吗?”   “……”   “回答呢?”   “……知道了。”诗三低声应道,她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桌子下一双小手死死地握在一起,青筋暴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 +   大院食堂面积不大, 总共就二层楼, 一层群众聚餐,二层接待领导。   食堂窗口就三个, 北方餐、南方餐和清真食物。   一般情况下, 清真食堂很少开放, 所以每天普遍就两种饭。   南北方餐的窗口每天会把今天一天的菜单挂在食堂外的公告栏上, 有需要就用饭票购买, 没需要就自行解决。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食堂的主要服务对象会是上了年纪不方便下厨的退休老人,结果, 真正天天在餐厅排队买饭的, 反而都是些年轻人。   抱着能吃、路近、便宜过外卖、不用回家洗碗的心态,每天到了饭点, 食堂窗口前人满为患。   齐巧姗就是食堂族的一员。   在家休息了片刻,她拉着陈月洲去食堂打饭, 结果发现今天两个窗口前排了好长一串人, 人数差不多是平时的三倍。   随口一问才知道, 今天是什么青年运动会,但凡30岁以内的年轻军官都要参加, 巴士就在大院门口候着,大家就全聚集到了食堂准备吃饱走人。   齐巧姗踮起脚尖看了看前面不见尽头的人群,叹了口气:“今天只有油条和包子, 而且人这么多,不然我们出去吃?”   陈月洲一脸无所谓:“行啊。”   齐巧姗掏出手机翻了翻:“不如这样吧,咱们去附近的一个网红店, 就在十字路口,据说是个印度人开的,还挺有名的。”   “我都行啊。”陈月洲摸了摸肚子。   去哪儿吃都行,只要有的吃,毕竟他是真的饿了。   两人离开餐厅后在大院门口分别骑了辆公共单车,不到两分钟,就来到了所谓的网红店楼下。   “看起来没有网红店的感觉啊?我们走对着吗?”齐巧姗看了看手机,又抬头仰望着店铺,视线上移至二楼落地窗的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陈月洲正打算进门上楼,发现齐巧姗呆住了,就顺着她呆滞的目光向上望去,只见二楼落地窗后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衬衣身材笔挺相貌英俊,一个穿得宛若油画中公主甜美高贵。   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饭。   是凌肃越和诗三。   虽然凭陈月洲有点散光的双眸无法看清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但他觉得,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到底什么样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齐巧姗一定已经脑补出了这两个人此刻的表情什么样。   果不其然,齐巧姗大脑恢复运作的第一秒就是往里冲。   陈月洲及时拉住她急匆匆道:“巧姗,巧姗,深呼吸,冷静,你搞清楚,人家俩又没干什么,人家就吃个饭,你打架啊?”   “他俩没干什么?”齐巧姗气得已经浑身战栗,“你没看到诗三刚才含情脉脉地看着肃越吗?你没看到她脸上那怀春的表情吗?你看不到吗?你傻吗?”   “可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啊。”陈月洲死死抱着齐巧姗,“巧姗,你先冷静一下,凌肃越昨天回家先来见你,再去见自己父母,然后见自己父母老师的孙女、他的青梅……这很正常啊。”   “正常个屁!哪里正常了!他们两个明明就是,就是……”齐巧姗想了许久,却找不出来一个词形容凌肃越和诗三的关系,顿时急得眼睛都红了。   “巧姗巧姗,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受,但是你还是冷静点,你有点敏感了……”陈月洲道,“你现在上去什么都抓不到,万一……万一诗三说你诬陷她怎么办?人家俩好歹是青梅竹马啊?吃顿饭总不至于出事吧?如果是晚上吃饭你还能冲上去,但是现在是大清早啊?哪有人偷人挑这个时间段的?”   陈月洲补充道:“你别忘了你是军嫂还是个高干家属,你得有高干家属的样子啊,在这里丢人可不好啊……”   “……”听陈月洲这么一说,齐巧姗顿时消停了下来,也立刻蔫了。   是啊,她是个军嫂,姑且算是个高干家属。   现实生活中的高干家属,就像公众人物一样,生活可没有电视剧中那么自由,说话也绝不能像生活剧那样犀利和使性子,更不可能拉拉扯扯男女关系。   那样会变成靶,成为众矢之的。   所有人都告诉她,做凌肃越的妻子,一定要有该有的样子。   凌肃越的地位未来一定会更强,会有越来越多双眼睛注视着他……以及他的家庭,那目光中有羡慕的、祝福的、督促的、鼓励的……以及挑剔、嫉妒和仇恨的。   他的事业、生活和家庭都不能有任何可以留给别人诟病的瑕疵。   所以,她做为与他共荣辱的妻子,必须扮演好对应的角色。   比如:稳重、识大体、礼貌、温柔、克制……   可是,到了家庭出现问题的时候,她难道也要这样做吗?   “巧姗你想,那什么……呃……”陈月洲使劲在大脑里搜索可以劝齐巧姗的话语,“《甄嬛传》里面那些女人互撕的时候,只有低段位的女人才撒泼乱叫,结果第二集 赏了个一丈红就死了,其他女人除非是个超级富二代能多活几集,剩下的活着的,那都是沉得住气……越沉得住气,活得越是久还笑到了最后是不是?”   齐巧姗:“……可是凌肃越不是皇帝,我也不是他凌肃越的后宫,大家都是平等的,凭什么我还得学宫廷剧那套去忍去憋啊?!”   陈月洲一听上了火:“那你的意思是要离婚吗?你下定决心要离婚了吗?如果你现在决定就离婚,那我们就立刻冲上去!破罐子破摔!”   齐巧姗瞬间没了声。   陈月洲看着她一脸难堪的表情,长叹一声。   这不就得了。   压根就不想离婚,上去闹什么闹啊?   不少男女结婚谈恋爱,一方有问题,另一方天天揪着这事儿闹,却不出个解决方案。   为什么?   因为明明不痛快却又不想分手,每天倾诉完、发完火和出完气就觉得了事了……这样子过日子能行吗?   就算这些人自己受得了,旁边天天劝和劝离的朋友受得了吗?   “巧姗,还打算上去闹吗?”陈月洲扫了眼齐巧姗。   齐巧姗咬着牙,无力地垂下脑袋,不甘地吸着鼻子。   陈月洲叹气。   其实对象出轨的时候,谁不知道肯定是双方都有责任的问题呢?   可是为什么人们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却很容易偏偏怪罪小三呢……特别是女小三呢?   一方面吧,可能是洗脑的结果。   小时候学周王伐纣的时候,书本总是告诉大家:纣王其实还挺有本事的,他之所以成为大混蛋,其实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因为……都是女人的错。   但是无能懦弱的女人为什么会让强大威猛的男人失败呢?   那是因为……其实她们都是妖怪。   妖怪利用了罪该万死的美色。   为什么说美色罪该万死呢?男人嘛,上帝之子,全知全能。   但上帝却赋予了他们一个小小的缺点,那就是难以招架美色。   于是,女人这种无能的生物就利用男人的这个小小的缺点,试图颠覆男为天女为地的真理。   所以男人不小心出轨了也只是因为招架不住美色,怪罪不得,全是女人的错。   从小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陈月洲就莫名觉得哪里很奇怪。   直到长大再次听到类似的公开课,他脑内就只有一个想法:卧槽,这些古人好会洗地啊,把自己无能和不自制洗得如此清新脱俗,现在流量明星的水军都要甘拜下风,他也要向他们学习。   但是别说,这个洗地方法用了这么几千年,通过无数道法律、哲学和规则的重重辅佐,还挺有用的。   直到今天,不少人还会把“男人嘛总会犯有些错,怪罪不得,女人就另当别论了”当做真理。   另一方面吧,出轨的时候,一边是自己犯了错的“家人”,另一边是犯了错的“陌生人”。   但凡还有点感情的夫妻,本能地都会想要先对抗外敌,之后再忍痛处理家庭的内务,而不是当场徒手撕了自己的“家人”。   再有一些方面吧……扯得就有些远了。   涉及到离了婚钱不够花啊、工作没有着落啊、丢人丢面子啊、降低生活质量啊、房子不是自己的一时半会儿没地方住啊、形象牵扯工作啊、拉不下脸啊、没爹没妈孤身一人没去处啊、人设崩坏会丢工作啊、对象要面子不让离啊、经济利益一条船离不了啊、孩子养不起啊、孩子更喜欢另一半啊……很多不能正面说出来的内容,只能用一句“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全都代替。   而齐巧姗,是哪个原因呢?   也许都有?也许就是因为真爱?   鬼知道,反正他也不感兴趣。   【宿主,我能插句话吗?】就在这时,478冒了出来,【你为什么不让齐巧姗上去呢?】   “你脑子发了个烧坏了?”陈月洲冷眼瞧着自家的粉色小猪。   【我哪有。】478 忿忿不平道,【你是要做任务的啊大哥。】   “做任务就要把我的命搭进去吗?”陈月洲问,“齐巧姗她吃了□□了,我吃了吗?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内心实实在在的想法,如果要偷人,谁会大清早在家附近偷?如果凌肃越真的决定大清早在家附近偷了,说明人家做好了准备。”   陈月洲叹:“’凌肃越的父母,高情商高智商,就凌肃越昨晚那一套表现,很明显这厮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年纪轻轻混到那个位置上,他能被齐巧姗这么随便抓住把柄?”   【……】478陷入思考。   “既然没有把握,何必打草惊蛇。”陈月洲叹气,“凌肃越明明是报复值对象,任务却偏偏又不让我对付凌肃越,那我只想尽量避免和他接触,从旁边人下手。”   他道:“首先,他们俩这是军婚,知道什么叫军婚吗?”   【……】   “除非军人一方有重大过错,否则,这婚姻契约就是一纸卖身契,军人不同意离婚,另一方就压根儿不能离婚。”陈月洲叹,“平常老百姓,过不下去了,一方又不愿意离婚,去法院起诉就得了,虽然闹得久,但都能离的,但军婚呢?你有权利说离或不离吗?”   他笑笑:“而且,你敢在外面找人,你和第三者统统都犯法,破坏军婚。所以齐巧姗根本就没有权利决定能不能和凌肃越离婚,她不管想离婚还是不想离婚,她的意见屁用都没有。”   【这规定……真霸道啊。】478想了想,【可是要找出军人的重大过错很难啊?凌肃越怎么可能把把柄留着给我们抓。】   “所以它是大师级啊。”陈月洲道,“任务不让对付凌肃越,但他身边总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对他要不要离婚进行轻微的左右吧?所以我的想法是先从诗三下手,有问题吗?”   【好像……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这不就对了。”陈月洲叹,“能和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佬没有对手戏,就别有对手戏,我一点都不想被他记恨,这要是被恨上了,可不是崔初原那种断我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他能让我在北川过不下去好吗?”   478:【行吧行吧,你随便。】   陈月洲转头看着齐巧姗,见她还一脸铁青地杵着,只好上前主动给了她台阶下:“你别多想,其实你至今为止都没有凌肃越出轨的实质性证据,如果你真的很介意凌肃越给诗三花钱的那件事,你不如找凌肃越好好谈谈,对吗?”   陈月洲尬笑:“你看……凌肃越平时对你也不错,你为什么要急匆匆先怀疑自己丈夫呢?”   齐巧姗一听,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真的吗?”   “当然了。”   “那……”齐巧姗吸了吸鼻子,“那我们回去吧……我没胃口吃饭了。”   陈月洲:“……”   不是吧大姐,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废了这么多口舌劝她,这就不吃早饭了?   他不吃早饭胃疼啊。   无奈之下,陈月洲只好在路边大妈推着的小车上买了份煎饺,之后跟着齐巧姗回家。   回到家的同时,陈月洲也将煎饺也吃完了。   齐巧姗一进门就泱泱地躺倒在沙发上,陈月洲本来想上去再劝她两句,但刚走两步,忽然发现肚子有点痛,就匆匆钻进厕所里大号。   这时,储物间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因为响了许久没人接听,齐巧姗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走到储物间看了眼陈月洲的手机,又走到洗漱间门口问:“你充电的手机响了,要接听吗?听的话我给你拔了。”   “谁打来的?”   “不认识的号码。”   陈月洲细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没存过电话的重要的人,而且最近手机总是锁不住屏幕,那根原配数据线经常充不上电,能不拔还是不拔,于是道:“那就不用管,挂了也行。”   “好。”齐巧姗回到储物间,摁下红色挂断键。   来电界面消失的同时,出现的是微信聊天界面。   齐巧姗一顿,出于人类好奇的本能,她低头草草地看了看上面的聊天内容,直到她的视线掠过“诗三”两个字时,目光瞬间聚焦了起来。   诗三?   陈月洲在和别人聊诗三?   聊什么?   她迅速翻了翻聊天记录。   是陈月洲在找一个人调查诗三是不是和凌肃越有关系。   齐巧姗顿时露出欣慰的表情:看来没白让这个家伙住进自己的家里。   她一页一页向下翻着聊天记录,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直到最后,视线落在开房记录上时,一双不大的眼睛硬是被她睁成了海绵宝宝。   “诗三这家伙……居然……”   诗三居然是同性恋?   和她乱来的女生居然还是个富二代?   既然是同性恋还抓着肃越不放手?   齐巧姗惊讶地捂住嘴巴。   不,不管她是什么恋,只要她和人不一样,那就等于自己抓住她把柄了啊?   这可是军区大院,她奶奶爷爷都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家庭会允许出现这样丑陋的性取向吗?   齐巧姗顿时露出无比痛快舒畅的表情。   她立刻将开房记录图全部转发到了自己的微信上,然后火速删除发送记录,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齐巧姗火速给诗三发了条微信:[诗三啊,姐姐好久没见你了,中午约个饭吧,就在附近的天上月,方便。]   对方回信很快:[好啊,姐姐约我真少见。]   齐巧姗冷笑着摁下回复:[那中午见。]   放下手机,齐巧姗走到洗漱间卸了脸上的淡妆,对着卫生间方向道:“小洲啊,我中午有个饭局,不在家,你就好好留着看家,知道吗?”   蹲在马桶上觉得肠子快被掏空的陈月洲什么都听不见。   齐巧姗也没在意陈月洲到底有没有听见,她擦干净脸后就扭着腰直回了卧室,重新开始化妆。   中午时分,当陈月洲趴在自己的小桌子上熟睡时,齐巧姗一身皮粉色的修身长裙,肉色丝袜,踏着双棕色玛丽珍鞋,挎着鞋子同色系的小挎包,顶着一脸温婉美艳的妆容,潇洒地离开了家。   天上月是大院附近的商业街中的一家中式餐厅,主打国风建筑和装潢,在这一代还算比较有名。   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有点贵。   齐巧姗找了个距离窗户最远的拐角位置坐下,服务生递来菜单,她心不在焉地点着餐。   十分钟后,诗三登场。   她已经脱了早上那件深海公主的套装,换上偏日常的轻LO装,扎着无比清纯的麻花辫。   好巧不巧,诗三也穿着皮粉色的中裙,腿上是深咖色的不透肉丝袜,脚上是双复古的圆头娃娃鞋,整体清冷气质比早上出门时那身弱了许多,却看起来更加亲近和温和。   服务员又拿来菜单,诗三见齐巧姗已经叫了九道菜,索性只给自己点了杯抹茶冰牛奶。   等餐期间,齐巧姗对诗三微笑:“诗三,你今年……多大了?”   诗三:“我身份证和实际年龄不一样,你问哪个。”   “哦……”齐巧姗其实根本不在意诗三的真实年纪,她接着道,“那你应该找男朋友了吧?”   “还没。”诗三摇头。   “唉?还没有男朋友?”齐巧姗故意很夸张地惊叹道,“诗三,你这么漂亮可爱,怎么能没有男友呢?别开玩笑了,北医那么多优秀的男生。”   诗三沉默。   “难不成你不喜欢男生?”齐巧姗紧接着问。   诗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出于本能,她抬头看向齐巧姗。   齐巧姗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边,视线既不逃也不转移,仿佛等着自己接后面的话。   这个女人,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东西。   她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无意识地揣测,她是有目的地如此说话。   想到这里,诗三脸上的表情逐渐冷却凝结。   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因为那天泼墨水事件自己没有找她算账,她认定了自己不敢反抗是吗?   于是又准备下一轮进攻了?   看着诗三越发难看的脸色,齐巧姗露出倍感欣慰的表情。   这时,点的菜已经陆陆续续端了上来,齐巧姗拿起筷子夹起板块东坡肉塞入口中,肥肉入口即化,味道鲜美还不腻人:“诗三,你爷爷年纪也大了,不能刺激他老人家,你知道吗?”   她笑:“不然肃越还有公公得多着急啊,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呢。”   诗三一听,肚子里无名的怒火腾起。   齐巧姗这是在警告她:我手上捏着你是个同性恋的把柄呢,你也不想让你爷爷丢脸,让你自己在整个大院抬不起头,对吧?   如果苏夏娅在这里,齐巧姗话还没说完,苏夏娅就会让这个家伙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可是,苏夏娅不在啊,自己又不擅长和人吵架,这下怎么好?   “诗三。”齐巧姗见前戏差不多了,进入正题:“姐姐呢,见到了些……姐姐不大想看到的情况,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最好找个男孩子谈恋爱,别让你爷爷奶奶为难,这大院特别是老年人,都是相互认识的,人和人关系那都是塑料友情,表面上永不破灭,其实看到谁家出了笑话都等着乐一乐呢,对不对?”   她道:“如果真的不能接受男孩子,那也别……唉……诗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一天到晚总缠着你肃越哥哥,你肃越哥哥也结婚了,你得多见见男人,不然我让你肃越哥哥帮你介绍几个也行?帮你矫正矫正啊?”   “……”   “诗三,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齐巧姗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姐姐我只能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姐姐我不希望你让家里人失望。”   诗三一听,终是憋不住了,她笑了笑,扯出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将粉色的爱心彩钻的那一端对着齐巧姗:“你知道,这条项链是谁给我买的吗?”   齐巧姗闻声,视线落在项链上。   “姐姐你不知道吧?”诗三说着撑起下巴看着项链上的钻石,声音若有似无,“性取向不正常,都会有人穷追不舍,性取向再正常了,多少人得为了我去离婚,到时候泼墨水也没有用了,是吧?”   齐巧姗瞬间额头青筋暴起,后背汗毛直竖。   这个小不点,居然什么都知道!还在挑衅自己!   肃越会为了她而离婚?放屁!鬼扯!不可能!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诗三刚刚点的冰奶茶,齐巧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随手抓住冰奶茶的玻璃杯,直接向诗三丢去。   玻璃杯碰到了诗三身后的玻璃墙,裂成了两半,冰块和奶茶以及破碎的玻璃渣统统砸了下来,从诗三干净漂亮的脸蛋上划过,留下一条淡淡的血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0章 +   见血的瞬间, 齐巧姗清醒了。   她居然动了手打了诗三……她怎么能做这么不计后果的事!   她原本只是想威胁这个小丫头片子让她离肃越远一点啊,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你……”   齐巧姗惊恐地抓住自己的背包,慌慌张张地四周环顾。她发现因为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脸上, 顿时更加焦虑了。   此时此刻的她,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跑, 能跑多远跑多远。   于是,她还真抓起自己的包就跑了。   坐在座位上的诗三看着一桌子的残渣和服务生战战兢兢送来的结账小票与湿巾, 冷漠地擦了把脸, 发现脸上除了血、冰凉的奶茶外,还有止不住的滚烫眼泪。   她压住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的哭腔, 拨通了苏夏娅的电话。   五分钟后,苏夏娅急匆匆地赶到了餐厅。   见诗三委屈地坐在角落里眼泪簌簌直流, 苏夏娅顿时感觉有血冲上头顶, 她气呼呼地结了账带着诗三离开, 在门口开了间酒店,替诗三把头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之后用手机叫了跑腿的帮忙买了碘伏和纱布。   诗三坐在床上,她蹲在地上,一边用棉签轻轻擦着诗三脸上的伤口, 一边愤怒道:“谁干的?告诉我?齐巧姗吗?”   “她发现了我们两个的事。”诗三吸了吸鼻子,“想拿来威胁我,然后, 我就拿着这个……”   诗三说着扯了扯脖子上的项链:“我问她你知道这个是谁买的吗,她就火了,然后拿着奶茶杯子丢我。”   “这个……”苏夏娅眨眨眼,“这个不是你妈妈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没错。”诗三将项链收回领子里,“她以为是凌肃越买的吧,她也不想想,凌肃越那么腹黑的人,怎么可能会买一个这么高调的带有爱心的项链……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刺激到她了吧。”   听诗三说完,苏夏娅深吸一口气:“我真是忍无可忍了,诗三,你要忍到什么时候?”   诗三死心般地闭上眼:“不忍能有什么办法,凌肃越的父亲和我爷爷是一条船上的,害凌肃越就是在间接害我们家,只要一天齐巧姗是凌肃越的老婆,我就有一天不能对齐巧姗下手。”   诗三叹:“齐巧姗跑了,她伤了我,觉得这次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恶人先告状。我也得赶紧回去道歉。”   苏夏娅:“你道歉?你都被她破相了你还给她道歉?”   “对啊,道歉。”诗三默默地戴上身旁的一次性口罩,“越是委屈的时候越是不能咄咄逼人或者楚楚可怜,任何一种强势的反应都反而会引起别人反感,认为是刻薄或者卖惨,这还是凌肃越教我的。”   苏夏娅看着诗三还在发抖的双手和故作镇定的表情,更加窝火:“道理我都懂!可是!凭什么你要道歉?该哭就哭该笑就笑……为什么要委屈你这么做?”   片刻后,她猛然抬起头怒道:“我不能接受,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我的女朋友一直要被扣上小三的帽子,还要受到小三的待遇?”   苏夏娅猛地站起来,长发一甩,愤恨地拍了拍自己平得几乎雌雄莫辨的胸口:“我是你的另一半,却从来不能为了你发声,甚至连公开我们的关系都不能!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这么生活?”   她看着诗三道:“我苏夏娅长这么大除了我爸我搞不定,还没有什么能难倒我,我就不信我搞不臭他凌肃越了!”   “我说过了,凌肃越如果发生问题,他的瘟疫会波及他的父母,自然会波及到我爷爷,然后就会波及到我。”诗三抬头看着苏夏娅,“而且,夏娅,你是你爸独生女,你爸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在我国不合法的性取向的。”   “可是我——”   “如果你还想我们两个能继续这样生活下去,这样的状态虽然让人憋屈,但却是最好的。”诗三看着苏夏娅,闭眼,“我们都冷静一点吧,夏娅,拜托你了,让我安静一点吧,你是我最后的栖息地了。”   苏夏娅闻声,刚还雄赳赳的表情瞬间蔫了下来,她在床边坐下,将诗三紧紧地抱在怀中。   ……   而另一边,齐巧姗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诗三这家伙,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这下好了,自己动了手,怕是她会一箩筐地把自己做过的事捅给凌肃越!   到了那时候该怎么办啊?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一回到家,凌肃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齐巧姗一见,直接扑到了凌肃越的怀里,委屈和害怕交织,瞬间哭得梨花带雨。   “怎么了?”凌肃越轻轻拍了拍齐巧姗的后背,将电视调成了静音,给她递上几张纸巾,“老婆,谁欺负你了?”   “我……”齐巧姗抓着凌肃越的手,仰头看着自己丈夫,顿时觉得更加委屈了,“我……我……今天我约诗三吃饭……出了点事……”   听到诗三的名字,凌肃越表情微微有点诧异,但还是接着问:“约她吃饭,然后呢?”   “其实……其实……”齐巧姗擦了擦眼泪,“其实我前不久……见到诗三和女孩子……进了情趣酒店……我就是觉得……这么不太好……我就找她……我说……你应该喜欢男生……不要让你爷爷奶奶……肃越父母还有肃越伤心……但是……她……”   凌肃越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深沉。   “她说……她性取向不正常都有男人对她穷追不舍……她要是正常了岂不是还有男人……要为她离婚……她还扯出了一条项链……问我知不知道是谁送的……肃越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巧姗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直直地盯着凌肃越,不肯放过自己丈夫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一直没有证据,却一直觉得丈夫和诗三可疑。   她不想离婚,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丈夫还是有感情的,但又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活着。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凌肃越道。   齐巧姗的表情所表现出来的意图明明白白地写在她的脸上,凌肃越自然能看懂。   他笑着抱着自己的妻子:“老婆,我理解你关心诗三,但是诗三是个成年人了,她做什么都是她的事,你就不要那么操心了,行吗?”   “可是她那条项链是怎么回事!”齐巧姗急了,她不想再被凌肃越岔开话题,干脆直接开口询问,“她脖子上有条项链,是你送的吗?”   凌肃越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游刃有余地拍了拍齐巧姗的脑袋浅笑:“诗三是个喜欢珠宝首饰的年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送她的那些小孩子玩意多了,谁知道哪条是我送的还是谁送的?”   我们、长辈、小孩子……凌肃越的每一个漫不经心的用词,都在用“青梅竹马”和“情同兄妹”试图替这份被妻子怀疑的关系和稀泥。   “可是上面有那么大一颗爱心的钻!长辈会送爱心的钻吗?”齐巧姗急得追问道。   凌肃越一听,内心顿时一片明朗,紧接着哂笑一声。   他和诗三认识十多年,心里比谁都清楚,诗三虽然情商不高,但好歹智商还是有的,以至于不是个蠢货。   诗三看过《红楼梦》,她比谁都明白,他凌肃越和她九岳龙诗三就是这大观园中的主角,两家人越是亲近,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对自己的行为再不满,也不会蠢到卖自己。   果然吧,她拿出的那条项链根本就不是自己送的。   不过,万一是齐巧姗说谎话诈自己也说不定,还是得小心为妙。   “老婆。”凌肃越安抚着齐巧姗,脸上的表情自然了许多,“也许是她的仰慕者送的也说不定?追诗三的人很多的……”   “可……”齐巧姗还打算说些什么,门铃声及时响了起来。   凌肃越拍了拍齐巧姗以示安抚,然后起身来到玄关处,一开门,就看到了诗三的身影。   她此刻没有穿LO装,身着非常朴素的软妹服,一身洁白,两根麻花辫整整齐齐地垂在耳后。   她低着头,见凌肃越出现,瞬间45度鞠躬,大声道:“对不起,凌肃越哥哥,对不起,齐巧姗姐姐。”   凌肃越:“……”   等着诗三唱后面的戏。   “我很抱歉,今天在齐巧姗姐姐劝我的时候,我非但没有听她的教诲,还顶撞了她,导致她生那么大的气。”诗三脑袋埋得低低的,“我很抱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和长辈说话,我不应该那么没大没小的,我深刻检讨,真的对不起。”   “吵架很正常,巧姗也算半个你的长辈,她也有不对。”凌肃越扫了眼从诗三领口掉出的那粉色爱心的项链。   诗三闻声淡然地抬起头,微肿的右脸和上面轻微的血痕瞬间印入凌肃越的眼帘。   凌肃越刚还漠然的视线顷刻间一冷,几乎出于本能,他伸手捏起诗三的下巴:“谁打的?”   声音极低,显然有些动怒。   但面部表情和音量控制得很稳,除了平缓的眼神蓦然变得阴鸷外,只能隐隐听出一些情愫。   “……”诗三没有回答。   “齐巧姗动的手?”   “……”诗三还是没有作声。   “会留疤吗?”   “不会。”诗三这次开了口,“如果凌肃越哥哥原谅我了,我就回去休息了。”   “我带你去医院。”凌肃越说着就去取自己的衣服。   诗三漠然地指了指外面:“刚才来的路上,孙奶奶和郭爷爷拦住了我,问我的脸是怎么一回事,还问我凌肃越哥哥您的妻子就在半小时前红着眼眶急匆匆跑回来是不是跟我有关系,如果不想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看戏,我觉得我们这时候需要的是保持距离。”   诗三说补充了句:“当然,如果你不在乎那些红眼你地位的家伙的风言风语可能会对你无比完美的人生产生污点的话,我也是非常欢迎你带我去医院的。”   凌肃越拿衣服的手僵在了空中。   诗三见状,轻蔑地笑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时,齐巧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刚打算开口问谁来了,就见凌肃越漠然转身,用冷若冰霜的目光注视着她:“你打了诗三?”   齐巧姗身子一僵,顿时明白了刚才的来人是谁,忙解释:“我就是教育她不要让她爷爷奶奶失望……”   “你凭什么打她?”凌肃越厉声打断了齐巧姗。   他的视线极冷,这样陌生而阴鸷的目光是齐巧姗从未见过的。   凌肃越逼近她道:“她——她是我父亲老师的孙女,你打她,万一留了疤,你让我如何面对我父亲,你让我父亲如何面对他的老师?诗三的爷爷和奶奶都对我特别好,他们希望我照顾诗三,你却动手打了她?”   “我……我……”齐巧姗一个劲儿向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说话太气人……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凌肃越冷冷地问,“你知道不知道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凌肃越最后的话语,是压着满腔怒火喊出来的。   齐巧姗瞬间懵了。   这大概是她和凌肃越结婚以来,第一次,看到丈夫发火……对她发火。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可能跟丈夫关系并不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的女人。   齐巧姗顿时也火了,这么久以来压在她心头的委屈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她再也承受不住,大声喊了出来:“凌肃越,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妻子!”   她哭嚷着道:“我承认我是打了她,可是我是你的妻子,我看不下去你总和她在一起,我看不下去你总为她花钱,我看不下去!”   “你有证据吗?”凌肃越冷冷问。   “我……”齐巧姗气得头疼却又苦于真的没什么证据,“我……我就是看不惯不行吗!”   “看不惯?”凌肃越的视线越发阴冷,“看不惯你就可以信口开河?”   “我信口开河?”齐巧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诗三的那个包是谁买的?诗三手头的那么多游戏手办是谁买的?诗三的新东方六级保过班是谁给她报名的?”   凌肃越听齐巧姗这么说,哂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的妻子,声音冷漠:“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首先要搞清楚一个前提,诗三——是我父亲恩师的孙女,我高考前我父母忙碌的时候,是诗三的奶奶让我在他们家中午休息,他爷爷对我父亲有知遇之恩,他奶奶对我有照顾之恩,我对诗三好,全部都是礼数范围内!”   齐巧姗一时语噎,但又不肯认输,气得大吼一声:“我管你怎么做!你别挂羊头卖狗肉!”   说着,她急匆匆地冲回了主卧,将房门狠狠关上。   凌肃越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齐巧姗那么夸张,但显然也在气头上,他直接捞起衣架上的外搭,漠然甩门离开。   躲在房间泫然欲泣的齐巧姗原本以为丈夫会来安慰自己,结果却换来了丈夫愤然摔门离去这么个结果,顷刻间,她的泪腺崩坏。   哭了会儿,发现还没人来安慰自己,就冲到储物间找陈月洲。   结果发现陈月洲也没在,这下齐巧姗更委屈了,索性坐在地上抱着头呜呜痛哭了起来。   她和凌肃越相亲时候的那一幕幕景象仿佛此时此刻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个傍晚,刚刚上了一天班的自己疲乏地拖着困顿的身子来到大姨安排好的餐厅里,等待相亲对象的出现。   北川是个继北上广深四大正一线城市之后的第五个正一线城市,这几年国家一直大力扶持,经济一片欣欣向荣。   但由于这座城市既没有北京的首都BUFF的加成,也没有上海的沧桑命运的积淀,作为一个缺乏浓厚历史背景的新正一线,国家对这座城市的定位更加地偏向深广,却又希望它超越深广。   于是,各种投资创业扶持政策满天飞,工作节奏也是快得离谱,就算她一个没什么乱用的小小文职,每天十个小时的班也有六个小时是实实在在地在忙碌。   好不容易相亲找个了男友马庭,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发现那家伙竟然有着几乎变态的控制欲,吓人得不得了。   于是,她经常在想,是不是自己选择来到北川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当初来到北川,是因为她越来越不喜欢她自己的家乡的氛围。   她是西安人,西安不是个落后城市,但也绝对不发达,特别是思想上。   它的地位有点像西北地区的深圳,是西北地区流动务工人员比较喜欢的落脚点。   但是,由于这座古城受西北地理位置限制和过于浓厚的历史背景影响,纵使有大量的大专院校,却很少有高科产业的落户,因此,这座城市其实对人才需求量不大。   以至于高知分子即使在这里念完书,大多数也会回家乡或者奔向正一线城市,而真正留在这里落户的流动务工人员的学历素养……从大数据上看,和北上广深完全没有办法做对比。   久而久之,这座城市的经济好像有了点起色,但思想……却和正一线差之千里,甚至产生断层。   于是,她也和那些离开家乡的同学一样,抱着“良禽择木而栖”的想法来到了北川,却没想到竞争压力居然大到她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以至于她下班后经常会疲乏地看着天空想:自己要不然……还是回家好了?   自己虽然只有个烂大街的文学院本科学历,但毕竟父母在国企已经混成了老干部,职称虽然不高,可也能给自己提供一个喝茶的闲职,再加上父母退休金不低还各项保险齐全,家里虽然不富裕但绝对的宽松。   之后再找个和她一样悠闲工作的本地老公,配上一对五险一金齐全不会拖累自己的公公婆婆,过着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好像也行?   然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凌肃越出现了。   高挑的身高,伟岸的身躯,英俊的外貌以及极其温柔含蓄的言谈举止,军干的父亲,军医的母亲,不错的职称和文化底蕴深厚的家庭。   她齐巧姗不是个花痴的人,可是当主角一样的男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心动了。   那个困乏的傍晚,凌肃越就像是她疲劳世界里的一束光,他对她说:“我好像终于找到了,找到了我渴望的类型的妻子,你就好像是上天为我送上的最好的礼物。”   他还说:“你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你愿意,和我试着交往,然后未来试着组建一个像你一样温暖的家庭吗?”   她在凌肃越的温柔攻势下沉沦到无法自拔。   他有着她对军人所有的期待——   他克制,他从不会像外面的diǎo丝那样,看到个女人就评头论足对方的长相,也不会对美女垂涎三尺,他总是说:“女孩子,长得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不是多么英俊帅气的人,不应该对别人挑剔和苛刻。”   他绅士,他从不发脾气也从不宣泄负面情绪,他向来都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他对所有人都礼貌和尊重,他总是说:“人无完人,我也有弱的地方,我多担待别人的弱点,到了我弱的地方,别人自然也会多担待我。”   他坚强,他生病、受伤和难过的时候从不向自己抱怨,把一切都自己扛过去,他总是说:“我是军人也是丈夫,我保护大家的同时,也要保护自己的小家。”   他尊重,即使给了自己宽厚的肩膀,他还是会给自己无数选择权,而不是一味地大男子主义,他总是说:“你要有自己的事业,挣多少钱无所谓,但要精神世界充足。”   半年后,两人结婚,恩爱有加。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美好……   可是,为什么就偏偏跳出来个诗三?   她不相信这是凌肃越的问题!不可能!这不科学啊!肃越不是这样子的人啊!   可是,事到如今,肃越竟然向自己发火了……   齐巧姗委屈地吸着鼻子,这时手机亮起,她本以为是凌肃越的道歉短信,匆匆划开一看,结果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巧姗,我还是想你,能不能作为朋友,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可以吗?]   齐巧姗一怔,终于想起了这个号码的主人——马庭。   些许是心中的苦闷无处宣泄,齐巧姗一时没忍住,将电话拨了过去。   收到齐巧姗来电的马庭很是惊讶,刚打算开口,就听到了对面隐隐的啜泣声,他顿时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巧姗?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听到熟悉声音,齐巧姗有些绷不住,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   十分钟后,她以添油加醋的模式向马庭哭诉了一段“自称妹妹的小三勾引自己禁欲的好丈夫”的故事,还顺便把“小三和一个叫做苏夏娅的女生开房其实是个同性恋”的情况一并告诉了马庭。   马庭听到“苏夏娅”三个字的时候有些诧异,随后安抚齐巧姗:“巧姗,你别哭,如果你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帮你。”   “你?”齐巧姗擦了擦眼泪,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不是说你没法对付她吗?但我可以啊?”马庭道,“她不是觉得没人能治她很牛吗?我雇个人帮你收拾她一顿,跟你没关系,也不会牵连到你家那口子。”   “真的吗?”齐巧姗顿时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   “当然。”马庭安慰齐巧姗,“巧姗,我说帮你一定会帮你。”   说完,长叹一声:“巧姗,我真的很难过我们没有走到最后,我……能帮你的,我尽量会帮你。”   齐巧姗沉默了。   将肚子里所有的苦水倒完,还听到了解决诗三的方案,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些。   但好了的同时,她……开始后悔了。   倾诉和发泄之后理智会突然回来,意识到自己向一个最不该谈及自己家务事的人讲了不该讲的东西后,齐巧姗试图亡羊补牢,慌张道:“那个,不会有事吧?不然还是……算了?”   说“算了”的时候,她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错过修理诗三的机会。   马庭也很体贴地微笑:“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相信我,乖。”   “……”听到马庭的安慰,齐巧姗将提到嗓子眼的疑惑和恐慌又咽了下去。   她这个钱相亲对象,虽然在恋爱关系里有点变态,但做事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就在这时,玄关处隐隐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齐巧姗慌慌张跟马庭道了别,将手机藏在枕头下面,将脑袋埋在枕头上。   片刻后,卧室的门被人拉开,齐巧姗偷偷摸摸地向外望去,发现凌肃越正双手抱胸,身子半倚在门上,沉默地看着自己这边。   半晌,凌肃越开口:“巧姗。”   齐巧姗没说话,继续将脑袋埋在枕头里。   “还记得吗?我们相亲的时候,我给你讲过一个故事。”凌肃越问。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的冷漠被看似温暖的热度所代替,又变回了那个人前人后和颜悦色的凌肃越。   齐巧姗仍然不说话。   凌肃越见状深吸一口气,扯了下衣领,靠着床边坐下,看着床上还在赌气的女人:“戴安娜死的时候,很多人很心痛,很多人无奈,还有很多人在指责她的不是……记得吗?”   他道:“我很喜欢戴安娜,毋庸置疑,她很优秀……但是她优秀的方式并不符合一个万人瞩目的皇室王妃该有的姿态,她在英国王室里并不快乐。”   齐巧姗闻声默默地回头看了眼凌肃越。   她当然还记得这个故事。   那是她在和凌肃越恋爱后,凌肃越看到她被朋友拉去做的蓝宝石美甲后,对她说过的话。   她当时认同了凌肃越的说法,第二天就去卸掉了指甲,换成了低调的肉粉色。   倒不是她那个时候对作为凌肃越的妻子觉悟有多高,只是因为她其实是个传统的女孩。   这个传统并不是恋爱方面思想观念守旧,而是行为举止和认知方面的保守。   她知道这是个多元化的时代,但受家里人一票国企员工的影响,其实她对做夸张的指甲、纹纹身、穿奇装异服和把酒吧当作聚会地这些行为……还是有些抵触的。   她知道这些行为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不能因为有不正经的人这么做,就认为这么做的人不正经。   但是……她自身还是愿意在这方面更加传统和保守一点。   她看到纹纹身的人还是会本能地害怕,见到做妖艳美甲的女人还是会觉得是个闲人,碰到穿着夸张的人还是会觉得古怪,去酒吧仍然会觉得全身不舒服……这种意识已经刻在她骨子里,去不掉了。   所以她当时很认同凌肃越的想法,她还天真地认为:多好啊,我的想法和认知简直就是为了成为高干太太而生的,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却没想到,今天凌肃越居然会把这个故事在这时候提起。   凌肃越看着齐巧姗,叹了口气继续道:“巧姗,虽然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但是茫茫人海我们两个相遇并且同时看中对方,这样的缘分和恋爱获得的缘分没有太大的差别,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   齐巧姗闻声,眼眶微微一红。   凌肃越接着道:“我知道你爱我,我当然也爱你……但是,爱归爱,我们都得保持冷静,我们不能像大街上普通人那样真性情地生活,我们必须有一定的规则来束缚自己,可能这个规则让我们都不太痛快,但是有得就有失。”   凌肃越看着齐巧姗:“我们的孩子,将来轻而易举就能进入北川国际读书,被老师和领导关照,被世界上大多数人笑脸对待着,然后一路顺风顺水,成年之后无论嫁娶,他们的对象也不敢对他们有半点差池甚至必须毕恭毕敬。如果我们的孩子不刻意作死,一生都会平稳而幸福。”   他问:“你觉得随性的一般人,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和这么多的权利吗?”   齐巧姗:“……”   凌肃越直了直身子,靠近齐巧姗,低头看着她的双眼:“想有所得,就要有所失,我们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是吗?”   齐巧姗垂下了头,她凉凉地笑了下。   ——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以前觉得多么适合自己、多么浪漫的一句话,为什么如今听的时候却这么令人……心塞。   她都懂,她怎么会不懂。   凌肃越说得这么清楚,她怎么会还不明白。   就像明星不得不扮演人设,公众人物不能轻易DISS别人,新闻媒体没法说出事情的真相一样……   可是,她的婚姻才刚刚开始,就要被钉在这么冷冰冰的条条框框里吗?   “老婆。”看着齐巧姗失落的表情,凌肃越抓起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齐巧姗有些诧异地看向凌肃越。   “可能我的一些行为让你感觉到了委屈,以后如果你觉得委屈,但凡我回来,我们找个机会沟通,好吗?”凌肃越道,“我会努力让自己做一个好丈夫,但是我也不得不做一个好领导、好儿子和好晚辈,可能这些身份角色之间存在冲突,但我会努力做到让你满意,好吗?”   说着,凌肃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轻轻地打开——   是条心形的手链。   DR的,就是那个官方营销说“一个男人一生只能为一个女人购买”的网红珠宝品牌。   玫瑰金的色泽,扣链尾端是牌子DR的叠字LOGO,链子本身是方扣,坠饰是个空心爱心,爱心底端各有六颗钻,爱心空心处左上方是一颗白色的钻,中心是黑色的钻。   凌肃越慢慢地替齐巧姗戴上手链,轻轻将齐巧姗揽于自己怀中:“巧姗,虽然早了7天,祝我们一周年快乐。”   “这是……”齐巧姗的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   “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画上句号吧,别妨碍我们两个的心情,好吗?”见到齐巧姗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凌肃越松开怀中的人,“你……算了……我会去给诗三道歉的,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买个诗三的,我都会通知你一声,我们两个尽可能地沟通,所以也别让我为难,好吗?”   齐巧姗默默地看着手腕上闪着光泽的手链和那硕大的爱心,愧疚感忽地爬上心口。   对啊,自己的婚姻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不能报以期待呢?   也许只是他们两个人沟通的问题啊?   这份自己曾经一见钟情的爱情,为什么不能再给予它更多的关注和希望呢?   见齐巧姗脸上的表情有所动容,凌肃越又抱了抱她:“我听爸妈说你爸妈这两天要来北川了,你最近就好好上班,处理好你父母那边就行了,好吗?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到时候我做一桌好的,让爸妈尝尝。”   凌肃越说着抹起袖子:“你老公我可是研究了不少你们西北菜,绝对让爸妈欢心。”   “嗯……”齐巧姗终是被凌肃越的行为所打动,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给老公我笑一个吧。”凌肃越轻轻地摁住齐巧姗的肩膀,将她推倒在了床上。   齐巧姗露出有些慌张又羞涩的表情:“不是吧,又要……”   “乖。”凌肃越亲了亲她的额头,满脸怜爱的笑容,他伸手解去齐巧姗连衣裙的纽扣,露出白皙的上身。   他俯身,看着眼前让他隐隐有些蠢蠢欲动的身体,脑袋里却忽然遐想到另一片景色——   解开那层层的蕾丝与雪纺,露出白皙细滑的肌肤,看着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抚摸她身体的每一寸细腻,听着那清澈如山谷溪流的纯粹声音在自己耳畔嘤咛,然后褪下包裹着她神秘深处的层层阻隔,与她合二为一,让她承受着自己的力量……   思想至此,凌肃越发现自己从内到外早已是沸腾般的燥热。   但是意识一回到现实,看着身前的女人的一切,那份燥热瞬间从心底褪去。   忽然就想起陈奕迅的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哦——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呵……《红玫瑰》这首歌还真是应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啊……   凌肃越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印在齐巧姗眼里却是丈夫宠溺的笑容。   心中的燥热虽然有所消散,但并不代表身体的燥热有所减少。   凌肃越低下头,亲吻着齐巧姗的脸颊,然后迅速进入正题,眼底却是早已麻木清冷的暗光。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北川是架空城市,在拟这个名字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世界上有北川这个城市【笑哭】。   2没有地域黑,齐巧姗的想法是她自己的。 第141章 +   酷夏的正午, 齐巧姗正在家和凌肃越翻云覆雨, 而陈月洲则坐在离大院好几公里外的某肯德基内默默地吃汉堡。   齐巧姗出门的那会儿,陈月洲的手机震了下, 他一低头, 发现是条微信, 刚准备去查看, 手机就黑了屏。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他这个手机是陶瓷机身, 机身太重,一旦摔在地上, 基本就要出事。   前几天晚上他趴在桌子上做题的时候, 一不小心就将手机撞到了地上去。当时手机就进入了重启状态,开开关关反反复复不见好, 无可奈何他选择徒手拆了后盖,直接从主板上将电源排线拔了丢垃圾桶, 手机才能够维持开机状态。   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他明明只是拔了电源排线, 却发现手机无论如何都锁不了屏了。   不管他怎么调试选项, 屏幕还是不会自动熄灭,也无法锁屏。   他总算是明白了, 看来硬件不止排线出现了问题,可能主板某个地方也故障了。   但他又觉得现在的手机还能继续用,就想着改天闲了再买。   不过就这次再度黑屏看来, 自己的手机是真的不能用了。   陈月洲只能从床上爬起,去外面修手机。   顶着大太阳到了小米维修点,一咨询, 发现维修费要900元,价钱翻三倍都够买台新的了。   陈月洲想了半天,决定先去隔壁的肯德基吃点什么,再思考是修手机还是买手机。   就在他吃着汉堡拿着手机发呆时,手中的MIX忽然又“活”了过来,“M”字亮起没多久,刚一到主界面,手机就嗡嗡震动了起来。   是个未知来电,他本能地摁下接听键。   “洲洲。”对面是听着有点耳熟的声音。   陈月洲:“……赵可?”   他又看了眼来电显示:“你换电话号码了?”   赵可一听,凉凉地笑了下:“你还真是不得了啊?嗯?男朋友的号码不存也不接,玩失踪?”   “啊?”陈月洲翻了翻自己的电话本,这才发现所有的电话都变成了数字,人名不翼而飞。   “不不,这是个误会。”陈月洲赶忙解释,“我手机摔了一次故障了,我现在还在维修点附近。”   “哪儿?”   “南园路上的小米维修点……附近的肯德基。”   “等着。”赵可说着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陈月洲肯德基内。   蓝色的帽衫防晒服,白色的衬衣,青色的七分裤配一双白帆布鞋,配上那一头粉白粉白的头发,和银色的长耳钉,这五颜六色的梦幻造型,没有颜值打底真的会被认为是杀马特贵族。   赵可随手抓了把椅子在陈月洲身侧坐下,手背搭在椅背上,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修了吗?”   “没呢。”陈月洲耸耸肩,“不划算,在考虑买什么。”   “那去重新买一台吧。”赵可说着,起身自然而然地牵住陈月洲的手。   陈月洲低头扫了眼被赵可抓住的那只手,虽然有些尬,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出门左拐就是百货商厦,赵可带着陈月洲走到苹果体验店,不由分说就定了台256G的X交给陈月洲。   握着崭新的X,陈月洲一脸尴尬。   上辈子的话,他还会考虑用苹果……   可是这辈子,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更想要安卓……   毕竟他这个“工作”特殊,双卡双待、应用多开、可拆卸储存卡和非官方插件安装是必备功能,苹果一个封闭系统如今连越狱都不能,怎么用啊……   “怎么?”赵可扫了眼陈月洲,“看你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喜欢?”   陈月洲 :“……呃,其实我用安卓习惯了,用苹果可能一时半会儿不顺手……不然退……”   赵可一听,没等陈月洲把话说完就又拉着他往其他手机专柜走。   陈月洲一见忙摆手:“算了,买了就买了,将就用了……那什么,我等下把钱还给你,我先登陆一下支付宝的APP……”   而赵可只是扫了眼他:“不用了,你是我女朋友,还钱做什么。”   “可是……”陈月洲话还没说完,赵可已经走到VIVO的专柜前停下。   柜姐一见是一男一女,顿时一脸了然,火速拿出来他们家的当家花旦NEX旗舰版:“帅哥要不要看看这个,美颜自拍升降摄像头,可适合女孩子啦~!”   赵可也没多想,直接点头让柜姐拿着去结账。   陈月洲:“……”   虽然他一直对“用心做营销,用脚做手机”的蓝绿厂不感兴趣,但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别人掏钱……爱买什么买什么吧。   最终,陈月洲收到了一台vivo NEX旗舰版和一台iPhone X。   向外走的路上,陈月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机。   他突然发现,难怪无数妹子相比努力工作自给自足和拼命学习以求实现个人价值,她们更愿意用拼命学习、努力工作、注重变美……去找个高富帅。   想当年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时候那么英俊潇洒博学多才,也只是攀上了双非大学退休教授的女儿羊露露,在北川的房产也不过是家属院,自己还没享受她家的那点财产就先挂了。   大家都是凡人,一想到自己一个月累死累活挣的钱和追求的价值就是别人和土豪谈个恋爱一眨眼的开销,谁心里舒服啊?   再说了,这可是男权社会,男强女弱是公认配置,妹子找大腿能比汉子简单点,纵使风险极大,但诱惑力也很很大啊……   陈月洲忽然就明白了网上那些人人喊打的“绿茶网红”、“拜金女”和“整容怪”是怎么来的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真爱”这玩意谁爱信谁信,保底不亏本的情况下找个土豪至少有钱养老……   不不,自己怎么越想越远了。   看陈月洲一脸漫不经心,赵可戳了戳他的脸蛋:“我们过两天就要提前返校了,你可能之后就见不到我了。”   陈月洲赶忙将意识拉回现实,他道:“什么学校这么早开学?这才八月中旬啊?”   “我们学校根据成绩,开学时间不一样。”赵可道,“这是我哥提出的,我们学校为了让我们学校学生在专科毕业的同时成教升本,之后还能在当年考上硕士研究生替我们学校打打名气,一直都是这么定的。”   “哦……”   “不过来陪陪我吗?”赵可靠近陈月洲,脸上的表情委屈戚戚,“怎么感觉明明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是那样的寂寞孤单冷……”   “我现在不就在你面前吗?”陈月洲将手机塞进包里,看着赵可道,“怎么,有想法?”   “洲洲。”赵可闻声,笑盈盈地靠近陈月洲,低头看着他,“洲洲,你来陪我上学吧。”   陈月洲:“……”   啥?   啥玩意?   上什么?   什么学?   为了确定自己耳朵没聋了,陈月洲露出诧异的表情:“你说……什么?”   “陪我上学吧。”赵可道,“我看了你档案,你现在还年轻,趁这个机会读书挺好的,虽然也许你在外面报了成教班,但是我觉得你在学校里面系统上个学,会对你未来更好一些。”   赵可说完勾唇笑了:“当然,我也是希望我们两个能多见见,你不想吗?”   陈月洲:“……”   还真是让自己上学啊……   但自己一个北医硕士研究生去上非本科……不是他歧视赵可的学校,是他陈某人不但成绩好还特别用功……不是有句话说“就怕比你学习好的人还比你努力”吗?   他是怕自己成绩太好碾压整个校园,太高调啊!   不过要去好像也可以,毕竟自己真的是脱离学校氛围有点久了,最近学习的动力也下降了不少……   “也……可以吧。”陈月洲点头,“可以接受,但是希望可以对我的考勤放松一点,我有时候……会有工作。”   “那你就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我今晚就让堂哥帮你弄档案。”赵可露出满意的表情,他虎摸了一把陈月洲的脑袋,“说吧,现在你想去哪儿?”   赵可看了眼手机:“如果你想图凉快的话,夏天其实去山里舒服,今明两天也来得及。”   “不用了,就附近逛逛吧。”陈月洲道,“既然我跟你都要开学,还是收收心吧。”   自己可是忙着做任务呢,找这小子谈恋爱也不过是预防万一,上学是为了回归校园气氛顺便和这小子拉近关系,怎么能在任务关键期离开任务目标呢?   最终,两人去了附近的电影院看了个电影,看完后吃了个烧烤,日程像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小情侣。   一开始的时候,陈月洲还有些不适应和一个大男人手牵手约会,但等时间久了,却发现一切好像和以前和女人约会也没有太大区别。   而且最关键的是……成为妹子之后,他终于在约会的时候不用替别人提包了。   傍晚时分,天色忽然变暗,狂风席卷大地,树枝树叶满天飞,随着一波闪电和滚雷,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暴雨。   地铁和公交车人满为患,出租和滴滴都全部叫不到,雨水泼在滚烫的地面上,温热的蒸汽升腾而起,整个世界仿佛是在蒸桑拿。   “早知道今天开车出来了……”赵可看了眼手机定位,又看了眼漫天的瓢泼大雨和地上浅浅的积水。   之后侧头瞟着陈月洲:“话说回来我堂哥家住在附近,不然去他家蹭顿饭?正好之前他还说过想见见你,等下我开我堂哥的车送你回去?”   陈月洲闻声微微蹙眉。   赵可的那个堂哥要见自己?为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也没拒绝,安静地点了点头。   赵可将防晒衣脱下丢在陈月洲头上,两人一路小跑来到附近的一座花园小区,里面都是欧式风格的跃层式矮洋楼,三层共六层高,一梯两户。   开门的是赵天喻本人,他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悠悠地看着门外的二人,显然他也是才回来不久。   见到陈月洲,对方也没说什么,赵可和陈月洲分别去了楼上和楼下的卫生间洗漱。   陈月洲的速度比较快,清理完毕后,就乖乖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   赵天喻正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看书,他已经穿好了睡袍,歪着脑袋撑着脖子。   余光掠过陈月洲,他在一旁的边柜上拿起银边眼镜戴上,又继续将视线专注在书本上。   出于礼貌,陈月洲打招呼:“好久不见。”   “嗯。”赵天喻脸上没太多表情。   陈月洲见状继续低头整理着新买的手机。   他总觉得赵天喻和端琰一样,是个喜欢藏着掖着不好相处的类型,这种人,能不搭讪就不要搭讪了。   空气一时间无比安静,仿佛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赵天喻蓦然抬头,撩起眼皮看着陈月洲,漫不经心道:“为什么这么做?”   “哈?”陈月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放下手机,“什么?做什么?”   赵天喻:“你和我老同学关系不一般,为什么突然想着和我弟好上了?”   说完,停顿了一下还补充:“我弟应该没什么地方值得你放弃端琰。”   陈月洲:“……”   这当大哥的对自己弟弟还真是不自信。   于是,他笑了笑随口道:“我和……干哥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赵可比端琰年轻啊?毕竟我是年下控。”   这时赵可已经清理好了个人卫生从楼上下来,一见陈月洲还湿漉漉着一个脑袋,顿时将脖子上的毛巾取了下来,走到他身边替他擦头发:“空调房子里不吹头发,你等着生病吗?”   看着眼前二人公然亲亲我我秀恩爱,赵天喻蹙了下眉,捞起桌子上的手机默默地给二人拍了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并打了串字:[我这个弟弟的女朋友居然是个年下控,年下控什么意思?喜欢比自己小的吗?]   之后顺便@了端琰。   等了会儿没见端琰回复,赵天喻无趣地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捞了本练习册扭头踱步向书房:“我要备课,你们两个要玩去楼上,吕婶一会儿就来。”   “行。”赵可应了声,并给陈月洲介绍,“吕婶是给堂哥做饭的,不住这里,但就住在附近,平时饭点前半个小时就来。”   说着,拉着陈月洲上楼:“走,我们去上面。”   跟着赵可来到二楼,印入眼帘的是个大通间,前方是个关着玻璃门的露天花园,左手和右手分别有一扇门。   通间内左右两侧摆着不少水彩画,墙角还有画架,地上堆着颜料盒和画刷。   再看画板,上面有一副画到一半的水彩。   画的是露天花园一角的植物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多肉。   画的主人似乎更喜欢偏蓝色调的光泽,整幅画清新怡人,午后的炙热被他画出清晨的微凉,不得不说,画技相当厉害,比他之前在桃宝上三百块一副的作品厉害多了。   “你堂哥喜欢画画?”陈月洲随口问。   “不是我堂哥,是我。”   “那……这些都是你画的?”陈月洲顿时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杀马特贵族还有这项优雅的技能。   “嗯,算是吧。”赵可点了下头,“以前本来想上美院来着,但是家里不让,就放弃了。”   赵可说着看向窗外:“雨越来越大了,等小一点我送你回去,你有什么想玩的?我陪你。”   “没有吧……”陈月洲看了看外面依旧暴雨倾盆的天空,“不如你就画画吧,我看着你画就好。”   赵可闻声,有些意外地看向陈月洲:“你和你前男友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陈月洲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赵可,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没有前男友。”   前女友倒是有。   “哦……是吗……”赵可笑了下,显然是不信陈月洲说的,但他也不追究,就听了陈月洲的话,乖乖坐下画画。   暴雨的下午光线极暗,赵可拉上了柔纱的落地窗帘,只有熹微的光线洒落进来,在冷色调的地板上投射出无限放大后的斑驳模样。   他在画架旁边开了盏不亮的台灯,陈月洲就趴在他身后方的沙发上看着他画画。   或许是光线的问题又或者是对绘画根本不感兴趣的原因,陈月洲抱着旁边的抱枕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展厅熄了灯,黑漆漆一片,只有楼下的客厅亮着暖黄色的光。   陈月洲匆匆起身,摸开了身旁边柜上的台灯,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蓝色的海洋风空调被,还挺好看的。   他叠了被子放在沙发上,急急忙忙下了楼,正看到一个大婶在餐厅里摆盘子和碗。   见到陈月洲出现,大婶招了招手:“醒了就来吃饭吧,一起吃饭。”   陈月洲看了眼桌子上的烤鸭肉,吞了吞口水,乖乖地在座位上坐下。   “婶,今天吃什么?”这时,赵天喻从内厅走了出来,说话间他摘了眼镜,显然是刚才还在看书。   “你喜欢的,酥皮烤鸭。”吕婶应了声,“你坐,我给你弄汤去,汤还没好。”   “好。”赵天喻在陈月洲对面坐下,之后撩起眼皮扫了眼陈月洲,状似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和老同学关系很要好。”   这个“要好”两个字咬音有些暧昧。   不过陈月洲充耳不闻,他看着盘子中的烤鸭肉发呆:“端琰有吕佳音呢。”   赵天喻一听微微蹙眉:“他们是姐弟。”   “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想结婚轻而易举。”陈月洲依旧盯着盘中的烤鸭肉。   赵天喻闻声,视线本能地落在了陈月洲身上:“你从哪儿知道的?端琰告诉你的?还是你查的?”   “端琰让我自己去百度,还给我了他自己黑料的论坛地址。”陈月洲干笑两声,“我不想知道他是谁的儿子都难。”   “论坛吗……”听到这两个字,赵天喻严肃的表情这才缓和了几分,随后变回之前的泰然自若,“可是小可不是个有责任心的类型,你不是他第一个这么热情对待的女生,小可还曾经说过要和某个女人私奔,结果三个月后也不了了之了,他就是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月洲一听抬头看着赵天喻笑:“人生除了自己,哪有永远的避风港,不是吗?”   赵天喻诧异地看了眼陈月洲:“……”   赵可从别间里出来,见赵天喻正在和陈月洲偷偷摸摸聊些什么,立刻吊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在陈月洲身旁坐下:“你俩什么情况?”   “没有。”赵天喻端坐着,“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动筷子了。”   赵可瞪了眼自家堂哥,捞起筷子夹了一堆脆皮鸭肉放在陈月洲的碗里,看了眼身旁一脸无辜的小姑娘:“吃饱了我送你回家。”   ——一副生怕自己家哥哥吃了自己女朋友的表情。   赵天喻对赵可没心没肺的反应叹了声气,挪开了视线。   吃完饭后,外面的大雨已经停歇,天空拨云见月,夜空一片明亮。   赵天喻将车钥匙丢给赵可,自己就去睡觉了,赵可则开车送陈月洲回家。   由于刚才的暴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一直持续到现在,二人在环城高架上足足停歇了二十分钟,才终于驶入了大院所在的主路。   主路过后,通往大院的小路是一条没有划线的双车道,路口路灯受大雨冲击忽明忽暗,赵可正打算转弯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女人一声尖锐的嘶吼,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轮胎像是被什么膈了一下。   他猛地刹车,对面恰好有一辆A3直直地冲了过来,两车在间距不到一米的距离匆匆刹住停下。   车上的二人均被这场面吓了一跳,陈月洲第一个解了安全带跳下车查看——   一地血红,溅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棕色的卷毛之类的东西……应该是动物。   这时,一个女人发疯般地跑了过来,瞪着陈月洲,张牙舞爪地逼近他:“你会不会开车!我家狗被你撞死了!被你撞死了!你给我们家乐乐赔命!赔命!”   陈月洲担心被女人的指甲误伤连忙往后躲,这时赵可推开车门下来了,直接站在陈月洲面前,漠然盯着女人:“干什么?”   “你们把我家乐乐撞死了!赔命!赔命!”女人说着开始抱头痛哭,“我的乐乐,我的乐乐啊……”   紧接着,一个男人急匆匆走了过来,怒不可遏地瞪着赵可:“你们这群马路杀手,把我们家乐乐还给我们!否则要你们好看!”   赵可一听,哂笑一声,勾起唇冷冷道:“一只畜生,没拴绳子,跑到机动车道上,我慢行,打了转向灯,让我赔命,是当我不懂交通法,你逗我玩?”   “你——”男人顿时脸色一白,“谁说我家乐乐没拴绳子!你给我家乐乐赔命!你个娘娘腔流氓混混!”   男人说着就要动手抽赵可。   赵可顿时也不爽了,自己好歹是个穿鞋一米八的人,虽然不算多高,但绝对和瘦小、无助、无力和软弱搭边吧?   怎么总有智障因为发色和穿着打扮就认为他很娘?   谁告诉这些人打耳钉、染头发、举止温柔、在意着装打扮的精致男孩就一定娘?而寸头、体毛旺盛甚至不讲卫生的家伙就铁骨铮铮男子汉了?   以貌取人有个度好吧?   特别是在自己女朋友面前!   他已经因为绑架的事在陈月洲面前把脸丢大了,为此他特地去报了个擒拿练习班,能不能让他帅一次啊?   这么想着,赵可迅速抬起手臂,反手扣住男人的手腕,直接将他的手臂摁在车子上,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脑袋,一脸不痛快道:“跟我说话的时候放尊重点。”   陈月洲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赵可。   是自己错觉吗?怎么感觉赵可手臂的上肌肉不但多了,而且擒拿技术进步了……   就在赵可和男人争执不下时,A3的门突然打开,紧接着,前方传来似曾相识的女人的声音:“别吵了,有什么问题直接叫交警,我是律师。”   说着,黑暗中出现一袭洁白的身影,刚好此刻路灯亮起,陈月洲一抬头,吕佳音那张清秀的脸蛋印入眼帘。   “陈月洲?”   “吕佳音?”   两人都露出颇为惊讶的目光。   但对视仅是一秒,吕佳音的余光下意识看了眼车轮——   全是红色的,下面还有动物的毛发,以及破破烂烂的血肉,不知道是身体上的什么组织。   她迅速抽回视线,却发现自己A3的车门上也溅满了鲜血。   那血是鲜红的,仿佛带着热度,还在流淌,就像是刚刚有人在这里被杀害后的景象一样……   吕佳音的头忽然开始疼,那鲜血好像魔咒一样,将轮胎底下的惨样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的眼前回放,直到那景象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男孩子满是鲜血的脸——   “啊——!!!”吕佳音顿时惨叫一声,抱着头瘫倒在地。   看着眼前突然倒地的女人,陈月洲、赵可以及狗的家属都愣了。   这是……碰瓷?   这也碰的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吧…… 第142章 +   眼见着吕佳音倒地, 周围的一圈人都愣住了, 还是赵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扭头扫了眼陈月洲:“你们认识?”   ——一脸完全没有上前搭把手帮助吕佳音的意思。   陈月洲点了下头, 见狗的两个主人都不敢上前搀扶吕佳音, 而赵可对待陌生人完全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态度, 只好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想等交警来处理眼前的状况。   而牵狗的夫妻俩一见报警, 顿时骂骂咧咧地跑路了。   还是路过的围观大爷上前搭把手扶起了吕佳音,将她送到了她自己的车上休息, 之后看着陈月洲信誓旦旦道:“看样子是没办狗证, 我给你说,这养小狗的人还没养大狗的自觉, 大狗主人怕出事,这各个都把狗证上齐全了, 倒是这些小狗主人, 不上证!作孽啊……好端端一条命。”   “哦……”陈月洲象征性地跟大爷聊了几句。   等大爷走后, 陈月洲扫了眼坐在车里瑟瑟发抖的吕佳音,露出有些意味深长表情:“你……晕血?”   吕佳音抱着头低声道:“别跟我说我话, 我休息一下。”   陈月洲见状,也懒得再和她搭话。   既然别人不想搭理自己,何必硬往上凑呢?   等陈月洲走后, 吕佳音默默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端琰的电话。   “小琰,你到家……了吗?”   “没, 路上,怎么了?”   “拜托你,我把定位发给你,接我回家好吗……爸爸让我们一起回去……我又头疼……我好像没法开车了……”   端琰一听,看了眼手机上的定位,迅速揽过方向盘调头。   十五分钟后,交警已经来到现场做勘验和登记,还找了环卫工人清理了泰迪的尸体,并按照流程压了赵可和吕佳音的两辆车子。   没了车,吕佳音就坐在马路边上抱着头喘气,雨后的气温骤然回升,整个世界又闷又热,吕佳音的喘息得不到缓解,还仿佛加重了几分。   陈月洲见状,先去街角的自动售货机前买了瓶冰矿泉水放在吕佳音身边,然后拉着赵可去隔壁街便利店里买冰淇淋。   吕佳音默默地拿起身侧的水瓶,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冰凉,看着瓶中那被霓虹灯的光圈晕染了表面的水波,内心一片怔忡。   小时候她经历过一场车祸。   可惜,具体怎么回事她却忘记了。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车轮下面压着一个小男孩,旁边好像还躺了个大人,满地都是鲜血。   妈妈说,她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和刺激,大脑做出了应激反应,选择了让部分片段的记忆遗失。   后来,爸爸又说,那个小男孩就是小琰,那个旁边死去的大人就是小琰的母亲,在那场车祸中,小琰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不得不接受□□移植,再之后没几年,小琰父亲就被枪毙了。   爸爸妈妈都说,小琰的一生太可怜了,让她不要再试图回忆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放过小琰,也放过她自己。   如今长大了的她虽然仍然对过去充满好奇,可她并不想让这个自幼无父无母还又懂事的弟弟难过,所以,纵使心中的恐惧憋得再痛苦,吕佳音还是迫使自己坚强。   就在这时,熟悉的Q3已经停在了吕佳音的身旁。   端琰从车上跳下来,蹲在地上看着吕佳音:“姐,没事吧。   吕佳音用力扬起笑容,看着端琰:“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真的?”端琰看着吕佳音。   “嗯……”吕佳音用力点点头,试图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   “姐,如果难受,没必要这样。”端琰伸手捉住吕佳音的手腕,和她颤抖的左手十指相扣,“我在你身边,哪里都不会去的,等你好一点,我们再回去,我给爸发过短信了。”   “小琰……”吕佳音侧头。   端琰很高,蹲下来的时候,肩膀很宽,胳膊也很有力量,五官变得比儿时更加棱角分明。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喜欢摆着一张不情愿的臭脸的弟弟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大人,而且总是不经意间让人怦然心动。   “嗯,休息一下吧。”吕佳音点点头,轻轻靠在端琰的肩膀上。   她看着夜空:“小琰,其实我觉得现在很幸福。”   端琰侧目看了眼她。   “有超级能干且温柔的妈妈,和蔼可亲永远乐观开朗的爸爸,帅气逼人事业蒸蒸日上的弟弟,我现在每天都很幸福。”吕佳音另一只闲着的手臂抱住端琰的胳膊,“我不想失去这一切,爸爸妈妈也好,你也好,所以……”   她停顿了一下道:“小琰,我们一定要让真相大白吗?就不能……捏一个假的罪行,或者找一个其他方法把赵世风……送进监狱里面去吗?一定要把江叔叔的案件翻出来吗?”   端琰的眼神一冷:“不行。”   “小琰我……”吕佳音看着端琰,神色有些悲凉,“我知道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你一定希望江叔叔沉冤昭雪,可是,以我们的力量,想要翻案,真的太难太难了,既然赵世风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能用其他的方法让他去死?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可是小琰……”   吕佳音眼眶红了:“你的人生不能活在复仇里面,你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自由,你应该会哭会笑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从很早以前,我的人生就不是我的人生。”端琰一听,无力地笑了,他正想起身,忽然,马路对面传来熟悉的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本能地侧眸,落地灯的光影洒在不远处小姑娘的身上,她穿着镭射雪纺的白裙子,光影渲染了她的衣着,泛着光的裙摆像钻石的光泽般熠熠生辉。   在一片漆黑的夜里和让人迷了眼的霓虹灯下,她身上璀璨的色泽和清澈的笑声是他脑海中世界里唯一清晰的景象。   可是,下一秒,那光就被人挡住了。   “什么?刚才那个老头真的是这么说的?”赵可摇摇晃晃地跟了上来,那粉色的头发随风摇曳,风掀起他额前的发,露出精致的五官。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长得和他哥一样,五官细腻而又精致,很抓人眼球。   “对啊,那老头说你长得真得像他孙女追星的那个组合里面的男生,一个六边形。”陈月洲比划了一下,“六边形的组合,不就是EXO吗?里面谁是粉色头发不是一目了然吗?”   “你居然喜欢韩星?”赵可颇感意外。   “不不不……”陈月洲赶忙摆摆手。   他这么直的钢铁般的直男,怎么可能喜欢韩星,他顶多喜欢杰森.斯坦森好吗?   都是因为家里那两个小鬼天天念叨着什么“边伯贤好可爱”、“吴世勋好棒”之类的,他不得不知道了关于EXO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那两个小鬼……   现在已经八月中了,等这一次旅行回来,就该准备准备送她们去学校了吧……   还有陈语轩的任务,也该结束悬挂,送她走人了吧……   一想到离别,陈月洲难得的居然觉得有些伤感,他忙摇了摇脑袋,驱赶了这些不适合他的情绪。   “总之你要知道。”陈月洲对着赵可一脸认真道,“那个老头很喜欢你。”   这时,不远处一辆车打着远光灯呼啸而过,陈月洲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赵可慌忙接住了他,从侧面的角度看,两个人像抱在了一起。   “没事吧?”赵可看着陈月洲受了惊的表情顿时觉得有点可爱,笑了起来。   “没……没事……”陈月洲也跟着尬笑,雨后氤氲的水雾还在空气中蔓延,他一偏头,正好和隔壁马路边上的男人双目对视。   陈月洲:“……”   他是产生了错觉还是被人下了降头?   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看到端琰?   等等,他那是什么姿势?   蹲在地上还和吕佳音手牵手……   好亲昵啊……   陈月洲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但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   难不成这两个人真的是“德国骨科”?   虽然不是亲兄妹,但这也太……   唉算了眼不见为净,溜了溜了……   “那个,我们走吧,接她的人也来了,冰淇淋我自己吃吧。”陈月洲说着就要拉着赵可走人,可眼尖的吕佳音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她抓着椅背站了起来,开口道:“陈月洲。”   被点名道姓,陈月洲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露出一个特别夸张的表情:“哇,吕佳音,你身体好啦?哇,端琰,你们怎么在这里?好巧哦,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哦……”   赵可这才发现吕佳音身旁还有个人,在看清楚是端琰的瞬间,本能地抓紧了陈月洲的手,将他向后扯了扯。   端琰自然发现了赵可这个细微的动作,神色顿时暗了几分。   “陈月洲,等一下。”吕佳音已经撑起腰起立,并跨着大步走了过来,直直地逼向陈月洲,“我要跟你谈谈……”   “这位漂亮的小姐姐。”赵可将陈月洲完完全全挡在身后,对着吕佳音皮笑肉不笑,“我希望你在跟我女朋友说话的时候,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否则,就算对方是你这么漂亮的妹子,我也不会客气的。”   被赵可完全护在身后的陈月洲:“……”   哇,台词满分。   这背后站的如果是百分之百的真妹子或者弯的汉子,不管赵可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怕是已经被这一套台词征服了。   可惜……自己是个直的,钢铁般的直男。   端琰此刻已经跨着大步走了过来,他比赵可高,可以看到被赵可护着的陈月洲,然而,陈月洲却丝毫不想看到他似的,一个劲儿斜眼看着其他地方。   “好了好了,咱们走吧。”陈月洲踮起脚尖在赵可耳边小声道,“人家毕竟上次救过咱们,这么冒犯也不好,对吧,走啦。”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走吧。”赵可察觉到陈月洲不是很想看到端琰,刚好他也不想看到,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转身就走。   “陈月洲。”就在这时,端琰开口,声音平平的,听不清其中的情绪。   陈月洲脚步一顿,视线微偏。   “让你查的,查了吗?”他道。   “查了。”陈月洲漠然地点点头,然后看向端琰,视线凉凉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深表同情,祝你成功。”   说完话的同时,陈月洲拉着赵可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却被吕佳音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你?”陈月洲扫了眼她,一时半会儿双眼落在吕佳音脸上挪不开。   不得不说,吕佳音的长相是真符合他的心意。   阳光清纯且干净无暇的脸蛋,胖瘦均匀的四肢和适中的身材,简约清爽的穿衣风格,整体气质看起来比较温婉随和,没那么突出耀人,却让人觉得舒心和踏实。   如果说童颜巨乳是自己的理想女友的话,那吕佳音这号就是他的理想妻子。   像他这种虽然有点自恋、但其实更有自知之明甚至还有点小自卑的平凡而又有点懒惰的男人,其实并没有女人想象中那么喜欢特别漂亮、性感和气场强大的女孩子。   活在柴米油盐酱醋的现实生活之中,他会担心女朋友太显眼万一被绿了怎么办,会担心养个大小姐伺候起来太困难了怎么办,会担心对象不接地气得自己天天付出和劳动怎么办。   相比女王陛下、公主殿下、选美冠军或者各种姿色卓群的耀眼女性,他在内心深处其实更愿意和虽然比较漂亮,但气质不那么突出,而是更加温婉、简单、邻家、能够照料好老人和小孩的那种贤惠女孩子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就像吕佳音这种,长得也挺好看,虽然没法和陈蕊、雪梨那种气场和姿色相比,但感觉是会踏踏实实跟自己一辈子、又不失小女人情怀的类型。   说起来,吕佳音和齐巧姗其实属于一种类型的长相,齐巧姗面向更加温柔一些,吕佳音更冷一些。   不过都好过如今的自己……   陈月洲低头看着地面上的水渍中倒映出的自己——   亚麻色的头发,发尾漂染了青木灰,最近才剪短做的内扣,一脸精致的妆,别致的项链,比例刚刚好的高跟鞋,身上是镭射光泽的雪纺连衣裙,夜里的他被路灯一照,他整个人闪耀得如同一根应援棒似的。   怎么看,都和“踏踏实实过日子”、“安安分分地结婚”和“顾家型女人”等词汇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他也不打算把自己变成老实本分的类型。   毕竟一般男人哪里有机会做一回女人,而自己不但能做一次女人还能自己DIY形象,当然是怎么过瘾怎么来,怎么痛快怎么活。   于是,他最近决定既来之则暂且安之,暂时放弃一下直男审美,走一走“夜空中最亮的星”造型路线。   还别说,当他穿上华丽的小裙子,看着满身blingbling的那一刻,还真产生了自己是个小公主的错觉。   于是,最近他还决定学习一下诗三,进军洛丽塔圈,就在昨天,他在网上刚刚预约了BABY家的一款新裙子。   陈月洲看着水中的自己渐渐发起了呆,直到吕佳音开口叫他的大名,才将他的意识召唤回了现实。   “陈月洲,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啊?什么?”陈月洲愣了一下,本能道,“不好意思,我被水中我的美貌吸引住了,没听到你在说什么。”   吕佳音:“……”   一旁的赵可一听,笑得差点要在地上打滚。   “我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吕佳音逼近陈月洲,一字一顿道。   “那你说啊,我听着呢?”陈月洲冷着脸,在内心深处长叹一声。   唉,这是多么符合自己心意的一张脸啊……   而且这种求稳的性格其实如果是自己老婆也挺好的……   只可惜,这人性格怎么这么倔啊……   而且为什么是敌人啊……   “你知道洋梓现在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吗?”吕佳音问。   听到赵韩洋梓的名字,陈月洲神色微微一变,态度严肃了些:“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那我告诉你。”吕佳音道,“她的父母每天依然在打架,她每天依然都在以泪洗面,为了讨好她那个该死的母亲,她选择接受母亲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四十岁的男……”   “我都说了我不想知道,你听不懂人话吗?”陈月洲厉声打断吕佳音。   “这是你亲手造成的结果,都是你害得洋梓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吕佳音越说越恨,“她原本的生活和今天的生活,又有多大区别?”   陈月洲对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他冷笑:“我给了她在已经定局的人生模式中翻盘的机会,可她还是走向了万劫不复,怪谁?”   “谁允许你这么做了?”吕佳音一把抓住陈月洲的衣领,“人生的不幸不止是婚姻的不幸,还有各种各样的不幸,凭什么由你来决定?”   吕佳音道:“你脸上没有丝毫惊讶,说明你对洋梓如今的结局是猜到的……可是你,依旧做出了让她离开家庭的选择,你知道她一定会在逃脱一个不幸的时候又钻入另一份不幸当中,你居心何在?”   陈月洲冷冷地看着吕佳音,任由她抓着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多么多么爱儿子,我却只看到了一个身体年龄二十五、精神年龄只有五岁,天天还想着‘爸爸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毫无担当的女人。”   他道:“你以为她生了个儿子是养了个儿子吗?不,我告诉你,这种毫无担当的人为人父母之后的每一天都在想着等她的孩子长大后应该怎么样让这个孩子照顾自己或者给自己的好的生活,他们至今都活在五岁,他们在培养一个他们理想的‘父母’——用他们生下来的这个孩子。”   陈月洲继续:“我从来不要求一个家长为孩子放弃自己的人生规划或者委屈在婚姻里,我觉得家长也是人,这对家长的人生不公平。   我希望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爱,而淡化家庭的观点,你爱我你抚养我,但你没必要为我做太多牺牲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生活,我长大后也可以撒开翅膀尽情飞翔。   但也绝对不认可赵韩洋梓那样,先是行为愧对于她的女儿,现在行为愧对于她的儿子——早点把孩子给适合的人不对吗?想要孩子却得不到孩子的父母多到数不过来!”   说着,他一把推开吕佳音:“你说得没错,我猜到了这个结果,我一点都不意外,但是不代表我的行为和做法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善意。”   他道:“我的理性所做出的判断是她绝对不会逃脱出这样糟糕的不幸轮回,但我的感性所做出的判断是,也许在某个奇迹的瞬间她会改变。”   陈月洲看着吕佳音:“理性能让我们在这个社会中更好地生存下去,可感性并不代表着不理智或者不讲理,感性代表的是我心底最后的那一丝善意——期望会有奇迹在她身上发生,是奇迹让我觉得人生还可以有所期待。”   “你这是在拿别人的人生做赌博!”吕佳音大吼。   “她已经是狗屎一样的人生了!不赌博屁都没有!”陈月洲也火了。   明明就是做个任务,明明就是赵韩洋梓自己不争气,明明他还专程跑到天津去劝了那个家伙还替她和父母做告别,明明千辛万苦替梁莎选养父母……   他对那个任务付出的程度并不小……   其实就算当时不跑去天津,他的任务也还是可以提交的……   但是他没有,他就是在某一个瞬间觉得:自己还可以把任务做得更好,还可以让赵韩洋梓走得更远,也许真的会有奇迹……   可是,赵韩洋梓还是失败了。   难不成那个任务他应该直接给赵韩洋梓父母下药,杀了那两个家伙吗?   他能怎么办?   为什么错变成他了?   他已经把钓鱼的鱼竿和鱼饵一次又一次塞入赵韩洋梓的手里,可是这个人还是把鱼竿丢了,说:“我要饿死了,我钓不上来鱼,我要跳河自尽。”   然后就真的跳了。   搞得好像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难道别人的人生都比她幸运吗?   拿他的大学同学来说,他至今都记得他们班上有个女生,她的亲生父母将她抛弃在四川某个贫困山沟里,是个种田的老头将她捡了回去给她吃穿,最后她考来了北医。   尽管……尽管她来北医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嫁个北川本地的高富帅并让父亲过上好日子,尽管她奋斗的目的还是嫁人。   毕竟这个社会的洗脑是全方位而立体的,即使是高知群体,如果这个人出身在一个很缺乏观念碰撞的环境中,自身又缺乏这方面的辩证思维,很容易会墨守陈规。   但是,至少她为了一些东西……拼了命了。   哪怕是为了嫁给有钱人,她也至少拼命了。   拼命的过程中痛苦吗?当然痛苦了。   那个女生在申请社会贫困补助基金的时候,站在主席台上咬着牙哭得涕泗横流,说她憎恨那对抛弃她的狠心夫妻,却又无数次做梦梦到他们来找自己,说着“其实爸爸妈妈是不小心把你丢了”这样的话时候的情景。   她还说了:盲肠就算它陪了你大半辈子有无数的感情和牵挂,一旦溃脓,就还是得割了。   自己不照样也是,在痛哭流涕的过程中——把原主的父母硬生生地割了吗?   陈月洲叹气。   他觉得自己全都对,他想把他心中所想的所有内容原封不动地说给吕佳音听。   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赵韩洋梓的做法真的很窝囊,但你也不能就这么信誓旦旦地说她错了什么……毕竟,这个世界其实很多时候没有对错。   于是,千言万语化成沉默,陈月洲扯了扯嘴角:“行吧,你就当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吗?”吕佳音不依不饶,“每个痛苦的人都像绝症患者一样,他们都挣扎过,在无比痛苦和绝望中过了很久很久才能坦然接受一切,可这时候你却告诉她——你的绝症有救,你的病能好……”   吕佳音看着陈月洲,眼眶泛红:“他原本已经要放弃了,他原本已经能够接受现在的生活了,他原本已经在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了新的美好的事物了,他已经决定一辈子这样就好了……是你在公安局的一句话燃起了他找到凶手的希望,是你让他重新回到了痛苦之中,然后他又要再轮回一遍前四个阶段的绝望,最后再接受现实,怀有希望的那一瞬间是美好的但之后的痛苦你想过吗?为什么老人总说知足常乐你不明白吗?”   陈月洲蹙眉。   把人生和绝症比本来就不应该好吗?   谁的人生生下来就是绝症啊?   发现变成绝症之前尽快治疗不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而且,现在这话题是……   “请问,话题是……突然转到端琰身上了吗?”陈月洲问。   吕佳音一怔。   由于情绪失控,她不小心把话题波及到了小琰身上。   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小琰告诉了她什么吗?   吕佳音顿时冷着脸道:“他向你坦白了他的身份吗?”   陈月洲:“……”   所以说……吕佳音讨厌自己的原因除了赵韩洋梓,还因为端琰?   啊……也对,也对……   终极任务中,吕佳音是[巅峰值],端琰是[报复值]啊……   这两个人如果不是情侣什么的,怎么会被组合在一起?   就算现在不是,到时候也肯定是……   陈月洲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姐弟没有一个招他喜欢。   不过话说回来,在公安局说出赵世风是凶手的那个人其实不是现在的自己啊……   干嘛这个被嫌弃的锅就被自己背了……   而且……   “等等。”陈月洲叫停,“什么叫,我的话让他燃起了找到凶手的希望?这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吕佳音扫了眼陈月洲,“我以为小琰让你搬出去的时候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什么?”陈月洲想了想,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想说,端琰从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我在鬼知道什么时候在公安局说过赵世风杀人的事?他信了?然后一直希望我能够给他说出来个一二三所以……缠着我?”   吕佳音顿时哂笑一声:“怎么,才想明白?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接近你?因为过去的你漂亮?”   陈月洲:“……”   妈的,他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端琰那种装模作样的暧昧和忽然疏远的态度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都是装的啊?!   从头到尾……端琰就是为了那么一句话而跟自己周旋这么久?   就不能开口来问吗?   怎么?还以为自己是赵世风同党吗?   想着靠男□□惑把自己骗着跟他站队是吧?   指不定等这幅身体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的时候,再威逼利诱把自己当他的棋子送去接近赵世风是吧?   这幸好自己是钢铁般的直□□本不上美男计的套,不然怕是原主还有可能真招架不住端琰的男□□惑……   卧槽!这人有毒吧?!   陈月洲一时半会儿觉得有些上头。   478默默地拿出了蓝色棒棒糖放在桌子上,又默默地碎步走开。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吕佳音态度缓了些问:“你为什么整容?”   陈月洲冷着脸:“……本来就没文化,过去的脸还太缺乏社会竞争力,不整喝西北风啊?”   “就这样?”   “那不然?难不成你觉得我过去长得很有社会竞争优势?”   “难道不是因为我弟去整的?”吕佳音冷笑,“想着趁着案件的关系嫁给他,再也不用担心怎么留在北川,再也不用担心反衣暖饭饱……”   陈月洲:“……”   妹子你脑洞是不是大了点?   他陈月洲整容的时候还不知道端琰姓甚名何呢!   再一想起端琰接近自己的理由,自己一个三十岁优秀直男却被一个二十五的小屁孩骗了,陈月洲顿时觉得灵魂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立刻冷着脸打断:“吕小姐你说的没错,的确有很多人想通过钓凯zi飞黄腾达,但是——”   陈月洲做出一副倒胃口的表情:“钓凯zi,也是要合眼缘的,而你弟弟,一点都不合我眼缘,请看看我现在的对象长什么样,那才是我的理想型,谢谢。”   陈月洲说着,转头拉着赵可离开。   等二人走远了,吕佳音才蓦然回头,看着身后的端琰,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小琰,你把你的身份告诉了她?”   端琰沉默,半晌点了下头。   吕佳音顿时有些气,合着刚才在陈月洲那里受的气一起,有些失控地大声道:“她也许和赵世风是一伙的,如果她告诉赵世风说你是江陈辉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会多危险!”   “我早晚要面对赵世风。”端琰闻声道,“该查的我都查过了,可是到今天为止,我找不出任何关于赵世风杀人的线索,仅有的线索只有两个,一,十年前我亲眼的目击;二,陈月洲在公安局的口述。”   他道:“我没法想起来十年前那一幕之外的景象,陈月洲嘴里也问不出多余的话,这两个线索都太薄弱了,如今只能由我抛出身份去接近赵世风,就算陈月洲不是赵世风那一边的,她不告诉赵世风我的身份,我也会主动找上门去,亲自告诉赵世风我不但是江陈辉的儿子还是目击者。”   “你疯了……”吕佳音后退了一步,“他在暗处你在明处,他是恶棍你是警察,在没有证据抓他的情况下,他要对付你,不需要像你一样遵循这身警服的条条框框……他要整你太简单!”   “回家吧。”端琰没再继续接吕佳音的话,而是往停车场走,“看你精神这么好,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爸妈还等着。”   “小琰!”吕佳音声音大了些道。   “……”端琰回头看她。   “小琰,我,爸爸,妈妈,我们三个人,做为你精神的后盾,不能让你过的洒脱一点,自由一点吗?”   端琰闻声,凉凉地笑了下:“不能。”   之后转身打开车门,淡漠地看着吕佳音:“上车吧,别让爸担心。”   吕佳音扫了眼端琰,见话已经被说死,没有任何婉转的地步,沉默地点点头,钻入了副驾中。   车子发动,在黑夜里急速前行,端琰的一路无言导致吕佳音有些尴尬,她伸手打开广播,听到主持人的整点报时,这才发现日子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底。   又该到……端琰母亲的忌日了。   从初三小琰回国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无论再忙,都会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带着他去北川临郊的公墓,祭奠小琰的亲生母亲。   “抱歉……小琰……”吕佳音低下头,“我忘记了,很快就是,林阿姨的……”   “没事。”端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神淡然而平静,仿佛吕佳音嘴里正说着别人的故事,而那个死去的女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第143章 +   没了车, 陈月洲就和赵可走路回了大院。   送到门口时, 赵可不能进大院,陈月洲就和他随便聊了几句打算离开,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紧接着,整个身子直接被带入了怀中。   八月的夜里风是暖的,本来身上就有汗, 被这么一搂, 陈月洲觉得好不自在,他抬起头看着赵可:“怎么了?热热的, 先松开我。”   “你不是喜欢年下吗?”赵可道,“又帅又有钱的年下可是正抱着你呢,这么好的机会不珍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   陈月洲:“……”   这小子居然偷听自己和赵天喻说话……   他伸手抱住赵可的腰, 抬头看他:“你居然还偷听?你……”   话还没说完,赵可低下头,在陈月洲的嘴巴上“啾”了一下。   猛地打了个机灵的陈某人:“……”   幸好之前和端琰模拟操练过几次, 否则这么突然一下,他直男的灵魂怕是要当场石化。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和我交往……但你至少得表现出你有点喜欢我的意思吧?”赵可低头看着陈月洲,漂亮的眼睛晶亮, 但却蒙着一层淡淡的失落, “陈月洲,跟我交往几天了?”   陈月洲:“……”   几天了?   应该也就两三天三四天……五天吧?   还真没数,鬼知道多少天……   “你一点儿都不上心。”赵可叹了口气。   “哪有, 我很上心。”陈月洲赶忙安慰着眼前的大腿,毕竟这条腿他还想再抱一抱,少则抱到这个任务结束,多则抱到至少自己考研结束为止。   “你前男友没说过吗?你的性格很不好。”赵可看着陈月洲道。   “唉我都说了我没有前男友……”陈月洲解释。   不过他的前女友们倒是吐槽过他的性格,说他追别人的时候装腔作势戏很足,可那之后就一副散漫不用心的样子……   但是,反正恋爱谈了都要分手,用那么多的心干什么……   “陈月洲,对我再上心一点吧。”赵可看着他道,“是你决定和我交往的,至少让我能够感受到我在你这边是特别的,不是吗?”   陈月洲一怔,他万万没想到赵可会说出和前女友们类似的话。   “好了,晚安,回去早点睡觉。”赵可松开陈月洲,看着他,慢慢退后,“空调温度不要太低,后半夜据说会降温。”   “等一下。”陈月洲叫住赵可。   “……”赵可撩起眼皮看他。   “问个问题行吗?”陈月洲道。   “嗯。”赵可点头。   “你交往过的妹子……很多吧。”陈月洲笑了下,从这厮的颜值到经济还有这讨喜的性格,交往对象肯定比自己多。   说完,他还怕赵可误会,赶忙摇了摇手解释道:“我不是跟你吵架,我就是想说,你交往的女孩子那么多,难道你都上心了吗?很明显很多人根本就不会和你有结果,你干嘛要上心呢?”   赵可一怔,他没料到陈月洲会这么问,本能道:“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和我绝对没有结果,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想上心吗?”   “不……不是……”陈月洲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垂头丧气地看向赵可,“难道不是吗?虽然我们现在好像很有感觉似的,可是实际上我们两个最多交往几个月就会分手不是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有自知之明啊。”   “……换个角度回答你的问题吧。”赵可停在原地,“你觉得我为什么想和你交往?是要和你结婚吗?”   “不是。”   “那为什么?”   陈月洲想了一下:“想跟我睡?”   “……”赵可顿时有些无力地抱头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挺直身子,“你这么讲的话,这话我就接不下去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陈月洲道。   “陈月洲……你不相信爱情吗?”   陈月洲一听,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赵可:“难道你对我有吗?”   赵可:“……”   噎人小能手的奖杯请颁给这位陈同学。   很久没有被人问过这么基础却又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赵可难得的动脑筋思考了一下,犹犹豫豫道:“我觉得是这样的……当你觉得自己条件成熟,可以恋爱的时候,你遇到一个很感兴趣的人,你对他抱有好感,可能你脑袋里面觉得你们不可能走到最后,可是事实上谁都不知道彼此能不能走到最后,有时候看起来很不合适的两个人,反而走到了最后,有时候看起来很合适的两个人,反而中途就散了,都说不定的……”   一股热风拂面,撩乱了赵可头上那一缕缕柔软的粉毛。   在他眼里,其实一开始他对陈月洲的全部兴趣,来自于陈月洲脱下衣服穿着泳衣站在浴池里的那一刻。   没有办法,每个人兴趣不同,相比一张好的脸蛋或者大长腿,他就是会被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吸引。   于是,抱着想要来一发的想法,他将关注的焦点落在了陈月洲身上。   他并不觉得抱着想来一发的自己做错了什么。   更不觉得为了结婚而恋爱、为了恋爱而恋爱、为了传宗接代而恋爱或者为了来一发而恋爱之中,谁比谁更高尚。   现实证明,不见得为了结婚的人就比为了来一发的人付出的真心多。   多少为了结婚而恋爱的人走进婚姻殿堂后,过着自私自利、形同陌路的二人生活;多少为了来一炮而恋爱的人即使分手后,偶尔见面也相视一笑、化为朋友知己相聊甚欢。   ——不同的目的,都要经历恋爱这个过程。   在达到目的和结果之前,一个人是否付出真心和努力的过程才是需要被肯定的。   所以,他觉得,就算自己是抱着想和陈月洲睡一觉的想法而和她交往,但期间只要自己用心了,那便问心无愧。   其次,他打心底就没觉得和一个女人来一发是占了这个女人的便宜。   大家都有性欲,饮食男女,如果能和陈月洲来一发,该做的措施他为了自己没有后顾之忧都会做好,该让陈月洲尽兴的地方他都会让她尽兴,如果两人合拍,指不定还能做个长期伙伴。   但是,很可惜,他虽然这么想,可和他不一样想法的人却占了多数。   这从他上专科后就发现了。   有一部分人,把上床当作集邮……上个床搞得和捡垃圾似的,捡到哪个吃哪个,吃完还都要留一口贴自己的集邮册上到处显摆。   他曾经思考过,如果自己也跟那群神经病一样集邮,能集多少本册子……   然后,他惊奇地发现……那他不得变成打z花ng机了?因为就算24小时日夜操劳他都忙不过来啊?   毕竟他根本不需要捡垃圾……他从小到大都是个万人迷啊?   如果他去集邮,就像是让一个高贵的贵族低下头去沾满泥水的地上捡掉的到处都是的邮票,捡都捡不完,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他一个贵族要捡垃圾啊?   想要邮票的话,喜欢哪个选哪个不就好了?   最后他明白了。   把集邮当成本事、拿着**当作荣耀出来炫耀的人,应该是……内心深处都有点问题。   这是个什么问题呢……   他盯着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瞅了半天,发现了……可能是答案的答案。   这些人……性格再张扬,都有逆鳞存在,而逆鳞的源头就是……童年所遭遇的不快乐和自卑吧?   长的丑的被嘲笑就算长大后模样好看了,也拼命要交往无数长得好的妹子;个子矮的被嘲笑就算长大后变成一米九了,也拼命要交往无数长的高的妹子;长的胖的被嘲笑就算长大后瘦了,也对胖的女生没有好感甚至恶语相向……   这些人把自己所经受过的不幸、不满和自卑,在成年后用一种“荣耀”包装起来,宣泄在别人的身上。   对着别人表面上好似愧疚说着“对不起我是个渣男”的时候,心底却是大大的满足。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就像是在说着:有渣男做,总比被欺负强。   于是,需要挑事打架的时候,自己总是能百分之百地踩到别人的逆鳞,他就喜欢看这群故作高雅试图和自己这种真贵族平起平坐的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扒开他们虚荣下卑微而脆弱的心、摧毁他们心灵的防线、让他们咬牙切齿又痛哭流涕,让这些虚荣的假贵族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看着难民就该有难民的样子,多快乐啊?   当然,也不是全部人都这么想不开,还是有一部分人因为自己痛过所以对同样的人能够宽容……最后就成了自己的朋友,比如上华和陈鸣。   这么想来,他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比简直就是大天使降临——正义的使者呢,更不觉得来一发有什么问题了。   但是,很可惜,从第一次见陈月洲起,这个妹子就不怎么搭理自己,对方的视线始终都在她弟弟的身上。   一开始自己还以为是这一对姐弟俩关系特别好,就算弟弟再怎么嫌弃姐姐,姐姐依旧爱弟弟爱到外人不可介入,可后来因为牌局的猫腻调查了才知道,原来这个姐姐思想一点都不单纯,切开完全就是黑的。   不得不说,陈月洲的人设真是太棒了。   清纯的脸,火辣的身材;无辜的外表,恶毒的灵魂。   他就喜欢这种反差的人格,所以他的兴趣开始从“来一发”逐渐升级,他不但想和她来一发,还想看她哭。   于是,本来想着通过陈悦豪把这姑娘骗过来,找找他们两个姐弟的乐子,所以才三番五次给陈悦豪那个穷小子借钱。   他想看这个内在是黑的姑娘被牌局一步步逼到崩溃,然后哭着跟自己来一发的模样……恶趣味嘛,谁都有。   却没想到自己先栽到了陈悦豪的手里,还被原本要玩的人给救了。   即便如此,这个姑娘也没有趁机吊桥效应一把增进关系,反而是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任何趁机抱大腿的行为,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这姑娘可能对高富帅没什么兴趣。   这种情况也是有过的,一些女人缺少父爱所以叔控不喜欢自己这号啊,一些女人觉得自己玩世不恭没有安全感啊……反正,她们怎么想自己不知道,一个人的择偶标准经常和这个人的缺失有关系,但肯定都不是自己的问题。   所以,他当时的想法是:不喜欢算咯?虽然有点可惜,但就到此为止吧……虽然他其实挺想补偿她点什么的。   毕竟,其实他对陈月洲是有那么一丝丝愧疚心的。   如果不是自己玩心太重天天把钱借给陈悦豪,陈悦豪就不会绑架陈月洲,也不会绑架自己,更不会最后弄得陈月洲一家人家破人亡……   虽然这姐弟的家里没一个好人……   指不定这次不进监狱,下次还得进监狱,只要他们一直惦记着卖女儿这事情……   可毕竟导致这次事件发生的导火索和自己有关系,如今陈月洲全家人都被堂哥弄到看守所里面去蹲着等待判决,她是真的无依无靠了。   没有学历、没有金钱、没有家人还得在这么大个北川生活,这么个情况下,很难生存吧?   于是,当陈月洲问出“你还单着吗”这句话的时候,他打心底很开心。   可是……   这种完全无法近身的距离感是怎么回事?   这是谈恋爱该有的距离吗?   赵可道:“你喜欢一个人,如果不和她交往,你总担心她被别人抢走,你会惦记着她,惦记着惦记着……这样的感情就会变成一份执念。   就像很多单恋的人,一单恋就是很多年……可是那份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也许从一开始只是崇拜、尊敬甚至好奇,因为没有尝试在一起过,所以执念一直都在,最后就变成心中的什么‘白月光’……   可是我不喜欢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我有自信去踏出那一步,也有自信承担被拒绝的苦闷。”   他道:“所以,当我对你好奇,并且我认为我条件成熟,我可以和你交往,而你恰好也是单身,我就主动提出和你交往。   在这段时间内我们都用心了,去磨合了,才会知道我们两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就算以后一方的感情淡了,或者分手了变心了也……没办法。   所以不是总有人说恋爱的时候一定还要保留自己的朋友圈和兴趣爱好……什么的,分手的时候有别的事物支撑,才不会那么狼狈。”   赵可说着,浅笑道:“用心不一定会有结果,但不用心一定不会有结果,从一开始太过于计较输赢就会连努力的勇气都没有,这点和现实生活是一样的,不是吗?”   “……”陈月洲一时半会说不出来话。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的大男孩,忽然觉得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成熟和认真,粉毛也不显得杀马特了,反而显得他的表情和模样是那么的温柔。   从实际年龄上讲,自己可是足足大了赵可十一岁。   可人家的爱情观,怎么感觉……比自己成熟很多。   也是啊,太过于计较得失的自己,谈了这么多年女朋友,有感受过爱情吗?   没有吗?有吧?   不知道……   可是试图回想的时候,却发现没什么能想起来的……   但是,他敢不计较得失吗?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要他奋斗去争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他输不起啊……   赵可这么洒脱的想法,应该也被不少输不起的人骂过渣男吧?   看着陈月洲一脸惆怅的表情,赵可歪着头扬起唇角:“怎么,看你的表情,是害怕对我一旦用了心,爱得死心塌地,万一分手的时候离不开我了?”   陈月洲一时半会觉得闹心,他看着赵可,瞧着他那随风摇曳的粉毛和那张充满元气脸,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抿着唇点头答了句:“对啊,万一爱上了,我可输不起啊。”   赵可一怔,心底瞬间漏掉一拍。   他扬起的嘴角有些凝固,许久后,才紧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怎么突然放大招,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赵可。”就在这时,陈月洲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直接冲进赵可怀里紧紧搂住对方的腰,将脑袋埋在对方胸膛。   “怎……”赵可一惊:这大招怎么连续放?   可一看到陈月洲毛茸茸的脑袋,赵可又打心底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得不行,就干脆也回抱住小姑娘,一脸自我认同地道:“是不是稍微用点心就感受到了?我的魅力。”   将脑袋在埋在赵可怀里的陈月洲蹭了蹭赵可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有吧?   他在刚才一瞬间的确是感觉到了这个家伙身上的人格魅力。   不过只是一瞬间,并且应该和男女感情没什么关系。   如果对面是个妹子可能对他来说效果好一点……   毕竟好歹自己是个直男来着……   于是,他蓦然从赵可的怀里溜出来,陈月洲踮起脚尖戳了戳赵可的脸蛋:“好了今天就先这样了,你的话我回去消化一下,入学手续办好了记得联系我,保持联系,好吗?”   “嗯……”怀里的温度猛地离去,赵可虽然不大甘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陈月洲离去的背影,赵可双手环胸,露出怅然的表情,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   等回了赵天喻家中,赵可去洗了个澡出来,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一饮而尽后,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忽然就想起刚才陈月洲那句“万一爱上了,我可输不起”以及当时小姑娘那个动情的目光,顿时觉得心里痒痒,在沙发上死猪打滚了一圈。   赵天喻备好课走了出来摘下眼镜放在茶几上,在隔壁的沙发坐下。   赵可余光扫了眼,随口道:“哥,我让你办的入学手续,办了吗?陈月洲的。”   赵天喻闻声,揉着晴明穴:“办了,后天手续就能批好。”   他又道:“小可。”   “嗯?”赵可看了眼赵天喻。   “你女朋友……”赵天喻想了想,之后摇摇头,“算了,没事。”   “啊?到底怎么了?”   “别陷太深了。”赵天喻道,“为了你好。”   “我?陷?陷哪儿?”赵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堂哥,“你该不会是说我和陈月洲?呵,哥你吓我?”   赵天喻:“你还有第二个女朋友吗?”   赵可摆了摆手:“我这么受欢迎又不存在青黄不接,为什么要双开?还显得我吃相难看。”   赵天喻又看了赵可几眼,最终把想说的话压回了肚子里,起身离开:“在我这里过夜,给你爸妈打电话了吗?”   “你帮我打一下。”赵捞起沙发上的衣服上楼,“上华约我玩几局黎明杀机,腾不出手。”   “小可。”赵天喻看着他,“不是伯父伯母不让你去读美院,你要理解他们……他们不愿意再失去一个孩子了,你现在还年轻,考上研究生之后,完全可以再修一个专业。”   “哥,我说过。”赵可神色一沉道,“我不喜欢听到有人谈我绘画的事。”   “好,不谈。”赵天喻应,“我去给你伯父伯母打电话,你早点休息,后天要返校,别耽搁。”   ……   隔天一早七点半,陈月洲还在睡梦中,被齐巧姗从床上拉了起来。   “又怎么了……”他烦躁地挠了挠肚皮,困乏地睁开双眼,发现齐巧姗今天化着简单优雅的妆容,穿着干练的修身中裙,长发高高挽起,活脱脱一个Office Lady.   陈月洲脑子里转了转,这才想起今儿个是周一,齐巧姗并不是个家庭主妇,她该上班了。   他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   “我们约好的啊,我上班的时候,你不能待在家里。”齐巧姗道,“你忘了?”   陈月洲:“……”   虽然不记得这条规定了,但他可以理解齐巧姗这么做的理由。   毕竟BUFF设定自己和齐巧姗也不是什么亲属,只是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人家出门不让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情有可原。   陈月洲无奈地从书架上取下自己的练习册和化妆包塞进书包里,齐巧姗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刚才拿的是考研英语?”   “嗯。”陈月洲火速套上新买的背带裙和T恤,冲到卫生间洗漱后跟着齐巧姗出门。   “你专科都没考上,还想读研啊?”齐巧姗露出异样的目光。   陈月洲点头:“那不然怎么办?背着高中文凭一辈子吗?”   “可是,不是我歧视你啊……升学的时候‘娘家’歧视很严重的,你除非成绩高得离谱,否则没有人会要你的,而且你连本科都不是,非统招本科考研很不受待见的。”齐巧姗锁上了门,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间。   “走一步看一步吧,升学的时候不被歧视,到了社会还得被歧视。”陈月洲叹。   “娘家”歧视,这是个升学考试的俗语。   这里的“娘家”,指的是一个人上一个统招学历的学校。   大多数学校的大多数老师,招录硕士的时候一定会看这个人统招本科或者统招专科在哪儿,招录博士的时候一定会看这个人硕士在哪儿。   有一部分老师甚至会在不看成绩的情况下,直接拒绝收录和自己所在学校差距太大的学校的学生。   985和211歧视双非一本,双非一本歧视二本,二本歧视民办,民办歧视专科和非统招……甚至还出过985歧视211的,这在升学考试中屡见不鲜。   当然,这不能一味地怪老师。   不同级别的学校,尤其是名校和普通高校之间,学生所面对的思维环境、师资力量、社会资源、科研投资和国家扶持程度等都大有不同,即使两个学生成绩相同,素质教育和思维模式都会因为四至五年本科平台的差异而存在巨大区别。   在不缺乏高分名校的本科学生报考的基础上,很少有名校的老师愿意去承担接收普通高校学生的风险。   “我同学之前试着考过北川外国语大学的研究生来着,那年招生名额29个挺多的,推免比例也不高,我们都觉得戏挺大的。”齐巧姗站在大院外开始叫滴滴,她看着手机边等边道,“我一直觉得我们学校挺好的,结果呢,一样的分数,人家收了上外的那个。”   她道:“你知道老师怎么说的吗?人家上外是211,我们西外是双非……我这边都这样,更何况你呢?对了……你想考哪儿来着?”   陈月洲:“……北川医科大学?”   他开口的时候莫名少了点底气,连自己都有些质疑自己的选择。   “北川医科大学?”齐巧姗惊了,“你是想一口气吃个胖子啊?211看到你没有统招本科学历都未必收你,北川医科大是王牌985啊!你也太胆大了吧?送死啊?”   陈月洲:“……”   “小洲啊……”齐巧姗语重心长道,“你觉得上名校是为了什么?”   陈月洲:“……什么?”   齐巧姗道:“肯定是为了挣大钱啊。”   她补充:“上名校,毕业之后你就有名校效应,贴在身上的标签就是镀金的,走哪儿人家都更愿意优先要你,你自然就比别人岗位和机会多,所以,上名校实际上就是为了找好工作啊!”   陈月洲:“……”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世俗的人,但没想到齐巧姗比他还接地气。   齐巧姗道:“但是,如果你现在能找到一份高收入的工作或者你有其他来钱的方式,还需要上名校吗?反正都是挣钱,何必去上学呢?”   她道:“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你现在这个学历,上名校难度太高了,你没必要死磕名校……就是为了挣钱而已,你好好学个手艺,不比上名校差的,好多人啊为了那个名校牌子复读复读再复读,学个没什么用的专业,出来了还不是为了挣钱,那早点学个手艺不就好啦。”   此刻车来了,齐巧姗匆匆搭车离开,陈月洲站在大街上犹豫了许久,最终掏出新买的NEX,定位北川医科大学。   最近北医忙着校庆,从科教馆到图书馆,不涉及校园**的地方尽数开放,去北医复习,也好了解一下今年学校到现在为止的动态。   陈月洲抱着书本来到图书馆,本来想找个位置复习功课,却发现这才早上七点,三层自习室已经人满为患,为数不多的空位上还堆满了复习资料。   在将自习室上上下下转了个遍后,他终于在三楼的空调柜机附近发现了一处空位。   偌大的桌子前就一个头顶红色蝴蝶结的女生埋着头坐在那里看书,对面的椅子是空着的,上面只摆了一到两本书,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按照他刚才一路观察下来的情况,一般像这种基本没什么人的桌子,绝对会有一两个刺头直接将桌子上的书推到一边,拉开凳子坐下复习。   再说了,这可是空调附近,左手边就是窗户和电源,简直是图书馆的最佳地理位置,谁不想坐?   可问题就是,所有学生都是扫了眼,然后默默走开了。   陈月洲不由在桌子前多驻足了一会儿,直到桌子前的女生抬起头——   V字领的吊带LO裙JSK,红色肩带,裙身雪白,上面是平铺的小爱心图案。   女孩皮肤白皙,面容姣好,高高扎起的深棕色卷发,身上是凹凸有致的身材毕现,这一身和她头上的大红色蝴蝶结很搭……   是诗三。   不过更引人注意的,是她脸上浅浅的红痕,虽然印记不深,但却有结痂。   陈月洲还没发话,诗三撑着下巴想了下:“哦,赵可的女朋友。”   之后低下头继续写题,顺便随口道:“想坐就坐吧。”   陈月洲也没多想,就挪开了桌前的书,在诗三对面坐下,他拉开专业课的参考书,一边做着笔记,一边背着上面的题。   大约一个小时后,诗三抬起头,抓起桌上的奶茶杯子吸了起来,扫了眼陈月洲手上的练习册,微微眯眼:“……你要考哪儿?”   陈月洲应了声:“这里。”   诗三的眼底微微闪过诧异:“你统招本科哪里的?”   陈月洲:“……没读过。”   诗三想了下:“难度很高,基本为零,祝你成功。”   陈月洲闻声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诗三:“北医这两年很难考吗?”   “倒不是。”诗三道,“只是医学类院校一讲究娘家,二讲究医学本科……风险太大,耗人。”   陈月洲抬头看了看在本子上认认真真写写画画的诗三:“所以你现在就开始准备考研了?”   诗三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我在写演讲稿。”   陈月洲本能问:“什么内容?”   “关于流浪狗、流浪猫的绝育、配种和安置优化解决方案。”   陈月洲:“……”   啥?   啥玩意?   诗三不以为意地翻着手中的文献和资料:“北川虽然对猫猫狗狗管理挺严格的,但是小型犬和小型猫……特别是小型犬的管理依旧不到位,流浪猫和流浪狗问题依旧很严重,而且没有对应法律,扑杀野猫野狗又会被爱狗爱猫协会拦截,这方面管理挺困难的……”   她道:“所以,北川城市管理局把这样的提案课题交给了我们学校和北川农业大学,希望我们对此进行讨论,做一个小型意见提案出来,目前科斯莱宠物基地给这个项目投资了不少……提案成功了不但猫猫狗狗有了去处,也能多一笔零花钱,最关键的是科斯莱会愿意把我们学校的兽医学实验基地作为试验点投资……”   她指着手中的资料:“我的前辈们都参与了这次提案,我做为方案的演讲员,要应对提出的各种问题进行随机应答。”   陈月洲:“……”   难怪他觉得诗三和安汐羊有种莫名的相似感……   这个诗三……还真是涉猎范围广泛,已经是那么多个社团的正选成员了,还有什么她不感兴趣、不想去做的事情吗?   “你加入那么多社团,你不累吗?”陈月洲本能问。   诗三没有正面回答陈月洲的话,而是扫了眼他道,“你为什么想读我们学校?”   陈月洲:“……”   被这么一问,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了。   对啊,为什么要考北医?   如果是为了让这幅身体走上人生巅峰,考学的确是最保险的选择,可是……其实别的学校也可以选啊?   是因为人本能地都会顺着自己熟悉的道路前进吗?   诗三见陈月洲答不上来,也不强求:“老师说,一般考研的人分为六种:工作不顺为了获得好工作的,不想面对社会还想继续躲学校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大家都考所以考了的,有一个名校梦所以一定要上名校的,专业不得不考研所以就考了的,有未完成的理想要实现的。”   她道:“你是哪个?”   陈月洲想了下,也不避讳,正面回答:“当然是工作不顺利为了获得好的工作,缺钱……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个无比务实向钱看的人,可是他却说不出自己就是完完全全为了钱在奋斗这样的理由。   总觉得说出这样答案的那一瞬间,他的人生有某样明明还存在的东西……就这样被无情地否定掉了。   “为了工作和钱啊……”诗三想了想,起身走到隔壁的书架翻了翻,取下一本包着书皮的书本放在陈月洲面前,“看看吧。”   陈月洲翻开,发现是一本全北川各个医科大学的专业指南。   他顿时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诗三道,“北川纯医学类大学9所,综合院校含有医学院的大学共5所,有硕士点的大学共12所,博士点的7所……每个学校都有每个学校的优势,如果纯粹是为了钱,北医目前性价比不高,略次一个层级的学校的热门专业更适合你——比如北川师范大学的医学院里面的医学心理学专业,专业热门,不要求临床本科,难度稍低,就业极易,有签约医药公司、医院和学校。”   诗三道:“你现在是缺钱的阶段,迅速进入一个能让你就业方向稳定的学校是你的需求关键,等到你到了一个稳定的环境中后,你会慢慢沉淀下来。到那个时候,但凡你对人生还有除了金钱之外还有多一缕的理想追求……欢迎你博士来北医就读。”   陈月洲有些意外地看向诗三:“我还以为你也会劝我踏踏实实学一门手艺,或者老老实实从基层做起,指不定三十岁的时候能月薪五万,毕竟大多数人都这么说。”   诗三笑:“我不会劝人割断自己的路,你还年轻,也不像是个把金钱当作唯一追求的人,所以我希望给你更多的路作为参考,大学不光是一个为将来工作积累知识的地方,它是一所平台,平台的高度决定了你理想的高度。”   她道:“比如,你想要摘星星——如果你是在普通双非学校,没有天文系,没有足够的师资力量,没有丰富的天文设备,没有大量的文献,没有充满影响力的教授和老师,没有天文相关的企业递来的橄榄枝,没有国家的资源扶持和社会的资源补助……想做的一切,都不会有物质资源的支撑,因为投资者是不会在没有商机的事物和人身上投资资本的。这个时候,平台过低,“摘星星”就是无法触碰的梦想。”   她道:“但如果是在北大……我记得北大他们有天文系,有足够的师资力量,有丰富的天文设备,有大量的文献,有充满影响力的教授和老师,遍地都是天文相关的企业递来的橄榄枝,有数不尽的国家资源扶持和社会资源补助……想要的一切,只要听起来有一丝商机,投资者就会将资本投放进来。”   陈月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诗三继续道:“所谓‘物质资源的聚集化效应’,就是说越是资源聚集化的地方,越是受人肯定,越是会有更多人的投放资源进来。这个时候,平台过高,“摘星星”就成为可以触碰的理想。”   她道:“在一个较低的平台上,眼前的苟且就是眼前的苟且,诗与远方就是诗与远方——生活就是生活,理想就是理想。他们极难有所交集,就像两条平行线,钱和梦想,总得做出割舍,在里面选一个。   而在名校的平台上,眼前的苟且依旧是眼前的苟且,诗与远方还是诗与远方——可是,生活和理想有了交集。只要对自己的理想够努力,理想就能够化为现实,不需要做出太多的割舍,就能一并前进。”   她道:“毕竟,世界本身就是由小部分不切实际却有实力的人的幻想所推动向前的,不是吗?”   陈月洲:“……你挺能说啊。”   诗三又笑了:“我一直觉得,每个人最大的幸福不是这个月挣了多少钱,而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还获得了一定的金钱。我们再也不需要为了现实而去割舍梦想,因为梦想会替我们的现实保驾护航……而名校,就是这么个年轻的时候就能够伸手触及到的平台,只要你足够努力。”   诗三微笑:“你应该和我年纪差不多,还年轻,有些牌可以放到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打,没必要一出场就丢出来给自己一个定局……多去挖掘挖掘自己的兴趣、能力的极限和给自己人生更多可能和机会,不好吗?你不觉得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就是有一天发现自己只有在开工资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工作是有意义的……这很让人绝望不是吗?”   陈月洲:“……”   他默默地戳了戳478:“……任务里说不能对付她是吧?”   478翻了翻档案:【没错,按照世界线的推定,诗三在绝大多数世界线中都会成为影响力极强的大人物,属于你想破坏也破坏不了的人物,怎么了?】   “不,没什么。”陈月洲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他终于理解诗三给人的那种和安汐羊类似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是安汐羊的2.0,高阶段稳定正式版。   她可能没有安汐羊在某一方面那么天才,但能作为那么多社团的正选社员绝对也是个人才。   与之相对的,她摒弃了安汐羊性格中太过于幼稚和偏执那一面,却完全没有落俗。   这时,有脚步声向二人靠近,陈月洲一扭头,正看见苏夏娅高瘦笔挺的身姿。   她穿着件女士白衬衣,打着领带,下身是高腰黑牛仔裤,配着一双漆皮高跟鞋,胸前大大的纪律部徽章尤为显眼。   纪律部,简单点来讲就是学校的风纪委员组织,是学生会的重要组成部门,负责管理学生早读、自习、考勤和集会,并担任活动安保与仪容检查。   “晨会结束了?”诗三随口问。   “嗯,最近事情太多,几个院的纪律部总出事,我这边根本忙不过来。”苏夏娅伸手扯掉领带,视线划过陈月洲,落在诗三的脸上,“演讲稿怎么样了?”   “没问题。”诗三道,“我和桥诗安还有罗敏学姐对过一遍了,不过我现在还想再看看之前的管理条例,确保万无一失,免得输给农大。”   苏夏娅闻声看向诗三的双眼——   黑眼圈很重,再加上那道浅浅的伤疤,看起来十分憔悴。   “诗三,你休息吧,今天剩下的课我会帮你把考勤填满的,不会影响学分。”苏夏娅有些心疼道,“好好睡一觉,才能出个好结果不是吗?”   “不用了,我没事的……”   “怎么没事了?”苏夏娅一把抓住诗三的胳膊,“现在回去休息,立刻。”   见苏夏娅态度坚决,诗三也不想正面冲撞,她点点头,收拾了桌子上的书放进小包里。   “我送你回去。”苏夏娅紧随其后。   “不用了。”诗三摇了摇头,“你不是九点还要去北区开会吗?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你可是纪律部的部长,自己不遵守纪律没问题吗?”   “……好吧。”苏夏娅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你自己慢慢回去,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嗯。”诗三背起小挎包,“我去上个卫生间,你先走吧。”   诗三朝女厕的方向走后,苏夏娅大跨步离开,陈月洲继续埋头看自己的书。   然而,三分钟后,诗三重新出现在了桌子前,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和资料,又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自己刚才在看的资料。   陈月洲顿时露出好奇的目光看向诗三。   诗三见状,对陈月洲顿时露出有些调皮的笑容,伸出纤细的手指摆出“嘘”的动作,俏皮地挤了下眼睛:“不要告诉她。”   之后重回到座位上,认认真真地看讲稿。   陈月洲自备了零食,从早上七点一直坐到天边一片橘红色的暗光;而诗三,除了中途偷偷摸摸地去厕所潜伏了两次躲避纪律部的人外,全程都认认真真坐在座位上看书,陈月洲开始收拾书包时,诗三还在埋头看书。   “不走吗?”陈月洲扫了眼窗外,“一天没吃饭,都饭点了,不饿吗?”   “这么说起来……”诗三抬头看向陈月洲,“是有点饿了,不过还有点内容要看,你先走吧。”   陈月洲点了下头,背着包离开。   之后的两天,陈月洲早上出现在图书馆的时候,诗三就已经坐在那里了;陈月洲走的时候,诗三还坐在那里看书。   每天有所变化的大概只有诗三身上不断变化的豪华LO裙。   直到第三天,下午五点左右,陈月洲收到了赵可发来的入学档案。   他装模作样地用手机和赵可卿卿我我腻歪了一会儿,收起手机的时候,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在打瞌睡。   诗三今天穿的是一件黑棕色的LO裙,里面是黑棕色的吊带裙配浅粉色的丝带,上身是个套头小斗篷,圆润的娃娃领配白蕾丝,上面绣着金色的十字架。   她的发色很配合她身上裙子,已经染成了亚麻棕色,头上戴着裙子同款的十字架发带。   她打盹的时候双眼微微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微颤,一张白皙的小脸没有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但又和这条裙子的风格显得极为搭配,就像是受了伤的傀儡娃娃。   陈月洲扫了眼她怀中厚厚的书籍,想了想,将自己包上挂着的装死兔取了下来,轻轻垫在诗三的下巴处。   感受到毛茸茸的诗三在睡梦中仿佛找到了一处栖息之所,顿时双手紧紧托着装死兔,安然进入了梦乡。   又看了一个小时左右的书,陈月洲见诗三还没有醒来,就写了张纸条:[演讲加油,兔子送你了。]   之后,他伸了个懒腰打车回大院。   朝九晚五的齐巧姗已经下班回家,正坐在客厅里一边敷面膜一边吹空调,见到陈月洲回来,顿时迎上来岔岔不平道:“小洲啊,你是不知道,现在私企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陈月洲一边洗脸一边听她说话:“怎么了?”   “我这个工作虽然是私企,但是率属于北城区管委会管理,也算是跟国企挂钩一点点吧?”她道,“虽然工资很低,但是工作轻松,而且下午四点后基本就没事做了,我公公婆婆就是看中这一点,所以才让我来这里上班……”   “然后?”   齐巧姗叹气:“然后啊,最近市上有领导来查,我们现在根本不让三点下班了,我的天啊,我得从下午三点一直在办公室坐到六点整理文件,你知道六点下班刚好是下班高峰期,每天回来一身汗……”   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一个月才发四千块钱,人生全都耗在工作上了,我有这时间做什么不好啊?”   陈月洲:“那你找个别的事情做啊?凌肃越不是很支持你有自己的事业吗?”   “可是……”齐巧姗叹气,“可是我又什么都不会,我能干什么啊……”   “你不是学翻译的吗?”陈月洲洗完脸给自己擦了些面霜。   “我多久没看书了,早忘了……”齐巧姗瘪瘪嘴。   “那你加入汉化组或者字幕组实习找找感觉,反正你上班也不是很忙,权当练习了。”   “汉化组又没有钱……”   陈月洲不由扭头看齐巧姗:“……大姐,你的能力和你的薪水是挂钩的,你得一步一步来啊?”   “可是主播行业,那些主播有拿那个薪水的资格吗?他们贡献能和中科院比吗?”   “……”   齐巧姗一听长叹一声:“唉……其实我就直白跟你说了吧……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我又不是我同学那群房奴或者租房户,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要交房租这些的……我每个月赚多少,多少就是我的零用钱,这么算下来他们月收入一万多的人和我实际上的开销是相同的,甚至比我还少。”   齐巧姗说着算了起来:“我同学考研读了上外,现在在一家翻译公司,一个月薪水一万五吧?但是她没房啊,和人合租,每个月房租物业垃圾费乱七八糟下来就六千,吃饭一个月三千只能吃个饱而已,就她自己说,每个月真真正正她能花的钱只有三四千,和我其实是一样的……她都不急,我一个有房的人急什么呢?”   她说着还急忙补充了句:“而且我现在是备孕状态,万一现在突然怀孕了,那肯定是没法工作的……我,算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再过两天我爸妈要过来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接机啊?”   陈月洲看了眼齐巧姗,轻轻应了声,回了自己房间。 第144章 +   生活一旦安逸, 很多人就会收起浑身的触手, 抱着“诗与远方都是狗屁,老子就是要及时行乐”的心态,开始享受现有状态的生活。   这就有点像正在复习筹备升学考试的人忽然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并且拿到了第一个月的薪水, 于是一时半会儿就沉浸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中,之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触碰升学这件事,直到某天或许会幡然醒悟, 却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齐巧姗大概就是这样, 觉得公婆还行,老公还行, 待遇还行,生活还行,薪水也还行……虽然偶尔会觉得钱少或者工作有些多,但和外面拼死拼活的人比起来, 自己那点辛苦又似乎算不上什么的。   于是,吐槽过后,生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陈月洲知道她的心态, 所以既不安慰她,也不劝导她。   478看着陈月洲闷葫芦的行为,有些诧异道:【宿主, 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我变了?我变什么了?”陈月洲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天空发呆。   凌肃越这几天依旧在家, 但是毕竟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刚回来那天还有精力折腾,现在也老实了, 半夜再也听不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想办法帮齐巧姗离婚啊?】478问。   “……”陈月洲沉默,他翻了个身,脑袋枕着胳膊,没有出声。   【宿主?你怎么了宿主?】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陈月洲道,“……任务的成功,到底是拿什么来评判的?”   478:【……什么意思?】   “赵韩洋梓的任务,任务评判是成功,可是……任务真的成功了吗?”陈月洲又翻了个身,“赵韩洋梓的人生,叫走上巅峰了吗?”   478:【……宿主?】   “不说赵韩洋梓吧……”陈月洲揉了揉太阳穴,“说说齐巧姗吧……她的婚姻……离婚真的是最好的归宿吗?如果我千辛万苦让她离婚了,她也变得像赵韩洋梓那样……”   【宿主,你之前并没有考虑过一个任务对任务对象人生可能带来的影响啊?】478道,【而且因为你的帮助,他们大多都迈出了新的步伐,她们不用再沉浸在过去的苦痛里……】   478安慰道:【宿主,你自己也说了,她们的人生走入了死胡同,她们没有选择权,她们的前方只有黑暗。】   【可是这个时候你出现了,你把可以选择人生的遥控板交在了她们自己的手中,之后的人生是走向更黑的黑暗还是光明,那都是她们的选择了。】   478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人生最宝贵的,不就是无论走到任何时候,都还能够有所选择吗?】   “也许是吧……”陈月洲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没事了。”   陈月洲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   478看着陈月洲眉头紧锁的模样,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手机,露出有些复杂的目光。   过去的宿主是缺乏共情心理的,他的世界一片荒芜,只有他自己孤单的身影,什么都没有。   所以,那个时候的他可以忽略到任何人的感受,直接去做他想做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当事人快乐与否、是否真正达到了任务对他的期许……他都无所谓。   可是,在不断地被人帮助和帮助别人的过程中,他不得已地深入接触了很多很多的人,在通过换位思考来完成任务的时候,他逐渐出现了共情心理,他开始思考曾经不愿意思考的东西……然后,行动就会变得迟缓。   特别是吕佳音的出现,向宿主描述了赵韩洋梓如今生活的现状,使得宿主莫名地产生了罪恶感,以至于在齐巧姗的任务中迟迟做不了决定也下不了手……   这是个好现象吗?   谁知道呢。   ……   夏日深夜的夜大街上到处都是人,空气是令人窒息的闷,偶尔吹来的热风带给路人满是汗渍的身体短暂的凉爽,之后又将众人置于一片燥热之中。   将吕佳音送回父母家,和家里人吃完饭,洗了个澡,端琰收到了赵天喻请喝酒的微信,一个人驱车出门,在约定的酒吧附近找了个停车位,然后来到酒吧找了个拐角的位置坐下,吹着凉气,斜睨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见赵天喻半天不出现,他有些无聊,捞出手机看着朋友圈。   警队宣传学习、纪律学习、红色内容转发、父亲的团圆自拍……   他将手机丢在一边。   不一会儿,屏幕点亮,他捞起,是有人在朋友圈@了他。   打开一看,是赵天喻。   [看到自家弟弟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秀恩爱,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下面是四张配图。   点开照片,上面全都是赵天喻那个一头粉毛的堂弟和陈月洲。   两人要么勾肩搭背做着鬼脸,要么蹦蹦跳跳捏着对方下巴,举着自拍杆的是赵天喻的表弟,看他们两人身上穿的衣服和背景的天色,应该是在龙宫和自己撞见之前拍下的照片。   第三张是赵天喻表弟的个人自拍,对方摆了个韩流鲜肉的POSS,九分裤,里面穿着白T恤,防晒衣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衣领已经挂在胳膊上,一头粉得发白的碎发和银色的耳钉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端琰迅速将这张照片拨了过去,陈月洲的个人自拍顿时印入眼帘。   她身上的白裙子被灯光一照真得很闪,简直就像是光污染,仅仅是看照片都会让人忍不住眯眼。   可是,因为她很白,这样的颜色非但不会显得她像杀马特贵族,反而显得她本人像穿着一身的钻石,在漆黑的夜里因为一抹霓虹微弱的光都会熠熠生辉。   他其实喜欢她黑长直时候的样子,因为她很白,整张脸不是棱角特别分明的那种,黑色的长发又给人乖巧的感觉,他总是会想到古装剧里面那些调皮可爱又有气质的公主的样子。   可是,当她换了过浅的发色,还将头发变短并穿着一身奇装异服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样子的她也好看的,就像午后桌子上摆满的五颜六色的蛋糕和糖果,让人心底泛着一抹甜。   可是甜意过后,烦躁就升腾而起。   他不想看到陈月洲。   特别不想。   他已经觉得够烦了,一旦看到陈月洲,他就会觉得更烦。   特别是听到陈月洲顶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却开口说出那些噎人的话,他就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会烟消云散。   端琰揉了揉眉心,直接给赵天喻飙了电话过去:“你人在哪儿?”   “这不来了?急什么?”不远处,穿着白T恤的男人缓缓踱步而来,拉开沙发坐下,修长的腿交叠,一脸打趣地看着端琰,“我还以为这么晚你不会同意来见我。”   端琰晃了晃手机:“这种事不要再@我。”   赵天喻顿时美滋滋地笑:“我们两个现在可是家长组合——哥哥联盟,我堂弟和你干妹在谈恋爱,我得给你汇报回报成果啊。”   “她是成年人,能对自己负责,不需要给我汇报。”   “这怎么行?”赵天喻道,“你干妹指不定是我未来的弟妹,一来二去我们两个也是亲家,怎么能不给你汇报?”   端琰顿时皱眉:“你鬼扯什么?”   “你是不知道……”赵天喻干笑两声,“你那个干妹说了,她喜欢年下还更喜欢有钱的,老同学,你和我弟比,丝毫没有胜算啊……”   端琰:“……”   “她还说……”赵天喻正打算开口,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他扫了眼,笑了,“而且,我弟最近对你这位干妹妹的攻势相当猛烈,又是忙着约会有着忙着帮她转校,你瞧,这边手续已经办理妥当了,以后他们俩天天都能腻在一起了。”   处理完短信,赵天喻点了杯冰咖啡,看着杯中折射着七彩光线的冰块:“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有话直说。”端琰背靠沙发,身体陷在柔软之中,看着赵天喻。   “我们学校贷款买下了莱安西那块地。”赵天喻道。   端琰顿时蹙眉。   赵天喻接着道:“我们学校要升本了,其他股东对付起来都很简单,但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个老东西,无论是资本还是资源都比我强,升本之后我可能是第二大股东,有一半决策权。”   他停顿了一下:“升本之后随着扩招,可能会在明年中旬动工新校区的工程,就算我去拖延时间,明年底也就是极限了,无论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谁杀了谁、谁被冤枉了、谁看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未被人发现的证据……一年后,都会彻底消失。”   他手指点桌:“你自己考虑清楚,到底是什么重要,别再犹犹豫豫,就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也许这个案件就彻底成了死案。”   端琰沉默,半晌,仰头揉了揉眉心,露出有些绝望而无力的目光。   “对了。”赵天喻道,“很快就林阿姨的忌日了吧?你该收拾收拾出发了?”   “……”端琰闻声,委顿地抱起脑袋。   ……   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北川市气象局发来预警短信,说今天的气温会高达40度,让大家做好防暑。   发现自己女朋友还没来报道的赵可同学很不开心。   恋爱最让人热血沸腾的阶段差不多就是恋爱前的暧昧期和恋爱刚开始的火热期,而他和陈月洲,虽然恋爱已经开始,但其实还处于最让人心动不已的暧昧期。   看着台上讲着鬼画符的堂哥,赵可的视线瞟向窗外,听着窗外没完没了的蝉叫,瘪着嘴趴在桌子上。   好想,好想见到他家小洲洲啊……   赵可嫌弃地扫了眼黑板,正对上赵天喻一脸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他立刻挺了挺身子,乖巧地拿起书……   等下课铃声敲响,他立刻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上华和陈鸣凑了过来:“哥,下节课翘课?”   “怎么翘?”赵可悲凉地叹了声,“我哥最近全天学校守着,知道全天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他会像你高中班主任一样‘嗖’地从门背后冒出来盯着你。”   “呃……”上华露出惊悚的表情,“那你别翘了,我们俩走啊,最近新赛季开始了,再不打排位,上不去了都,上个赛季我他妈卡在钻三再无希望。”   “你俩还有没有义气?敢去玩一个试试?”赵可顿时不开心了,可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只见那人穿着乖巧的黑色长筒袜,藏蓝色的百褶裙,白色的JK制服上衣,梳着俏皮的两个小辫子,白皙的脸蛋扬着可爱的笑容,正冲他招着小手。   上华见赵可双眼都直了,顿时回头,有些意外地道:“这不是上次那个……”   “好了你俩可以滚去打游戏了。”赵可立刻对上华和陈鸣扇了扇手,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两步冲到陈月洲面前,意外而又惊喜地看着眼前让他想了好久的小姑娘。   “想我吗?”陈月洲偏头。   “不想,毕竟你不想我。”赵可顿时露出倔强又有些委屈地表情。   他真的以为陈月洲不想他。   因为哪有恋爱初期两人三四天没见就微信闲扯淡了那么几句,电话都没有的?   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陈月洲的套路,他还挺期待的,可后来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姑娘……真的好像对他不怎么上心。   即使亲口对她说“请你对我上点心”这样难为情的话,她还是昨天一天都没有理自己……   可哪想到竟然在开学第一天,她主动找上门来了……   啊……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真得很不妙啊……   陈月洲到底是故意而为之钓着自己……还是真的不上心啊?   赵可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可一看到陈月洲,又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恋爱初期的时候,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动心最多的那个人总是会遭受最严重的降智打击,变得像猴子一样爱激动、多妒还容易紧张。   他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你今天来报道吗?”   等赵可走出教室,他这才看到陈月洲身后大大小小的几个行李箱,一怔:“怎么了?”   “我……嗯……”陈月洲笑笑。   其实是因为齐巧姗家的储物间实在是太小了,整个房间还没一般稍微大点房子的卫生间大,放上一点常用的行李还可以,但如果还有好几个行李箱,人睡在里面实在是太憋屈了。   再者,等齐巧姗的任务结束了,自己也就没有理由住在大院里了,他得先替自己找个相对安全的下一个备用住处。   赵可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等等,上华他奶奶家开宾馆的,有那种长期出租的房子,我让他给你找间空房。”说着就要扭头去抓正准备走后门去上网的上华和陈鸣。   “不,不用了。”陈月洲一把抓住赵可的手,“能……给我留一件你们学校女生宿舍吗?”   学校里面人山人海,吃饭、买书和各种各样活动的地方都有,而且距离赵世风的活动范围又远,算是个相对安全的生活范围。   “我们学校宿舍?”赵可一怔,“为什么住宿舍?宿舍环境很差的,我们学校二人间也不是席梦思床,是很硬的木板床……”   “你不是最近每天上课嘛。”陈月洲堆着笑看着赵可,“等忙完这一阵我住到学校里,这样既不耽误白天上课,下午也能和你约会啊?”   赵可:“……”   怎么又突然放大招!心脏过得很苦的好吗!   “不行吗?”陈月洲眨眨晶莹的双眼认真地看着赵可,期待的目光像是能放出一片小星星似的。   “不……不是不可以……”赵可感觉有口腻人的糖卡在喉咙里,他使劲咽了一下才感觉将糖块咽了下去,点头,“我……你等着。”   说着转身进班里找某个女生谈话。   陈月洲就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赵可的背影。   【宿主。】这时,478冒了出来,【你要脸吗?】   “我怎么了?”陈月洲瞪着478,“你不让我骂你,你怎么三天两头骂我?这是双标你知道吗?”   【宿主,你怎么现在不骗女人的纯情了,开始骗男人的纯情了?】   “我骗他?纯情?”陈月洲顿时惊了,“他纯情?你忘了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什么人?他早熟得厉害,恋爱经验比我丰富,应该是他玩弄了我的纯情,我陈某人这是这辈子第一次和男人交往。”   陈月洲说着义正言辞道:“这可是我的第一次,知道吗?”   478:【……】   不知为何感觉好恶心。   【不……不管怎么说,现在很明显是你在诈他啊?】478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478,我告诉你。”陈月洲在脑内指着赵可道,“恋爱初期,一个动了心的人都是他这样的,容易感性化、情绪化、幼稚化……所以大多数被绿或者不和谐分手的人回想起来恋爱最幸福的时光,一般都是早期。”   他道:“这个时期,就算交往对象是个人渣,如果真的对你动心了,也会表现出纯情的一面,很多人就是因为看了早期的一面,一直沉浸在这个过去出不来……不要因为看了早期的一面,就觉得我现在在诈他。”   陈月洲摊手:“指不定交往半年后他二话不说踹了我呢?”   478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宿主,阳光点健康点好吗,你脑内除了绿和踹还有什么……】   这时赵可已经回来了,他将一张学生卡交给陈月洲:“这是宿舍卡,进门的时候刷的,陈妮住在C栋404,二人间,她是走读,宿舍完全空着的,你把行李放进去吧。”   “嗯嗯。”陈月洲接过卡点点头,想要抽回手的瞬间却被反手抓住。   赵可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他露出有些不甘的表情看向陈月洲:“我……”   “我去把行李放好,一会儿过来正式报到,以后我们就能天天见了,你先好好上课,好吗?”陈月洲微笑。   “你确定你不是在敷衍我吗?”赵可看着陈月洲,抓着他的手的力度紧了些,眼底流露出些许慌张的表情,“可能是我敏感,我总觉得你在敷衍我。”   “怎么会。”陈月洲上前抱了抱赵可,“好好上课,一会儿见。”   “好吧,一会儿一定要见。”眼见着赵天喻的身影已经出现,赵可只能松开陈月洲的手,乖乖地进了教室。   擦身而过的赵天喻扫了眼陈月洲,轻笑了下:“虽然走后门进来了,但是下午你得到教员室,做一下测试,让我看一下你的成绩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行啊。”陈月洲回以赵天喻一个大大的笑容。   考试啊,这可是他的强项。   说着,拉着行李箱离开。   来到学生宿舍,二人间左右两边都是木质气动单人床,前方是转角型的学习桌,后方是衣柜,配了一个带洗手池的阳台、卫生间和浴室。   别说,虽然装修比不上齐巧姗家里豪华,但是空间可是大多了。   如果不是任务的关系,他真想现在就搬过来住。   将行李摆好后,陈月洲去了学生档案管理处,将学号报上后,领了对应的学生证、校园卡和饭卡等一堆东西。   望着手中太久不曾拥有的这一切,陈月洲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热泪盈眶。   将这些证件装好来到教学楼,午休的铃声已经响起。陈月洲想着那就等下午再来做测试,正打算离开,就见赵天喻从办公室里出来,两人撞了个面对面。   “干什么去?”赵天喻低头看着蹑手蹑脚的陈月洲。   “那个……”陈月洲笑笑,“不是午休了吗?那就不打扰赵老师休息了……”   “过来。”赵天喻扶了扶银边眼镜,一脸清冷,“中午时间最合适,不耽误下午的教学,也有人监视你不作弊。”   跟着赵天喻进入办公室,还有两个老师在审阅试卷。   一见陈月洲,纷纷道:“哦,这就那个插班的啊?”   “成绩行吗?如果太差跟不上进度怎么办?不然放到专一去吧?”   赵天喻从桌子上抽出一份空白的试卷交给陈月洲:“我是教数学的,这是早上随堂测验,是新学期的摸底,满分150分,你只要达到60分,你就可以留在专二赵可的班里,否则你就去专一,明白吗?”   陈月洲:“……”   自己只是为了让赵可安心才跑来上课,怎么还真成学生了?   而且,专科都已经不是十二年义务教育了,怎么还有随堂测验……   这学校真是为了升本和提升本校学生的成绩下足了功夫啊……   陈月洲只得悻悻地接过试卷。   就在这时,隔壁两个老师也递来了摸底试卷,是英语和……经济贸易学。   陈月洲这才了然:原来赵可是学国际金融与贸易专业的啊……   赵天喻推给他一把高凳,陈月洲就在凳子上坐下,趴在赵天喻附近的桌子上看卷子。   他一看,考的居然是高中范围的函数和导数,而且题目的难度坡度性很明显,简单的题目问的特别基础,难的也只是稍微绕了个弯。   显然,这不是故意刁难人的出题模式,而是一张能力测试卷,根据得分,基本可以判断学生的水平在什么范围。   不过,要说高中数学,那他陈月洲可是非常擅长了。   一方面因为他高中时候学理,基本功牢固,复习一下就能捡起来;另一方面因为陈语轩和陈晴数学都不怎么样,特别是函数和导数,他最近这半年在这两项上花费的时间特别多;再者就是,他如今要读的研究生专业会在复试的时候考大学数学。   “测试时间是90分钟,可以提前交卷。”赵天喻在一旁坐下批改试卷,长腿交叠,“如果实在什么都不会,尽可能会写什么写什么……”   赵天喻说话间一回头,只见陈月洲已经二话不说拿起笔开始迅速答卷……   他露出些许诧异的目光,便不再做声。   不过,才做两道题陈月洲就停下了笔。   前面的这些基础概念题,分值很小还计算很多,做大半张卷子才能赚足,而后面的大题……   陈月洲算了下,大题总共90分。   既然赵天喻说60分及格,那自己又何必把前面的小题都一并算了呢?   测试而已,只要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就好,没必要题题都做出来吧?   于是,他索性放弃了前面的题目,高速开始回答后面的大题。   三十分钟后,陈月洲以王羲之附身般的草书模式将倒数两页试卷答满,然后默默拿起一旁的英语试卷看着着,发现英语试卷更是简单,语法倒还好,词汇的选择基本全都是简单词,基本没有难度。   要说最难的,大概就是经济学的试卷了。   毕竟他不是这个专业的,只能用一些基本的政治常识去答题。   一个小时后,陈月洲分别将试卷放在了三位老师面前:“老师,我做完了。”   正在批改试卷的赵天喻放下手中的红笔,接过陈月洲几乎空白的试卷的时候一怔:“你知不知道这是学校,作为学生……”   “生”字还没说完,赵天喻的指腹感受到了试卷背面的粗糙感,他将卷子一翻,看到了满满一页的鬼画符。   他顿时将视线落在最后一道大题上,迅速浏览题目后查看陈月洲的答案,在确定连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都答得毫无差错时,他微微蹙眉,撩起眼皮看着陈月洲:“真意外。”   然后放下试卷,扫了眼面无表情的陈月洲:“不过自负不是好事。”   陈月洲:“……”   他一个三十出头研究生都毕业了的人需不需因为做出了一套比高考试卷可能还简单的题而自负?   他是为了出效率好吗?   而另一边,迅速浏览完陈月洲试卷的英语老师传来了惊呼:“同学你……高中哪个学校的?你没上过大学吗?”   陈月洲想了想,回头看着英语老师笑:“哦……我家穷,我虽然成绩还行,但是家里不供我读书,没办法。”   “哦……”老师顿时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那太可惜了,你要好好读书啊,你这个成绩……好好学习……挨过这几年,以后再也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了,知道吗?”   与此同时,经济学老师扫了眼陈月洲:“你复习过考研政治?”   此言一出,赵天喻微微蹙眉。   “是……”陈月洲点头。   “难怪呢。”经济学老师看着陈月洲的试卷道,“你应该没学过经济贸易吧,正确率不是特别高,但是你的一些答题技巧很像考研政治的答题方式,我做过两年考研政治辅导老师,感觉很熟悉。”   “哦……呵呵……”陈月洲尬笑。   有一种高中生做出小学生的题,被小学老师围着夸“你真棒”的感觉,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这时,预备铃声响起,赵天喻看了眼课程表:“第一次我的课,孙老师,马老师,我先过去了。”   “我第一节 课也有课。”英语老师站起来,“小马,换水的来了你一会儿让他看一下咱们饮水机怎么回事啊。”   “行,你忙你的。”被称作小马的老师点点头,之后对陈月洲招招手,“陈月洲你过来,这里有个题材,你写一下让我看下你具体水平。”   陈月洲闻声看了眼赵天喻,赵天喻对他微微点头以表同意,陈月洲这才小跑着去对面。   等其他两位老师走后,马老师并没有让陈月洲再做什么测试题,而是将部分学生试卷交给他,吩咐他照着标准答案批改。   而马老师自己,则去了趟卫生间,还去给窗户前的几株多肉浇了些水。   等溜达了一圈回来,这位马老师坐在转椅上看了眼陈月洲,开始收拾自己的文案。   就在这时,手机亮起,貌似是条微信,他就和微信里面的人聊了起来,还和陈月洲搭了句:“你说,现在这些姑娘家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COSPLAY当生活的衣服穿?”   “啊?”   “你看。”马老师说着,将一张照片展现在陈月洲面前。   纯白的洛丽塔裙子,高领处悬着一朵浅粉色的玫瑰花,女孩巧克力色的长发垂下,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发箍。   而这个女孩是……诗三。   陈月洲下意识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本能地看向这位马老师的教案,果不其然,封面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马庭。   这家伙就是马庭!   陈月洲倒吸一口冷气。   马庭有诗三的照片?为什么?   是自己任务做多了神经敏感多虑了还是……   “同学你怎么了?”   “不……没……没事……”陈月洲尬笑一声,指着诗三的裙子道,“这不是COSPLAY,这是一种服装风格。”   “服装风格?”   “就好像旗袍、汉服还有制服是一种服装风格,洛丽塔也是一种风格,二战结束后,日本效仿欧洲宫廷的那些服饰将它们现代化,更适合现代人穿着这样……”   “哦……小日本传来的是吧?”很显然,马庭根本没兴趣听陈月洲解释的那些内容。   他将诗三的照片发送到了某个人的微信上,摁下语音键道:“我给你说,不需要照片,你只要给我找到她跟女人有关系的实锤证据……对,她家她爸就她一个,家产就等着她一个人继承呢,要是知道她跟女人有一腿,打不死她?只要把她剥出去,别牵扯到她,剩下的这个就好对付了。”   之后将手机揣进口袋里。   陈月洲:“……”   剥什么?   对付什么?   是自己错觉吗?   马庭是打算……对付诗三?   为什么?   因为齐巧姗?   陈月洲看着马庭,露出了些许焦虑的表情,但他还是将所有想法压回了肚子里。   ……   第二天是周六,东区职业技术学校不上课,图书馆也不开门,凌肃越一早有事出门,齐巧姗早上要去公公婆婆家吃饭,下午要去机场接自己父母,所以吩咐陈月洲早上不要在家。   陈月洲无处可去,只好搭车来到了北医,继续到图书馆看书。   老地方,他又发现了诗三。   她脸上的伤疤已经基本消失,黑眼圈也淡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相比前几天活力了不少。   她今天穿的是蓝白相间的……有点像迪士尼版白雪公主所穿的裙子,胸前点缀着几多鲜艳的玫瑰花,雪白的sū胸露出一点点沟壑,看起来很有动画中公主波涛汹涌的感觉。   见到陈月洲,诗三笑了下道:“谢谢你的兔子。”   “不客气。”陈月洲扫了眼她身前的桌子,“今天怎么没放书,那个纪律部的大佬不占座位了?”   诗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她家里有事,来不了。”   陈月洲顿时心底漏掉半拍,他想了想道:“你什么时候演讲?”   “周一。”   “那……”陈月洲犹犹豫豫道,“注意安全,祝你成功。”   之后两人就开始各看各的书,中午饭时间,陈月洲接到齐巧姗催促接机的电话,起身收拾了书本向诗三道别。   “这个给你。”这时,诗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收纳袋,里面是酒红色的蝴蝶结发带,上面缀满了蕾丝和珍珠,颇为华丽。   “这是……”   “觉得和你很合适,就做了个。”诗三道。   陈月洲:“……”   做了个……   这么整齐的缝纫机车线……   他还以为是买的呢……   这个人……能文能武会画会做……还有不会的东西吗?   道了谢,陈月洲拿着小蝴蝶结离开,出门叫了辆专车赶往机场,在T3航站楼的入口处和齐巧姗接头。   他一边看手机时间一边和齐巧姗向里面走:“你爸妈什么时候到呢?”   “他们说是三点五十落地,应该四点就会到。”齐巧姗走到机场大厅的长椅前找了处坐下。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问:“那凌肃越人呢?不会就我们俩吧?”   “肃越从他同学那里刚回来,说他等下就到……”齐巧姗看了眼手机,又四下张望着,过了会儿,露出惊喜的表情大声道,“肃越,这里这里。”   陈月洲顺着齐巧姗的视线望向不远处。   身材高挑而又笔直的男人穿着青灰色的粗麻衬衫,下身黑裤配皮鞋,四肢修长,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下巴上的胡渣被剔得一干二净。   脸谈不上多帅,但过于笔挺的身姿和高大的身型以及微微隆起的肌肉,穿着军装的时候过于刚正不阿的形象让人难以发觉他身上“帅”的成分,但脱下了军装换了日常的装束,不得不说,凌肃越这个硬件……是真的好。   他和端琰的风格有些靠近,属于男人味十足的类型,不过他阳刚的感觉更重一些,端琰在气质上更痞和更柔一些,五官单拿出来看端琰也要强一些,最关键的是……二人脸上胶原蛋白差太远了。   毕竟,端琰和诗三其实是一个年龄段的,如果不是陈蕊那种天赋凛然还重金保养的类型,十岁的年龄差是任何人都不可逾越的鸿沟。   凌肃越从不远处走过来,看了眼齐巧姗:“我刚才问了那边的客服,他们说爸妈的飞机已经落地了,按道理来说已经出来了,人呢?”   “出来了?”齐巧姗忙站起来四处张望。   三人又等了会儿,齐巧姗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兴奋道:“我妈妈,我妈妈打来的,看来他们到了。”   说话间接起:“妈妈,你到哪儿了?你……什么?!”   齐巧姗笑盈盈的表情随着一声尖叫瞬间冻结:“爸爸……爸爸怎么了?哪里?哪儿?”   “怎么了?”凌肃越靠近齐巧姗,扶住身前自己的妻子,“爸怎么了?”   “我……”齐巧姗发懵地挂掉电话,结结巴巴道,“刚……刚才过了好几个气流层……我爸爸……我爸爸他胸口不舒服……下了飞机……就被救护车拉走了……”   凌肃越一听,抓住齐巧姗的双手,安抚她,“老婆,别紧张,告诉我医院在哪里,我们现在马上过去好吗?乖,爸他身体一直很好,应该只是普通的昏厥,好吗?”   “好……”齐巧姗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快,快开车去机场医院……”   “行。”凌肃越扫了眼陈月洲,示意搀扶着齐巧姗,而他本人快步离开航站楼大厅,去停车场取车。   等陈月洲扶着齐巧姗出了大门时,黑色的帕萨特已经停在了门口。   等齐巧姗上了车,凌肃越迅速替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   车子行驶的路上,齐巧姗的母亲那边又打来电话,据齐巧姗含含糊糊地表述,似乎她的父亲并没有生命危机,但机场医院什么设备检修,建议转院进一步观察。   凌肃越立刻接过电话,和救护车那边商议一番后,建议派车将齐巧姗的父亲送去391医院。   凌肃越解释,391是部队医院,里面有很多他的熟人,能给齐巧姗父亲更好的检查和待遇。   期间车子路过环城高架,这里红灯颇多,等红灯的期间,齐巧姗急哭了好几次,凌肃越一直耐心安慰,并不断地抓紧她的手以示安慰。   等车子驶入391停车场后,有名医生已经在停车场附近恭候多时,一见凌肃越,立刻向他交代起齐巧姗父亲的身体状况。   初步检查的结果,貌似齐巧姗的父亲是本身体脂率过高,血糖、血压都比较高,外加最近天热有点中暑,坐飞机又坐不习惯,恰好气流层颠簸过多……多方面原因引发的休克。   目前院方已经安排了单间休息,决定先做个磁共振,之后住院观察一晚,隔天等候其他检查项目。   医生还特别叮嘱凌肃越,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直接吩咐病房里面的护工,不要去医院食堂,担心齐巧姗的父母吃不惯。   凌肃越客气道:“如果我父亲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按照医院的规章优先,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跟在凌肃越和医生身后的陈月洲:“……”   妈的……   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齐巧姗她爹生了什么大病……   要不要这么精心伺候着?   医生带着三人来到病房前后就离开了,齐巧姗率先推门进去。   整个房间不大,却配置齐全,病人的大床一张,陪护的迷你小床一张,卫生间、洗漱间和小阳台都有。   察觉有人进来,坐在床前叹气的中老年女性忙站起来,一见是自己的女儿,顿时流下了喜悦的眼泪:“小姗啊,你也真是的,干什么结婚结这么远啊,你爸爸天天在家念叨你……”   床上从昏厥中醒来的男人还插着氧气管,虚弱地对齐巧姗露出欣喜的笑容。   “爸爸,妈妈……”齐巧姗扑到女人身上,抱着女人呜呜地哭了起来,“你们来了北川就别走了,别走了啊,我也不想你们离开啊,北川多好啊……”   女人拍了拍齐巧姗的后背:“哎呀,你长大了,该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妈妈就说说,人不可能守着一个地方一辈子的……”   凌肃越这时走了进来,看向齐母,声音极轻,“妈,爸的事情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儿有检查,我陪着爸。”   他诚恳道:“舟车劳顿,妈你也别太操劳了。”   “唉……肃越你永远都这么懂事体贴。”齐母看了眼凌肃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小姗的结婚对象是你,这北川就算是有金山银山,我也不会愿意让小姗留在这里的……城市越大,生活越累啊……”   凌肃越微笑,又跟齐母寒暄了几句。   陈月洲站在门外,看着房间里相谈融洽的氛围,露出怅然若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凌肃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对着齐母微微一点头,之后接起电话向外走来。   医院的走廊空旷而安静,凌肃越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对面的女声清晰而明亮——   “素……肃越……我……”   过分清澈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让陈月洲瞬间意识到了来电人是谁。   “我……我被……我被……打了……我……我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今天有……有庭审……爸爸在开……开会没接……爷爷奶奶……出……出门了不会……接手机……我……我……没人可以……打……打电话……”对面哭得像是要断了气,连语言都无法组织到一起,“我……我不知道……我……该联系……联系……谁……”   凌肃越脸上一直游刃有余且温文尔雅的表情因为诗三的哭声瞬间崩坏。   他几乎是本能反应:“你在哪儿,站着不要动,我去接你。”   声音极低,尾音发颤。   面具缺了角的他没有了往常的平易近人,却那么的真实。 第145章 +   诗三哭得很厉害, 直到身边有人接过她手中的电话, 对着麦大声道:“请问一下,你是九……九岳龙……九岳龙诗三……是这个名字吗?请问你是九岳龙诗三的家属或者亲友吗?”   对方道:“我们是北城区综合医院急救中心,她现在牵扯进一桩治安案件里, 现在情况必须要有陪护……可是她的家属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的……”   凌肃越顿时神色发黑,他打断对方道:“北城区综合医院是吗?”   “对……”   “我知道了,我会二十分钟之内赶过去。”凌肃越说着挂了电话, 掉头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 一个小护士走了过来,拦住凌肃越道:“那个, 齐段熊的家属吗?该他做检查了,主任吩咐过的。”   凌肃越看都没看小护士,冷着脸大跨步走开。   陈月洲望着凌肃越的背影,看着那个向来沉稳的男人最后甚至用奔跑的方式冲向电梯间, 突然笑了。   这个任务里有其他任务所没有的东西,让人觉得可恨、可笑又可悲。   陈月洲低头掏出手机,翻开高德地图查看了北城区综合医院的地址, 发现距离这里足足17公里,而且期间还要路过两次环城高架,那里红绿灯遍地都是, 没个10分钟连高架都绕不过去。   ……   黑色的帕萨特在宽阔的四车道上狂奔, 直到环城高架附近的环岛时减速,遍布的红绿灯绕花了他的眼。   距离第一个红绿灯口还有200米左右,而绿灯的秒数只剩下9秒。   刚才送齐巧姗来医院的时候他发现, 如果这个红灯停下,等到行驶到下一个红绿灯时又会因为下一个红灯而停下,如此要反复经历四次红灯,而且开出环岛没五分钟又会经历连续三个十字口的红灯,这一折腾,至少得十分钟。   凌肃越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的人生,不希望出现任何瑕疵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可是……   三秒的内心挣扎,凌肃越踩下油门直接冲过了红灯。   二十分钟后,帕萨特出现在了北城区综合医院的地面停车场。   凌肃越下车的同时拨通诗三的手机,最终,他在急诊的外的长廊上,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瘦瘦小小的身影坐在人来人往的走廊边的长椅上,总是变来变去的漂亮头发不见了,被一圈又一圈绷带缠绕,绷带的边边角角还透出丝丝血迹。   她穿着件漂亮又优雅的白蓝相间的洛丽塔裙子,只是,胸口和衣领被溅满的暗红色的血迹无声地诉说了这件衣服的主人刚刚经历了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腿上缀满小星星的丝袜被割破了,小皮鞋的鞋带端掉,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她纤细的双臂并在一起,双手紧紧地抓着裙子的下摆,一动不动。   凌肃越认识这个动作。   从十年前就认识了。   每当这个爱哭鬼觉得悲伤到难以忍受,可是又不会有人站出来安慰她的时候,她就会这样。   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双臂绷得笔直,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凌肃越再也不想思考任何问题,他大步上前,蹲在诗三面前的同时抬起双臂,抱住了眼前因为害怕而被泪水扭曲了的脸庞的小姑娘。   他拥着她,就像搂着珍宝:“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不害怕……”   像是在安慰她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诗三这才放松绷紧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抹起了眼泪。   可她还是没有哭出声,只有憋不住的抽气声时不时从嗓子眼溢出。   “你是九……九什么来着的家属吗?”就在这时,隔壁科室出来一名医生,紧接着跟出来两名警察。   “对,我是。”凌肃越应。   五分钟后,凌肃越了解了诗三刚才所经历的事。   从北医图书馆出来的诗三被同校纪律部的几个女生拦住,说是咨询最近演讲会的安保问题,并约她去星巴克坐坐。   北医的纪律部规模很庞大,从校纪律部到院纪律部,从总部长、副部长、分部长到组长的职责都大不相同。   苏夏娅做为校级纪律部总部长兼安保部部长突然一句家里有事平白无故消失,导致大型活动的安排均没了着落,副部长常年不负责对外活动更不管理安保,突然接手这一对差事,差点为此急得秃了顶。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几名女生将诗三带到星巴克后,一群刚放学的高中生混混就围了上来,紧接着,对方和诗三发生了口角冲突,再然后就升级成了战场。   诗三虽然学过格斗,但对手是一群人,一个酒瓶子抡在诗三头上,望着汩汩而下的鲜血,就算是再怎么坚强的人,又没上过战场,顿时就慌了神。   星巴克的员工急急忙忙报了警,诗三自己给自己打了120急救。   可等警察赶到案发现场时,混混们早已作鸟兽散。   据警察讲述,这群混混除了少部分是附近的高中的学生外,更多的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他们的父母也管不住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法将人找齐,需要些时间。   警察已经通知了其中两个学生的家长,但是对方以“工作很忙,孩子是未成年,打架就是玩玩,有事请找孩子”为由,拒绝搭理警察。   而那两个学生,虽然已经被找到,但什么都不愿意交代,十分狡猾,似乎早已习惯了打架斗殴和见警察叫家长这些流程。   听到警察的话,凌肃越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拨打某个号码:“老许,刚才发生一起伤人事故,在北花园街人行天桥位置的星巴克,已经录案,对,麻烦查一下具体情况,嗯,麻烦你了。”   半小时后,医院的偏厅,两个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出现在了厅内,两个人面对众人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挑衅地笑了笑。   旁边还站了个约摸着二十出头的男性,身材消瘦而笔挺,他走进隔间内,对着凌肃越鞠躬道:“许老师今天在市局开会,我是他派来解决问题的,许老师吩咐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我叫袁加凯。”   凌肃越点了下头,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档案,袁加凯立刻很有眼色地走出隔间,来到内厅看向两个男生:“梁悦,父亲梁腾,东城区电厂质量检测员,母亲梁佳荷,东城区电厂广播员;赵江,继父陈赫铭,顺丰快递东城区分拨中心管理员,母亲赵雪迎,麦德龙超市柜员,生父梁才,东港物流中心质检员……”   隔间和内厅之间是扇镭射贴纸的落地窗,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只是念出家庭背景,被称作赵江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他有些恼怒地瞪着凌肃越:“干什么你!找别人父母算什么东西!”   袁加凯绷着脸看着眼前两个男孩:“我不会动你们,显得欺负未成年人,但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交代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把其他人一并找出来,否则——”   他靠近两个小男生:“你们可能从明天起就得喝西北风,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凌肃越闻声,修长的指尖点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漠。   “你——”   两个男生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都是明白人,得知对方已经查清自家底细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底气,如今再被威胁,顿时都怂了。   梁悦直接就跪坐在了地上,眼泪簌簌直流:“不是我们要打她的,是我们认识的蓝哥,我们拜了兄弟的,他带我们今天埋伏这个妹子,我其实也不想动手啊……”   “埋伏?”袁加凯抓住关键字。   “是。”赵江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道,“我他妈傻B是不是,没事做和个漂亮妹子发生口角还打架。”   “埋伏的话……这就是……有预谋啊?”袁加凯诧异,“九岳龙诗三说有两个女生找她出来……”   凌肃越闻声看向诗三,诗三沉默地打开微信,输入了两个名字和对应的班级,发送给了凌肃越。   凌肃越低头看了眼,将名字发送给袁加凯,袁加凯立刻回复:[年纪轻轻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想北医应该不需要这种学生,学校一定会记大过,免得未来还去祸害别人,您放心。]   一个小时后,整个蓄谋伤害的参与者全部被揪到了凌肃越和诗三的面前,其中几个混混的家长还赶了过来,场面杂乱不堪。   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中,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石川南常年混迹社会,还和学校里的某位已婚老师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最近收到了那名老师的请求,去欺负一名叫做九岳龙诗三的女生。   看到照片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这姑娘就是个爱穿公主裙的公主病,结果问了旁人才知道,这厮……居然打败过跆拳道的正选社员,是个实实在在的练家子!   于是,她改变了计划,找了自己在社会上认识的高中生混混,又在贴吧发帖说诗三的坏话,找到了几个早就看诗三不顺眼、愿意帮自己把诗三叫出来的女生,一出蓄谋故意伤害就成了。   而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石川南并不愿意说出对方的姓名。   她对着袁加凯大声嚷嚷:“我告诉你们,我的男人我来守护,我不会让你们害他的。”   凌肃越轻蔑地扫了眼石川南,袁加凯上前一步冷笑一声:“父母双出轨,婚姻家庭名存实亡,每天回家就是互殴,不愧是父母的好孩子,什么都学父母的,包括做小三。”   石川南瞬间脸色铁青,但她还是咬着牙,一副宁死不屈:“你这个小人,除了会拿我的家庭做手脚,还会什么?我告诉你们,老娘已经满身盔甲,不怕你们!”   袁加凯一听,轻笑道:“好,有勇气,值得赞扬。”   说着,伸手去拨打刚刚收到的电话号码。   十五分钟后,一对吊儿郎当的父母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她搞的人,怪我们咯?”石川南的父亲一脸无赖样地翻着白眼,“你谁?你还可以随便审人咯?要死啦?这社会有没有王法咯?”   “小孩子的错怪我们的啦?”石川南的母亲冷哼一声,“你们要怎么啦?她搞的事情她负责咯!小不要脸的就不该带她来北川哟!丢人丢大了!能断绝母女关系不啦?”   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推脱着责任的话语,石川南全身都在颤抖,她死死地咬着牙关,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两位家长,她把人家女孩子弄成这样,要赔偿的。”袁加凯煽风点火道。   “什么?”石川南的父亲一听要赔钱,脸色顿时变了,转过头来对着石川南就是一耳光,“侬个磋佬!恁不去外面卖嘞?鸡都比你好伐?”   “你说谁去外面卖!”石川南终是爆发了,再也承受不住,一把抓住自己父亲的衣领,“天天打麻将输钱,天天跟女人鬼混,天天感染一堆脏病回来在家里抠,天天打架,天天喝酒,你怎么不死嘞!”   男人一听,一挥手臂,一拳重重地落在石川男脸上,将她砸倒在地:“就不该接你来北川咯!要你惹事!”   “不要再回来了好伐!丢人!”女人烦躁地双手抱胸,“丢不死人了,来北川丢人。”   凌肃越见状挪开视线,他不喜欢看这种家庭内部斗争的剧情,剧情俗套,内容冗杂,尽显这群凡夫俗子的低俗。   于是,他给袁加凯发了两个字:[继续。]   袁加凯立刻拿出手机去拨打下一通电话——   “等一下。”诗三伸出小手,抓住凌肃越的大手,“我知道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那个老师是谁……”   她摇了摇头:“别让他再打了,你看着他们鬼狐狼嚎不觉得膈应吗……”   “我当然也知道那个老师是谁。”凌肃越推开她的小手,一字一顿道,“只是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能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我是在保护你,诗三。”   凌肃越脸上的表情很冷,但是嘴角却挂着笑容。   诗三无比熟悉这个笑容。   凌肃越从小习惯挂着一脸假笑,因为他对身边的大多数事、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感兴趣却不得不假装毕恭毕敬。   不过那个时候,那种假笑向来是温和的,只是唇角微微上扬,就像他的往常。   但是,如果有一件事惹怒他,他就会怒极反笑,露出极其明显的笑容,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并且,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拦住凌肃越。   诗三只能沉默。   半个小时后,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三百多集的家庭伦理剧被人凑在一集演了个大乱炖。   信息社会,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这个墙本来就不防风。   石川南父母的姘头,还有姘头的丈夫、姘头的老婆甚至姘头的孩子都被叫到了现场,几家人一打照面,瞬间就脸红脖子粗,没谈两句就打成了一片。   看着面前你扑我、我咬你的混乱场面,凌肃越居高临下地昂着头,冷漠地俯视着他们,就像看着几条发疯的野狗在自己面前抢夺食物。   到最后,一群人的互殴以石川南被砸掉了一颗牙并捂着满是鲜血的嘴跪在地上给所有人磕头为代价结束。   石川南已经被逼得几乎疯狂,可依旧不肯交代,直到她看到袁加凯打算继续拨打下一重电话时,终于意识到,平时那个她认为已经是地狱的家庭还不是真正的地狱,再不交代出始作俑者,眼前的男人会让她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深渊。   她哭着扑上来,抱住袁加凯的大腿:“是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老师,他叫马庭,他叫马庭……”   敌人一投降,凌肃越顿时没了兴趣,他起身对着诗三道:“我先送你去391住院,今天晚上我会陪着你。”   诗三咬了咬下嘴唇,沉默。   凌肃越轻轻抚摸着诗三的头发:“我刚才试着联系了叔叔阿姨,他们的工作还没结束,你父母那边你应该回不去,今天晚上你也别回你家了,你一个人自理可能都有问题,也别让你爷爷奶奶担心去那边,明早所有检查做完了,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再回去。”   诗三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别的选择,只好点了点头,与此同时,眼角滑下一颗泪珠:“我这样子,没办法参加后天的演讲了吧……”   话刚说完,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我哭什么哭,我不配哭,我这该死的身体怎么不听话,怎么总是这么爱哭……”发现自己哭得止不住,诗三使劲擦着眼泪,直接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绷不住,“都是我,现在好了,后天的演讲,要黄了,那么多前辈一起完成的演讲稿,到我这里,却黄了,都是因为我,一个团队的合作都要黄了,都怪我……”   眼见着小姑娘把自己双眼擦得通红,凌肃越一把抓住她的手,摁住她,不许她再在漂亮的脸蛋上乱来:“别这样,这不怪你,你别什么都怪自己,好吗?”   ……   半小时后,凌肃越将诗三送到391医院。   这次,他没有提前打电话走领导的架势惊动一堆人,而是默默地联系了自己儿时的兄弟,好说歹说一番后,一声不响地将诗三安排在了住院部北区最豪华的单间里。   凌肃越的兄弟也是个给面子的人,立刻安排了医生到病房里替诗三查看情况,并列了一系列的检查,直接将诗三的病例用录入系统插在了夜间就诊的病例前方。   医生全程陪诗三去做检查,凌肃越趁这段时间联系了袁加凯,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   东城区潘多拉幼儿园每晚9点准时下班。   送走小班里最后一个孩子,吕婷困乏地揉了揉肩膀,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小吕下班啊?”旁边的学生家长对她招招手。   “对啊,西西妈妈怎么这么晚?”吕婷道。   “唉,还不是因为西西老惹事。”西西妈妈无奈地笑笑,“你说我们家西西怎么就和个小土匪一样,还不如她哥哥伟伟听话,我决定给西西最近多报点班。”   “西西妈妈,其实不要给西西报班好。”吕婷一听,冲她摆摆手,“女孩子,没必要投资太多的钱,女孩子将来要找对象,反正结了婚也是靠对象的,投资那么多有什么用啊?把西西收拾漂亮点,让她多学点礼仪和形象才是关键。把钱啊,投资在伟伟身上多一点,男孩子要学得多,才能找到对象啊不是?”   西西妈妈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看着吕婷,但也没说什么,忙拉着自己的女儿走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吕婷将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coach包放进门口摩拜单车的筐里,掏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开锁。   之后骑上车子,摇摇晃晃地回家。   这是她来北川的第四个年头了。   18岁那年,她高考542分,家里选择供了高考477分的二弟读书。   一气之下,她背着行囊自己来到了北川,她发誓,就算读不到理想的学校,她也能嫁个好男人。   她和国内大多数的女性知识分子的想法一样,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女性必须经济独立和思想独立,但升学和加薪的目的仍然不是想要做为一个人才在社会中发挥足够强大的个人价值,而是以此做为理所应当找到更优秀的男人的手段。   说白了,目的还是结婚嫁优秀男人。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从颜值、经济到学历一无是处的她屡屡受挫。   最终她只好选择读了夜校,勉强混了非统招的本科学历,在一家民营的小型幼儿园里做保育员,一个月拿着微薄的薪水。   就在这时,她的第二条翻身路出现了,相亲。   她发誓,她必须找到一个相对有社会地位的男人成为配偶,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未来不用再如此艰辛,儿子也不用再过上自己这般惨淡的生活。   她为此读了很多比较文艺青年的书籍,和人侃侃而谈时,诗词朗朗上口,颇有中江湖才女的味道。   可是,因为相貌平平且身材没有爆点,她基本是相亲十次九次被甩。   所以,她是打心底真的觉得女人学习用处不大。   再高的文凭、再棒的谈吐、再有气质的内涵,都比不上隔壁初中毕业以为鲁迅原名就是鲁迅的大长腿妹子来得受男人欢迎。   至于为什么明明憎恨父母对她的不公,可如今却要施加在别的女孩身上,她的想法是这样的:   一来,我他妈独木桥走过来的人生如此艰难,凭什么你们就能走阳关大道?人生就是这样的,必须苦!不然我经历的苦算什么?我上辈子杀了谁全家了吗以至于这辈子必须遭受这些?   二来,规则就是规则,它存在就一定有它当初存在的道理,不论现在看起来是错是错,既然没有能力反抗,那就应该遵守。顺流而行的人,事半功倍;逆流而上的人,如果实力不够强大,是会被巨浪拍死的。至于我为什么恨我父母……谁受了委屈不会恨啊?可是我恨一个规则的时候,难道我就一定认为这个规则错了吗?我杀了我认为应该杀的人却被判了刑,我感觉到冤屈的同时就要说刑法错了吗?   于是,她索性攒钱去割了双眼皮,本来还想打几针网红玻尿酸什么的,结果一问价格贵得离谱还不是永久的,只好纹了个眉顺便做了个美瞳线。   虽然长相还是不嬴人,但至少是看着顺眼了。   就在第15次相亲后,她终于见到了她的“白马王子”。   这个男人叫马庭。   他是北川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老师,还是个小股东,据说等学校升本之后,他的股份也会翻不少。   而且,他面向老实,身材微胖,谈吐温润如玉,这样朴实而踏实的形象深得吕婷的心。   马庭也很欣赏她对男女的这一套看法,二人一拍即合,两个月不到就去领了证。   婚后,马庭花钱将她从保育员转正成了小班的助教老师,并嘱咐她要以家庭为主,吕婷没有任何意见。   可是,问题就在于,人总是会想要得到更多。   看着别的老师下班有老公接送,而自己总是要骑着摩拜单车一个人回家,吕婷多多少少有些伤感。   所以,很多人说: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她们不像男人那样理智,他们不能接受婚姻里没有爱情。   可吕婷其实不这么认为。   她之所以不能接受婚姻没有爱情,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   她的观念中,女人一旦结婚,就是一辈子要和一个男人捆绑在一起,从此人生之中,除了丈夫、儿子和父亲,再无第四个男人。   即使是谈恋爱,女人每一次的移情别恋,都要承担着外界巨大的诟病和谴责,所以她们不得不孤注一掷,期待婚姻中既有面包也有爱情,并为此过分的执着。   可是男人不同了,她眼中大部分的男人结婚就是在找一个能替自己打理生活的保姆和后妈,婚姻中是否有爱情对他们都无所谓,因为一旦没有了爱情……可以去外面找。   毕竟大家对男人婚外情的说辞大多都是: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移情别恋很正常、男人有需求玩玩很正常、男人很纯情所以心中也有朱砂痣和白月光……   她一直觉得,不是女人太过于感性,相反是因为大多数女人在婚姻和恋爱中头脑太过于理智,很清楚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当男人背信弃义时自己所要面对的社会风险,所以才会在这场契约生活中时常大发雷霆。   缺乏选择权的人向来是暴躁、敏感、多疑和不果断的,因为她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所以越是没有选择权的女人,她们越是会用一种极端的,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发疯的方式去捍卫这份契约,她试图用一种放弃尊严并且也会影响别人面子和尊严的方式,换取守护契约的机会。   但是世人却并不可怜女人迫不得已而拼命坚守契约的精神,反而想尽办法嘲笑它——   男人职场中拼死履行合同,那叫充满契约精神,有责任感;女人坚守婚姻和恋爱契约,那叫感情用事,那就叫太感性。   感性这个词,优点是:感情丰富、有人情味、心地善良、情感细腻、感受力强、艺术天赋高、浪漫、具有感染力……这些,都属于形容男人的。   感性这个词,缺点是:多愁善感、感情用事、主观、情绪化……这些,就都属于女人了。   而理性这个词,优点是:有逻辑、有态度、理智判断、数据分析问题……这些,依旧都是属于形容男人的。   而理性这个词,缺点是:固执、程序化、缺乏变通性、刻板……这些,又统统都属于形容女人了。   呵。   虽然她没读过大学,但她好歹读过高中政治,学过哲学。   高一政治课本有那么一句话:任何情绪都是一把双刃剑。   结果,什么时候好的全归别人,差的全归自己了?   而且身边一票又一票的人,不论男女,还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些人连高中都没上过吗?还是上学的时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光顾着应试,都不带思考的吗?   孔子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如果不关心这些内容的大众叫做“学而不思则罔”,那网上那群女权大多数都属于后半句——“思而不学则殆”。   根本不做任何功课,根本不看任何生物或生理书籍,根本不翻纯记录性质的文献也不做课题和科研,随便读了几本《白夜行》和《战争与和平》就开始讨论女权,连她这种没读过大学也对女权没兴趣的人都觉得她们说出来的绝大多数话虚到毫无立足根基。   所以,她打心底觉得,那些投资养育女儿的人,都是傻B,大傻B。   在这个根本就没有大人物愿意改变点什么、而小人物大多都是智障的世界里,逆流投资,就像是高位接仓,是等着大盘跌破别人来抄底……神经病钱多的烧啊?   女人啊,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攒着给儿子投资买房,给女儿凑合点就行了……顺应社会,亏不到哪儿去。   反正最苦的那段日子,小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剩下的日子只要不乱来,再苦能苦哪儿去?   车筐里的包歪了些,吕婷忙把自己的包拢了拢。   这是她来北川挣了半年的薪水所买下的第一个千元背包,对她的意义深重,可不能随随便便弄坏。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驶来一辆黑色的CC,拦住了她的去路。   紧接着,袁加凯从车上跳了下来,对着吕婷微笑:“是吕婷……马庭先生的妻子吗?”   “对,是我。”吕婷警惕地看着袁加凯。   “别担心,我是来接您的。”袁加凯道,“马庭先生今晚替您预约了东珠烛光酒店,想要提前庆祝你们结婚100天的纪念日。”   “什么……”吕婷顿时瞪大了眼睛。   ……   半个小时后。   和几个狐朋狗友从夜总会里搂着漂亮姑娘出来的马庭正打算叫车回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自己老婆。   马庭顿时推开身边的漂亮姑娘,临走时还在对方屁股上虎摸了一把,之后拦了辆出租:“北苑。”   再低头时,电话已经被挂断。   马庭见状,就将手机丢在了一边,也没打算回电。   他这个老婆,是在被齐巧姗踹了之后临时找的,没多少感情。   听话,懂事,每晚不论自己几点回去,衣服全都洗干净了,三菜一汤一样不少,还总是笑脸伴着自己,从来不顶撞自己,比齐巧姗好多了。   但缺点就是……长得真他妈丑啊。   人倒是不胖,就是身材太挫了。   腰围应该都有二尺三了吧?简直和水桶一样,看着好像胸大,其实就是上身太胖,虎背熊腰的,而屁股扁的能放个盘子上去,压根没眼看。   好就好在,她没那么多疑心病,对自己在外面的男女关系也不是很在意。   就在这时,马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显示来电是一通可视电话。   “妈的,有病吧,出门在外开视频……”马庭烦躁地接起。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豪华包房,衣服被扯烂的女人哭着跪坐在地上,一见视频接通,急匆匆道:“马庭……老公……快帮帮我……快救我……”   马庭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时,袁加凯出现在镜头前:“初次见面啊,马先生。   马庭顿时怒声道:“你谁?你想要怎么样?快放了我老婆!”   “这不太好吧?你找人欺负了我们这边某位人物的心尖宝贝,这不,我们也得礼尚往来……”袁加凯蹲在了吕婷的身边,“马先生,我们没对她做什么,但是该拍的照片已经拍了,你说,你该怎么谢罪,才能得到原谅呢?”   马庭瞬间两眼睁得浑圆,有些心虚:“你要怎么样?”   “我啊……我想想……”视频里,袁加凯露出思考的表情,“这样吧,你把你手头的股份全部出让,并且辞职,我可以考虑删了照片放了你妻子。”   “哦对了。”袁加凯补充道,“你可别急急忙忙报警哦,你怎么对付的小公主,我已经调查很清楚了,包括你那个姘头了解的关于你的黑历史,还有还有,你那个把殴打你当作家常便饭的父亲的联系方式,还有那个被你父亲打跑了的母亲的联系方式,我可是都有的……”   “当然……”马庭抚摸着吕婷的面颊,“如果你很喜欢NTR剧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妻子体验一下……”   “老公……老公……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吕婷顿时慌了神。   “哇,马庭,你看你太太好害怕啊,快想想办法啊,反正你这么优秀,再找到一份工作没什么问题吧?” 袁加凯说话间,视线定格在镜头上。   马庭整张脸顷刻间惨白无比。   三十秒的挣扎后,他开口,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答案:“我不会辞职的,反正我的黑历史也定不了我什么罪,她……你想怎么弄怎么弄,送你们都成。”   之后,还补充了句:“不要给我父母打电话。”   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   眼见着面前的手机从通话模式恢复到了桌面,吕婷久久不能回神,唯有眼泪,簌簌直下。   半晌,她才如梦初醒,匍匐在地上抱头痛哭。   “为什么……”她嘶吼着,“为什么我这么好……我这么对你好……我什么都顺着你……我已经什么都顺着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袁加凯瞧着地上的吕婷,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以为是在说马庭,就随口安慰了句道:“就算再怎么拍领导马屁,领导也只会想着怎么剥削你,特别是领导如果还是个二百五,光顺着就以为能过好日子?有你受的呢。”   ……   而另一边,等着丈夫打完电话陪自己父亲去做检查的齐巧姗等了足足一个小时,都没见丈夫回来,她原本以为凌肃越有急事临时离开,可等到晚上十点都不见丈夫回来,她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走出门查看,正好看到坐在走廊椅子上看书的陈月洲:“你见肃越了吗?”   陈月洲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478这下不乐意了:【宿主,任务你还做不做了?这么好的机会挑拨他们夫妻的离间,你居然不干?你最近怎么了?中邪了吗?】   陈月洲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不说,旁边那个护士也会说的,非要让我去嘴贱一下吗?凌肃越不是蠢人,让他知道是我挑拨离间分分钟开除我让我滚蛋你信不信?”   果不其然,隔壁的小护士对着齐巧姗道:“你找那个好高的男的吗?”   “对啊。”齐巧姗点头,“那是我丈夫。”   “啊?”护士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几个小时前急急忙忙跑了,貌似有急事吧,我说让他带人做检查,他头也不回。”   “跑了?”齐巧姗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你说的是跑,不是走?”   在她的印象中,丈夫是个言行举止极其规范的人,而且也格外的冷静,她一时半会儿竟然想象不出来自己丈夫慌张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在大脑里将丈夫的模样过滤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印刻在脑内的是上周末丈夫因为诗三受伤对自己的那一声大吼。   瞬间,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强烈的第六感让齐巧姗立刻掏出手机去拨凌肃越的电话,数秒的等待音后,对面响起丈夫清冷的声音:“说。”   “肃越,你在哪儿,告诉我,准确的位置。”齐巧姗大声询问道。   “东住院部,402房间。”凌肃越冷冷答。   “你在那里干什么?”齐巧姗问。   “那么想知道答案,你过来我就告诉你。”凌肃越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那头的断线音,齐巧姗莫名觉得一股寒意。   她收好手机回病房里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出来,迈开脚步就下楼。   去往东区402的路上,齐巧姗的指尖一直在微微颤抖,实在耐不住心底的慌张,她安慰自己道道:“肃越一定是战友生病了之类的,肃越这个人重感情,所以才会邡爸爸这么久的鸽子,他……”   说着说着,齐巧姗也不想说话了。   马上就要见到凌肃越本尊了,再多的自我安慰,很快就会揭晓答案。   但是,在齐巧姗真的走进402的病房,看到自己的丈夫在那个她最不想看到的女人的病床前嘘寒问暖时,所有的自我安慰全部变成了一个笑话,唯有被背叛的感觉和无法遏制的愤怒感不断地涌上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6章 +   几乎是出于本能, 齐巧姗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抓诗三手臂上的静脉针管, 而凌肃越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齐巧姗的胳膊,将她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凌肃越——!”看着丈夫对待自己像对待犯人一样, 齐巧姗终是爆发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的桎梏,却因为用力过度身子撞到隔壁的柜子。   腰部一阵刺痛, 她疼得脸色一白, 凌肃越试图伸手去扶住她,她却像是触电一般地弹开, 歇斯底里道:“我是你的妻子!我爸爸在病床上等着你去送他做检查!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告诉我!”   “这是病房,别闹。”凌肃越低声呵斥道,嗓音里是遮掩不住的不耐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凌肃越喉头一动,抿着唇, 片刻后道:“出去说,这里是医院,人多, 别让别人看笑话。”   齐巧姗虽然满腔怒意,可一想到自己父亲还在这里住院,她怕被父母看到自己婚姻的问题, 只能跟着凌肃越离开住院部, 在医院的中心花园深处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又要说,你照顾诗三是因为她是你爸老师的孙女,你照顾诗三又是因为他们全家都是精英很忙很忙?”齐巧姗笑吟吟地看着凌肃越, 眼底却满是泪光,“凌肃越,之前的事情还可以着么解释,可是这次呢?”   她道:“你完全可以安排人陪她去医院,可以安排人陪她做治疗,可以安排人保护她!你为什么要亲自去?难道你父亲的老师要求你必须亲自陪他的小孙女了吗?于你而言,和我父亲的承诺,比不上一个邻居家的小姑娘吗!”   就在这时,齐巧姗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发现是马庭来电,正打算摁断,凌肃越扫了眼她:“如果是马庭,就接听。”   齐巧姗听到凌肃越自然而然地说出“马庭”二字,莫名地有些慌。   她有些紧张地摁下接听键,寂静的夜里,男人的嘶吼声如雷贯耳:“巧姗,巧姗你快帮帮我!我为了你去收拾了那个小不点!没想到那个小不点居然找了人报复我!”   马庭大声叫嚷着:“巧姗!我是因为爱你!我是因为很爱很爱你所以才这么做的啊!我至今都没法忘记你!我知道其实你对我根本没兴趣……可是你知道我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所以,巧姗,你得帮帮我,你得帮帮我啊……”   他道:“巧姗,我至今还记得你最爱吃酱肘子,我知……”   齐巧姗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摁下了挂断键。   之后是二人漫长的沉默。   夜里的世界无比安静,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蛐蛐声外,耳畔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肃越……我……”齐巧姗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有些恐慌地张了张口,“我……我和马庭……你知道的……我告诉过你的……我和马庭只是相亲对象,我们两个只是约会过两次,他从小被他妈抛弃了还被他爸打着长大,他对女人占有欲特别强哪怕是个相亲对象,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总以男朋友自居,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只是那天你因为诗三跟我发火,我跟他聊了几句,我没想到……”   “可是……”齐巧姗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满腔的不甘和委屈,“可是,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肃越你!肃越你一直跟诗三暧昧不清!我怎么会跟马庭说这些!”   她一把抓住凌肃越的衣领,仰头看着面前自己丈夫冷漠的面庞,哭着喊着道:“肃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又不是傻子,你对诗三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我是你的妻子,我看不出来吗?啊?肃越!肃越你告诉我啊!你不要再拿什么你为了诗三爷爷奶奶才照顾她的理由搪塞我!”   齐巧姗拼命地捶打着凌肃越的胸口:“如果你真的喜欢诗三,你为什么要娶我?你们是青梅竹马,你们早就可以在一起了啊!可是你既然娶了我,我想和你一辈子啊,从见到你那天,从你说我们很合拍那天我就想和你一辈子啊……”   凌肃越低头看着齐巧姗,半晌,开口,声音清冷:“那为什么破坏我们之间的契约?”   “契……约?”齐巧姗一脸懵看着凌肃越。   “你嫁给我的理由,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凌肃越道。   “什……么?”齐巧姗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我因为爱……”   “我父亲高干,母亲军医,祖父母文职,外祖父母法律世家,我自身在职,官位尚可,房车均有。”凌肃越道,“你看上的难道不是这些?”   他音调极低,声音极轻,但是吐字清晰,字字诛心。   “我……”齐巧姗一时之间有些结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凌肃越……一个没有和颜悦色的表情和温柔和善的说话方式,如此冷漠冷血的凌肃越。   “我……”齐巧姗深吸一口气,“没错……但……但是……相亲哪个不看对方的基本条件?相亲本身就是要看基本条件的……你难道没看我基本条件吗?”   “当然看了。”凌肃越直言不讳,“所以,我们彼此看重彼此身上的某些自己需要的东西,这场give and take的婚姻契约,我没有很好的履行吗?”   “什……”齐巧姗的身体开始发抖,她几乎不敢相亲这些话是眼前那个向来把爱和家庭挂在嘴边的丈夫所说出来的。   凌肃越逼近齐巧姗一步道:“水电住房家用吃喝开销全部是我在负担,每个月还额外给你4000元的零花,对你除了‘人设’要求之外没有任何实际的硬性要求,而我也在竭尽我全力扮演一个你需要的丈夫的角色。”   他道:“但凡放假我会抽空给你做饭,如果你下班很晚会去接你下班,生孩子也和你尽量商量,尽可能保持我的要求的同时尊重你的意见,对你父母我没有半分怠慢尽可能让他们开心。”   凌肃越冷冷地瞪着齐巧姗:“而你,齐巧姗,你给我的回馈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你……”齐巧姗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名字和自己写在一本婚姻登记簿上的男人,“我难道对你爸妈不好吗?我只要有空就会去你爸妈家嘘寒问暖,是,你是给了我钱,可是家里的一切难道不是我在打理吗?   你给了我电费,没错,你给了,可是你知道大院里面空调的电路和小家电的电路不一样吗?你知道两个电路的电卡不在一个缴费点吗?   你也给了我零花钱,没错,给了,都给了,可是这个家你没发现你每次回来都不一样都很干净整洁吗吗?是我,是我看到网上有什么好的东西就买回家里来……是我把家里收拾得一丝不苟就是希望你回来能看到家里有家的样子!”   齐巧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是夫妻啊,我们是夫妻啊!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我们之间相互扶持相互爱护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在你眼里变成了一场交易?”   “那你认为我为什么娶你?”凌肃越道,“认为我爱你吗?”   “……”齐巧姗僵在了原地。   “齐巧姗。”凌肃越丝毫没有被齐巧姗刚才的话语打动,他冷漠地俯视这她,“你认为你爱我,其实是因为你遵循了人类骨子里慕强惜弱和以貌取人的本性,这个本性你有,绝大多数人都有。”   凌肃越抬起手臂,修长的指尖点在齐巧姗胸口:“比你漂亮、比你性感、比你优秀、比你能干、比你有内涵……并且比你要求低、不介意十年生八个、不介意家务全包、不介意丈夫出轨的高性价比女人,我但凡去找,大街上到处都是。”   齐巧姗瞬间瞪大了双眼,眼底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而我,选择了你。”凌肃越道,“你应该感恩戴德并且扮演好你该扮演好妻子的身份,成为我凌肃越背景里面的一个合格的角色,而不是在这里和我提条件。”   “你——”齐巧姗不断地抽气,凌肃越太过于让人震惊的话语惊得她全都都在颤抖,胸口憋闷到她难以呼吸。   “齐巧姗,其实我并不想和你说这些。”凌肃越退后一步,睨着眼前不断喘着粗气的妻子,“我曾经想过,既然我们有缘成为一家人,我愿给你个美好的家庭,但凡你傻一点,你这一辈子都会很快乐。   你会有一儿一女,一个对你温柔体贴的丈夫,一对知分寸的公公婆婆,你的父母也会在北川幸福地生活。”   他冷笑:“可惜,你的性格和你外表的体贴大方不同,要求太多了。”   凌肃越说完,冷漠地转头离开。   “你别走——”齐巧姗不甘心地抓住凌肃越的胳膊,“既然……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选诗三?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你娶她不就好了?你就不需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有什么感情都可以给她!全都给她!”   凌肃越停下脚步。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很亮,侧面的凌肃越,神色一瞬间变得宛如月光般温柔。   他看向齐巧姗,露出宠溺的笑容:“因为我不舍得。”   这一笑,齐巧姗觉得胸口仿佛有什么彻底被击碎了。   她顿时就跟着笑了,“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眼泪和鼻涕在脸上肆虐:“不舍得……哈哈……不舍得……你不舍得让她成为你的附属品,为你而改变……而我,你就舍得,你就没有把我当人对吗?”   她哭喊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被你计划在人生里的背景板!可我却不能背叛你,无论你在外面怎么寻找爱情,怎么温暖身心,我都只能坐在家里,扮演好你妻子的角色……是吗?你的想法就是这样吗!”   说到最后,齐巧姗觉得自己的精神几乎要崩溃,她一把扯掉手上的心性手链丢在地上,双手握实,瞪着凌肃越狠狠道:“我不会如你愿的,我齐巧姗长这么大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我不会如你愿的!我不会成为你的背景板受你摆布的!走着瞧吧!我要离婚!我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凌肃越一听,脸上浮起一缕轻蔑的笑容,随后转身离开。   ……   而另一边,陈月洲趁着齐巧姗去找凌肃越单挑的时间,小跑到了诗三的病房外,悄悄地朝里面望着。   见床上的姑娘已经睡着,他小心翼翼地溜了进去,召唤478:“上次用来查看人物过去的那个道具还能用吗?”   478本来打算睡了,听陈月洲召唤,又穿着拖鞋走了出来:【啊?】   “就那个,查看安汐羊父母和爷爷奶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个道具。”   【哦,那个啊。】478翻了翻手机,【能用是能用,不过只能用三次了。】   “什么?为什么?”   【是这样的。】478解释,【系统觉得这玩意的功能太作弊了,所以新版本取消掉了,但是毕竟你是买了万能卡的人,系统为了补偿你,就留给你了三次,之后你要省着点用,这玩意可绝版了。】   【不过,宿主,你该不会是要在诗三身上用这个道具吧?为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三个的关系很别扭吗?”陈月洲答,“与其一直看他们演三角关系一点进展都没有,不如直接从诗三下手看看凌肃越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规划未来任务怎么做。”   陈月洲说着,伸手抓住诗三细白的手腕——   紧接着,镜头一转——   印入眼帘的是一间小小的卧室,转角书桌前坐着一个……五六岁的短发小男孩?   陈月洲有些懵:什么情况?谁的孩子?   小男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战战兢兢做着卷子。   陈月洲凑近了些看,发现小男孩怀里抱着一条熟睡的小泰迪,而且,这个小男孩居然……有胸。   他总算意识到了:这是个女的,只是她父母应该是不许她留长发,怕影响学习。   他又向小女孩靠近了些,发现她正在做二元一次方程。   陈月洲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如果没记错的话,二元一次方程应该是初中学的内容,这个小女孩很明显就是个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啊?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拿过小女孩的卷子看了眼,露出不耐烦的眼神:“做了这么久!才三道题?你是不是欠收拾?啊?”   说着,女人直接将卷子摔在了小女孩的脸上:“诗三,我活了这三十多年,就算大学,理综也是系第一,我怎么会生下这么废物的你?二元一次方程都做不出来?天啊,我养条狗教一遍,狗都会做吧?”   小女孩双臂并拢,死死地抓住衣角,泪珠在眼圈打转,憋着气不敢说话。   陈月洲惊:诗……诗三?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剧情居然从诗三小时候开始演了?   道具故障了?   女人骂完人,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看来,都是我的错,我没进研究所,我的成绩丢了我们家的人,所以我生的女儿就丢了我的人,一代更比一代差,我放弃了,算了算了……”   女人说着,背上挎包转头离开。   “妈妈……”小诗三慌张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眼泪瞬间大颗大颗地滑落,她抓住女人的衣角,疯狂地摇着头,“妈妈,别走,妈妈你别走,妈妈,我会好好做题的,妈妈你别走好不好……”   “放手。”女人眼眶微红,可她还是固执地扭开了头,“你这么没用,我当然得去挣钱,否则就你这种破成绩,将来怎么进研究所?”   说着,女人推开小诗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妈妈,妈妈……”小诗三瞬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蹒跚着脚步去追女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诗三顿时慌了神,瘫软在了地上:“爸……爸爸……”   “看书了吗?”男人声音极冷,仿佛没有感情。   “可是妈妈……”   “妈什么妈!”男人低头,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女儿,“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的成绩再拿不到全年级前十名,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你妈妈,听懂了吗?”   “可是,可是爸爸……”   “可是什么?”男人一把抓起地上的泰迪,“这条畜生你不想要了吗?”   “爸爸?”小诗三慌慌张张伸手去抱自己的小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将小泰迪提到了厨房里,冷漠地从刀架上抽出菜刀。   小泰迪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些什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摇着尾巴看着眼前的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小诗三的全部世界。   “爸爸——!!”   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房间,震得陈月洲胸腔一痛。   当她回过神时,小泰迪的身体已经被人切割成一段一段丢在她的面前,殷红浸透了她白色的小裙子,刺鼻的腥味在她的鼻腔肆虐。   “听着,诗三。”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已经因为惊恐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小诗三,一字一顿道,“我很多时候希望你是个男孩,因为如果你是个男孩,看到你那鬼样子的成绩我绝对就上手打你了,可是因为你是个小姑娘,我没法下手,我害怕我一巴掌下去把你打出问题了……所以,你明白吗?”   男人指着地上小泰迪的尸体:“它替你承受了原本该由你承受的惩罚,它因你而死,你要记住它的死,然后学会知道什么叫愧疚,学会不要再拖累别人,明白吗?”   小诗三颤抖地点着头。   男人这才蹲下身子,清理了地上的狗尸体,带着小诗三去换衣服。   男人给小诗三换了一身帅气的卫衣,还用小梳子整了整她凌乱的头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地对着小诗三笑:“诗三啊,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你奶奶家里和你妈妈家里全是做科研的……可咱们九家,除了你爷爷,没有一个学习好的,你爷爷能急死了。”   他道:“你大伯二伯和你小姑脑子不行所以学习不行,他们三个生的孩子都废物一样,就你最聪明,随了爸爸,爸爸年轻时候没好好学习,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上清华北大,替咱们家争气,好不好?”   小诗三点了点头。   “怎么?没底气啊?”男人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放心,有你老爸的基因,你绝对没问题!”   小诗三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这次用力点了点头。   ……   镜头一转——   小学升初中考试,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小姑娘的诗三握着成绩单站在自家门口,浑身战栗,久久不敢进门。   可家里像是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大门被人用力拉来,紧接着,一碗八宝粥迎面而来,从她的头顶浇下,花生豆从她的眼角滑过,带着她的泪水一同落在地上。   “我真是瞎了眼了,从你小时候就陪着你念书,你回馈给我的是什么成绩?”男人恶狠狠道,“北川一中?那什么狗屁中学?在全国排名第几?你以为一个市重点就是好学校了?这年头垃圾的市重点全国到处都是!”   诗三抿着唇,一言不发。   “早知道我就生个男孩了。”男人怒瞪着眼前的女儿,“要是个男孩,我现在就能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我们家的家规,你是不是很庆幸你是个女孩儿而且我没有打女孩儿的习惯?”   诗三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个女孩所以就可以像个废物一样活着?你是不是看了电视就觉得女孩可以撒娇任性然后不学习也无所谓?你不是觉得将来你可以找个男人攀附着对方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诗三用力摇着头。   “我告诉你,诗三。”男人钳住诗三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如果不是北川实行独生子女政策管理严格,我一定再生一个,然后直接将你这种残次品处理掉。”   他道:“别人父母怎么窝囊废物是他们的事,教育出来什么货色也是他们的事!但我告诉你,我们九家向来任何人,无论男女,都是强者!你爷爷是强者!你奶奶同样也是!我都是别人来依附我们、敬仰我们、膜拜我们!从不存在我们依附别人这回事!如果你再像个垃圾一样活着,我就让你从这个家里消失!听到了没有!”   说着,男人扭头回到了房间里:“你成绩太差,我觉得是你妈的劣质基因导致的,毕竟她就是她们家最差的那个,你妈也觉得对你的教育很失败,所以最近不要再回来了,在你爷爷奶奶家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成绩上去了,再回我们身边。”   “对了。”男人回头道,“你房间里那只鹦鹉,我把头替你揪了,已经丢垃圾桶了,也免得你收拾了,肯定是那玩意影响了你的成绩,我帮你收收心……唉……可怜的鸟啊,玄宗无能,贵妃自缢啊……”   诗三站在门口,久久没有挪动步伐。   ……   镜头一转——   餐桌上的诗三,面无表情地吃着饭。   “诗三。”就在这时,隔壁和善的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包装精美钢笔塞入她的手中,“听爷爷的话,好好学习,知道吗?”   诗三沉默地收下钢笔。   老头笑吟吟地拍着诗三的脑袋:“咱们九家啊,从我这辈都是部队里的,读书多的人没几个,你爷爷我虽然在科研基地里,但就是个文职,又不是个研究员……你看你爷爷我带了那么多徒弟,连咱们现在的所长都是爷爷带出来的,结果自己家反倒是一个科研人员都没出,你说这尴尬不尴尬……”   “我会努力的。”诗三握紧手中的钢笔。   ……   镜头一转——   少儿散打教室里,诗三疯狂地踹着沙袋。   高大威猛的年轻教练走过来,笑盈盈地看着眼前奋发图强的小姑娘道:“你叫九岳龙诗三是吧?这名字真厉害啊,感觉像是港剧里面的名字,我能叫你诗三吗?”   诗三转身对着老师鞠躬,之后继续踢着鞭腿。   “那我就叫你诗三了。”教练微笑,“不过诗三啊,你一个小姑娘家这么拼,不怕腿上出肌肉吗?女孩子啊,还是文气一点,娇滴滴的多好啊?你看你长这么可爱的,将来找个男友保护你,是不是?男孩子有男孩子的优势,女孩子有女孩子的优势,咱们做个可爱的小公主多好啊?是不是?”   诗三踢沙袋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瞬间握实了双拳,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诗三?”老师有些古怪地看着眼前突然就开始浑身发抖的小女孩,“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他正打算伸手去搀扶眼前的小女孩,对方忽然抬腿,一记鞭腿狠狠地踹在了沙袋上,因为脚趾的过分用力,小拇指的指甲瞬间劈开,流下了汩汩殷红的鲜血。   ……   镜头一转——   脚丫子包裹成一枚粽子,诗三坐在大院楼顶的防护网边,呆呆地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全世界都太过于喧嚣,唯有这里,是她内心最后的一片净土。   没有成绩,没有压迫,没有生命需要负责,不用承担父母过度的期望……她享受这片刻的自由。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子出现了。   他身材颀长,身型消瘦,头发微卷,穿着白色的针织线衣,靠在围栏边,拿着迷你的小口琴吹着那首有点悲伤的《天空之城》。   他看起来应该已经十七八岁了,比诗三大了差不多十岁的样子,不过面无表情的模样和诗三有些相似。   两人对看一眼,之后漠然地将视线挪开。   ……   镜头一转——   又是一个晴天,诗三从家里偷了一张床单铺在楼顶,她坐在床单上盘着腿望着天空发呆。   不一会儿,耳边又响起了那首《天空之城》。   诗三转过头,又是那个男孩。   男孩似乎也有些诧异她的二度出现。   不过两人依旧是对视一眼后就无视对方。   男孩选择靠在围栏边吹口琴,诗三平躺在了单子上,伴随着那有些悲伤的音乐睡了过去。   ……   镜头一转——   仍是一个晴天,诗三抱着肯德基坐在楼顶一边吃一边望着天空。   《天空之城》再次响起,她终于有些耐不住心中的疑问,转头看向那个吹琴的大男孩,不耐烦道:“你就会这么一首吗?天天吹吹吹的。”   男孩不甘示弱地瞪了眼她:“小屁孩,吃你的肯德基吧。”   诗三一听,瞪着男孩道:“这是我的地盘,我爷爷奶奶家就住在下面,你凭什么上来?”   “我为什么不能上来?小学生还管了个宽了。”男孩瞪了眼诗三,转头继续吹琴。   诗三顿时来了脾气。   在家被长辈欺负,在学校和同学合不来,怎么连自己的净土也出现了不速之客?   她直接将手中的肯德基丢在了一旁,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大摇大摆地向大男孩走去,不畏两人之间至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挺胸抬头吸气……然后对着男孩的屁股就是一记鞭腿。   十分钟后,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孩子被路过的哨兵叔叔及时发现,一并抓住送回了家。   诗三的爷爷正在热情接待自己的得意门生,一见自家小孙女像个土匪一样对着不认识的大哥哥又是啃又是咬又是踢的,顿时惊呼:“孩子啊,你干嘛呢?”   “爷爷!爷爷他骂我!”诗三使劲吸了吸鼻涕,“我教他做人!”   而这边,诗三爷爷所谓的得意门生也惊呼:“肃越?你干什么呢?你和一个小姑娘打什么架啊?你高二的人了你干什么呢你?”   “爸!这家伙的力气就不是初中生啊!她绝对是装的初中生啊!”青少年版凌肃越忿忿道,“这家伙刚才偷袭我差点把我从房顶上踹下来!” 第147章 +   不打不相识, 一通拳打脚踢后, 初中生诗三和青少年版的凌肃越算是彻底认识了。   不过,为了杜绝两个暴脾气的孩子再打架,诗三的爷爷很认真地教导了自家孙女:“诗三, 你得知道,那个凌肃越的父亲,是爷爷我的得意门生, 人家现在比爷爷肩上的衔还要高, 人家一直在外工作,好不容易调回北川, 第一反应就是来看望爷爷……这年头,混大了还能把老师放在眼里的学生,真的不多了。   从今往后,人家一家子会跟咱们一样, 住在这个大院里,你呢,要和人家好好相处, 知道吗?”   诗三一脸冷漠:“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诗三爷爷一听,叹了口气:“诗三啊, 你啊, 从小家里人只教导你人要要强,却没教导你性格上的很多东西,导致你有时候不知道退让也是一种要强……爷爷虽然喜欢诗三你这个性格, 但是你啊,要学着稍微懂事一些。”   诗三别开头,不想听爷爷的话。   “诗三,听爷爷说。”爷爷拍了拍诗三的脑袋,“爷爷和肃越的爸爸关系好,你如果和肃越关系不好,就会让爷爷和肃越爸爸的关系很尴尬,你明白吗?”   爷爷举例子道:“比方说吧,你和这个凳子关系很好,这个筷子是凳子的宝贝,这个书包是你的宝贝,如果书包和筷子天天打架,你和凳子关系还能很好吗?”   诗三想了想:“会……有点怪怪的。”   “对啊,怪怪的。”爷爷点头,“诗三,爷爷对你好不好?”   诗三毫不犹豫道:“好。”   爷爷虽然也逼她学习,可是,是唯一一个没有用压迫手段强迫她的人。   而且,从小到大,妈妈从来不带她去任何游乐场,爸爸带她去游乐场总是抱有一定的目的,只有爷爷,骑着28自行车带她四处玩乐就是为了图开心。   “那诗三既然喜欢爷爷,就不要让爷爷为难好不好?”爷爷道,“爷爷就是那个板凳啊,让爷爷轻松一点好不好?”   诗三想了下,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吧……”   隔天,坐在楼顶吃德克士的诗三再次见到了凌肃越。   对方怀里抱着一份肯德基全家桶,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近诗三道:“喏,这个给你,我不应该和你打架。”   诗三扫了眼全家桶,将自己的德克士举起,从里面掏出一枚鱿鱼圈递给凌肃越:“我也不该踹你,我爷爷说对你没礼貌,这个给你。”   “哈?”凌肃越看着诗三脏兮兮的小手中的洋葱圈,“我爸让我赔你一盒全家桶,你爷爷让你赔我一个鱿鱼圈?”   “你爱吃不吃。”诗三直接将鱿鱼圈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顺便抢过凌肃越怀中的全家桶。   一旁的凌肃越就默默地盯着诗三吃光了德克士的一包鱿鱼圈和两个汉堡后,紧接着吃了两个鸡腿还打算继续吃其他的……终于,他有些馋了,对着诗三伸出手:“土豆泥给我。”   诗三扫了眼他,想了下,把土豆泥盒子递给了凌肃越。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吃着,边吃边仰望着天空。   许久后,凌肃越开口问:“你为什么天天坐在楼顶。”   “因为这里没压力。”诗三答。   “压力?”凌肃越看向诗三,“你才多大,懂个屁压力。”   “爸爸妈妈说了,如果我无法成为科学家,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因为我们家到处都是科学家,这不叫压力吗?”诗三平静道。   “啊?科学家?”凌肃越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诗三,“你父母真是奇葩。”   “那你呢?”诗三看向凌肃越,“你天天跑到楼顶来,你也有压力?”   “也算吧。”谈及自己,凌肃越叹了口气,“我讨厌和大人们在一起相处。”   “啊?”诗三好奇,“他们也嫌你当不了科学家?”   “我都说了和学习没关系。”凌肃越瞪了眼诗三,“我很讨厌他们的氛围,油腻腻的,势力眼,虚张声势,缺乏正义感,感觉很虚假,很浮夸,很做作,很……让人不自在。”   诗三皱起眉头想了想,发现以自己还不到十岁的智商无法理解凌肃越在说什么,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   但她知道,反正这家伙和自己一样,都是来楼顶避难的就行了,于是,又取出粟米棒给凌肃越:“你别伤心了,吃个棒子吧?”   凌肃越扫了眼诗三怀中的全家桶:“我不吃玉米。”   诗三“哦”了声,换了小面包给凌肃越。   凌肃越顿时翻白眼:“你为什么一直给我素食?”   诗三:“那不然咋地?你还要吃肉啊?”   “那是我花钱买的。”   “可是你给我了啊?”   “你这初中生怎么嘴这么贫?”   “哇,你都高中生了连我个小学生都打不过还好意思一直哔哔……”   ……   镜头疯狂地旋转——   关于诗三和凌肃越童年时候的一幕幕在陈月洲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他们一起吃零食、一起打游戏、一起交流大人们讨厌的行为、一起半夜在大院的花丛里寻宝……   过分聪明早熟的诗三和有些孤僻怪异的凌肃越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两人逐渐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知心伙伴。   后来,凌肃越因为高考的原因离开了北川去读军校,二人就用聊天软件互相留言加油打气。   再后来,凌肃越毕业了,他被调回北川军qū,而就在这一年,诗三参加了中考。   她报考了当时全国排名五强的高中——北川国际中学的正编班E班。   北川国际的班级分为两种类型,正编和外编。   正编指的是通过成绩考上的学生,而外编指的是……通过金钱或者地位考上的学生。   正编和外编都有着相同级别的教师配备,分别按照ABCDE五个等级排序,等级越靠后,师资力量相对弱一些。   但是,毕竟北川国际是王牌中的王牌,她落榜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大雨将至前期,整个世界如同蒸笼。   诗三站在家门前,手足无措地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父亲,只见对方一抬手,将手中的茶杯砸向墙壁。   塑料的茶杯在墙上一弹,直直地冲向她的母亲。   诗三瞬间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尖叫一声:“妈妈小心水!”   与此同时,她扑在了母亲的身上,杯子落在了她的头上。   茶杯没有碎,但滚烫的茶水浇了她一脸,没一会儿,额头就变得通红。   诗三的母亲对于女儿的挺身而出有所感动,她站起身子,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了冰袋交给诗三:“敷着吧,免得起水泡。”   诗三沉默地接过冰袋。   母亲就这么看着诗三,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诗三的父亲无奈地撑着头叹气,片刻后,冲到卫生间喘着粗气干呕。   诗三看向唉声叹气的母亲和面色苍白的父亲,忽然觉得胸口无比的憋闷。   偌大的房间里,好像没有她的一席容身之地。   “打我吧。”她低声哀求道。   “求求你们,打我吧,打我的话,我能好受一点。”她的眼泪滚滚而下,“我也许成绩不强,但身体很强,比普通人强很多倍的那种强,打我吧,我能抗住。”   然而,她的哀求只是换来了父亲的冷眼和母亲的用无止尽的叹息。   颓败感、憋屈感、绝望感涌上诗三的心头,她再也承受不住,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玻璃瓶,直接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顷刻间,汩汩鲜血流下。   “你干什么你!成绩不行还要毁容吗!”诗三的母亲顿时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   诗三未等母亲靠近,推门跑出了家。   空旷的楼顶,她顶着染血的绷带坐在地上,麻木地看着天空。   满心欢喜来见自己青梅的凌肃越一进天台,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双胳膊绷得笔直,死死地抓着衬衣的下摆,脑袋微微扬起,一张小脸为了憋着不哭就差拧成一团麻花。   而她的头上顶着绷带,上面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诗三,你干什么呢?”凌肃越顿时紧张地跑过来,一把抓起有些松了的绷带,印入眼帘的是一条歪歪扭扭有些狰狞的缝合线。   “你……你干什么了?”凌肃越又小心翼翼地将绷带贴了回去。   “肃越……”诗三一张口,眼泪就簌簌直下,“你说,我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凌肃越看了眼诗三:“你说你一说话就哭的习惯?这很正常,有一种人就这样,内心再怎么坚强,都无法控制身体的低泪点,遇事就容易哭。”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说……”诗三转头看向凌肃越,“我为什么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凌肃越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下一秒,他钳住诗三的双肩,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才多大,胡说些什么?”   “放心,我不会寻死的。”诗三哭着道,“我用瓶子砸了自己的脑袋,本来是想让爸妈多关注关注我的感受,结果爸妈还没送我去卫生所,我因为害怕玻璃渣子进皮肉里留下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自己刚一出门,腿就不受控制就朝着卫生所跑去……”   凌肃越:“……”   诗三凉凉地笑了下:“我还真是……很会惜命啊……如果这时候我也能像别人那样……感情用事一把……那该多好……可惜我们家无论男女……好像都特别擅长自我控制情绪……”   凌肃越皱眉:“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中考没考好?我爸说你分数挺高啊,如果上一中绝对是前十的成绩。”   “区区一中的前十……是不可能成为科学家的。”诗三哽咽道。   “科学家,又是科学家……”凌肃越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父母眼里除了科学家,难道没有其他职业了吗?”   “可是,我就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里啊,对我妈妈而言,小学就会二元一次方程是理所应当的事,考试永远在全级前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因为就连她们家学习最差的她从小都没下过全级前三,我的表姐表哥表弟们各个都是名校的精英。”诗三苦笑一声,抱着膝盖,将鼻涕全蹭在了自己的裤腿上。   凌肃越靠近诗三,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小手:“你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有些委屈说出来,人就会舒服很多。”   诗三闻声看了眼凌肃越,沉默片刻道:“我妈妈和我爸爸……都是家里的老二,你知道,卡在中间的老二一般是一个家庭里最尴尬的存在,特别是上下的兄弟姐们还很出色的话。”   诗三道:“我妈妈性格和我外公外婆性格不合,也不招外公外婆喜欢,而且我妈妈在一个全是临床高干和科研学者的家庭里还成绩垫底……她一直希望我能代替她出人头地,碾压她的那群兄弟姐妹……”   凌肃越闻声微微蹙眉。   “而我爸爸……”诗三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长叹一声,“我爸爸不像其他几个兄弟姐们,他从小没有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和爷爷奶奶的距离是最远的,他一辈子都像个拼命捣蛋期待父母关注的孩子,渴望得到爷爷奶奶的关注。   而我爷爷,这一生大概最大的遗憾就是身在科研所却不是研究员,看着自己老婆和自己儿媳家遍地人才开花总觉得缺憾……   我爸爸知道我爷爷希望我们家出现一个科研学者,就希望我能变成那个样子……可是……我却无法成为他们想要的那个样子……”   诗三说着,手掌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从小到大,每次家长会都是爸爸替我去出席,他对我的成绩投入很高很高,他的大多数精力都放在我的学习上,可是,没有一次,我让爸爸觉得满意过……”   凌肃越搂了楼诗三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担心,这才中考而已,初中的知识简单,缺了这节下节还能补上,但上了高中后,很多人一旦高一不抓紧,高二高三基本就跟不上。”   他道:“诗三,虽然你还小这么告诉你不太好,但是,一时的失败没有任何关系,人在竞争淘汰的时候,真正的胜利者未必是前期一直胜利的那个人,谁笑到最后谁是真的能笑得最好,你明白吗?”   “可是……肃越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什么?”   “我想完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家里所有人对我的期待,但是,我还喜欢画画,我喜欢宇宙,我喜欢写书,我喜欢电子程序,我喜欢缝纫,我喜欢打篮球,我喜欢唱RAP,我喜欢散打,我喜欢辩论和演讲,我喜欢游戏……”诗三垂下头,“我想成为爸爸妈妈期待的人……但我也不舍得割舍这些我喜欢的东西,我总是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事,导致无法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有无数花花草草小鸟小狗都因为我而死亡了……”   她道:“每次看到它们因为我而被爸爸弄死,我都无比惭愧和痛苦,我觉得对不起它们……可是日子久了,我开始麻木了,惭愧心渐渐被麻木感吞噬了,我越来越搞不懂自己……”   凌肃越看着身侧的小女孩,沉默片刻,许久后张口道:“诗三,你知道吗?其实……你从小都让我觉得很可怕。”   诗三看向凌肃越。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应该还不满十岁吧?一脚踹在我身上的感觉就像是十五六岁的家伙的力量。”凌肃越无奈地笑,“之后,我修小汽车修不过你、俯卧撑没你做得多、鞭腿踢不过你……也就打游戏能打过你,我有时候看着你会对我爸妈说,这个抱着洋娃娃每天梳头发的小鬼真强啊……”   他道:“诗三,也许你们家的那些科研学者,上帝在创造他们的时候给他们的出厂技能是在科研方面加技能点最高,但上帝给你的出厂设定是任何技能都加了天赋点,所以把你的某一项单拿出来可能拼不过那些术业有专攻的人。”   凌肃越搂住诗三:“可能你在成绩上达不到你父母的要求,但是,诗三,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很强,你真的很强,你但凡去学,就能学会,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大多数普通人对很多领域的知识仅仅看到就非常排斥,逼着他们去学也毫无灵感,可只有你,你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唯一一个,什么知识都能接受的人,无所不能。”   他道:“相信我,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学习,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人才,条条道路通罗马,不是吗?”   凌肃越说完,喘了口气望着天空:“诗三,分享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也和你差不多,一直生活得很不快乐。”   诗三抬头看凌肃越:“你?”   “对啊。”凌肃越无奈地笑了笑,“我从小身体素质特别糟糕,总是生病,还会卧床不起,我爸妈都很担心我,带我看了很多医生,中西医都看过了,好像作用都不是太强。”   他道:“我爸年轻的时候,没有走文职路线,走的是纯科研员路线,就是个搞研究的,成绩又不是很好,离开部队医院替我找大夫,求爷爷告奶奶的……我那时候很小,虽然印象不是很深的,但我记得有一次,我爸我妈对着一个一脸高高在上的老家伙一直鞠躬,五分钟的时间,大概鞠躬了几十次吧……”   说到这里,凌肃越叹了口气,“我不记得我爸我妈当时在求那个人什么,但是我记得,幼年的我哭了……我想那个时候我应该根本不懂我父母点头哈腰意味着什么,但也许是作为孩子,也能感受到父母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卑微感,那种感觉让我很难过。”   他道:“我当时很讨厌那样的生活,很可怜我的父母……然后,没过多久,我爸就离开了科研岗位,转入文职……文职升迁空间比科研学者大多了,而且我爸这个人似乎也更适合这种职业,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爸已经爬到了一定位置了,我的家人再也不用苦求他人为我看病,我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好,可是……”   凌肃越看着诗三:“我却……开始讨厌我父母了……”   诗三闻声道:“……因为你爸爸妈妈变成了那个曾经一脸高高在上的老家伙吗?”   凌肃越一听,露出颇为诧异的目光,紧接着,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诗三的脸蛋:“对啊,不愧是早熟的家伙,真懂我。”   他道:“每天看着我妈一脸虚伪的假笑和我爸一唱一和,看着我爸假仁假义地说着慷慨激昂的话,听着他们虚假的寒暄……他们让我笑不能笑,哭不能哭,他们说我们家已经走到今天了我必须懂得自己该做的事情和该有的样子,千万不要像lǐ天一那样……把自己父母也拉下水……我每天开始很烦躁……我开始搞不明白,我到底期待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父母……”   说着,凌肃越松开诗三,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道:“诗三,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个理想,我发誓一定要实现。”   “什么?”诗三也想躺下,却被凌肃越挡住并指了指她受伤的脑袋,诗三只能作罢。   “我要开个酒吧。”   “啊?”   “我说我要开酒吧。”凌肃越看着诗三道,“我已经决定了,三十五岁之前,我要为了我爸我妈而活,我要好好奋斗,争取上进,干到一个不错的位置,挣够钱,攒足人脉,让他俩安心……然后,三十五岁之后,我要为自己而活,我不要变成我爸妈如今的模样,我想活成我自己,在遥远的丽江啊、大理啊开一间小酒吧,每天吹着口琴,看着人来人往,养一只狗一只猫,过着惬意的生活。”   凌肃越伸手对着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白云:“每天晨起开门,我在厨房做着小蛋糕,听着外面游人的欢声笑语,让酒吧像一间茶社那样,每天傍晚端上美酒,看着大家纵情声色……”   凌肃越说着,对诗三笑盈盈地伸出手:“我的竹马小姐,如果我有幸,能邀请你做我酒吧的看板娘吗?”   诗三想了想:“要穿女仆装吗?”   “你想穿什么穿什么。”凌肃越露出一些贱贱的的笑容,“反正你身材好,无论穿旗袍还是女仆装都好看。”   “旗袍好,旗袍我喜欢。”诗三顿时眼前一亮,“OK就这么定了,我要做你的看板娘,位置给我留好了,我要高薪。”   “没问题。”凌肃越点头,“我对钱又没什么追求,你想给自己开多少薪水就开多少薪水,还不行吗?”   “哇,这个好这个好。”诗三顿时伸出小拇指,“你跟我拉钩,免得你反悔,快,拉钩。”   “好好好……”凌肃越无奈地伸出小拇指和诗三勾在一起。   “然后我也决定了,我要考上一个爸妈相对满意的大学,然后……我的兴趣爱好一个也不能放弃!我要顶住压力!”诗三信誓旦旦道。   “好好好……”凌肃越虎摸了一把诗三脑袋完好无损的地方。   两人的眼底满是对未来世外桃源般生活的无限憧憬。   ……   镜头再次一转——   进入j春区工作的凌肃越,就等于进入了一个唯有升迁和离开才能带来自由的大监狱。   这有点像无人生还的游戏。   离开代表着放弃和失败,升迁代表着胜利和前进。   决定35岁前为了家人而奋斗的凌肃越当然选择一路升迁。   但是,升迁的道路势必是一场走向黑化和油腻的修罗路。   投身于权力的阶梯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都逐渐开始身不由己,戴上厚厚的面具,隐藏和伪装自己的本性。   踏着染血的阶梯每上升一步,就像是手机越狱后开启了新的权限,手中所拥有的权利和金钱就多了一份。   权力之中的人一旦体会到高位带给自己的快感,他们就会自动化为权力的阶梯本身,再也无法抽身。   凌肃越一开始还总能和诗三插科打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说话越来越收敛、越来越含蓄、越来越缺乏情绪,直到最后,印在诗三眼里的的汉字,写满了生疏。   [你……是不是变了?]握着手机的诗三犹豫地发出这一串文字。   手机那头的凌肃越已经没有了曾经敢笑敢闹的模样,他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汉字,摁下回复:[诗三,马上要高考了,好好学习知道吗?]   [干嘛突然变得和我爸妈一样。]诗三回复,[不过好就好在,我跟他们摊牌了,他们现在不逼我了。]   [摊牌?]   [对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顶住压力,所以前几天我告诉他们了虽然他们很期待我成为科研学者,我也很希望成为他们想象中的孩子,可是我也想做自己,我会努力考一个他们觉得差不多满意的大学,但自此之后,我也要做我自己,我并不觉得他们所期待的我和真正的我是冲突的,只要我努力了,两者是可以兼容的。]   打完这些,诗三还补充了句:[凌老板,我可是等着你给我这个看板娘发工资呢!不许耍赖哦!]   凌肃越看着手机中那充满生命力的文字,脸上却没有了曾经的喜悦,身影陷入了一片阴霾。 第148章 +   虽然父母嘴上说着上个差不多的学校就行, 可诗三的父母眼里差不多的学校, 也只有除了清北以外的其他王牌985而已。   毕竟,天下虎爸狼妈都差不多:我有没有考上清北无所谓,但是我的孩子既然继承了我的智商, 而且我家谁谁谁就是清北毕业的,隔壁家谁谁谁那个不如我的人的孩子也上了清北,那我的孩子就一定能考上清北。   高考之后, 诗三分数优异但并不足够突出, 好在足够幸运,她被一本线的第三志愿——北川医科大学所录取。   面对着女儿这好像看着还行但就是差强人意的分数, 诗三的父母也逐渐学会了从不断的失败中找寻其他的道路——   念北医就念北医吧,毕竟也是个王牌医学院在全世界范围都拿的出手,而且我们家背景条件好,将来总有办法让她踏上科研的道路, 没有人规定绕个弯路就不能去罗马了,指不定更快呢!更何况,从小到大, 家里只对她进行高压训练,大学就稍微让她自由一点吧。   ……   镜头一转——   诗三大学了。   她脱下了厚厚的校服,穿上梦寐以求的可爱洛丽塔裙子, 抱着草莓小书包, 终于不用再一头短发的她接了超级长的大卷发,染成了洋娃娃头发般的亚麻色,所有爸妈买给她的中性衣服全被她换成了无比华丽的小裙子。   她的寝室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BJD和BLYTHE娃娃, 还有各式各样的航母、汽车和建筑模型,书架的左边是花样繁多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书架右边是她精心收集的游戏光碟和高达手办。   北医的大学宿舍是四人间,学校规定大一第一学期必须住校,除非是本地生源,可以通过开学后第四周申请走读行使回家住的权利。   前四周内,诗三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宿舍里。   她的宿舍有两个南方女生和一个北方女生,北方女生叫李萍,家里都是公务员,经济还不错,不过有点耕好一亩三分地打算老公孩子热炕头的趋向;个子稍微高一点的南方女生是是杭州人,叫孙彤,家里做生意的,一直想去国外名校读医学,北医对她而言就是个跳板;最后一个个子最小的南方女生是个贫困特招生,叫陈姣姣。   穷人孩子早当家,陈姣姣虽然个子最小,但比其他三个人都显得成熟老练许多,宿舍的很多事情都是她代替众人去处理的,她也看不惯其他三个人做事,特别是诗三,觉得这个小姑娘极其缺乏生活经验,不食人间烟火得厉害。   而且她学习也是最刻苦的那个,每天晚上学习到半夜,早上第一个起床背课本,吃饭吃学校食堂最便宜的清真餐,生活拮据也不参加什么社团。   有时候宿舍里关了灯,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陈姣姣总是抱怨说:“反正我家就不打算供我读书,幸好我自己聪明申请了贫困补助逃了出来,我也不打算回家了,我就是要留在北川不走,然后找个比他们的儿子、比我强无数倍的高富帅结婚,让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干瞪眼羡慕着。”   每当这个时候,孙彤就会跳出来说:“陈姣姣,你不能这样,孩子要孝顺父母,父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对父母这样呢?毕竟父母养大了你,你要学会孝顺……”   一听到这里,陈姣姣就觉得胸堵。   孙彤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双海归,她从小要什么给什么,自然不能理解出生于青山恶水的陈姣姣父母一旦恶毒起来有多可恶,两人总是险些吵起来。   而李萍,则一脸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道:“我觉得性别歧视挺好啊?我家我哥天天挨揍,我就从来没挨过打……我爸我妈都说了,男孩子将来必须顶天立地所以要穷养,女孩子生来柔弱所以要富养,男孩子一定要刻苦学习认真教育艰苦培训才能有出息有社会地位并且娶到老婆,女孩子只要漂漂亮亮哈吃好喝供上当个小公主快乐生长就好了,学习就那么回事了……所以从小到大,我爸天天带我出去玩给我买漂亮衣服和好看的娃娃,我妈天天摁着我哥的头逼他学习还打他,你们不觉得性别歧视其实很好嘛?”   说完她还补充了句:“当女孩子多好啊,窝囊的话没人怪罪你,随便拿点成绩就会被夸奖……你看我哥考上了北医那年没人夸他,我考上了北医,我爸成天炫耀:我女儿被我娇生惯养长大都上了北医!”   陈姣姣冷哼一声:“那是你们家,你爸妈觉得你是软弱的女孩子所以对你那么宠溺,可是我们家不是的,社会上大多数人只会践踏弱者,而不会保护弱者好吗?”   孙彤:“我说,陈姣姣你能不能不要老污蔑你的父母,父母践踏你干什么啊?”   三个人越吵越凶,只有诗三一个人沉默地给凌肃越发着微信。   最后,还是李萍被吵得待不下去了,她戳了戳隔壁床的诗三:“我说这位名字足足五个字的小姐姐,你怎么天天给你男友发微信啊?跟我们也说说话啊?”   “他不是我男友。”诗三头也不回地继续摁着手机。   凌肃越聊天时候的语气越来越淡漠、越来越像个老练的大人、越来越喜欢藏着掖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可是她不想要这样,她打心底认为凌肃越自己也不想变成这样。   所以,凌肃越的态度越是生疏,她越是努力地跟他说话……她希望自己的安慰能成为原本那个清高的大哥哥内心绿洲的支点,希望他不要变成他自己也不喜欢的人。   “我管你是不是男友了,反正你也说点什么啊?”李萍道,“我在导员那里无意中看了你的档案,你是红三代啊?”   诗三想了想,点头:“嗯。”   “我们每次说话你都不说话,你也说说什么呗?”李萍问。   诗三一脸莫名其妙:“说什么?”   “你考上北医你父母什么感受啊?”李萍伸了个懒腰,“北医在北川也算是医科大学里数一数二的了吧?你父母应该挺骄傲的吧?”   “并不。”诗三翻了个身。   “啊?为什么?”   “因为我父母并不像你父母,从你出生因为性别就二话不说给你贴上了弱者的标签,你说你身高不足一米六长得还那么瘦小在力量上被优待这挺正常也就不说了,居然连学习也要优待,这是在暗示你智力也比一般人低吗?”诗三道,“你居然能因为智力被降低了要求还觉得骄傲,我也不是很懂你。”   诗三说完还补充了句:“我小时候,我爸爸给我最常说的话就是,我不用性别要求你只希望你在你的基础上做到最好,是因为我认为你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是精英,外面那些男男女女根本就不配和你比……虽然这么听起来觉得我爸挺自负的,但对比下来还是我爸好。”   李萍:“……”   孙彤:“……”   李姣姣:“……”   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冷了。   李姣姣一听莫名地有些高兴,她道:“我家那边,性别歧视倒不是因为能力什么的,我们家那边农村人,就那么巴掌大的村子,相比儿女出息了搞科研了什么的,更在乎的就是谁家给父母盖了房子住一起、谁家让父母开上了好车还生个大胖儿子、谁家带着父母住城里找个城里媳妇伺候……我受不了那风气,我就告诉自己我拼了命也要来北川找个比村上所有男人都强的人结婚,再也不会那破地方。”   诗三扫了眼李姣姣,想了想:“你辛辛苦苦从你家乡考出来,不是为了成为伟大的医生帮助更多和你一样的人,而是为了利用北医这个跳板方便你找个北川的高大上男人结婚……”   诗三想了想:“不过,没人规定上学的目的不能是找男人,好吧,也没什么问题。”   她道:“但是,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的建议是从现在开始至少每天换一次nèi裤,一周洗一次澡、学学化妆、每天别再顶着一缕一缕的大油头出门,毕竟找对象的时候你所谓的高富帅除了看你内涵之外更会看的是你的外表。”   诗三说完还补充了句:“我家大院里面的兵哥哥和兵姐姐在找对象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当然是投缘更重要,可是大家其实都是先看长相后看内涵,甚至长相妥了内涵差不多就得了,毕竟外貌不合格内涵再深刻晚上躺在一起也会觉得委屈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你?”李姣姣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孙彤急急忙忙拉住李姣姣,“好啦好啦,一个宿舍的,人家……呃……都说了人家红三代……可能红三代都是直话直说吧……可能吧……”   “直话直说?你的意思是你还认为她说的是对的?”   “但是你的确需要洗洗内裤啊,味道……有点……重啊……”   “你!”   安抚了一通李姣姣后,孙彤瞧了眼诗三:“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没眼色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吗?”   “你既然知道还说那种话。”诗三继续和凌肃越聊着天,随口答。   “啊?”   “拿你和你父母的关系揣摩别人家庭的关系,然后说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语,你和我半斤八两还好意思说我。”诗三道。   “哈?”孙彤顿时恼了。   “别激动别激动……”李姣姣和李萍忙站起来摁住孙彤,“一个宿舍的,冷静冷静……”   女子四人夜谈,因为诗三这位话题终结者的存在,卒。   诗三对四人聊不到一起这个情况丝毫不意外,也并不觉得需要愧疚:大家都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中长大,思维模式、逻辑方式、三观、生活习惯和性格都截然不同,这种彼此差异如此巨大的情况下,还非要聊心里话……能合得来才有鬼呢。   但是她还是有些好奇正常女生之间该怎么沟通,于是给凌肃越发消息:[肃越呐,我好像招惹别人讨厌了。]   凌肃越正在开会。   是关于这次军演比赛的报告。   各部门领导上台发言时,暗暗争相抢夺功劳,还将小失误尽数推给别的部门。   整个会场虽然秩序井然,气氛却暗潮涌动。   凌肃越冷漠地看着台上油腻腻的肥胖男人,眼神就像看着一坨烂肉,可同样作为领导,他却又不得不挂着一抹假惺惺的笑容,还时不时鼓掌。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一下。   他百无聊赖地扫了眼,来信人:诗三。   瞬间,他一直黯淡无光的双眸亮了起来,立刻拿起手机看内容。   诗三把今晚宿舍里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了凌肃越。   看完后,凌肃越有些无奈地笑了:“怎么都大学了还这么耿直,你啊,融入社会的路程还很漫长啊……”   他飞速地摁下一串字符:[你自己都说,大家成长环境不一样,你用你的想法评价了她们的做法,其实就和她们彼此评价对方的想法是一样的,而且你说话又那么耿直,肯定会被讨厌了。]   诗三回复:[可是……呃……好吧……不过我发现了个问题,他们三个建了个群,没加我,这是在孤立我吗?你被孤立过吗?]   凌肃越撑着下巴认真回复道:[其实我大学时候也差不多的。]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你可别抗战剧看多了真以为男人之间的友情比天高,那是这个男性当家的社会所期望宣扬的男性主义光辉,那种友情片就和玛丽苏言情剧一样,虚的地方太多了,你仔细想想生活和现实……人类,这种生物,伟大的感情是有,但多数人的感情是不可能那么纯粹而无私的。]   诗三看着凌肃越的话眉头拧在了一起:[感觉你现在说话好丧啊。]   [我这不是丧,只有正视现状,才能有更健康的心态面对生活不是吗?]凌肃越道,[我大学的时候,舍友们基本是没有内在交流的,大家晚上如果能打电话,做的最多的是也只是和女朋友撩骚或者抱怨一天的生活。]   他道:[大家可能一起吃、一起喝、一起打游戏、一起偶尔出去聚餐、一起炫耀自己外面的女朋友多正……但大家是不会促膝夜谈心里话、不会交心的,小打小闹也顶多是生活习惯的不合,不是原则问题。]   凌肃越:[人和人之间不交心,就不涉及三观,就不会踩到彼此的底线,就会更好相处一些。所以,诗三,如果你想要和别人相处得更愉快,就不要去和别人有过深的交流,不要踩别人底线。]   诗三一脸懵地应了声:[我……我努力?]   凌肃越笑了笑:[其实,我现在部队上,每天都在处理这些下面的士兵之间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孤立、欺压、排挤和勾心斗角特别多,你知道他们之间怎么斗争的吗?]   [怎么样?]   [假如A和B有仇,A会偷偷将B拉到某个地方仙人跳,可能会直接当面故意挑衅让B先出手发生冲突被开处分,可能会说B女朋友一些低俗的话引起B愤怒。]   凌肃越道:[可能因为女生大多都觉得女孩子就得文气点、也觉得自己不是很擅长直接暴力,所以大多数女生可能……也许……更喜欢冷暴力解决问题;而男生吧……特别是部队上,都练过两下子,除非当领导的不能打架只能文斗,不然大家其实都更想动拳头。]   [我也喜欢拳头。]诗三立刻回复道,语气中带着委屈,[我也希望她们用拳头跟我说话。]   [可是,你不是说你们宿舍还有个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七十多斤的女生吗?她怎么敢跟你动拳头啊?只能对你使用冷暴力了是不是?]凌肃越问。   诗三挠头想了想,好像也是,她道:[我爸爸妈妈好像从来没给我说过女孩子要文气点。]   凌肃越顿时捂着嘴笑了:[是啊,你爸妈只要求你做个科学家……不过这是个好事情,因为没有把你固定在一个刻板的性别模子里,你才能成长的这么天然无公害。]   [哈?天然无公害?你在嘲讽我吗?]   [不不不怎么会,我这边会议要结束了,我得走了。]凌肃越道,[对了,听我爸来电话说你下周要演出《新羊脂球》,我能腾出来时间去看,你愿意见我这个竹马吗?]   [当然了。]诗三兴奋到,[我们好久好久没见面了!自从你工作后,我都没见过你了!一定要见!]   [那好,不见不散。]   ……   镜头一转——   大一的诗三,可谓是学校里的大忙人。   她积极参加了十几个社团活动,有什么好玩的公开课抢着去听,有什么比赛第一个举手参加,还参与了话剧社的新剧本编排,出演了新版本《羊脂球》中的羊脂球。   据说剧本一出,关于话剧三观的争议立刻引起了学院内的一阵讨论风波,编剧几度上了新闻社的头版头条,而饰演羊脂球的诗三同时受到了大量的关注。   《新羊脂球》公演的当天,偌大的学生大礼堂人山人海,诗三穿上了优雅的洛可可风长裙,亚麻色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她雪白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与傲人的双峰掩映。   话剧社的社长看着诗三那纤细却紧实有力的小胳膊和波涛汹涌的前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雄壮却松垮垮的双臂和胸前的盆地,瞬间眼睛都直了。   同样是吃五谷杂粮长大,人和人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她一把抓住诗三的手:“妹咂,加入话剧社吧,以后需要穿这种欧洲宫廷服装的戏都是你的,我发誓以后剧本需要穿这种衣服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公主。”   诗三:“……”   虽然不知道这位社长在说些什么,但自己的手被抓得好痛是真的。   公演开始,剧情的前期都完全按照莫泊桑的原著进行,只是到了故事的结尾,羊脂球没有再忍受众人的嘲笑,而是选择用身体不断地谋取更多的食物和资源,并学会利用自己暂有的优势和挟持他人暂时的劣势,控制了那群分不清形势窝里斗的一车人,成为那一马车逃往人群的领袖,最后还参加了革命。   虽然这个结局有些扯淡,但却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闭幕时,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诗三兴冲冲地下台向化妆间走去,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上身白衣,下身黑裤,成熟男士的漆皮鞋,高挑的身材笔挺地站在那里,尤为显然。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是震惊。   距离两人上次这样面对面,已经是快四年前了。   那个艳阳天,二人坐在楼顶拉钩,许下了将来一起去遥远的云南一起生活的约定。   凌肃越吃惊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少女,在他的印象中,诗三的确从小就比较丰满,可是她整体的气质应该更加土匪一点:一头乱七八糟短发,格子衫配牛仔裤,板鞋配短袜……而不是眼前这个小恶魔一样充满魅惑的性感姑娘。   诗三同样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她印象中,凌肃越长相属于成熟稳重的大哥哥型,可是这时候的凌肃越已经三十岁,褪去了青少年的……胶原蛋白,脸上瞬间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了小学时候自己爹三十多岁时的模样。   于是,四年后的第一次面对面,凌肃越对这个相处了多年的青梅所有的友情一瞬间化为了男人对女人的动情,而诗三对这个相处了多年的青竹马所有的友情一瞬间化为了晚辈对长辈的亲情。   ……   镜头一转——   公演结束后,诗三一时间火遍了临床院,就连隔壁的卫生院、生物工程院、药学院和口腔学院等也对她有所耳闻。   但是,由于诗三从小家里人只教她要强没教她示弱,这个口无遮拦、飞扬跋扈还随性的小姑娘因为过分高调且完全不懂什么叫做收敛的性格,在社会气息浓郁的大学校园里,吃的不是很开。   同学们皆用怪异甚至恶毒的眼神和口吻讨论着她——   “你们知道那个……九……九啥?……哦哦哦九岳龙诗三?就那个九岳龙诗三有点神经兮兮的?名字已经很奇葩了,怎么人更奇葩?”   “对啊对啊,真的脑子好像有病啊,穿得和迪士尼似的,天天抱着个洋娃娃,真以为她公主啊?我看是羊脂球演多了,可是羊脂球是个鸡也不是公主啊……”   “而且穿着公主裙却没有女生该有的样子,好像一点性别意识都没有,和男的勾肩搭背玩在一起,装的吧?”   “瞧她长得那样,很多人居然说好看,我觉得也都是瞎了,你们不觉得她鼻子很奇怪吗?”   “这还是小事,昨天她居然去参加了隔壁理工大的机修班,听清楚——机修班,有毒吧?”   “她那副娇滴滴的样子怎么可能喜欢机修?就看她那一脸公主病的样子,还有那嗲声嗲气的,以为自己郭采洁啊?八成去钓凯子吧?”   “还别说,据说昨天问她要微信的男生满了,我哥们现场直播回来的,唉……理工学院也是可怜,什么心机碧池都能喜欢,很显然她去钓人都看不出来?”   “但我听说她拿奖了唉,她开学就拿了电子设计班的奖来着……”   “屁啊,绝对是看她是个女人,给面子咯?不然怎么样?就她那德行,还真能拿奖项?我怀疑颁奖的就是个油腻老男人……”   “那你知道吗,她还参加了下周的……混合自由格斗。”   “卧槽,这货哗众取宠有个限度吧?回家抱她的洋娃娃去吧,瞧把她能的,咋不造火箭呢?”   “北川真是神奇啊,什么鸟都有,我算是见识了。”   ……   同学们之间的流言蜚语,诗三并不是没听过。   但是她不懂:她只是遵循自己的喜好做事,并没有去妨碍别人的利益,为什么会有人讨厌呢?   她去问凌肃越原因,凌肃越回复:[因为大多数人既没有遵循自己喜好做事的能力,也没有遵循自己意愿做事的权利,放任太过于太自由的鸟展翅高飞,就会显得自己好像一直被关在笼子里楚楚可怜。]   诗三:“……那他们自己打破牢笼飞出来不就好了?”   [他们习惯与自怨自艾,也不愿意打破自己的牢笼。]   诗三:“……???”   不愧是脸上都已经开始有褶子的老男人,说话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   镜头一转——   一周后,北川医科大学联动北川外国语大学、北川理工大学、北川农林大学、北川财经大学和北川师范大学等共12所非综合类专业大学,举办了一场混合自由格斗赛。   比赛的发起人是北川生物大学,原因是前不久一个吃饱了没事儿干博眼球的“末日头条”新闻APP出了个新闻——《21世纪高知分子都是群无能的肉球,男如今多娘炮,女的如今多糙汉,阴阳颠倒,国家的未来何去何从》。   各大学校原本根本不在意这么扯淡的一篇新闻,但是没想到,这么篇钩直饵咸的新闻,却获得了无数网络键盘侠的点赞。   键盘斗士A:[那些上过大学的,特别是那些985的书呆子,我一拳头能干翻两个。]   键盘斗士B:[我上次去CJ,见不少男学生居然漫展上穿女装,简直变态,现在中国还有多少真男人,全他妈人妖吗?]   键盘斗士C:[你是没见,我上次路过什么考试的门口,那些女人一个个膀大腰圆腿粗还平胸……考什么试啊?丑成这样谁敢要?]   这下,各大名校的学生们爆炸了。   特别是在CJ上穿了女装的某些知名院校的男生瞬间爆炸了:“老子他妈当个精致的小公举咋就娘炮了?性格习惯爱好跟爷们不爷们有关系吗?一群内心自卑的loser真JB多事。”   而被吐槽膀大腰圆还平胸的妹子们也瞬间爆炸了:“我平胸怎么了?我腰圆怎么了?我膀大怎么了?你们这些傻逼以为我看的上吗!”   一来二去,各方人士混战成一锅粥,北川生物大学瞬间抓住了商机,开办了这次自由格斗赛。   为什么说是商机呢?   因为有这次网络恶性骂战的“宣传度”影响,自从北川生物大学提出北川专业院校联盟自由格斗比赛的想法后,就接二连三地有各大体育品牌和户外运动品牌加盟成为赞助商。   随着比赛的受关注度越来越高,原本只有千把块钱的各项奖金瞬间突破五位数,一等奖奖金甚至直逼五万元,就连优胜奖都变成了千元防晒衣。   一时间,报名的人数远远超过了原本的预想,于是各大院校提前设置了内校赛,由优胜组代替学校去参加联盟赛。   为了鼓励大家踊跃参与,北医对于但凡参与的人员给予了30元的校内食堂补贴。   校内赛这天是个九月底的一个烈日炎炎的周末,北医将女子组赛定在了学生大礼堂,而男子组……定在了操场。   以至于本来打算看男子组比赛的人统统跑来围观女子组。   毕竟……大礼堂有空调。   由于参赛人数偏多,学校先进行了小组赛对决,由安保部干事三人一组在学生会大楼的小教室一组一组考核,最终选出了二十强参与礼堂的擂台对决。   而就在这二十强的名单中,只有一人既不是安保部的部员,也不是各大格斗社团的成员,而是一个才刚刚入学没几天的新生——九岳龙诗三。   结束的哨声吹响的那一瞬间,诗三以和当时空手道社的正选社员苏夏娅打成五五开结束。   人类天生慕强,而人类最原始的慕强,是对单纯的力量的向往。   那一刻,路转粉和黑转粉的人开始大批量出现。   一时之间,诗三成了一个具有话题度的标志性人物,有人戏谑称,北医只有三种人:喜欢诗三的,讨厌诗三的,还有不认识诗三的。   ……   镜头一转——   诗三的第一个强有力的追求者出现了——   校级安保部的部长,孙浩楠。   傍晚,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突然捉住走在路上一边吃雪糕一边跟凌肃越发微信的小姑娘的手道:“九岳龙诗三,对吗?”   诗三:“……如果我的名字太复杂让你不太好记住的话直接叫我诗三吧。”   孙浩楠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是格外帅气的:“那好吧,诗三,我看了你的比赛,还有你的公演,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诗三:“……谢谢。”   “愿意和我交往吗?”   “呃……”诗三眼珠子转了转,“先做好朋友一周吧。”   她说着指了指手机:“来北医这么段时间,天天都有人要电话求交往,如果不和他们交往就会立刻就很不开心甚至有的人直接拉黑我……如果你也和他们一样的话就算了吧,这不叫谈恋爱,这叫捞鱼。”   孙浩楠挑眉:“天天都有人吗……嚯……果然很受欢迎啊……那正面跟你告白的我是第几个?”   诗三想了想:“正面表白的你是第一个。”   孙浩楠点头:“那好,做为第一个勇士,一周时间,我们试试。”   当晚诗三刚一回到宿舍说了这个消息,整个宿舍的人都炸了。   “什么?孙浩楠给你告白?”李姣姣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孙浩楠居然喜欢你这一个类型的?”   “他很红吗?”诗三吃着薯片问,“之前给我电话聊骚的还有个说自己做过模特呢。”   “当然红了,咱们学校属于放权于学生会比较大的学校,学生会在整个学校的地位非常高,一个纪律部分部长甚至能插手一个学员的考勤分数。”孙彤道,“咱们学校学生会最大权限是主席、副主席,到各个部团的校级部长、副部长到院级分部长、分副部长再到组长、副组长、干事……孙浩楠就是部团的校级部长,权利大着呢,再加上安保部负责整个学校各项活动的安全保护和秩序维持,孙浩楠一米九多还是跆拳道黑带,简直是大红人。”   “唉……男人怎么都喜欢胸大无脑……我现在是真的理解了……”李萍叹气,“当然我不是说你学习脑子不好,我是说你生活和做人脑子不好……”   “你得小心点了。”孙彤道,“我不是在志愿者部吗?部长就是学生会主席,那个胖妹邵婉,你是没见,她过个生日,KTV二三十号的咱们院的帅哥啊……全部陪唱,搞得和找了一堆牛郎一样你知道吗?”   旁边两个女生一听,全凑了过来:“卧槽,武则天啊?”   “你以为呢?权力啊!”孙彤握着拳头道,“昨天导员还说了,学校之所以放权给学生会,就是要让象牙塔里面的学生做好准备,不要想着情啊爱啊,睁开眼看看这个残酷的世界吧!没有什么比权力更蛊惑人心!”   孙彤说完看了眼诗三:“所以你要小心,孙浩楠本来就长得够帅了,还那么多光环加身,而且——我还听说了——”   诗三终于转过了头看孙彤。   “我还听说了——孙浩楠他高中的时候声音发育晚,所以他家里害怕他被当作娘娘腔送他去学跆拳道,他过去一直交往不到女朋友,导致现在……据说……特别浪。”孙彤神秘兮兮道,“据说他搞大过女生的肚子,不过是外校的,不然他早就当不了部长了。”   诗三:“……我觉得你不应该去志愿者部,你应该去新闻社,人才啊,你从哪儿一天到晚搞到的消息?”   “不是我。”孙彤摆手,“你得知道,马上要开始主席竞选了,主席能连任一次,胖妹想连任,胖妹的智囊团们现在到处搜刮各位部长的黑历史,就是为了大选胜出。”   李萍:“……我的个妈呀,幸好我没加入学生会也没加入社团,尼玛,这么现实的。”   诗三叹了口气:“行了,你把你嘴巴守严点吧,小心出事。”   孙彤看向诗三:“……你不会真的打算要和孙浩楠交往吧?”   “如果他对我还不错我个人倾向和他交往。”诗三答。   “啊?”李姣姣顿时惊了,“那种乱搞的渣男你还敢和他交往?”   “我觉得……”诗三想了想,“我分析一下啊,首先,我是和他谈恋爱,不是和他结婚,肯定不可能谈到毕业,可能几个月就凉了,他黑历史怎么样,我比较无所谓,因为这几个月时间也不怎么能接触到。我在意的是只要他没有传染病的话,长得帅符合我审美我都可以试试。”   她道:“其次,你说他搞大了外校女生的肚子是吧?不管真的假的,但是校内出过事吗?”   孙彤摇了摇头。   诗三:“近水楼台先得月,内校和他上过床的女生肯定数不胜数,但是都没出事,这说明什么,他受权力带来的优待的同时,也受权力的制约,他不敢给自己在内校留下把柄,自然会稍微收敛一点。”   “可是万一他绿了你怎么办?”孙彤问。   “无所谓啊。”诗三道,“他如果真的绿了我,我就哭兮兮,一般绿别人的那个人,要么有愧疚感,要么就是有满足感——满足之余还会产生一种‘这个人将来我找回去还是我的’的错觉,无论是这个错觉还是愧疚感让他一直保持着挺好啊?”   诗三道:“总好过我现在拒绝他,让他面子受损……你们不是说他自尊心挺脆弱的吗?惹他干嘛啊?不是吗?”   围观的三个女生:“……”   好像这么说起来也有点道理。   “可是……”李姣姣道,“你是个女孩子,不能总谈恋爱啊……”   “谈恋爱怎么了?这跟我男女有关系吗?”诗三蹙眉,但仔细一想,她明白了:凌肃越说过了,生活环境不一样,三观冲突巨大,人家可能就是在《女德》环境中长大的,想要关系好,不要扯三观——不要扯!   于是诗三换了种李姣姣更能接受的说法:“可是北医只是我人生经过的一部分,就是个过场,我能在这里学习的时候就要在这里学习,既然迟早要摔倒就要尽量在学校里摔倒,将来走到社会才会站得更直。”   她道:“学校里人人都在谈恋爱,没太多人会注意我谈了几次,等一毕业,很多人就回家乡了,就算将来遇到老同学,怀念起过去的时光,大家眼里也只是学生时光的小打小闹。   我在这里学习经验,将来走上社会才会有火眼金睛,才会降低在社会上被骗的经验……一旦到了社会,大家的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基本就稳定了,那时候谈恋爱失败了、谈了多少次……才被人记挂呢。”   诗三说完冲着李姣姣眨眨眼。   李姣姣:“……”   陷入思考,并表情越来越丧。   诗三顿时在心中比了个“YES”,很显然,自己在绕开三观冲突后的这番说辞,成功击中了李姣姣。   听着这个向来脑子不太好使的姑娘突然说出这些让人无法反驳的道理,孙彤凑近了些问:“诗三你告诉我,你谈过多少个?你怎么这么上道?”   诗三顿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秘密哦。”   ……   镜头一转——   和孙浩楠相识的第二个星期,诗三和他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孙浩楠以为诗三是一张白纸,毕竟诗三性格这么二,一般人都不会以为她谈过恋爱。   然而,现实是:诗三虽然年轻的时候打扮颇为中性,但其实追她的人还是有的,事实证明——硬件好,性格再奇葩也有人追。   两人火速进入了热恋阶段,诗三兴冲冲地把这个好消息发微信告诉了凌肃越。   然而,看到这条消息的凌肃越心态却崩了。   他几乎是无法控制般地找到学校,钳住诗三的肩膀怒声道:“你上大学就是来谈恋爱的吗?”   诗三懵了:“……我高中也谈过恋爱啊?”   凌肃越看着诗三漂亮的脸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复,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那个男人未必是个好人,我朋友在北医当职,我问过了,他才大三至少交往了七八任女生,他是个离异家庭没有母亲还从小自卑,他心态不好,你不能和他交往。”   “凌肃越。”诗三倏地推开凌肃越,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去查了别人的底子?算了你查了就查了吧,但是,我就是谈个恋爱而已,需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又不是结婚。”   凌肃越僵在了原地。   “下不为例,你工作不忙吗?还有空管我?”诗三莫名其妙地看着凌肃越。   凌肃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复。   从那天开始,诗三给凌肃越发消息的次数渐渐少了。   倒不是她重色轻友,而是因为……她觉得凌肃越怪怪的,虽然说不上怪在哪里,但她觉得凌肃越需要一个人静静。   可是这一切印在凌肃越眼里,却是别样的风景。   他怔忡地看着手中久久没有消息的手机,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扭曲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从她初三开始,他们每天至少有五个小时在发消息互相交流彼此今天的生活。   他已经把她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也以为她把他当作生活的一部分。   他在看到她成年后的模样开始想要拥有她更多。   可是……她却决定抛弃他了。   抛弃他们之间过去的所有时光,抛弃他们之间的所有快乐,抛弃他们之间的三十五岁之约。   把他留在这深不见底的权力的牢笼里,让他和冰冷的制度和可怕的人心相处……自己去谈着甜甜的恋爱享受青春和大把时光。   不可以,诗三不可以这么自私,诗三不是这样自私的女孩子,一定是那个男人把她带坏了。   ……   镜头一转——   那个和孙浩楠有染的外校女生的家长忽然就找上了北医,直接冲进了孙浩楠的班级里,并伙同一群满身肌肉的男人,直接将孙浩楠当着所有人的面揍了一顿。   孙浩楠被打得浑身是伤,左臂骨折,当晚就被他的父母接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半个月后,孙浩楠的父亲替他递出了退学申请。   安保部失去了首领,一时间运作乱成一团,不过学生会主席邵婉倒是挺开心的:人气最高的候选人居然自己出局了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她立刻扶持了安保部临床院的分部长赵恒坐上了安保部部长的位置。   赵恒学过三年自由搏击和三年散打,身材修长,长相清秀,最主要是的——这厮比较禁欲,还不怎么爱说话,对周围人爱搭不理的,为人过于低调以至于没什么拥护者。   他坐这个位置,自己放心。   赵恒上位后,着手处理了孙浩楠留下的一堆麻烦事,也因此知道了孙浩楠还有位自己临床院的前女友,在他看过诗三的照片时,震惊了——   这不是那个和苏夏娅打了平手的羊脂球吗?她居然就是临床院的学生?而且她现在居然单身?   于是,这位向来行事低调的赵部长直接找到了诗三:“我以前就喜欢你,我看了你的比赛觉得你特别好,只是我舍友骗我说你是北区药学院的还有男友,我以为我没机会,但没想到我们是一个院的,能跟我交往吗?我跟孙浩楠不一样,你……你是我上大学第一个告白的女生。”   诗三:“……”   她是去参加格斗比赛,不是去比武招亲,怎么大家都因为比赛看上她了……   但是,看着赵恒那清秀的面庞,外貌协会的诗三也比较随性,她想了想:“先做一周朋友哦?”   于是,一周后,众人都知道了——   新安保部部长赵恒其实是个大腹黑,他不但接手了原部长的职位和工作……连女朋友都接手了!   诗三对此还没发话,赵恒先一步生气了:“不允许你们随随便便说我女朋友的坏话!”   于是,隔天,新闻社出了校园八卦周刊:《可怕!安保部新部长不但超级腹黑!还是个护妻狂魔!》   然而,好景不长,赵恒没过多久就被学校强行安排做了交换生,去了泰国一去不复返了。   这边邵婉顿时愁了:这怎么办啊,安保部里面资历和能力够的两个都没了,剩下的安保部的分部长们大多数都是人高马大却没学过几天功夫的那种,选谁上来大家服气啊?   而就在这时,主席秘书道:“一般来说,校级部长必须是大三以上的学生或者研二以上学生,但是,安保部属于特殊部门,部长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所以我觉得可以破格录用大二学生。”   邵婉:“你是想说谁?”   秘书:“大二的空手道社黑带二段正选社员,卫生院安保部副部长,苏夏娅。”   邵婉:“就那个和……和安保部两任夫人打成平手的那个?”   秘书:“并不是打成平手,当时在场的安保部部员都看到了,苏夏娅能力在那个羊脂球之上太多,但是最后因为羊脂球被打哭了,是苏夏娅觉得不该对大一新生这么残酷,弃权了,我觉得她的品格和能力都是可以胜任安保部部长的。”   邵婉撑着下巴想了想,最终点了头。   然后,一个半月后,大雪纷飞的平安夜,教学楼下,苏夏娅站在那里,将大红色的围巾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缠在诗三的脖子上,低声温柔道:“我知道你没和女人交往过,但我希望你可以考虑。”   诗三:“……”   她已经大概能想到新闻社明天的新闻是什么了。   大概是《铁打的安保部夫人,流水的安保部部长》吧…… 第149章 +   被苏夏娅告白, 诗三是懵的。   但发懵之前, 她对自己前两任男朋友的失踪始终抱有疑点:只要跟自己交往就消失……这也太诡异了吧?   思来想去,她的脑内忽然蹦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紧接着之后的每一天, 她就总是去找自己的最讨厌的男生——纪律部的某个爱说她是非的男生搭讪,还总是拍一些好像很亲密的照片,装模作样地给凌肃越发微信说自己找到新男友了。   十天后, 那个男生遭到了导员谈话, 谈话内容诗三不知道,但自此之后, 他退出了纪律部,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诗三这下算是明白了:果然,凌肃越在搞鬼……也是,自己身边地位最高还闲的蛋疼的人也就只有凌肃越了。   她二话不说打了凌肃越的电话, 假惺惺地说想见他,将他约到了离学校较远的某处饭店内。   她特地定了包房,下血本叫了一桌美食, 就是为了在没有旁人打扰的情况下,和凌肃越面对面静下心把事情讨论清楚。   凌肃越如约而至,诗三为了壮胆, 叫了瓶五粮液, 兑着果汁和凌肃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看着对面疯狂酗酒的少女,凌肃越笑了笑,他瞬间了然了这桌饭的目的。   他看着诗三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没必要壮胆,我又不会对你动手。”   诗三看了眼凌肃越,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没说话。   凌肃越看着诗三的双眼:“如果你不说,我就先说了。”   他道:“我喜欢你。”   诗三握着酒杯的手一颤。   凌肃越接着道:“小时候只是觉得你很特别,你很与众不同,你能给我带来生命力,我很欣赏你,也很珍惜你,我觉得你会是我的一生挚友。”   他说着,也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可是……看到长大的你,我动心了。”   诗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等着凌肃越后话。   “我以为只是个小小的动心,所以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想太放在心上,我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三十岁的人了,动心算得了什么。”凌肃越举杯一饮而尽,落杯的时候,视线不曾离开诗三的脸颊,“可是,看到你有男人的时候我就是受不了,我感觉我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那个时候意识到,这十多年对你的友情,在动心的一瞬间,变成扑面而来的爱情,能量太巨大,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诗三这才开口:“你需要找女朋友了,你找了女朋友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当然找了。”凌肃越道,“但是我太忙了,我没有功夫去跟她们经营感情,也没有功夫去放下心中对一个女人澎湃的感情,投身于建设另一份感情中。”   诗三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你……那你也不能破坏我的感情生活啊……”   凌肃越一听,凉凉地笑了:“诗三,你扪心自问,你爱那些男人吗?”   诗三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凌肃越:“爱不爱是我的事,但你不能妨碍别人感情……”   “你最近成绩如何?”凌肃越打断诗三的话问。   诗三一愣,身子本能一颤,双手下意识合十。   将近二十年都能感受到来自家庭关于成绩的压迫,即使如今诗三已经暂且脱离了父母的掌控,但还是会对“成绩”两个字过度敏感。   “你要考研的吧?”凌肃越自然看到了诗三的反应。   他很满意诗三现在的模样,因为他懂她,他比谁都了解她,只要拿捏着她的过去,他就能控制她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诗三点了下头。   虽然自己念大学的时候在追求个人生活,但硕士肯定是要考的。   生于全是高知分子的家庭,就算没有父母的压迫,她对学历的认知也会比一般人要求严格。   更何况,医学不读研,何必要学医啊?   “你是打算硕士还在北医读吗?你父母的期望是你出国吧?”凌肃越道,“你本来考上北医就是沾了运气的光,你确定你要把时间花费在恋爱上?你已经有那么多兴趣爱好分摊你学习的时间了,恋爱还要花费精力吗?”   “可是……”诗三瘪着嘴,“可是我是成年人啊……除了精神需求,我还有身体需求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部:“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也是个成年人了,我在生理这方面基本随了我爸妈,特别容易躁动!以至于我现在真的是雌激素水平过低,雄激素水平偏高,我现在女性引以为傲的东西可是肉眼可见地在缩小,我怀疑再过两年,我都能开飞机场了……你说我高中被摁着脑袋学习,你不能让我都成年了还得靠DIY吧?一把年纪的人了,靠DIY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啊……难不成你让我读研后再开张?那我要饿死了,我才不呢。”   诗三的父母对她的成绩要求十分苛刻,但对于诗三的性教育这方面做得十分先进和到位,以至于诗三觉得对父母或者至亲坦白一些生理上的事情是件很正常的事。   凌肃越,就属于诗三脑内的至亲。   凌肃越闻声,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这个姑娘小时候给自己说她有生理需求的时候,自己只是笑笑,告诉她找男友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因为不是所有人的思想模式都和她一样,避免遇到一些恶心的人。   但是,如今当这个小姑娘再说出这样的话时,今非昔比,他再也做不到以往的冷静自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开口道:“你还有我。”   诗三瞬间惊悚地看向凌肃越。   “我认真的。”凌肃越紧紧地抓着座位的扶手,试图控制自己还能像个正人君子一样坐在那里道,“我不需要你跟我恋爱,你我都没有时间恋爱,我继续忙我的工作,你继续学你的习,但我可以解决你的生理需求,我只交往过一任女友没有脏病,现在也没有在交往的女性,而且我外在条件和你的前男友比丝毫不逊色,更不会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可以百分百保护你的身体安全和信息安全,比任何人都值得你放心。”   他道:“而且你是学医的,我想我不需要特别强调书本上的内容,当你身体有需求时就说明你的身体需要,这方面生活会稳定你的雌激素水平和你的心脑血管健康,巅峰状态的那几十秒能强化你的记忆功能……你必须有成年人的成年生活,而不必须有恋爱。”   诗三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凌肃越的意思是……他……要做她的pào友吗?   凌肃越虽然挺帅的……但是三十岁的人了……没问题吗?   生理书不是说二十五岁以内才是能力高峰期吗?   不不不,自己在胡想些什么……   “你考虑一下。”凌肃越道,“这是中国,不是外国,受前人三观影响,一个不会纠缠上你给你添麻烦还干干净净的pào友是不好找的。”   ……   镜头一转——   白雪皑皑的元旦前夜,诗三没有回家,在学校忙着话剧社的排练的同时还要躲着新安保部的部长苏夏娅,一天下来,她累得焦头烂额。   傍晚时分,她抱着一堆零食刚刚走出校门,正准备叫滴滴时,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副驾的门推开,凌肃越看向她:“明天元旦,要搭顺风车一起回大院吗?”   诗三顿时惊喜地坐了上去。   可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她才想起来一件事:凌肃越之前好像说要做自己pào友来着,她还没答复了,有点尴尬啊……   于是,诗三伸手去解安全带,可手刚碰到带子,凌肃越就像发现了她要逃跑似的,扭过神抓住她手腕的同时,将她带入了怀中,紧接着,低头吻住那梦寐以求的嘴唇。   狭小的空间里,诗三拼命地推搡着凌肃越,凌肃越死死抱住怀中的少女不放手,直到最后,诗三举手投了降,任由凌肃越亲了许久才被放开。   “过分了吧?”诗三喘着气道。   “我说过,你就把这个时候的我当一个道具,我们之间的亲吻,你就当做是宣泄你积压情绪的出口。”凌肃越这才发动车子。   “可是……”诗三挠了挠头。   “是我的外在条件让你不满意吗?”凌肃越问。   “不是……你……你长得挺好的……真的……”诗三使劲抓了把脑袋,“可是……可是我们认识太久了……就有点……太熟了……”   “太熟了……吗……”凌肃越想了想,他大手揽过方向盘,加快了车子的速度,二十分钟后,在某处停下。   诗三抱着零食下车,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大院,而是……HYATT大酒店。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有些不开心地看着凌肃越:“我好像没答应你吧?”   “吃个饭吧,听说大院食堂今晚不开晚餐,你父母今晚还不回来是吗?别让你爷爷奶奶晚上回去还要替你做饭了。”凌肃越没有回答诗三的话,而是直接进了酒店。   “哦哦吃饭啊……”诗三顿时红了脸,小跑着跟在凌肃越后面进去。   二人在餐厅大堂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风景很好,窗外就是六七河畔,碧波粼粼的水片连到天际,美不胜收。   一顿饭局下来,诗三吃得有些饱,内心的尴尬也放了下来,她给自己倒了杯洋酒,美滋滋地喝着。   此刻的她有些微醺,胆子也大了不少,看着凌肃越道:“我还以为你带我来酒店是开房的,吓我一跳。”   凌肃越看着诗三微微泛红的脸蛋,喉结滚了滚,直言不讳地答:“是有这个打算。”   正在喝酒的诗三顿时动作僵住了,紧接着放下酒杯拍了拍凌肃越:“你别了,你怎么又提这个啊,早知道我就不给你说生理需求这回事了……”   “诗三。”凌肃越道,“我身上难道没有一点地方在你的择偶考虑范围内吗?就算谈恋爱都不会考虑我吗?”   诗三一听,愣了几秒:“不是……首先我们年龄差距有点大吧?其次,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彼此了……激情都没有了……怎么谈恋爱啊?”   “习惯?”凌肃越浅笑,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酒杯望着窗外一饮而尽。   之后二人没有再聊过这个话题。   直到诗三起身离开时,高跟鞋被楼梯阶绊了一下,凌肃越顺手去拉她,直接将她带入了怀中。   凌肃越在距离诗三的面颊只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停下,看着她,轻声道:“你习惯的是我们过去的距离,觉得没有激情,那么这个距离呢?”   声音虽然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进入了诗三的耳朵里,她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凌肃越道,“第一个选择,上车回家,乖乖地待在爷爷奶奶的身边,今晚看一晚上的元旦晚会,然后明天过后回到学校老老实实读书,不交往男友,接下来的四年时间继续做乖宝宝。”   他道:“而第二个选择——今晚,认识一个你不认识的我,这个我只在你召唤的时候会出现,你不需要的时间就会自动消失。”   凌肃越的话就像是耳边低语的恶魔,他似乎很了解人类的本性中的恶劣,把人类内心深处的阴暗面对“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向往演绎得淋漓尽致。   微醺的诗三看向凌肃越,**战胜理智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有了动容。   ……   镜头一转——   偌大的房间内,凌肃越环抱着诗三的腰肢低着头与她唇齿疯狂纠缠,诗三垫着高跟鞋仰头勾着凌肃越的脖子不断回应着他的亲吻。   两人一路倒着前进,直到诗三瘫倒在沙发上,凌肃越扑了上来。   光影间,凌肃越捧着诗三的脸庞,就像寻宝者捧着披荆斩棘得来的美轮美奂的宝物一般。   他丝毫不愿意急急忙忙地开始这场浪漫的旅行,而是不断地亲吻着、拥抱着、感受着眼前的人的存在感,让二人的气息一起升腾加温,最终在急促的呼吸中开始最终的晚宴。   两人在新年的钟声之下,交融在了一起。   隔天一早,诗三醒来的时候,凌肃越已经在卫生间洗漱。   看着地上的两个沾着不明液体的硅胶质地薄套,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过后,她开始反思。   昨晚……   很好。   是真的……从脑袋到脚指头的书上。   凌肃越全程以自己的感受为进程标准,她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不适。   有活着的人挺着腰杆子卖力,真的比DIY好多了。   而且早上醒来神清气爽,好像真的能一次背二百个单词似的。   诗三揉了揉太阳穴。   别想昨晚的事情了,好好考虑考虑正经事吧……   的确,像凌肃越说的,她考上北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运气好,她将来能不能考上母校硕士研究生都说不定,可父母内心深处其实在期盼着她出国读更好的名校……   恋爱也的确很耗费时间,而性生活能解决她生理需求的同时对她的身体和大脑统统有益……   凌肃越阻止自己谈恋爱虽然是因为凌肃越自己的私心,但的确也对自己没有特别大的坏处……吧?   不,是有坏处的。   她不能因为已经和凌肃越上过床了就大脑开始偏向凌肃越说话。   正常的男女恋爱关系的确很浪费时间,但是一段好的恋爱关系会帮助一个人成长和学习。   凌肃越阻碍了自己和男生健全的交流,他把自己硬生生地孤立了起来,这样的生活不是一个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可是,就算知道凌肃越做的不对,自己能怎么样呢?   凌肃越现在手头的权力越来越大,自己又对付不了他,也没办法劝服他,爷爷奶奶还因为凌肃越有本事要孝顺还向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青梅竹马的关系,变成了一方在单方面地控制着另一方?   难不成要去给凌肃越的父母告状?   告什么?   凌肃越不让我谈恋爱?他使手段把我男朋友调走了?然后还让我和他当上g?我他妈居然就同意了?   就算不说后面那两句,能换来什么?   凌肃越的爸爸妈妈已经退休了,也管不了凌肃越了,顶多是吵一架……那之后呢?   凌肃越不是个很服从父母管教的人,他从小自我意识就比较强,而他的爸爸妈妈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去举报凌肃越滥用职权……   这么说起来,现在根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凌肃越,他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人独大,想怎么搞事情都是他的自由……   想到这里,诗三有点心烦。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揽住了诗三的腰肢,紧接着,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凌肃越光着上半身在诗三面前坐下,他伟岸的胸膛和隆起的肌肉刺激着诗三的视觉。   “还好吗?”凌肃越柔声问。   “嗯。”诗三应了声。   “不疼吧?”   “嗯。”诗三点头。   “哪里不舒服?”   “没有。”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暧昧,诗三不喜欢这样的氛围,立刻补充道:“书本上学过,那玩意就是结缔组织,但凡年龄合适、前戏到位、并且姿势正确,是不会疼痛或者出血的,大众缺乏这方面的教育,所认识的常识是错误的,至于古代人之所以一定会落红是因为那时候妹子都是十几岁就嫁人,根本就不是时候,还有些妹子隔天腿疼,是因为她常年不运动,有点肌肉拉伤而已。”   凌肃越一听,点了点头。   他知道诗三是在破坏二人之间暧昧的氛围,他也不拦着,起身走到一旁穿衬衣:“外面下了一夜雪。”   “是吗?”诗三从床上爬起,光滑白皙的身体印入凌肃越的眼帘,他身子一僵,慌忙别开头去。   诗三淡定自若地从床上下来,捞起衣服开始穿,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毕竟她常年练习搏击,这么点小运动对她而言,热身都不够。   等她把衣服穿好并洗漱完毕开始化妆时,凌肃越在她对面坐下:“诗三。”   诗三握着眉笔的手一顿。   “如果以后有需要,微信上发给我一个月亮的图标就行。”凌肃越看着她认真道,“只要你需要,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一定会赶到你身边。”   诗三扫了眼凌肃越,没有回答。   那天,两个人一起走出酒店回到了大院,先回了爷爷奶奶家吃饭,又去了凌肃越父母家吃零食,最后两人还一起在大院的操场上堆了雪人,一切仿佛一如从前。   ……   镜头一转——   元旦三天假结束后,诗三挂科了。   挂的是……高数。   她烦躁地捧着成绩单躺在宿舍的床上:“这可怎么办啊……你说说我一个学临床医学的为什么要考数学啊?啊?你说为什么人家别的大学学临床的就不用学数学啊!为什么我们要学啊!”   李萍在下铺一边刷着睫毛膏一边道:“我就说你为什么回宿舍来住了,原来是挂科不敢回家啊。”   孙彤正在泡脚,她长舒一口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学医学的,如果将来想走科研路线,数学思维是必不可少的,你看看那几大名校的医学院,哪个不学数学?很多学校还把数学当作复式环节呢……好好学吧你。”   “哎哟……”诗三烦躁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我高考数学才考了112,那已经是我数学的巅峰成绩了……我最不擅长数学了……”   “还好啦,我其实也没比你高几分,也就高了个20分吧……”李萍说着摆出了QQ表情包中抠鼻的造型。   “你找打是不是!死学霸!”诗三抓住枕边的巧克力糖对着李萍砸了下去,对方稳稳地接住并放在了她自己的零食堆里。   “话说回来。”诗三扫了眼下铺,“我怎么这几次回来都没见过李姣姣?她人呢?”   “她?”李萍顿时不刷睫毛了,她合起睫毛膏道,“说了你们可别乱说啊,我听她们班那个跟她玩得好的人说的。”   “嗯嗯,什么?”孙彤凑了过来。   “李姣姣不是有点那什么嘛……就是表面上比较自傲但是内在其实特别自卑那种,她之前谈了个做小额贷款的男友,那男生长得一般化,反正她当时跟我说过,觉得那男生挺好的,而且长得也一般,她比较放心。”   “谁说长得一般的男人就可以放心了?”孙彤顿时大声道,“现在再丑的家伙都以为自己金城武呢。”   “你小声点啊!”李萍道,“他们也谈了四个月了吧?反正就从诗三搬出宿舍没多久她就谈了,然后……好像怀孕了。”   “啥?”孙彤顿时尖叫,“卧槽,她不是保守派的吗?怀孕?你他妈在逗我?”   李萍急得直跺脚:“你是不是不叽叽喳喳就不会说话?小点声会不会?”   “哦哦哦好好好……”孙彤点头,问,“为什么怀孕?她不是保守派的吗?”   “好像是这样,她入校的时候不是拿了奖学金吗?但是就拿了那么一次,之后再也没拿到过奖学金,她家里又不给她钱,她平时生活你们是知道的……就很拮据那种。”李萍道,“虽然她上大学的钱是申请贷款批下来的,但生活费都是打工来的,咱们这个专业课程安排又特别紧,晚上有时候都有实验课,考勤管得又严格,她只能周六周天打工……”   “等等。”诗三叫停,“就算没有奖学金,她不是还有贫困补助吗?贫困补助的钱很多的,我上周还见名单上有她呢。”   李萍说着叹了口气:“这不是重点!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孙彤:“行行行你继续。”   “是这样的。”李萍接着道,“她不是看咱们过得还不错吗?孙彤天天拿着那么贵的化妆品用,诗三和高富帅谈恋爱还说她油头……反正她给她同学说的是咱们欺负她。”   “啥?”正准备倒洗脚水的孙彤惊了,也不倒水了,端着盆子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谁欺负她干嘛啊?我是很闲吗?是她之前问我手上的口红多钱她也想买,我说四百块CPB旗舰店买的,她就生气了。”   “每个人生活的氛围和经济状态都不一样,我觉得你大学就用得起三百块的口红很正常,是因为我们两个和你经济状况类似,但可能印在李姣姣的视线里,她觉得四十块的口红都很奇怪更何况四百块一只口红,就是觉得你在显摆在向她示威。”诗三耸耸肩,“有时候我们没有去欺负一个人,但对方可能就会感受到被欺凌。”   孙彤:“……”   李萍:“……”   面对再次冒出金句的诗三,两人都愣住了。   看来这位九岳龙小姐的情商是属于创业板的股票,今天高了明天就低了。   “不不不,这话不是我说的。”诗三忙摆手,“这是我……一个朋友说的,他说人无论走到哪里,因为原生家庭和环境所造成的人和人之间的差异导致的矛盾是无法消失的,如果她实在觉得很不舒服,其实换宿舍对她来说最合适。”   李萍叹气:“她跟那个男的谈恋爱后,貌似那个男的给她买了只CPB的唇釉。”   “我就说她怎么突然多了只唇釉。”孙彤道,“她拿出来跟我说的时候我好心劝她,我说CPB唇釉简直比屎都难用,因为不成膜,粘嘴巴,负重感很强,还不如YSL的顺嘴。”   李萍:“……”   诗三:“……”   责备的视线齐齐地落在孙彤脸上。   孙彤顿时不开心了:“怎么了?我实话实说还不行啊?你们俩难道没买过CPB的唇釉?不难用吗?啊?完全不成膜粘成狗啊!三百块钱不是钱啊?我好心劝她我咋又错了?我买回来都差点丢了我又不是骗你们的。”   李萍:“那你跟李姣姣说什么啊?难怪人家觉得我们欺负她!你买的CPB就是好用,人家买的CPB就是屎了?”   孙彤:“卧槽姐姐,CPB唇釉是真的难用我是真他妈的好心啊,你敢不敢买个口红啊……”   李萍瞪了眼孙彤,又继续道:“反正就是那男的对她挺好的,还说了很多和她计划未来的事,还说要娶她之类的……唉,可能她比较想赶紧要个能温暖她的家吧,所以……”   孙彤错愕:“可是她难道打算现在生孩子吗?大学文凭不要了吗?”   李萍:“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   “她……”李萍想了想,“据说,男的戴套了的,但是,到了后期两个人都太激动了,男的套子质量貌似不好,破了,她……没注意。”   一旁刚打开一包薯片吃的诗三内心猛然“咯噔”一下,她放下了手中的薯片,静静地听眼前的室友聊天。   “那她事后没吃药吗?”孙彤问。   “你觉得她那抠门的样子舍得花钱买药吗?”李萍反问。   “唉……”孙彤叹气,这次终于舍得倒洗脚水了。   等倒完水回来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姿态道:“你知道吗?我们老师就说了,越是那些保守的人,反而越是翻车,越是那些浪得起飞的老司机,反而人家不出事……上床就是上床,别扯有的没的,该做的自我保护都得做好。”   ……   镜头一转——   诗三坐在校园图书管的角落里,认认真真翻着关于女性避孕类的书籍——   女性避孕方式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安全套。   但是,安全套也是存在安全隐患的,所以一般提倡双重保险,也就是男方戴安全套,女方服用避孕药。   国人对避孕药有一个误解,认为避孕药一定对女性身体存在巨大的危害,其实这个认知是不全面的。   避孕药分为两种,紧急避孕药和短效避孕药。   紧急避孕药比较典型的就是电视上常见的:毓婷。   紧急避孕药应用于房事之后的72小时内服用,它的确会对身体短期内造成不良影响,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科研数据表明女性的宫外孕等子宫疾病和紧急避孕药有关,也就是说,不少公知所传述的常识都属于民科,没有科学认证。   而短效避孕药,国内只有极少部分的女性知道这种药的存在。   它需要女性每个月按时服用,对大部分人身体的副作用极小,并且能够调理经期和祛除生理痘,不少医院的医生会将短效避孕药作为调节月经的药物开给女性长期服用。   看到这里,诗三合上了书籍,掏出手机,在狗东上下单了几款书上推荐的药物,每个药物买了一个月的份。   就在这时,一袭高挑的身影来到她身旁坐下,翘起修长的美腿看着她:“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是苏夏娅。   她内穿黑色修身衬衣,外搭纪律部的西装西裙,脖子上围着之前送诗三的那条同款大红围巾,一双黑丝美腿配着高跟鞋。   “你不是安保部部长吗?怎么穿纪律部的衣服?”诗三随口道。   “我更喜欢纪律部的这身衣服,因为漂亮。”苏夏娅看着诗三,笑容笃定自信,“我也喜欢你,因为漂亮。”   诗三:“……”   这年头一个妹子撩妹技术都这么厉害啊……   但诗三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没和女生恋爱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满足你的期待……”   苏夏娅扫了眼诗三手中的书,眉头微微一抬:“你有男友?”   “不不不不……”诗三赶忙摆手。   “pào友?”苏夏娅紧接着道。   诗三还没开口否认,苏夏娅接着道:“没关系,你有pào友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交往了两次男友都落得这个下场,再紧接着找男友可能会被诟病,暂时不想谈恋爱找个pào友解决需要也很正常。”   苏夏娅靠近了些道:“不提交往吧,你先跟我做朋友试试,好吗?”   诗三:“……”   在经历五秒的内心挣扎后,诗三同意了。   等药到了后,诗三就从最贵的优思明开始吃起,并每天观察自己的尿液和血压情况,在确定这个药物适合自己没有副作用后,才坚持吃了下去。   不过,她印象中书本上说随意补充雌性激素要注意控制血栓形成,所以她还特地冒充成了新婚妻子,咨询了医生抗血栓的问题。   在连续服用一个多月的药物后,寒假来了。   诗三也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寒假。   因为,她有了自己的房子。   诗三的父母都是要强的人,他们对于女儿的教育丝毫不容落下,就算女儿成年,也是一样的。   成年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除了需要继续学习、上进、追求个人价值之外,还多了……生活、金钱和责任。   诗三的父亲替女儿购买了代步车,并替她储蓄了未来的生活基金,每个月银行所开出的利息就成为了诗三的所有的生活费。   而诗三的母亲替诗三购置了房产。   房子不大,但在北川相对繁华的地段,诗三的母亲替女儿首付了90%,并告诉诗三:“剩下的五十多万,我给你二十年时间,由你自己来还,你可以问我借,但我会收利息。”   她道:“我和你爸不希望你没有房子和车子,然后像外面那群清贫的人一样为了一套房子奋斗一辈子,一辈子所有的一切都搭进去了,更不希望你像外面的女人一样,结了婚住男人的房子和车子,自此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婚后当牛做马就因为寄人篱下,活该对房子的股东们毕恭毕敬;   但我也不希望你过得□□逸,然后像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大小姐一样,父母把一切都安排好于是以为世界非常容易,轻易可以把自己的东西出让给他人……我要让你体会到这五十万对你来说都得万分艰难地一分一分去挣,然后明白我为你出的不止五百万的钱来得有多不容易。”   之后,龙宫一号的订房单和2.0T的汉兰达购车单交到了诗三的手中。   ……   镜头一转——   是诗三抱着小本子奔跑在征信办的身影。   听着里面的工作人员说着她从来没听过的话语,漫天大雪的一月,诗三咧着嘴皱着眉头流着汗,一笔一笔记下对方口中的内容。   从征信办里出来的时候,门口围满了做小额贷款的人,他们纷纷向诗三递来名片,介绍着诗三根本听不懂的业务。   等回到自己的毛坯房后,诗三又慌慌张张去物业咨询装修公司的事情。   物业有明确的规定,拉沙子必须选用物业联系的沙场,工人也得物业来找。   诗三皱眉:装修为什么要用沙子?造海滩吗?   等装修正式动工后,她才知道:原来地板不是直接铺在水泥地面上的,还要铺沙子,而沙子下面还要埋地暖……   她还被装修公司的老板拉着去选墙纸、墙砖、门、定制柜的板材……   那段日子,她知道了什么叫做征信、知道了什么叫契税、知道了什么叫大修理基金……在找装修公司的过程中,她又了解了各式各样的建材,在买家具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和花冤枉钱让她知道了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用品……   她不单单是需要掏钱这么简单,她还需要拿着合同、身份证件、银行打印的流水账单等一堆东西来来回回地奔跑。   忙碌一天下来,诗三会找一家必胜客一边吃着榴莲披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   小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做个大人很简单。   只要每个月挣足够的钱,能够自给自足,那就够了。   可是真的当父母决定让她做个大人时,世界似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原来不止是每个月挣能够自给自足的钱就完事了,作为一个成年人,要背负的东西远远比每个月挣钱多的多,也累得多。   以至于诗三一开始收到房车大礼时的喜悦,逐渐被劳累、惶恐、愧疚和平静取代。   母亲虽然在律政界足够优秀,但五百万的房产对于一个并非富得流油的母亲而言,基本算是挖空了她这么多年绝大部分的积蓄。   诗三看着那个曾经把千元面霜抹完脖子抹胳膊的母亲如今再也不买曾经的爱用物,看着她走在超市会扫了眼促销货架上的东西的模样,看着她会吐槽这个月电费有点多时……诗三忽然就觉得心特别的疼。   ——我并没有完成父母的期待,我真的有资格拥有这一切吗?   ——这些钱是父母奋斗了一辈子换来的,应该拿着这些钱享受的是他们,可为什么如今在享受的是我?   ——如果这一切是我自己去挣,我什么时候才能挣到手?   那一天起,诗三忽然觉得自己变了。   她在餐厅里吃饭时听到有女生高谈阔论着“男人没有房娶什么老婆”这样的言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富二代,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全家掏光了多少心血才攒下来那一套房?但凡那个男人还有一丝良心,他必然会在老婆和他父母之间选择优先他的父母!生孩子怎么了?生个孩子就值五百万吗?这些女人的人生是有多值钱、多高贵、多厉害……就因为生个孩子就理所应当享受别人打拼了一辈子换来的东西?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她在学校的时候看过生产孩子时候的视频,老师还曾经让大家用电压器感受分娩的时候有多痛,电压器刚刚带在身上的那一刻,她就疼得哭了出来。她知道分娩的痛苦,也知道国内的现状是男性作为家庭的主导,但却主要由女性抚养孩子,甚至不少家庭的男性仅仅是个摆设,这个时候,如果男性连一处住所都不能提供,要这个父亲有什么用呢?   诗三陷入了迷茫,就给凌肃越发微信。   凌肃越回答的很干脆:[你会觉得困扰,是因为你站在了一个有房子的女方的角度,而没有站在没房子的女方的角度思考,人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站在自己角度思考别人,而不是站在别人角度思考别人。]   诗三:[什么意思?]   凌肃越:[这个社会中,你觉得大家提倡什么样的父亲?什么样的母亲?]   诗三:[……你接着说。]   凌肃越:[大家说目前是男权社会,那我就当是吧,目前这个社会,在一个家庭中,我们的社会不断地提倡男性用经济力量支撑家庭,女性用实际行动支撑家庭,所以,我们所见到的大多数家庭都是:父亲在挣钱,母亲在相夫教子和操持家务……对吗?]   诗三:[嗯,好像是这样。]   凌肃越:[可是,问题就在于,女性对家庭持续耗费精力的付出,是不会给自身增值的,一旦离开这个家庭,她的价值会断然全无;而男性,他虽然不断地给这个家庭提供金钱,但是挣钱这个行为本身,是对自己社会经验和能力的积累,是对自己的价值的提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诗三:[所以说,在家庭中投资精力越大的人,其实越吃亏,这些女的也思考到这些问题了吗……]   凌肃越:[婚姻其实就是一场契约,而结婚证就是一纸合同,两个人带着自身的资源成为合伙人前来置办企业,你应该会发现,带着可增值资源来的那个人,和带着现金、物品和劳动力来的那个人中,永远是后者吃亏,因为一旦企业强大,前者总是会说:我把你当年出的资源、劳动力和现金折成现在的市价还给你,这个企业归我,这时候后者总是在吃瘪。]   诗三:[可是《公司法》会保护这个后者啊。]   凌肃越:[可是《婚姻法》不会保护这个后者啊。]   诗三:[……]   凌肃越:[你知道为什么在《柯南》中,闹离婚的丈夫总是杀死妻子吗?因为日本的法律,他们对这个“后者”的保护让这些丈夫觉得一生都是负累,而多数发达国家的《婚姻法》中,虽然没有规定要房要彩礼,但他们规定了对男方十分苛刻的离婚规则,就是为了保护目前还是占大比例的“家庭主妇”的权利,而我们国家的新《婚姻法》,女的光着进去就能光着出来,该是男方的还是男方的,这时候那些女的不会有一点害怕吗?]   诗三:[……]   凌肃越:[孩子和房子是截然不同维度世界的产物,拿孩子和房产做价值对比,既侮辱了母亲生育时的伟大,也侮辱了房产本身的价。   但是我们的社会目前没有办法把两者分开,即使是国外的法律也做不到完全的合适。   我们还是没有办法解决父亲在家庭关系中往往都是失职的该怎么办,也没有办法解决孩子跟随父姓所让母亲产生的不公平感该怎么办,还没有办法解决因为性别歧视导致的家庭关系的各种问题该怎么办……   太多事情没有办法解决,所以我们只能从中寻找一个相对的平衡的点来作为平衡点。   那就是用钱做为支撑点,因为钱能够维持一个人的生活。   但其实双方都还是觉得不公平,因为原本两者就不该画等号。]   凌肃越道:[现在还有困扰吗?]   诗三想了想:[好像没有了,我觉得我得向你学习,多看书多学习多上课,成为像你一样能说会道的人,你说你的孩子以后得多聪明啊。]   看到“孩子”两个字,凌肃越露出了陶醉的目光,他笑:[你的孩子以后也一定既漂亮又聪明,谁要是有幸跟你生孩子,简直是完美,他不至少得准备几座金山银山的?对了,你需要我帮忙吗?]   诗三赶忙回复:[不不不,其实忙久了我觉得挺好玩的,我觉得我现在比同龄人厉害多了,你可千万别管我,我要自己解决,不然我爸妈的心思白费了。]   凌肃越只好作罢,又问:[你该不会整个寒假都忙房子和车子的事情吧?]   诗三:[不会,装修队马上要回家乡过年了,我就休息了。]   凌肃越一通电话飚了过来,诗三接起的瞬间,对面是轻柔而肯定的男声:“我想你了。”   诗三沉默,片刻后放下手机,给凌肃越回了一个“月亮”的图标。   ……   镜头一转——   酒店,狂热接吻的二人,之后又是一番水乳交融。   ……   那一年是个雪年,大雪一直下到了年三十。   从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凌肃越的父母那里收完了红包,赚得盆满钵满的诗三默默地掏出了手机,问凌肃越:[红包呢?]   凌肃越提着礼盒刚上楼,一见手机亮了,顿时笑了,回了电话过去:“我口袋里呢。   “你哪儿呢?”   “马上到我爸妈家。”   “嚯,我刚去你爸妈家要过红包了,再去不大好吧。”诗三瘪了瘪嘴,“感觉我像是个抢钱的一样……”   “那这样吧。”凌肃越已经走到了家门口,门没关,里面坐了一群人,都是父亲母亲年轻时候的同僚,凌肃越蹙眉,转而对着电话道,“你给我发月亮,我现在就去见你。”   诗三:“我不。”   “那你就得等等咯。”凌肃越笑着道,“我家里人可多着呢,我进去了之后指不定要被问一堆东西,什么时候出来可就说不定了。”   “你不出来其实也没关系。”诗三不乐意被凌肃越牵着鼻子走,直白道,“你如果不出来我就去酒吧了,我最近认识的几个玩的很好的人约我,我在想要不要去,如果忙就不用出来见我了。”   凌肃越堆满笑意的脸瞬间僵住。   但旋即他就又笑了起来:“别闹,我马上就过去,你在哪儿?”   “后操场。”诗三勾勾唇,“你要来吗?那怎么办我刚才给人家发了我可能要去……”   “现在告诉对方你父母不让出去,我马上到。”凌肃越说着进入家长,放下礼盒就向外走,凌父拉住儿子的胳膊,“干什么?年三十你去哪儿?!”   “急事。”凌肃越说着就要离开。   “急什么急?”凌父不开心了,“你那个相亲对象呢?怎么不领回来?人家王叔叔带着小孙女来咱们家探望,你看看人家,儿子比你小,孙女都生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啊?你有苗头了吗?有合适人选了吗?啊?”   “爸,烦不烦,过个年非说这些?”   “行,我不催你,但你自己得知道。”凌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现在是上升期,赶紧找个老婆,把家稳定下来,反而给你加分你知道吗?唉……你现在也是个当领导的……我不需要说那么多话你也明白把?咱们国家……家和万事兴啊!”   “知道了,年后就给你答复,现在别催。”凌肃越说着就向外走。   奔跑在白雪皑皑的马路上,踏着脚下的柔软,凌肃越的手插在裤兜里,握着那小小的盒子,心事重重。   直到看到那个坐在雪地里挖……挖洞的小姑娘时,他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扑上去,将诗三紧紧抱在怀中,像是抱着自己随时都要失去的珍宝。   “怎……怎么了……”诗三拍了拍凌肃越的后背,“你没事吧?”   “诗三……”凌肃越的声音中带着哀求,“拜托你,发送一枚月亮给我吧,拜托你……”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关于避欲n药的知识以前小课堂提到过,但是还是加到了正文中一些关键的。   因为,99发现——   很多小天使不看有话说……【笑哭】 第150章 +   凌肃越近乎哀求的语气, 让诗三以为他是禁欲太久按捺不住了, 再想想自己最近有点忙碌好像也特别想要,于是掏出手机认真地给凌肃越回了一串的“月亮”。   “明天不用早起,我可以多陪你一会儿咯。”诗三拍着凌肃越后背道, “你可别哭啊,丢不丢人呐……”   一进酒店,两人火速开始脱彼此的衣服, 但诗三明显感觉到, 凌肃越的情绪好像有点激动,他好像急需得到点什么。   “你……”诗三刚想问凌肃越发生了什么, 却已经被凌肃越丢在了床上,紧接着双唇就被男人堵住。   诗三以为是什么新PLAY玩法,也没在意,立刻双臂攀上了凌肃越的脖子, 小腿勾住了凌肃越的腰肢,唇畔溢出甜腻的声音。   这一夜,诗三不知道凌肃是不是嗑药了, 居然每一次前戏的玩法都不一样而且巨爽,并且持续了足足四次。   在她的学识范围内,三十岁的男性, 就算长期健身锻炼, 如果想一夜四次,那得至少一周以上没做过,而且隔天肯定会腰酸背痛指, 甚至有人最后一次只能喷出前liè腺液。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两人休息了较长一段时间。   诗三就趴在床上点着小夜灯,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礼炮声,看着新做的紫宝石指甲发呆。   凌肃越伸手搂过她的腰肢,反反复复亲吻着她的耳垂问:“这么大的钻,戴上不累吗?”   “累啊。”诗三道,“可是我喜欢漂亮指甲嘛,感觉指头就像宝石一样,超开心,可惜我是学医的,也只有放假了能这么做。”   说完,诗三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不觉得我的新发色好看吗?上面是棕红色,下面是粉色,再下面偏紫色……超级梦幻有没有?”   “嗯。”凌肃越转头亲吻诗三的头发。   “喂喂喂,你就没看啊。”诗三戳了戳凌肃越,“你好歹看一眼再说话啊。”   “你什么发色都好看。”凌肃越道,“真的。”   诗三:“……”   行吧,那就好看吧。   ……   镜头一转——   后半夜里,政府集中安排的礼炮发放完毕,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诗三闭着眼睛,其实她有点想睡睡不着的感觉。   前几次和凌肃越做的时候,她是个新手,精神压力偏大,做完就很困了;但现在不同,作为一个与生俱来就学什么会什么的人,诗三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才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她就精神焕发,别提睡觉了,现在让她坐起来打麻将都行。   但是,旁边的凌肃越却以为诗三睡着了。   他无声地从床上爬起,推开阳台的门,趴在围栏上抽了一支烟,让身上的烟草味散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床上,并从衣架上取下裤子,掏出那个小盒子,轻轻地打开,取出里面的戒指,然后轻轻托起诗三的手,替她戴上。   感受到冰凉的戒指滑向手指尽头的那一瞬间,诗三内心“咯噔”一声。   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无限的沉重。   不是因为她对凌肃越有没有任何感情。   非要说的话,她对凌肃越的感情是亲情、友情和极少的男女之情的混合体,如果非要让她和凌肃越结婚,虽然她有点介意凌肃越和她的年龄差,但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问题就在于,她不是一个认为婚姻是必需品的人。   她一直觉得婚姻应该是一个人生活幸福指数的加分项,应该更加自由和更加惬意,而不该是一座牢笼束缚一个人的生长。   如果凌肃越有一天愿意遵守那个三十五岁之约,那个时候,她也许会考虑嫁给他,但绝对不是现在。   凌肃越如今的身份,做他的妻子,势必是活在一座牢笼之中。   也许那些曾经受着条条框框束缚的女孩子很适合这样的生活,但是自己却是最不能接受的。   “诗三……”凌肃越抓紧她的手,声音中带着悲哀,“我想在你醒着的时候给你戴上戒指,可是……你一定不愿收,我也没有办法给。”   他道:“诗三,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一直一直把所有的好都给你,所以,拜托你,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好不好……”   夜深了,凌肃越平稳的呼吸声自耳边响起,诗三一脸莫名其妙地从床上爬起,她一低头,就看见了那么戒指。   貌似是DR的,中间是一颗偏蓝光的心形钻石,外轮廓是爱心型的,结构有点像一排排肋骨,就那么紧紧地把中间的心护在胸膛之中。   “你……”诗三看向凌肃越,长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悻悻地下床,去捡地上的安全套,一个一个地捋一下,看看有没有漏。   自从听说李姣姣意外怀孕后,她对于和凌肃越的每一次都比较谨慎。   虽然她一直有定时吃药,但为了心里踏实,她还是觉得做个检查比较安心。   就在她捋最后一枚安全套的时候,果不其然,漏网之鱼出现了。   刚一上手捋,粘稠的液体直接挤了她一手。   她偷偷摸摸地把那枚套套拿到卫生间的灯光下面去看,发现在安全套凸起的顶端,有一个圆圆的洞。   诗三有些疑惑。   这玩意……如果是使用过程中裂开的,应该不是这个形状啊……   诗三默默地将安全套丢回原位,抱着疑虑又躺会床上睡觉。   等隔天醒来的时候,手上的钻戒没有了,凌肃越看着她微笑:“新年快乐。”   ……   镜头一转——   年三十没有约到诗三的苏夏娅丝毫不放弃,元宵节又跳出来约诗三。   诗三刚好想和老同学去夜店玩,上夜店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于是她干脆拉上苏夏娅。   当晚,一群年轻的男女在舞池里玩得不亦乐乎,诗三坐在卡座上一边端着酒杯喝酒一边和旁边的苏夏娅玩骰子。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诗三一看,凌肃越打来的。   她随手接起:“喂?怎么了?”   听着对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凌肃越神色一冷:“你在哪儿?”   “夜店啊。”诗三道,“LINX,你要来吗?哦对了……你在职军人,不能进这种地方,那算啦,我先玩,音乐太吵我听不到你说什么。”   “九岳龙诗三!”凌肃越高声厉喝道,“我警告你,在我到达LINX之前,你最好给我从夜店里出来!”   诗三这下呆住了:为什么突然叫自己全名?她以前也不是没来过夜店啊?也没见凌肃越这么凶啊?   但她还是又喝了两杯后,乖巧地穿上了外衣,走出了店门。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寒冬二月的深夜天寒地坼,黑色的帕萨特早就停在了门口,车上的男人一见诗三出来,直接大步上来钳住她的手臂,在闻到她身上的酒精味后,更加愤怒了,一时间口不择言道:“你知不知道怀孕不能喝酒!”   凌肃越这句话,让原本还有点微醺的诗三刹那间清醒了。   她诧异地看想凌肃越:“你刚才说什么?”   凌肃越瞬间失了声。   片刻后,他替诗三披上自己的外套:“先上车,我们回去再说。”   “你把话说清楚,凌肃越。”诗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刚才说什么?”   凌肃越看了眼诗三身后,皱眉:“后面是你熟人?先跟她道别,我们先回去,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诗三扫了眼身后,是苏夏娅。   她靠在玻璃门上,歪着头看着这边,眼底的情绪诗三看不太明白,此刻也不想看明白。   “我看她的样子刚才的话也多听的差不多了。”诗三道,“你最好当着她的面和我的面,解释清楚,你刚才说了什么。”   说完,诗三抬头看了眼凌肃越脸上的表情。   一脸凝重。   多么的一目了然啊。   她干笑了声:“你不想说,我来说吧,三十那晚上,你有一发的安全套是破的,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等着我怀孕,大了肚子,你才好你下一步的计划,对吗?”   诗三道:“你想做什么?让我和你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就跟你结婚?凌肃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凡事都要顺你心意才行吗?”   “诗三,别这样。”凌肃越上前去拉诗三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   “该说别这样的人是我。”诗三道,“真的是我错了,从你用我校园自由恋爱的生活要挟我做选择的时候,我就应该从你的牢笼你跳脱出来,凌肃越,我很害怕现在你的,所以,麻烦你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吧。”   她说着转头看向苏夏娅:“你介意送我回家吗?”   苏夏娅点了点头,欣然接受。   ……   镜头一转——   十五过后,年味逐渐散去,北医也该开学了。   诗三在爷爷奶奶家收拾行李,这时爷爷敲了敲她卧室的门,走进来道:“诗三啊,下个月三号有空吗?”   “请假的话当然有空啊,怎么了?”诗三回头看着爷爷。   “是关于肃越。”   “怎么又是他。”诗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爷爷,你是我爷爷,不是他爷爷,你不能因为他现在混得好就变成他爷爷了,说不定我将来比他混得还好呢!”   “不是不是……”爷爷赶忙拍了拍诗三的脑袋,“不是说这个,爷爷当然知道你才是爷爷孙女啊!爷爷是说,下个月肃越婚礼,你记得买身好看点的衣服,到时候穿上去啊?”   “什……”诗三僵住。   紧接着,她一脸莫名其妙地回过头,“爷爷你说谁的婚礼?”   “肃越啊,你凌肃越哥哥的婚礼啊。”爷爷说在在诗三的床边坐下,看着自家孙女收拾行李,“我听小凌说了,肃越年前相了次亲,貌似女方挺不错的,两人都很看对眼,就决定结婚了,肃越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所以进程快了点……”   诗三张了张嘴:“……年前?”   “对啊。”爷爷点头。   “就是说,12月底之前?”   “对啊。”爷爷道,“他们2月14号就把证领了……大概初八初九吧?”   诗三抓着行李的手渐渐收紧。   原来他不是想娶自己,他早就定好了妻子的人选……   然后,在已经成了别人未婚夫的情况下,装单身、装痴情、装爱她……   还美其名曰彼此做彼此不用负责任的炮友……是啊,这炮友做的,让她莫名其妙被动成为了别的女孩子婚姻生活中的小三。   算了,炮友就炮友吧,自己毕竟前期也不知情,他作为炮友前期也比较尽职尽责……   错的人都是他,自己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自己不会再和他有过密的来往了,前面的事情得过且过吧……   可是,扎破安全套是什么意思?   他想干什么?   ……   镜头一转——   返校的诗三没有再联系过一次凌肃越,直到对方主动联系她。   餐厅包间内,诗三面无表情地拿着筷子,夹着碗里的肉吃。   “诗三。”凌肃越先一步开口道,“上次的事情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抱歉……”   诗三实在听不下去凌肃越的鬼扯,将筷子用力扣在碗上,大声道:“别装了行吗?你结婚请帖都发到我爷爷家里来了,你他妈还给我装!”   凌肃越一怔,紧接着眉头瞬间拧在了一起。   “我还特地去你们家问了。”诗三冷笑道,“你爸爸妈妈说了,你特地让他们不要给我发,一定要等我返校之后再给我爷爷发,是吗?说是为了给我个惊喜——”   诗三扬起双手鼓掌:“好大一场惊喜,真是有惊无喜。”   “诗三,你别这样。”凌肃越起身想要抱抱诗三,却被她先一步起立躲开。   “凌肃越,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诗三问,“相亲也好,未婚妻也好,炮友也好,结婚也好,扎破安全套也好……戒指也好,你都得给我有个解释,对吧?”   凌肃越垂眸:“原来你知道。”   “我不知道!”诗三怒道,“我只知道我面前坐了一个明明有未婚妻却骗我自己单身,还和我做pào友害得我做了别的女孩的小三,明明再有一个星期就要领证却在和我上床的时候扎破了安全套!我不知道!我对你凌肃越现在真的是一无所知!”   “诗三,我会给你解释。”凌肃越看着诗三,眼中都是悲哀,“但拜托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我可以不爱世界上任何人,但我发誓,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一点虚假。”   诗三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要跟我废那么多话,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快一点。”   半个小时的时间内,诗三认识了一个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凌肃越。   他说:“我想娶你,可是你不愿意,你觉得我们年纪差距太大、你觉得你对我没那么深的感情、你觉得我们是青梅竹马不该谈情说爱……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接受我。”   他说:“我曾经试想过,如果强迫你嫁给我,我们婚后的日子会不会快乐?如果会,即使你恨我,我也会将你抢到手……可是,我想了想,我发现,我们的婚姻不会快乐。”   他说:“你虽然从小被贴上了‘必须要强’的标签,但是你却又是个不被框架束缚长大的孩子,你随性、你爱自由、你追求心中所爱、你想要活得更像你自己、你不想为任何人改变……我曾经欣赏的就是这样的你,爱上也是相貌变得更美丽的这样的你。”   他说:“我爱上的是一只只有展翅飞翔才会迷人的鹰隼,而我妻子的角色势必是一个提线木偶般规规矩矩的模样。”   他说:“我如今向上攀爬的步伐稳定,我一定会爬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我的婚姻必须成为我人生的加分项,它要符合我么国家老一辈对一个完美军婚的定义,这样,我才能轻轻松松成为一个完美的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必须崇拜我、尊敬我、服从于我。”   他说:“这样,就不会有争吵,我就是永远没有脾气温和善意的好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她不能无能,但也不能优秀,她最好中庸,有工作,却没什么本事,做个优秀的贤内助,而不是武则天。”   他说:“这样,就不会意见不合,我就永远是整个家庭精神领袖的好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她必须温婉端庄,但不能明艳动人,她最好长相老实朴素,让人觉得能成为优秀的母亲,而不是能成为模特。”   他说:“这样,就不用为她的烂桃花担心,我就永远是个与妻子充满信赖的好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她必须家庭优渥,但不能家庭富饶,她最好生于接近小康的普通家庭,既没有穷人的刁钻计较也没有富人的自由散漫。”   他说:“这样,就不会存在经济观巨大冲突,我就永远是个与妻子财务和谐的好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她必须生于一般家庭,但不能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最好不被歧视着长大但又受氛围影响觉得女人就是应该更加顾家,买奢侈品惦记着旅游就是拜金。”   他说:“这样,她主内和照顾我父母就不会有所抱怨,我就是个主外护家的好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她必须现代开明,但不能走在时尚前沿,她最好觉得染发、化浓妆、纹纹身、做花里胡哨的指甲、逛夜店和去夜总会的都不是好人。”   他说:“这样,就不会存在我教育她该怎么做军嫂,我就永远是对妻子宠溺的好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她必须是外地人,但不能是小城市人,她最好是省会城市出生,父母曾任公职最好,拥有一对五险一金齐全的父母而且是独生子女。”   他说:“这样,他们家人畏惧于我在北川的势力却不像山野村夫那样刁钻,我就会是个对岳父母和善的好丈夫。”   他说:“我的妻子,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是军籍,也不能是军事家庭出生的,更不能是我父母的熟人……”   他说:“这样,我的妻子就不敢有任何地方背叛我,我也不用顾及他父母的颜面,可以尽情地操控她。”   凌肃越看着诗三:“可是你呢?”   他道:“你不崇拜我、不尊敬我、不服从于我,你太优秀,你太漂亮,你烂桃花永远没完没了,你家庭过分富饶,你染发烫发逛夜店,你根本就不知道重男轻女是什么东西,你甚至还出生在一个北川的军事家庭而且就是我父亲恩师的家庭!可偏巧……我就是爱你,我能怎么办?”   凌肃越露出绝望的笑容:“让我掐断你的翅膀,把你塞进我的笼子里,变成一个截然相反的人吗?我受不了,因为我爱你,我不想毁了你,所以我求求我自己,放了你,也放了我。”   他说:“至于为什么要扎破安全套,是因为我的理智虽然让我放过你,可是我的心做不到,我想让你怀孕。”   他说:“你知道吗,我对这个相亲对象其实没有感情。”   他说:“我只是拿着自己的择偶条件,找到了一个总体来说基本全项符合的女人,就这么定了,她也很开心,毕竟我条件是真的好不是吗?”   他说:“我和那个女人的婚姻只是在完成我曾经说好的三十五岁之约,孝顺父母,生儿育女。”   他说:“那枚DR的戒指是我为你定制的,可是定制完之后,我就猜到你一定不会收下,而我也无法让你收下……”   他说:“那背后刻着你的名字,我现在无法让你收下,但是我想,有一天你会收下。”   他说:“我本来想着,等你大了肚子,我会派人盯着你,直到你生下我们的孩子,男女都无所谓,只要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就好了。”   他说:“我会给你足够的钱,如果你不想抚养我们的孩子,就让别人暂且抚养,或者送出国都可以。”   他说:“你继续做你的学术,我希望你能进中科院,我们两个还是保持现在的关系,反正那个女人也发现不了什么,抱怨不了什么。”   他说:“等你真的进入中科院了,我的地位也差不多更加稳定了,就算我们两个的关系被她发现,一个是军队高干,一个是中科院科研员,一个是无能的市井小民……她把我告上军事法庭,这个世界也不会站在她那一边的。”   他说:“到最后,我们一家人就会幸幸福福在一起,我父母的愿望也被满足了,我的心愿也满足了,你的翅膀也还在,不是吗?”   凌肃越绝望地看着诗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安排呢?你猜二十多岁,你什么都不懂!”   诗三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愣了许久,张了张口,吐出一句话:“凌肃越,你已经,疯了。”   “我疯了?我是因为太爱你为了护着你我才变成这样子的!”凌肃越冲上来一把钳住诗三的肩膀,“我如果真的疯了,我有一万个办法把你捆进我的婚姻里,你这种地位卑微的凡人根本就不可能反抗我的,诗三。”   “地位卑微……凡人……”诗三怔怔地重复着凌肃越的话语。   她忽然明白她和凌肃越为什么变了。   不是从三十五岁之约之后,而是从三十五岁之约之前……比那还早,比那还早太多太多,凌肃越第一次见到自己父母对着那个油腻腻男人低头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他的今天。   看多了家暴的孩子憎恨家暴,却也会习得性家暴;看多了权力之争的孩子憎恨权力,却也会习得性享受权力。   如果说曾经那个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凌肃越心底存在的天真无邪的善,那么那句三十五岁之约,就是凌肃越心中最后一片如今已经干枯了的绿洲。   他已经被权力的快感所吞噬,他已经沦为了权力阶梯的本身,他已经习惯了滥用权力去谋得他想要的一切,他已经……不可能离开那个世界了。   他还冒充着那个曾经的少年,装假展望着他已经不再期待的未来,守护着已经不再和他志同道合的青梅竹马。   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彻底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而已。   ……   镜头一转——   凌肃越的婚礼,因为规定,不能大设宴席,所以婚宴分了三次,只有最要紧的人作为第一批被邀请到了现场。   站台上,司仪是个很会煽情的人,明明就是两个相亲闪婚的人,硬是能从儿女情长鬼扯到家国情怀,搞得台上台下的人都眼泪汪汪。   新娘的父母亲被邀请上台发言,都是一脸老泪纵横。   特别是新娘的父亲,一个胖胖的男人,看着挺凶的,结果一开口,“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北川离我们家可远了……我女儿怎么能想到结婚到这里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我……我难过啊……”   司仪一见,赶忙安慰新娘父亲,还帮他擦眼泪:“没事,你以后可以再来看孩子啊……”   “可是……可是我家小公主以前就我一个男人……现在还有别人了……我……我难过啊……”新娘父亲说着说着眼泪鼻涕一起流,司仪没办法,只好请新郎上台安慰自己的岳父。   而凌肃越,一身笔挺的军装,不愧是领导出身,三下两下就劝的新娘父亲笑了出来。   台下新娘的亲戚们纷纷议论——   “谁说相亲没有好男人啊?你看看,这长相,这身材,这家庭背景,这职称,绝了啊!”   “是啊,哎呀,这结婚真是个拼人品的事啊……”   “老齐啊你别哭了,你女儿是享福去了啊……”   “对啊,别哭了,享福不乐意啊?在你身边找个穷小子每天家里打架你开心吗?”   “对啊,儿女长大了要学会放手……”   被一众亲戚围着劝,新娘的父母擦了擦眼泪,也不哭了。   之后新人相互喝交杯酒,在宣誓完“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不分离”的誓词后,凌肃越和新娘接吻,之后抱在了一起。   看着他们拥抱,诗三视线有些呆滞,诗三的的母亲道:“怎么,你也想结婚了?”   “结个卵,虚伪。”诗三冷冷地错开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结就不结,我就随口问问,你怎么还骂人呢?注意点注意点。”诗三母亲抱怨道。   新娘换上敬酒服后,一桌一桌地敬酒,直到敬到诗三这桌时,凌肃越的姑姑跳了出来搂着诗三肩膀道:“给你介绍下啊,巧姗。”   新娘点着头:“怎么?”   凌肃越姑姑指着诗三:“这个啊,就是你公公师傅的孙女,家里最宠的一个,学习最好的一个,跟肃越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兄妹一样,快,诗三,快叫嫂子。”   诗三淡漠道:“嫂子好。”   “呀,长得真的好像洋娃娃一样啊?”新娘立刻对诗三投来怜爱的目光,“小妹妹你好啊,我叫齐巧姗,我听说你们家和肃越家亲得如同一家人了,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一样亲了,多多关照哦,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姐姐。”   “好的姐姐。”诗三用了点了点头,全程都没有看凌肃越。   “对了,诗三什么时候结婚啊?和我家儿子认识认识呗?这样咱们两家就真的是一家亲了。”这时,凌肃越姑姑笑盈盈道。   一旁的凌肃越瞬间神色一冷。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诗三的父亲先有了反应,他上来不大高兴道:“我女儿读完硕士再考虑结婚的事,没准将来新的航母就是我姑娘造的,我才不让她这么早结婚呢,急什么?”   诗三母亲一听,戳了把诗三父亲:“人家就是随口说一下。”   “唉,理解理解。”凌肃越的姑姑也体贴,对着诗三笑,“看来诗三在父母眼里还是个乖宝宝呢,你爸妈不舍得你呢,将来一定要找个咱们北川人啊,最好就是大院里面的,不然你爸爸妈妈还不得心疼坏了?”   “我努力。”诗三点点头。   一场婚宴下来,有不少家长都跑来找诗三的母亲“提亲”,毕竟,诗三长得实在是太乖宝宝了,招不招别人家的儿子喜欢没人知道,但的确是招很多家长喜欢。   再加上诗三优秀的家庭背景和良好的教育环境,在不了解诗三的性格,单看她的外在,很多人觉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作为妻子……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凌肃越在门口送客,看到不断地有家长凑到诗三面前说让和自家儿子认识下,神色越来越冷。   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走到诗三的身边低声训斥道:“没你事了还不快离开?”   诗三顿时觉得生气。   自己压根就不想来这场狗屁婚礼,要不是不得不来,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凌肃越的脸好吗?   她是看到爷爷奶奶还没走,不太好意思现在就离开……   结果凌肃越现在还训斥她……   正巧齐巧姗这时走了过来,她立刻戳了下凌肃越:“哎哟,你和你妹妹说话这么冲做什么?我看你妹妹挺招人喜欢的啊?我小姑刚才还问我她有没有找个我们西安人的想法呢。”   “你告诉你小姑,她爸妈等着她考中科院造核武器,没工夫结婚。”凌肃越伸手抓住诗三的衣领,“你跟我过来。”   “肃越,呀,肃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干嘛跟你妹妹过不去啊,她就是个孩子啊……”齐巧姗在后方无奈地直跺脚。   诗三被拉到隔壁新娘的换衣间里,凌肃越直接反锁了房门。   “你干什么你?你疯了?”诗三警惕地看着凌肃越。   “诗三,我不想跟你这么说话,但是我觉得有规矩我必须教给你。”凌肃越道,“第一,在外人面前,我凌肃越就是你如同亲生哥哥的存在,你不许给我难堪。”   他道:“第二,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依旧可以找我,我依旧是你爷爷徒弟的儿子,我们两家十分亲切,不会因为我们两个关系的崩坏而崩塌,除非你蓄意挑事,但我想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最后。”他靠近诗三,“你可以不跟我上床,你可以拒绝我,你可以不再理我,但你最好不要和别的男人有关系,我心眼很小,嫉妒很强,我如果失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他道:“诗三,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别做让我不开心的事,知道吗?”   诗三双手紧紧地扣在了一起,没说话。   “不回答我就当做你听到并默认。”凌肃越转身开门离开了房间。   ……   镜头一转——   凌肃越工作很忙。   他一边要兼顾好丈夫的身份,另一边还要抓着诗三不放。   他经常给诗三买东西,不是直接寄给诗三的,而是给诗三的奶奶爷爷,说是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给齐巧姗捎的同时就给诗三一份。   因为凌肃越从来不说价格,诗三的爷爷奶奶也不太能看出价格,每次一收到礼物就给凌肃越做一顿好吃好喝的,还把他当个孩子似的。   可是,诗三和齐巧姗都不傻。   面对齐巧姗日渐犀利的眼神,诗三好几次想抱头痛哭。   但一看到自己爷爷和凌肃越父亲时常下棋打牌唠嗑喝茶的快乐模样,她只能选择忍。   可一个人扛着,总归是会累的。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苏夏娅的穷追不舍终于感动了诗三,她愿意和苏夏娅以恋爱为目的交朋友开始。   而对此,凌肃越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不知道是他真的能接受诗三和女人在一起,还是对付不了苏夏娅的身份背景……   ……   将意识从诗三的回忆中抽出来,陈月洲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以为是一场《红玫瑰》,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结果居然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啊……   凌肃越这个人,他原本以为就是个三角恋里挣扎的没出息的渣男……   没想到人家从头到尾都是权力的游戏高阶玩家啊……   别说齐巧姗和诗三了,就算周围人发现了端倪,怕是凌肃越也能搞定吧?   陈月洲顿时戳478:“我问你个问题。”   478:【问。】   “齐巧姗一定要离婚才能算走上人生巅峰吗?”陈月洲道,“凌肃越……这未来有做大将的潜质啊?你不是也说了他将来会大有作为吗?齐巧姗如果忍着,等于白捡了一个大将夫人的位置啊?”   说完他还补充了句:“人生到底什么是幸福,我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478:【宿主,这不像是你的说辞啊,你该不是怂了吧……】   陈月洲顿时翻了个白眼:“姐姐,凌肃越智商我已经对付不了了,他手头还有权力,搞死我都没商量好吗?”   478:【那……我去问问主机?或者你按照你的想法试试?】   陈月洲刚打算点头,病房的门就忽然被人推开,只见齐巧姗猛地扑倒诗三的病床前,一把抓住少女的衣领,怒声道:“你去跟凌肃越结婚吧!我让给你还不行吗?” 第151章 +   齐巧姗的大吵大闹瞬间吓醒了床上熟睡的少女。   她睁眼看到齐巧姗的那一瞬间, 就隐隐觉得头疼。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齐巧姗站在诗三病床前, 一把推开陈月洲,恶狠狠道,“既然你和凌肃越那么相爱, 而凌肃越也那么爱你,好啊,没问题啊, 我和凌肃越离婚, 你们两个结婚,还不行吗?”   诗三顿时皱眉。   她的头还很疼, 一点都不想和人吵架。   再说了,吵架不是她的特长。   “我说话你听到了吗?”齐巧姗又重复一遍。   “我不建议你这样。”诗三看向齐巧姗道。   “什么?”   “你这种事情最好去冲着凌肃越吼。”诗三无可奈何地叹气,“他一定会无视你,因为你说出的话很幼稚。”   “什么?!”齐巧姗顿时火了, 扑上来就要掐诗三的脖子。   陈月洲忙抱住齐巧姗拦下她,还一边安慰道:“你别激动,你别激动, 你真的别激动……”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小三敢骂原配幼稚的!我怎么不能打她了!”齐巧姗怒道。   “她也许也有她的苦衷,也许她也是被迫做了小三,也许她自己也是受害者, 你别一棒子打死啊……”陈月洲劝。   “她有个屁苦衷!她的苦衷能有我多吗?我是凌肃越的妻子!我的丈夫却整颗心都放在这个女人身上!”齐巧姗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长这么大……我长这么大……我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就好端端结个婚……结果稍微质疑一下丈夫……丈夫胳膊肘子就向外拐……我真的是……招谁惹谁……”   齐巧姗滑坐在地上,所有的委屈化为一句话:“反正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你要离婚, 凌肃越同意了吗?”诗三闭上眼睛,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气无力的,可是吐字却很清晰。   “我要离婚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要告他!”   “告他什么?”   “协议离婚不行就起诉,法律流程懂不懂?我知道军婚不能随便离,但是凌肃越他现在心根本就没有在我身上,我提出离婚怎么了?”齐巧姗狠狠道。   陈月洲顿时头疼。   诗三睁眼扫了眼齐巧姗,声音淡淡的:“你不懂军婚就敢结,我佩服你的勇气。”   齐巧姗:“你什么意思?”   “军婚存在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上前线杀敌的那些军人的家属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寂寞无助而随意离婚将前线的军人弃之而不顾……”诗三道,“要么军人同意离婚,要么……你就别想离婚,除非他重大过错。”   “他现在人都出轨了!还不算重大过错?!”   诗三:“这个年代没有军jì,但这个意识在全是男人的部队里还是存在的,全是某个性别的地方你不能讲究对另一个性别公平这个问题不现实……出轨这个事情,虽然被抓住了是作风问题,但也跟重大过错离十万八千里,就算凌肃越跟一个女人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只要他没有搞得人尽皆知,被你抓住了也算不了重大过错,能离婚的机率很低。”   诗三看向齐巧姗:“更何况,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你非要给他定点什么……精神出轨在婚姻法都不受保护。”   “精神出轨?”齐巧姗顿时觉得头顶充血,“所以说,你——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他果然对你有心思?而你?居然就这么接受着一个已婚男人的心思?你你才多大啊!那么多人追你!你……你怎么能抢有妇之夫!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诗三被齐巧姗一直劈头盖脸地骂,再想忍的人也渐渐忍不住了,她倏地睁大眼睛,看向齐巧姗:“你上没上过学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你说什么?”齐巧姗再次跳起来就去打诗三。   陈月洲又急火火上去拦着。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齐巧姗一扭头就看到了凌肃越的身影,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凌肃越反手钳住摁在了墙上。   “凌肃越你!”齐巧姗眼泪顿时就又流了下来。   “齐巧姗。”凌肃越声音很低,也很冷,他看着齐巧姗,就像是看着一堆没有生命只会吱吱吵个不停的机械,“我没有打女人的习惯,特别是你这种从小没练过的,还细胳膊细腿,我担心对你动手之后你明天至少得断个胳膊或者断条腿,但是不代表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底线的时候,我不会用别的办法收拾你。”   齐巧姗瞬间浑身发冷,但她却又不相信凌肃越真的会那么绝情,她张口,含着泪咬牙道:“你别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也不打算跟你过了,我要离婚,你别跟我说什么不能离,我就是要离,我闹到你们单位去我都要离!”   凌肃越听罢,脸上顿时多了抹轻蔑的意味,他哂笑:“好啊,离婚。”   “什……”齐巧姗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家伙还真的要和自己离婚?这么干脆?   他还真的为了这个诗三……就这么跟自己无情地离婚?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出轨的人是他们,做了错事的是诗三,自己却要狼狈退场?   “不过,毕竟夫妻一场,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感情,关系不至于离婚,但如果你执意要离……给我们彼此一个冷淡期,到时候如果你真的要离婚,我不拦着你,好吗?”凌肃越道。   齐巧姗刚刚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她就说……凌肃越怎么可能说离婚就离婚……   她就不信了,相处了一年多的夫妻,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散了……   可是,一听到现在还不能离婚,齐巧姗又觉得自己就这么妥协了委屈……   这时,凌肃越放开了齐巧姗,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慢条斯理道:“我们两个暂时分居,你呢,跟你父母住在一起,就当你从来没和我结过婚,恢复单身生活,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给对方一个想清楚的机会,如果到时候你觉得单身更好,我不拦着你,行吗?”   齐巧姗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的确,这样子是最好的。   无论现在凌肃越愿不愿意和自己离婚,自己心里都会不舒服。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冷静一下,等事情都想清楚了……然后就过来找凌肃越离婚。   她是不会再回到这样狗屎的婚姻里了。   齐巧姗转身跑了出去,凌肃越扫了眼陈月洲,陈月洲乖乖地退出了房间,沉默地走在走廊里。   等外人都走了,凌肃越反锁了房门,拉上了窗帘,走到诗三床边坐下,伸手抓住诗三的小手,低下头亲吻着她的指尖。   诗三身子一颤,本能地想收回手,可是凌肃越却没给机会,用力抓住了这只想要逃走的小手。   “别这样。”凌肃越道,“我太久没碰过你了,我太想你和你的味道了,你总不能连握住你的手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道:“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一直都是我主动约你,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可是看到你受伤我又很难过。”   诗三看向凌肃越:“收手吧,凌肃越,和你妻子好好生活,好不好?”   凌肃越看着诗三,眸光中带着柔意:“我有和她好好生活,我给她钱、给她地方住、替她照顾父母……是她太贪心了,这不关怪我。”   诗三悲哀地摇了摇头:“那你,放了我,让我们回归简单的青梅竹马的身份,就像今天白天一开始那样,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不要再试图越界,行吗?”   凌肃越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诗三,我说过,我们之间无法有婚姻,婚姻是对你和我双方的未来的伤害,我不想毁了你的未来也不想毁了我的未来……可是我们之间可以有别的关系……”   “别的关系?”诗三看向凌肃越,“让我做你见不得人的情妇吗?”   凌肃越低下头,半晌后抬头问:“做我的情妇不好吗?”   诗三瞬间惊悚的表情:“你简直不可理喻。”   “诗三。”凌肃越收紧手,“做情妇的确有点不光彩,是,可能的确我没办法公然在大街上搂着你亲吻你,但是我们依旧可以上床、依旧可以有孩子、依旧可以每天甜甜蜜蜜……依旧可以做任何夫妻之间做的事情,我们两个不需要婚姻,就能幸福一辈子。”   凌肃越道:“你不需要为了我再也不能做漂亮的指甲,我不需要担心总有人想绿我而天天分心……我们两个不用为对方的身份负责,这样的关系不好吗?”   凌肃越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挑起她的发丝轻轻嗅着:“诗三,其实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倔强?”   他道:“每天你依旧可以像以前一样和我聊天抱怨或者分享彼此的快乐,每个星期腾出两个晚上和我上g好过和女人磨镜,之后每个月还会多出来很多零花钱,你可以买更多的小裙子,你还房贷也不再吃力,等你念了博士我也要四十岁了,那时候我一定在一个绝对能帮到你的位置上,说不定还能写推荐信送你进中科院……你爷爷奶奶开心,你爸爸妈妈开心,你开心我开心大家都开心,这样的人生不好吗?”   诗三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所以,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有你一个男人吗?每周就像做地下党一样见两次,我是有多激渴口味有多重一定要给别人做情妇才能获得kuài感?我就不能好好交往个男朋友可以正大光明走在街上一周七天想做就做吗?”   凌肃越笑:“人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有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凌肃越,我不是个废物,也许我进不了中科院会有所遗憾,但我的人生不止是中科院。”诗三深吸一口气道,“我虽然达不到我父母的期待,但是我比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要强,你让我为了那么点我自己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换来的东西,去抛弃我的尊严屈服于你的权威之下……第一,性价比太低了,不划算;第二,我是强者,我不能接受他人奴役我;第三,我不是因为想和你结婚而你没娶我在这里跟你谈判,我是本身就不爱你只是在你单身的时候和你做了炮yǒu现在要求你放了我在这里跟你谈判!”   凌肃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森可怖。   但旋即,他就笑了,笑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听起来格外阴森。   笑声结束后,他看着床上我见犹怜的小姑娘柔声道:“诗三,你虽然有拒绝跟我上床的权利,但你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诗三本能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凌肃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轻笑了声接起。   “肃越吗?诗三怎么了?阿姨今天一直在川尽区法院里,没来得及接电话,她爸爸还在开会呢,最近不是疫苗出事了吗,上面天天开会到很晚,需要我回去吗?”对面是急匆匆的女声,诗三一听,立刻直起了身子。   川尽区,顾名思义,是北川极靠北的一个区,距离北川市区像是跨了个市似的。   “哦,阿姨,诗三和别人打了一架,被拉到警察局了,不过好就好在现在身体没什么大碍了,阿姨你不用担心,川尽区那边晚上不太安全,阿姨你多小心点,诗三身体好一点我就把她送到她爷爷奶奶家住。”凌肃越说着将电话交给诗三。   “妈妈……”诗三软软道。   “我说你啊!”诗三母亲顿时长出一口气,“你说你,长那么软萌的,怎么天天打架啊?啊?你说我冤不冤?不送你去学打架吧……怕你吃亏,可学了打架吧……你怎么天天惹事呢?”   “妈妈……我没有……”诗三顿时鼻子酸酸的。   她想哭,她想告诉妈妈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事情。   她想说她根本就没打架,是凌肃越的妻子找人来打自己,就是因为凌肃越逼自己做他的情妇导致自己被当成小三。   可是,她却又说不出口。   如果说出来了,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妈妈会生气,爸爸会生气……爸爸妈妈虽然对自己严格得过分,但对自己还是很好的,他们一定会找到凌肃越问个究竟。   然后,凌肃越的爸爸妈妈就知道,爷爷奶奶也知道了……   知道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凌肃越会听话收手吗?   不……   一个人,怎么让他听话?   利益、说服、畏惧……也就这三样了吧?   利益?   没有。   说服?   不存在的。   畏惧?   这个好。   那么,如何让一个人畏惧你?   你比他强,或者……让他变得不强?   简单点说就是:要么用实力压制他,要么玩阴的拿住他的把柄。   压制他?   怎么压?   爸爸离开了部队进了政府工作,妈妈是法律工作者,爸爸妈妈的父母都已经退休缺乏实权,家里其他亲戚都是些医院高干、科研工作者、政府员工和军医等偏研究向的身份,如今能和凌肃越这种权力分子对抗的一个都没有。   那么,拿住他的把柄?   怎么拿?   能拿到什么?   先不提怎么拿或者能拿到什么吧,假设自己手中有凌肃越的把柄,设为X,将X代入现实中——   用X威胁凌肃越,凌肃越会怕吗?   不会。   凌肃越根本不信自己会毁了他。   因为凌肃越的家庭早就和自己的家庭捆绑在了一起。   毁了凌肃越,自己家也就被毁的差不多了,所谓墙倒众人推,到最后有多惨她不得而知……已经退休的爷爷奶奶虽然不至于出事,但他们因为面子问题,就要搬出那座他们住了几十年的大院,和亲如一家人的凌家反目成仇。   不,她不想爷爷奶奶那么大一把年纪还要因为自己的事情被人落井下石……   可是……   难道这样的死局就没有一个能打破的方式吗?   有,有一个规定能控制凌肃越。   ——在职军人除了特殊原因不能出国。   自己离开国境,是逃离凌肃越最好的方式。   申请出国读书?   不,出不了。   凌肃越是不会允许自己出国的。   凌肃越天天在爷爷奶奶家献殷勤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他来完善他忠孝义的人设,二来……完成控局。   他总是对爷爷奶奶说:以后等诗三读完博士,送她去美国的尖端学府,读个双博士,咱们大院不少做学术的就走的这条路,最好。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博士毕业前就好好在国内读。   别人说这话家人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可因为凌肃越进入军队前成绩就很好,现在还人设完美……   亲生子女的话往往父母根本不会去听,反倒是凌肃越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说的话,父母句句都当宝似的。   在学业上的建议,他的话语权简直就如同一座大山。   这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自己不得不出国而且凌肃越管不着?   不,这么想是没有路的,得换个思考方式。   比如……如何让身边人觉得自己必须远离凌肃越?   如何让两个人不得不保持距离?   ……谣言或者暧昧。   有谣言和暧昧,就不得不避嫌。   可是谣言一旦扩大,局势不可控制……特别是凌肃越现在被不少人眼红,指不定有人趁机煽风点火带节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会害惨大家,不能尝试。   如果能把谣言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比如仅限自己家人和凌肃越父母……   等等,不能告诉两家人,关系依然会变得尴尬。   那就是说……得有一家人知道……   谁来知道?   自己家人?不不,这种事情好尴尬,还是不要让自己家人知道了……   凌肃越父母?如果让凌肃越的父母知道自己和凌肃越之间可能有某种暧昧的关系……他们一定不会声张,担心惹恼了自己家人;二不会容忍,会为了自己儿子的未来……然后,理性地想办法把自己和凌肃越的距离拉开……   想到这里,诗三忽然就觉得充满了斗志。   不过,自己计划可能会出现什么纰漏,得找个聪明点的人商量一下具体策略。   苏夏娅吗?   不不不,苏夏娅最近被苏叔叔禁足了,通讯设备都被拿走了;舍友吗?不不不,舍友都是一群猪队友,可能还没自己恋爱经验丰富;其他好友呢?不不不,太熟了,太过于熟悉的人反而不方便说这种私密的事……   就在这时,诗三的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微信,陈月洲发来的:[还记得我吗?我是图书馆给你兔子的陈月洲,也就是赵可的女朋友,如果你有摆脱凌肃越的想法,不如和我聊聊吧,我会帮你。]   诗三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要摆脱凌肃越?   不过,这家伙应该挺聪明的……聊过几次,话少人聪明还懂理知世故,再加上男友是赵可,赵可不是个嘴长的人。   最关键的是不熟,以后也不会再遇见。   不过……刚才自己醒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她吧?   错觉吗?   不是错觉的话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诗三,你有听妈妈说话吗?”就在这时,电话里女人的呼唤声将诗三的意识拉回现实,她匆匆道,“妈妈我头疼所以刚才发呆了……”   “你啊……”女人长叹一声,“你好好休息,我这边有官司要处理,这两天可能不在,你爸那边为了疫苗的破事已经连续一周没休假了,你就别烦他了,等妈妈打完这场官司回去给你分红知道吗?还有,听凌肃越哥哥的话,好好休息,人家都结婚了,就算把你当妹妹,你也不能任性缠着人家知道吗?”   诗三:“……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诗三将手机还给凌肃越。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睡觉了。”凌肃越在诗三额头上亲了一下,之后起身看了下手表,“明天做完检查,我会来接你,你最近就住大院你爷爷奶奶家,吃饭和检查都方便,知道了吗?”   诗三沉默地点了点头,等凌肃越走后,拿出手机给陈月洲回微信:[同学,我刚才看到你了,是错觉吗?]   ……   另一边,陈月洲烦躁地走在医院走廊里。   凌肃越之所以让齐巧姗冷静,原因很简单:凌肃越是不可能和齐巧姗离婚的。   他不会在自己事业上升的高峰期给自己的作风上划上一道口子,但是他不想去求齐巧姗,因为根本没必要,齐巧姗极有可能会反过头去求他。   一来,就像诗三说的,就算凌肃越真的绿了齐巧姗,只要闹得不够大,这也算不上什么重大过错。   普通人的婚姻中男方出轨都会有法官为出轨这事情和稀泥,更何况常年待在没有女人的大营里面的男人……全都是男人的地方,当然是以男人怎么爽思想就怎么来,齐巧姗根本离不了。   二来,齐巧姗……独立不了。   齐巧姗所认为的独立就是:每个月挣一定的钱,不用多,开销能够自给自足就行。   别说齐巧姗这么想,社会上大多数人完完全全的成为大人之前都这么想,甚至很多人一个月拿着稍微高一些的工资就在那里大谈成年人的独立。   结果真正遇到事的时候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仿佛还活在襁褓中没长大。   这一点上,诗三的父母做的是真的好。   他们从小教育诗三要强的时候并没有对女儿做束缚性教育,让女儿成长得自由奔放,长大后立刻对女儿开始全面独立教育,还把中国的年轻人所要面对的第一座大山直接丢给了女儿。   既不想让女儿辛苦,也不想让女儿幼稚,给了女儿相对来说比较困难的经济负担的同时又不至于将女儿的人生压垮不得不变道。   快快乐乐毫无负担长大并且没经历过什么“成人的负担”的齐巧姗,和在适当的残酷中长大诗三比起来,两人都很单纯,但是后者能迅速独立,她却不能。   齐巧姗需要很长的时间适应真正的大人的生活。   在她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之前,她会不断地徘徊在痛苦之中,那时候的她是经不起诱惑的。   只要凌肃越去示弱,并且做出一点点退让,齐巧姗可能就会觉得自己真的不离开凌肃越更好一些。   到时候,这段分居,反而会坚定齐巧姗不离婚的想法。   于是,凌肃越又赢了。   陈月洲顿时觉得头疼。   他决定先不考虑齐巧姗,再想想诗三那边。   其实如果不是用外挂看了诗三和凌肃越的那点事,一不小心做了小三的人,还真是百口莫辩。   因为做了就是做了,就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会被人先扣上屎盆子。   诗三其实还好,最后一次和凌肃越上床是在凌肃越领证前,自从知道凌肃越并非单身后再也没有主动和他有过过分亲密的距离。   之后凌肃越给诗三买那一堆明显超出青梅竹马范围的东西……从自己的角度讲,诗三没什么错。   一个人非要给自己买东西而且拒绝了也没什么用,那从自己的角度来看还不如安然接受,该被责骂的是那个无休止送礼的人,而不是收礼的人。   诗三已经算好的了,因为家里有钱,不是很在乎凌肃越送的那么些东西。   可放做一般人呢?   凌肃越今天送一宝石,明天送一项链,后天送一名包……这不是在考验人性吗?   一般老百姓哪受得住这种级别的诱惑?   反正换做自己,他也经受不住。   就梦境中凌肃越给诗三送了至少三条Cartier,而且都不是低端价位的款式,一条都快顶李薇过去半年工资了……   要是有个漂亮的已婚富婆给自己这么送,她老公还是个笨蛋,那自己指不定早就……插手别人婚姻了。   毕竟自己做人是怎么省事怎么来嘛,道德不在自己考虑范围内。   “我说478,你不觉得其实相比齐巧姗,诗三更可怜吗?”陈月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问,“齐巧姗再不济,也是凌肃越的妻子,可诗三是真的披上小三的外衣不说还要被凌肃越拿捏着啊?”   478正在吃糖,听陈月洲这么一说翻了翻档案道:【可是,系统判定中说,齐巧姗更需要外力的帮助,更适合被作为任务对象。】   陈月洲眯眼:“你们居然不是根据谁处境更困难需要帮助而帮助,而是根据谁更需要外力帮助而帮助?”   【那不然呢?】478摊手,【宿主,有些人就算过得再苦,也会想办法自渡,这些人都是强者,旁人稍微拉一把就出来了,我们选他们做任务主角,要你干什么?】   陈月洲:“……”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有些人就算过得再苦,也只会想办法自我安慰得过且过,在坑里面越陷越深,这些人……是世界上绝大多数普通人,他们可能就是一时半会儿卡死了钻不出来了,我们的任务目的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这不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弱我有理的意思吗?”陈月洲道,“按照效率和实用价值来讲,当然是救诗三比救齐巧姗划算。”   【宿主。】478翻了翻白眼,【这个世界,是由99%的普通人和1%的你喜欢的那种值得被救的人组成的,也是由1%的人去号召然后由99%的人实行而前进的,真正需要被拯救的是那99%的人,他们迈向前的一小步都是世界的一大步,而那1%的人……他们自己能走路。】   478道:【你要是真的想救诗三,你顺便把她救了不就得了吗?谁说了你不能救她吗?任务没规定你去做你就不做了吗?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按部就班墨守陈规了?】   陈月洲:“……”   怎么感觉这头猪……   发了个烧越来越贱了?   不过,陈月洲仔细一想觉得478的话在理,他掏出手机准备给诗三发微信,但指头刚落到手机上,他却陷入了思考。   他对于齐巧姗这个任务其实从搞清了诗三和凌肃越关系的时候,就有一点点想法的雏形:   一,帮助齐巧姗独立度过困难期……虽然自己可能在这方面也不如诗三独立得快,但两个人好过一个人,之后给齐巧姗来个心灵麻辣SPA,让她怒火中烧坚定离婚的想法。   二,让齐巧姗对公公婆婆说自己不能生育,哭着说:“我很爱凌肃越,所以我要给他自由,我不能这么自私巴拉巴拉……”   三,帮二人递上协议离婚书。   四,顺了凌肃越的心意,弄大诗三的肚子,并且想个办法透露给凌肃越父母和诗三的家里人:诗三肚子里面孩子是凌肃越的,好几个月了。   五,拿捏个诗三的什么软肋,让她不得不说出:“我愿意成为凌肃越的妻子,变成适合他身份的人。”   这样一来,面对大了肚子还死活要嫁给凌肃越的恩师家的孙女,还有这边说自己不能生育死活要离婚的齐巧姗,凌肃越父母十有八jiu会劝自家儿子说:“就算你愿意接受巧姗不能孕育,但你也不能辜负恩师家的孙女啊……你们离婚吧,等诗三那边生了孩子,过两年你们就结婚吧,孩子我们找人带着,不给你招惹闲话。”   到时候再添油加醋一把……虽然凌肃越认为诗三不适合做他的妻子,但看着心上人大着肚子,还有父母和诗三家里的视线,自己就不信这个邪了,面对已经被折断了翅膀的诗三,凌肃越还能说出“我不要折断你的翅膀”这种屁话。   凌肃越这种形象工程算加分项的身份虽然不适合婚姻上有瑕疵,但如果因为一些不可抗力不得不离婚的话,众人也无话可说。   这样一来,齐巧姗就算是保全了。   而且自己没有对付诗三也没有对付凌肃越,只是要挟了一下诗三,没有冒犯任务。   等齐巧姗回到自己的家乡,好好和父母生活,找个父母身边的人结婚,一辈子都可以做父母的小棉袄,并不需要彻彻底底的独立也能生活得很好。   但是……问题就是……   让自己毁了诗三这么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去帮助齐巧姗这么一个平凡的人……这不是他陈月洲的三观所能接受的。   在他陈月洲眼里:凡事,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不牵扯自己利益的,以价值为优先,诗三的价值远远高于齐巧姗。   于是,他再次询问478:“你不是说你去问你们主机不离婚能走上人生巅峰吗?它怎么说?”   478答:【主机说人生是多重多样的,如果你认为不离婚能达到人生巅峰,那你就达一个试试,系统会自动识别。】   陈月洲一听,立刻给诗三发了微信。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条条道路通罗马,能到罗马都算你嬴”吗?   信心发出去没一会儿,就收到了诗三的回信。   陈月洲摁下回复:[今天不好解释,明天如果你能抽出时间,我们见一面吧,在没有凌肃越的地方。]   ……   第二天清晨,做完各项检查确定身体没有问题的诗三被凌肃越接回了大院。   爷爷奶奶去晨练没在家,诗三又没带钥匙,凌肃越就将她送到自己父母家休息吃早饭。   “诗三啊……你看看你……怎么又打架啊……”餐厅里,凌母凑过来抱了抱诗三,“你啊,别让你爷爷奶奶担心了知道不?来,吃生煎。”   诗三点了点头,默默地夹了一枚生煎蘸了些汤汁塞进嘴里。   现在的话……是透露自己和凌肃越关系给他爸妈的好时间吗?   不知道啊,自己又不是很擅长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   但是,既然决定做了,还是先……试探一下?看看敌情也好啊?   想到这里,诗三开始酝酿尿液。   等憋尿憋得差不多了,正好这时凌父吃完饭去看电视,凌母没吃饱又去厨房取,诗三想了想,夹起一枚生煎,故意筷子一松,掉在了自己小裙子的裆部。   “哎呀……”她轻吟了一声。   “没事吧?”一旁吃饭的凌肃越忙抽纸替诗三擦着小裙子。   “没事……”诗三氤氲着双眼轻声答复,尾音微微上翘。   她和凌肃越做过好几次,她发现凌肃越对她的声音好像特别敏感,有时候她的一声微微酥麻的嘤咛声,都会换来凌肃越的走火。   而且,憋尿的时候,膀胱压迫某器官,会产生一定的快感,并且容易因为刺激反应而溢泪,模样和动情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凌肃越再聪明,也分不出来诗三是在憋尿还是动了情,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诗三泪眼迷蒙且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模样。   凌肃越本能地喉结滚了滚,身体不自主地起了某种不该有的反应。   想要她。   太久没碰她了。   憋都要憋疯了。   虽然有和齐巧姗做,但那个女人太瘦,穿着衣服倒是挺好看的,脱了衣服毫无亮点还骨头硌人,最关键的是做的时候简直是个死人,声音也不好听……反正,可能是感情不到位吧,燃不起自己好好把她捧着护着和她做的心情,每次都只想自己爽了速战速决。   凌肃越擦拭的动作本能慢了些,一时间,他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他的手本能地抓住诗三的小手,轻轻地摩挲她的手心。   诗三也没反抗,甚至向凌肃越靠拢了些,只是余光一直落在厨房的方向。   这时,凌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手拉着手的模样。   凌母倏地挪开视线,看向凌父的方向,声音很大道:“我取了新的,你不吃啊?”   凌父摆手:“不吃不吃,都吃了十二个了,又不怎么运动,得三高了。”   “哦……”凌母转回视线时,凌肃越已经匆匆把手放开了,并坐直了身子。   凌母对着诗三微笑:“诗三,那你快吃。”   诗三笑着点点头,可是心情却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凌肃越他妈很自然而然地挪开视线了?   什么情况?为什么瞬间挪开?不是应该先震惊一下再挪开吗?   难道她从很早就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避嫌?为什么?   诗三低头懊恼又疑惑地吃着生煎,凌母看了眼诗三,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察觉到母亲的视线,凌肃越抬起头,凌母顿时狠狠地瞪了眼他,凌肃越勾了下唇,一脸无所谓地别开头去。   等吃完饭,诗三自己回了爷爷奶奶家。   罗姨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凌母看着一脸漫不经心把玩着客厅展柜上模型的凌肃越,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已经能一手遮天了?怎么越来越过分了?啊?”   凌肃越:“你指的什么?”   “你当我没看见吗?”凌母走到凌肃越面前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干什么啊你!我是不是警告过你收敛一点!”   “我干什么了我?”凌肃越被母亲拍得背痛。   “你吃个饭拉人家小手干什么?”   “她衣服脏了我帮她擦。”   “用什么擦?用嘴擦?是不是如果不是我看到了你直接就已经扑上去了?”   “……”凌肃越放下模型回头看着自己母亲,“那你要我怎样?”   “你还问我?”凌母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能走到今天,你爸和我都以为你知道分寸,以为你懂事,以为你知道该怎么做,想着你喜欢诗三就喜欢吧,谁的心不是肉长的?我们总不能让你割了心说不要了吧?可是你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帮你兜着!”   她道:“我们天天给诗三好吃好喝买着,对诗三就像对自家姑娘一样,为了什么你知道吗?为的就是告诉外人——我们家和老九家一家亲,我们家把诗三当女儿,所以我儿子把诗三当妹妹,亲近很正常不算什么!可是你不能因为我们兜着就越来越放肆吧?”   凌肃越一听,转头对着自己母亲微笑:“妈,拉个手而已,还是在咱们家,谁看到了啊?”   “……而已?”凌母气得直跺脚,“怎么,我要是不看着你,你还想抱她啊?”   凌肃越露出有些陶醉的表情。   抱她?哪种抱?穿着衣服的?那怎么够……   “我……”看着儿子漫不经心的模样,凌母觉得头大,但又不得不静下心劝导儿子,“肃越,你已经结婚了,妈给你说句实在话,齐巧姗比诗三适合你,知道吗?”   凌肃越的视线倏地一冷。   自己亲口说出自己和诗三不合适的时候他是可以接受的,可当别人说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不痛快。   “小姗家庭挺好的,这孩子从小健健康康长大,父母为人老实本分,关键是朴实朴素,家庭环境也不差,嫁妆都带了五十万,我不是图人家家的钱,咱们家自然不缺那点,但我的意思就是人家父母也把自己女儿放在心上……”凌母道,“你啊,就适合个本本分分的姑娘,没那么多想法,就想安安心心一辈子的,也能做你的贤内助,你知道吗?”   说完凌母叹了口气:“可诗三呢?他们家那么多孩子,就诗三一个出类拔萃,从小诗三怎么长大的你是亲眼看着的,他们家那不是培养女儿……那是培养女王啊儿子,你要是个跟你爸一样搞科研的,你跟诗三妈一点意见都没有,两家人彻底变成一家人合适极了,可你是个搞政治的……你得稳,而诗三性格太虎了,你们俩在一起那是互相伤害啊。”   “我不是没娶她吗?”凌肃越烦躁地应付道,“我知道分寸,你没见她也没什么反应吗?以后我不拉她的手了还不行吗?”   “我也不想说你,我知道你现在比我们老练,就是给你打打预防针。”凌母道,“对了,小姗呢?”   “她和她爸妈最近住一起,她爸住院了。”凌肃越答。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啊。”凌母顿时露出埋怨的眼神,“人家来咱们北川打算住下了,我们得去看看人家,该有的礼仪得有啊……”   “你不用去。”凌肃越摆了摆手,“我昨晚已经给她爸说了,我说我爸最近血压有问题,等过一阵儿就过去看二老,让齐巧姗她爸也最近安心养养,别过去烦人了。”   “这怎么能叫烦人呢?”凌母道,“这公婆家对人家媳妇和媳妇家里好,儿子才能不左右为难,儿子的家才能安稳,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麻烦不麻烦。”凌肃越扫了眼自己母亲。   “你啊,虽然现在可能做领导比我们有本事,可这家庭为人,你差了点。”凌母道,“你看隔壁赵歌他妈对人家媳妇那态度导致家里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她道:“媳妇和儿子在家里吵架,吵着吵着打起来了,他妈一见,直接冲进去护着儿子推开人家媳妇,不是明摆着让人家媳妇觉得:哦,你们俩一家人,我结了婚也跟你儿子是个外人……这不是挑起儿子的家庭矛盾吗?”   凌母认真补充:“这时候,进去当然得首先护着媳妇,象征性地打两下儿子,让人家媳妇觉得自己和你们是一家人,同时她也会意识到不该动手打别人儿子,指不定没一会儿就道歉了。”   凌母道:“而你这个当妈的,打儿子能用多大劲儿?能比媳妇下手狠?自己儿子谁不心疼啊?所以这就叫——对媳妇要好,家庭才能安稳……你啊,家里这点事,多学着点吧。”   凌肃越看着母亲,陷入了思考。   ……   另一边,回到爷爷奶奶家的诗三坐在阳台上冰敷着脑袋,看着一盆盆多肉发呆。   “诗三啊,你这个包。”奶奶拿着个大红和粉红交叠的莲花钱包走了过来,“这破了点皮子。”   诗三扫了眼。   是凌肃越去年七夕买给她的LV家的手包,自己曾经买过一身汉服改装的洛丽塔小裙子,凌肃越觉得这个手包配着合适,就买了。   后来自己觉得汉服风格的衣服都有点压胸,就没再穿那类衣服,也没用过这个包了。   “奶奶,你拿去装零钱吧。”诗三扭过头戳了戳花盆里的熊童子。   “可是几千块的东西这么糟蹋了不好吧?”奶奶反问。   “哎呦又不是我花钱买的我管他呢……”诗三烦躁地缩成一团,但下一秒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奶奶,“奶奶……你知道这个包的价格啊?”   “之前你这个包那里丢着,我本来打算装零钱来着,你妹来了,说你这是啥啥啥驴牌七夕特定款……反正就是五六千的钱包……”奶奶把包塞给诗三,“你妹说这种程度的破皮子还能卖千把块,让我拿给你。”   “那……”诗三接过钱包,有些谨慎地看着奶奶,“奶奶……你知道这是谁送我的吗?你……不在意吗?七夕的意思……奶奶你不知道吗?”   奶奶一听,叹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在诗三身旁坐下。   “诗三啊。”奶奶拍着诗三的后背,“你还是太小了。”   “我?”   “其实凌肃越对你那点心思……我和你爷爷能看出来。”奶奶语重心长道。   “啊?”诗三瞬间睁大了眼睛:又是一个知道的?   “你爸妈很少回大院,平时和凌肃越也就是电话联系,他们不知道正常,但凌肃越天天回咱们家……他想的什么,我们都活了一辈子了,不傻。”   “那奶奶你还……”诗三张了张嘴。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只能装着看不出来。”奶奶看向诗三,像是想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完完整整地告诉诗三,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诗三,肃越这孩子混到今天,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喜欢就让她喜欢吧,他不敢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奶奶道:“你说……这人心自己也没法控制的,就是喜欢你不喜欢家里那个,这有什么办法?人也没对你干什么,就买些衣服包玩具给你,看起来僭越其实好像也没僭越……咱们干嘛要摆出一副‘我看出来了你对我有意思’的样子呢,他只要不过线,咱们装糊涂是个好事……你懂奶奶的意思吗?这世上很多事不是横竖一撇一捺就能写完的。”   诗三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奶奶道:“所以,每次他给你买什么,你爷爷就说了,得给肃越这小子吃好喝好,你凌肃越给我们诗三买东西,你说是把我们家诗三当妹妹,那行,我们不管你实际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们家就按照对待哥哥的礼制对待你,也让外人看明白了,我们家就是把你当我家孩子的哥哥,没别的想法,凌肃越他不傻,大家都是明白人。”   “……”诗三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是啊,凌肃越的确是明白人……   外表包装得完美无缺……   到了要挟自己的时候也把局布置得天衣无缝……   奶奶爷爷还以为他是个有点越线的痴情汉呢……   实际呢?   呵……   “所以你还记得你爷爷之前给你说什么吗?”奶奶道,“到了外面,就喊凌肃越哥哥,别的不要叫,咱们把态度摆明了——我就是你妹妹,你买那么多东西,我也只把你当哥哥。你不需要直接冲撞他,万一人家就是一口咬定了把你当妹妹,还搞得好像咱们自作多情,弄僵了关系没必要,知道吗?这世界上除了吵架和摊牌,很多事情都有更圆滑的解决方法……”   诗三:“……”   是啊,奶奶爷爷做事是挺圆滑的……   可是,凌肃越不圆滑吗?   奶奶爷爷为了向凌肃越摆明家里的态度所做的一切,反而被凌肃越拿来加以利用,更好地控制了自己。   诗三有些头疼:“奶奶,我先睡一觉,下午我约了人。”   奶奶拍了拍她:“行,你睡,几点起床?等会儿叫你。”   “三点半吧?”   “行……”   ……   齐巧姗这边。   决定要和凌肃越离婚的她一大早就找了临时工来拉自己的行李。   旁人问起来时,凌肃越笑答:“太太的父母来了,太太想和父母在一起住一阵儿。”   齐巧姗心中冷哼一声,默默地坐在客厅清点自己的行李。   “说下分居时间的问题吧。”凌肃越看着气鼓鼓的齐巧姗温柔地微笑:“因为你不在家里住,这个月的钱不会打到你账上……”   “你省省吧,凌肃越。”齐巧姗冷冷道,“你以为我没爹没妈没人爱长大的吗?我,齐巧姗,不是穷人家的小孩,我爸妈有退休金,花不完,你不要以为你给我断顿了我就穷了,我有工资,我能养活自己,我爸妈还会接济我,我过得会很好。”   她道:“你现在只需要写好离婚协议,半个月后我会来签字的。”   凌肃越点头:“那好吧,祝你生活顺利。”   “我当然会顺利。”齐巧姗愤恨地拉着行李立刻出了门。   凌肃越看着齐巧姗离去的背影,悠闲地坐在了沙发上,一双长腿交叠,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指撑着一侧面颊似笑非笑:“就算我不动任何手脚,你能撑多久?襁褓中长大的人,撑一个月是极限了吧?不……万一你适应了那样的生活就不好了,那,半个月后见吧,齐巧姗。” 第152章 +   齐巧姗搭专车来到新家住所, 是座四环外的小区, 周围虽然商圈不是很发达,但是绿树成荫,老年人比较多, 齐巧姗对新的生活环境还挺满意的。   据说这里是拆迁安置房,有一栋楼被政府拿来做什么政策房,凌肃越父母搞到了一套在手留给齐巧姗父母, 不能买卖, 但只要符合审核规定就可以一直居住……齐巧姗也不懂这些,但她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懂这些, 反正能住就行了。   新家已经统一做过了简单的精装修,为的是响应北川这几年提倡的“减少豪华装修耗材,提倡低装拎包入住”环保宣传语,齐巧姗放好行李后就打车去医院。   父亲今天被安排了一堆堆的检查项目, 早上的时候医生似乎说过父亲的脊椎有什么问题……当时说会尽量插队替父亲安排新的一轮精密检查,自己必须得过去陪着。   等齐巧姗赶到医院时,正好两点整医院上班, 她立刻拿着病例去护士站找责任护士:“那个,我是0820号病人的家属,我们定了下午两点的检查, 请问一下我是什么时候去?我怎么没见对接的人来呢?”   “啊?0820?”护士看了眼齐巧姗手中的病例, “今天早上人都搬走了啊?在3楼的病房。”   “搬走?”齐巧姗一脸莫名其妙,“可是我爸昨天还住在这里啊……怎么就说搬走就搬走呢?”   护士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这里是特殊病房,不是什么大病或者……咳咳的患者, 不能住的,你搞错了吧?”   “什……”齐巧姗这下算是明白了。   是凌肃越。   凌肃越把对父亲的优待撤除了。   “哈……哈哈哈……”齐巧姗气得胸口发胀,她对着护士微笑,“哦不好意思……可能我……走错了。”   说完她调走就朝电梯间走去,仰着头给自己打气:“呵,没有优待就没有优待,没有优待难不成医院还不给看病了吗?我小时候就是没有优待长大的我病死了吗?啊?也好……我看清你了,凌肃越!”   下楼来到3楼,齐巧姗通过护士站打听,总算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里的病房和楼上病房面积相同,但里面没有席梦思,没有小床,没有干净漂亮的大衣柜和整齐的卫生间,有的是四张架子床和四张凳子以及四台小柜子,卫生间虽然不算脏但是堆了一堆他人洗漱的东西,看着很乱。   齐巧姗在里面的病床找到了母亲,只见母亲正背靠墙壁而坐,脸色不大好。   “妈,你怎么了?”齐巧姗赶忙上前询问。   “没事,就是腰椎间盘突出,老毛病了。”齐母道,“今早忽然说不能住上面的病房了,你爸说这是应该的,这么点小事就没通知你。”   “妈,房子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齐巧姗有些心疼道,“我在这里陪爸做检查,今天该我值夜了。”   “没事儿……”齐母看着女儿,“对了,检查什么时候做呢?我看上面的时间是两点整,现在都过了快半个小时了。”   “你等等我去问。”齐巧姗拿着病例小跑到护士站找到新的责护,“请问一下我爸爸的这个什么时候做检查?没人来通知啊?我们自己过去还是?”   “啊?”护士接过病例一看,“核磁共振啊?那你得排队啊?费用交了吗?缴费单给我看看。”   齐巧姗:“……”   昨天都是凌肃越安排的,她也不知道交了没交。   “没有缴费单怎么办?”齐巧姗小心翼翼问。   “啊?”护士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没有缴费单……你是丢了吗?你给我说下你爸爸住院号,我查一下。”   齐巧姗拿着病例看了看忙道:“4565161……是这样。”   “这个……”护士翻了翻,“费用是交了,不过号排到了下周一,下周一来做吧。”   “啊?”齐巧姗惊了,“可是通知我们是今天下午做啊?”   护士顿时笑了:“小姐,你听错了吧?应该是下周一的下午让你来做吧?”   “不我……”   “核磁共振每天能做的数量是有限的,来的人都要排队,你看,比你早缴费三天的才排到明天做,你凭什么今天就做啊?”护士道,“凡事要讲究先来后到顺序的,咱们又不是领导家的孩子……”   齐巧姗一听,内心“咯噔”一声。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之前靠的是凌肃越的面子……   这个社会……   呵……   拿出病例,她又有些顾虑道:“那我想问下,我爸爸的情况严重吗?你看着上面还有什么项目要做吗?”   护士接过病例看着,随后还给她在电脑上打下了些东西,对着齐巧姗伸手:“有没有问题得等做了检查让医生看结果……医保卡?刷卡?现金?”   “什么……意思?”齐巧姗问。   “你这上面好几项检查没交费我给你打单子啊。”护士道。   “多少钱啊?”   “1102.32元。”   “这么贵?”齐巧姗惊了,自己这个月的钱全用来买化妆品了,本来想等着凌肃越的那四千块钱到账当日常开销的……没想到给父亲看病居然要花这么多钱。   护士也是明白人,见齐巧姗拿不出钱,随口道:“你如果医保卡上有钱的话可以直接替你爸刷。”   齐巧姗也不懂,但她知道自己医保卡上的确每个月都有进账,于是掏出来递给护士。   护士刷了下摇了摇头:“你卡上钱不够啊。”   “那怎么办?”   “你问你爸有没有医保卡,有的话问他是城镇居民医保还是职工医保,如果你父亲是职工医保的话这些项目应该可以报销一部分。”   “我的卡不可以替我爸报销吗?”   “……”护士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齐巧姗,“这位女士,你分不清刷卡和报销的区别吗?”   “啊?”   “医保卡上的钱是卡上的钱,报销是报销,听不明白?”   “……能啊。”齐巧姗点了点头,其实她压根不明白。   “这么说吧,如果是职工医保你爸现在住院这几项比例也能高点,不过你看这个检查……国家新出的政策,这一类城镇居民医保是不给报销的,如果你去找医生问问能不能把这个无痛换个非无痛,应该就可以用城镇居民医保报销,但还是要看你父亲到底拿的是什么,或者你如果是职工医保卡上有钱也可以直接刷……”   “……”齐巧姗听着护士说着她完全听不明白的词汇,瞬间额头上的汗就流了下来。   “你听明白了吗?”护士问。   “我……”齐巧姗把手中的病例攒得紧紧的,“那个……你能重说一遍吗……我……没太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啊?听不懂?”护士惊了,“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这么大的人没看过病吗?”   齐巧姗:“我……我平时来医院也就买点药……刷医保卡就买了……”   护士一听,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一个分不清报销和刷卡区别的人……”   护士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这样吧,你现在去问你爸要医保卡,就问他有还是没有,有的话拿过来,我帮你看,行吗?”   “真的吗?”齐巧姗顿时激动地点点头,“你等一下我这就去问我爸爸……”   她急匆匆地跑回了病房,冲到父亲床边就大声道:“爸你医保卡呢?”   床上的齐父一脸茫然:“没带啊。”   “啊?没带?”齐巧姗顿时急了,“爸你出远门怎么能不带医保卡呢?”   “怎么了怎么了?别急你慢点说。”齐母拉住女儿,“怎么回事?谁出门还带个医保卡啊?”   “那什么……”齐巧姗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母亲,“我……我身上没钱……要交费了……人家问你有没有医保卡……给报销呢……”   为了不让父母察觉到异样,她还补充了句:“肃越……肃越他有急事归队了,就没人给咱们优待了……”   “哎呦我还以为多大事呢。”齐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直接给你妈我说你没钱不就行了?看你急的,还以为天塌了呢,给给给……”   齐母说着掏出银行卡:“幸好来的时候卡上放了五万块钱,本来是打算给你当个零花钱的,既然你爸这边急着用,那你爸就先用,回去妈再给你补上,好不好?”   “妈妈……”齐巧姗顿时眼眶红了,抓着手中的银行卡,不知为何,她心底莫名地萌生出一股愧疚感。   “哎哟哭啥啊?”齐母使劲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爸和我还活着呢,我们挣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你看你,好端端的哭什么,搞得大家都伤感,快快快,快去缴费。”   “嗯。”齐巧姗使劲点着头,出门去交费。   交完钱回到病房内,等了会儿,齐巧姗这才想起来今天没有人会带着父亲去看病,她就去找责任护士,让护士带父亲去做检查。   “你没在医院看过病吗?我带你爸去了,我怎么巡房,我怎么补药?我一个人今天负责了五个患者,其他人怎么办?”护士一脸莫名其妙,“你看到的那些护士手把手带着去检查的,要么是急诊或者昏迷患者;要么,你看到的就就是人家家雇佣的护工,你看那边就有人雇佣,三百到五百一天吧。”   “这么贵?”齐巧姗惊了,“就个照顾人的工作一个月还能拿上万啊?”   “你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护士道,“现在劳动力值钱,再说了,护工照顾病人得近距离接触,人家愿意来,就算是简单地照顾吃喝拉撒,也得给人家开个差不多的工资对不对?再说了,现在不少护工都是医院里转么摸过门道的,人家对哪个检查去哪儿部门在哪儿缴费还有全国省医保卡市医保卡在哪儿刷报销怎么搞清楚着呢,这些就连我们都未必比人家清楚。”   齐巧姗:“……”   好像护士说的也没错,她回到病房找母亲:“妈妈,不然咱们给爸雇佣个护工?”   “不太好吧。”齐母摇了摇头,“外面人照顾,我怕就是为了赚钱,我不放心,摔着你爸了怎么办?我跟你一起扶着你爸,咱们边聊天边朝外走,没一会儿就查完了,你看这么多人做检查,有几个还找个人啊?”   齐巧姗想了想,好像母亲说的也有她的道理,于是点头:“那行,我搀扶爸爸,你帮我搭把手就行。”   齐父是个身高只有一米七四但体重足足有一百六十斤的胖男人,他身体虚的时候自己用不上力,身躯就像巨大的沙袋,母亲腰疼使不上力,齐巧姗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搀扶父亲。   可是,她平时上班就是坐着敲键盘,下班就是回家吃饭睡觉追剧,就连去两站路外吃饭也是叫滴滴。   她属于上肢力量十分弱小并且很消瘦的那一类身材,四肢修长,身上没有一丝赘肉。   这类身材这几年大火,她为了保持理想的均匀身材,拒绝一切会让她肌肉发达的行动,别说做过什么健身了,连跑个50米都会气喘吁吁。   猛然搀扶起自己的父亲,纵使父亲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减轻女儿的身体负担,她还是瞬间就一头冷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爸爸……你……你站好啊!”齐巧姗急匆匆道,“你不能把全身重量压在我身上,我扛不动你啊。”   齐父知道女儿力气小,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爸这腿有点抖,没力气,要不你缓缓,我休息好了再去做检查?”   “我来吧我来吧。”齐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看你瘦胳膊瘦腿的,连个锻炼都没有,我来扶着你爸。”   “你行了吧你。”齐巧姗其实真的想将父亲丢给母亲,因为她印象里母亲力量真的挺大的,但是转头一看母亲扶着腰驼着背的模样,哀叹一声,“我自己我自己。”   一家人围着齐父急得团团转,隔壁床看着约摸只有十七八岁的女生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都没看过病吗?就不能交个押金租个轮椅吗?推着就好了呀。”   齐巧姗:“……”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她赶忙小跑出去问责任护士哪儿可以租轮椅,之后找到器材出租部门,替父亲租了台轮椅。   来这里租轮椅的人还挺多的,大多都是些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父母正是从中年步入中老年的过程,伴随着身体素质的下降,年轻时候积攒在身上的压力,到了这个时候随同老年病逐渐一起出现。   租完轮椅,她看到旁边人说年纪大了的老人不舒服吸吸氧也可以缓解胸闷,就也学着别人又租了个氧气包抱枕。   有了轮椅,运送父亲简单多了。   虽然推轮椅还需要用很大的力气,但至少在她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带着父亲去门诊楼做CT,又通过不断地询问旁人替父亲把剩下的检查都做了。   等回到病房时,天已经黑了,齐巧姗也不顾及形象了,疲惫地靠在墙上,又热又累,全身湿透,丝袜也挂丝了,浅口的漆皮高跟鞋也蹭花了台面。   “小姗,你现在回家去吧。”齐母看着女儿有些心疼,“我今晚留下来照看你爸,你拿着我和你爸的行李,回去把家里收拾一下,缺什么一买,行吗?”   “好,也好。”齐巧姗应了声,她也是真的累了,如果今晚还让她待在医院陪父亲,她怕自己明天会累瘫。   出门叫了辆滴滴,齐巧姗回到了新家,也忘了要去超市买东西这回事,更是连床铺整都没整,随便铺了床单子,妆也没卸就倒头就进入了梦乡。   ……   另一边,陈月洲一回家,发现齐巧姗直接搬行李走人了,他顿时就觉得头大。   齐巧姗不在,自己总不能和凌肃越住一个屋檐下吧?   他只好将自己的常用行李放在了学生宿舍,顺便想找赵天喻请个假……毕竟他已经旷课好几天了。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有人就打了进来。   陈月洲一看:赵可。   陈月洲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是人家的女朋友来着,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先接电话。   “喂?”   “在哪儿?”赵可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开心。   “在宿舍啊。”   “昨晚呢?”   “没回来。”   “为什么不来上课?”   “我手头有点忙。”   “那你现在下来,我有东西给你。”赵可说着挂了电话。   陈月洲一怔:这小子怎么了?生气了?为什么生气?不是告诉他自己没办法全心全意来上学还要打工的吗?   下楼后,陈月洲发现赵可早已经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   风有些大,赵可一向引以为豪的粉毛有点乱,配着白衣青裤的清凉装扮,树叶间的斑驳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颇为单薄,让人莫名的心疼。   “怎么了?”陈月洲赶紧走过去凑到赵可面前。   赵可将一个大塑料袋子交给他:“拿着,给你买的。”   陈月洲打开,发现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洗漱用品和生活用品,基本都是浅蓝色的。   “宿舍住起来没有家里舒服,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住过集体宿舍,担心你不知道要用什么,就给你买了。”赵可凉凉道,“只可惜你跷课还不在宿舍住,打电话也不接微信也回得慢吞吞,人家蒸发了似的……”   赵可说着说着,话语逐渐溺毙在了口中,他的视线落在陈月洲的脖子上,一直挪不开。   陈月洲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医院忘了喷驱蚊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招蚊子的体质,一晚上被咬了9个包,3个都集中在脖子上,他本能地挠啊挠,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包倒是平了,就是红印子留下了一大片,不仔细看还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他忙解释:“这是虫子咬的,真的,你相信我。”   “我还没问呢。”赵可看着陈月洲,“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月洲:“我……”   这不是怕你多想吗?   “回去吧,晚上了。”赵可叹,“这么热的天气,既然请假了就吹吹空调休息吧,别乱跑。”说着,转身就走。   陈月洲一见,赶忙拦住赵可的去路:“等,等一下。”   赵可低头看着他。   “你到底怎么了?你……你这样我心里挺不舒服的……”陈月洲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直接扑到赵可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对付哭泣的女人需要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个火热的吻,那对付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也应该差不多吧?   不管了不管了,抱了再说!   可是,这个拥抱似乎没有换来赵可的宽慰,他笑了下:“陈月洲,我又不傻,一个把戏用多了,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   陈月洲使劲摇头:“没有,我没有耍把戏,我是真的很忙,我知道你让我上学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也不想放弃我的工作,我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我对你问心无愧。”   “是吗。”赵可凉凉道,“陈月洲,就算是朋友,如果有一方一直不出现也不方便联系,至少会给另一个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吧?可我对于你来说呢?”   陈月洲:“……”   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不过他说的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自己的人生并没有被人这么担心过。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所以,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没想过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一时间,陈月洲竟然觉得心底有些隐隐的难过。   于是,他只能实话实话:“对不起,我,没有经历过被人担心的生活,你也见到了,我父母也好、弟弟也好或者亲戚也好,没人这么担心我,只是飞去外地而已,这对他们来说,很正常……”   赵可一听,苦笑了一下:“说真的,我真的很讨厌看电视的时候遇到有人卖惨就不遵守节目规则,但是……”   他伸手抓住陈月洲的双手,慢慢将小姑娘推到自己眼前,看着对方无辜的脸庞:“但是为什么到你这里,我就觉得……我自己的原则原来这么简单就能突破……”   “我会改的。”陈月洲看着赵可的眼睛,声音轻轻柔柔,“我会在你关心我的这段时光里,也试着去体谅你的心情,好吗?”   “跟我做个约定。”赵可闻声低声道。   “什么?”   “以后不管多忙,就算有微信可以聊天,每天也至少跟我打一通电话,我是你男朋友,不要让我感觉自己对你而言是个路人。”   赵可看着陈月洲脖子上的红痕,一字一顿道,“答应我,我就原谅你。”   陈月洲:“……”   他陈某人好歹也是三十岁的老男人啊,天天和还不满二十岁的小鬼每天打电话亲热,怪怪的……   “回答呢?”赵可逼近陈月洲。   眼见着对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陈月洲在内心叹了口气,只能泱泱地道:“我答应你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不一定。”赵可答。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陈月洲看着赵可,嘟起嘴巴,企图靠学各大女主播撒娇时候的模样萌混过关。   “这样。”赵可说着弯下腰,脑袋一偏,直接咬在了陈月洲脖子泛红的地方上,齿间在细嫩的皮肤上滑动摩挲,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看着那片痕迹变成了更加娇艳欲滴的粉红色,了然道,“啊,果然是蚊子咬得啊,嘴巴吸的话淤血像云,雾蒙蒙的,蚊子咬的泛红更加平均……”   之后再次低下头,直接在陈月洲的嘴巴上咬了一下,这才终于露出了笑脸。   不得不说,赵可这张元气满满的脸,唇红齿白,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做为一个老男人,陈某人也觉得自己被对方的笑容感染了不少。   于是他默默地戳了戳追剧的478:“看到没,这才19岁啊,19岁都撩成这样子了,我19岁哪有他这功力啊?”   478看着耳朵有些红的陈月洲,干笑一声:【宿主,别忘了你是直男,坚强一点好吗?】   陈月洲:“……”   又和赵可腻腻歪歪了一会儿,陈月洲回宿舍收拾收拾睡觉,下午到了点时出门叫了辆滴滴去和诗三约好的餐厅见面。   餐厅在北医附近,诗三今天穿的是白色雪纺娃娃衬衣,下身很日常的百褶裙,装束十分低调,但是因为她无暇的肌肤和甜美中带着冷艳的模样,陈月洲一进餐厅,还是能在人山人海中立刻发现她的存在。   二人落座后点了份冰淇淋火锅和好几个份小零食,陈月洲编了个理由大概解释了一下他和齐巧姗的状况。   大概如下:自己因为全家都是压榨他的王八蛋而一直打很多份工,她和齐巧姗以前是一个国外的女性论坛——PASIYA论坛的朋友,两人认识很多年了,齐巧姗帮助过他几次,最近他看到了齐巧姗抱怨自己的丈夫好像对别的女人有意思,别人曾经投之以桃,自己当然要报之以李,……所以他就自愿帮助齐巧姗,并且通过齐巧姗还得到了一部分的费用。   但诗三还是有些警惕:“所以……论坛让我看一下?”   陈月洲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打开手机,装模作样地在页面上根本不存在的PASIYA APP,可刚划了两页他就愣住了——   自己手机上居然真的有PASIYA这个软件。   而且打开一看,自己还真的是这个论坛的老用户,注册时间在五年前,等级很高,关注人数也很多,应该发过不少帖,但是好像自己一边发一边删,查不到任何自己的发帖和回帖记录。   陈月洲顿时迷茫了,他戳了戳478:“我没用过这个软件啊?怎么回事?你帮我弄的吗?”   【我还能有这本事?我怎么知道啊。】478瞧了眼陈月洲就继续追剧去了。   怀揣着一脑子疑问,陈月洲将手机展示给了诗三,诗三这才信了:“哦,我知道这个论坛,齐巧姗刚和凌肃越结婚的时候,我就见她玩过。”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诗三检查了陈月洲的全身,确定他没有携带任何录音设备并要求他关机后,才慢慢交代了一些陈月洲梦境中看到的事情经过还有自己对如何摆脱凌肃越的大多数看法。   她有些绝望地抱着头:“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奶奶爷爷,凌肃越爸妈都看出来,却都装作不知道,还反而帮了他。”   “这当然了。”陈月洲一点也不意外这两家人发现了凌肃越的真实想法并帮着凌肃越掩护的行动。   凌肃越这个人,学习好、能力强并且办事知分寸,因为他是个好上司、好下属、好军人……大家就本能地觉得他可能也是个好丈夫,认为他在爱情观方面也是这样知分寸不僭越。   所以,两家人认定了凌肃越不会乱来。   既然不会乱来,喜欢而已……多大个事啊。   大多数人年纪越大,越会觉得区区情感不值得大费工夫,还有更多实实在在的东西需要珍惜。   “现在大家都帮着他,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诗三抱着头,“夏娅也消失了,头疼……”   “你就没想过和家里人摊牌吗?”陈月洲问,“其实摊牌之后,凌肃越什么都做不了了,而且凌肃越家因为亏欠你们家,为了息事宁人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更有助你进入更高的科研学府。”   诗三摇了摇头:“我不想毁了两家人的关系,我不想让爷爷奶奶难过,不想让爸爸妈妈操心,不想让凌肃越的爸爸妈妈心寒,不想让凌肃越受人非议……我不想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   “即使他们在伤害你?”陈月洲问。   “也不算伤害我吧……”诗三低下头,语气弱弱的,“凌肃越的确不对,可是自从和他摊牌后,婚后的他也没有做什么超过底线的事,如果不到不得已,我还是希望他能做我的青梅竹马,我们能像小时候一样……”   陈月洲撑起下巴:“那如果有一天凌肃越乱来了呢?”   诗三摇了摇头:“他很谨慎,他送我比较贵的大件东西都是先给我爷爷奶奶,小件昂贵东西直接塞给我……连这么细小的事情他都有分寸,他是不会越界乱来的。”   “既然他不会乱来,你现如今焦躁什么?为什么还要脱离他?”   “我……”诗三露出难为的表情,“我不喜欢这样不自由的生活,可是他并没有错到无法原谅……我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可是我又不想伤害他,因为他没有错到需要被伤害。”   陈月洲:“……”   他大概懂了,诗三为什么一直能被凌肃越拿捏着的原因。   诗三本性是个善良的姑娘,也许是童年目睹过无数次花鸟鱼虫在自己面前被剥夺了生命的经历,她不愿意连累别人、不愿意轻易伤害别人、不愿让别人因为自己的行为而买单。   久而久之,这种惭愧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强烈,最后化为:不到万不得已,我都不能伤害别人。   凌肃越一直不去踩诗三心中认为不可逾越的底线,导致诗三一直认为事情没有严重到需要翻脸,以至于两人一直在拉锯战。   如果要让诗三从和凌肃越的迂回里跳出来,就必须打破二者之间平衡,让诗三不得不将凌肃越当作敌人看待。   可眼下直接告诉诗三自己的想法,她一定不会同意,看来,得设套了。   陈月洲掏出手机翻了翻,将一张照片展示在诗三面前:“这是你们大院的行政办公楼外面黑板报上贴的公告。”   诗三接过看了眼。   是军人家属的留学优待书,最近才出台的政策,目前仅在北川试行。   但凡大院内某职称以上的军人的直系亲属,就读于985大学的理科、工科和医学科目的,年龄小于35岁,都可以申请这项出国考试。   考试通过后按照成绩进行5%——95%的公派美国留学报销,留学回国后优先特招进入部队,还享有一系列优待政策。   诗三一怔,随后摇了摇头:“这个优待政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它的目的是特招,也就是以各式各样的方式拉人才入伍,一旦上了这艘船,我回国之后极有可能被拉着去入伍,你要知道,一旦进入部队……别说挑染头发做指甲,夜店都没法光明正大去。”   诗三想了下补充:“而且,以我的成绩报销比例不会太高,我爸妈给我买了车子和房子,手头比较紧,美国开销巨大,就算拿的出钱让我出国,如果凌肃越如果从中作梗,我也出不去的。”   陈月洲耸耸肩:“不,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个政策,以备不时之需。”   他道:“你自己也说过了,你觉得让凌肃越父母注意到你们两个关系,让他们家两个老人觉得你们两个的关系必须避嫌,从而借他们的手将你们两个隔离开,可是他们居然选择无视甚至包庇凌肃越和你的暧昧关系,是吗?”   诗三点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选择的是包庇,而不是避嫌吗?”陈月洲问。   诗三疑惑地看向陈月洲。   “事情不够大的时候,人们第一反应就是掩盖。”陈月洲道,“你和凌肃越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你们两家人本来就特别亲密,这是外人都有的意识,也是你们两家人的意识,再加上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即使你们拉过小手甚至亲过小嘴,只要你们没超过底线,甚至哪怕是超过了底线,只要藏得够深,你们两家人可能都会选择装作视而不见,而不是让你们两个避嫌……原本亲如一家人的两个兄妹避嫌,外人很容易看出端倪,而这对于原本亲如一家的你们两家人而言又是多么的尴尬啊。”   “……”   陈月洲接着道:“所以,如果想让凌肃越父母产生避嫌的想法阻拦凌肃越,就得让他们产生一种‘如果我儿子继续和诗三搅合下去一定会出事’的想法,这种想法怎么产生呢?你得在他们面前做出大动作。”   诗三神色微微一沉:“什……什么大动作?”   “你觉得呢?”陈月洲双手环胸,“九岳龙小姐,你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这些事不需要我提点吧?”   诗三顿时脸色一白:“可是……凌肃越婚后,我们两个一直保持一个不会被拿出来说事的距离,我没有能提供给他父母的大动作的证据。”   “那就制造一个大动作啊?比如,跟凌肃越来一发,拍个视频录个像,或者让他父母看到你们两个啪啪啪,这够刺激。”陈月洲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   诗三一听顿时有些生气了,她使劲摇了摇头:“你这不是让我钓鱼执法吗?他可是已婚人士!我这不就是变成……变成明知故犯了吗!不行!我做不到!”   “那你造个假,说自己已经怀孕,把检验报告丢给凌肃越父母试试?”   “……”诗三一怔。   这个操作……好像还可以。   于是,她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喂,卢敏,能帮个忙吗,帮我在你们医院用我名字打一个HCG的检查,对,显示我已怀孕……你别问我为什么,对对,是的我和我父母吵架了,我要威胁他们!哦哦对了,再给我打两份不同时间的引产表单……见个半年吧……对,你别管我有分寸,好,嗯,谢谢,过一阵儿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诗三晃了晃手机:“这样够吗?”   陈月洲点点头:“你觉得够了就行啊,一步一步慢慢来,不是吗?”   诗三咬了咬下嘴唇。   片刻后,她举杯:“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如果以后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还麻烦你多帮帮我。”   说完,她的视线转向窗外。   夏季多发阵雨,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整个世界被氤氲成一片青灰色,满是水雾的玻璃窗,倒映出诗三慌张无助却又强压着自己所有情绪的面庞。   ……   天空划过一道飞机划过的白色痕迹。   陈语轩和陈晴下飞机后共撑着一把伞,在24小时餐厅吃了些东西,坐着机场大巴回到了市区,又搭乘公交回到了市局大院。   原本她们打算给陈月洲个惊喜,可敲开家门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家里变成了一对陌生的夫妻。   情急之下,陈语轩给陈月洲打电话,却发现对方关机。   “陈月洲?你说原来住在这里的?”房间的女主人想了下,“我把我爸电话给你们吧,我也不清楚。”   之后刘朝阳赶了过来,在得知两个孩子是陈月洲的妹妹后,立刻将电话打给了端琰。   半个小时后,端琰到场,他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两人,先是给陈月洲打电话,发现对面一直关机后,就先安排了便携酒店让她们把行李放下,给她们换一身适合的衣服,之后带她们去附近的饭店里吃午饭。   终于再次吃到了正儿八经的北川饭的陈晴和陈语轩也丝毫不客气,疯狂点菜狼吞虎咽。   端琰看着她们:“陈月洲没给你们说她去哪了?”   陈晴摇摇头,脑袋几乎已经埋在了饭碗里:“姐姐一直这样,好像在做很危险的事,工作上的事情从来不会给我们说。”   “姐姐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学习别分心好吗?别说这么可怕啊。”比陈晴更加早熟的陈悦轩乖巧地恭维道,“那个,哥哥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吧?我见过你好多次了!”   端琰沉默,片刻后道:“她最近应该有工作比较忙,等会儿我会联系她。”   陈晴一听,抬头看了眼端琰,一边吞着米饭一边道:“话说哥哥你好黑啊……你怎么这么黑……感觉正常人肤色不会这么黑啊……”   陈语轩顿时戳儿戳陈晴:“这是古铜肌!很多人美黑专门去弄这样的肌肤!超帅的好吗!”   陈晴瘪瘪嘴,夹了一块秋葵塞进嘴里:“我还是喜欢白白嫩嫩的,比如我家杨洋……”   陈语轩不以为意:“我就喜欢这样的,我觉得肌肉感爆棚的男生让我更有安全感。”   “……那你找头猩猩不是更有安全感?”   “说什么啊你!”陈语轩戳了戳陈晴的脸,赶忙对端琰赔礼道歉,“不好意思,我这个妹妹脑回路一直这样……”   端琰背靠椅背,一只手搭在后方,看着相对来说成熟世故的陈语轩和一脸大大咧咧的陈晴,问,“陈月洲是你们谁?”   陈语轩一顿,陈晴先开口:“我姐的表姐啥啥啥的……不清楚,反正好像大概可能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姐姐生病了,他代替我姐姐照顾我。”   “那你父母?”   “死了。”   “……”端琰蹙眉。   陈晴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儿,他们死得太早了,我都快记不清楚长相了。”   端琰又看向陈语轩。   “我……”陈语轩有些紧张地搓了下手,“我……我……我父母不愿意供我读书……我父母每天都在吵架……是姐姐她……将我接出来……给我补课……教我学习……还花钱养我……姐姐真的很好……”   “WOW……”陈晴惊讶地看着陈语轩,“我还以为你是她私生女呢。”   陈语轩顿时掐了把陈晴的耳朵:“我和姐姐差了不到五岁,她五岁生的我吗?”   “疼……卧槽疼……”陈晴打掉陈语轩的手,扫了眼身前的端琰,眼珠子转了下道,“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姐姐是真的很好,我感觉我长这么大,没几个人这么认真对我,大家都对我放弃了,但姐姐是真的……呃……特别好。”   端琰闻声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拍摄的资料。   之前查陈月洲的时候,他顺便查过这两个人。   陈晴,偏胖的这个,家是东北的,亲姐姐是个无业游民,和祖籍安徽的陈月洲不可能存在血缘关系;陈语轩,更擅长察言观色的这个,家是北川的,父亲下岗母亲无业,也和陈月洲八竿子打不着。   也就是说,三陈之间,其实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枢纽。   端琰撑起下巴,看着窗外一片阴郁的天空。   陈月洲自己都已经捉襟见肘了,为什么还要去抚养两个和她年纪其实差不了太多的女生?   因为同情吗?   同情这些女孩的遭遇,不希望她们再走上她自己的道路,所以想替这些人改变人生吗?   想到这里,端琰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下。   接触陈月洲这么久,陈月洲是这么善良的人吗?   是吗?   端琰微微蹙眉。   是吧?   不然她为什么要对安汐羊多管闲事甚至不惜差点毁了一条胳膊?   太奇怪了,陈月洲这个人……   看着端琰脸上的微妙变化的表情,陈语轩默默地吸了口果汁。   这个人此刻应该在想姐姐吧?   哪种想?   普通的想想还是带有感情的想?   看他的穿着、看他开着的车子、看他替姐姐找的房子……应该是个讲究个人卫生、经济能力还不错而且有着正经职业的人……吧?   想起自己上次恋爱的失败,陈语轩也不敢确定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到底对不对。   但是,眼下这个男生给她的感觉是……虽然看着难以接触还有点凶,但他应该真实性格是个很疼女朋友的类型吧?   想到这里,陈语轩决定擅作主张一回,她拉了拉椅子,向前了些道:“我可以叫你小端哥哥吗?”   端琰点头。   “小端哥哥现在是和姐姐在一起吗?”陈语轩眨巴眨巴眼。   端琰沉默。   陈语轩把端琰的沉默视为默认,继续道:“小端哥哥你别看姐姐平时白天里耀武扬威,说话还有点嚣张,而且有时候感觉贱贱的,但其实姐姐也是有故作坚强的一面呢,小端哥哥你不能因为姐姐平时很坚强就不心疼她。”   正在扒饭的陈晴:“……”   这是干嘛的?促销姐姐吗?   姐姐那么牛逼,需要别人心疼吗?   不过,有个人心疼也不错……   陈语轩接着道:“姐姐晚上的时候经常会做恶梦,我离她的房间最近所以我知道,她总是半夜被吓醒,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厨房喝水,而且做过噩梦的姐姐晚上其实不怎么敢关所有的灯,总是要在台灯下才能好好地睡着。”   陈晴想了一下:“这个我知道,她有时候的确会做恶梦,问她她总说会看到一些恐怖的镜头,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所以我都劝了她,半夜不要躲在被窝里看恐怖片。”   “……”端琰想起第一次接陈月洲去自己那那次就是,她醒过来的瞬间去卫生间呕吐,而且呕吐过后还不敢睡觉。   “对啊,而且……哦对了还有!”陈语轩拍了拍桌子道,“还有个变态,有个变态之前跟踪姐姐,那是我们搬到市局大院之前了。”   提到“变态”,陈晴立刻响应:“这个我也见到了,那个变态身高快一米九,好高好高,而且很壮,听口音还是我们东北的。”   “……”端琰的视线顷刻间转暗。   “那个变态之前跟踪姐姐,然后我下楼买东西的时候跟在我身后,一直问我姐姐去哪儿了。”陈语轩说着抱着胳膊,神色有些害怕,“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当时我吓坏了!他一直问我姐姐去哪儿了,我就问他你找姐姐有什么事,他就说什么:你告诉你姐姐,如果她再不理我,我就让她的下场和那一对母子一样……”   陈晴顿时戳了戳陈语轩:“大姐,正吃饭呢,不要讲恐怖故事了好不好?”   “可是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幸好搬到市局大院后那个变态不再出现了……”   “那当然,这里都是警察啊……”   两个小女孩你一句我一句地继续叽叽喳喳,坐在她们对面的端琰,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冷再冷。   母子……   那对母子……   下场……   赵世风所指的是……   那对被他亲手杀害的母子吗……   因为那对母子,江陈辉无辜被冤入狱……   因为江陈辉的死,自己被迫成为另一个人,过着没有半点自由的人生这么多年……   赵世风能这么警告陈月洲,这就说明陈月洲所知道的真相,远比她在公安局交代的还要多……   可是她说她想不起来了……   而且无论是做恶梦也好、日常的表现也好,陈月洲如今的模样的确不像是藏着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的姿态……   而自己,需要陈月洲身上的秘密。   可是自己已经和陈月洲分道扬镳……   如今的陈月洲抱上了赵天喻堂弟的大腿,也就等于间接抱上了赵天喻的大腿,想要把她从纸醉金迷还安逸快活的生活里揪出来,让她重新踏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基本不现实。   怎么办?   端琰眼底的光逐渐淡去,双瞳中的黑暗仿佛深夜的无风的海面,平静中藏着随时可能巨浪滔天的恐怖。 第153章 +   端琰正思考着, 手机响了起来, 是陈月洲。   “喂?”刚和诗三分开的陈月洲在饭店门口买了把伞,边撑着边向地铁站走,“端队长, 你给我发微信有事吗?不是说好的不再互相联系了吗?”   “你的家属回来了,找到我这里。”端琰道。   一听是姐姐的电话,陈语轩和陈晴顿时叫了起来:“姐姐!姐姐!是我们!”   气势宛若看到老鸟回巢于是叽叽喳喳等着喂食的小鸟。   陈月洲:“……”   这俩拖油瓶子, 差点都忘了。   陈月洲只得驱车赶往三人的所在地, 路上一边化妆一边照镜子,他迅速补了粉饼, 给自己涂了口红,气色顿时看起来让人舒服多了。   不得不说,之前趁闲去纹了个眉毛的自己是机智的,自从购买了[除了头发和睫毛, 全身少毛]套餐后,他身上几乎是寸毛不生,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眉头上少了些什么东西。   而画眉这一高科技行为, 实在是太难了!在无数次挑战失败后,他决定了纹眉。   虽然款式单一,至少他也是个一觉醒来有眉毛的人了。   478看着他的行为忍不住道:【宿主, 你可是直男唉, 你这么补妆给谁看啊?】   “给我自己。”陈月洲翘起二郎腿,“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外貌和干净元气的形象, 都会为我带来更多的机会和好处,这和直男不直男没有关系。”   【……你是要从那两个小鬼那里获得什么机会和好处?】   “万一走大街上的我被星探挖掘了呢?”陈月洲笑。   【……行吧行吧,陈大明星,别忘了你还有任务在身上。】478懒得和陈月洲继续皮,换了话题,【不过端队长人还是不错的,没有因为跟你关系搞僵了就不去关照陈语轩和陈晴,不然你趁机会刷一刷你和端队长的好感值呗?】   陈月洲一听顿时冷冷地瞪了眼478:“别,你可千万别,我现在能不见他一点都不想见他,看到他我就心堵,他还是好好和吕佳音相亲相爱吧。”   补完妆的陈月洲安安静静地收起化妆品,顺便照了照自己的脖子。   也不知道是他最近产生了招虫体质还是怎么的,刚才不知道在哪儿又被虫子咬了,脖子上又红了一片,还有个小包。   于是他象征性地抓了抓,直到小红包平了下去,也不觉得痒了才罢手。   半小时后,车子在市局大院附近停下。   找到端琰定位的餐厅,一进门,陈晴第一个看到陈月洲,正在吃八宝粥的她随便擦了下嘴,站起来使劲摇摇手:“姐姐,姐姐,姐姐!”   陈月洲摆摆手示意她安静点,踏着小粗跟走了过去。   靠近了些才发现,端琰也在,座位是2X2的四人座,陈晴和陈语轩挤在一起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不得不和端琰坐在一起。   一想起这个人身上背负的麻烦事,陈月洲就觉得烦,但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在端琰身边坐下,然后转头不看端琰的眼睛假笑:“谢谢你愿意招待她们两个。”   端琰也没看陈月洲,只是将平板一堆:“吃什么自己点。”   “噢哟,这么大方。”陈月洲翻了翻平板上的菜单,“可惜我刚才和人吃过饭了,不过再加个餐也不是问题。”   说着,给自己点了一组虾滑烩饭和皮蛋瘦肉粥。   坐在他对面的陈晴比他还不客气地继续给自己叫吃的,而陈语轩则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双人沙发是连在一起的,小端哥哥的身材很高大,其实坐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憋屈,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靠向姐姐的方向。   而姐姐呢,也和小端哥哥保持距离,没有一个亲密的举止。   最关键的是,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视过。   这不是情侣的样子。   也不像是一方在追另一方。   更不像是完全没关系的两个人的样子。   这是……吵架了?   对,吵架了!   陈语轩的“恋爱脑”体质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有些懊恼地看向陈月洲:他们两个为什么吵架?姐姐看起来是个明事理的人啊,小端哥哥也很明事理……   等等,姐姐脖子上那个红红的是什么?   难道!   “话说姐姐……”陈晴舔了舔勺子,抬头看着陈月洲,“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还要关机啊?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你脖子上怎么有小草莓啊?看着还挺新啊……”   陈晴说完话的同时,陈语轩一脚踩在了她的大胖蹄子上。   “卧槽你踩我干嘛啊!”   “你还不闭嘴!”   两个女孩在对面挤眉瞪眼。   刚好此时饭来了,陈月洲一侧头,端琰回眸本能看到了陈月洲脖子上的一片红。   他倏地挪开视线,声音平淡道:“人你已经接到,我先走。”   有了上次蚊子包被误会成吻痕的经验,陈月洲这回也懒得解释了,他看了眼热腾腾的烩饭中晶亮亮的虾肉,口水直流:“怎么,要上班吗?”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   “我可是知道你不上班。”陈月洲挖了一勺晶亮亮的虾滑扭头,“我之前记得你过不了多久就要年休了,最近工作已经不怎么给你排了,看你今天的穿着的便装,显然不是要去上班的样子。”   端琰闻声蹙眉,低头看向陈月洲。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端琰立刻调开视线,陈月洲感觉到体内有一种莫名怪异的感觉挠了一下他,也迅速将头扭开:“别走了,送佛送到西,你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之后转过头看着陈晴和陈语轩:“看清楚,我脖子上这是虫子咬的,虫子咬的知道吗?”   陈晴瘪瘪嘴:“可是,没有包啊……”   “虫子千千万,为什么一定要有包?”   “我还以为……姐姐你去偷人了。”陈晴说着悄咪咪地扫了眼端琰,端琰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微微蹙眉。   “偷人?”陈月洲顿时被逗笑了,“陈晴我告诉你,偷人这个行为,首先是不道德的,但是,如果我真的不得不去偷人,我一定会做得天衣无缝,你们谁都发现不了,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么大个做贼印记留在自己身上的,知道吗?”   端琰:“……”   侧眸扫了眼一本正经这么讲话的陈月洲。   被自家姐姐再次刷新了三观的陈晴:“……哦。”   求生欲极强并有点心虚地看向端琰的陈语轩迅速切换话题:“姐……姐姐!你还不知道我们被哪个学校录取了对吧?对吧?”   “嗯……”听到“学校”二字,陈月洲才想起来自己在陈语轩身上是有任务的,他立刻道,“你被北医录取了吗?”   “你猜!”陈语轩迅速兴奋地从自己的小挎包里取出录取通知书,“姐姐你看!”   陈月洲接过通知书翻开:“公共卫生管理……哦……你第一志愿是北医的公卫啊?”   “对。”陈语轩点头,“其实虽然我想报临床医学,但是这两年北医的势头越来越好,临床医学就算面对北川本地户口,招录分数也上了650分,我觉得我有点悬,但是公卫这几年连续降分……”   “挺好的。”陈月洲道,将录取通知书还给她,“公卫也挺好,将来去CDC工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记得保持成绩稳定,争取本校保研,医学不读研,不如不学医。”   “好的姐姐!”陈语轩用力点点头。   “那你呢?小晴晴?”陈月洲看向陈晴。   “我……”陈晴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开心道,“你都看了高材生的录取通知书了,还在乎我吗?”   “快快快拿出来。”陈月洲伸了伸手。   陈晴这才从自己的包里取出皱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交给陈月洲。   “北川华记医学院……药学……”陈月洲在大脑里过了一下,“是第二志愿是吧?”   “嗯……”陈晴点点头,“第一个没要我,而且我是文科,好多医学类专业都不要我,这个华记的药学招文科。”   “华记其实也挺好的,药学也挺好。”陈月洲答,“不过药学专业要背,所以绝对不能让你的大脑僵住知道吗?以后等你去大药厂工作了,姐姐等你给我开小道便宜拿药呢。”   “嗯……”陈晴一听姐姐似乎对自己还蛮期待的,顿时也兴奋地点点头。   安抚完两个小姑娘,陈月洲火速把碗里的虾滑吃干净,转头看着端琰:“跟我去个地方吧,接下来。”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没有作声。   离开餐厅搭乘端琰的Q3,车子穿过繁华的街区,绕过老城的街道,驶入一条颇具有年代感的老旧街区时,陈语轩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这是……   回家的方向……   她一把抓住副驾陈月洲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道:“姐姐?”   “坐下。”陈月洲看了眼陈语轩,“安全带系好。”   “姐姐……”陈语轩摇了摇头,“姐姐,你……你要抛弃我吗……”   “我不会抛弃你。”陈月洲拍了拍陈语轩的手背,“但人长大了,总得面对一些事,面对之后要么继续,要么说再见。”   车子最终在那片被梧桐树遮天蔽日的老旧小区里停下。   那里的风景还和第一次去的时候一样,烟灰色的楼体,破旧的石块地面,到处摆放着不怎么新的电瓶车和自行车,树荫下坐着一群接着一群下凉唠嗑的老年人。   陈月洲下车,凭借记忆走向陈语轩家的方向,敲了敲老旧的铁制防盗门:“有人吗?”   无人回应。   陈月洲下手用力了些:“有——人——吗——?”   这时,房间内传来“叮当当”的玻璃瓶子摔倒声,有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防盗门被推开,一股酒臭味传来:“干什么你?敲你奶……”   后面的脏话还没说话,在看到靠在附近生锈的扶手围栏处的端琰时,男人后面的话被溺毙在了口中。   陈月洲:“……”   看吧,所以说搞事情的时候牵着端琰就是方便。   如果说赵可是温暖、活泼、聪明又温柔的金毛,那端琰就是横看凶、侧看凶、怎么看都凶的德牧,震慑这种欺软怕硬的老流氓,再适合不过。   “有事?”男人打了个酒嗝,之后对着内屋嚷嚷道,“来人了,你还不出来接着,让我在门外面接着?啊?”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是个女人。   记忆告诉陈月洲,这是陈语轩的母亲。   “怎么了?你们……”女人小心翼翼地应着,看到陈月洲的那一瞬间忽然道,“你不是小轩的……”   说出“小轩”二字的同时,女人的眼泪顷刻间流了下来,再也支撑不住地坐在地上。   “陈语轩,你过来。”陈月洲对着站在远处死死不肯靠近家的陈语轩招招手。   陈语轩一见,立刻摇了摇头。   陈晴在一旁陪着她,看着她脸上怯生生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边醉酒的男人听到“陈语轩”三个字,顿时眼睛就亮了,他向外走了几步,扯着嗓子开始吆喝:“陈语轩?我艹你娘个不要脸的小兔崽子!在外面野混半年不回家!养你有个屁用!”   男人的声音很大,他一开口,小区里下棋的老头老太太的视线顿时落了过来,甚至有人走过来围观,直到——被端琰冷冷地扫了眼吓了回去。   “小兔崽子哪儿呢?哪儿呢?”男人靠近陈月洲,本能地想抬手抓人,但再看端琰,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陈月洲顿时转头:“端队长,如果你哪天现在这行干不了了,可以去给混黑白的老大做保镖,你这相貌才华,不干这行可惜了。”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没说话。   听着家的方向传来男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嚷嚷,瞧着附近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陈语轩再也受不了了,推开陈晴走过去,站在楼梯口咬牙切齿道:“你有完没完!喊什么喊!”   “好你个小兔崽子……”男人说着就要抬手去打陈语轩,女人急急忙忙把男人抱住,“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别这样了,别这样了啊……”   “你放手!就是因为你生出这么个小兔崽子!你放手!”   “你别这样了啊别这样了……”   “你放手!”男人最后猛然一用力,将女人推倒在地上。   陈语轩这才看到,母亲的面容相比半年前憔悴了不少,鬓角已经全白,脸上居然还有像是被打过的痕迹……   一瞬间,她脑内充血,几乎是本能地抓住楼道的扫帚,挥起来朝男人打去——   陈月洲及时拦住了陈语轩并截住了扫帚,将她固定在原地,男人见陈语轩准备动手,顿时抄着拖鞋要打人,可刚上前一步,就被端琰捏住了手腕,一步都动弹不得。   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存在悬殊的力量差距,特别是端琰这种人高马大还长期实战训练的类型,他的力量对于一般男人来说,是压迫性的强大。   天天赖在家里喝酒看电视偶尔出去做做杂工的醉汉自然不是对手。   “你干什么你,这是我家里事,管你破事,我报警信不信!”对方嚷嚷道。   端琰对对方的威胁无动于衷,而是侧头看向陈月洲,等待他的行动。   陈月洲安抚了几句陈语轩,然后道:“你不能一直逃避,陈语轩,即使再糟糕的过去,你也得面对它,然后好好和它说再见,不是吗?”   “姐姐……”陈语轩痛苦地摇了摇头。   虽然她对这样的家庭失望透了……   可是,她做不到道别啊……   正是因为做不到道别,所以才在一直逃避……   妈妈是不愿意和爸爸离婚的,而自己又不舍得妈妈……   想到这里,陈语轩看向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妈妈,我离开的这半年,你想过我吗?”   女人一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轩,你是我的女儿,妈妈怎么能不想你,妈妈每天晚上都梦到你,这半年都没睡好过……妈妈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可你都不接啊……”   “既然如此,妈妈,你为什么不离婚呢?”陈语轩含泪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你没有工作收入,我可以养你,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孩子,婚不是说离就离……”   “那我就是说走就可以走的吗!”陈语轩顿时大怒,她喘着粗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了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居然还动手打了你的男人!你不但不离婚!你!光给我打电话!根本没有来找过我!如果不是今天我被迫回来了!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为了不跟这个男人离婚!这辈子都不会来找我了!啊?!”   陈语轩大嚷:“口口声声说爱我!想我!却一次都没有想过离婚!这块二十年里你一次都没有!这么自私就不要跟我提什么你爱我!”   “小轩!”女人看着陈语轩有些绝望道,“妈妈不是北川人,妈妈没工作,妈妈得养你,妈妈也是活在这个世上啊!小时候爸爸妈妈一吵架你就哭,你就说希望爸爸妈妈好好的,妈妈是为了你……”   “你闭嘴!你不许说你为了我!”陈语轩怒声打断女人,“没错,我小时候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不懂事,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家里人和和睦睦的,爸爸和妈妈关系好好的,看到你们吵架我就害怕,我就害怕自己变成没有人要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们永远在一起,可是——”   她道:“可是当我开始懂事开始,当我开始明白何为自尊的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过你离婚吧!我说过对吧?我说过对吧!他凭什么拿你当保姆?凭什么对我们两个每天想侮辱就侮辱想骂就骂?凭什么觉得他是皇帝?凭什么?相比虚假的家庭和睦这种没有生存能力的幼儿才需要的东西,我——一个有自尊的人,更需要的是你干脆利落的离婚!哪怕你去做保姆我去放学打工!至少我——活得不憋屈!”   “小轩,我不希望你小小年纪打工啊……”   “贫穷会降低我们的生活质量,可是我们家生活质量很高吗?憋屈的内心会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啊妈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这么小就这么擅长察言观色!为什么这么敏感这么神经质这么脆弱!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成为这样一个让大家觉得麻烦的人啊!”陈语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宁愿生活艰辛,也不想每天活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妈妈你为什么不懂呢……”   “小轩……小轩……不是的……”女人把头发摇得像拨浪鼓。   “别不是了,既然不是,那你现在就离婚,跟我走。”陈语轩抖着手从包里取出北医的录取通知书,“他不是看不起我吗?也不是看不起你吗?他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看不起我!”   她道:“我现在是北医的学生了!北医的就业率你是知道的,北医毕业生出门就是月入上万,很快就会拿年薪说话,妈妈,你现在跟我走,我们不会贫穷,也不会挨饿,北医的奖学金很高的,只要我拿到双奖,比他薪水最高的时候还要高一倍!”   “小轩……”女人摇了摇头,“妈妈都过了大半辈子了,离什么婚啊……”   “妈!”陈语轩绝望地哭喊,“新人民广场那里再婚的中老年人多得数不胜数,人家每天过得特别开心自由,而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在一个地方憋死呢!枷锁都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妈妈!”   “我觉得我日子过得挺好你为什么老要让我离婚离婚离婚啊!”女人也是急了,终于咆哮了出来,“你既然觉得你受不了这个家!你也成人了你也长大了你还能养活自己了!那你走啊!反正你迟早要成家!那你现在走啊!看不惯这个家就看不惯!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干嘛来要求我那么多?”   陈语轩一怔,万万没想到会从自己的母亲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她一时间怔在原地,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久久说不出话。   大吼过后的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女儿说了过分的话,她抹了把泪,慢慢顺着墙站起来,从兜里掏出张银行卡:“这个……”   女人将卡拿到陈语轩面前:“这是平时攒下的,我也攒了好久了,里面有八千块钱,你拿着……我也没有再多的钱了……这些……你买大学要用的东西……至于学费……”   女人转头看着男人,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语轩的父亲。   男人立刻道:“我凭什么给她掏钱?你看看她的样子!她把我当她爸了吗?我老了她养我吗?不养我为什么我要把我养老的钱给她?”   “可她是你孩子……”   “不要说不要说!你要给她出学费你自己出!”男人恶狠狠道,之后看向端琰,态度稍微缓和了些,“你……你放我回屋,我要睡了。”   端琰一松手,男人迅速进了家,甩上了防盗门。   陈语轩看着女人手中的银行卡,又看了眼她青肿的眼和身上满是线球的旧衣服,一把推开女人手中的卡,气得发抖:“如果你真的想让我过好,就先把你自己弄好吧。”   说着,她转身大步向外走。   女人忙在后面呼唤道:“小轩,生气归生气,晚上回来吃饭吗?”   陈语轩绝望地笑了下,她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瞧她那一脸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的充满期待的表情:“你没有自尊心吗?”   “孩子你说什么呢,日子还是要过的啊……”   “呵……呵呵……”陈语轩悲凉地摇摇头,“不会了,你吃好喝好,把你想过的日子过好,祝你幸福。”   说着,她握紧颤抖的双拳,用力抬起沉重的双腿跨了出去。   她行走至如火的烈日下,远离那暂且可以避阳的阴凉。   之后,她疾走至陈晴的身边,抱着对方胖胖的身躯一声不吭地哭了起来。   陈晴偏胖,本来就爱出汗,被人一抱更是汗流浃背。但此刻她不敢动,就静静感受着陈语轩将全身的热量压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还是汗的东西从她后颈处往下流。   陈月洲放好扫帚走了过来,从背后抱了抱陈语轩,陈语轩顿时转头用力地抱住陈月洲:“姐姐,姐姐……”   “做得好,做得好,孩子……”陈月洲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你比他们优秀,你比他们果断,你比他们懂得长痛不如短痛,你有他们都没有的决断力……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未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被难得趴下……”   “姐姐……”陈语轩越哭越厉害,“为什么我的人生是这样的,为什么别人高考完可以和爸爸妈妈出去旅游,为什么别人考上三本他们的爸爸妈妈都会好开心给他们买这个买那个,为什么别人可以活得像个小公主,为什么我是这样的,为什么我要过这样的人生,姐姐,好不公平,好不公平啊我的人生……”   “是啊,好不公平啊。”陈月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可是啊,陈语轩,不要沉浸在不公平之中,沉溺于自己没有的东西里,会让自己本能地想要追求那些已经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追求得不到的东西会使人不幸……你现在要想想,如果是你,如果你将来有女儿,你要让她过什么样的人生……”   “我绝对不会让我孩子过我这样的日子的。”陈语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斩钉截铁道。   “对,非常好。”陈月洲在她耳边轻轻柔柔道,“你看,以体力劳动力为经济收入的家庭,特别是妈妈还没有工作,女孩子的地位至今普遍是不高的,为什么呢?因为力量的悬殊差异总体还是很大的;   但是,以科技劳动力为经济收入的家庭,爸爸妈妈各有优势取长补短,通过一代一代的思想变迁,他们对女孩子是不是慢慢变好了?家庭中妈妈的角色是不是也慢慢变得聪明大方洒脱自由了?爸爸这个角色是不是也逐渐不是那种把自己当皇帝高高在上的了?”   “……”陈语轩点点头。   “所以啊,如果你想要让自己的女儿被重视,或者让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平等的性别认识,除了将来你找男朋友的时候要注意,你作为妈妈在社会和家庭中的地位和角色是很重要的。   绝对不能再是现在大多数妈妈的样子——在家庭内部天天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把自己变得像个保姆拼命地讨好上上下下,遇到点问题因为文化和素养都不够而焦急发慌性格急躁,发生事情的时候精神和经济都不独立不能自主……   孩子都知道妈妈不易,但很多时候又觉得妈妈软弱无能。   大多数孩子对女性的偏见其实最开始来源于对自己母亲的偏见,就像很多女孩子有厌男症其实来自于对自己父亲的厌恶,毕竟很多人的人生接触最多的女性就是自己母亲,接触最多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了,对不对?”   “……”陈语轩使劲点头。   陈月洲道:“你想啊,你经历了这些事,你知道了这个概念,姐姐给你这么一说,你是不是将来结婚啊、找男朋友的时候,就知道避开这些风险了?但是其他女孩子未必知道,咱们比她们早知道一点,早长经验一点,也好,对不对?”   他抱着陈语轩摇了摇:“所以呢,咱们现在不要想那些不快乐的事,现在你就想,如何让自己成为一个绝对能为孩子树立榜样的大人,把目光放在可能获得的未来,而不是已经失去的过去上,好吗?”   陈语轩使劲点了点头,她稍微分开了些,看着满头是汗的陈月洲:“姐姐,姐姐你最好了,姐姐呜呜呜……”   说着,又一把抱住陈月洲。   感觉后背湿透了的陈月洲默默拍了拍陈语轩,有些无奈地继续哄她:“乖,不要哭啦,咱们等下去洗个澡好不好,姐姐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水人了……”   说着,有些无力地看了眼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包薯片吃得津津有味的陈晴,又看了眼背靠在一旁梧桐树下的端琰。   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落,洒在端琰的身上,给他刚毅的外形添了几分暖色调的光。   或许是光斑和树影的关系,陈月洲觉得端琰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格外的温柔,褪去那层生人勿近的压迫感,他视线中的那片温柔让陈月洲心脏“咯噔”一下,顺带着浑身不舒服。   陈月洲匆匆挪开视线,又安抚了一会儿陈语轩,然后走到端琰跟前,抬头看着他:“谢谢你了今天,我带他们离开,你回吧,休假期间,打扰你了。”   端琰低头看着陈月洲:“你住哪?”   “我?”陈月洲笑了下,“端队长,虽然这件事我挺感谢你的,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住哪儿是我的事,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送你过去。”端琰说着调头准备去取车。   “不用了。”陈月洲本能地伸手去拉端琰的袖子,可是却一不小心拉到了手,一种让他难以形容的怪异感瞬间“呲溜”地从指间爬向脊柱迅速扩散至全身。   他本能地想松手,端琰的手指却轻轻弯曲了些,将他的手指留在了手心里。   陈月洲一怔。   一阵刺痛从心房放射向肩头,那种感觉让他恐慌。   端琰回过头,却没有看他:“太热了,我送你。”   “不……”陈月洲僵硬地摇了摇头,“我们身上这么多汗,你有洁癖,上你车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我也不自然,算了吧。”   说着,迅速将自己的手从端琰手心抽走,转身小跑着来到双陈身边,然后对端琰摆摆手:“走了走了,谢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啊,快回去吧!否则晒得更黑了!”   之后匆匆拉着两人离开了小区。   端琰看着陈月洲逐渐消失的背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他感觉自己一时间像棉花堵在喉咙里下不去的感觉,明明可以正常的呼吸,但就是感觉有点沉闷。   之后他回到车上,沉默了片刻发动车子。   ……   陈月洲出门拦了辆出租,带两个姐妹回了端琰替她们开好的宾馆,三人轮番洗了个澡,又续了十天的住宿费后,他给她们下单了大学新概念英语的课程。   “给你们说啊,英语,是大学万万不可放弃的课程。”陈月洲一字一顿道,“别怪我没告诉你你们,很多人说医学不需要学英语,放屁,英语是一条天路,只要英语学得好,就算你专业课差一点,想去的学校照样能去。”   双陈立刻点头。   “所以呢,你们这些天好好学英语。”陈月洲给每人转了500元,“你们两个尽量不要乱跑,玩了这么久应该收收心了,我呢,工作有点忙,你们也见到了,我可能不会天天过来找你们,你们要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两个小女孩干脆利落地回答。   “哦对了,为了预防万一给你么说一下。”陈月洲又道,“如果找男朋友,请擦亮眼睛,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配叫人,就算你们找了个棒到不行的男友,也记得——戴套。”   “噗——”陈晴顿时笑吐了。   “我给你们说正经的呢。”陈月洲拍了拍桌子,“你们现在打开你们的狗东APP,搜索一下本市的计划生育保健店铺。”   陈月洲说着打开狗东:“看,这个本市的店铺,每个月有免费的40个安全套发放,这是国家给每个公民都可以享有的权利,如果你们真的不舍得花钱,就掏个八块钱运费,去把这四十个套子拿回来,如果你们是plus会员,有免运费券,就等于白领了,知道吗?”   陈晴:“……姐姐你说什么呢,我们哪里会那么快谈恋爱。”   “你傻啊。”陈月洲叹,“这现实中的男女关系不像言情那样一步一步来,现实中的男女,那关系真的是你想不到的进展速度,有时候一瞬间对眼了,你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你自己会到哪个步骤,这种保险措施早点准备,是为了你们自己好。”   他道:“我完全不反对婚前性行为,你们也是人,也有需求,健全的交往和健全的发生关系OK的,但是——我反对以自我伤害为代价的任何,知道吗?这不光包括性,还包括以后你们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你们都要考虑清楚,因为没有人为你们的未来买单。”   “啊……知道了知道了……”陈晴扇扇手,“姐姐你今天话好多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老了呢。”   “是话多啊。”陈月洲等自己的裙子差不多干了,收起来道,“以后你们就要迈向新生活了,好好加油知道吗?”   说着,他提着自己的背包转身就走。   “姐姐,等一下!”陈语轩忽然拉住了陈月洲,陈晴赶忙打开行李箱,东拉西扯中找到了一个墨绿色的小盒子,她打开,里面是一个手链。   “什么?”陈月洲皱眉。   “姐姐你看!”陈晴将手链二话不说缠在陈月洲手上,“这是我们旅游买的纪念品,左边这个圆圆的头是我,右边瘦瘦的长发头是小轩,中间两根麻花辫笑得最开心的是姐姐。”   “哦……”陈月洲看着这土气的配色手链,“谢……谢谢你们。”   他陈某人虽然已经习惯了做指甲和戴项链,但是手链这种东西他还是不习惯戴,碍事又麻烦。   “不用谢。”陈晴说着挽起防晒服袖子,“姐姐你看,我们跟你的一样!”   陈语轩顿时也晃了晃手臂上的手链。   “哦哦……好……”陈月洲点点头,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链,“好……我会好好珍惜的,你们赶紧休息吧,我……那什么……我去工作了。”   走出房间乘坐电梯下楼,等待的过程中,陈月洲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手链,抬起手腕晃了晃,看着上面笑容满面的三个娃娃,一时间有些恍惚。   【宿主,真替你高兴呢。】478道,【这一世,你不再是一个人,有两个人惦记着你陪着你呢。】   “人永远都是一个人,任何人都会有一天离你而去,时间长短的问题。”   陈月洲象征性地笑了下,之后敛起脸上的情绪,静默地走出了宾馆,拦了辆出租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4章 +   齐巧姗从医院回到新家一觉睡醒时, 已经中午十二点。   如果不是陈月洲一通电话,她可能还会睡到下午。   面对这个没心没肺到了搬家第二天才给自己打电话的友人, 齐巧姗态度很是不好,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对面吃了闭门羹的陈月洲也不恼, 他本来就不是打电话过来慰问她的, 只是想看看她的生活状况。   “看来和我想的差不多, 生活不顺啊……”陈月洲摇了摇头。   【宿主, 你为什么不帮帮齐巧姗呢?】478问。   “帮?帮什么?”陈月洲已经将大部分行李拿到了学生宿舍, 他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道,“她现在想不想离婚自己都不清楚, 我为什么要替她做决定?”   478:【宿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的,你以前一定会二话不说帮助齐巧姗离婚的……】   陈月洲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宿主, 是赵韩洋梓的遭遇影响了你的判断吗?】478谨慎地问,【她失败是她的问题,你又何必自责……】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自责,我是任务的执行人,这个任务要怎么做由我来选择,只要到时候刷到分就是了。”陈月洲打断478,“别说这个话题了。”   【那宿主,你说诗三那边把流产病例拿出去给凌肃越父母会成功吗?】478又问。   “……基本百分之百失败吧。”陈月洲应。   【啊?那你还放任她去做什么流产报告的?】   “因为这才是我对她计划的第一步。”陈月洲将床铺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去整理书桌,“诗三啊……在对待人的问题上, 还是嫩了点。”   ……   而另一边,和陈月洲通过电话,齐巧姗算是彻底清醒了。   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捞起手机一看,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打来的。   她顿时慌慌张张脱了衣服去洗澡。   结果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发现水居然一直是凉的,于是也不洗澡了,先卸了昨晚的妆再化新妆。   由于没有空调,她一直在出汗,以至于眼影晕染不开,紧赶慢赶折腾完已经两点半,等她冲到医院时,已经三点半。   母亲正坐在父亲的轮椅上,吃着盒饭,见到齐巧姗顿时笑了:“睡过了是吧?”   齐巧姗尴尬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太累了就……”   “我就知道你睡过了。”齐母道,“我还昨晚跟你爸聊天说,你今天肯定要睡过头,你啊……从小什么都不干,昨天让你推了那么久你爸,累坏了吧?”   齐巧姗使劲点着头:“嗯……”   “是不是急急忙忙来还没吃饭?”齐母又问。   “嗯……”齐巧姗摸了摸肚子。   齐母顿时推了推桌子上的盒饭:“喏,你爸特别嘱咐,让我给你多要份排骨,就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快吃快吃。”   齐巧姗立刻乖巧地坐在父亲床边,大口吃起了盒饭。   “话说回来,肃越父母早上来过了。”齐母道,“说了不让他们来别担心,他们还是来了,还给了这个——”   齐母掏出一张银行卡:“上面是两万块钱,我和你爸说不要,硬是塞给我们,你拿着吧,你花了也就当是我们花了。”   齐母说完微笑道:“你从小到大调皮,我总担心你找个坏人,没想到肃越这一家是真的不错,你看人家父母就会做人,所以儿子也那么会做人,生的优秀……唉,我现在就算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齐巧姗低头看了看卡,内心五味杂陈:“妈妈,你别说死不死的,晦气不晦气啊……”   “妈妈不是跟你闹着玩的,巧姗。”齐母看着女儿道,“我和你爸上了年纪了,我俩都想好了,要活着就风风光光地活着,如果以后我俩要是生什么大病,你就别管我们也别给我们治疗,我们想人模人样的走了,你把钱留着,好好和肃越过将来的日子。”   “妈妈!”齐巧姗有些生气了,扑上去抱住母亲,眼眶湿润,“你别老这么说话好不好,你还年轻着呢!希拉里65岁还竞选总统呢!”   “可我又不是希拉里啊。”齐母抱着女儿道,“你四舍五入一下也是30岁的人了,你妈我也要60了,陪不了你太久了……妈妈给你说,肃越呢,我看他人真的不错,知分寸有礼貌,对你也是真的好,而且家庭条件也是真的不错。”   齐母道:“如果你和肃越有什么矛盾,你要多找找你自己身上的原因,知道吗?不要任性……”   “妈妈你说什么呢?”齐巧姗顿时埋怨地看了眼母亲,瘪了瘪嘴。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齐母叹,“你是不是和肃越吵架了?”   齐巧姗顿时瞪大了双眼。   “我和你爸昨天就看出来了,吵得还挺凶是吧?”齐母抓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这夫妻过日子,肯定有不顺心的事,可凡事都不能由着性子来,你看看外面那些夫妻,多少夫妻家里一穷二白父母还拖后腿,为了还房贷,挣得倒是挺多可是花起来抠门得要死,就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家还把给儿子找对象当给自家娶媳妇,觉得下了血本了一定要从女方身上赚回本,根本就没想过结婚是两个人在过日子……你爸妈我们退休工资社保什么都有,不会拖累你,肃越家境好,父母也都是读书人,懂得互相体谅,也是明显想让你和肃越一辈子的类型,给你找个轻松的工作,帮你安排我们,还你要什么给什么,而且知分寸……差不多行啦,孩子。”   齐母道:“妈妈这话可能你不爱听,人这一辈子,婚姻其实就那么回事了,别想太好,也别想太糟,知道吗?大多数人既没有你看电视剧里面那么幸福,也没有电视新闻里面那么不幸福,都是差不多得了。”   “……”   “怎么,还不信你妈我说的啊?”齐母看着齐巧姗,“咱们抛开别的不谈,肃越对你到底怎么样,你凭心讲一讲?”   齐巧姗沉默,陷入了回忆。   凌肃越会给自己找清闲的工作,也会咨询自己工作顺不顺利,但并不会关注自己喜不喜欢这份事业和对未来有没有规划与憧憬;   凌肃越每个月都会给自己零花钱,但每次回来不会主动去想这个家里缺了点什么,他回这个二人之家就永远就好像借住在别人家里一样,家里的万事万物与他无关;   凌肃越总是给自己买礼物,有时候他直接会问自己想要什么然后给自己打钱让自己去买,但从来不关心自己喜欢什么,也不关注自己最近在乎什么;   凌肃越放假的时候偶尔像之前那样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家乡菜安抚空房已久的自己,偶尔会接送自己下班让同事们艳羡,总是在自己父母面前对自己百般宠溺,但他不会周末里拉着她的手出去逛逛街……他的所有行为,都仿佛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氛围里……然后,得到对应的价值和回报。   齐巧姗深吸一口气。   凌肃越在身边的时候,他们离得太近的,她表达不清她对凌肃越的不满。可是,当分开之后,她忽然就明白了她这么久以来对凌肃越怀揣着的那种压抑的情绪来自何方。   她承认,凌肃越很优秀,非常非常非常的优秀。   他的优秀在于他清楚他自己的身份并控制住他自己的意识做该做的事,他面对想做却不该做的事时也能控制住事态的发展。   什么是该做的事呢?   做一个好同事、好上司、好丈夫……把握住人生正向的发展节奏。   所以,他对自己履行了所有丈夫身份该履行地义务。   在这个到处都有人喊着“男人是大猪蹄子”的现实生活中,履行责任明明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品德,可落实现实时,这些理所应当的事却成了一个人身上的闪光点,变得必须要拿出来褒奖。   这个时候,谁又会去苛责凌肃越:你做这些任务的时候,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因为爱你老婆并且打心底为她好才这么做的?你想过多陪陪你老婆吗?   齐巧姗苦笑一下。   所以,她其实很珍惜自己和凌肃越的这份缘分。   她不止一次祈祷过,希望诗三快一点离开中国去外面读书,然后永远不会回来。   等到了那个时候,凌肃越是否会把重心落在自己身上呢?   回想起凌肃越那天对自己说的话,她还会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齐巧姗顿时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看向母亲:“妈,别提了,我头疼,我……算了。”   齐巧姗想把凌肃越对自己说出的话告诉母亲,可话到嘴边,却发现并没有那么多价值拿出来谈。   她说不出自己正在和凌肃越闹离婚这种话,爸妈才来北川,自己本来是想接他们过来自此在北川生活的,如果她和凌肃越就这么离婚了……总感觉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北川特别孤单无助。   而且房子是凌肃越的父母给自己父母用特殊手段弄下来的,如果离了婚,这房子自己一家人还能住吗?   如果不能的话,这个连五环房价都要四万的城市,首付几百万,自己和父母又何必在这里定居?   既然如此,自己的家乡也是个省会城市,为什么就不能回去住呢?   可是……开不了口啊。   天天怂恿父母搬过来住,结果父母好不容易把家里事处理完了,下定决心过来和自己在一个城市居住了,自己的婚姻又出现了状况。   她不想让二人为自己婚姻过多操心,硬是将千言万语吞回了肚子里。   “小姗你什么时候去给咱们把家收拾收拾。”齐母看着女儿一脸憋屈的表情,拍了拍她道,“妈妈说不定今晚回去住呢,你让我睡哪儿啊?”   齐巧姗一听,瘪了瘪嘴,将卡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转身离开。   这卡……反正是凌肃越父母给的又不是凌肃越给的,给了钱难不成还不要?   她和凌肃越是要离婚,可是这不是还没离婚吗?再说了,明明是凌肃越对不起自己,收下这份钱也是应该的!   但过了会儿,她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将卡掏了出来。   就这么把这张卡拿上,凌肃越肯定会知道自己收了他父母钱的,这么说起来显得自己离不开他似的……凌肃越的确比自己富裕很多,但是自己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齐巧姗将卡装进自己的钱包的夹层里密封起来。   装假没有这张卡,先不花,以后再说。   如果凌肃越拿这张卡说事,自己就掏出来丢给他,告诉他自己没有花他爸妈一分钱;如果凌肃越没说或者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张卡的存在的话……那……那……那就再看吧。   今天父亲不需要做什么检查,医生是个年轻男生,说话相比其他好似卖弄学术扯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的文绉绉医生通俗易懂多了。他说了,父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肥胖的中老年男性很容易因为三项过高引起一系列老年病,再加上他初到北川水土不服,平时要注意饮食和生活调理,避免刺激。   如果想要继续住院,可以住到做完核磁共振,如果不想住院,那就给父亲批出院的单子。   齐巧姗想着家里还没收拾,就让父亲再多住两天,自己和母亲道了别,匆匆一个人去宜家买东西置办家里的用品。   以前她也总是逛宜家,不过都是买一些可爱的灯具、枕头或者床上用品这些。   凌肃越的房子在她和他结婚前就已经装修好了,据说是全包出去的,所以不用后期添置柜子、桌子和椅子等大型家具。   而如今的房子虽然免了刷漆、铺地板、贴瓷砖等一些硬装,但是基础家具还是缺失的,初次走在大型家具的区域内,齐巧姗既兴奋又有些迷茫。   家具会因为材质的不同而价格存在巨大差异,她每样产品介绍都看看,发现每样都看不太懂。   她干脆拿出一个小本子,把家里需要什么家具都写上,然后一件件去找。   凌肃越提前装修好了房子导致自己失去了布置自己家结构的机会,但现在的房子里面几乎没什么东西,刚好给她了一个装饰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的机会。   齐巧姗从厨房用具一直逛到客餐厅用具区,最后又来到卧室区。   在这个区域内闲逛的情侣和新婚夫妇很多,齐巧姗正在瞧电脑桌的价格,就听到旁边的年轻小夫妻在窃窃私语——   “这桌子怎么这么贵啊……不是说宜家便宜的吗?”女方问。   “这已经够便宜了,你没看上次去家具城看的那些多少钱?”男方反问。   “这日子怎么过啊真是……”女方叹气。   “别这样啊,咱俩一个月小一万的薪水呢,外面你同学不是一个月才3000么?”   “可是人家没来北川发展啊?人家家里就生了她一个,爸妈又好,喜欢得不了了,在我老家宁波买的房子,车和房都有,找对象找了个她们家附近的,那男的家里也跟她一样有钱,两人加起来一个月薪水一万都不到,但人家的钱就是纯纯的零花钱,天天夫妻俩世界各地溜达,爸妈还天天给补。”女方叹。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哪像咱们,我没爹疼没娘爱的,你呢,家里首付也凑不出来,租了六年房了,咱们俩每个月光是水电房费物业租房费用乱七八糟硬开销都是一万,剩下一万还得吃喝,现在好不容易二手按揭了那么巴掌大小的房子,这下倒好,地理位置一般化,环境也不如租房子的地方好,车费增加了,还掏光了咱们这么多年的积蓄,每个月还贷又是一大笔,咱们两个都不敢生病……”   “行了行了,怎么还哭啊。”男方赶紧抱抱女方,“你看咱们俩至少目前在北川扎了个营,你看像陈晨,回家了,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今天一小吵明天一大吵,但凡找我喝酒就是唠叨要是自己有房子能搬出去就好了……咱们俩啊,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你可别扯了。”女方擦了把眼泪,“多少人漂泊这么一辈子就过来了也一无所有,好个毛线。”   “那你说怎么办?回去?回你家乡还是回我家乡?”   “我不回我家乡去,反正我爸我妈也不喜欢我,家里那边人也不讨喜,与其让他们看我的笑话,不如我就在北川咬牙待着。你家那边又那么穷,回去之后连个滴滴、饿了么都没法叫,我现在可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对啊,所以说啊,咱们都不想回去,比咱们差的人也多的去了不是吗?”男的揉了揉女方的腰,希望戳到她的痒痒肉让她笑出来。   “我就是觉得难过。”女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要不然咱们桃宝上买个桌子算了?”   “桃宝上桌子哪怕不牢固我都不怕,我就怕甲醛超标。”男方赶忙摆手,“那危害太可怕了,剩下的那些大店铺和实体店价格差不多的。”   “刚才已经买了衣柜了,再买这桌子这个月咱俩只剩下五千块了,咱俩吃饭都不够啊。”女方道。   “我有花呗啊,平时吃喝用白条,买小件或者叫外卖用花呗,和下个月匀一匀不就好了?”男方安慰道。   “可是老许他们下个月结婚啊,他那人你知道的,份子钱怎么办……”   “那就省一省算了……”   “凭什么啊?我真是不明白了,一个月赚三千的花三千,一个月赚一万的怎么也只能花3000啊……”   “唉算了别想了……”   两人还在讨论,齐巧姗已经转身离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清单。   一件家具不贵,也是四五千,可是加起来……七八万了。   这收拾个房子怎么这么贵?   她那房子可是精装修过的啊,要是毛坯房装修起来岂不是贵死?   即便如此,仅仅是买了大家具的房子也不是能直接住人的,还需要电器和布艺纺织品等等无数东西,那又是很多很多的钱。   自己身上的钱,够买这些东西吗?   不对,这些东西值得去买吗?   买完之后如果离婚了,这些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她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跟凌肃越逛家具城的情景。   那时候二人才刚刚领证,还没来得及举办婚礼,凌肃越的婚房里有一件很小的卧室只是做了硬装,内构没有布置,据说那是给将来孩子准备的,等孩子出什么再决定布置成什么样子。   可是偏巧她就是想DIY,于是某天一大早就拉着凌肃越逛家具城。   那里面的家具的确是挺贵的,但凡她看上的都是上万块的儿童床。   不过,凌肃越从头到尾脸上都没有露出困扰的表情,他全程陪着自己,看着自己笑、看着自己疯、看着自己假象未来孩子睡在上面会有多开心。   凌肃越不算是个多么富饶的人,但可以过得上一个质量还不错的生活,不会为基本生活而困扰。   自家虽然不比凌肃越有钱,但父母双国企干部,还是能过着一个平稳的小□□活。   他们两个永远不需要像刚才那对夫妻一样顶着快要秃头的压力活着。   这么想来,那时候的凌肃越,也是为了完成丈夫的人设在和自己逛家具城吗?   不是吧?   不可能吧?   那时候的凌肃越明明也挺开心的啊?   是诗三出现后,肃越才开始不开心了吗?   还是说因为回忆太遥远了,自己产生了错觉?   算了算了别想了,越想越难过,还是计算计算怎么让父母这几天住好吧。   齐巧姗在一旁的货架前停下,掏出小本子,把维持日常生活必须购买的家具和加点算了一下。   等加完她发现,仅仅是把她认为家里目前必需买的家具列入清单……就已经超过了三万块钱!   开什么玩笑?   除去凌肃越父母给的钱,她全身家当可就只有爸妈给的那五万啊!而且给父亲看病还花了一部分!   那怎么办?   可这么热的天气,像是电冰箱啊、洗衣机啊还有空调都是必须产品,不买不行啊……   想到这里,齐巧姗又顺着原路绕回去,在反反复复犹豫了将近两个小时后,她离开了宜家,找了间咖啡厅坐下,用手机桃宝搜着家具。   虽然桃宝上很多家具没什么环保认证之类的,但是反正自己要离婚了也用不了多久,先……先买个五千块的用用呗?   也就自己以前一瓶面霜的价钱……   最终,她选择在同城的店铺购买了两套四件套、两张席梦思床垫、两组简易式衣柜、四把椅子、一张餐桌、一张茶几、一套组合沙发、一台超小型洗衣机、一台便携式电冰箱和一台1.5匹的3级节能空调。   每一样都选择的是相对而言最便宜的,总共消费是11000元。   之后,她将选好的东西清单拿去结算,卖家也很好心,在得知她是新房的情况下,答应当天送货。   然而,等货物送来时,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家具怎么都是些巨大的木头片……怎么组装?她没有那种电动的螺丝刀一样的器械啊!   “我们的这些家具都是没算组装费的,如果你要组装的话,选择我们的收费服务,我帮您算一下价格。”送货师傅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关于送货和组装的收费标准。   齐巧姗问:“多少钱?”   送货师傅:“也不说了,就收你1000元,我给你都装了。”   “啥?”齐巧姗惊了,“1000元?我这茶几才五百块啊!”   送货师傅摊手:“你这茶几是便宜,可是你这都是小木头块拼接起来的,不像人家贵的茶几都是整块木材还包了安装费,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我还是给你便宜了的。”   齐巧姗顿时觉得有些心梗。   她犹豫了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掏钱。   等家具和电器都安装完毕之后,天已经黑了,一身臭汗的齐巧姗去洗澡,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没有买燃气热水器啊!没有燃气热水器拿什么把水加热?   以前住在自己家和凌肃越家的时候,像是燃气热水器这种东西,房屋硬装结束后第一个安装的就是它,甚至在硬装期间为了走管道会一并安了,以至于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它才是基本电器中的基本,空调完全是可有可无的附属产品。   也难怪今天早上洗澡为什么没有热水的原因。   她只能又下单买了燃气热水器,还发现家里缺抽油烟机,但在看了抽油烟机的价格后,她决定近期还是不要做饭,叫外卖、吃泡面或者用小电锅就行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一开门,是物业:“您好,我是物业关于政策福利房的管理办,请您尽快将您需要的补交的手续给我们补齐,不然我们这边也很为难……”   “啊?什么?”齐巧姗顿时冷汗又流了下来。   ……   另一边。   拿到流产病例和HCG检验报告的当天,诗三就给陈月洲发了条微信:[我决定今天把体检报告放在他妈妈的床头柜里面。]   对面回信很快:[我说话可能显得像是在挑拨离间,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在他们家客厅之类的地方藏个录音笔之类的,今天藏,明天取。]   [你这不是让我窃听吗?]   [既然要做,多一些谨慎不好吗?]   [我不敢,这是违法的。]   陈月洲也不管诗三同不同意,直接将狗东某链接发送给诗三,并道:[这个录音笔是USB型接口,你打开录音按钮后,将它插在他们家电视柜后方的电源上,他们家电源比电视柜位置低,电视柜上面又堆了一堆插线板,两个老年人腿脚没那么方便是不会闲到去电视柜后面看有什么东西的,你再把笔用胶带贴在柜子后方,不容易被人察觉,这样就可以实现长时间的录音。]   说完还补充了句:[看表,现在可是10:29了,如果你不赶在11点之前下单,狗东可就是明天发货了。]   诗三看了看手中的报告,又看了看陈月洲的消息,想了想,最终决定买了那根录音笔。   等下午录音笔到手后,她借着去凌肃越父母家吃晚饭的时候将文件塞在了凌肃越母亲的枕头下面,还配了封信,暗示孩子的父亲是凌肃越。   之后,趁着帮饭后的凌肃越父母开电视的功夫,将录音笔按照陈月洲吩咐插在了电源上。   第二天,凌肃越的母亲就飚来一通电话:“诗三,阿姨找你有点事跟你聊聊。”   诗三满心期待地去赴约,等到了凌肃越父母家,她刚入座,凌母就将报告丢在了诗三面前:“诗三,你知道不知道,肃越已婚了。”   诗三有些紧张地点头:“知道。”   “那这是什么意思?”   “我……”诗三还不太能明白凌母的意思,有些紧张,“凌肃越结婚前就一直要我和他这样那样,婚后也没有放过我……”   “胡说!”凌母不等诗三说完,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诗三顿时吓得一哆嗦。   “诗三,阿姨知道你受欢迎,如果你遇人不淑,需要打胎的费用,阿姨肯定帮你出钱,肯定会帮你,也不会告诉你父母,可是你这么赖在肃越身上是怎么回事?”凌母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怎么可以赖在平时对你最好的肃越的身上?”   “我……”诗三以为是凌母不信,慌忙解释,“阿姨,是真的,凌肃越一直捏着我,一直管理着我的人际关系还有我在学校里的所有行动,他的关系户就在我们学校里你一查就知道,他不让我跟别人发生关系却总让我……让我和他发生关系,你可以找凌肃越来,你问他就知道了,我……”   “诗三!”凌母冷冷地打断诗三,“你知不知道肃越已经结婚了?”   “我……我当然知道啊,就是因为他结婚了,所以我希望阿姨你能让他避嫌,不要再骚扰我,不然我就拿着……拿着这些东西给我爸妈看……”   “诗三。”凌母不等诗三说完,站起身拿着桌子上的报告,对着诗三义正言辞道,“你从小我看着你长大,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肃越做的,我必须要告诉你的爸妈还有你奶奶爷爷,这样我才能问心无愧!”   说着,凌母拉住诗三的手就向外走。   “干……干什么阿姨?别啊……”诗三顿时慌了,她哪料到凌母居然打算大义灭亲,一时间慌了神。   “既然是我儿子的错,我没有办法对不起老凌的恩师,我带你去跟你家里人坦白,这件事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把你怎么受肃越侮辱,连续怀孕三次的事告诉你家里人,之后怎么对待肃越,我都能坦然接受,如果是肃越的错,肃越就必须全部承担!这样我也无愧于我的良心!”凌母说完,开门就要走人。   诗三一听,慌忙拉住凌母:“阿姨……你等一下……”   如果可以告诉家里人,她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诗三,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凌母停下脚步看向诗三,“这么大的事情,我没办法简简单单地认定就是肃越错了,也没办法简简单单替你做决定,将来万一你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家里人?”   “……”诗三沉默。   “这样吧,诗三。”凌母拉着诗三在沙发上坐下,“我不知道你和肃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是你能找到阿姨这里来,说明你不希望事情闹大,你不希望肃越出事、不希望我们出事、不希望你家里人伤心,对不对?那我跟肃越说说,让他不要再管着你,你也是个大孩子了,好吗?”   诗三见凌母还是愿意帮自己的,立刻用力地点点头:“那拜托阿姨了。”   之后,凌母又拉着诗三寒暄了会儿,给她塞了些小零食送她离开。   等诗三一走,凌母立刻给凌肃越打电话:“你给我回来。”   凌肃越正在外和人约饭局,听到母亲召唤,半个小时内就赶了回家。   一进门,凌母不等凌肃越把鞋换好,就将诗三拿来的一摞资料丢在茶几上,冷眼瞪着自家儿子。   凌肃越来到沙发前坐下,这才拿起资料,看了眼,顿时笑了:“妈,这你都信呢?”   凌母看到儿子游刃有余的表情,顿时心里放轻松了些,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也在一旁坐下。   “妈,假的。”凌肃越将资料丢下,看向母亲,“怎么,诗三找上门来了?”   “我看着诗三那孩子长大,别看她平时行为激进,做事高调,又那么爱逞能……但是却骨子里善良,不想惹事,也不想害人,如果她真的有心害你,就会直接怂恿小姗来跟你闹事,而不是她单枪匹马过来。”凌母道,“可如今她能这么做,你觉得理由是什么?”   凌肃越:“为什么?”   “因为你欺人太甚!”凌母瞪着凌肃越狠狠道。   “妈,诗三压根就没有怀孕过,至少没怀过我的,这点我对天发誓。”凌肃越看着凌母,“诗三这么做,纯粹就是希望你能插入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不伤害两家人和气和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达成她的目的。”   凌母摆了摆手:“你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和诗三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凌肃越:“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我也不信你们两个还能有个不正当男女关系!我也不信你是会这么乱来的人!但是!那为什么她会找上门来!”   “妈。”凌肃越收敛了些脸上无所谓的表情,郑重道,“该和诗三是个什么样的关系,我很清楚,我不会因为和她的那么点感情就坏了自己的路。只是……我和诗三情投意合,可能她对我没法给她更多而心存不满,她是医学院的,找些前辈做这种资料轻而易举。这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摆平她的,不会再出现这些事。”   “你知道就好。”凌母叹了口气,“你都33岁的人了,我是真的不想管你,但是你不要给我们老脸上难堪,知道吗?诗三那边的话……”   “诗三那边我来处理。”凌肃越道,“你和我爸就扮演一个劝过我的老好人就行了,剩下我会找她协商,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也好,也好……”凌母叹,“你们俩,好好的,别再来咱们家生事了,知道吗?”   ……   隔了两天,凌家都没有人给诗三一个说法。   诗三泱泱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才想起藏在凌家的那只录音笔。   于是,她从家里顺手拿了几盒老年人爱吃的零食,提着就去凌家玩了,顺便拆了自己的录音笔回来。   做贼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诗三原本装录音笔的时候还挺心虚的,结果到了拆笔的时候,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回了家,她随手将笔接在了电脑上,她对录音笔是没抱什么期望的,但是就那么随意地36倍速度一放,她就听到了凌母和凌肃越的那段对话。   录音笔是300块的普货,内存足足128G,音质差强人意,为了能录得久一些,她选择的是最次的音质录音,以至于背景杂音不断,但是人声倒是能听清。   当听到凌母的那句“别再来咱们家生事”时,诗三瞬间醍醐灌顶。   她总算是想通了凌母对自己的说的话。   那天从凌家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凌母的话虚得厉害,但是自己并不擅长听别人的话外音,于是抱着一肚子古怪,就那么傻呵呵地回来了。   现在想来,凌母和自己奶奶一样,都是做领导的出身,说话的时候向来不得罪人,而且还会让你听起来觉得特别在理,凡事如果闹得不够大势必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只要细细思考,就能琢磨到她每句话的本意。   凌母其实压根不相信自己能和凌肃越搞这么多幺蛾子,她知道凌肃越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也知道自己做事向来不喜欢牵连他人,什么怀孕三次流产两次的破事,放在别人身上些许有可能,可放在自己和凌肃越身上……可能打一开始就没相信过。   但是,从凌母的表现可以看出,她一定相信自己和凌肃越之间有过些什么小暧昧。   她料定自己不敢给家里说,所以才会那么胆大地拉着自己就要向外走,她是要让自己明白:有些事既然存在于地下,就由你们两个地下解决,别拉到明面上了来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丢□□,我们也解决不了。   说白了,还是在和稀泥,而且是胳膊肘子向里拐的和稀泥。   诗三顿时生气地将录音笔丢到墙上。   让凌肃越来解决他们两个的问题?   开什么玩笑?   凌肃越是那种能放过自己的人吗?   她跟凌肃越也算是一起长大,凌肃越什么德性她十分清楚。   周围的环境越是欺凌凌肃越,这厮就越是要反抗,自己如今做了打草惊蛇的行为,只怕是凌肃越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封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再也不能生事端了!   如今的她,非但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反倒是让对手起了警惕之心。   这下怎么办才好?   诗三坐在家里发呆,直到天黑了,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她捞起来一看,是陈月洲发来的微信:[有空吗?约个夜店?]   诗三刚好憋闷,于是痛快回复:[也好,心情太差,逛逛夜店也好。]   两人相约在市中心新开张的FLISS见面。   FLISS据说是某个韩国男团解约的回国的小鲜肉开办的店,DJ请的都是大牌,音响和显示屏都是国内现有夜店中的顶级,再加上明星效应人气颇高,低消要的是别家店卡座的价格,还天天人满为患。   诗三和陈月洲就两个人,喝了几瓶啤酒就上台去蹦迪。   诗三今天没穿洛丽塔裙,穿的是赫本风格的复古小裙子,不得不说,这么个五官清纯还有点清冷的面庞下,配着如此纤细却又前凸后翘的身材,的确是挺容易招烂桃花的。   “怎么样啊?录音听到什么了吗?”陈月洲问。   诗三凉凉地勾了下唇,没说话。   陈月洲还打算问些什么,手机忽然亮了,他拿出一看,对着诗三打了个手势,示意去接电话。   不一会儿,等陈月洲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一头霓虹的灯光下闪着七彩光泽的粉毛,亮到能闪瞎人眼睛的耳钉,白色的长T恤,棕绿蓝三色格子的中裤,灰色的帆布鞋……这身装扮,诗三只是一眼便知道是谁。   她懒得搭理,又继续向舞池中央挪了挪。   又跳了会儿,赵可耳朵被震得发懵,就招呼两人离开。   出了夜店的门,赵可随手从隔壁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三盒酸奶,一盒隔空丢给诗三,一盒自己拿着,再有一盒放在陈月洲手里,还顺便替陈月洲用吸管扎开了眼,端着喂到陈月洲嘴边。   “不喝不喝你拿走……”陈月洲拧着眉头别开头。   他无论是男人的时候还是变成女人之后,都特别讨厌酸奶的味道的口感。   “酒后要喝酸奶这是基本常识,快喝。”赵可抓住陈月洲的下巴,迫使他的嘴巴嘟成猪嘴,“再不喝小心我用不和谐的方法让你喝哦?”   “不喝不喝不喝……”陈月洲一时间和赵可杠上了,铁了心不喝。   赵可故作生气,低头迅速亲了下陈月洲,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拿着酸奶的吸管往陈月洲嘴里怼。   两人一来二去拉扯了起来,完全忘了旁边还站了个诗三。   最后,陈月洲被赵可逼晕了,无奈之下接过酸奶喝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身侧的诗三。   诗三双手捧着酸奶盒子,牙齿轻轻地咬着吸管,身子笔挺,双腿并拢,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一般静立,沉默地看着眼前打情骂俏的二人,眼底写满了落寞。   赵可回过头时扫了眼诗三:“怎么?羡慕了?”   诗三使劲吸了下酸奶,翻了个白眼看赵可:“放屁。”   “那你找个呗?”赵可道,“你高中寸头的造型都能有人追,就你这样,不像是个找不到男人的类型啊?按理来说,男人应该是任你挑啊。”   说完,还对着陈月洲补充了句:“当然,我不算,我喜欢我家小洲洲这种更甜美的类型,你这种相貌中透着戾气的类型不是我的菜。”   “呵……”诗三垂下眼。   是啊,她本来是个不愁男人的年纪……   她现在每天过的生活应该是:快乐地学习、追求兴趣爱好、与闺蜜死党们逛夜店泡吧唱歌、和帅哥耽于谈情说爱……   可是,如今的她有什么?   她只有苏夏娅了……   可是……   可是她对苏夏娅没有爱情啊!   她对苏夏娅有一定的依赖、信任和倾慕,但是……这种感情还不够,远远不够填满自己荒芜的内心。   可是,她却没有选择其他人的权力……   诗三看着手中的酸奶盒子。   大半年了,她收到的第一份年龄相仿的男生送来的东西,竟然是别人买给女朋友顺便买给自己的酸奶。   真是可笑。   她也想好好找同龄人谈恋爱啊!   从十二三岁青春期开始到三十岁之前,趁着还年轻、还活力、还无畏生活的风雨……她想好好的恋爱、好好的享受、好好的放肆和追求心中所愿。   只有那样,当未来的有一天自己拼不动时,才愿意真正安歇下来,并不再那么容易躁动,平稳踏入下一轮生活。   这样的机会,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她一点都不想失去……   三人之后又去了夜场KTV,包夜是从十一点半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陈月洲又叫了几瓶酒,三人一边喝一边唱,直到最后,陈月洲靠着赵可睡去,只剩下诗三喝着烧喉的洋酒举着麦克风嘶吼着《易燃易爆炸》。   隔天一早散场时,诗三嗓子哑了,还有些微醺。   赵可拦了辆出租车送二人回家,车子行驶到大院门口时停下。   陈月洲及时拦住了赵可:“我送她回去吧,我毕竟在这里也有住所,现在天亮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那好吧。”赵可看着陈月洲,“有问题电话联系我。”   “好。”陈月洲点头。   三人分开后,陈月洲搀着诗三进入大院,却被诗三推开。   诗三迅速整了整自己的发型,揉了揉泛红的眼角:“我没醉,我就是喝的稍微多了点,有一点点的晕。”   “是嘛。”见诗三穿着高跟鞋依旧能平稳地走着,陈月洲也不搀扶她了,“你现在心里感觉好一点了吗?”   “……”诗三沉默。   “你如果不做点什么,你永远只有羡慕别人的份。”陈月洲道。   “行了你别送我了。”诗三本就心烦,听到陈月洲的这番话更是焦躁,她一挥手,“你回吧,我要回奶奶家睡觉了。”   “行。”陈月洲点头,“有需要我帮忙的联系我。”   诗三就这么晕晕乎乎地回了家,洗完澡卸完妆后,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盖上空调被。   她原本打算好好睡一觉,可不知怎么的,明明一个通宵没睡的她此刻居然无法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东西——   之前那些伪造的病例不能让凌肃越父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甚至还在和稀泥……   是觉得事情还是太小了,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那如果事情足够大呢?   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的大……   比如……   脑内猛然闪过陈月洲之前说过的话——   让凌肃越的父母亲眼见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足够致命的证据,就自己钓鱼执法获得足够致命的证据。   诗三猛地从床上弹起,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也许是一夜未睡缺乏逻辑性的思考、也许是酒后酒精的作用干扰了向来谨慎的大脑做出判断、也许是积怨已经的情绪需要宣泄……这一刻,诗三忽然不想再这么忍着了,她想要打破这个平静的局面,即使她一旦出发就再也不能回头。   她一把抓过身侧的手机,拨通陈月洲的微信电话:“我决定了,你得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最近断的有点久,很快就补齐的……   99七夕喝了点酒干了点坏事,最近一直在为干的坏事赎罪,所以耽搁了。   喝酒嘛,诸位酒友都知道,大概分四个阶段:没醉-微醺-微醉-醉了。   没醉,就是一点都没事。   微醺,就是头开始小晕但意识清醒,开始兴奋,并且话痨,但不会步履蹒跚。(过度兴奋、乐极生悲好发地段)   微醉,就是意识还在,但是伦理、法制、道德等外在约束感下降,开始追求内心深处的需求,及时行乐(乱性、斗殴好发地段)   醉了,就是意识说了再见,整个人就是个傻子,一旦躺下就起不来,还容易吐(需要送120好发地段)   真正的喝醉变成死猪顶多是出个丑并不可怕,怕的就是微醉这个状态下特别容易做错事。   你很容易暴露你内心深处那个连你自己都害怕的魔鬼,一旦暴露,你这黑历史基本没法挽回了……   所以,切记有一点点上头的时候就放下酒杯,不要装13【笑容逐渐消失.jpg】 第155章 +   中午, 刚见完几个退休领导的凌肃越疲倦地回到自己家中,打开热水器, 站在淋浴下闭着眼发呆。   那群老家伙们上了年纪,大多都想拿着钱安心养老, 但是看到自己这种年轻上位的还想趁机踩一脚, 借机捞一把。   即便知道他们的德行, 自己也得小心应着。   可怕的不是他们, 是他们那些还没有彻底从游戏中退出的人脉。   可一想起那一张张油腻腻的嘴脸, 他就觉得倒胃口。   从浴室里出来,凌肃越擦了头发走到沙发边躺下, 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很累。   很烦。   好想离开这个恶心的生活圈,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后怀抱心爱的姑娘,养几只狗几只猫,每天过着舒坦自由的生活。   可是,他那位心爱的姑娘,最近似乎不太安分,天天惦记着给他使绊子。   凌肃越揉了揉山根,闭上眼睛,打算下午睡醒再解决这件事。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烦躁地侧眸一看,来电人是诗三。   他顿时从沙发上爬起, 接听电话:“怎么了?”   “叔叔阿姨干什么去了?”诗三道,“我昨天到叔叔阿姨家吃饭把东西忘了,可是我发现他们没在家,打电话也不接。”   “他们?”凌肃越想了下,昨晚好像爸妈说去一个同事家里了,据说是他们二十多岁时候的朋友,住的离这里不远,晚上就回来。   “这样啊?”诗三道,“这几天我又没办法去参加演讲比赛,一时半会儿闲下来了,就打算多逛逛漫展散心,那东西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很急吗?不然我去给你开门?”凌肃越问。   “有点急,你方便吗?”   “我就在家,给我五分钟。”凌肃越从沙发上爬起,穿上衣服出门。   天气很热,正午过后整个世界仿佛蒸笼,又烤又闷。   凌肃越从自家走到父母家的路上,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完全干掉了。   诗三就坐在父母家的楼梯间等着,见凌肃越出现,小姑娘慌忙站起来。   凌肃越扫了眼诗三,视线瞬间变得有点僵。   诗三今天化了妆,头发也是精心收拾过的,穿的是V字领子JSK吊带裙,裙子是白色的,上面都是小爱心,腿上一双白丝袜,而且她没有穿裙撑,将前后的凹凸感一并展现得淋漓尽致。   最关键的是,她满身是汗,化纤的衣服就这么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脖颈因为热而微微泛着粉,看起来水光感十足,让人禁不住想伸手掐一把。   “你今天……”凌肃越看着诗三的脸蛋,视线锁在她水红色的小嘴巴上,“要去做什么?”   “晚上有个漫展线下聚会。”诗三慌忙将视线挪开,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凌肃越装假看不见,但周身的气压却低了不少,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替诗三把家门打开。   诗三赶忙甩了高跟鞋光着脚丫小跑着走进去。   东西貌似放在进门直走尽头的阳台上,诗三抱着收纳筐开始找东西,凌肃越跟在她身后看着地上焦急万分的小姑娘,视线越来越沉:“你找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   “我的蝴蝶结。”诗三指了指头上,“蝴蝶结是我新做的,之前给你妈妈看过一次,结果忘了拿走了,那个蝴蝶结配这条小裙子最好看了,我要把它找出来。”   “就为了个蝴蝶结?”凌肃越叹气。   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文件呢,原来就是个发饰。   但他还是跟着蹲下身子,伙同诗三一起找。   “你不懂!那是我做过最好的小蝴蝶结!今天我一定要美美的!”诗三说着扭过头信誓旦旦地对着凌肃越鼓了鼓嘴巴,之后又继续翻找。   凌肃越一顿,紧接着道:“今天什么日子你一定要穿这么……”   话说着说着,凌肃越的声音溺毙在了越发阴鸷的目光中。   今天是,七夕。   似乎是马庭那个家伙为了整诗三特地把苏夏娅支开了,那个变态蕾丝边至今还没被她父亲放出来,按道理来说诗三应该没有人可以约会才对,以至于自己就自动忽略这个节日了……   他一直干涉诗三的恋爱关系,唯独没有干涉的就是那个苏夏娅。   要说原因,一来是那个苏夏娅背景有点厉害不太好收拾掉,二来如果诗三的关系对象是个女人,自己稍微能够心理平衡一点,三来是苏夏娅那个家伙在学校里势力略强还占有欲严重……与其自己盯着诗三,不如放任那家伙盯着。   可是,诗三却在今天这么盛装打扮,还穿上这么显山露水的裙子……看来是压制她的人不在了,再加上给自己母亲通风报信以为得了自由,又恢复以前的本性了。   凌肃越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上头。   “那个,能帮我倒杯水吗?我好渴……”就在这时,诗三转头看向凌肃越。   “可以。”凌肃越起身离开阳台去倒水,诗三匆匆从胸zhào里掏出蓝牙手环戴在手上,快速和一台粉色的手机配对后将手机也丢在了柜子里,之后又将录音笔匆匆丢在一旁的花盆里藏起来,再将另一台白色的手机打开摄像头的录制按钮,偷偷摸摸地架在储物柜上方,用顶部的绿萝叶片将手机的机身藏住。   等凌肃越回来时,诗三急匆匆地喝了水,因为太急不小心呛了一下,半杯水洒在了身上,胸前瞬间湿透,缀满蕾丝的文胸形状顿时显了出来,但她也全然不顾,放下杯子又开始找小蝴蝶结。   最终,她在储物柜底下的缝隙里找出了自己的蝴蝶结,兴奋地打开小挎包装进去,然后对着凌肃越灿烂地笑了一下,起身就要离开。   “你等一下。”凌肃越一把抓住诗三的手腕,将她固定在自己面前,声音压得极低,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啊。”诗三随口答,与此同时又仿佛心虚般地挪开视线。   凌肃越顿时上了火,他一把将诗三推到玻璃窗上,双手钳住她的手臂,低头看着她,在距离她的脸颊只有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下:“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做我禁止的事。”   “我做什么了我?”诗三顿时生气了,“你松开我,我要迟到了。”   说着她就去推搡凌肃越。   凌肃越平时压着齐巧姗的时候,齐巧姗就如同笼中鸟一样无法反抗;但诗三不同,诗三天生力大还有过培训,如果这姑娘攒足了力气对抗,即使二人有着悬殊的身高和体重差,还是能够在凌肃越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撑个好一会儿的。   感受到来自掌心的压力,凌肃越更恼火了,诗三的反抗激发了他的征服欲,他直接手心用力,将诗三压回了玻璃窗上。   诗三身子一晃,顿时眼泪就飙了出来。   给凌肃越打电话之前她特地喝了两瓶奶茶,刚才又喝了满满一杯水,如今尿意袭来,再被凌肃越这么一撞,有一种自己随时都要尿裤子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肩上的背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凌肃越一偏头,就看到一片四四方方的银色东西。   那玩意他太熟悉了,毕竟,在二人还是发一枚月亮就可以做一次的那段时光里,每次和诗三见面,他都会带着。   凌肃越瞬间感觉一种无法压制的热血冲上头顶,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银色小方片,看着她阴冷道:“都说混二次元的漂亮男女私生活都不怎么简单,看来这句话不假,你今晚活动还真是丰富。”   诗三看着凌肃越笑了笑:“我出门带个安全套,是因为为了人身安全,你要不要这么老土?”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带?”   “我以前有苏夏娅保护啊?”   “强词夺理!”凌肃越腾出一只手直接捏住诗三的脖子,“你适可而止一点!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诗三脸色一白。   她原本想着和凌肃越兜兜圈子等着他一恼火来“袭击”自己,结果没想到,“袭击”变成了真的袭击。   看来,自己再不出手,就要出大事了。   反正录下来的视频也是可以剪辑的,大不了开头这些剪掉一部分就行了。   于是,她一咬牙,直接撩起了小裙子,手指一点一点解开了系绳的T-back,之后在自己后脑勺的窗户上,画下一枚月亮。   ……   坐在大院外一家沙县小吃饭店里吹空调顺便吃包子的的陈月洲时不时看眼手机。   【宿主,你说诗三到底是想了什么办法让你配合她啊?而且她去凌肃越父母家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让你中途给他父母发短信啊?】478也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问。   “还能什么,钓鱼执法呗。”陈月洲面无表情道,吃完一笼包子后他将菜单拿起又开始点菜。   【啊?】478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懂吗?”陈月洲看着菜单,点了两份蒸虾饺和一份青团。   【不懂。】   “这都不懂,你跟了我这么久白跟了啊。”陈月洲伸了个懒腰,一边咬着肥美多汁的包子一边漫不经心道,“诗三是打算跟凌肃越来一发,钓鱼执法,现场取证,现在明白了吗?”   【什么?】478顿时惊了,包子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看着陈月洲,【诗三……诗三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啊!她怎么能……】   陈月洲哼了声:“对啊,她当然不像是能这么做的人了,但是先是被现实打击,再是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谈恋爱你侬我侬,又喝了点酒,一时半会儿想不开呗。”   478一听顿时疯狂敲打陈月洲:【宿主你为了什么不拦住她?】   “我为什么要拦着她?”陈月洲推开478道,“我说了,这是计划。”   他道:“要根治凌肃越,就要伤害无数人,她呢……不想伤害任何人,却又跳不出死局,事到如今只好选择伤害自己。”   陈月洲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之前告诉过她,出事儿了一般人都会想着能瞒多久瞒多久,或者想着怎么和稀泥,除非事情大到遮不住了,就会想着撇清关系……也就是避嫌。”   【可来一发就能把事情搞大吗?】478惊呼,【太乱来了啊……】   “如果她和凌肃越来一发在酒店,说明是专门开房,说明诗三是自愿的,也说明凌肃越在没有分寸的情况下还是有一丁点脑子的。”陈月洲道,“你情我愿还做得滴水不漏,凌家父母劝不了儿子,见儿子还有点分寸,只能想着自我安慰,指不定到时候凌家父母破罐子破摔,默认了儿子和诗三的不正当关系,反正眼不见为净。”   陈月洲撑起下巴:“但你想想,凌家才发生了了流产报告的事,家里肯定警告过凌肃越不要乱来,可现如今如果凌家那两个老人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婚的儿子抱着自己恩师的小孙女在家里做得面红耳赤,小孙女叽叽喳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想想那几张流产的病例……一般人都会觉得凌肃越丧心病狂了吧?”   478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所以说……诗三让你帮忙是……】   “对啊,等到她一旦和凌肃越搅合上了,就由我来想办法引那两个老人回家。”   【这也太乱来了……万一不成功怎么办呢?】   陈月洲笑:“凌肃越是个当官的,本身就疑心病重,再加上他对诗三太了解了,一旦诗三做出任何违背她日常行为的举止都会被凌肃越怀疑,不成功很正常,我要的就是不成功。”   【什么?你……】   “我怎么?”陈月洲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你还不明白吗?我让诗三听到凌家人真实的想法,让她看看正常谈恋爱的快乐,让她酒后壮胆,就是为了等她做出出格的事情的这一天。”   【啊?你为什么要让她出格?】   “打架的时候,先出手的那个人,最吃亏。”陈月洲道,“因为无论后来人怎么问,就算对手骂了千言万语,也永远都是先出手的那个人错的多一些,而凌肃越,就喜欢做那个后出手的人。”   陈月洲咬了口盘中的虾饺:“所以,他步步紧逼诗三,却没有用强的,即使今天回头看过去,当年也是诗三主动爬上了凌肃越的床,所以,诗三即使知道凌肃越骗了自己在先,但也说不出口二人的关系。”   【……好像也是。】   “诗三是吃了凌肃越的亏,所以现在变得谨慎,选择站在一个既不当情妇也不忤逆凌肃越的中间位置。如今,凌肃越再怎么逼她,她都丝毫不僭越,凌肃越自然没办法对她下手。他是不会用强的,用强一不小心会留下一生的把柄甚至会身败名裂。所以他在等着诗三出格,一旦诗三先出格了,凌肃越之后无论怎么出格,都有一个诗三出格在先的借口作为挡枪,最后配上那句‘男人嘛,遇到碧池怎么都会犯错’,这一套招式下来,将来的错全在诗三头上,简直完美。”   陈月洲道:“诗三出格,凌肃越肯定会步步紧逼,就意味着诗三再也无法站在中立的角色,她只要不愿意为人情妇,就得站起来反抗,她反抗了,就等于在对付凌肃越。”   陈月洲耸耸肩:“系统规定我既不能对付诗三也不能对付凌肃越,那他俩互相残杀还不行?我只要到时候管好齐巧姗不就得了?”   就在这时,陈月洲的手机亮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诗三的来电。   【这是……】   “她手上戴了蓝牙手环,可以快速拨通快捷拨号键。”陈月洲道,“这是她给我发送的信号,让我现在立刻把凌肃越父母召唤回来的意思。”   陈月洲一边给凌肃越父母打电话一边道:“毕竟和凌肃越做的时候总不能打电话联系我吧?”   【……】478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陈月洲慌慌张大声道:“伯母,我希望您立刻回家一趟!”   凌母正在和友人聊天,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你是……小洲?怎了?有什么事?”   “伯母,我……我觉得您回去看一眼比较好,我不敢说。”陈月洲声音发抖,像是被吓的。   “什么情况?”凌母有些懵,“什么不敢说的?”   “那您千万别告诉凌肃越先生说是我说的……”   “那你倒是快说啊?”   陈月洲欲言又止:“您再不回去……我怕要出事,我见到凌肃越先生拖着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可爱姑娘……他好像还强吻了那个姑娘,齐巧姗刚才跟我一起说话没看见,但是她说要今天有事来拜访您,我不知道要不要拦着别让他们撞见……”   “拦着!给我拦着!”凌母顿时本能地失声大叫。   片刻后又试图亡羊补牢道:“那是……肃越的妹妹,他们从小就那样,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做被人误会的动作,可是那小子就是和这个妹妹关系太好了,不知道容易被人误会,你别让小姗过去,我马上回去,免得小姗想多了。”   拖着诗三进了自己家?   还亲了?   她之前是怎么交代凌肃越的?   这厮怎么事情还没过去呢就又惹事?   这小子是想逼死自己爹妈啊!   凌母匆忙起身,坐在一旁的凌父投来异样的眼光:“怎么了?”   凌母顾不得和凌父讲电话里的内容,愤恨道:“你儿子貌似要惹祸了,我得回去一趟,你在这边留着,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   为了更有利于被凌家父母捉奸,诗三选择就在阳台和凌肃越做。   阳台是四开窗,没有可以反锁的门,视野更加开阔、保密性更差,再加上心理上巨大的负罪感和随时会被人围观紧张感,诗三内心虽然是拒绝的,但身体却……特别兴奋。   以至于只是被凌肃越亲了几下,她就……失禁了。   滚烫的尿液顺着双腿流了一地,诗三顿时羞红了脸。   虽然失禁是自己计划之内的行为——一来是因为凌肃越其实口味比较重,他特别喜欢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会格外地兴奋;二来,为的是凌家父母回来的时候凌肃越无法迅速清理干净现场。   可是这么大的人了当着别人的面尿裤子,还是有些让人难为情。   但这一切印在凌肃越眼里,却让他发了狂。   从上次生煎掉落在诗三裙子上时的一声嘤咛就让他这几天魂牵梦萦,有时候晚上一觉醒来他觉得自己胀到无法忍耐,就只能想着诗三的样子DIY解决一下。   可是,如今就像做梦一样,他想要的一切就在他的眼前,并且主动对他敞开了大门。   他抱起诗三去卫生间直接开淋浴器洗刷,并没收了她的T-BACK,期间有几次向诗三发起袭击,然而诗三似乎不是很喜欢水下PLAY,都不是很配合。   不得已,他只能关了水,抱诗三去卧室。   诗三顿时摇头:“别啊,就在阳台,毕竟……”   毕竟摄像头就阳台那么一个!   虽然她电联了陈月洲,但担心凌家父母回来得太晚,那时候凌肃越已经结束了,于是她还做了二手准备——录像。   录像绝对不能黄!   为了实战成功,她早上还特地恶补了男频黄文中的名著《少妇bái洁》。   不得不说,那里面男女的话语内容露骨而又粗俗,最关键的是……大多都十分侮辱女性。   但她知道,在一个全是男人的大营里的凌肃越当然不会对内容感觉不适,甚至这个时候说反而会刺激他的神经。   于是,诗三学习了几句白洁女士的经典台词,在凌肃越耳边嘤咛了几句。   并且,为了尽可能地让二人除了拔罐运动之外的动作在别人眼里不会被归纳为小打小闹,她压住内心作为一个医科生的洁癖感,对凌肃越提出了six&nine的动作请求。   恶补《少妇bái洁》的时候,她发现似乎很多男性都喜欢被“feltio”,于是她专门问了几个老司机“feltio”是否愉悦,对面的回答是:“其实大多数人都觉得feltio还没手感觉好,而且也不喜欢玩这种有点脏的py,但是会有一种别人臣服你的感觉,如果你男友只是让你feltio却不给你,或者只让你feltio却不愿意six&nine,听哥的话,你还是趁早分手吧。”   而凌肃越,一直期待着自己的臣服,为了让自己完全服从于他,鞭子和糖都给过自己。   所以她觉得,也许six&nine……凌肃越很愿意尝试。   果不其然,凌肃越对诗三的这个提议惊得身子一颤。   下一秒,他直接将诗三丢在了阳台的躺椅上,扑了上去。   而诗三这边,自己说出的话,硬着头皮也要做到。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闭眼劳动之后,纵使诗三再怎么想拖延时间,二人也已经进入了必须要吃“最后的晚餐”的气氛。   凌肃越说了句“如你所愿”就将诗三推在了玻璃窗上,合为一的同时,诗三摆出一副“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你看我多么的无辜可怜”的表情,还发出了呜呜的哭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防盗门开锁的声音。   诗三刚打算卖力地哭嚷,突然,凌肃越低头亲了下她的嘴巴,然后大手一挥,看都不看就一把抓住柜子顶端的手机,趴在诗耳后沙哑着嗓音喘息声:“诗三,你说,如果我把这个视频发给你父母,是什么效果?”   诗三瞬间感觉全身发冷,面色顷刻间苍白:“你……”   凌肃越一边身体卖力,一边对她微笑:“这视频可是清楚拍着你是怎么逼着我越界的……你父母应该不喜欢这么个程度的惊喜,对吧?”   “……”诗三顿时慌了神,她用力挣扎,却发现背对凌肃越的这个姿势的她完全是被凌肃越锁死了四肢的,根本动弹不得。   凌肃越点击了保存,之后将视频直接发送给到了他自己的微信上,并在发送完毕后直接将诗三手机上视频删除,丢在了一边。   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诗三,继续疯狂的同时,亲吻着她的脸颊,轻喘着道:“诗三,知道吗,虽然今天是一场骗局,但……我喜欢你的这场骗局,我希望以后我的人生里你会给我各式各样的这样的骗局。”   “你疯了!”诗三瞬间就被气哭了,“你快放开我!你不怕你父母进来吗!”   “当然不怕。”凌肃越低下头来直接用唇齿堵住诗三的嘴,“门我反锁了,她进不来的……当然,她就算猜到里面发生什么,也不敢破门而入的,只会默默等着,你说……这个时候亲妈不保自己儿子,保谁呢?”   诗三顷刻间露出绝望的表情。   说话间,他紧紧搂住诗三,不断亲吻她的头发开始最后的疯狂。   站在大门外握着钥匙的凌母在发现防盗门被反锁后,全身都开始冒冷汗。   隔壁邻居正好开门倒垃圾,一见凌母忙关切问:“怎么了?钥匙打不开?需要帮忙看看嘛?”   “不用!不用!应该是老凌在家睡着了!”凌母慌忙摆了摆手,勉强地对着邻居微笑,“没事,你休息,你休息……”   之后,她双手紧紧合十站在门外,身体僵硬如一尊木雕。   ……   诗三包里的003只有一只,结束后,凌肃越抱起诗三,将沉默的她塞进了阳台的收纳柜里,对着的诗三微笑,并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抚她:“乖,别害怕,我又没指责你……”   他道:“明明我们两个刚才都很开心,不是吗?”   诗三咬着牙,一声不吭。   凌肃越低头亲了亲诗三的脸蛋:“别发声,我等下带你离开,懂吗?”   说话间,他关上了柜子的门,迅速收拾了地上的杂物,到客卧弄乱了被褥,换上睡衣睡裤揉着头发,打着哈切缓缓去开门。   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印入眼帘的是母亲没有血色的脸颊。   凌母抬头扫了眼自己的儿子,她用尽全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能够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进门先。”   凌肃越也不拦着,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绿茶,一饮而尽。   看着儿子一脸毫无畏惧的表情,凌母的手一点一点蜷紧,声音压得很低很平,可是尾音确实抑制不住地颤抖:“你在家干什么?”   “睡觉。”凌肃越的声音风轻云淡。   “你睡觉不回你家去睡在这里做什么。”   “家里空调坏了,觉得还是咱们家舒服,就过来睡了。”   “为什么反锁门?”   “习惯,小时候你教我的,现在还记得。”   “凌肃越!”凌母终于绷不住了,大吼一声。   凌肃越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母亲,半晌,笑了:“妈,怎么,你不信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凌母沉默。   “那你觉得我在咱们家能做些什么?”   “……”   “难不成……”凌肃越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绿茶,“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在咱们家里偷人吗?”   凌母一听,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凌肃越,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答复……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气恼之余,她转身就冲向客卧,可到了卧室的门口,却没有推门而入的勇气。   如果遇见诗三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她看着诗三长大知道诗三是什么性格,也深知自己儿子的德行,她就算进去了,能做什么?   凌肃越不慌不忙地跟了过来,看着母亲急匆匆的身影:“妈,有些事情面对不了,就不要面对,我自己会处理的,你和爸老了,以后就陪陪孙子孙女就行了,对不对?”   说完,他搂着母亲僵硬的肩膀向外走:“妈,这么急急忙忙回来,肯定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了吧?谁这么热情啊,知道我跑咱们家睡觉……”   凌母一听,立刻绷着脸,一言不发。   她不傻,儿子这是想把通风报信的人一锅端呢。   “居然还不愿意说啊?”凌肃越笑,穿了外衣带着母亲来到家门口,锁了家门后陪她进入电梯间,当电梯开始下沉的时候,凌肃越脸上的笑意才褪去,轻声道,“我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有分寸,你们不需要管。”   “你们两个不合适,但不代表我和你爸没考虑过你们两个的事。”凌母道,“我和你爸在你未婚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一起到我们面前说你们要结婚要在一起,我和你爸也绝对不会反对……可是你结婚了,你……”   “妈。”凌肃越打断母亲道,“你知道如今让你儿子最安稳的婚姻状态是什么吗?”   “什么?”   “自古以外,权贵家庭的男人,娶妻娶贤,娶正室往往都和喜好无关,而是因为需要——他们需要这些正室端庄典雅、温柔贤惠、知书达理还大方得体,懂得孝顺父母、相夫教子……”   凌肃越道:“而娶妾娶色娶爱,妾室,甚至无名分的青楼女人或者百乐门歌姬,她们不需要太多规矩,她们可以自由大方地活着,反倒是让男人魂牵梦萦整日颠鸾倒凤的那个。”   凌肃越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即使到了今天,很多现在生活中相亲的男人找对象的原则也是一样的——相比追寻真爱和知己,当然‘正室’这种性价比高、风险度低的女人娶回家更让人省心,人性本就大多求稳。”   他道:“你没发现大多数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男人都会找齐巧姗那种一看脸上就写着‘虽然有点蠢有点小任性但担不起大任成不了气候还有点朴实的小漂亮’的小女人吗?”   凌母:“……你到底要说什么?”   凌肃越笑了笑:“这样的女人找回家的确性价比很高还让人安心,但是,这样的婚姻和家庭……有趣吗?人们都说了,男人一生都是个孩子,男人自然也是需要爱情滋润的,仅仅找个妈、找个保姆、找个合适的家庭配件真的够吗?”   “你这是在说小姗?那你当初就找个你认为不是配件的!”   凌肃越继续向前走:“诗三不是配件,可是如果我和诗三结婚,军婚的意义是什么?我现在三十出头还不算老,可等诗三三十岁了我已经四十多了,哪天我满足不了诗三了,诗三不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她自我意识太强,她太随心所欲,诗三觉得我年纪大了要离婚我就得同意离婚,诗三绿了我我也没法把她送上军事法庭定罪……为什么?因为我们两家太过于亲切!她万一对不起我我没办法制裁她,她要走我还没办法拦着她!   可是齐巧姗不一样,没有我发话,她就没资格离婚,她现在举家迁来北川无权无势更因为是外来户没有熟人,齐巧姗自身也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肯定日后要仰仗咱们家!就算我这辈子都和诗三住在一起,她也别想离婚更不要妄想出轨,因为只要出轨,我就能让她和她的情夫知道破坏军婚罪的可怕性!她能做的,只有在家里照顾孩子和陪伴你们而已。   妈,这是多么好的一局棋啊,你怎么就看不懂呢?”   “凌肃越!”凌母这下总算明白儿子要说什么了,她厉声打断,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是现代!这是一夫一妻的社会!”   “妈,现代社会的婚姻制度本来就不合乎人的生理结构。”凌肃越反驳。   他道:“人也是动物,生物的存在都是以繁衍为第一本能。   男人那方面时间短且速度快、但身体里子孙数量多;女人那方面时间长且需求大、但一生能孕育的子孙少……为什么?   这说明原本人类这个生物的最原始的设定结构应该是——   男人和无数女人发生关系来确保人类所繁衍的子嗣数量的足够,而女人也和无数男人发生关系确保体内最终竞标成功的子嗣质量上等。”   他道:“如果没有婚姻制度,社会发展到今天,每个人生出来的孩子势必交由国家统一机制抚养。而无论是哪方面的强者,都会本能会找另一方面的强者结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而做出了其他考量。”   他笑:“那时候,强者的基因会和强者的基因择优结合,生出更加优秀和利于人类发展的孩子,而不是现在这种什么货色都能有孩子的时代。”   “你说什么呢肃越……”   凌肃越笑:“妈,这个社会原本的结构应该是——丑陋无能的女人自然只能和丑陋无能的男人结合,人们寻找交配对象的时候本应是强项互补。   没有人愿意和劣质基因结合的话……劣等人类的基因就会自动被淘汰。   你觉得这么一来,世界上还会有个子低矮三级残废的男人?丑陋肥胖身材臃肿的女人?身体不健康的残疾人?愚蠢自大智商低下的loser?还有各种各样一看就是基因失败导致的劣等残次品人类?   如果没有婚姻,人类整体的生命力、智力、外貌……一切都会通过一轮一轮的基因竞赛而越来越优秀,这才最有利于人类发展的方式,这才是正确的淘汰方式。”   他看着母亲:“可是,婚姻却出现了,这个明明只是为了保护私有制财产而出现的制度,将我们都束缚在这个一男一女或者一男多女的框架里!我们找对象再也不是为了孩子的基因而着想,而是为了考虑能不能作为伴侣相伴一生……从古至今婚姻悲多欢少的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这个制度其实不适合吗?   人类长嘴是为了自由说话以达到文明的传播,人类拥有交pèi的功能就是为了自由交pèi以达到基因的优胜劣汰……”   “你……”凌母看着凌肃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说什么了,“你什么意思?”   “妈,我在想。”凌肃越道,“齐巧姗就是该死的婚姻给我的束缚,她就是眼前的苟且、就是现实生活,她的刻板存在时时刻刻告诉我,我要做一个好领导、好下属以及好丈夫,我必须完美我的人设,才能让生活更加圆满更有未来,我必须和她老老实实有一个孩子,不笨也不是天才,像大众那样……但是……诗三……”   他笑:“她是我的理想,她才是这个世界上真真正正适合我的身体理应和我生下孩子的女人!我高大健壮相貌优秀成绩极佳基本没有一处可以挑剔,她也是,虽然性格糟糕但是不否认基因真的很好,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感觉这压抑的生活有一份宁静,她是我心目中配的上我的那个强者,我们两个结合生下的孩子才是符合进化论期待的那个孩子……”   “不可以!”凌母终于爆发了,她指着凌肃越,“什么都行,孩子绝对不行!你走钢丝过日子你受得了,我和你爸一把年纪了受人恩惠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儿子反咬人家家一口我们做不到!”   凌肃越已经将母亲送到了大院门口,伸手替她拦车,并笑:“是吗……什么都行,就是孩子不行啊……”   凌肃越看向母亲:“就是说,只要诗三不大肚子,我做什么都可以?”   凌母顿时头顶充血。   这小子……说了这么多都是在套路自己退让吗?   凌肃越笑着伸手拦下辆出租车:“妈,记住,我才是你儿子,分寸我都有,就看你和爸愿不愿意庇护了。好了,回你朋友家陪他们聊天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将母亲送上出租车,凌肃越转身回了大院的父母家。   ……   凌肃越离开之后,坐在黑漆漆的柜子里的诗三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光线瞬间点亮眼前的黑暗,刺目的光让诗三本能眯上了眼睛。   她呆若木鸡地接听:“喂。”   陈月洲听着诗三颓废的语气,顿时明白了事情的近况:“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诗三绝望地喏喏道,“我现在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   “你在哪儿,不然我去接你。”   “算了吧,凌肃越撕烂了我的衣服让我无法离开,还问了他母亲谁打电话通风报信的事,你自求多福吧。”诗三垂下头,将手机丢在一边,“需要他父母知道的事情想必他父母都知道了,可是……看样子,他爸妈打算连这样的内容也跟着接受。”   “诗三,发生了什么?”   “还能什么。”诗三面无表情地将脸颊埋在双腿之间,“我可能……想放弃了……我今天突破了自己底下……做了对不起别人妻子的事……却还没有成功……”   “你说错了。”陈月洲厉声道,“正是因为你已经踩到了你自己都不能忍的底线了,你才必须成功,失败了就再来,直到成功为止。”   他道:“你知道李清照的《夏日绝句》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对。”陈月洲道,“后面那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你怎么看?”   诗三:“……项羽毫无胜算,也不愿意苟且活着,所以他江边自刎。”   “你打算做那个项羽吗?”陈月洲道,“你已经输得头破血流还有那么多将士为你而亡,所以你也要江边自刎吗?你觉得……自刎之后的你,相比苟且活着的你就是个英雄了吗?你就守住了你的底线吗?”   “……”   我从小学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刎的人要被称作是英雄?你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了,那就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直到对方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之前——你都不能选择自杀。   是你挑起的战争,是你发动的战乱,是你要夺取自由,你有什么资格自杀?从你决定开始战争的那一刻,你的命就注定了,要么成功,要么被杀。   如果你赢了,今天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胜利而付出的手段,如果你输了,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明知别人已婚的情况下搞事情,你明白区别吗?”   “……”   478:【宿主,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陈月洲冷冷扫了眼478:“这才是开始,你懂个屁。”   【……】   诗三默默抱紧了腿,呢喃道:“说来说去,就是成王败寇的意思……”   “诗三。”陈月洲道,“他父母如果是泼皮无赖就是要铁了心站在自己儿子这边的话,看着你今天狼狈的样子一定会趁机威胁你、要挟你和让你妥协。可是看你的情况应该没有发生这些事,这只能说明他们其实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他们也在拼尽全力和稀泥,他们的承受是有极限的,你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替凌肃越和稀泥,你要让凌肃越发狂……你明白吗?”   “……”诗三摇了摇头,“该做的都做了,还能做什么……”   “诗三,再聪明、再理性的人……都会发狂的。”   “……”   “你知道为什么凌肃越一直以来都这么的理性、这么的大权在握、这么的游刃有余吗?”陈月洲问。   “……”   “因为你不够强,还被他捏着两家人一家亲的软肋。”陈月洲道,“你和他,就像是一台电脑的两个使用者,他是管理员权限,你是游客权限,你是下位者,他是上位者,你无论在电脑上做什么都只能在你的权限范围内操作,你触及不到他的权力和权利,你伤害不了他,所以他不用忌惮,自然就不会害怕和慌张。”   “……”   “除非,你让他意识到,你手上有一份病毒,这份病毒会破坏他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这才能让凌肃越打心底感受到恐惧。”   “……”诗三始终没有说话。   “诗三,你爷爷不年轻了。”陈月洲突然高声道。   诗三指尖微微一颤。   478:【……???】   陈月洲一字一顿对着电话道:“他最多陪你到你三十岁,可能就是极限了,我听说了,你爷爷对你特别好,你爷爷的所有子女都没有跟你爷爷一起生活十年以上,反而你是唯一一个,他对你给予了全部期望,如果你在他活着的时候不能完成他对你的期待,他死后……还看的到吗?”   陈月洲笑:“可是凌肃越不在乎这些,他就是要把你摁在国内,摁在他身边,摁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内……诗三,你听着——”   陈月洲大声道:“他不是挟制了你这么简单,他就是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他会害你失去更多东西,他是你的敌人,你还要放任他吗?”   “……”诗三看了眼手机,双手死死地捂着眼眶,滚烫的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许久后,点了点头,低声应答:“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诗三长叹一声,推开柜子跳了出来,光着身子走到大门处将大门反锁,然后从花盆里取出录音笔,打开开关藏在了电视机柜的后方。   之后,她站在原地思考。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没有回头路了。   凌肃越一定会拿着那段香艳的视频大肆拿捏自己,如今又有了他父母的妥协,可以说这个男人已经彻彻底无所顾忌了。   她已经可以联想到未来被凌肃越捏着喉咙生活的日子了。   不可以。   她九岳龙诗三即使不能成为科研界的翘楚,但也是人中龙凤,怎么能容忍他人这么凌辱她之后的人生。   她要想办法离开凌肃越。   可是,出国留学,又不可能待一辈子,就算自己能拿到绿卡,父母也不好迁出国。   此次一旦离开凌肃越,等爷爷奶奶过逝后,凌父凌母老去,自己的父母又不是军人也不住大院,两家人注定会越来越生分,到时候情债没了,凌肃越是会无视自己,还是会记恨自己?   如果回国的时候她还是像今天这样势单力薄,到时候没了爷爷奶奶的情分撑着,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算了,还是先考虑怎么出国吧,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如今的她,要离开凌肃越,需要的是能够对抗凌肃越的筹码,还有把那些潜在的危险因子全部拔掉。   想到这里,诗三拨通了赵可电话:“赵同学。”   对面赵可有些错愕地看了眼来电显示:“诗三?你昨天喝那么多没事吧?”   “还好。”诗三道,“你有个老师叫马庭,对吧?”   “是啊。”   “他最近怎么样?”   “能怎么样?”赵可转着手中的笔,“最近被人吓了,回家蹲着呢。”   “把他联系方式给我,还有,能帮我个忙吗?”   “好玩吗?”赵可一听,来了兴趣问。   “特别好玩。”诗三答。   “说说看。”   “我朋友,就是苏夏娅,因为你这位马庭老师乱告状原因,被家里发现同性恋又犯了,关起来了。”   “同性恋……还能称作又犯了?”   “她爸坚定地认为那就是病,我只是重复了她爸的口气。”诗三道,“我想救她出来,拜托你,找你哥想想办法吧。”   赵可想了想:“如果我哥出面不是没有办法,不过事后你请我吃饭。”   “好。”   “那挂了。”赵可挂断电话将马庭的号码发给了诗三,诗三收到电话后火速存了对方的电话并删了通讯记录,然后解锁了大门,再回到阳台的柜子里躺着。   等凌肃越回到家,一开柜子的门就看到了已经抱着膝盖熟睡的诗三,他伸手将她抱了出来,放在了客卧的床上,给她盖上空调被,起身去阳台收拾诗三的背包,顺便把她的衣服丢洗衣机洗了。   半个小时后,已经变干净的背包和衣服放在了诗三的床边,凌肃越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少女,低下头亲吻了她的嘴唇,片刻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床头的闹钟嗡嗡嗡地响起,诗三倏地睁眼,脸上没太多表情。   出了门,秋老虎依旧凶猛,阳光刺目,诗三行走在林荫里拨通了马庭的电话:“喂,马先生是吗?”   “你哪位?”马庭的声音有点紧张,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我就是那位你找人收拾了的九岳龙诗三。”诗三道,“这算是我们初次通话,马先生。”   “呵呵……呵呵……”马庭顿时额头冒汗,他再也不想招惹这个女人了,她后面那个人也太可怕了点。   “是你给苏夏娅的父亲告状,说她跟女人有染,导致她被禁足的吧?”诗三开门见山问。   “我……”马庭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安全。   “我很好奇。”诗三道,“齐巧姗已经结婚了,而你也已经结婚了,你帮她整我,为了什么?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我……”马庭沉默了片刻答,“因为我……我和巧姗其实……其实我一直觉得我挺对不起巧姗的……”   “什么?”   “是这样的,我……”马庭道,“我和巧姗交往期间,和别的女人发生了点事……”   “你绿了她。”诗三替马庭作了总结。   “这也不能叫绿吧,男人……这……这种应酬很多的。”马庭解释道,“可是巧姗她接受不了,就哭着喊着和我分手了,然后没多久就和现在这个男的相亲在一起了,但是她好像不快乐……”   马庭说着说着露出一副感慨的表情:“我真的很罪过,是我毁了巧姗的人生,也毁了我妻子的人生,巧姗那么爱我,却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而变成了今天这般凄惨的地步,所以我才打算为我曾经的错误,对她承担责任,毕竟我的女人就是这么被我无情毁掉的。”   马庭说着无比愧疚地仰起头,摆出一副45度悲伤的表情,眼底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自豪“悲凉”道:“我真的是罪过,所以我想补偿补偿她……”   诗三:“……”   她对凌肃越的火气还没消呢,凌肃越打不过,她能打这个神经病吗? 第156章 +   马庭的几句话, 让诗三心底的嘲讽之意多了几分。   原本以为这家伙是齐巧姗的姘头,为了前女友甘愿上刀山下火海, 让他学乖之前还能拿来利用利用,结果……居然是个loser.   诗三虽然从大二开始受凌肃越管制没法好好和男人谈恋爱, 但她谈过的恋爱也不少, 而且她是个善于学习的人, 她谈一次恋爱, 顶别人三次甚至五次的经验。   所以, 她对一部分人在恋爱中的德行,特别清楚。   有很多人……特别是自卑心理在严重作祟的人, 他们在恋爱中很容易成为人渣。   比如眼前这只。   这些人从来都不是无意中做了渣,而是——就是为了做渣而渣。   这些人分手后说的鬼话,千万别信。   为什么?   因为在他不幸的世界观里, 和平稳定、互助互爱和互相尊重的人际关系是不存在的,又或者是不永恒的、迟早会被破坏的,只有欺凌和霸虐才是最稳定的生存方式。   他们在过去做过被欺凌一方,深知弱势一方的苦痛,内心又不够强大,于是长大后拼死命想要成为强势的一方,甚至觉得霸凌者是威武并强大的。   所以,当你骂他渣的时候,他感觉这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不但你骂他的时候他们会感觉到无与伦比的爽,他们甚至自己还会骂自己来获得爽感。   顺便凹个造型—,摆出一副“我只是一生放荡爱自由, 太优秀了女人都爱倒贴,伤害了这么多女人,真是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的人设。   这种人,伤害了前任分手后,还特别爱摆出一副多情的样子时不时过来撩骚一下前任,一旦前任有求于他,他会摆出一副前任的现任的架势帮些忙,如果伤害了现任,又会摆出一副“我特别善良无辜又心胸宽阔博爱大度,奈何天下容不下我的宽心”的造型。   他要的就是打着“我善良”的幌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两任因为他的行为痛苦不已。   他自以为这个前任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就算给她戴绿帽子、分手了、劈腿了、家暴了……但是其实她也爱自己,没办法啊,她就是这么死心塌地对自己一个人,她其实还是属于自己的,不信你看只要撩骚几下还能跟她打一发分手炮。   这些无聊的行为,归根到底还是老生常谈的原因:内心深处的自卑。   他需要不断地试探配偶甚至是追求者的底线,来获得自我认同感。   先是,“我这样的垃圾……对方真的会爱我吗?其实不喜欢我吧?毕竟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再是,试探底线,并越来越过分。   然后,“我都是这个德行了、做了这些事、变成这个样……对方还爱我?原来对方真的爱我啊……”   最后,“我好厉害啊、对方果然好爱我啊、果然我很优秀很吸引人……”   又是,“我这样的垃圾……对方真的会爱我吗?其实不喜欢我吧?毕竟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四个阶段是个圈,无限轮回。   这些人,若是想骂,一定要越过他的男女关系去骂,你越是诟病他的男女关系,他越是爽,拳头只会打到他想让你打的地方,最后还变成了替他挠痒痒。   不想骂他……那就在他自吹自擂的时候岔开话题,让他没有舞台唱大戏,别给他认同感。   诗三忽然开始替齐巧姗离开了这个智障的幸运点赞了。   凌肃越是阴险狡诈还欺人太甚,但他是游戏的高端玩家,这种底层的劣质游戏不在他的涉猎范围之内。   于是,诗三对马庭唧唧歪歪的唠叨充耳不闻,直到马庭说了句:“你还在听吗?”   诗三才从“脑袋里养鱼”的状态回神:“啊?哦,刚才忙着做事,不然你重新说一遍?”   马庭正打算开口再说些自己的情史,诗三直接打断道:“对了,你到底给苏夏娅的父亲说了什么?她已经很久没到学校了。”   “这个啊。”被打乱了节奏的马庭不大开心,但还是解释道,“苏夏娅在和你之前,高中那会儿已经有过一个女人了,她还天天嚷嚷着要带着那个女人去美国,还说要结婚,当时差点能把她爹的肺气炸了,家里就她这么一个,找到对方女孩家里去了,结果那一家子也是个从老到小不要脸的,发现苏夏娅是个富二代,一家老小铁了心要把俩姑娘凑一起,所以,当时那事儿也是留下阴影了……我就随口提了两句找了点证据说她有新欢了,就锁家里了呗。”   诗三闻声仰天想了想:“上次的事情解决了,我也懒得管你,但是别没事再招惹我,你得明白,你帮齐巧姗我不管……但是,但如果再招惹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好好好……”马庭匆匆点头。   谁还帮齐巧姗啊?有病吗?   本来只是想英雄救美顺便能来个分手炮,毕竟他还没和齐巧姗做过呢,如果能从一个高富帅手中骗来个已婚人妻的炮那还算他有本事呢,结果竟然差点把命搭进去……妈的再也不干了!   ……   另一边,北川中城区的龙宫世界,是三环内知名的商业别墅区。   苏夏娅家在里面最靠北的那栋,她坐在飘窗上,头顶火辣辣的太阳,目光呆滞地望着楼下的大花园里正在割草的园丁。   自从马庭那个贱人告状之后,父亲暴跳如雷,找了几个职业教练就把自己捆回了家,断了她的一切通讯设备还将她反锁在家里一个多星期,并警告她如果联系诗三就要诗三好看,于是,她只能天天坐在家里发呆。   等太阳落山的时候,父亲才疲倦地回来,苏夏娅靠近的时候,能闻到咸腥还有些腻人的味道。   那是……男性释放之后特有的味道。   见到苏夏娅,苏父表情不大好:“你在做什么?”   “等你回来啊,看你今天又在哪个健身教练怀里盛开你的菊花啊。”苏夏娅答。   “你找死是不是?”苏父顿时额头青筋暴起。   苏夏娅的父亲的身材和苏夏娅是截然不同的,他的脸倒是能看出年轻时是个清秀的小伙子,就是身材特别臃肿,总让人担心他夏天会上不来气。   “我就是随口说说。”苏夏娅在窗口坐下,“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放我?该开学了。”   “你就不要想。”苏父扭头回房间,“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找一个比咱们家企业强太多倍的企业老板结婚,就像那个奶茶什么的,咱们家入股人家的企业;要么,你找一个能给你主内的男人结婚,你过几年接手我手下的项目。”   苏父临关门前狠狠道:“如果不是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绝对不会管你!我不允许你出任何幺蛾子,你必须给我做好!不要给我想什么喜欢女人!我们家这种事——不可能!”   说着,大门被关上。   苏夏娅冷哼了声:“我他妈这是拜谁所赐。”   之后,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下,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有厌男症。   很有严重、很严重的厌男症。   这些都拜她这个杀千刀的父亲所赐。   七岁,母亲值大夜班那个夜晚,她第一次见到两个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那么两坨全是毛发的烂肉交叠在一起,气喘吁吁地发出低沉恶心的悲鸣,然后,那个陌生的男人还用沾满粘稠物的手摸了把自己的脸,笑着对父亲说:“你女儿真可爱。”   她当时被吓哭了。   隔天开始发高烧,拼命地呕吐,惧怕父亲……并在高烧的第二个晚上,终于向哭成泪人的母亲表达清楚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不……好像其实没有表达清楚,母亲误会了。   因为怒火中烧的母亲喊了句:“你骗我你喜欢女人我忍了!你无数次背叛婚姻我都忍了!可是!你居然连女儿都不放过!你居然敢让你那些奸夫玷污我的女儿!”   她也不知道玷污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听母亲喊着喊着,她就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母亲不见了,父亲被送去医院抢救。   据在场的护士讲,母亲割掉了父亲的男性象征,并大吼着:“既然你用不着,你他妈就永远别用了!”   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据说是被判刑了,可是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候,母亲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时候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长大后听着周围人关于自己继承方面讨论的话语,她才渐渐明白了母亲永远离开自己的原因——   母亲断了父亲的命根,让自己成为了父亲祖上老宅子的唯一继承人,如果她释放后出现,就会激起苏家对她的憎恨,从而这份憎恨会上升到自己身上。   母亲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能够平步青云,而选择割断了这份母女情。   如母亲所愿,爷爷奶奶虽然恨透了自己,却也不得不把自己当掌中宝,他们拼命给自己灌输母亲的坏,以求心理平衡。   老宅子拆迁赔偿后,他们家瞬间暴富。   父亲是个讨有钱男人喜欢的类型,虽然私下作风混乱,但也正因如此投资了不少项目都获得了惊人的回报,唯独对命根子的投资……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泌尿科工作五年经验的母亲……手法干净利落,不给父亲的子子孙孙留一丝求生的机会。   她在众人又爱又恨的态度中长大,像所有缺爱的青春期孩子那样放荡不羁还叛逆爱自由,但却也和其他孩子有点不一样——她可以接受和男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却不能接受和男性恋爱,仅仅是用想的,就呼吸困难。   这时候,她被告白了,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叫米蕊。   米蕊初中就辍学是社会上混的,个子和她差不多,将近一米八的样子,身上有一个三十公分长的纹身,纹的是大海上的一艘孤帆,特别漂亮。   她喜欢这种高挑消瘦的超模风格漂亮妹子,于是同意了和米蕊交往,半个月后两人做了。   初尝禁果,味道甘甜,使人头脑发懵。   她顿时脑袋一热,回家向父亲宣布自己要带着米蕊去美国结婚。   父亲和爷爷奶奶当然立刻阻拦——家里已经出了一个同性恋了,怎么又来一个?没完没了啊?   父亲立刻找到米蕊的家里人要求二人分手。   可谁知米蕊家里居然都是一群三进宫、四进宫的监狱常客,父亲这么一闹非带没拆散她们俩,这一家子泼皮无赖见到父亲好几百万的超跑反倒是缠上了,家里花费了足足一个月才将这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打发掉。   那一天,父亲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有钱的同性恋比有钱的异性恋更容易被人骗!因为有钱的异性恋选择范围很广,但是有钱的同性恋选择范围很小,就会遇到那种心思不纯的异性恋装作同性恋,跑来骗你的钱!”   父亲将米蕊和数个男人的床照丢在自己脸上:“你——是她交往的第一个女人!你还不明白吗!她是异性恋装同性恋!她看重你全身名牌,把你当凯子!”   “她异性恋装同性恋,爸你同性恋装异性恋,有区别吗?”苏夏娅看着父亲冷冷道。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男人气得浑身发抖:“苏夏娅,我警告你,如果不是我这辈子只能有你一个,我绝对把你拿去喂狗!我的确骗了你!但是我他妈还养了你!给你买了三辆车两套房!以后我手上的一切都是你的!没有你大伯小姑一分钱!你还要怎样!”   “你不给他们钱,是因为他们从小因为你是弯的欺负你,你记仇,而你生了我就应该养我,你自己造的孽毁了我妈的一生,你就应该拿你一辈子补偿!”苏夏娅冷笑一声,掉头离开。   不久后,她考上了北川医科大学,母亲的母校。   因为高挑的身高,紧实修长的双腿,标致的相貌,空手道黑带二段的身份,以及那辆骚包的宝石蓝levante,兼高富帅与白富美一身的苏夏娅不但招男人喜欢还招女人喜欢。   很快,她因为高人气进入了学生会,大二就晋级为卫生院纪律部分部长,因为同时还是空手道社的正选社员,还兼任卫生院安保部分副部长。   这时的她,已经能接受和普通的男人交往,她把自己伪装成双性恋的样子,换女朋友和男朋友的速度快得吓人,可即使如此,她的仰慕者仍是前赴后继。   然而,再怎么换对象,也没有第一次和米蕊的兴奋感了。   缺少了情感滤镜的恋爱关系,任何人都满身瑕疵还千疮百孔。   她的女友中,大多数都不是弯的,而是颜性恋。   她们因为自己的脸、自己的经济等等各种原因而选择和自己交往。   她们更多的希望自己像电视剧中那些高富帅一样,无论是经济、生活、学习还是任何方面都能给她们依靠,还时常会说着“如果你是男人就好了”这样的话。   老实说,她真的很反感。   同性恋不是两个同性分别在扮演男人和女人两个性别在谈恋爱,而就是两个同性在谈恋爱。   她的那些女友根本不是把她当做一个女孩子在看,而是当做一个男孩子身份的女孩子在看,这种感觉让人十分恶心。   她少部分的同性恋女友,因为对同性婚姻的可实施性不抱期望,也不认为自身有能够出国移民的能力,大多私生活太过于复杂,用“自暴自弃”形容再适合不过。   而她的男友,更是什么奇葩都有。   再加上她有强烈的厌男症,男友一个细小的过失在她眼里都会放大成足以判死罪的恶行,以至于她的异**往基本没有超过半个月的。   于是,到最后,她连人这种生物都开始厌弃。   她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对米蕊究竟是好奇心还是真的有恋爱感,说不定过于残酷的童年早就将她变成了一个没有能力去爱的无性恋者。   直到大二那场格斗比赛,她遇到了诗三。   作为一个医科大学被迫参加这种比赛的联赛,二十强的名单出现的那天,当时的校级纪律部部长吕雪看着名单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名单上的这个九岳龙诗三……这不是新生大会上那个羊脂球吗?”   当时作为吕雪得力手下的苏夏娅看了眼名单,她对这个新生很有印象。   身形瘦弱,胸大臀翘,手腕和腰肢细得夸张,就跟平时买的那种身材比例夸张的欧式芭比一样,穿上羊脂球的衣服后简直就像是中世纪的洋娃娃。   最关键的是她的声音很有特色,特别清澈……也特别弱的感觉。   据说她自从演了羊脂球后烂桃花不断,关于她的流言整个学校到处都是,怕是个水性杨花的麻烦精。   然而,就是这么个麻烦制造机……居然能混入一个格斗比赛的20强,北医格斗社团们社员的战斗力也太差了吧?   吕雪道:“一个不是任何社团正选社员的人闯入二十强?把我们学校的部团和社团老前辈放在哪儿?”   北川医科大学的社团虽然独立于学生会,但是为了维持社团的合规性,除了要定期考核外,每个月必须辅助学生会做一些任务。   简单点来讲,学生会就是政府,部团就是政府下属机构,而正规社团则是有政府扶持的国企。   “未必是她厉害,主要是老一批格斗社团的成员今年都大四大五了,忙着考研或者出国,没人愿意耽误时间参加比赛,参加的都是大二大三的,还有一些奔着30元补贴闹着玩的。”一旁的安保部秘书应道。   吕雪闻声叹了口气:“那……比赛的对战的名单怎么选的?”   “抽签。”旁边安保部的部长孙浩楠双手抱胸看着苏夏娅,“当然是对外这么个说法,你要把抽签盒做好,什么人和什么人对赛,不能有任何失误。”   吕雪点头:“咱们是北川医科大学,不是北川体育学院,大家都是学医的,平时体育竞技也是差不多玩玩,没有人在这种事情上拼命,所以尽量不要伤任何同学的自尊心,明白吗?特别是一些品学兼优参赛的前辈,不要给他们安排太麻烦的对手,人家是拿着比赛来镀金的,不是来玩命的,更不是到擂台上丢人现眼被虐的。”   苏夏娅点头:“我知道。”   “还有,那个羊脂球。”吕雪道,“不要再让她往上晋升了,把机会留给正选社员,新生将来加入社团后有的是机会,如果刚进学校就让她拿名次,以后还会把学生会放在眼里吗?”   孙浩楠一听笑了:“羊脂球那个演员我印象挺深刻的,声音很软,长得也很软,看起来身娇体柔的,这么防着人家,合适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吕娟看了眼孙浩楠,“你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别打她主意,想追她至少等到比赛结束至少半个月以后,别再像上次一样搞得像是你在选妃。”   最终,苏夏娅和安保部秘书将诗三和身材最为高大的大三学姐陈敏分在了一组。   陈敏身高184厘米,体重68公斤左右,跆拳道社正选社员。   陈敏除了是跆拳道正选社员外,还拿过社会奖学金,在学校算是有点小名气,稳赢诗三没问题。   二人有着如此悬殊的身高体重和地位差距,诗三就算失败了,在外人眼里也比较理所应当,没那么难堪。   比赛的当天是个艳阳天,学校大礼堂围满了人。   擂台规则是:每名选手腹部、脚踝、前脖颈处都系着一朵小花,最先抢夺到三朵小花的一方获胜。   台上的选手打得热火朝天,台下观众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孙浩楠百无聊赖地看着接下来的出场名单:“那个小羊脂球什么时候出场?”   吕雪指了指名单末端:“羊脂球就羊脂球,还小羊脂球……人家不是小不点。”   “是吗?”孙浩楠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小憩,“随意了,在我眼里你们都是矮子……”   半个小时后,比赛终于轮到了诗三和陈敏相继从擂台的两侧走了上来。   褪去华丽的小裙子,和对面一米八多的陈敏对比,诗三显得特别小巧,唯一能比过陈敏的……也就胸前和臀后的四坨肉了。   面对身材如此悬殊的二人,台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话说那个女生不是之前出舞台剧演羊脂球的那个吗……”   “卧槽,陈敏是跆拳道社正选啊,这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一楼的学生们议论声极大,坐在二楼的吕雪有些坐不住了。   她转身扫了眼身后的苏夏娅和安保部秘书:“我让你们尽可能地找个能稳赢的人选,但你这是明摆着我们学生会欺负人啊?”   “可是剩下的人选都在学校相对有名啊?”安保部秘书道,“我们看了之后的参赛人选,陈敏是年纪最大,性格最稳重,她心思比较细腻,也知道怎么保护新人,如果换孙浩楠那样张扬的或者苏夏娅这种狂暴分子上台去,你信不信能把那姑娘打倒自闭?”   吕雪沉默:也是,就能进入二十强的也都是有点本事的,与其选个其貌不扬却能力超强的家伙上去把小姑娘打爆,不如选个一看就实力悬殊的,也好让小姑娘输了不至于难堪。   一旁的孙浩楠背靠座椅懒懒地打了个哈切,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指了指楼下的舞台:“马上要开始了。”   哨响的那一瞬间,陈敏手臂抬起,双腿分开的那一瞬间,诗三忽然一个飞跃向前拉近二人的距离,绊住陈敏的下一秒,抓住陈敏的肩膀,利用对方自身身体的惯性将她丢了出去。   陈敏一惊,迅速调整身体的平衡度,平稳落地的同时和诗三拉开距离,露出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坐在二楼头等席位一直懒散的孙浩楠神色瞬间一沉。   片刻后,勾唇笑了:“有意思,看来有看点。”   吕雪莫名其妙地看向孙浩楠:“什么?”   孙浩楠指着台上的诗三:“我说她,有点意思,这个姑娘身手还不错啊。”   台上,陈敏和诗三在都静止在原地,两人注视着彼此,观察着对手身上的破绽。   诗三不断地压低身子,让自己越发的低,然后不断试图靠近陈敏,骚扰陈敏的防御姿势,又迅速撤退。   几圈打太极下来,诗三的呼吸节奏还没出现问题,倒是陈敏明显开始紧张了。   “这俩人干什么呢?”吕雪惊了,“陈敏怎么不进攻啊?拖延这么久做什么?”   孙浩楠看向陈敏,又扫了眼后方的苏夏娅:“你觉得呢?空手道黑二的小娅娅?”   苏夏娅的视线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就在这时,台下爆出一片惊呼声。   苏夏娅一抬眼,发现陈敏脚腕上的小红花竟然已经被摘了一朵。   “孙浩楠。”这时候,吕雪看向隔壁,“把比赛叫停,让夏娅下去上台。”   孙浩楠委屈地扫了眼吕雪,似乎不太愿意叫停。   毕竟,一个全程都能猜到结果的比赛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悬念,如果就这么打断,也太无聊了。   “陈敏是跆拳道社正选,虽然不是黑带,但是她一直很稳定,也很优秀,最关键的是,她一直拿着奖学金,还入了党,这个成绩稳定到明年,她肯定是优秀毕业生。”吕雪道,“我们是个医学院校,我们不能让学生因为一场业余休闲的体育竞技被对手羞辱甚至打到自闭,很显然陈敏被一个新生打成这样……心态可能已经开始崩了。”   吕雪道:“这种擂台竞技,一堆人围观,失败者势必会用很丢人的姿态离场……对于我们文人而言,这样的遭遇以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没必要在这里体验。”   苏夏娅神色复杂地看向擂台。   “可惜啊……”孙浩楠笑了声,“如果让苏夏娅上场了,就该这个新生被打到自闭了……不过也的确不能让大一新生太嚣张了,得让她知道,无论将来走到哪里,但凡来到一个新地方,不时刻对前辈保持谦逊的话,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苏夏娅一听,转身下楼,孙浩楠及时叫住了她:“苏夏娅,提示你一下,知道这个羊脂球为什么能把陈敏打崩吗?”   “这个羊脂球的脸具有欺诈性,我们都太轻敌了。”苏夏娅面无表情道,“她心里很清楚,跆拳道主比赛不主自保,而且跆拳道是量级赛,如果不是身经百战,大多数跆拳道选手都只和同量级打过小擂,如果不够优秀,近战破绽百出。”   孙浩楠道:“陈敏是跆拳道出身,普通的跆拳道选手近战基本都是硬伤,再加上陈敏过高,之前和陈敏对练的都是差不多身高的男性,她低空防御不是很适应,羊脂球发现了陈敏的这个缺陷,不断地低空挑逗,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长时间遭到攻击就容易紧张,羊脂球不断地给陈敏造成精神压力,打乱陈敏的防守。”   孙浩楠道:“速战速决,别跟她耗……哪怕再让她摘掉一朵花,都是在丢咱们这里老一辈的人。”   “放心。”苏夏娅漠然道,“我会把她打到自闭,让她以后学会什么叫做低调点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跆拳道这么麻烦,学它有什么别的好处吗?   99有,我是青春期的时候学了若干年跆拳道,那时候不是每年学校都体检吗?我印象很深刻一年长了7厘米,身高是直线上升,之后爸妈送我去学的别的功夫也没有跆拳道这么爆个子了。   478:……?!?!   99可怕吧,不过要注意调节四肢自我保护,很容易受伤的,那时候很多伤疤留到了今天都无法褪去。   478:……那99有什么推荐的自我保护运动吗?   99【思考】嗯……之后的剧情会提到,以后再说吧~! 第157章 +   半分钟后, 大礼堂的广播响起,内容大概是在说:比赛现在暂时需要中止, 因为导师有紧急事件要找陈敏。   紧接着,安保部的几名干事就将气喘吁吁的陈敏拦下, 拉到了后台。   看到换了运动衬衣和热裤的苏夏娅, 陈敏瞬间明白了那则广播的真实含义, 顿时恼羞成怒, 扑上来一把抓住苏夏娅的衣领, 气得满眼通红道:“你什么意思?”   “学姐。”苏夏娅活动着手腕,面无表情, “我们担心学姐你出……”   “你们?吕雪?还是孙浩楠?什么意思?觉得我一个学了这么多年跆拳道的跆拳道正选社员赢不了那个大一新生吗?”   “学姐,你学习跆拳道的时间并不长,面对的比赛也少, 你的气息已经乱了,你一定要在一个大一新生面前颜面尽失然后让明天学校里到处讨论的都是你输给一个新生吗?你一直以来都这么优秀,扛得住这样的舆论压力吗?”苏夏娅面无表情道,“学姐,空手道社的前辈李芸这个前车之鉴,部长们不想再看见了,好端端一个医疗人才非要去参加空手道比赛,被一个双非大学学生打败,因为当场裤子扯破露点不堪回忆而直接退学……这真是莫名其妙不是吗?术业有专攻,你我都没必要在不属于自己的路上较真不是吗?”   陈敏咬紧下嘴唇。   “放心。”苏夏娅低头系紧鞋带,“总部长已经去找你们临床院的宣传部分部长了, 对方应该很快就会找新闻社,到时候宣传部官方和新闻社非官方都出一则关于你被迫离开比赛的新闻,大概内容比如:你因为发烧身体状态不太好,但是坚持参加比赛,而且还要准备下周的演讲……这样以来,这场比赛所发生的意外就好解释了,你只需要扮演好新闻中你该有的形象,你不但不会面子受损,反而奋发图强的人设会更加饱满。”   苏夏娅起立,拍了拍陈敏的肩膀:“指不定下次勤学奖学金也是你的了呢,多好?”   “可是我……”陈敏还是有些不甘心。   “学姐。”苏夏娅指了指擂台方向,“我再不上去,这场比赛就是事故了。”   陈敏看了眼苏夏娅,又看了眼擂台方向,最终选择了妥协。   苏夏娅转过身子,大跨步走上了擂台,与此同时,场外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巨大的议论声——   “那不是苏夏娅吗……卧槽……苏夏娅上台?”   “你没看过去年的空手道社比赛吗?安保部的!反正就是……可牛了!”   “那羊脂球不是死定了吗……”   苏夏娅将陈敏剩下的两朵花戴好,与此同时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诗三。   二人面对面,她头一次看清眼前这个女孩的长相。   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脸颊的弧度很漂亮,鼻梁高挺,唇色粉嫩,少了腮红和口红的点缀,肤色偏冷色调的她看起来有点病恹恹的。   比赛的哨声重新吹响——   苏夏娅一个跨步上前直接去抓诗三,动作干净利落,逼得诗三连连后退。   期间诗三试图用身高优势和关节的灵活性四两拨千斤,也被苏夏娅看穿并一把抓住。   论力量,苏夏娅和诗三持平,论速度,更加专业的苏夏娅更胜一筹,论灵活、柔韧和平衡度,又高又大的苏夏娅居然完全不逊色!   不出两分钟,苏夏娅直接揪掉了诗三身上两朵花。   台上的气氛进入白热化,诗三开始紧张了,她不断地喘着粗气,肩膀微微颤抖。   苏夏娅看着慌张的诗三,也不逼她,而是又开始和她打太极。   “你学过的格斗不少。”苏夏娅道。   诗三沉默不语,眉头紧皱。   “你知道我是空手道黑二出身,你一开始按照对付空手道常见弱点的方式对待我,之后又用对付高个子常见弱点的方法对付我……不错,按道理来说你这么试探我是对的。”苏夏娅居高临下地看着诗三,“只可惜,你的这个判断,不适合高段位的战争。”   苏夏娅道:“你的力量很具有攻击性,我刚才抽空看了你的入学体能测试,右手握力47,左手握力54,你右手的握力属于大学男子中上等水平范畴,而左手握力即使放在大学男子成绩中也已经属于优秀,可就是因为你这张欺诈性太强的脸,大家都不会料想你有这么大的力量,轻敌了,可是——”   她道:“我学空手道9年,学芭蕾16年,我力量上和你差别不会太大,女性所突出的柔韧和平衡的优势你也从未掌握过,而且,你是左撇子,太过于侧重于使用左侧力量,这场比赛,你没有一样有优势还有明显的劣势,你赢不了我。”   说着,她直接从胸前扯掉了一朵花,抛了出去,大声道:“我让你一朵花,现在我们都只剩下胸前一朵,可是你依旧赢不了我……你信吗?”   台下的观众一见,顿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battle?!   卧槽太棒了!   光打擂多没意思啊!   诗三脸上的表情越发地难看。   她的拳头开始发抖。   到最后,两只圆眼瞪得浑圆,滚烫的泪水就趴在眼眶,像是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见到诗三快要哭了,苏夏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羞辱了她。   毕竟就是个大一新生,被二年级的学生会干部这么挑衅,一会儿肯定是输,当然会绷不住。   苏夏娅的态度软了许多:“这样吧,你投降吧,反正你长得就娇弱,还是新生,你下了台你的那些护花使者会保护你的。”   “谁说我要弃权了。”诗三刚一开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底下的观众见上面的姑娘哭了,顿时一阵唏嘘。   有人开始议论学生会的安排欺人太甚,还有更多人认为这是比赛不是儿戏要哭回家哭去,一时间议论声四起,二楼的吕雪烦躁地摇了摇头:“都说了速战速决,苏夏娅耗什么耗啊……”   孙浩楠倒是撑起下巴看得认真:“可能苏夏娅喜欢这个羊脂球。”   “喜欢人家这么欺负人家?”   “不。”孙浩楠摇手,“苏夏娅跟我混的时间比跟你久,她不是个喜欢跟人太多废话的类型,要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人,两下子就轰下台了。”   “没看出来。”吕雪戴上眼罩,“我不想看了,一会儿场面一定很凄惨,结果出来你给我说一声。”   对面的诗三使劲地擦眼泪,苏夏娅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其实如果她娇滴滴地哭的话,自己直接就让人把她撵下擂台了,可问题就在于……她一边哭一边吸鼻子,还瞪着两枚大眼珠子摆出一副“我不哭我要坚强我要赢”的表情怒视着自己,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她发愣之际,诗三忽然就扑了上来。   苏夏娅因为分了神慌忙格挡,原本以为诗三摘花不成会撤回去调整姿势,所以她试图绊倒诗三结束这场战斗,却没想到诗三就在此时进行了一波她完全没想到的骚操作——   在苏夏娅绊倒诗三的同时,诗三抓住她的双臂锁死,顺着她抬腿的方向用力,直接锁着她也倒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带着自己全身的重量,诗三的后脑勺落地,紧接着,一缕鲜血无声无息地在地板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扩散开来。   整个赛场都安静了下来。   安保部的各部长吓得全体起立:尼玛,千万别出事啊,台上的人死不死他们不知道,可是出了事他们都得死啊!   “你——”苏夏娅慌忙起身想查看诗三的脑袋的具体情况,却发现胳膊已经被人锁得死死的,对方的小手用力抓着自己胸前的……小花。   苏夏娅瞬间神色陇上一层阴霾。   “我爸爸妈妈从小教我。”诗三不断抽泣着,却咬字极其清晰道,“人各有所长,强弱各有所判,不因对方高矮胖瘦去评判对方强弱,随意评价别人的能力还给他人贴标签是一种缺乏教养的行为,你真是没教养。”   她道:“我爸爸妈妈还说,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如果铁了心想赢,她抱着打败你的心态,你就抱着弄死她的决心。”   “你……”苏夏娅本以为对手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小熊猫,可谁知道居然是个咬到人就不松口的小乌龟。   躺在地上的小姑娘头发已经乱了,后脑勺处还有那么一大滩血迹,豆大的眼泪真的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从刚才开始就“咕噜咕噜”地往下流,眉头拧在一起,委屈得像是随时要放声哭出来。   苏夏娅甚至连这个姑娘哇哇大哭的模样都想到了,可是这个姑娘就是没哭,瘪着嘴绷着最后一口骨气在这里扯自己的花。   那一瞬间,苏夏娅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是自米蕊之后,第一次这般跳动,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跳动都要强烈。   苏夏娅看着诗三的脸庞出神,直到台下有人叫她的名字,才恢复了清醒。   她撑起身子,呲了下牙。   刚才在落地的时候手腕撑了一下,结果扭伤了。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左手,发现诗三的小花就那么明晃晃地在她胸口。   这个时候其实自己完全可以摘了她的小花,然后将自己的小花抢回来获得比赛的胜利……   可是……   诚如诗三所说,自己是安保部的分部长,上台参加比赛应该优先学生的人身安危而不是学生会的颜面,更不该在一个大一新生面前耀武扬威给人家下马威,她何时何地居然有了一脑袋的官僚思想和个人主义?   而且,就算是真的擂台赛,又不是综艺节目,不需要那么激烈的气氛冲突,更需要的是彼此尊重,给对手难堪实在是很LOW的行为。   再者……从自己手腕扭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输了。   一个安保部分部长,被一个大一新生逼成这样,这时候如果摘花赢了比赛,她又是为谁而嬴,为谁而丢了品性?   苏夏娅从地上爬起来,举手大声道:“我弃权。”   之后转身对安保部的干事们挥挥手:“她受伤了,快点送去包扎。”   隔天,整个安保部和纪律部向诗三致歉,苏夏娅承担了诗三所有医药费并公开道歉,诗三也没不给她面子,接受了道歉。   没过多久,其他学校陆续传来校内赛伤人事件,各学校终于正视了这场比赛的危险和不合理性,将它的总决赛取消掉了。   没了大型活动,安保部闲了下来,每天开个例会再伙同纪律部做校内检查,晚上做个简单的训练就解散。   闲来无事的苏夏娅开始下意识地关注诗三的活动。   那阵儿流行上课的时候一边听课一边织围巾,全宿舍的人都买了毛线,苏夏娅也就跟着买了几卷红线。   别人问起她要把围巾送给谁是,她脑内第一反应出现的永远都是诗三那张满是泪花的脸蛋。   再没过多久,学生会就传来了孙浩楠和诗三交往的消息。   苏夏娅宿舍里的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起来——   “哇,这个诗三,牛逼啊,出演羊脂球,吊打苏老板,如今成了安保部部长夫人,孙浩楠可把她当宝贝呢,这一路高升,我等凡人望尘莫及啊。”   “你鬼扯什么呢?学生会就是学校的狗,能有多大权力,再说了,孙浩楠那小子三天两头换对象,渣男一个,有什么好提的。”   然而,这个话题热度还没散去,新的话题就来了——   “大事不好了!孙浩楠被干掉了!”   “我也听说了,他前任家长来复仇啊,那叫个凄惨!现在新部长赵恒已经上位了!”   再然后,又是新话题——   “大事不好了,赵恒也和诗三交往了!”   “卧槽,牛逼啊,出演羊脂球,吊打苏老板,前任安保部部长夫人,现任安保部部长夫人,活脱脱的《权力的游戏》里面的小玫瑰啊?”   “真是小玫瑰的话,那肯定还得再死一个安保部部长,你忘了?小玫瑰嫁给铁王座主人之前还被安排和个什么王结婚,其实她嫁了三任国王。”   于是,fg应验了——   “大事不好了,赵恒莫名其妙去泰国了,回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   “纳尼?卧槽?excuse me?下任安保部部长是谁?”   “听学生会那边说,准备破格选夏娅上位!”   “什么?”宿舍一行人齐齐回头看着苏夏娅,“苏老板,你……该不会也喜欢诗三吧?”   “……”一直听着舍友八卦并安安心心给诗三织围巾的苏夏娅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舍友。   呃……不好意思……她还真的是喜欢诗三……   原本她打算把这条围巾织好后以朋友的身份送给诗三,没想到围巾还没织完,诗三的男朋友就接二连三地挂了!   看来,是上天让她得以另一种身份把这条围巾送出去了。   大雪纷飞的那个傍晚,她成为了北川医科大学十年来第一个大二坐上校级部长的学生。   苏夏娅踩着厚厚的雪花,捧着自己织好的围巾,约诗三见面,亲手将围巾给她戴上。   看着脖子上复杂针功的围巾,诗三声音柔柔道:“你的针织技术好厉害。”   “你不觉得恶心吗?”   “为什么恶心?”   “我……我高大威猛,却这么擅长手工。”   “为什么不能?谁规定高大的人就不能擅长手工?我声音这么轻柔,我还有腹肌和雄壮的二头肌呢。”   “哈,是啊。”苏夏娅被逗笑了。   戴好后,诗三抚摸着围巾,仰起头对苏夏娅微笑:“那……我走咯,谢谢你,苏同学。”   “等!等一下!”苏夏娅一把抓住诗三的手道,终于鼓起了勇气,“你……你能接受和女人恋爱吗?我……我知道我在学校里这方面名声比孙浩楠好不到哪里去,但我对你发誓,我绝对不会乱来的也不会对你不好的……”   诗三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半晌,转过身子正对着苏夏娅,一字一顿地认真道:“抱歉,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自己喜欢男生。”   “但是也许你也喜欢女生。”   “我觉得应该不会。”   “可……”苏夏娅一时间有些慌。   她虽然不是高富帅,但是高富帅的配置除了“把儿”她基本都有,一般她向妹子告白,就算对方是个异性恋,也会看在自己硬件上多考虑一阵儿。   可这次拒绝也速度太快了……   而且看她的眼神,别说欲拒还迎了,简直是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我清楚自己,所以不想耽误你,也不耽误我。”   “那……你考虑一下,做朋友可以吗?”苏夏娅焦急道,“我不会乱来的,我发誓,我真的不会乱来的。”   “我……”诗三想了想,“只要你能分得清朋友和女朋友之间的距离。”   ……   那之后,她和诗三成为了普通的朋友。   一旦她试图越界,诗三就会义正言辞地说着:“我喜欢男生,没办法喜欢女生。”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喜欢诗三。   她在诗三的坚定和坦诚中追寻到了她内心深处想要寻找到的东西,只有和诗三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觉得特别安心。   即使知道诗三没办法接受自己,但她还是想要留在十三身边。   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目睹并得知了诗三和凌肃越的关系,且因为凌肃越对诗三步步紧逼,诗三在走投无路之际被她趁虚而入,二人的关系才终于得以进一步发展。   那天,她捧着诗三的脸蛋,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诗三,亲了亲那软软的嘴唇,柔柔道:“诗三,我们都是女孩子,我更懂你,也不会伤害你,我们从今往后在一起,好不好?”   诗三点了点头。   某种意义上了来说,凌肃越为了杜绝诗三和男人交往所做的所有行为,表面上是凌肃越把坏事做尽了,实则坐收了渔翁之利的……是自己。   所以,她对凌肃越其实没有诗三那么恨,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诗三永远不要和男人交往,她就能和诗三这么一辈子……   ……   一声巨响将正在回忆的苏夏娅从记忆深处拉了出来,她一睁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从床上爬起,父亲正站在门外,怒瞪着她:“你出来!”   下楼后,客厅里正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个高人瘦,相貌俊朗,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特别斯文。   有点眼熟……好像是东区职业技术学校另一个和父亲股份差不多的股东,赵天喻?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父亲指着赵天喻,“他说你是他女朋友,说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所以,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你……”   苏夏娅顿时露出诧异的目光。   赵天喻轻笑一声,起身踱步来到苏夏娅身边。   苏夏娅虽然很高,但没穿高跟鞋时比起一米八五的赵天喻还是低了些,对方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项链温柔地挂在她脖子上,柔声道:“夏娅,你没有告诉你爸……我和你的关系啊?”   苏夏娅低头一看项链,发现是枚白金制的雪花,中间镶着一枚钻,这是她送给诗三的生日礼物。   如今项链在赵天喻的手中,这说明诗三在想办法接自己出去,不得已而委托了这个人,拿项链做为接头的暗号。   “你们两个……到……到底……”苏父伸手指了指苏夏娅,又指了指赵天喻。   “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了,我也不想隐瞒了。”苏夏娅立刻进入表演状态,一脸难为情道,“爸,我和他其实是……男女朋友关系……”   十分钟的解说,苏夏娅和赵天喻两人即兴演出了一场,大致表达了二人的关系。   二人因为诗三和赵可是同学的关系很早就认识了,并确定了男女关系,只是赵天喻和苏父是一个学校的股东,眼看着学校升本在即,苏夏娅为了避嫌就总是和赵天喻保持距离,二人常常为此不欢而散,赵天喻知道苏夏娅避嫌的理由,也不好追问,苏夏娅见赵天喻对自己不冷不热,于是便暴露了自己以前找过女孩子谈恋爱的往事,可谁想赵天喻居然毫不在乎,为了验证赵天喻的真心,她情急之下才拉着诗三去各大情侣酒店开房,这点赵可可以作证。   这个理由说出口的时候,苏父压根不信。   可是当赵天喻也跟着一唱一和时,苏父变成了将信将疑。   直到苏奶奶刚好过来串门,看到了赵天喻那英俊潇洒的长相后大喜,这件事才落实。   苏奶奶将苏父拉到一旁道:“甭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是你看,这小赵多英俊啊?咱们家小娅找对象,别的都不说了,样貌身高是第一关,否则以为我们老苏家连个女婿都找不到像模像样的!你看这小赵比咱们家小娅还能高一些,相貌也算是相当好了,出去不丢咱们家人啊,最关键的是,家境也相当好,也算是门当户对,这多好啊。”   “可是……”苏父摇了摇头,“我和他共事,他一个90后的小鬼,心思不简单,夏娅虽然聪明,但我害怕被骗……”   苏父靠近了些自己母亲道:“夏娅虽然杠精一个,但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就适合找个没有野心徒有外表的男人,最好还一天到晚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反而绝对不能找这种有抱负、有野心的……小心咱们家给人家当了跳板。”   “你说什么呢你……”苏奶奶推了推苏父。   “妈,我这是实话,这年头,被骗炮、被骗心、哪怕被骗大了肚子……只要咱们家有钱,这些统统都不是事,但唯独不能被人骗没了钱,你真的相信一个聪明狡诈的外人会拿着咱们家的钱真心实意对打小任性跋扈的夏娅好吗?”   “这倒也是……”   “所以……”苏父道,“我可以让她和这个家伙处处对象,感受下和男人处对象的好处,把她这对女人的心思收一收,但不会给她任何实质性的东西,结婚就更不要想,他们俩不合适。”   苏家人一来二去商量,同意放苏夏娅回去上学。   离开苏家的路上,苏夏娅看向赵天喻:“你愿意帮助诗三,可别是因为想和我结婚。”   赵天喻正在开车,一听顿时笑了:“放心,我真有这个心,你爸也不会同意,你爸可精明着呢,绝对不允许女婿比女儿有本事还有野心,太危险。我一直以为你爸这种自私自利还很直男癌的性格应该会把他自己当个土皇帝,至少生个十七八胎,选一个最听话的继承皇位,却没想到居然是个独生女。”   苏夏娅没说话,她总不能告诉一个陌生人:对,你说得没错,他的确想生十七八个来着,可惜这个功能没了啊。   赵天喻道:“我救你只是我弟的请求,听说你是个聪明人,和你合作能有好处。”   “你想要什么?我爸手头除了特别大的项目我干预不了,小一点的还是可以的。”   “其他的还没想好,但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苏夏娅转头看向赵天喻。   “你爸是莱安西当年的工程负责人吧?”赵天喻漫不经心问。   “好像吧。”   “你爸在莱安西出事之后,连续拿下了三个巨型项目的标书,对吧?”   苏夏娅顿时警惕地看向赵天喻:“你想问什么?”   “别紧张。”赵天喻浅笑道,“你爸……”   “你想说我爸和栽赃江陈辉的人有关系,因为帮助了那个人,才拿下了这么多项目,是吗?”苏夏娅直接道。   赵天喻扫了眼她,眼神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但看样子你知道不少事情。”   “我爸是个聪明人。”苏夏娅冷冷道,“与其不告诉女儿,让女儿不明不白地活着,将来终有一天仇家找上门来利用我,不如什么都告诉我,让我自己斟酌到底该不该把事情说出去。”   “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是不会出卖我爸的。”苏夏娅斩钉截铁道,“谢谢你帮了我,以后如果有机会,你需要哪次招标机会,能帮你的哪怕忤逆我爸我都会告诉你,我至少可以帮你弄到三次项目,但是,会伤害我家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真意外……”赵天喻撑起下巴歪着头看着窗外,“我以为你跟你爸关系很不好。”   “我爸就我一个,他再讨厌我,我再讨厌他,将来的家底也全部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身,我就算恨他,但我不恨钱,我不会蠢到分不清孰轻孰重,我懂唇亡齿寒的概念。”苏夏娅说罢便不再作声。   和赵天喻分别后,苏夏娅第一时间去见诗三。   久别重逢,自家小公主消瘦了不少,最关键的是,明明是大夏天,诗三却偏偏穿得很厚,像是故意把自己包裹着似的,而且身子不断地发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诗三……怎么了……”苏夏娅顿时觉得自己在家这些天受到的委屈算不上什么,她一把抓住诗三的手,“诗三,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我……”诗三红着眼看着苏夏娅,“夏娅……我救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   “什么?”苏夏娅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诗三你到底怎么了?”   “我……”诗三瞬间泪如雨下,“夏娅……你以后要好好听你爸爸的话,别乱来了……”   “诗三你说什么呢?”苏夏娅一听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把抓住诗三的手,“诗三,你说什么呢?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现在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由于抓诗三时过分用力,诗三的袖子被卷起了一小部分,苏夏娅一低头,印入眼帘的是数不尽的红痕。   “这……”苏夏娅顿时露出错愕而愤怒的目光,“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   “……”诗三沉默。   “诗三!”苏夏娅抓着诗三双肩逼近她大声道,“你不相信我吗?啊?”   “夏娅,我……我……”诗三咬着嘴巴,泣不成声,“凌肃越趁你不在对我……还拍了视频……我……我以后可能……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毕竟我……不能让我家人……伤心啊……”   苏夏娅瞬间感觉有滚烫的热血冲向头顶,愤怒如同狂暴的野兽,将她大脑内部的所有理智吞噬殆尽。   她有些重心不稳地后退一步,嘴角扬起一抹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狞笑:“我还以为他已经结了婚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你不招惹他他也不敢招惹你,没想到我才不在几天居然就……男人果然都罪该万死,一个个的,自以为了不起……”   说完,她一把抓住诗三的肩膀,咬牙切齿低声道:“你不需要离开我,不需要……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在不伤害你家人的情况下让你再也不用受他的威胁,答应我,相信我好吗?”   诗三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仰头看着几乎失了智的苏夏娅,重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8章 +   晚上回到家, 凌母将白天发生在家里的事情藏在了心底没有说出来。   直到她去阳台上找瑜伽垫准备去上瑜伽课时,无意中从柜子中翻出了沾满某种液体的瑜伽包。   凌母是个医生, 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玩意,顿时手脚发凉, 头脑一片空白。   她慌慌张张冲出房间, 一把抓住凌父:“老凌, 我受不了了, 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她将凌父带入卧室, 将这些天她所得到的所有东西一一展示给他看。   凌父也不傻,瞬间气得是面红耳赤, 怒气冲冲地将所有文件撕了个粉碎。   “老凌,这怎么办啊?”凌母一屁股坐在床上,“你还记得在北医工作的那个你以前的同事他弟吗?之前联系过我几次, 就说肃越向来管诗三那叫个严,既干涉实习又干涉就业的,我那时候就觉得肃越有问题,一直想劝劝他却没抓到机会,现在倒好,这可怎么办,我看最近不是贴那什么出国留学的通知吗?负责那个的不就是你以前的关系户吗?诗三是985名校出身的,她家里科研背景又浓,不然你说说,想办法让她出国吧,也就让肃越死了这条心……”   “出什么国?”凌母话还没说完, 凌父厉声打断了她。   “怎么?”   “这事情你问过肃越的意思了吗?”   “问他的意思?”凌母惊了,“他现在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还让我问他?”   “那不然?”   “我这么直白给你说吧老凌,你儿子,今天,就今天我接电话那会儿,跟人家姑娘,就在咱们家,颠鸾倒凤!幸好小洲机灵给我打了电话,但你知不知道,这小子被我撞见非但不怕反而少让我多管闲事,你说我需要问他的意思吗?”   凌父一听凌肃越在家里和诗三大演春宫,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但还是忍住了道:“肃越一有空就往我师傅家里跑,天天给我师傅在那儿洗脑,说什么没有本科学历出国读本的大多都是学习不好,还说在国内上了个本科出国读研的大多都是本科不怎么样的,只有国内名校读完硕士再出国读博才是正道……你觉得他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肃越他这点心思你我一开始不就看得明明白白的吗?”   “所以才要快点把诗三送走啊?”   “之前一直支持肃越,现在跳出来反他,你当我师傅傻?我师傅是明眼人,咱们能看出肃越的心思,我师傅看不出来吗?我师傅是念在孩子之间感情的时候逼不得,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现在跳出来送人,我师傅会怎么想?万一诗三不愿意去怎么办?”凌父道,“再说了,就算咱们给诗三把留学渠道打开了,肃越那小子现在关系网比我强,万一跳出来再把门给诗三关上了,一来二去你是怕别人看不出咱们家内部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   “你能不能没事别给自己加戏?”   “我给自己加戏?”凌母顿时恼了,“你有毛病吧?你儿子现在已经不把伦理道德当回事了!我还要听他的意见?”   凌父顿时一拍桌子大声怒斥道:“有你这么污蔑你儿子的吗!”   凌母瞬间觉得委屈了:“我污蔑他?他是我生的我当然巴不得他好!可是!你非要等他翻车了才甘心吗?”   “翻车,翻什么车?”凌父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凌母,“肃越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事业,怎么做他心里有数,管不了就不要管!”   “啥?老凌你现在是老糊涂了吧?”凌母怒,“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出事才高兴?”   “出事,能出什么事!”凌父大喝一声,“肃越从考上军校进入部队一路过来,什么样的困难他自己没有一个人挺过去?我们能教他的都教了,剩下的事情怎么做,他那么大的人难道不知道吗?”   凌父一甩手道:“你非要天天念叨,把这么点破事弄得人尽皆知才高兴吗?把咱们两家人因为这点事弄散了才高兴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就等着咱们两家人散伙看笑话呢!”   “他已经疯了!”凌母反驳。   “他哪里疯了?”凌父也不甘示弱,“我觉得肃越清醒得不得了!反倒是你!你活了大半辈子了,做人一点都不清醒!”   “我不清醒?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你不清醒还是我不清醒?”   “是你不清醒!”凌父怒,“是你的道德感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上面多少大佬除了家里那口子外面还没个人了?啊?养二奶的养小白脸的多了去了,怎么人家父母都不跳出来说事呢?人家出事了吗?咱俩认为这婚姻得忠诚,也教育肃越要忠诚,可是肃越就是不忠诚而且这么做了!这说明肃越就是认为忠诚这玩意无所谓!你和一个跟你三观不一样的人讨论这些东西有必要吗?你越是希望矫正他,他越是会朝着你不能接受的方向去!到最后你儿子跟你不是一条心,什么都瞒着你,那才完蛋了!你要是真想帮你儿子,就凡事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怎么办,让他自己看着办!你顶多帮衬一下就行了!”   “他变了!”   “变什么变!”凌父道,“肃越对诗三什么心思,诗三刚上大学那会儿你看不出来吗?可是肃越还是娶了小姗!为什么?肃越应该给过你解释,你也应该能想明白理由,需要我给你再解释一遍吗?!”   说着说着,凌父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了。   于是,他语言缓和了些:“忠贞守义那都是上面的人说给百姓听的,从古至今,做事不怕你做任何坏事,就怕你坏事做不好变成了蠢事,儿子长大了,你就别搅合了。”   凌母看了眼凌父,沉默片刻,无奈地喃喃自语道:“肃越现在也算身居高位……这向来拉高官下马的……那都是二奶啊……”   ……   苏夏娅虽然一心想要帮助诗三,但是却完全想不出办法。   看着心上人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苏夏娅很是焦虑。   她所能想出的既能保全诗三家人又能给诗三自由的唯一方式就是:送她出国读书。   诗三家里虽然不同意诗三硕士未毕业就出国念书,但如果是公派出国,这事关荣誉,那就未必了。   想要伪装公派出国也很简单,只要给北医的对外办塞钱,打着公派的名义实则自费,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事,对外办只要能找到关系户,也不是不愿意帮这个忙。   可问题就是……她不愿意这么做。   毕竟年轻的时候,她已经因为想带着女朋友去外国登记结婚被家里人收拾过一次,家里因此下过明令:在她和男人结婚之前禁止离开祖国大陆。   她坚信自己对诗三的感情很深,但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做不到将自己心上人送出国而自己却留在国内……万一被绿了怎么办?万一自己对诗三的付出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办?   诗三知道苏夏娅为难的原因,她默默地掏出手机,对赵可语音了整件事,咨询他该怎么办。   对方回复的干脆利落:“这简单,你让她先送你出国,然后找我堂哥帮忙,只要我堂哥点了头,她和我堂哥按照情侣的身份相处,想出国约会还不简单?我堂哥认识不少有绿卡的人,只要她和有绿卡的人结婚,留在国外不是个事。”   赵可说完还补充了句:“中国人呗,把传宗接代看得重。就我认识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弯的,大多数要么是家里觉得面子更重要,要么就是觉得没法有孩子,可是现在国外代孕这么发达,到了国外先代孕个孩子丢家里试试啊?指不定家里立刻就不管她了,你们这群高等学府学医的,还怕在国外站不住脚?”   诗三没插耳机,开的是公放,虽然声音不大,但一字不差地传到苏夏娅的耳朵里。   苏夏娅顿时有所动容。   对啊……   那个赵天喻……她可以让那个赵天喻帮忙啊。   赵天喻能帮自己一次,就能帮自己第二次,只要自己假装和他热恋,跟他互惠互利,让他打通自己父亲……应该就不太难了吧?   至于诗三“公派”费用的事,大不了自己打个借条权当欠他的。   赵天喻经济相当富裕,和他“恋爱”的过程中出国约会应该不是个难事,只要再拿到绿卡,留在国外也不是个难事……   而父亲这边,就像电话里这个人所说的,父亲并不是因为多爱自己、多在乎自己或者多希望自己有出息而将她牢牢握于手心,他只是……更倾向于亲生孩子继承他手头的那些东西。   可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也是他的直属血亲吗?   相比自己这个从小忤逆他长大的不孝女,父亲当然更期待抚养一个听他话的亲生孩子做为继承人。   等自己出了国,代孕合法,丢几个孩子回去给父亲……想必他对自己也就没那么执着了。   潦草地想到这里,苏夏娅看向诗三:“诗三……你……你有出国的想法吗?”   诗三露出有些不舍的表情。   这时,赵可发来一行文字微信:[你让演的戏我可都陪你演了,记得请我吃饭。]   诗三将手机屏幕锁定,对着苏夏娅使劲摇了摇头:“不……我不舍得你……”   见到诗三对自己恋恋不舍的眼神,苏夏娅心头一暖,赶忙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诗三,相信我,你就先出国吧,你出国之后,我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念书,一起拿绿卡,再一起想办法在那边落户,然后我们去一个我们可以结婚的洲生活,好吗?”   诗三看向苏夏娅:“如果我出去了……你真的能很快很快来我身边吗?我害怕看不到你。”   “那是当然。”苏夏娅用力点点头,一把抱住诗三。   ……   那之后,苏夏娅立刻着手联系了赵天喻,对方对苏夏娅提出的条件和报酬也没什么意见,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私下联系对外办。   刚好近期北医有个赴美交换生的名额,在外一年,可以续签半年,之后能不能继续留下就看政策和考核成绩,这个就靠诗三自己把握了。   苏夏娅还特地叮嘱诗三,凌肃越如果最近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尽量答应或者周旋,虽然可能会觉得有些委屈,可是黎明前的黑夜是最黑的,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隔天中午,诗三正在午睡,手机响起,她拿起一看,来电人是凌肃越。   对方声音平缓,风轻云淡:“见一面吧。”   诗三从床上爬起,想了想,下床洗漱。   半个小时后,二人如约在离家稍远的某饭店包间内见面。   凌肃越开门见山:“诗三,你有想过进一步改善我们的关系吗?”   诗三冷漠地看着凌肃越:“没有。”   凌肃越一听,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勾唇浅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诗三看向凌肃越,“开心吗?现在彻彻底底有了拿捏我的筹码。”   凌肃越放下茶杯,看着杯中液体荡起的涟漪出神:“诗三,你知道婚姻和恋爱的区别是什么吗?”   “……”诗三看向凌肃越。   “没谈过恋爱就结婚的人都认为恋爱要的是快乐,婚姻要的是责任……其实错了,这是年轻人太过于天真的想法。”凌肃越道,“其实暧昧要的是快乐,恋爱要的才是忠贞,婚姻要的是……稳。”   他道:“但凡一辈子明明白白过来的人,我指的是那些人生有点小成就、看得通透的人,都懂这个道理。婚姻中的一方精神出轨也好,身体出轨也好……都不是个什么事。”   “……”   “只要这个人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外面,这就够了。”凌肃越道,“齐巧姗现在还年轻,她搞不清楚这些事的概念,但是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既然你觉得出轨不是什么大事,那你为什么要妨碍我交男友?”诗三冷冷道,“你一个已婚人士堂而皇之给自己婚内出轨找理由,却要求情妇为你忠贞,你倒是双标玩得skr啊?”   凌肃越神色渐冷:“但凡深爱一个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个人和其他人有染。”   “可我不爱你,你没有资格妨碍我,别自作多情。”   “诗三。”凌肃越笑了,一脸阴鸷,“我之前就说过,你没有能力反抗我,又为什么屡屡试图惹怒我?有什么意思?爱很重要吗?你和我做炮友的时候你爱我了吗?我们两个在一起一定要因为爱吗?我爱你,而你只需要在我这里过得舒服就行了,不是吗?你到底在倔强什么?”   “……我懒得陪你在你自己编织好的逻辑里面绕!”诗三起身,“我要去学校了,马上开学了。”   “诗三。”凌肃越一把抓住诗三的手臂,他用了极大的力量,诗三一时间觉得手腕有些痛。   “松开我。”诗三转过头道。   “别逼我。”凌肃越看着诗三一字一顿道。   “我逼你?”诗三顿时瞪大了眼睛,“如果我真要逼你,你早就完蛋了!是我顾念我爷爷和你爸妈的感情,是我不想因为我受了委屈而毁了咱们两家人,我不想毁了你的前途……你反而说我逼你?”   凌肃越无所谓地笑:“你昨天的行为无非是想告诉我父母你和我之间的关系,试图用我父母牵制我,让我疏远你,可是你看到了,结果是什么?”   凌肃越靠近诗三的耳畔:“我父母已经管不了我,并且他们知道管不了的时候不能硬来,避免伤到我,所以只能顺着我,甚至帮助我。”   诗三实在是懒得再和凌肃越废话,她用力甩开对方的手臂转身就走:“我下午还有事。”   说着,直接甩门而去。   望着诗三毫无停留的步伐,凌肃越隐隐感觉到怪异。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目睹过她的花鸟猫狗是如何离世的。她虽然要强且博爱,但善良且单纯,总害怕她自己的一言一行害到别人,所以对待这种事向来万分谨慎且瞻前顾后的。   像是昨天发生这么大一堆事,按常理来讲,即使她心理素质过硬今天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但也应该是心惊胆战的,而不是这样……无所畏惧。   除非,她有了新的底牌,足以不用畏惧自己。   底牌是什么?   凌肃越本能地打通了北医那边关系户的电话:“最近要开学了,我妹有什么动向吗?”   对方查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涉外馆那里查到了档案:“有了有了,这边……这边她报名了一个为期一年的赴美交换生名额,开学后不到半个月就走,还是个公费名额。”   “呵……”凌肃越顿时笑了。   难怪诗三今天这么理直气壮……公费交换,这是多么有面子的事,一旦名单公布,她就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离开自己。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以为她考上了就能出去吗?   “把她撤了。”凌肃越道,“我妹年纪还小,出国留学家里多少人得操心,我们家也不缺这些,留给需要的人。”   “行。”对面立刻拨打了座机联系对外办,但五分钟后,灰溜溜地给凌肃越回电,“这个……有点……”   “什么情况?”凌肃越神色一暗,“办不了?”   “对。”对面应,“名字撤不了。”   “为什么?”凌肃越想了想,却发现想不通。   交换是自由的,除非有人暗香操控,否则不存在撤不了名字这回事。   谁操控?   诗三身边除了苏夏娅还有谁有这个能耐?   可是苏夏娅就是个富二代兼问题青年,空有点人民币没有能力,怎么可能拿捏北川医科大学对外办的名单?   “是因为……”对面道,“对外办那边说了,是陈明宇塞进来的人,名单改不了,而且人家全项自费,就是假借公派的名义,连公派名额都没占,没有理由把人家替换掉。”   “陈明宇?”凌肃越一怔。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对了……   和政府的建筑招标项目有无数次合作的二建公司的最高负责人……   和他们单位貌似也有过建筑项目合作……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人在保诗三?   诗三和这个人有交集吗?   不可能有啊,诗三日常接触的人群……自己是有做过调查的,她不可能瞒着自己去结交这么一个人物,她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那会是谁?   苏夏娅吗?   怎么可能?   他是查过苏夏娅的底子的,应该和陈明宇没有交集啊……   “小凌,这次我可帮你想不了办法了,对外办那边我倒是能伸手管,但……”对面道,“但二建在北川各大公立大学的项目很多,就算是校长来了,看到人家钱也出了、名额也没占……这……也会给人家个面子啊……小姑娘长大了,出去练练就出去练练吧……”   不等对面把话说完,凌肃越摁下了挂断键。   看着手中恢复了主菜单界面的手机屏幕,凌肃越呼吸加速,大脑一片空白,时隔多年,那让他会恐惧的不知所措感又回来了。   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又想起了无数张他丝毫不想回忆的脸——   一群脸上堆着假笑的亲戚,冷漠地俯瞰着自己,对父母道:“治不好就算了吧,他身体弱成这样,又矮又小的,还一身病,我也是担心你们的生活啊,我们也是拿不出来钱啊……”   一个油腻腻的老男人,颐指气使地对着自己父母,而父母就那么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面前,明明累得已经面色苍白,却仍要点头哈腰地谄媚恭维着,他看着父母皮笑肉不笑道:“这我也没办法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们啊,你们这孩子一看就不行啊,不然再生一个吧……”   一群年轻的男生,高矮胖瘦都有,但是都比高一还只有158厘米的自己高,他们用篮球砸在自己的身上,指着自己哈哈大笑:“又弱又矮,一个男人一米六都没有,就你还打球啊?”   一群一脸不屑的士兵,将他逼入墙角:“这年头什么废物都能进部队啊,这年头真是不公平,你们这种军校出来的官二代,过两年就凭着暗道爬头上我们头顶,凭什么啊……”   还有很多很多张的脸……   狰狞、丑陋、恶心、让人憎恶……   这些让他倒胃口的面孔在他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地闪过。   然后,时光荏苒,无数谄媚的声音又自耳边响起——   “什么?你是凌飞平的儿子?哇,我们做个朋友吧?”   “你是卢医生的儿子?卢医生很厉害啊!我听说还拿了奖!你一定很厉害!”   “啊?你才26岁就当上了?天啊,了不起啊,你看你又高又帅,和我女儿认识认识吧……”   直到那张油腻腻的老男人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时的男人已经鬓生华发,拍着他道:“肃越啊!你真是有出息啊!没想到你爸很上道啊!从研究员转做文职一路高上,你妈也从部队医院转去卫局节节高升,连你才30岁也已经这么优秀,我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看看我儿子这边他有个项目……”   凌肃越双手撑起额头,将阴郁的面庞埋入一片阴霾之中。   他已经走到今天了。   他已经走到了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走不到的位置上。   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左右他的选择。   不会再有任何人欺凌到他的头上。   他所想要的一切,他必然能够想方设法得到。   他已经靠实力打败了那些滥用权力欺压他人的家伙,他已经可以站在高处唾弃那些无耻的卑鄙小人。   他是为了不被那些令人恶心的家伙拿捏才如今拼命地向上爬的。   在泥里滚久了,他就会怀念曾经的一方净土。   而诗三,就是他的净土。   他想要诗三永永远远地陪伴着他,就像过去一样,坐在天台,躺在他怀里,听他吹琴,不问世事。   他错了吗?没有啊!   凌肃越再次解锁手机,拨打了下一通电话:“喂,苏夏娅是吗?”   ……   知名粤菜馆,百香阁。   隔间内,早就知道对方存在却初次谋面的二人坐在餐桌的两端,都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响地吃着桌子上的菜。   直到服务生推门而入,送上压轴的热菜,凌肃越这才仰起头,用筷子指了指:“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吗?”   苏夏娅扫了眼凌肃越,没说话。   “这道菜叫做,放虎归山。”凌肃越道,“东汉末年的时候,刘备因为处境狼狈,孤立无援,就去投奔势力强大的曹操。曹操手下的谋士程昱一眼就看出来刘备不是个等闲之辈,于是劝曹操尽早除掉刘备。刘备知道曹操可能非但不会帮自己反而会控制自己甚至杀了自己,于是装作柔柔弱弱的模样,专心种菜,摆出一副不懂政治的模样。之后,吕布投奔曹操,刘备担心吕布的势力会对自己造成不利,就怂恿曹操灭了吕布,之后刘备又请求曹操让自己带兵去攻打袁术,曹操看刘备应该成不了什么气候肯定会归顺自己,于是给了刘备五万军马,结果,刘备就这么走了,自立旗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凌肃越道:“有些人,她脑子就算再好,天生长了一张单纯无辜软弱无力的脸,这放在乱世,任人欺负,只能当个修鞋的草包;但她的身边一旦有了猛士和人马助攻,并且有了她活跃的舞台,她这张脸就成了天然的武器,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自立门户,来不及了。”   苏夏娅是个百分百的理科生,也对《三国演义》不感兴趣,听凌肃越说话听得头大,于是道:“你要说什么直接说,不要给我扯这么多东西,我听不明白。”   “诗三的留学名额是你搞的鬼吧。”凌肃越一听,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道。   “……”苏夏娅沉默。   看苏夏娅的表情,凌肃越心里踏实了不少。   看来就是这个家伙搞得名堂,那么,这局棋还有回天之力,他道:“你居然会想着送诗三出国,看来,你对她的感情不怎么深。”   “我对她的感情深不深不需要你来管。”苏夏娅端起红酒杯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出国名额就是我弄的,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撤销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诗三做的事!”   “是吗?”凌肃越撑着下巴看苏夏娅,一脸惋惜,“看来你为了防我,已经决定让诗三回归男人的怀抱了。”   苏夏娅顿时皱眉:“你说什么?”   “你打算也跟着诗三出国留学吗?”   苏夏娅再次沉默。   “也对,听说你家里人禁止你跟女人谈情说爱,还因为你以前要带着女人去美国而被禁止出国,家里对你的开销和财产把控很严格。”凌肃越笑了笑,“那,你有绿卡吗?”   苏夏娅仍然沉默。   “显然没有。”凌肃越取出一份资料丢给苏夏娅,“看看吧,这是美国办理绿卡的条件,下面是拿美国国籍的条件。”   苏夏娅接过资料,警惕地看了眼凌肃越:“你要做什么?”   凌肃越笑笑:“你能出国的机会很少,你或许想通过和一些有权有势的男人联手拿到绿卡,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目前所能拿绿卡的条件至少数年才能达成,而你等达成目的的时候,诗三在哪里?”   他道:“你确定没有我的压制,身边到处都是男人的诗三还会愿意和你双宿双飞吗?她可是正儿八经的红三代,不但家里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出奇的低,而且她本身本来就不是同性恋,你确定你不是在给国外的某些人白白送去一个老婆吗?”   苏夏娅瞬间面色苍白,她丢下手中的资料,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有些慌神。   是啊,诗三本就不是同性恋,是因为没法和异性谈恋爱,而不得已和自己在一起……   如果诗三出国了,即使自己能出国门,那时候没有了凌肃越的压制,诗三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   万一诗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她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但是……   但是凌肃越这样对待诗三,自己却不能帮助和保护诗三,到底怎么办才好……   “我承认,我没法放下诗三,可能诗三前两天因为我受了些委屈,找你哭诉。”凌肃越道,“但是我答应你,我允许你在诗三身边,我们两个没必要互相敌对互相伤害,你们两个要怎么样是你们的事,只要诗三还在我的控制范围就行,怎么样?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苏夏娅咬紧牙关,她此刻心里是万般煎熬。   凌肃越前几天强了诗三,也就意味着他以后还会继续肆无忌惮地和诗三发生关系,她没有办法接受诗三再和凌肃越上床……   可是……可是……   如果放诗三出国,诗三可能会彻底抛弃自己,和其他男人上床,甚至和其他男人结婚……   与其这样,倒不如……   倒不如就和凌肃越算了……   反正诗三之前也和凌肃越做过……   而且,凌肃越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折腾不了多久了……   凌肃越又是已婚,也不敢明目张胆和诗三怎么样……   想到这里,苏夏娅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摆,有些挣扎地张口:“……所……所以,你要让我怎么做?撤销诗三的出国……名额吗?”   “不止。”凌肃越勾唇笑了,“撤销归撤销,你还不能告诉她,由我来,亲口告诉她。”   他要在诗三这场美梦的完成度高达99.9%的时候再亲手戳破。   没有足够的绝望,诗三又怎么会丧失斗争意识,学会服从和听话呢?   ……   解决了苏夏娅,凌肃越心情大好,当晚难得睡了个好觉。   隔天一早,他照常去父母家吃饭,刚在餐桌前坐下,凌父就在他对面坐下。   凌肃越扫了眼父亲:“爸,有事?”   凌父冷漠地吃着碗中的肠粉:“肃越,你听着,我和你妈不一样,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你外面干了什么我都不会事到如今反过来教你做人。”   凌肃越闻声定睛看向自己的父亲,等着他下面的话。   “管不了,我就会选择不管。”凌父看着凌肃越,“你在外面有多少个情妇对我而言我都无所谓,那是你的事,对我而言你是我儿子,只要你过得好,外面人是死是活和我无关,但是——”   凌父指着凌肃越:“你想要得到一只漂亮的画眉鸟,画眉鸟要是温顺乖巧听话,你哄哄她,但也别忘了提防她;如果她三天两头惹事,就早点解决了她,别让她反过来啄伤了你;要是你舍不得解决她,那就要么断了她的翅膀要么卸了她的腿,切莫为了观赏,让她害了你。”   凌肃越低头笑了下:“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解决。”   “对了。”凌父又道,“你和小姗是怎么回事?她最近一直不在家怎么回事?不是简简单单地陪陪父母这么简单吧?”   凌肃越沉默。   “听着,肃越。”凌父看着自己儿子一字一顿道,“我不想知道你婚姻发生了什么问题,但是我得给你说说我做领导这么多年的经验——人这种生物,大多数人生下来就以为自己是地上乱跑的笨鸭,大多数没长翅膀前,都以为自己长不出翅膀,但一旦痛久了,长出了翅膀,能在天上飞了,再想握在手心,就没那么容易了。”   凌父道:“你要是没空管这只鸭子,就先扒她一层皮,让她认定她不但是那只鸭子,还是其中最笨最没用的那只,这样子,她适应的时间就会比别人长,到了那个时候,你也有空了,顺便再去收割现成的,明白吗?”   “我知道了。”凌肃越撑起下巴应道。   之后的三天时间内,凌肃越联系了诗三至少七次,然而,每一次都被诗三以各种理由拒绝。   他去诗三的爷爷奶奶家找过诗三两次,结果被爷爷告知:“诗三最近学校忙,她已经回自己家住了。”   凌肃越一听,驱车前往诗三的住所,在外面的停车场把车子停到了傍晚,只见诗三和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走出来,还和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男生勾肩搭背且有说有笑地走着。   诗三一身白裙打着阳伞,胸前是粉色的小玫瑰,男孩一身白衣,一头绿毛……两人倒是像穿着情侣装似的,旁人看来,就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在嬉笑打闹。   凌肃越顿时觉得气血不通。   没有年轻的男生和诗三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诗三身边最优秀的那个男人,相貌、身材、背景……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是最棒的。   可是,一旦看到诗三身边站着个年轻男孩,他就会从心底升腾起一份惧意。   诗三太年轻了,比自己硬件软件还要好且比自己年轻的男生,诗三身边总是不会少的。   就好比眼前这个。   虽然一头杀马特的发色,但满脸的胶原蛋白还相貌出众,个子虽然不如自己但也不算低,他身上穿着的当季流行款的衣服和鞋子都无一不在告诉自己,这厮……应该是个二世祖,家底子相当好。   而且,这些不生活在国徽下的人和自己有个最大的区别,就是花钱不需要藏着掖着。   只要钱是干净的,想怎么铺张浪费都是他们的个人自由,不会牵扯到作风纪律问题。   而年轻的男孩女孩,最经不住的就是纸醉金迷的诱惑。   凌肃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直到最后,他愤怒驾车离开。   当天晚上两点,凌肃越正在睡觉,突然接到电话,是个陌生男孩打来的,对面吵得厉害,凌肃越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据说是诗三喝醉了不省人事,别人见诗三手机通讯记录里最近的一个联系人是“哥哥”,所以就打了电话过来。   凌肃越立刻驱车前往诗三所在的夜店,诗三一行总共9人,有7个都是年轻的男生,他到的时候,一个男生正抱着站都站不稳的诗三。   男生让诗三跟凌肃越回家,诗三却死死抱着男生不送手:“不嘛,我不要跟他回家,我要跟你回家,你不是刚才说喜欢我的吗……”   “是啊我是喜欢你啊……可是我大哥说我不能碰你啊……”男孩子也一脸委屈道。   “不管不管,你带我回家,我告诉你,我马上就出国了,我……我下周就要送去上海培训……哈哈哈哈他管不了我了哈哈哈哈……”   凌肃越瞬间脸色铁青,他上前一把抱起诗三,将她丢在了自己车上。   这个时间点不适合回大院,半夜三更没什么人,诗三这么酒气充天还叽叽喳喳的,大院所有的车辆都要先过门口的哨兵登记才能进入停车场,肯定会被人记住他们两个。   于是,凌肃越决定带诗三先去外面的酒店住下,可谁知晕晕乎乎的诗三就是不让他定位附近的酒店:“回,回我家……我明天下午……还……还要……还要拿资料回学校呢……”   诗三说完,就软绵绵地趴在了凌肃越的怀里。   凌肃越将诗三扶正,想了想,从诗三的背包里取出钥匙,驱车前往诗三的个人住所。   回家关门的那一瞬间,凌肃越忽然头脑一热,一把摁住诗三推倒在地就是一通狂吻。   诗三奋力挣扎,却怎么都推不开眼前的人。   凌肃越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溃,婚后的他一直和诗三保持着一线之隔,诗三不越界,他也不越界,虽然情绪时常失控,但理性却一直可以牢牢地禁锢着他的身体。   可是,就在前不久,诗三越界了。   诗三越界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在拼命地叫嚣着:是她主动的!是她先越界的!反正已经出轨了!做一次也是做!做无数次也是做!而且是她主动在先啊!   于是,这些天,他满脑子都在计划着如何顺利将诗三彻底拿下。   可没想到的是,计划还没拿出来,诗三反倒是造反不成打算卷铺盖逃了,而且还没出过,就已经按捺不住和男人勾搭在一起……   怎么可能让她逃走……   怎么可能让她有别的男人……   凌肃越几乎疯狂地扒着诗三身上的衣服,他一边咬着她一边喘着粗气道:“你现在是底气硬了,有了出国的机会,被我捏着把柄都敢乱来了是吗?你觉得你就可以甩掉我了是吗?你是不是现在觉得只要是个年轻男生你都可以跟他们回家了?”   “放……放开……”诗三无力地推搡着凌肃越,醉酒的她的神色恍惚,看起来格外诱人。   “你以为你出的了国吗?你到最后还是会落在我手心里,诗三,你乖乖听话不好吗?”凌肃越一边咬着诗三的脖子,一边解着自己的衣裤和皮带。   “不……你放开我……我不要你这个老男人……反正我……马上出国了……你管再多也威胁不了我了……”诗三像是醉得厉害,她的挣扎虚弱无力,不过说出来的话倒是特别真诚——特别戳凌肃越的雷点。   凌肃越顿时额上的神经一抽,他一把钳住诗三的肩膀,狠狠道:“是吗?嫌弃我?不过你放心,你以后的人生只会有我这么一个老男人。”   诗三还在做无用的推搡,凌肃越在一番啃咬后强行和她合二为一。   酒后的诗三十分遵循身体的本能,在感受到kuài感的那一刻就放弃了抵抗,抱着凌肃越配合着他的疯狂。   诗三的热情让凌肃越欲罢不能,他再一次意识到:他需要彻底的统治诗三,服从的诗三,感觉真的是特别棒……   第二天一早,天色大亮。   诗三一睁眼,发现自己身体有些异样,于是下床去卫生间洗漱,结果洗完了一照镜子发现:自己不但全身**还满身红痕。   她顿时大惊:“怎么回事?为什么……”   这时,凌肃越从客厅走过来,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怎么?忘了?也对,喝那么多酒,站都站不稳,当然会断片了。”   诗三一脸懵:“你……”   “诗三。”凌肃越走到诗三身旁,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头,目光是无限的柔,“昨天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合二为一,你知道吗……”   “什……什么意思……”诗三瞬间睁大了双眼,“你对我……用强……”   “这怎么能叫用强?”凌肃越低声笑,“是你主动邀请我的,你忘了?”   “你……”诗三脸色铁青,“你该不会……昨天……你没戴……没戴……”   “是啊,没戴。”凌肃越环抱住诗三的身体,“诗三,昨天晚上你可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情你知道吗?你的身体在告诉我你需要我,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凌肃越紧紧盯着诗三脸上的表情。   按照思维惯性来讲,如今的诗三以为她即将要出国了,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到她的异样,正面冲突的时候她一定会尽量顺着自己来,哪怕是答应这些她以往绝对不会答应的要求。   一旦这个时候诗三应允了和自己的关系,那就是敞开了城门迎他入城,之后她就算出不了国……也没机会逃脱他的掌控了。   果不其然,诗三在思考片刻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轻轻地点了下头。   凌肃越一见,直接抱起诗三将她丢在了床上,和她开始新一轮热战。   那之后的五天里,凌肃越在诗三家、自己家、凌家甚至车上总共和诗三做了六次,前几次他还会按时戴好安全措施,到了最后,他的征服欲越发的爆棚,索性告诉诗三自己不想戴。   诗三一开始会十分不情愿,但到了最后,不得不哭着同意了他的要求。   北医那边已经悄悄来了电话,告诉凌肃越诗三的名字已经被从留学名额中撤除了,凌肃越沉浸在征服诗三的喜悦中,他等待着启程那天,亲眼看着诗三从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云中摔落泥中的挫败模样。   就在诗三即将离开北川的前一晚,凌肃越受约前往诗三家。   诗三点了附近最有名的酒店里的豪华套餐,每一份都精心盛在布满爱心的陶瓷盘里,她穿了身露背的修身旗袍,酒红色高叉,长发高高地盘在脑后,化了稍显浓艳的妆容,清冷甜美的相貌中多了分妩媚,格外动人,而她的脚边,是两只肥胖的橘猫。   凌肃越知道,这是她准备的分别宴。   “喜欢吗?”诗三仰头看着凌肃越,搂着他的腰,“还记得那个35岁之约吗?”   “嗯。”凌肃越低下头,同样搂住诗三,宠溺地看着她。   “35岁之约中,我答应过你,会做你酒吧的看板娘,穿一身漂亮的旗袍,养一只猫和一条狗,可惜,没办法现在准备好,要上狗证太麻烦了。”诗三踮起脚尖,亲了亲凌肃越的脸颊,“很快就你34岁生日了,还有一年,我们就可以离开北川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那个快乐的地方生活着。”   “……”凌肃越脸上表情略微一僵。   “怎么?你不愿意?”诗三看着凌肃越的双眼问。   “……怎么会,当然乐意。”凌肃越低头抱起诗三,将她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蹲在她面前,爱怜地看着她,“到时候我给你开一间漂亮的酒吧,你想装修成什么样子就装修成什么样子,好吗?”   “给我开?”诗三笑,“你不去吗?”   “我当然会去。”   “你不是老板吗?我只是看板娘而已,怎么能叫给我开。”   “我的就是你的,我是老板,你就是老板娘。”   “……”诗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她伸出双手,捧着凌肃越的双颊,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一双眼睛永远那么明亮,鼻梁高挺,五官端正,用“根正苗红”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   只是,他的脸庞变得消瘦,眼底布满了细纹和褶皱,眼神也不再清澈。   岁月和生活太过残忍,将这个曾经纤细无比的单薄少年活生生一刀一刀割成了今天的模样。   怪谁呢?   怪所有人,也谁都不怪。   大雨席卷下的树苗,有的树苗在雨中不幸夭折,有的树苗长得不高还要抢地上花草的阳光,有的树苗成长为掠夺其他树苗阳光的畸形大树,还有的树苗即使长得不够高大也能挺拔笔直……   每个人今天的毒都可以追究到昔日的根,但说到底,昔日的根并不是今日毒的开脱。   大千世界,人生百态,路有很多种走法,他只是走了大多数人都在走的、而她最不希望他走的那条路。   “干杯吧,肃越。”诗三从一旁的酒柜上取下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喝着喝着,两人就纠缠在了一起。   凌肃越一点一点剥着诗三身上的衣服,诗三一点一点喂着凌肃越酒。   直到凌肃越扒光了诗三的衣服并将她压倒在床上,忽然发现手掌用不上力,身体逐渐失去平衡,直到最后,双目一片漆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地的凌肃越,诗三漠然地套上衣服,迅速放下头发并洗干净脸上的妆容,走到玄关拨打电话:“下来的时间,我需要你和赵可配合我。”   之后,诗三望着凌肃越倒下的方向,怅然若失道:“再见了,凌肃越。” 第159章 +   诗三将凌肃越用手铐铐在了自己的床上, 并用提前买好的胶带封住了他的嘴巴,在反复确定了手铐不会松开后, 诗三拿走了凌肃越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和身份证件,给赵可打了通电话。   不一会儿, 赵可带着几个年轻男生和几个壮汉就赶了过来, 将昏睡的凌肃越带走。   看着壮汉搬人, 一旁的赵可扫了眼诗三:“九岳龙, 你欠我欠太多了, 知道吗?好事没见你找我,坏事就知道找我, 你可以啊你。”   “我欠你的人情会还给你女朋友的。”诗三道,“她要考医科类硕士,肯定会需要我的资料。”   “行吧行吧。”赵可无赖地双手抱胸, 带着人离开。   诗三也跟着出了门,驱车前往大院。   回到爷爷奶奶家,她将凌肃越的手机插在电脑上,把系统文件中所有的资料导出,细细地将凌肃越手机中所有文档阅览了一遍,在他的数据库中,机密把柄倒是没寻见,但是找到了那则香艳的视频。   之后,诗三拿出了自己的两台DV,导出了这些日子每一晚的视频,其中包括夜店喝醉酒的那天晚上, 凌肃越用半强迫的方式对她所做的一切。   她给镜头中的自己的脸部打上了马赛克,并将自己的声音进行了修整,还调大了凌肃越喘息声和说话声的音量。   最后,整个视频所呈现出来的只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在和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发生关系的剧情,但是但凡认识凌肃越的人只看身材和听声音就能判断出男方是谁,也能判断出女方并非凌肃越的妻子齐巧珊。   视频修整完毕,诗三将录音笔拿了出来,把凌父和凌母对凌肃越和自己的这点破事的讨论录音全部剪辑了出来,并将所有资料拷贝了十多份,储存在了不同的网盘和硬盘上。   之后,她安心睡了一觉,隔天一早,直接来到凌家,敲开了凌肃越父母家的大门。   “哟……诗三啊……”凌母看到诗三的那一瞬间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张罗着她进门,还忙忙对餐厅里吃饭的凌父道,“快看谁来了,诗三来了!”   凌父倒是一脸泰然,对诗三微微点头,然后挥手招呼厨房里忙碌的罗姨:“你先出去会儿。”   罗姨立刻脱了围裙拿了些零钱道:“行,你们先吃,我出去买点菜就回来。”   “诗三你也来吃。”凌母总觉得家里气氛尴尬,就忙忙招呼诗三入座,“今天这油茶特别好吃,是肃越的同学之前送来的,你也尝尝。”   “好啊。”诗三浅笑着入座,和凌父凌母一起吃起了饭。   凌父凌母不说话,诗三也不找话题,餐桌上,三人出奇的安静。   直到饭快吃完时,诗三放下筷子,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引来凌父凌母同时抬头。   “怎么了?诗三?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凌母问。   诗三笑声没有停:“不不,没什么特别好笑的,我只是刚才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是凌肃越,我一直在逼着一个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做我的情妇,我爸我妈会不会选择包庇我?后来我想了想,我妈应该会说:既然做贼就不要被人发现!想到连我妈都会这么说,我忽然就释怀了……释怀你们面对凌肃越这么猖狂的行为,你们还能装作没事人似的。”   “诗三……”凌母顿时面色一白,“你听阿姨说……”   “诗三。”凌父打断凌母,看向诗三,声音不大,却明显动了怒,“我虽然不是你父母,但是我想教教你,你知道女孩子什么最重要吗?”   诗三看向凌父:“难不成叔叔也想学外面人那套,把廉耻拿出来说话吗?”   “你知道就好。”凌父看着诗三,“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叔叔阿姨会保护你,但如果你执意闹事,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是吗?”诗三定睛看着凌父,“那我现在倒想知道了,一个男人婚内出轨的男人的廉耻心在哪儿?”   “你——”凌父原本是想用廉耻心教诗三学乖的,却没想到对方先发制人。   他虽然气恼,但也不想和诗三就这么撕破脸,于是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老九家都盼望着你能成为下一个屠呦呦,甚至超越屠呦呦,诗三,学习再好,做人也很重要!”   “叔叔跟我提做人,是不是说反了啊?您二老还把我当小孩子呢?”诗三道,“我今天能坐在这里直言不讳跟你们谈这件事,你们却避而不谈,不合适吧?”   凌家父母哪料到向来温顺的诗三会突然如此咄咄逼人,凌父顿时火了,他拔高音量,伸手指着诗三:“肃越都结婚了,你们两个还拉扯不清!我念在我看着你长大!一直帮你们两个兜着!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凌母本来不想说话,但眼下又不能胳膊肘子向外拐,只能附和凌父道:“诗三,我们就想着既然你这么喜欢肃越,肃越也那么喜欢你,我哪怕对不起我儿媳妇也要为了你们好,所以一直昧着良心对你们好,可是你现在反过来说我们不是什么意思?这太伤人了吧?”   凌父一拍桌子:“诗三,你怀孕我们也很难过,你流产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是你是个成年人,出了事,你现在找我们什么意思?”   面对凌家二老的一唱一和,诗三的心越来越寒:“叔叔,如果我真的安于和凌肃越的关系,你觉得,我会间接地告诉你们我和他的事情吗?”   “我哪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凌肃越三番五次逼我,他在北医的关系户可是叔叔你的老关系户,还经常和叔叔你见面,这点我都知道,难道叔叔平时聚会聊天的时候从他的话语里感受不到什么?”   凌父面色一僵,但依然矢口否认:“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肃越那是为你好,关心你,爱护你,把你当他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不领情?”   “亲妹妹?”诗三笑,“这世上还有哥哥想搞大自己亲妹妹肚子的?”   凌父顿时青筋暴起:“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大了三次肚子,怎么不告诉你父母和你奶奶爷爷!走走走,既然你觉得这些都是肃越的错,到你奶奶爷爷面前咱们两家人说清楚!”   凌父说着就拉着凌母起身向外走。   “……”诗三笑了。   故技重施,真让人觉得无语。   其实来之前她打心底认为,凌肃越父母想要偏袒自己儿子无可厚非,这么久以来装作不知道也再正常不过,可是当自己开诚布公地讨论这件事时,他们不能再逃避问题或者和稀泥,而是应该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没想到,事到如今,这对夫妻居然依然选择了站在凌肃越那边,料定了自己不敢把和凌肃越的关系告诉父母,反而倒打一耙。   “好啊,走就走。”诗三直接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微型投影机和手机,“刚好,这上面的东西,让我奶奶爷爷也看看。”   凌母一怔。   诗三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叔叔阿姨你们可想清楚了,东窗事发之后,到底是凌肃越更倒霉,还是我更倒霉。”   说着,她拔下手机的SD卡插在充电宝大小的微型投影仪上,点开视频软件,直接按下播放键。   画面从凌肃越抱着醉酒的她切入,直到她在推搡中被凌肃越扒光了衣服挺入。   瞬间,咿咿呀呀的□□声和、男人沉闷的呼吸声以及皮肉的拍打声传来,听得凌父凌母脸色大变,面红耳赤。   “叔叔,这样的视频我有不止一段,你还要看吗?”   “你——!你不知道羞耻!”   “我不知羞耻?”诗三黑着脸道,“叔叔,也许你觉得是我不知廉耻,但是,我之所以选择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不想破坏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也不想毁了凌肃越,所以我一直在忍耐,可是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希望你们做出选择。”   “我们能做出什么选择?”凌父气得喘着粗气道,“我们一把年纪了,肃越怎么选是他的事,我们就算拦着他,他也不会听劝!你有功夫跟我们说这些,不如找肃越!”   “叔叔,你是铁了心一路走到黑?”   “什么走到黑不走到黑!我这辈子光明磊落!不可能做什么不道德的事!”   诗三见状,播放了手机中的录音文件——   [是你的道德感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上面多少大佬除了家里那口子外面还没个人了?啊?养二奶的养小白脸的多了去了,怎么人家父母都不跳出来说事呢?人家出事了吗?咱俩认为这婚姻得忠诚,也教育肃越要忠诚,可是肃越就是不忠诚而且这么做了!这说明肃越就是认为忠诚这玩意无所谓!你和一个跟你三观不一样的人讨论这些东西有必要吗?……你要是真想帮你儿子,就凡事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怎么办,让他自己看着办!你顶多帮衬一下就行了!]   录音中是凌父的声音。   凌父顿时面色铁青:“你——你——你居然窃听我们家!报警!给我报警!”   “你确定要报警吗?”诗三看着凌父,“我手头的东西,可不只是录音这么简单,你知道报警意味着什么吗?你口口声声说不想毁了凌肃越,现在到底是该报警还是不该报警你心里没点数吗?”   凌母一听,惊恐地看着诗三:“诗三,为什么你……诗三,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暗算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对你多好啊诗三……我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我们两个对你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我们对你比对小姗还要好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是啊,叔叔阿姨你们对我好,我心里特别清楚,就是因为心里清楚,所以凌肃越对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耐……”诗三道,“可是,你们现如今对我的好,真的是为了我而对我好吗?不是的。你们只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儿子在对我好,你们的儿子越是对我过分,你们就越是对我好,你们希望用你们对我的好挟制我的良心,这样才能让你们的儿子在我这里为所欲为。”   诗三道:“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没必要对我那么好,我也不会再纵容凌肃越在我这里为所欲为。”   “你这是仙人跳!你不要想着拿这种东西威胁我们!”凌父狠狠道。   “叔叔,你一定要让我们两个在这里拼得头破血流吗?叔叔你认为是仙人跳?那好,我就当是仙人跳。”诗三说着,当着二老面,将视频上传至邮箱。   “你……你干什么你……你疯了吗……”凌母慌忙拦着。   “既然是仙人跳,你们敢报警吗?”诗三看着凌母,“叔叔阿姨,你们得搞清楚一个概念,我们两家人中,只有凌肃越一人目前身居官位,我不过是个北医的学生,报警之后,我分分钟就能出国继续读书,我爸妈也不住大院,无所谓流言蜚语。   怕就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凌肃越,外人试图搞臭凌肃越未必会成功,但如果得罪了我爷爷奶奶,他们虽然官衔不及凌肃越,但毕竟咱们两家交情在这里摆着,越是亲近,越是刀刀能够致命,越是让别人想看这场戏。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到底是谁更吃亏,叔叔阿姨心里比我明白。”   “诗三你怎么能这样!”凌母瞬间面色铁青。   她之前就说了,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看吧,没人信她!   诗三虽然善良单纯,可是不蠢,她一旦决定咬人,那肯定是狠狠一口,能咬掉一块肉的那种。   现在好了,把人家逼急了……   “可别这么说,阿姨,我可是您的儿子凌肃越一手栽培出来的。”诗三道,“凌肃越向来擅长拿捏人的把柄,他亲传我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我又不蠢,怎么会学不会?”   “你——”凌父一时怒火攻心,抄起一旁的盘子就要朝诗三丢过去,还是凌母及时拦了下来。   她慌慌张在凌父耳边道:“诗三能找上门来,没有直接捅出去,说明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先听她要做什么……”   “我这一辈子都是别人敬我畏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丫头片子在我面前嚣张!”凌父不甘心。   “你省省吧,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凌母在凌父背上狠狠给了一巴掌,凌父才消停了下来。   “叔叔,我的要求其实不多。”诗三道,“叔叔您虽然退休了,但是我听说您和负责这次项目招录的领导曾经是关系很要好的同事,再加上凌肃越如今的地位,让我用军人家属扶持留学项目出国并不是个难事。”   她道:“但是您也知道,最低5%的补助金出国什么的……就跟没有这个名额是一样的。我爷爷奶奶一生清廉,本来他们已经够偏心我了,去美国念书这种动辄百万的差事不能让他们负担。而我爸爸妈妈,爸爸给我买了车和保险,妈妈给我买了房子,供我去读书怕是得让他们两人从此过上毫无积蓄的生活,所以——”   诗三道:“我也不指望拿下80%以上的补助金那种高额补助引人注目,还有劳叔叔你帮我托托关系拿下50%以上的补助金名额,让我家里能毫无负担地送我出国念书。”   “你说什么?”凌父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50%的补助金意味着多少钱!”   “我当然知道了。”诗三看着凌父,“但是我觉得,我985名牌医学本科的出身加上家里科研学者的背景,叔叔但凡拉下脸去求人帮我一把,我就能稳拿名额,再说了,叔叔现在还是快点把我这条随时会暴走的疯狗解决了比较好。”   “你——!”凌父气得胸口疼,他狠狠地瞪了眼凌母,示意她快点联系凌肃越来摆平眼前的事。   凌母匆匆忙忙回到房间里拨打凌肃越的手机,与此同时,电话铃声自诗三的包里传来。   诗三从夹袋里取出凌肃越的手机挥了挥:“怎么,叔叔事到如今还等着凌肃越来整我吗?”   凌父看着诗三手中的手机,声音开始结巴:“为什么……怎么回事?”   “叔叔。”诗三道,“三天时间,把手续办妥并且交到我爷爷手上,不要动歪心眼,不要想着找凌肃越来解决我,你找不到他的,事成之后,我会把凌肃越还给你。”   “什……”凌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诗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凌母震惊地看着诗三,“肃越在哪里?你对肃越做了什么?你……你……”   “阿姨,我不会对凌肃越做任何事。”诗三转头看向凌母,“我只是限制了他的活动,避免他这时候动什么歪脑筋。”   “你……你知道你的行为是……”   “这种小事,民不告官不理不是吗?”诗三道,“叔叔阿姨如果想要偷偷摸摸报警也没问题,我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份视频我备份了上百份,还有无数份在我朋友的手里,只要我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我朋友会立刻把视频发给齐巧珊的父母,到时候有多少人看凌肃越的笑话又有多少人落井下石,可就不得而知了。”   “你……”凌母一见,彻底死了心,她回头怨念地看了眼凌父,凌父一声不吭地瞧着诗三。   “叔叔,最多三天。”诗三举着手中的手机,“当然,你们的速度越快越好,毕竟在你们给我一份满意的答案之前,我是不会去管凌肃越死活的,我印象中凌肃越后天就该上班了吧?他如果失踪了,大家都很着急吧?”   说罢,她还补充了句:“叔叔阿姨,千万不要想着拖延我,举手之劳的事,还有劳二位上心。”   诗三说完,深吸一口气,起身迈着小碎步离开了凌家。   凌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顶着一张哭丧脸转头看向凌父:“……现在怎么办?诗三现在是铁了心……和咱们较真了……”   凌父伸出粗糙的大手搓了把脸,一声不吭地看着诗三离去的方向。   ……   第三天上午,诗三如愿以偿拿到了50%补助额度的公派名额。   按照计划,她将先被送去美国的预科学校,进行为期一至两年的学前教育。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且带有荣誉性质的通知书,诗三家里举家上下都万分欢喜,诗三的爷爷奶奶更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   诗三的爷爷第一时间通知了凌肃越的父母,凌父凌母装模作样地和诗三的爷爷寒暄了几句,就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回了家。   为了早一点让儿子自由,凌肃越的父亲找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同事,将诗三安排在周末送去上海,和一群由后台的**一起接受专门老师的封闭式培训,等待一个月后出国。   诗三也完成了她的承诺,在提着行李到达机场的同时,给赵可发了短信,让他放了凌肃越。   飞机是在晚上七点,诗三到的有点早,就在附近的包子铺吃包子打发时间。   诗三的父母坐在诗三的对面,看着沉默吃饭的女儿。   眼睁睁看着女儿一声不吭地吃完了一笼包子,诗三的母亲开口:“虽然现在问有些晚了……但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什么事?”诗三将最后一枚包子塞在口中,抬头看向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诗三的母亲笑着道,眼眶却是红的,“我一直以来都盼望着你能去国外读名校,希望你能成为科研人员,希望你能够快点长大独当一面,平时看到你总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我就着急,可是看到你如今说走就走的样子……我忽然感觉很难过……感觉那么小小一点养大的我的孩子……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说完,诗三母亲使劲擦了把眼泪,扬起嘴角对诗三笑:“但是,这都不是事儿,地球村地球村,你想回来也就回来了不是吗?加油,妈妈真的打心底为你骄傲,加油。”   诗三捏着筷子的手指停顿在空中,片刻后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母亲,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妈妈,抱抱我。”   诗三的母亲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女儿,诗三的父亲在一旁默默地仰起头,把眼泪藏了起来。   和父母又休息了会儿,诗三去托运行李,顺便取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室戴着耳机听歌。   这时,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来电人是苏夏娅。   “诗三!你要修学是怎么回事?”苏夏娅开门见山问。   “我妈妈去学校递交了休学转学分申请,我要去哪儿你不知道吗?”诗三平静答。   “你……”苏夏娅张了张嘴,无数质问的话语卡在喉咙,却说不出口,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北医的公派名额出国吗?”   “并不是的。”诗三道,“我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借你的手出国。”   “为什么……”苏夏娅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会保护你?不相信我爱你?!”   苏夏娅最后的话语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诗三被震得耳朵疼,她将蓝牙耳机摘下来揉了揉耳孔,重新插上道:“不是的,正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有感情,所以才不打算借你的手。”   “什么……”   “爱有很多层次,小爱缠绵,大爱放手,连深爱孩子的父母都未必能做到在养大孩子之后对孩子放手,更何况你我之间?”   “你都知道……你知道我……我撤销了你的……名额……”   “不是知道,是猜到。”   “对不起……对不起诗三……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没关系。”诗三仰头望着航站楼内高高的天花板,“我还得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完完全全按照我的剧本表演,我的声东击西怎么会成功呢?”   “诗三……”听着对面曾经温柔可爱的少女几乎完全冷漠的语气,苏夏娅声音发颤,“那你……要去哪里念书……”   “虽然说了是美国,但是具体能去哪里,还得看培训结束后我的成绩。”   “诗三……”苏夏娅哽咽着,声音带着恳求:“诗三,你在哪里,能不能再让我见见你,你还会回来的对吧?我……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爸……我会想办法出国陪你的……”   “夏娅。”诗三打断她,“听我说。”   诗三道:“你知道为什么同性恋有时候会被认为是疾病吗?因为的确存在一部分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同性恋,他们只是童年经历了一些不痛快的事情,导致产生了极度严重的厌男症或者厌女症,他们对他们厌恶的性别失去了所有好感,所以会选择和同性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我是有厌男症……可是我对你……”   “是,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是存在感情。”诗三想了想,“可是,我的离开其实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什么?”   “夏娅。”诗三道,“你是不是真正的同性恋我不知道,但你需要找一个爱你的人,而不是在我身上耗费时间,如果未来有一天,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可以去爱的人,再来找我,好吗?”   苏夏娅还要说些什么,航站楼响起了机场广播,诗三的航班已经开始检票,请乘客尽快兑换登机牌。   她站起身子,摁下了挂断键。   可人还没走两步,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接听:“喂?”   “看身后。”对面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诗三慢慢地转过身子,在距离她十米外的地方,站着那个站姿永远笔挺的男人。   被软禁了数天,他的胡子长长了,身型变得消瘦,气息多了些许沧桑。   诗三本能地看了眼身后,发现父母还在,心才微微放宽,她仰头,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应该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几点登机?”凌肃越迈着大步走过来,他对着诗三身后的父母浅鞠一躬,拿过诗三手中的登机牌,“还有四十分钟,时间足够了。”   凌肃越将登机牌还给诗三,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之后抬眼看着静静伫立在原地望着自己的少女:“坐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诗三这才在凌肃越身旁坐下。   因为忌惮,她还是本能地和他保持了大概半米的距离。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没有一句话。   直到航站广播响起了播报音,示意诗三的航班已经可以登机。   诗三将小挎包背正,起身准备离开,转身的那一瞬间,凌肃越抬手拉住了她。   诗三这才回头看向凌肃越:“你的脸怎么了。”   “我妈打的。”凌肃越道,旋即苦涩地笑了笑,“有十几年没挨过父母揍了,挺新鲜的。”   “疼吗?”诗三问。   “还好。”凌肃越的手慢慢抚上胸口,“皮肉伤已经弄不痛我了。”   “……”诗三沉默。   “你这招声东击西……玩得漂亮。”凌肃越道。   “跟你学的。”诗三应。   “呵……”凌肃越凉凉地笑了笑,“所以我一直说,你学习能力很强。”   “谢谢夸奖。”诗三抬头看了眼空中的电子表,“我该走了。”   凌肃越顿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终究是要离我而去,怎么拦都拦不住。”   “不是我离开你。”诗三看着凌肃越道,“是你离开了我。”   诗三转头望着航站楼玻璃窗外逐渐被黑云所覆盖的天空,她道:“我至今都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三十五岁之约。”   凌肃越抬眼看她。   “我很傻很天真的想过,如果你真的带我去了丽江或者大理,如果我们真的要在那里开店,我是不是会和你结婚……”诗三道,“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如此,我愿意嫁给你吗?那时候的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那时候的我还是个被父母鞭打着的、学习就是一切、所有爱好想法都只能偷偷摸摸做的孩子,任何能提供给我自由的想法和约定都让我兴奋。”   “……”   诗三看向凌肃越:“我想要自由,所以那时候的我认为,嫁给你,就是选择了自由。”   “……”   “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不是自由,那是自我欺骗,那是逃避……我们两个人之间看似美好的三十五岁之约,不过是一个无法完成父母期待无处遁逃的孩子的奢望,以及,另一个被现实的丑恶快要压垮无处遁逃的少年的奢望。”   “……”   “我们都希望自己能活得像我们想象中那样,可是,我们也都明白,我们很难活成那样。”诗三看向自己的父母,“我们两个都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也没有跳出童年的思维惯性走出一条新的路。”   她道:“我小时候会因为考了好的成绩而开心,长大后这种惯性的行为模式就会在获得成绩的时候体现出来。我深知自己考不上中科院,我也爱我的特长,我更知道我的人生为什么苦苦追求进入中科院的道理。可是,你知道吗,有一天,我梦到了我进入了中科院……那一刻,我真的好幸福,我一点都不想醒过来。”   “……”   “人是记忆的载体,记忆创造了你我,你和我的骨子里刻下了我们童年所承受的一切,这样的意识即使我不情愿,但它就是已经深深埋在我体内了。”诗三看着凌肃越,“所以你明白吗?你不可能卸任去做酒吧老板,我也不可能放弃学业去做看板娘,我们两个都是懦夫,都拿得起放不下,我们只是两个懦夫在用一个美梦逃避而已。”   凌肃越垂下眼。   “你从我身上获得的从来不是爱情,我就像是一个已经看不到未来即将被送上绞刑架的杀人犯还是个孩子时候父母送给他的音乐盒,不是他多爱那个音乐盒,而是因为他爱的是……他还能感受父爱母爱、鸟语花香和幸福的那段时光。”   “……”   “可是,音乐盒太古老了,总有一天它会唱不出歌。”诗三看着凌肃越,“所以,凌肃越,趁着我们心底该梦醒了。”   广播再一次通知登机,诗三的母亲对诗三招了招手,示意她不要耽误时间。   诗三转身,迈着平稳的步伐,朝着检牌口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越走越远,凌肃越大喊一声:“诗三!”   诗三回头,远远地看着凌肃越。   傍晚入夜,机场偏冷的灯光洒在他消瘦颀长的身上,那一瞬间,诗三想起了十年前的初遇。   一脸漠然,满目清冷,形单影只。   “别走……”凌肃越向诗三伸出手。   他哽咽着,顷刻间,滚烫的热泪涌出眼眶,像个无助的孩子般望着诗三:“我错了……我错了……留下好不好……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要把我丢在这样的人生里……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没有你我还能过什么样的生活……”   诗三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却没有迈出跨向凌肃越的那一步。   片刻后,她对凌肃越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投入人潮。   ……   【叮![报复值]对象凌肃越,已获得积分:400分,剩余积分:800分。】   机场的一角,陈月洲正在玩204游戏,脑内响起了系统的播报音,他抬头,看了眼诗三离去的方向,望着一脸颓废的凌肃越,若有所思地收起手机,打算离开。   【宿主,活见鬼啊?】478惊呼,【怎么送走诗三还能刷凌肃越的分数啊?】   “你猜?”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如果人人都像诗三这么一点就通该有多好……哎……现在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接下来,就该齐巧珊了。”   ……   经历了数天的“独立”,齐巧姗坚定了回家乡的想法。   独立的这些日子里,一顿单人外卖三十元起步,多了父母的两张嘴就是六十起步。   早饭吃外面的饭,再省都得三十元,中晚饭吃外卖,用优惠券抵一下总共一百元,一天光饭钱就是一百五……还吃不了什么好的。   以前还没结婚在家的时候,饭都是母亲在做,如今父亲生病,母亲照料,自己如果还让母亲替自己做饭,实在是有点开不了口。   于是,她这个常年不下厨的新手只好决定自己做。   没有天然气,她得去物业要求开自己家的燃气阀。   可到了物业她又被告知,由于她的住房是福利房,必须做入住“审核”才能正常使用天然气。   而所谓的入住“审核”就是资质审核,要去房管局走好大一圈,得费不少时间。   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好请假去审核,期间还找了数次凌肃越的父母,拜托他们把房子剩下的手续结算全了,一来二去就这么点事折腾了三天,结果还被告知这速度已经算非常快。   终于能用上天然气了,她先去冲了二百元燃气卡,然后买了必须的锅碗瓢盆和厨房用品。由于原装修配置的燃气灶是聚能灶,火力太强她操控不了,只好又找人换了普通的燃气灶。   她在家里试着做了个炒土豆丝,由于没有抽油烟机,酸味在房间内足足弥漫了大半天,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又只好用狗东白条分期买了台抽油烟机。   到最后算了个账,光是把厨房收拾得基本能用,就用光了她12010元的狗东白条额度。   兜里基本没钱,还欠了一屁股债,齐巧姗本想着到了公司能轻松点,结果也不知道是凌肃越给她公司的老板打了招呼还是怎么的,最近老板像是炸了锅似的,天天找她的茬。   今天嫌弃她打卡晚了一分钟,明天嫌弃她还不到下班点就收拾包裹,后天嫌弃她午休时间用公司电脑刷B站,甚至当她做完工作开始打盹时还会被吐槽缺乏上进心……   明明以往老板对这些算不上违禁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现在却管得十分严格,但凡某个行为被抓包,随手一扣就是50到100元不等。   她几次想找老板理论:她就是来这里上班,又没想着晋升,干嘛非得上进?谁愿意加班谁去啊?   可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同事们嫌弃的目光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不该去找老板抱怨:   以前自己是个关系户,本就不受同事们待见,只是那时候自己日子过于轻松,既不需要承担房车贷款也不需要担忧父母孩子,自然不稀罕和这些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还爱斤斤计较的同事们来往。   可如今,没了关系户身份,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一般员工,在一个全员都愿意加班和多劳的企业里,加班和多劳就变成了最普通不过的工作,不去做的人反而是在怠慢。   齐巧姗的工作是较轻松的文职,有关系的时候,这个工作是个少干事白拿钱的差事,可是没了关系,这个工作……就是个随时会被代替的差事。   毕竟,做的事少、专业难度又低……谁都能做啊!   既然如此,这种差事要么给关系户、要么降工资,不然凭什么拿工资?   于是,在齐巧姗工作后的第三天,老板就找她谈话,不但降了她500元的薪水,还大肆批评她工作时间太短。   当她试图反驳老板时,被回以:看不上这个薪水?那你可以不干啊?你说你一本毕业?哪个学校的一本?什么?双非大学的一本?你搞清楚,这里是北川!一本怎么了?更何况还是个双非大学的一本?送外卖一个月能拿六七千呢,送快递一个月还上万呢!你怎么不去啊?怕是你这样子五百米都跑步下来!压根就干不下来吧?   齐巧姗:“……”   竟然无法反驳。   在此期间,她向多个外企或者三资、合资企业发了个人简历。   在招人要求上,她发现一本学历居然远远不够,大多数企业都是以211和985大学的一本为起步,并且要求丰富的社会实践经验、实习经验和外语等级。   为数不多愿意招收她的大多都是小型企业……传说中“女人当壮汉使,男人当奴隶使”的私人公司,而且面试的时候开口就是:“什么时候生孩子?一次打算生几个?对休产假和将来照顾孩子什么看法?有父母吗?父母是北川人吗?能照顾孩子吗?公公婆婆能照顾孩子吗?生了孩子打算做全职太太吗?”   齐巧姗:“……还没生,不知道,我不在你们这里干还不行吗?” 第160章 +   一没特长、二没高学历、三没一技之长傍身还没生过孩子的齐巧姗, 拿着曾经引以为豪的一本双非大学语言文学院本科学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于是, 只能憋着一肚子委屈,在公司里埋头苦干。   为了能够照顾父亲, 也为了能给腰疼的母亲分担劳累, 向来五点下班就无所事事回家躺着追剧的她, 七八点一下班就搭滴滴火速冲到医院, 确定好父母亲的状态后, 十点左右才身心俱疲地朝家走。   这么坚持了两天,她发现滴滴的费用实在是太高了, 于是就改乘坐公交上班。   北川从晚五点开始到晚十点都是下班高峰期,这时候北川的交通状况,就如同十一国庆时候的外滩, 人挤着人,像是挨个要跳黄浦江似的。   虽然公车上都有空调,可是人流量太大,空调压不住温度不说,密闭的空间还总有人身上有浓郁的汗臭味,刺激齐巧姗的嗅觉。   还得不断担心有小偷,齐巧珊得一边抓着栏杆一边护着背包的拉链、摇摇晃晃地用四肢和身旁的人轻微撞击……   整十一点,她终于下了公交,走在回新家的路上。   行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感受热风一浪一浪地吹过,抬头看着行道树郁郁葱葱的树叶随风摇曳发出“刷刷”的声音, 远处是高耸入云的大厦被霓虹灯所点缀,反射在眼底的光泽化为光圈在视线中晕染成一片光亮,无声的孤寂感在心头蔓延开来。   齐巧姗的影子一遍一遍被行道灯拉长、缩短、拉长、缩短……直到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擦肩而过的小情侣。   “宝宝今天晚上吃什么?老公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们去吃烤串吧!”   “走走走……”   “……”   望着渐远的情侣,齐巧珊默默地抓紧背包。   为什么以前下班的时候,对身边同事被老公接送这回事视而不见呢?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一个人已经过得像条狗,生了孩子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以前察觉不到,成年人的生活原来这般苦涩呢?   她低头看着这些天兢兢业业工作以至于磨出了茧子的十指,然后仰头看着天空,泪水浸湿了眼眶。   可能……可能是因为……以前的她不屑于这些东西。   她还像个孩子一样,在一个“家长”给她打好关系的地方工作,赚的钱全都是她的零花钱,没人让她承担她自己吃喝拉撒之外的消费,于是,即使是4000元的薪水,对她来说也足矣;   她还像个孩子一样,对那些有“家长”接送的同班同学非常不屑一顾,因为她知道,她的家长比其他同学的家长都强,不过是有点忙,到了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风风光光接自己回家;   她还像个孩子一样,对未来从未有过担忧和忌惮,因为她的“家长”已经替她在构想未来如何生活、如何消费、该去哪儿上学、要做什么事……   “家长”对她的要求就像小时候那样:“只要你好好学习就行,剩下的别操心”变成“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就行,剩下的别操心”。   她看似挣了够自己消费的薪水,看似完成了成年人的独立,看似已经独挡一面……可是她的行为还是个孩子,还是个把“我只要考试考过了我就万事大吉”当生活任务标准的孩子。   成年人的生活,从来没有优秀的标准,也不存在做好一件事就万事大吉,只有无数个会让人生的路越来越狭窄的选择。   好一会儿后,齐巧姗终于回到家,她用钥匙开门,打开玄关灯的那一刹那,印入眼帘的是空旷的客厅。   她明明已经花了很多很多钱去布置这个家了,可是这里还是空荡荡的,仿佛怎么填都填不满。   不完整的装潢内饰、潦草的布置结构、没有一人的房间、毫无烟火气息的家……仿佛一切都是凑凑合合的,就像她这些日子凑凑合合的人生。   她忽然就想起了大学住宿和实习租房子时候的日子。   每天回到宿舍和出租屋,她就是这样的感觉。   吃饭是随随便便在吃,即使伙食是精心选过的,可是总觉得吃不出幸福的滋味,总感觉是为了吃饱不饿肚子才进食;   住宿是随随便便在住,即使床单和枕头是精心选过的,可躺在床上就是毫无幸福感可言,总感觉是为了有地方睡才躺在这张床上;   即使书桌和衣柜都是精心装饰过的,明明用起来也很顺手,但就是感觉无法把所有宝贵的衣服和配件就这么塞进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寻找到栖息感和宁静感,总觉得在这里的日子只是“活着”,而不是“生活”。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理解了老人常说的归属感。   中国有着关于“家”非常深厚的文化渊源,安身立命,在某处安下身来,精神有所寄托。   高一政治书本上前几页有个一句话的考试重点:文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   这句话她觉得说得特别好,国人大多打小都是听着此类的话长大的,难免骨子里根深蒂固被植入了这样的观念。   在新家这里的环境生活,即使她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整个人变得无比恬静,但是内心却依然无法安静下来,因为缺乏归属感。   齐巧姗慢慢蹲在地上,抱住脑袋,终于忍受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她想回家。   特别想。   她再也不要在北川生活下去了。   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立刻给领导发短信请了一天假,定了隔天一早的机票,清晨六点,在没有通知父母的情况下,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临近中午的时候,飞机落地,她搭了大巴来到市区。   阔别数年,她也像个初来驾到的外地人一样,买了正宗的肉夹馍,吃了碗麻酱凉皮,手上拿着烤羊肉串,搭公车去了满载她儿时回忆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   学校已经没了她回忆中的模样,老旧的校区在不断的翻新中变得越来越现代化。   一切都变得太快,除了特地为了给游客观看的古建筑景点还仿佛保留着以前的模样之外,一切都变得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她漫步在曾经走了二十年的上学路上,记忆中的轮廓还在,可实际的景象却早已变迁。   看着已经被砖瓦翻新过的建筑和早已不熟悉的门店,怀念和落寞的双重滋味涌上心头。   住了二十三年的小区还坐落在街角,只是大门从双开的铁门变成了电动门,满院的梧桐树被拔了个精光,空着的地面被划分成井然有序的停车场。   走进自家单元楼,她发现楼内也被重新粉刷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二楼的王奶奶总喜欢在家里烧煤炉子,小区的管理找过很多次,禁止她烧炉子,可是每一次老奶奶都很理直气壮地拒绝:“我知道你们有集体供暖,可是我就是喜欢炉子烤红薯。”   于是,二楼的走廊墙壁总是被烟熏得脏兮兮的。   而现在,蜂窝煤、烟灰、脏兮兮的地面连同王奶奶她本人,什么都没有了。   那间房子里如今住着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妇,他们有个文质彬彬的儿子,看起来在念大学的样子。   齐巧珊来到六楼自家门前,看着那熟悉的防盗门上有些生锈的门把手,眼泪忽然就断了线般地落下。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五角钱买到的冰淇淋,死命摇着门铃,叽叽喳喳大嚷道:“妈妈,开门,开门啊!我要尿裤了!我要尿了啊啊啊啊!”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家里空空的,父母临走前把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只留下了带不走的大型家具。   可是即便如此,进门的那一瞬间,她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这里掉了漆皮的门柜、发黄的冰箱一角、绿白相间的餐厅墙、染着油渍的抽油烟机、被她用呲水枪喷变色的卧室墙纸、老旧的双人床、笨重复古的书桌、已经落满灰尘的银灰色珍视明台灯、大红色的复古电话座机、笨重的大箱子电视机、黄色的卫生间墙砖、堆满了空花盆的阳台……这一切都那么地让她怀念。   齐巧姗回到卧室,在熟悉的小床上躺下,这么多天了,难得睡了个好觉。   隔天一早她是六点半醒来的,从床上爬起时,天已经亮了。   下楼散了个步顺便买了早饭,正好遇到爸妈的熟人王叔和吕姨,对方一见齐巧姗,顿时露出惊喜的目光:“天啊,巧姗?是巧姗吗?”   “呃……”齐巧姗点头道,“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王叔和自己父亲自小就认识,也生了个女儿,两人暗地里总是喜欢攀比。   王叔的女儿学习不行,上了个三本,二十四就和对象结了婚,不过那男的家里还不错,相貌也出挑,自己没结婚那会儿王叔天天给自己父亲明着暗着显摆,还总是拿自己迟迟不结婚说事。   结果等参加完自己婚礼的回门宴,亲眼看了凌肃越,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果然是巧姗啊!”王叔和吕姨顿时凑过来。   王叔盯着齐巧姗上上下下打量着:“不是听人家说,你对象把你爸妈接到北川去住了吗?”   “嗯……”齐巧姗含糊地答着。   “怎么?半个月前吧大概……才见你爸妈要走,你怎么就回来了?你对象呢?”吕姨问。   “就我一个人回来的,我想回来看看。”齐巧姗道。   “你怎么想回来了?北川不是特别发达吗?你们现在这群年轻人啊,不是看不上咱们西安这老城的样子吗?”王叔笑盈盈道,“巧姗啊,你在北川混得怎么样啊?有孩子了吗?”   齐巧姗没说话,她知道,王叔肯定后面还有话。   果不其然,王叔接着道:“你小薰姐一胎就生了俩胞胎,男方家一个,我们家一个,你小薰姐坐月子的时候复习公务员,生完孩子直接去考试,现在就在咱们这区上的管委会,人闲钱又多,你说啊,这年头,学历啊一本啊有那么重要吗?还是日子过得好比较重要……”   齐巧姗哼了声。   自己就是一本毕业,当年高考分数569分,高了他王叔的女儿王林薰了足足150分,这个老家伙,现在还记仇呢……   “而且我女婿啊,这孩子按道理来说家里比较好的应该没那么大上进心,可我这女婿不一样,也不甘示弱,现在调去药品管理局,你知道药品管理局也是对外接项目的,那明里暗里,真是赚钱……”王叔继续滔滔不绝,为了显得自己女婿挣钱多,真是什么都敢说。   期间吕姨还插话进来,“抱怨”了一下自己媳妇最近给自己买的首饰太昂贵。   齐巧姗没法回嘴,只能耐着性子听。   路过的叔叔阿姨们看到她禁不住都上前来打招呼,没一会儿就唠起了家常,还对她目前的生活问东问西的。   齐巧姗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离开这座城市的第二个原因:人情世故。   家乡这种地方,无论正一线还是次三线,无论发达还是不发达,自己生活的环境周遭,都总是充满了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并不是个好事,因为它往往伴随着“远而羡,近而妒”。   对于远在天边的人只是羡慕,对于身边一直在一起的人就会嫉妒。   你以前不如我,你现在比我过得好了,这不行,我嫉妒;   我以前长得好看,你长得丑,你现在比我好看了,这不行,我受不了,我嫉妒;   你以前考上一本,我考上三本,我现在读博了,你没考上,恨不得我明天被车撞死,你嫉妒……   因为嫉妒,是是非非就剪不断理还乱,失意时人人面前关心背地当作谈资,得意时人人嫉妒背后乱戳是非……   她齐巧姗自诩还是个有涵养的人,但偶尔摸摸良心看看自己有时候那个小肚鸡肠的德行,她就知道大多数人其实也应该和她差不多。   大家都一个个把自己当成个大圣人,只会看到别人丑陋,可到了阴暗面的时候,不指望谁比谁能清高几分。   还记得她高考那年,踩着一本线分数边569分进了西安外国语大学,家里那群儿女不成气候的亲戚面子上夸自己学习好,背地里人人都说:“双非大学都有什么用?她怎么不上清华啊?”   本科毕业那年,她因为性格腼腆、没有一技之长、不擅长社交和专业的技术含量不够高等等原因,找工作不是很顺利。   父母亲托关系帮她找了份闲职让她先做着,结果被身边的亲戚朋友知道了,过年的时候表面上安慰她工作不好找,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她多少闲话。   后来,关于她工作的闲话说久了,大家就开始唠她结婚的事。   她这个人,长得倒不是多差,其实她自己觉得还挺好的,但是就是站在人群里不够出挑,还容易招渣男。   用她闺蜜的话讲:“你知道吗?一个妹子长什么样性格什么样,基本就决定了她的恋爱中是渣男多是良人多!你这长相,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贤妻良母,而且婚后特别老实不会乱来的那种,让男人特别省心!你吧,肯定会招渣男多一点!而且大家还会觉得你就适合渣男那种类型!”   诚如闺蜜所言,碰到凌肃越之前,家里亲戚和父母朋友不知道给她介绍了多少奇葩,说好听点叫做帮她介绍对象,说难听点,叫做……为了人际关系而选择帮难对付的人处理垃圾。   难对付的比如上司、有求之人、需要搞好关系的同事,好对付的比如自家亲兄妹、邻居、朋友。   比方说:大姑有个上司,上司有个三十出头就离异两次的儿子急着三婚,大姑立刻殷勤揽下这门媒事介绍给自己,担心自己反驳还说:“离异怎么了,这年头离婚很正常。”   是啊,离婚多正常,但大姑替她自己女儿找了个同岁海归的时候,怎么不找个离异的呢?   再比如,小舅有个时常一起玩乐且手脚大方的牌友,有个不到25就“地中海”的儿子,小舅急火火介绍个自己,还说:“男人秃顶能怎么?爱你就行了。”   是啊,秃顶多正常,可她见小舅的女儿找的男友那颜值可是堪比模特啊……他怎么不给自己女儿找个秃顶呢?   大家都是明白人,但事情搁别人身上时,就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社会上常说的那套说辞不过脑来一套,觉得能凑一对是一对,合不合适无所谓,又不是自己和对方过。   相反,凑成了还落了个自己的人情,岂不美哉?   后来,好不容易有人误打误撞给自己介绍了个一见钟情的对象,叫沈炜。结果,表叔嫌人家没读过大学,非要拆散。   亲戚们凑热闹乱点鸳鸯谱也就不说了,但问题就在于,父母也容易跟着起哄。   父母是真心实意地担心自己,但周围人乱带节奏带得久了,“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父母也就跟着开始慌了。   俗话说得好:“用情至深,用脑就少”。   这句话搁在亲情上也一样,爸妈都明白“受欢迎的人30岁也受欢迎,不受欢迎的人18岁也没人追”这个道理,但到了自己身上,爸妈的逻辑就没了,越来越没有自信,再见自己连个桃花都招不来,顿时就失了智。   本来吧,孩子成年后就和父母有很多思维上的代沟,要么越来越生疏缺乏交流,要么天天都要吵架。   如今再加上父母口舌不饶人,他们家基本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架吵累了跑出门还要应付外面的叔叔阿姨唧唧歪歪。   久而久之,她就开始烦了。   她产生了一个大多数漂泊的人多都会有的念头:“我想要一处自己的空间,自己的房子,我宁愿在别的发达城市寒碜但自由地活着,也不想在家乡的熟人面前被他们数落挑剔。”   于是,那天起,她决心离开家乡。   去哪儿好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能对于一些三四五六七八线城市出身的人而言,自己的家乡是一座比较发达且有商机的城市。但是对于出生于这个城市的人,她认为这座城市所具备的一切,只是一个城市的基本。   既然要走,不如就去人人羡慕的正一线,北上广深和新起的北川。   她曾将目标定在上海和北川两座城市,反复斟酌后,她选择了地理位置偏北一些、并有亲戚可以帮衬自己的北川。   ……   将思绪拉回现实,又听了会儿叔叔阿姨们八卦,齐巧珊腿实在是站得累了,只能装作接电话溜掉了。   她知道,这么一跑,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怕是会传出不少关于自己的胡话。   不过,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还没打算回来住呢,这群是非精又能空口鬼扯些什么?   齐巧姗掏出手机,将十二年义务教育的旧友们一一翻出来,试图找个能拉出来唠嗑玩乐的,可名单一一扫过去时,她才发现,都陌生了。   她不是个擅长为人处世的类型,在人多的地方欢腾不起来,朋友也不多,曾经有那么几个关系还不错的,也只算得上闺蜜,却算不上挚交。   这几年随着她到了北川,生活圈子的改变让大家逐渐失去了联系,她和对方都没有再刻意维持彼此的关系,以至于越来越生分。   时至今日再重新面对对方的微信时,竟然觉得还不如单位里和自己平时插科打诨的同事来得亲近。   一时间,齐巧姗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一个人坐在小区的健身器材上发呆。   这时,一个领着孩子的妇女出现,看到齐巧姗后顿时惊喜出声:“齐——巧——姗?”   齐巧姗一抬眼,是个身材臃肿的妇女,看着脸蛋年纪倒是不大,可是这水桶一样连腰都没了的身材,真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你……”齐巧姗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这人是谁。   “不认识我了?我赵琳啊!”女人急匆匆走过来道,“认不出来了吗?”   “赵琳……?”齐巧姗在大脑里搜寻了许久,模模糊糊想起同她一个小区生活了数年的瘦小女生,整个人筷子一样瘦,看起来病恹恹的,和眼前这个身材富态的女人判若两人。   “你说你是赵琳?”脑袋里那个瘦弱的形象越来越清晰,齐巧姗顿时张大了嘴巴,“你别吓我,怎么可能?赵琳那么瘦!”   “哎呀就是我啦。”赵琳拍了拍身旁小男孩的脑袋,“这是我儿子,赵桐,小桐,还不叫阿姨?”   “阿姨好……”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眼齐巧姗,匆匆躲到了自己母亲的背后。   “不是吧……你怎么都有儿子了……”   “那你以为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儿时的往事,赵琳干脆招呼齐巧姗去自己家,做了午饭同她和儿子一起吃。   两人从小学时候的趣事聊起,一直聊到高中毕业两人分开那会儿。   儿时的回忆聊起来倒是快乐,但能记起的内容终归是有限的。   等快乐的往事聊得差不多了,如今早已分道扬镳失去了话题的二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明明见面的时候是那么的热情亲切,可忽然之间就像是油尽灯枯,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的尴尬。   之后还是齐巧姗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开辟了新的话题道:“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啊。”赵琳苦笑一声,“之前在家带孩子,离了婚,现在就在药店卖保健品。”   “啊……”齐巧姗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不好意思问了多余的……”   “没事,这都过去了。”赵琳也不避讳,反倒是诉起苦来,“唉,我这婚姻啊,就是一坨屎……”   半个小时后,齐巧姗大概搞明白了赵琳身上发生的事。   赵琳长得不漂亮,也不乐于收拾打扮,从小没谈过对象,高考读了个师范大学,学校里也没几个男生,以至于二十四岁时,还是个母胎单身。   不过,身边人都以为她经验挺丰富的,毕竟她对于恋爱的问题向来是个万事通,解天下妹子之困惑,被周围妹子称为妇女之友。   说到经验,大多都是来自于。   赵琳从小就挺喜欢看网络的,这年头网络什么题材的都有,撩汉撩妹题材更是满天飞,结合一下自己的专业——幼儿教育学,举一反三不是个难事。   可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十个作者九个宅,其中一个是废宅。   网络上的作家……能天天宅在家里写书敲键盘还能有空刷刷微博、打打游戏、看看B站和逛逛论坛的……他们平时门都没时间出哪儿来的机会社交?   不出门、不玩闹、不认识新人……哪儿来的对象?   撩谁?   靠脑补吗?   这样的恋爱攻略,和赵拓的纸上谈兵又差了多少,真的能实践吗?   于是,纸老虎的赵琳在二十五岁那年,被父母摁着脑袋去相亲,认识了她的前夫刘忠。   人呐,内心深处的“中轴”其实很简单,但是因为性格、伪装、习惯等各方面外界元素的影响,表现出来的性格是很复杂的。   看再多的恋爱讲解,到了真正上战场的时候,没有经验,还是会懵的……赵琳就懵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以前挑男人就像挑刺一样刻薄,可真的一谈起恋爱,就觉得刘忠好得不得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刘忠说:“你爸妈给你买了套小产权房是吧,你把你房子卖了吧,你得知道小产权房在政策上还是不如正规的商品房好,很容易出事的。”   他还补充:“而且你那个房子采光不好,大小也不够,我爸妈过逝早,以后咱们四个人就是一家子,万一有了孩子,三室一厅最适合我们家吧?你不如把你的房子卖了,卖了之后,我们两个合伙买个拆迁安置房,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个的名字,拆迁安置房至少手续齐全,虽然户型可能一般,但是房子大,公摊小,我们一家四口万一多了孩子,以后生活起来也方便。”   她一想:没错啊,多了一套房多麻烦啊,那就卖了重买呗?反正新房也有自己名字,把爸妈接过来住挺好啊。   房子定下来后,刘忠开始在事业上卖命地奋斗。   毕竟二人都不是有钱人,家里总归是需要人打理,刘忠就劝她回家歇着,为了让她安心,还把工资卡给了她。   赵琳一见,心里就想着:男人嘛,肯定要为这个家奋斗,看他现在多拼命,像这么拼的潜力股不多了,为了我们的家我也要帮帮他,不过,我也不能辞职,我得找个闲职继续做着,免得发生个什么意外。   不过,她的重心还是偏家庭一些。   她认为,为刘忠而努力,就是为了家里的顶梁柱、为了这个家未来的美好生活而奋斗。   结果,好日子不长,孩子出生没几个月,刘忠出轨了。   因为刘忠的问题,赵琳暴饮暴食,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时隔三个多月,赵琳终于鼓起勇气问刘忠,结果对方一脸不屑道:“我就是出了,爱离不离吧!”   等离了婚,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她才意识到:我他妈恋爱的时候脑子被狗啃了是吧?   可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法院将房子和孩子都判给男方,只给了她补了当年她出在房子里的那些钱和利息。   可如今房价一天一个样,她那点钱,也就能凑个首付。   首付就首付吧,总比回家跟父母住被周围邻里数落的好,大不了买个郊区的房子,每个月省吃俭用一点。   但问题又发生了——   法院当初是因为刘忠生活更加稳定、收入更加高、更适合孩子身心发展而把孩子判给了刘忠,可如今刘忠拿到了抚养权非但不好好对待孩子,还索性将孩子丢给远方亲戚养。   没过多久,刘忠就和新的老婆结婚了。   赵琳气不过,就又告了刘忠,折腾了快一年才讨到孩子抚养权。   等把孩子接回来,每个月奶粉钱、衣服钱还有乱七八糟各种费用迎面而来,赵琳意识到:房子看样子是买不了了,如果把自己手头那么点钱交首付,怕是他们娘俩都要吃西北风。   于是,她选择带孩子回家住。   好就好在她父母就她这么一个,而且也是打心底爱着自己女儿,二话不说就给替她照顾起孩子,一家四口如今生活得倒也还行。   “巧姗啊,你信我说的,你别嫌我世俗,这女孩子想要独立,挣多少钱都没用,你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明白吗?”赵琳苦口婆心道,“我现在每天回咱们小区,那群老家伙就把我家里的事拿出来数落一番,如果能搬出去出,我是真想一个人住着,只有自己有个窝,才能有个安身的地方,万一出个什么事至少有个退一步的地方。”   齐巧姗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觉得你以前长得还可以啊……刘忠出轨对象能什么样啊?听你说像是把他魂都勾没了……”   赵琳递过手机展示了一张照片。   ——一张网红脸。   瓜子脸,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圆润的嘴巴……走网红堆里她觉得自己都分不出来谁是谁。   齐巧姗顿时不开心了,她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还配上了文字:[这年头男人都眼瞎了吗?这么张网红整容脸和家里的朴朴素素但脚踏实地的女人哪里比得了?]   没过多久,得到了陈月洲回复:[当然是这个好啊。]   齐巧姗:“……”   冷漠地回复陈月洲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那没有笑意的双眼中分明写着:就你他妈话多。   一脸无所谓的陈某人继续一本正经回复道:[不少男人结婚找对象,可能是为了图个家庭安稳,也就是找了个适合当老婆的人,爱不爱就那么回事了。但是如果找对象,肯定是找女人,女人是什么?大街上不是所有女人都男人眼里是个女人。至少在部分男人眼里,女人就得是生物学上女人的样子啊。]   齐巧姗:[生物学上什么意思?]   陈月洲:[你们女人对那些车间工厂生产的千篇一律的瘦高大长腿男偶像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就不许男人喜欢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相差无几的网红呢?]   陈月洲说完还补充了句:[实不相瞒,大多数男人压根就分不清鹿晗、权志龙、蔡徐坤这些人长得有啥区别,这就像你觉得网红没区别一个道理,谢谢。]   齐巧姗顿时火了:[你再黑我家GD一次我弄死你信不信?敢把我家GD和网红做比较?网红也配?]   陈月洲没再回复。   齐巧姗拍了拍赵琳的肩膀:“那这个贱人现在呢?”   “她啊,跟刘忠双宿双飞了一阵儿,两人去上海了。”赵琳翻了个白眼道。   “啊?”   “我瞧着刘忠觉得自己有个把就能拯救万物苍生呢,这女人是他初恋,和丈夫离婚还被家暴,日子凄苦,瞧把他着急的,人家一离婚赶着去嘘寒问暖……呵呵。”赵琳擦了擦眼角的泪,“不说了不说了,聊点别的,巧姗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你结婚了吗……”   两人又从赵琳的苦命家事上聊到齐巧姗身上。   只是,两人的生活环境终归是离得越来越远,聊些儿时已经定型的回忆时尚且有话可说,聊未来的愿望时矛盾便变得显而易见。   受过伤且观念偏古旧的赵琳偏向求稳,还没经历过太多风浪的齐巧姗偏向求福。   两人都各持己见,双方观念拉扯不下时,赵琳忿忿不平地说了句:“唉,你现在都是北川人了,我们国家第五个正一线城市呢,我们这种靠省会城市身份进入次一线的小城市怎么敢跟你们比……”   齐巧姗一时语噎,竟然无话可说。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离开赵琳家,夕阳已经倾斜,天边一片橘红。   黄昏中,齐巧姗站在小区马路的中央,看着两岸人来人往,突然没有了昨天刚回来时候的热情。   她沉默地回到家中,望着这充满她二十多年回忆的房间,拿着手机将房间的每一处仔仔细细地拍了照,等全部记录下来后,她关上防盗门反锁,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凌晨一点,北川国际机场,飞机落地,齐巧姗搭乘专车回到市中心。   北川的市中心被六七河的分支——九十九护城河所环绕,九十九护城河中央是代表北川市的建筑标志——六七灯塔群。   中心灯塔高181.3米,周围环绕的九座灯塔高99.67米,灯塔被七彩的霓虹灯一圈一圈环绕,在漆黑的夜空下格外美丽。   齐巧姗仰起头,拿出手机拍摄灯塔发送到了朋友圈,配上文字:[看到美丽的风景,有时候反而会显得伤感。]   之后,她伫立在灯塔前发呆。   明明刚刚才离开思念已久的家乡,又回到了这片带给她失败的土地,可自己飞弹不觉得难过,反而无比的轻松。   或许,从她决定离开故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在改变了。   这么多年在北川的积累,纵使有无数的磨难,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座城市的人文、环境、节奏……甚至一草一木。   真实的他乡已经变成了心里的故土,而心里的故土……已经变成了真实的他乡。   她……   她……想要留下来。   想要在北川这座城市里留下来。   即使艰苦,她也想要留下来,带着爸爸妈妈一起。   齐巧姗慢慢地握拳。   可是……   她这么一个小角色,带着父母在北川生活下来,得有多难啊……   如果……   如果她的婚姻能够圆满……   如果她和凌肃越的一切能回到没有诗三之前,那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紧接着,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巧姗,我想你了,你不想我吗?”   齐巧珊回头,凌肃越正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灯塔霓虹的光芒从天而降,像是一片金子零零散散地洒在凌肃越的肩头,光影将他的一半面容推入阴霾,与他落寞的眼神掩映。   “巧姗。”凌肃越望着齐巧珊,红了眼眶,“对不起,和我回家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1章 +   齐巧珊顷刻间泪流满面。   但她还是倔强地转过身:“不需要, 不用了。”   “巧姗!”凌肃越上前从后背紧紧地搂住齐巧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只是把对过去的怀念当成了对诗三的感情,你离开后我才发现诗三根本代替不了你,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所以我已经和诗三家里人讲明白了, 即使是名义上兄妹的关系, 我也不想保持了,我只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我已经要求我父母把她送出了国……”   齐巧珊心脏顿时漏掉半拍。   诗三……被送走了?   真的假的?   为什么?   因为自己离开家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   肃越真的……真的意识到他真正爱的人是自己了吗……   不……   这又能怎么样……   她是不会忘记肃越那天说的那么过分的话的!   这么几句话就想把自己劝回家吗?   开什么玩笑!   她齐巧珊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离婚!   她还是要离婚!   这么想着, 齐巧珊头也不回地朝着家奔去。   凌肃越望着齐巧珊踉踉跄跄奔跑的身影, 思绪逐渐被拉远——   昨天晚上, 送走了诗三的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 取了两瓶白酒, 也不开灯, 就在黑夜中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   直到父母前来敲门。   一进门, 扑鼻的酒臭味传来,再看到桌子上几乎空了的白酒瓶子,父亲顿时额头青筋暴起, 抬起手臂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双手撑着额头,一声不吭。   “你是被你妈打得还不够吗?啊?”父亲气得浑身颤抖,“我中午打电话给你上头, 说你回来病了,用我的老脸替你又请了五天假,你这幅鬼样子,是工作不打算要了吗?”   母亲默默去关了门,打开客厅吊灯开关,又去拉上阳台的窗帘。   他仍是一声不吭,此刻的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什么都不想考虑。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啊?”父亲指着他,“诗三是你动得了的人吗?啊?你从一开始动诗三你就应该明白,你捏着她的那个把柄,她反过来也能捏住你!是我们不帮你吗?啊?”   父亲道:“可是你呢?诗三的确打架挺厉害的,但是诗三才多重多高?你是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军人!你说你就算是个文职,但是你好歹在部队在军校练了那么多年!你被诗三绑架你说出去不嫌丢人?啊?你说是我们不帮你吗?啊?诗三绑了你,显然是跟我们做好了拼到底的打算,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先救你啊!”   他还是不说话。   他也没有想到,向来谨慎认真的诗三会忽然玩阴的。   又或者说,距离上一次诗三初次玩阴的失败太近了……所以,他大意了,没想到诗三居然会趁机玩连环计。   “你跟我来劲儿了是吧?”父亲说着抹起袖子就要打他,母亲在旁边拦下,“你现在打他有什么用?谁还没个情绪了?说正经事!”   “哎……”听到母亲的话,父亲绝望地摇了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爸。”这时,他微微抬头。   他此刻脑袋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定要在诗三出国前把她拦截下来,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他张口:“诗三家里的唯一的军属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只要现在能扒出来她的爷爷奶奶曾经的纪律问题,诗三就会失去名额对吧?”   父亲顿时瞪大双眼,举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陶瓷碎了一地,锋利的边角折射着凄冷的月光。   “你是疯了吧?”父亲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他,“昨天挨揍没挨够吗?今天还想挨揍吗?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去搞我师傅意味着什么?年轻时候我的不少项目都是跟我师傅做的,你是连你亲爹我也打算送进去吗?你觉得我出现问题了,你的政sh吻还能合格吗?你还能这么一帆风顺吗?你是打算把咱们两家人都毁了吗?!”   母亲拦住暴怒的父亲,看着他,叹了口气:“肃越啊,听妈说一句,我知道你对诗三深情,可是既然这么深情,为什么当初不选和诗三结婚呢?”   “……”他不说话。   为什么不和诗三结婚了?   呵……   他对着诗三、齐巧珊和母亲做过无数次解释,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大概就是:他驾驭不聊诗三,他的身份也承受不了驾驭诗三的代价。   “孩子,世界上有无数条河流,河流通往不同的方向,你的脚一旦踏入了一条河流,就没有机会再踏入其他河流了。”母亲道。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在这条路上好好走下去,哪条路都会有所遗憾,但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把诗三当做遗憾,就让她永远是你美好的遗憾,好吗?”   他瞬间痛苦地抱住头。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人说诗三已经成为了回忆。   他不想要诗三成为回忆。   因为回忆就意味着这一切永远只是活在过去,从今往后将彻底遥不可及。   “孩子,别哭,听妈跟你说。”母亲搂着她娓娓道来,“诗三生来就是有翅膀的鹰,天赋凛然,这是我们都知道的。而她的家里人,不希望她平凡地活着,对她寄托了太高的期望,所以她的家人并不满足让她仅仅做一只鹰,她的家人目的是让她成为……凤凰。   她的每一根染血的凤羽,都是她家里人不顾她的疼痛,亲手用钢针,一针一针给她扎上去的,你喜欢的,一定是满身鲜血侵染过却又倔强展示着自己颜色的这只即将成为凤凰的小鹰,对吗?   即使你把诗三强行留在你身边,而她真的妥协你了,和你在一起了,她也只会慢慢地、慢慢地……失去她的颜色。   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想留住的那个诗三,还是不见了。   她的倔强、强硬和执着还有她的耀眼就是她染血的翅膀,这些对于凤凰来说是必要的,可是对于生活在一片小天地、安安分分、家养小白鸽是不必要的。   而你,你很清楚,你需要的妻子就是小白鸽,而你也只能驾驭得了小白鸽,对吗?   染血的翅膀如果不涅槃重生,翅膀上的血是会干涸发臭的。   你对她的捆绑,会让她变得人模鬼样,也会让你心中那么一丝丝怀念彻底破碎,你们两个都不好过,所以有句话叫做‘相见不如怀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母亲叹:“我知道你不好受,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就这么离开自己,谁都不好受,可是,你反过来想一想,这才是开始而已,孩子。”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诗三在那边上学,这才是开始,她在外面长了待个五六年,短了待一年都有可能,咱们大院的公派是不许留在国外不回来的,她到底是能够沐火成为凤凰,还是受尽挫折被烧去一身羽翼成为秃鹫,这都是未知数。”母亲道,“如果她回来的时候,你还对她有感情,她成功的话也不过是个求学回来的高材生,失败的话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到时候你一定早已比今天更厉害,无论她是强是弱,你还有机会,对吗?”   “……”他原本一片混沌的世界瞬间有了一束光照了进来。   对啊……   诗三出了国又能怎么样?   诗三成绩虽然好,但不至于拔尖,北医虽然是985名校,但不是医学顶级学府,而且她在北医的成绩也顶多算是个中规中矩,她是不可能考上哈佛、斯坦福或者霍普金斯之类的医学名校的。   如果不是毕业于这种全球至少十强的顶级医学名校,部队是不会刻意把她拉上逼她入伍的,而她那种性格,也不是会主动入伍的类型。   到时候回国,她不过是个普通的美国医学毕业的硕士,考博些许能进入研究所,但如果不考博,更多的可能去三甲医院从医。   而那时候的自己,职称一定已经更上一层楼,他想要的,他还是能够得到……   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所以,诗三的事情不要着急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擦眼泪,三十多岁的人了,成熟一点,好不好?你现在最关键的是,把你媳妇找回来。”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你以为我真信你是你媳妇想她爸妈所以跟她爸妈住一起去了?”母亲无奈地笑了,“我一早就说过了,你啊,工作上脑子不错,就是家里事,还是缺少经验,你是惹了小珊生气了,对吧?”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诗三的事情有解决方案,的确,他需要计划计划怎么给齐巧珊收网了。   “听我说的,好好跟小珊道歉,也别说你和诗三没关系,这时候啊,你越狡辩越显得不真诚,你就说明了,你就是喜欢过诗三,但跟她也没发生过什么,诚恳点,知道吗?”母亲道,“你平时对小珊也不错,大家都看在心里,小珊其实也是个明白人,她们家人看她父母就知道,其实很朴实,就想好好过日子,也不是诗三家里那种非要做出点成绩的类型,小珊她们一家初来北川,需要咱们帮衬的地方多了,小珊要是诚心要离婚,早就一咬牙回家乡了,知道吗?”   他从地上爬起,轻轻应了声:“我知道了,我会在收假前,把事情解决的。”   ……   意识回到现实,凌肃越望着齐巧珊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第二天,齐巧珊依旧老老实实去上班,可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凌肃越昨天在自己背后哽咽着说过的话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耳边,她心里越来越乱,做什么都没有心情。   她憎恨凌肃越面对诗三的时候对自己的无情,可是她又记得平时凌肃越对她的好;她讨厌凌肃越如此薄情的行为,可是她又对凌肃越将诗三送走这件事莫名地感动;她厌恶凌肃越在婚姻中的如此不用心,可是在身边同事的婚恋对象里看了一圈又发现不了比凌肃越更好的。   她忽然就想起网络上一个段子——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找你结婚,他颜值特别高,多金富饶,给你不错的大房子居住,每个月给你一定的零花钱,对你没有苛刻的要求,你的公公婆婆不回来骚扰你,有了孩子也会有人帮你照顾,你的父母也有人帮你分担照料,你可以依旧过着单身时候的生活每天吃吃喝喝追剧打游戏的阿宅生活,当然,必须行为举止比较朴素地生活,也不能有其他异性,并且,你的婚姻里没有爱情,也不能要求伴侣对你忠诚……你是否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面对这个段子,无数人转发,评论清一色是:当然愿意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异性,如果能不生孩子就更好了,我一个人过挺好的。   还有人说:婚姻的目的是什么?没有任何人规定婚姻的目的一定是为了爱情,我们每个阶段做任何选择,都应该是为了下个阶段更加幸福,我觉得这样更加幸福,这就够了。   她的生活,其实和这个段子有点像。   还记得若干年前自己转发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地写下了同意,当她看到有些人质问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多么的枯燥”时,她还嘲讽过那个人想要的太多。   但是如今,为什么当自己身处这样的生活的时候,却是如此的难过。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吗?   是吗?   不知道。   齐巧珊抱着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齐巧珊,计划书打完了吗?这个点就睡觉?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吧?”这时,小组长走了过来,用中性笔戳了戳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马上做。”齐巧珊只能匆匆抬起头,对着小组长勉强地露出笑容。   晚上下班,齐巧珊去医院看父亲。   医生说过,再有两天父亲就可以出院了,她最近还得找个时间帮父亲整理一下医院的日用品,顺便把全部东西带回新家。   进了病房,齐巧珊将包放下,扫了眼病床上的父亲,四周环顾一圈:“我妈呢?”   “你妈腰疼,今早直不起来,去做检查了。”父亲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果篮子,“吃,里面有个木瓜,适合你们女孩吃。”   “哟,爸,你还买这种礼盒水果篮啊。”齐巧珊随手抓起木瓜道,“不嫌贵啊。”   “别人送的,我能买这吗?”齐父道,“五十块钱的水果装进去,就变成三百块钱了。”   “你还知道啊,不过就你还有人送篮子?北川又没个熟人的,谁给你送啊?”   “还能谁,肃越早上来了。”   “……”齐巧珊捏着木瓜的手一顿,紧接着,她将木瓜丢回篮子里,“不吃了,我去找我妈。”   出了门,齐巧珊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特别的委屈。   她说不上自己委屈的理由,但就是难受得厉害。   听到凌肃越还想着自己,她顿时心头一跳,感觉美滋滋的,但是一旦开心,她又会为自己的雀跃而感觉伤自尊。   她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但又觉得自己开心也是正常行为……她连自己到底怎么想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直奔出医院打车,要求去附近最好的律所。   可到了律所门口,她又不敢进去。   思来想去,她掏出手机给陈月洲打电话:“你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   陈月洲刚刚下课,听到齐巧珊召唤,立刻塞了张假条给学委,自己翻墙跑路了。   等来到齐巧珊约定的地点,陈月洲翘翘眉:“律所啊……”   478一见,惊喜道:【看来齐巧珊是打算离婚了,这多好啊。】   “你想什么呢。”陈月洲干笑两声,“如果她铁了心要离婚,才不会来律所,而是直接去找凌肃越,告诉他自己就是要离婚。”   【啊?】   “你没发现吗?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做某些事的人,根本就不会兴师动众,事情要做就直接做了。”陈月洲道,“反倒是那些内心根本狠不下心诀别的人才会这么作。”   进了律所大厅,陈月洲见到了齐巧珊。   几日不见,陈月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齐巧姗明显消瘦了不少,也老了不少,原本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和抚子形象此刻变得像个白天打三份工晚上还要做苦力来养家的苦命女人。   两人在前台客服一咨询,因为就是个特殊性质的离婚案件,律所安排由年轻律师接待。   礼仪小姐带着二人上了楼,边走边道:“我们这边的年轻律师也都是有一定经验,而且在名师旗下做过助理的……”   等到了对应办公室后,接待敲了敲门:“吕律师,人带来了。”   陈月洲顿时蹙眉:“吕律师……”   他好像前不久就见过个招人讨厌的吕律师……   不过天底下这么多姓吕的律师,不至于此吕律师就是彼吕律师吧?   直到熟悉的女声响起——   “请进,我是律师,吕佳音。”   陈月洲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个世界是得有多小?   这都能碰见?   系统刻意安排的吗?   正在吃猪肉脯的478使劲摇了摇头。   陈月洲看了眼478手中的零食,又看了眼478,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猪吃猪肉脯,不瘆得慌吗?   “齐巧珊女士是吗?欢迎,请进。”吕佳音上前一步迎接。   陈月洲顿时又向后退了两步:“……”   他能走人吗?   他突然就想回去上课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遁逃,吕佳音眼尖,立刻发现了他:“陈月洲?”   齐巧珊露出诧异的表情:“你和律师认识啊?”   陈月洲:“……”   眼见逃不过,他只能转过身,面对吕佳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吕律师,好久不见啊?”   吕佳音冷冷地扫了眼他,转身回到老板桌前坐下:“咨询人……齐巧珊?请坐。”   十分钟后,齐巧珊大概交代清楚了她和凌肃越的那点破事。   陈月洲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一边吃着桌子上准备的阿尔卑斯奶糖,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齐巧珊那边。   “恕我直言,齐巧珊女士。”吕佳音撑着下巴想了想,“第一,你的离婚官司不是普通法院能解决的,军婚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必须要男方同意离婚……但这一般不大可能,在职军人特别是有个一官半职的,都比较在意婚姻的完整度,毕竟咱们国家总是喜欢把人们婚姻的成功与否和这个人的人品挂上对勾;   其次,要么男方存在重大过错,你所说的什么买包啊、告白啊这些内容都不在军婚中重大过错的范畴,重大过错的关键字是‘重大’,出轨甚至动手打人都要看情况是否巨大才能靠近‘重大’,而你也没有其他实实在在的证据,这个时候,其实找男方商量离婚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齐巧珊一听这熟悉的台词,顿时上火了,她大声怒道:“可是他就是对别的女人好!他就是给别的女人花钱!他也许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难道听不懂我说什么吗?你男朋友这么做难道你不生气吗?”   陈月洲抬头扫了眼吕佳音,全程吃瓜看戏模式。   只见吕佳音浅笑了一下,看着齐巧珊:“齐小姐,这里是律师事务所,不是情绪宣泄室,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倾听者,你来错地方了。”   “你说什么?”齐巧珊本来就生气,听吕佳音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   “让我把刚想要说的说完,第二——”吕佳音道,“齐巧珊女士,我并不觉得你有离婚的**,或者说你并没有给我表现出你想离婚的**,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一旦我成为你的代理人,我就得对你负责,而你的婚姻制度本来就比普通人复杂,如果一定要走上离婚程序,我们就要启用非常手段,到那个时候,可能会得罪你丈夫都说不定,如果你突然间反悔,我的处境就会很尴尬,对我们都不好。”   陈月洲露出意外的目光看向吕佳音。   虽然现如今的他不是很喜欢吕佳音,但实不相瞒,这次,其实他就是这么想的。   齐巧珊与其说是因为想离婚而无法离婚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因为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宣泄而生气。   这就像是大学宿舍里总有人天天和对象吵架,吵完架对着全宿舍抱怨自己对象,把分手挂在嘴边,天天喊着再和好就是狗、可是没过多久就是又和好还不许你乱讲的人。   真正要分手的人,分分钟就擦干净屁股走人了;有点不舍的,劝两句就解决;只有那种不想分手却又要宣泄负面情绪的人,才会一直处于倾诉阶段,逢人就想唠叨自己那点破事。   嘴上说着对象的不是,心里其实下意识会想起对象的好;面子上气得无可救药,心里却盼着能回到过去;认为对象惹怒了自己,却又觉得还可以有回转的路,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这怎么分?   吕佳音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明信片递给齐巧珊:“这个,是我认识的心理医生开的心理咨询所,如果有需要,欢迎前去咨询。”   齐巧珊彻底被惹怒了,她一把捏住桌上的一次性杯子:“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有心理疾病吗?”   “每个人多少都因为情绪的压力有一些心理疾病,去看看是个好事。”   “你才有心理疾病!”   眼瞅着齐巧珊的心情越来越差,陈月洲生怕吕佳音再说两句话齐巧珊就要打人,他匆匆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拦着齐巧珊:“行了行了你别生气……”   话还没说完,齐巧珊抓起杯子,一挥手本想泼吕佳音,可谁知被陈月洲一拦,满满一杯的罗汉果茶直接泼了陈月洲一身。   陈月洲:“……”   卧槽……   这件衣服可是他新买的啊……   罗汉果茶自带的染色功能可是一流……   “保安!保安!”吕佳音顿时高声呼叫。   下一秒,几个穿着安保服的男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齐巧珊控制住,齐巧珊顿时急得大声嚷嚷。   陈月洲见事情闹得有些大了,急匆匆对吕佳音赔笑:“不好意思,她最近心情不好,你体谅一下,弄脏的是我又不是你……”   “你还是快点解决你自己的卫生问题吧。”吕佳音瞪了眼陈月洲,从旁边的置物柜里取了个小包,里面是件白衬衣,“这是我健身穿的,你先穿上吧,你衣服已经透了。”   说着,她走到偏间开门:“过来换。”   吕佳音去拉帘子,陈月洲就开始脱衣服,顺便用脱下来的脏衣服将身上的水擦干净,等吕佳音一回头,正好看到陈月洲几乎等于没穿衣服的样子,她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陈月洲的这个身材真的是很夸张。   前凸后翘的,特别是腰,驾驭着上下两组大球,怎么能那么细……而且抬腿的瞬间紧实的大腿居然有微微的肌肉隆起,川字肌还很明显……真的是太教科书般的身材了。   “你经常……运动啊?”吕佳音收回视线,“大多数女生……不是很容易出肌肉,大腿能那么紧实,还能有肌肉,要做很多练习的。”   吕佳音有些结巴,明明都是女人,她看着陈月洲的时候居然隐隐觉得有点害羞。   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身材真的是太辣了吧。   “对啊。”陈月洲从桌子上抽了两张湿纸巾擦着头发,“我这不到一米五五的身高和瘦成麻杆的体格,不锻炼的话,走在马路上都觉得憋屈,毕竟别人踹我一脚我都没法还回去。”   吕佳音沉默。   之后又本能地抬头看着陈月洲。   性感。   真的是太性感了。   难怪小琰……   一想到自家弟弟,吕佳音本能道:“那个……问你个问题……”   陈月洲:“问。”   “你和小琰……做过吗?”   正在擦头发的陈月洲:“……”   这不是齐巧珊来咨询离婚的吗?怎么忽然扯到自己和端琰的问题了?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吕佳音转过头,“你换好衣服出来。”说着,就要往出走。   “我没做过。”陈月洲叫住她。   吕佳音回头看了眼陈月洲:“其实你不回答也无所谓,我就是随便问问。”   “可是我不想随便回答。”陈月洲道。   吕佳音是未来[巅峰值]对象,基本可以确定和端琰一定有某种关系,自己还是不要引起[巅峰值]对象的敌意比较好。   他道:“为了避免你误会,我郑重给你做解释:一,我不喜欢你弟弟;二,我也不想和端琰有任何关系;三,从来没做过,你放心。”   吕佳音一听,本能问:“为什么?”   陈月洲:“……”   什么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忽然不懂了?   吕佳音道:“小琰哪里不招人喜欢了?小琰的身材不好吗?”   陈月洲:“……”   怎么办,这话忽然接不上。   他只能反向提问:“既然你这么喜欢你弟弟,你……你让他早点脱离你们家的户籍,你就能跟他交往了,然后跟他结婚不就行了?”   吕佳音一听露出怪异的眼神看着陈月洲:“我为什么要跟小琰谈恋爱?”   “……”陈月洲再次接不上话。   “小琰是我的弟弟,是我必须永远保护的对象。”吕佳音道,“他对我而言,是超过婚姻爱情的宝贵的亲人的存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不配修饰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月洲:“……”   接不上。   真的接不上。   算了,换个话题吧。   他迅速套上吕佳音给的衣服,笑了笑:“话说这种上门的生意,你这么个态度合适吗?”   “我什么态度?”吕佳音扫了眼陈月洲,“她要是真想离婚,身边不是还有你这个拆婚专家吗?需要用我吗?”   陈月洲:“……”   算了。   不聊了。   聊不下去。   他瘪了瘪嘴道:“行行行,我穿好了,出去吧。”   出了门,齐巧珊已经冷静了,她顶着一张沮丧脸,被两个保安摁着坐在沙发上。   “齐巧珊女士。”吕佳音从名片盒取出自己的名片,和着那张心理咨询所的名片一起递给齐巧珊,“可能我刚才的言语有点过,我向你道歉,我理解你这个时期心情的敏感,但是也希望注意场合,我觉得不如今天你回去休息一下,”   齐巧珊看了眼递来的名片,抬起头狠狠瞪了眼吕佳音,拉着陈月洲出了律所。   两人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落座。   二十分钟内,齐巧珊足足吃了四盘半斤装的牛肉卷,等到了结账的时候,才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陈月洲:“那个……你不是在凌肃越父母那里领钱了吗……能不能这顿……你帮我掏一下啊……之前咱们俩吃饭……我一直都给你掏钱的对吧……”   “行行行。”陈月洲立刻爽快地答应。   刚好前几天凌母因为自己及时打小报告的行为提前发了工资,虽然就个3000元,但是自己目前也不是个缺钱的人,于是,他爽快地买单结账。   等出了火锅店的门,两人在满记点了几份小点心坐下。   陈月洲看着急匆匆吃着蛋糕的齐巧珊,轻轻皱眉:“话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怎么感觉你……逃难一样?”   “我……”一提到最近的生活,齐巧姗瞬间眼眶通红。   “怎么了?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啊。”陈月洲忙掏出餐巾纸地给她。   “别提了……”齐巧姗吸着鼻子,“我爸不是生病吗,凌肃越把对我爸的优待撤了,这些我都无所谓,可是,他把公司里的关系户也撤了……”   陈月洲撑起下巴:“可那本来就是凌肃越的关系户啊?你如果离婚了,当然什么关系户都没有了啊?提前体验离婚后的生活,多正常啊?”   “我知道……”齐巧姗吸了吸鼻子“可是……”   陈月洲一边吃一边听齐巧姗说话。   “可是……可是我爸还在生病啊!”齐巧姗顿时大声哭嚷道,“我爸现在生病住院……每天床位费三百多……我爸又没带医保卡……住院费没法按比例报销……”   她道:“这就不说了,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一堆堆手续一堆堆政策,什么摇号、什么审查、什么用品规范检查、什么查银行流水……”   陈月洲想了想:政策福利房的确手续和审查都很复杂,特别是这种正一线城市,房价这么高,人人都眼红这种房子,当然管理更加严苛。   齐巧姗擦着眼泪:“我白天要带着我爸做检查,然后,然后……晚上还要回去收拾房子……我都花了四万出去了!家里还是空空的!还是没法住人!然后……”   她不断地抽气着:“……我现在……我现在……白天还要上班……我要去按照物业的要求去做房子的登记……又是要去……房管局……又是要去征信办……还要看我爸……我……我只能请假……我……然后……我们领导就拿文件砸我脑袋……他说再请假让我就滚……我……我……”   齐巧姗说着抱头痛哭:“我现在每天……就睡三个小时……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又不想让我爸爸妈妈担心……我……但是……钱也不够……房子也没弄好……各种东西我也跑不过来……”   陈月洲沉默地吃了口冰沙。   之后,他拍了拍齐巧珊的肩膀:“别哭啦,公共场合,注意点。”   齐巧姗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是自己大概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生活很累。   齐巧珊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承担这一切,负担太重了。   明明毕业时获得第一份薪水的时候对人生充满希望,觉得世界其实没那么困难,可是,为什么一眨眼生活就变得如此让人寸步难行。   那是因为,仅仅挣钱,那并不是成年人的生活。   十岁的时候,大家在读初中,父母年近四十,事业稳健,身体健康,子女可以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这时候学习是唯一的任务,闲暇时憧憬着未来的人生;   二十岁的时候,大家在上大学,父母年近五十,临近退休,但是还尚在职位,身体无恙,子女可以依旧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挣的所有薪水都成为自己的零花,放肆买着大牌化妆品和steam游戏;   三十岁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工作了,父母年近六十,退休数年,人脉离散,身体抱恙……靠山和保护伞消失的同时,父母的身体状况也成为了一颗□□。   这时候,很多人慌了。   他们说:人生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困难?   必然会忙。   因为他们还没有做好真真正正迈入“上有老下有小,中间只有我自己”的生活状态的准备。   其实,他在小的时候曾经也像一部分年轻人一样,抱着三个心态:我的钱足够养活我自己就行了,我跟爸妈住或者我自己租房子就够了,我不需要结婚我丁克一个人将来住养老院挺好的。   可是,即便找一万个理由论证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出色,长大之后,他的大脑在午夜梦醒时分,还是总会出现一片凄凉的风景——   一个年近五十、双鬓满是白发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栋老旧房子里,这是父母留给他的房子。   不过,这栋房子也存在不了多久了,虽然居民用房按照70年权限处理,但是一般50年就会按危房定义,距离拆迁,过不了几年了……他得做好未来去哪里的打算。   墙上挂着死去的父母的照片。他年轻的时候通宵打游戏太多,以至于颈椎和腰椎都不太好,上了年龄之后视力急速下降,他起身的时候脖子很痛,看不太清楚附近的东西。   他等一下要去上班,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腰闪了,却无人去搀扶他,他只能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给自己捶了捶后背,收拾好被打翻的茶具,穿好衣服、吃完外卖,开门、锁门,上班。   或者还是这个逐渐老去的男人,坐在租来的房子里,房□□然找到了房子的买家,急匆匆赶他走,他正颤巍巍地收拾着行李,计划着下一次该去哪里居住。   终于,他找到了新的住所,周围的环境还不错,就是房费有些高。   好在,他工作的年限很久了,收入比较高,这个房租对他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下班回来的时候,万家灯火通亮,唯有他的房间,一片漆黑。   进门点灯,吃着刚叫来的外卖,陌生的房间里,万籁俱寂,形影相吊。   再或者还是这个男人,打拼奋斗了一辈子,可终究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用尽二三十年的青春,换来一个一个月入两万的薪水。   他可能选择离开了一套房五百万起步的五座正一线城市,在次一线的省会城市买了房子。   每个月等额还贷,三十年后,终于一个人清偿了所有贷款。   因为还贷,这一辈子也没攒下多少钱。不过,他并不能因此停止攒钱,因为,再有不到十年他就要退休了。   退休之后,他还要每个月去月供自己的养老院钱,他希望住个好一点的养老院,至少护理人员都是正儿八经有护士资格证的那种,不过据说那种养老院月供是9000元起步,他还得趁着没退休再多攒攒。   ……   白天的时候理由找得再怎么漂亮,寂寞的恐慌依旧能在夜晚吞噬掉一个人的理智。   成年人的人生不再是像个孩子一样完成任务就万事大吉,它需要瞻前顾后的事物太多,甚至有些任务你不能完成得太漂亮,否则就没有时间给另一个任务分时间。   所以,很多看起来很独立的人面对满是瑕疵的婚姻却无法离婚,因为想得太多动做得太少,因为独立的程度还是不够,因为抗压能力太过于平常;   所以,很多看起来很独立潇洒自在的人急着想结婚,因为独立潇洒并不代表喜欢孤独,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习惯一生一个人的寂寞,假想过以后茕茕孑立的未来有无数人都觉得可怖。   相比一个人承担未来的风雨,如果能多一个人承担……哪怕这个人无法替自己承担,至少陪着自己、给自己点勇气、不要让自己这么孤单……很多人也是愿意的。   就在这时,齐巧珊的手机亮起,是父亲来电。   她顿时停止了哭泣:“喂?爸爸?怎么了?”   “小珊,你在哪儿?”父亲急匆匆道,“你不是去看你妈了吗?你怎么还没到啊?你妈腰椎间盘犯了,走不了路,你得过来了,陪你妈做个检查,你妈一个人做不了。”   “啊?我妈没事吧?我忘了……我马上就到。”齐巧珊顿时慌张地站起来,拿起包就急匆匆向外走。   打了个出租赶来医院,齐巧珊匆匆去找母亲。   齐母就坐在影像科外面的长椅上,苍白着一张脸,不断喘着粗气。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齐巧珊小跑到母亲身边,紧张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哪里?”   “老毛病了,没事。”齐母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你别站起来啊!你脸都白了!”齐巧珊尖叫。   “真的没事。”齐母戳了戳女儿的脸蛋,“放心吧,我好着呢,这毛病,三十多岁就有了,你扶着我就行了。”   齐巧珊匆忙上前扶住母亲,去做检查。   最后一项检查是磁共振,这是查腰椎间盘突出的必经检查项目,又要预约挂号。   齐巧珊已经穷的叮当响,但是她还是掏出了卡,替母亲缴了费。   等缴完费用,齐巧珊就陪着母亲在外面的长廊上休息。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快死了。”齐母看着女儿叹道,“没事,这都是年轻时候留下的,你都不记得啦?”   “我记得什么啊?”齐巧珊一脸迷茫。   “你小的时候是个小胖墩,死重死重的,你妈我上一天班,下了班还要去接你幼儿园放学,你啊,就是不愿意走路,我就只能一路抱着,等回了家,还得给家里这两张嘴做饭……”齐母笑了笑,喃喃自语地摇了摇头,“所以你看,我啊,都是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这些体力病,你爸呢?高血压、高血脂……富贵病,闲的。”   齐巧珊:“……”   母亲这么一说,她这才意识到,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在上班,谁的工作不比谁轻松太多。   可是,负责接送自己、照料三人生活的是妈妈,打扫卫生、做饭洗衣的也是妈妈……   妈妈比爸爸低、比爸爸瘦,比爸爸看着体弱……   可是妈妈一个人却干了三个人的工作,而且多数都是体力活……   反倒是爸爸,闲得要死,做过的为数不多的事情,大概就是偶尔带着自己去游乐场玩一玩了……   可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喜欢凡事不管不顾的爸爸,认为爸爸更加看得开和洒脱,反而觉得总是唠叨自己的妈妈特别烦……   一时间,一股愤愤不平感从心底涌起:“妈妈,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啊?这日子有什么可过的?”   “离婚?为什么离婚啊?”齐母顿时笑了。   “家是两个人的又不是一个人的!都说男人力气大,怎么反倒是体力活都是你做啊?你这样子和单身有什么区别啊?”   “你爸的钱不是每个月给家里交着,养着你吗?”   “可是他每个月交那么点钱,光是扫地做饭的保姆他都雇不起啊?你还要负责照顾我还要工作!他凭什么啊?就算是一家人,怎么便宜他都占了,怎么亏全是你吃了啊?”   “哎……”齐母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黯然神伤,她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大家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你让妈妈去离婚啊?别人问妈妈为什么离婚,妈妈说:因为我在家里太累了?那还不被你叔叔阿姨笑话?哎……过日子不就是搭伴么?”   “你这哪里是夫妻搭伴?你这是公公给皇帝搭伴呢!”   “哎……”   “妈妈,你就那么喜欢我爸啊?”   “喜欢?”一听“喜欢”二字,齐母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她脸上一时之间扬起少女般无邪的笑容,但紧接着,那笑容逐渐淡去,沧桑感随之而来。   还记得80年代中旬,她刚刚技校毕业的那会儿。   那个时候,国家对城镇居民户口和农村户口的划分极为严格:农民就是农民,城里人就是城里人,户口的变迁也极难。   她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她家里有四个孩子,她是老二,上面有个大哥,下面有一对弟弟妹妹。   家里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东西给他们留的,不过父母懂政策,就总是对他们四个子女说:“咱们是城里人,国家给咱们的政策好,找对象,一定要找城里人,谁找农民,谁就不是这家里的人。”   为什么呢?因为当时国家规定只有双职工的城镇户口家庭才能享受分配住房。   说白了,一旦找个农民结婚,在城里就没地方住。   她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可不愿意找个农村小伙去方圆几里连个便利店都没有的农村住那种自盖“别墅”陶冶情操。   她大哥不信这个邪,偏偏找了个农村媳妇,没房子就借住在姥爷家,嫂子在家相夫教子,日子倒也能过。   而她呢,技校毕业后包分配进入国企工作,在认识齐巧珊父亲之前,有个有点意思的对象。   只可惜,那男孩家里母亲过世了,他高中毕业也没有继续上学,父亲就是个吹糖人的,捉襟见肘,自然也不可能进入国企工作。   思来想去,她听了家里人的话,找了个在国企工作的男人,也就是齐巧珊的父亲。   两人通过介绍认识,她瞧着这男人还挺帅,当时还是个少女的她怦然心动,两人聊得还不错,没多久就结婚了。   可是,结婚之后,过了那么几年的新鲜感,她发现这个丈夫对她就那么回事儿了,她对自己的丈夫也就那么回事了,要论动心,还是想起前人时还能有那么一丝丝心动。   到后来,国企改革的下岗潮那会儿,大哥失业,嫂子又没工作,当时没有私企这种玩意,个体户也特别少,一家三口没饭吃,又不可能全靠姥爷,大哥就跟着大潮学着去下海捞金。   都说那会儿出去捞金回来的人今天都成了资产过亿的大富豪,不少影视剧还特别喜欢拍出海淘金回国的人和国内旧人的破镜重圆,可是谁又知道,当初去了那么那么多的人,真正回来的人又有几个。   大哥就是其一,有去无回,留下凄苦的嫂子和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儿。   没几年,嫂子病走了,刚好那会儿父母忙着三弟结婚没顾得上,大哥的小女儿立刻就被嫂子农村的亲戚送人了,时至今日都不知道那孩子身居何方。   她看着大哥一家的遭遇,再看看自己平稳的生活和逐渐长大的女儿,她第一次觉得:爱情会随着时间而变淡甚至消失,生活和事业却一直陪伴一个人的左右,两者比起来,前者一文不值。   那一年,她要35岁。   她也终于理解了老人们常说:女人一旦过了35岁左右这个阶段,无论结婚还是没结婚,大多数人,都会彻底的走向成熟。   是啊,她成熟了,她发现丈夫也好、爱情也好……对她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年轻的时候认为婚姻的目的是厮守爱情,这个时候的她认为婚姻的目的是能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   她如今最重要的……大概,就只剩下能看着女儿安稳长大了吧。   等有一天女儿终于长大了,她也老了,而比她老得更快的是她的丈夫。   世人都说女人现实和势利眼,但在她看来,男人才是最现实、最势利眼的那个。   都说男人比女人命短,这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来给不了她帮助的男人,老了老了,忽然有一天就怂了,开始想着回归家庭了,开始偶尔给自己做做饭洗洗衣服了,开始脾气变得越来越好了,开始想着怎么讨好自己了……   为什么?因为怕死呗,盼望着差一口气的时候能有人替他拨打个120,命悬一线时有个人能照应。   算了,照应就照应吧。   这新中国才成立多久啊,天下本来从古代过来就一直都是男人的,你还能指望他们有几个能真把“丈夫”这两个字写得工整?   哎,都是骗年轻小姑娘玩玩的而已。   念在他还是孩子她爸的份上,念在他这辈子也没干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大事的上面,念在也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过来的份上,将就着过吧。   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来,齐母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身侧一脸认真地女儿:“巧姗,你还是太小了,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齐巧珊抓着母亲的手臂使劲摇,“妈妈,怎么了啊?”   “哎……别喊了……我本来就腰疼,你一嚷嚷我就耳鸣……”齐母推开齐巧珊的手臂,“你呢,最近和肃越怎么样?”   “……”一听到凌肃越的名字,齐巧珊别开头。   “你不和妈妈说说,妈妈怎么帮你呢你说?”   “……”齐巧珊又回头看了眼母亲,想了想,最终把这些天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听着女儿越说越委屈直到最后哭出来的样子,齐母想了想,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直接倒在了长椅上。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妈?!”齐巧珊顿时吓得尖叫。   “我就是腰疼,你……你给我打电话把凌肃越那个混小子叫过来!快!”齐母说着,闭上了眼睛。   这可吓坏了齐巧珊。   爸爸还没出院,妈妈又突然病倒,家里两个老人都倒下了,她怎么照顾的过来?   她慌忙喊住全程隔岸观火的陈月洲:“你还不赶快帮我去叫护士啊!”   陈月洲:“……”   刚才还是腰椎间盘突出,这怎么倒下的方式和哮喘发作了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2章 +   家里一个老人倒下了, 齐巧珊觉得自己还能应付,可父母都倒了,齐巧珊顿时就绷不住了。   她急得焦头烂额, 可就是不愿意拨打凌肃越的电话。到最后,齐巧珊去急诊找医生的时候,还是齐母亲自从长椅上“诈尸”, 拨打了凌肃越的电话。   陈月洲走到齐母身边坐下, 扶住老人:“阿姨,你演这么大一出戏, 这么做合适吗?”   齐母看了眼陈月洲, 叹了口气:“孩子, 你还年轻, 你不懂。我不知道巧姗和肃越的婚姻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不知道肃越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 我也不想知道这些内容, 但是, 我知道巧姗真真正正是怎么想的。”   陈月洲低头看着齐母:“阿姨您的意思是?”   “巧姗不想离婚, 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想离婚,但是可能她暂时过不了这个心里的坎。”齐母道,“所以, 我给巧姗个下台的机会, 也给肃越个下台的机会。”   “阿姨你就没有想过,也许凌肃越做的事情十恶不赦?而齐巧珊不想离婚也只是因为感情放不下?您这么做,可能是把你的女儿推向火坑。”陈月洲问。   “你觉得肃越是会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的人吗?”   陈月洲对齐母如此信赖凌肃越的精神有些意外:“阿姨你就这么相信凌肃越?”   “不是我想相信他。”齐母道, “我看了一辈子人了,肃越是个什么人,他爸妈是个什么人,我清楚。”   “阿姨你怎么知道的?”   “呵……”齐母笑了,“肃越一家子都不是刁民,他们家祖上三代都是做文职或者做官的,都是文化人,这文化人和蛮人有个区别,就是要脸。”   齐母道:“肃越这一家子,以上等人自居,做人做事都知分寸,在乎脸面,肃越又是年纪轻轻就登高,一家子都住在大院里,他的一言一行那可是多少人瞅着呢,有个风吹草动搞得人尽皆知,能出什么事?”   “……”   “再说了,谁年轻的时候没个喜欢的人,结婚对象就一定要是喜欢的对象吗?”齐母笑笑,“人生有多少次无奈的选择,还差婚姻这一次吗?”   陈月洲:“所以……阿姨你是能原谅凌肃越出轨的行为是吗?”   齐母叹:“我不知道肃越究竟有没有出轨,反正在我这边来说,你们年轻人谈的什么精神出轨的,这在我这里不叫出轨,谁这辈子每个时期都能爱着一个人?这心长在胸口,没人愿意结了婚还对外面的人动心,搞得跟做贼似的,可是这心就是动了,你不能连这都给人判死刑。”   她道:“至于给女方买东西这事儿,我不好说,因为这个线不好定义,在我看来这就像有些人结了婚成天把自己挣的钱给自己家汇一样,钱是人家自己挣的,他是不该这么做,但你也没法谈。”   “那如果是身体出轨呢?”   “身体……”齐母想了想,“首先,我认为肃越不可能和那个姑娘身体出轨,那个姑娘我知道,那么高调一个人,肃越那么聪明,两个人都是那个‘凸’,相处不到一起的,不会自找麻烦。”   她道:“再说了,我不知道肃越到底有没有身体出轨,这也不在我的管理范畴,这是巧姗的管理范畴。”   “……”   齐母道:“孩子,你来回答,巧姗和肃越结婚,是比以前过得好了,还是比以前过得差了?我说的不只是经济,是各个方面。”   陈月洲想了一下:“呃……应该是好了吧?”   齐母道:“我的原则就是:我们巧姗跟他在一起,日子必须比以前轻松、比以前舒坦、比以前感觉更自在,不会受任何人欺负,这就是我的底线。   这几项满足了,下来如果有什么问题,要不要离婚,这我就看我们家巧姗的意思。   她真心想离,那就离,她不想,我就帮她想办法解决他们两个存在的问题,你明白吗?   当孩子日子过得还不如不结婚或者持续遭受伤害,那父母一定要站出来想办法拦着;但是如果是除此之外的事,比如像什么都好好的但是突然出个轨,这种事,别让孩子为难,剩下要让孩子自己做决定,小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月洲还没来得及说话,齐巧珊就已经拉着急诊护士急匆匆地赶回来:“妈妈,你怎么醒了?”   “我就是腰疼,休息会儿好了。”齐母对着急诊护士摆摆手,“我没事,你忙吧。”   护士看了眼齐巧珊,又看了眼齐母,说了句“急诊的资源不是你们这么用的”就调头离开。   “妈妈,你不然还是再做个什么检查吧?你刚才晕了万一有事怎么办?”齐巧珊可怜巴巴地凑到母亲身边,“妈妈你可别出事了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妈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感觉我下半辈子都没法活了……”   “说什么呢。”齐母推了把女儿,“你以后还得有自己的孩子,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你孩子可怎么办?”   “你别这么说……”齐巧珊顿时抱着母亲抹眼泪。   “妈,巧姗。”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男声。   齐巧珊一转头,就看到凌肃越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穿着随意的白衣配西裤,可因为挺拔的身姿和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永远是那么夺人眼目。   他背后跟了个医生,一见齐母,顿时迎上来道:“您身体状况怎么样,我先安排您去病房吧。”   “你——”齐巧珊伸手想拦着,凌肃越已经先一步上前搀扶住齐母:“妈,我扶您去病房休息。”   二十分钟内,医生替齐巧珊的父亲和母亲安排了新的双人病房,有席梦思、有衣柜、还有独立干净的卫生间,并迅速为齐母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和治疗。   这让这些天过惯了老百姓生活的齐巧珊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资源社会的可恶。   等做完检查,齐母躺在床上休息,齐巧珊就在病床旁给齐母削木瓜,齐父伸出手:“巧姗啊,也给爸爸削一个。”   齐巧珊回头看了眼父亲,想起母亲白天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没长手啊?你又不是皇帝,自己削!”   齐父:“……???”   “我来吧。”凌肃越从水果篮子里面取出一只木瓜,拿了水果刀准备削。   “这样吧,巧姗。”就在这时,齐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女儿,“你去过去跟你爸坐在一起,我想和肃越说说话。”   “妈妈,你跟他有什么可说的。”齐巧珊不愿意走。   “快去!”齐母推了推女儿。   齐巧珊只好走开,来到父亲的床边坐下。   她抬头看了眼父亲那肥胖的啤酒肚,越想越来气,顿时恶狠狠道:“爸,你一个大男人大半辈子什么活儿都不干,老了还指望我妈和我伺候你,你咋这么会想呢?”   齐父:“……”   今天是怎么了,水逆了吗,为什么女儿凶得像吃了□□……   齐巧珊见父母不说话,更生气了:“爸,我问你话呢,你的回答呢?”   齐父:“爸这不是……年轻时候上班呢吗?爸是个男人,要养家啊……”   齐巧珊:“哦,你这意思是我妈没养家是吧?”   “你妈收入不比爸高……”   “哟,爸呀,我妈收入是比您低了多少,搞得我妈在家里又是做厨子又是做家政又是做月嫂又是带孩子还得等爷爷奶奶病了就回您家伺候?”   “这家里认识相互的啊,你妈赚的少,我赚的多,所以……”   “哟,您是一个月高了我妈三万还是五万啊?就高个3000块钱可把你嘚瑟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月嫂一个月小一万啊?就你和我妈那么点工资差,您拿着黑矿场雇佣挖煤工人的钱以为自己请了个菲律宾女佣啊?你咋这么会算账的?把自己当夏洛克啊?”   “巧姗你这是要跟爸爸吵架吗,你干什么呢你这是,肃越还在……”   “我干什么我这是?”齐巧珊本来就心情不好,见父亲还没有一丝歉意,更不痛快了,“爸,你说了家里人是相互的,可是我妈这么辛苦大半辈子,你不但没有帮助过她,你还要她照顾,你并没有为家里贡献过什么,你一个月交的那些工资,不过都是我妈照顾你的时候你应该给的,而且你给的还远远不足社会上一个我妈这种服务条件的家政员工该有的工资!既然家庭是相互的,为什么永远是我妈在付出?你好歹为我妈做点神马?你做过什么吗?”   “巧姗。”齐父有点生气了,“你这是打算跟我吵架吗?”   齐巧珊无视齐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字一顿道:“爸,说真的,你信不信,如果成年之后成年人可以随便的更改姓名,不用牵扯一堆档案问题,一定有很多男男女女把自己的姓氏改成妈妈的,因为爸爸这种玩意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跟你姓何用!丢人!”   齐父:“……”   齐母:“……”   凌肃越:“……”   站在门口假装帮齐母收拾行李的陈月洲:“……”   齐巧珊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啊。   当着凌肃越的面这么不给自己爹面子。   果不其然,齐父被齐巧珊这句话噎得脸色是白一块青一块,凌肃越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拉住齐巧珊:“别说了,你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何必跟爸过不去。”   “我对他不满为什么要冲着你来?”齐巧珊瞪着自己父亲,“爸,我今天跟你明说了,妈的身体都是年轻的时候累得来了,你以后回家,家务你来承担,减减你那一身膘,不然你以后再出什么事,我可不管。”   说罢,齐巧珊摔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凌肃越忙出门拦齐巧珊,却被齐母叫住:“肃越,别走,妈有话跟你说。”   凌肃越停下脚步,重新回到齐母的床前:“妈您说。”   齐母咬了两口木瓜放在一旁的盘子上,看了眼凌肃越,开口:“你是不是,出轨了?”   声音不大,可一旁正在生闷气的齐父却听得极清,顿时转过头看向凌肃越,语气不善:“什么?出轨?”   凌肃越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母冷冰冰地问。   “我……”凌肃越看向齐母,“阿姨,我发誓我爱着巧姗,可是,我……我一直喜欢一个女孩,我忘不掉那个女孩。”   “乱来!”齐父本来刚才受了女儿的气就生气,现在听到凌肃越的话,瞬间怒火中烧,拿起一旁的衣服就丢向凌肃越。   凌肃越也不躲闪,任由衣服砸在自己的头上。   “你接着说。”齐母直了直身子,看着凌肃越。   凌肃越在齐母床前躬下身子,跪在地上。   之后他仰起头,虔诚地看着两位老人:“我想巧姗也把我的话原模原样跟你们讲了,巧姗是我认为最适合我的那个人,我也爱她,可是我已经三十岁了,和她在一起总不可能这是第一次动心。在此之前,我也动心过,喜欢过别的女人,我以为我结婚了,这份感情就会消失,可是我家和她家一直交好,父母总是让我去把那个女人当做妹妹,导致我一直很难彻底走出来。所以,我的一个多心,可能一不小心伤害了巧姗。”   齐母想了想:“我不怪你对别的女人动过心,就像你说的,都这把年纪了,谁还没个喜欢的人?我只问你,你既然对那个女孩还有想法,那你出过轨吗?行为上。”   凌肃越闻声,认认真真地看着齐母:“阿姨,我这个身份,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不能做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做。”   齐母铁着脸,没说话。   凌肃越接着道:“阿姨到了这把年纪,肯定不相信我是为了巧姗才没出轨,但是阿姨应该相信,我这个位置,多少人在盯着,兔子不吃窝边草,不是因为窝边草不好吃,而是因为窝边草没法吃。诗三是长在家门口的霸王花,吃了她,我得承受多大的代价?这份代价,我真的承受不起。”   齐母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些:“那你的意思是,不吃窝边的霸王花,可以吃路边的野花了?”   “阿姨。”凌肃越直白道,“女人不是我生活的必需品。”   齐母:“……”   “也许对于有些好女色的男人而言,女人是他们的必需品,他们追求事业和金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拥有更多美女的青睐;可是世界上也有很多专注于别的事情的男人,他们也许有生理需求但这些不通过女人也能解决,他们对女人处于一种可有可无甚至觉得麻烦的状态,很多男人其实相比和女人在一起他们更喜欢和男人在一起,更加自在也更加能相互理解。”凌肃越道,“我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相比和女人怎么样,我更愿意想想事业怎么样。”   齐母笑:“那等你事业追求到一定程度呢?”   “我想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对女人怎么样。”凌肃越回答,“对我而言,世界中只有三种女人是必需品,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如果有幸还有我的女儿。   即使未来有一天可能外面的某个新鲜感会让我觉得很刺激,但是请阿姨你相信我,我是不可能做出格的事情的。   多少贪官落马因为二奶,我还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我父母做官一辈子,我还不想让他们因为我毁了一生清誉,就算我不顾及我的妻儿,我也得顾及为了我奋斗了这辈子的父母不是吗?”   齐母和齐父都沉默。   陈月洲在一旁默默替凌肃越鼓掌。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太会说话了。   齐家父母虽然官不比凌家,但是也都是国企单位做过小领导的,是非观念清晰,相比爱情的海誓山盟更信任人的本性,相信利益才是决定一个人行为走向的最大标准。   所以,凌肃越从一开始就没有用“我爱齐巧珊,她是我妻子,我要对她负责”这个点去担保自己未来的做法,而是用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名誉、自己的父母做担保。   这样的话对于齐家父母反而显得特别真诚,很实在。   凌肃越又道:“我知道妈肯定对我这次的表现很失望,但是,我是真的爱巧姗的,只是人有时候会被回忆中的一些事情蒙蔽双眼,但是从今往后爸妈一直住在北川,我发誓,我不会再让爸妈失望,也希望巧姗给我一次机会。”   “你爱我?你哪里表现出你爱我了?”就在这时,齐巧珊推门而入,她指着还跪在地上的凌肃越,“妈妈你千万别信他的!”   “巧姗。”齐母不大开心道,“吵吵什么,这不是事情还在解决吗?”   “解决?哪里解决了?他信誓旦旦说我就是他生活的附属品,现在在这里说这些话!”齐巧珊说着,哭着跑了出去。   凌肃越见状慌忙起身,回头看了眼齐母,齐母点点头,凌肃越这才追了出去。   他一把拉住齐巧珊,双眼通红:“拜托你,给我次机会,好不好,巧姗,拜托你。”   齐巧珊抬起头,看向凌肃越。   这两天的重逢,是她第一次见到凌肃越有“哭”这个情绪。   在她和凌肃越的关系因为诗三东窗事发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找了个中男主一般的角色:坚强、勇敢、拼搏和有责任心。   她坚信“男儿有泪不轻弹”才是真男人本色。   可是,当她看到凌肃越因为诗三发火、冷漠、绝情、残忍卑鄙甚至落泪的时候,她才隐隐中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凡人,男人和女人都是人,谁没有喜怒哀乐?谁没有嫉妒、羡慕、不满和委屈?谁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那么,为什么在诗三之前,她从未见过凌肃越的负面?   后来,在无意中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偶像传出了家暴的□□时,她得出了答案:越是生分,越是会伪装自己,越是会把“舞台上”的自己展示给他人。   自己和凌肃越,说白了,是生分。   可是,夫妻之间用“生分”形容,是多么残忍的词汇啊!   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马路沿上哭了好久好久。   而眼下,第一次看到凌肃越如此情绪化的表情,她心头难免有一丝触动。   凌肃越是否在失去自己的这些日子……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了呢?   应该意识到了吧……   不然他也不会哭,对吗?   “巧姗,跟我回家,好吗?”凌肃越低头看着她,恳求道,“我不想和你离婚,不想和你分开,我们回家,好不好?”   齐巧珊的“好”字就在嘴边,可是就是说不出口,她推了把凌肃越:“你回去吧,我不想理你。”   凌肃越点了点头:“我等你消息。”   望着凌肃越离开的背影,齐巧珊萎靡不振地回到了病房。   齐母扫了眼自己的女儿:“你怎么想啊?”   齐巧珊摇了摇头:“没想法。”   齐母长叹一声:“那就离婚吧。”   “啊?”齐巧珊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看看你,愁眉苦脸的,日子过成这样何必过啊是不是?”齐母说着就要起身,“何必继续过呢?我可不能接受虐待我女儿的人继续和我女儿搭伴过日子,我今晚就去找他父母,争取在他上班前就给你们把手续办好。”   “啊?”齐巧珊顿时慌了,“妈你说什么呢?”   “帮你离婚啊!不然怎么样啊?你不是不愿意过了吗?离婚啊。”齐母道。   “妈你干嘛管我的婚姻啊?”齐巧珊焦急道,“我离不离我自己可以管的!”   “那你到底离不离!一句话!”   齐巧珊瞬间蔫了,低下头一声不吭。   齐母一见,长叹一声:“巧姗,你还记得吗?你刚结婚那会儿,我其实不建议你和肃越,我让你考虑清楚,你还记得为什么吗?”   齐巧珊委屈巴巴地张了张嘴:“因为王春阿姨。”   “对,因为她。”齐母道,“因为她女儿袁丽丽就是军嫂,她女儿过的什么日子咱们家可都是有目共睹,我就害怕你再摊上个这么个男人。”   坐在门外走廊上的陈月洲本能地竖起了耳朵。   齐母道:“这做军人的,能混成凌肃越这种官大相对自由的不多,更多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兵,你明白吗?”   她望着齐巧珊,苦口婆心:“一个普通的军人多久能回来一次啊?袁丽丽对象一年回来一趟!”   她道:“这年头独生子女多,也都吃得起饭,家里有点权势的谁愿意把孩子丢部队上奉献啊?像肃越这种读了军校的,三两下就回到地方上军区做事了!这是少数!大多数都还是农村的孩子!袁丽丽嫁的那是个甘肃兵,一大家子种地的,穷啊!还五口人啊!袁丽丽当了军嫂之后,男方回不来,那谁照顾公婆?就剩下个袁丽丽!”   齐母道:“你是军嫂,你享受你男人身份带给你的待遇,你凭什么不照顾公婆?这给你军嫂的待遇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没办法,袁丽丽就只能把公婆接到咱们那儿住!下面还有个没出息的弟弟和弟媳,还有那俩祸害的儿子,一看袁丽丽家是城里的,立刻凑过来住!”   齐父在一旁搭话:“袁丽丽一个人照顾人家一大家子,年纪轻轻个小姑娘累得和我看起来一个年纪,现在生了两胎姑娘,结果那家子还是个重男轻女家庭的,四个人天天轮着骂袁丽丽,你问问你吴阿姨,她都知道,袁丽丽现在过的那日子,酸爽。”   齐母接上话继续道:“而且,最关键的是,你想离婚还离不了!袁丽丽坐个飞机跑去找她男人,她男人就是坚决不见她。没办法,逃回娘家来避难,她男人的弟弟和弟媳妇就抱着儿子跑来闹,说军嫂吃着皇粮不伺候家里老人,说她是骗钱的贱人……你看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陈月洲翘翘眉。   军婚还真是可怕,为了保护军人一方安心为国家卖命,另一方可以自由进来,但是不能自由出去。   这么霸王条款的婚姻规则,军人那一方如果真的坏起来……那得多有恃无恐,多嚣张啊?   “所以啊……”齐母叹,“巧姗啊,你跟肃越结婚,我是真的觉得,太好了,幸亏是肃越,真的是太好了。”   她道:“肃越是独生子,父母都是当官的,这一家子没有需要你去赡养的人,你不用从小公主变成一个别人家的佣人,而且肃越这个人,他就是典型的有背景上位,本来盯着他的眼睛就多,他家里又都是文化人,他对自己要求也高,平时对你也不错,真的是难得,所以,我才同意了。”   齐巧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接着沉默。   齐母叹:“你现在如果是铁了心要离婚,我给你说,你就不要怕离不了,你妈我就算豁了命,躺在他们凌家门口不要我这张老脸了,也能把他们家恶心死,给你把离婚证讨来。”   “妈妈……”齐巧珊一听顿时急了,“你干嘛啊你!”   “但是!如果你不想离,你现在就该干什么干什么,谁都是要上班工作的,没有人有时间天天跟你在这里耗的,刚才肃越在我们面前说了什么你在外面也是听到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说的有些道理你也明白,所以你自己想清楚。”齐母说完,拉上被子直接睡了。   齐巧珊气不过,推门就往出跑,陈月洲及时拉住了她:“我跟你聊聊。”   两人下楼来到医院的一楼大厅,在中央空调的排风口附近找了处长椅坐下。   陈月洲仰头望着天花板,视线有些飘。   他想了很久,问齐巧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对凌肃越,能原谅吗?”   “怎么可能!我……他给我道歉我都不会原谅的!不可能!”   “那这样吧。”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一角钱硬币,“我们现在来抓阄。”   “什么……”   “如果是正面,我现在就陪你去找凌肃越,让他和你协议离婚,你说你不想在北川住了,你也别再在那个房子上投资了。”陈月洲道,“但如果是反面,你就不用去,我代替你去问他要离婚协议书,你也用看他那张脸,对吗?”   说着,陈月洲开始丢硬币。   可硬币刚落在手心上的那一瞬间,齐巧姗一抬手,将硬币抓了过去。   “你干什么?”陈月洲看向齐巧姗,视线里中没有一丝意外。   “……”齐巧姗没有说话。   “人在不用做选择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一旦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一瞬间就会清楚自己的想法。”陈月洲抓住齐巧姗的手,取出自己的硬币举起,“齐巧姗,其实你内心不想离婚,对吗?”   齐巧姗顿时泪流满面。   “所以告诉我答案吧。”陈月洲问,“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到底想离婚吗?”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劝我离婚吗?这年头,老年人劝和不劝离,年轻人劝分不劝合,你怎么还劝合……”   “一般情况我是劝分的。”陈月洲道,“但是,我觉得,如果换一个角度,离婚好像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陈月洲挠了挠头:“我也说不清,我是最近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   “……”齐巧珊低下头,不说话。   “我假想过,你离婚和不离婚,利弊有哪些。”陈月洲道,“然后我发现,对于你来说,都不好说,所以你可能内心深处也有类似的想法。”   “……”   “凌肃越不够优秀,只是对你尽了社会上规定的丈夫对妻子部分的行为上的责任,但是,这社会上不负责任的男人太多了,全靠同行衬托,反而显得他筷子里面选旗杆,你怕你再婚再遇到一个还不如他的,是吗?”   “……”齐巧珊吸了吸鼻子,她瞅了眼陈月洲,点了点头。   “其次,国内趋向于没有文化的父母还是居多,思想传统死板还是占大的基数,他父母理性而不多事,他家境优渥后台殷实还对你父母友好和善,这些还是靠同行衬托,又是筷子里面选旗杆,对吗?”   齐巧珊再次点了点头。   “而且,你想要在北川立足,却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很难目前在北川立足,这个婚又没那么好离,凌肃越也好像不是真正的出轨,你觉得这个婚姻好像让你不满却又并不是差劲到无法继续……对吗?”陈月洲问,“所以,你虽然对凌肃越不满,可是你又觉得他综合分数还是蛮高的,处于一种很难抉择的程度,对吗?”   齐巧珊这次使劲点了点头,她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道:“我这个人……不擅长谈恋爱……从小就谈过那么几次……遇到的都是渣男……我姬友说了……我……我这种脸……很容易找到渣男的……因为我长得很像那种相夫教子照顾别人的那种人……我可害怕……我遇到人渣了……   而且……我不想离开北川……可是……可是……我现在每天……真的好累……我要照顾爸爸妈妈……我要照顾我的生活……我真的好怀念……好怀念有凌肃越的日子……”   说着说着,她失声痛哭了起来:“可是……可是……可是我是新时代的女性……我告诉我自己……齐巧珊你是个独立的女性你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东西而不想和凌肃越离婚……齐巧珊你这样子和那些为了钱的碧池有什么区别……我的自尊心不允许……可是……我的心又很煎熬……我……我看不起劝和的人……我觉得他们是懦夫……可是劝分的……我又觉得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怎么办……”   陈月洲拍了拍齐巧珊的肩膀:“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想,很多人都没有选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结婚,其实很多人都选的是自己最需要的那个人结婚,就包括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相亲也是,他们想的已经不是爱情了,而是眼缘对了之后的条件对称。   因为大多数人对自己的认知真的是平凡又卑微,平凡到没有任何强项支撑他们去追求爱情这种奢侈品,卑微到根本不敢去争取爱情这种奢侈品,大家宁愿选择更现实的生活。”   陈月洲走到齐巧珊面前蹲下,抬头看着泣不成声的齐巧珊,声音温柔:“但是,你不能说他们错了。”   他道:“我曾经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像我一样,拿命去拼一些东西,如果这个人没有用性命相拼,我就会认为这个人如果遭遇到任何不幸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让一个人拿命去拼一些东西的时候,她还是失败了,甚至她的生活没有任何起色……我觉得她很窝囊的同时,我也很堵,我觉得我……我……我没做错什么,可是却产生了做错了事的心情。   然后我忽然就在想,当初我真的逼她拿命相拼是对的吗吗?是不是其实还有别的解决方案?是不是我之前的解决方案,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陈月洲拉住齐巧珊的手,眉头紧蹙:“所以,齐巧珊,如果不想离婚,你大可以说出来,你考虑的问题是无数人都在考虑的问题,你也没有必要觉得你很丢脸,我们有其他方式,能让你过得更好。”   齐巧珊微微抬起头,哽咽着看向陈月洲,声音小心翼翼的:“我……真的……可以……不……离婚……过得更好吗……”   “对,可以。”陈月洲道,“只要从今往后,你按照我的规划来。”   ……   陈月洲的规划分为两步,第一,找到齐母和齐父,要求二老找凌家父母,让齐巧珊进入军qū工作。   齐母对陈月洲的提议很意外:“军q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啊?而且巧姗已经奔三十了还是个本科学历,军队收人有年龄和学历限制啊……再说了……还是个语言专业……我怎么觉得文学类本科的文凭是最不值钱的……”   “不是这样子的。”陈月洲道,“我问了下最近这些天在大院里面打篮球的几个年轻军官,他们说了,大院有个行政楼,行政楼的文职区域有一些文员,都不是军队编制出身,而是普通的外聘。”   “这……巧姗的学历应该不够吧?人家至少得是个硕士吧?”齐父有些尴尬。   “齐巧珊现在就任的那家私企,其实她学历也不够。”陈月洲火速从招聘网上调出齐巧珊工作单位的招聘广告,“请看,她的文员岗位,是要211大学汉语言文学和外国语专业起步,她可是双非类大学出身。”   “这……”齐父尴尬了,“为什么一定要让巧姗进入大院里面工作呢……”   齐母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你应该问为什么肃越家里既然愿意给巧珊找外面的工作,为什么不愿意举手之劳把巧姗放在大院里面工作。”   “这不是显得肃越他家里人找关系了吗?”齐父答。   “你觉得大院里那种非军籍的文员为什么会存在?”齐母看向齐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部队上是缺少会外语的文员吗?啊?这不是上上下下总有人家里有点亲戚什么的没地方安排吗?工资不高、工作不显眼、也没什么优待,就是给个差不多的饭吃,大家都开心。”   齐父:“这和在外面工作有区别吗……”   齐母:“当然有区别了,在外面,巧姗就是个关系户安排进来的员工,可是在大院里,人人都知道她是肃越的老婆,我不指望巧姗她能混成什么样,但我求她平平安安的,在大院干总好过在私企干,而且大院是她生活的地方,多结交些不错的人,也对她有好处,万一……万一……”   齐母“万一”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陈月洲笑了下,他知道她“万一”之后的话是什么,他也是做了这个考虑,才会这么计划。   万世事难料,以后齐巧珊和凌肃越真的发生了不可逆的婚变。   至少齐巧珊工作在这个环境内,即使不是军人,她也会对这里的体制轻车熟路,并且认识和结交了这里面很多有用的人,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帮助她解决问题甚至走出困境,而不会像如今这样迷茫而手足无措。   而且,就算没有军籍,这栋文职楼里非军籍的普通文员也一定有高低职称之分,而这个职称无论高低都好过一辈子在外面的私企做个朝九晚五的小文员。   既然不能忤逆东风,就要学会借东风;既然不能逃离强大,就要学会在强大中寄生。   凌肃越,就是这个东风。   人如果难以在激流勇进中奋勇直上,就算退而求其次,也总得为自己以后怎么提高生活质量做打算。   齐母第二天就去了凌家,她将自己的条件讲出后,凌家二老虽然有点不大情愿,但看到齐母态度如此坚决,也明白对方是因为凌肃越这次的乱来有了警惕,不好拒绝。   第三天,齐巧珊就被安排去文职室就职,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   因为大院的办公楼距离家只有一百米的脚程,她早上能够睡到八点醒再收拾出门,随便走两步路就能到工作单位。   而且,这里的工作氛围轻松,大家都知道她是凌肃越的老婆,领导对她温和,同事对她友善,下属对她恭敬。   她的任务就是翻翻英文资料,不懂也没关系,可以找同事一起做,晚一点也没事,因为任务量不大。   等到了下午三点,她就开始敷面膜,收拾收拾东西,和同事们唠唠嗑,五点准时下班回家。   到家后,收拾一下自己洗个澡,再去医院看望父母。   因为有了凌肃越的关系户照料,父母在医院的小日子也过得比较轻松,隔天就出院了。   到了新家,父母二人齐心合力两三下就把房子收拾出了个小家的样子。   于是,她每天下班后又多了个任务,搭个车去父母家逛一逛,吃个晚饭,或者直接住下,跟妈妈聊聊天,反正第二天去上班也来得及。   这小日子,美得她脚指头都在打颤。   而且,凌肃越很乖地把卡还给了她,每个月还多添加了1000元。   齐巧珊也就默默地回了大院的家住,算是用沉默的方式同意了和好。   没过几天,陈月洲祭出了他的第二样规划:给齐巧珊买了一台kindle,里面安装了上百本英语古典书籍和法语书籍,并还买了最新的英语考级手册。   他道:“我记得你是英语专业,辅修过法语,不过毕业了考级都不是很理想,你现在可以没事多看看,争取早点考级。”   齐巧珊一见顿时头大了:“干嘛啊?你要干嘛啊?我现在工作我觉得挺好的,比之前工资高了也比之前轻松,我为什么还要看书啊?”   “你的学历并没有资格坐你现在的位置啊。”陈月洲答。   “那又怎么了?”齐巧珊不满地瞧着陈月洲,“我同事赵晓敏,听说是个专科呢,她都不急,我为什么着急啊?我们大学虽然是双非大学,可是我们学校是一本呢,录取分也是550以上呢!”   “你总得为你未来考虑。”陈月洲道,“你要借凌肃越的东风,你也得有借东风的能力,就是你首先要自身不断地提升,否则凌肃越的东风再强,你要么乘不上,要么风太强会将你卷得支离破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齐巧珊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陈月洲,前不久为了父母而独立奋斗拼搏的精神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的她只想沉浸在每天咸鱼一般悠闲的生活里,“我觉得现在挺好,我不需要借什么东风,你不要再多管闲事,把你的书拿回去。”   说完她还补充了句:“哦还有,你把你东西拿走吧,诗三人都走了,仓库我也想正儿八经放些东西了,如果你暂时没地方去我给你找个地方先住着。”   “……”陈月洲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齐巧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也怪他,这本来是个让齐巧珊看透凌肃越学会做人的好机会,可自己偏偏想走不离婚的路线,替凌肃越洗地白得太严重了。   他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知道诗三和凌肃越到底是何种关系的人,可是他却完完全全地隐瞒了事实,把凌肃越对诗三所做的一切改成了一个普通男子对心中白月光的怀念。   他这么做,到底真的对吗?   【宿主,你是不是最近有点丧心病狂啊?】478翻了翻任务对象的资料,【凌肃越目前获得了400分,齐巧珊目前获得了200分,你确定你要继续走这个路线,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一个人一旦出轨一次,就会想要出轨无数次”吗?】   “我知道。”陈月洲答。   人的天性里面都有追求刺激的本性,挑战伦理——也算是这个范畴之内。   所以很多人都幻想过自己被强bào时候的场景,德国骨科这样禁忌的题材受不少人追捧,NTR、huàn妻、换夫或者露天py这样的重口味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   但是,想象归想象,大多数人还是能够管得住自己,不会真的去那么做。   可是一旦一做,体验到了罪恶与快感交织的疯狂,底线破了的同时,以后也就再也没什么底线了。   【那你还?】   陈月洲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没说话。   ……   半个月后,齐巧珊怀孕了。   而陈月洲,一直徘徊在各个大专院校附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齐巧珊怀孕第八个月的时候,陈月洲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是个女孩子,叫阑雅,北川外国语大学日文专业大三,家境贫寒,从西部一个小城市前来北川读书……关键点是,她的样貌,和诗三神似。   陈月洲大方地和阑雅做朋友,请她吃饭,并在凌肃越休假回家的某个周末,送那个女生了一套漂亮的洛丽塔裙子,让她站在大院外等他。   凌肃越在看到阑雅的瞬间,停下了脚步,视线僵直,难以挪开。   七个月前,他终于走出了失去诗三的痛苦,思绪变得冷静下来,便开始细细琢磨着,怎么样才能阻止诗三去国外读书。   诗三在上海要待三个月,这段期间,他一定有办法拦截诗三。   思来想去,他想到的方法是:让诗三的成绩或者作风严重不合格,以至于诗三无法出国。   于是,他做了大动作,查出诗三和苏夏娅的开房记录,找了苏夏娅的父亲,用的是苏夏娅父亲的名义将开房记录提交给了负责这次交换的对外负责人。   可是,所有证据都提交上去了,诗三的公派名额还是迟迟不肯撤销。   他不明白,于是找了无数关系户前去打探具体情况,结果得知:诗三正在和苏格烽交往。   听到这个名字,他绝望了。   苏格烽是苏日程的二儿子,而苏日程的位阶,在自己奋斗一生都可能都够不到的高度。   诗三在封闭的期间和她一起培训的都是高干弟子,她一定料定了自己会做黑手,所以选了自己绝对打不倒的人的儿子做为庇护所。   不求关系长久,但求保她到彻底出国。   凌肃越这次意识到,他是彻底没戏。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彻底失去诗三,他每天都活在懊恼和后悔之中,直到阑雅的出现。   这个女孩子和诗三不一样,她比诗三听话和识时务多了,每天就像个小妹妹似的黏着他。   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和诗三在一起,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少年时的那片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   可是,凌肃越沉迷的是阑雅相貌所带来的归属感,而不是阑雅的女色,在久别重逢的熟悉感过后,阑雅终归只是阑雅,永远代替不了诗三。   而齐巧珊也不是傻子,她对凌肃越的异常表现很敏感,于是请了私家侦探调查,发现了阑雅。   看着这个女孩子和诗三相似的脸蛋,齐巧珊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碍于即将生产的肚子,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预备着在生产过后的月子里,抓着凌肃越,哪怕撕破脸不要这份工作了,这次也要和他彻底离婚。   可就在这时,领导忽然给她来了消息,据说某大佬的侄子想转去做公务员,就给了他们部门集体优待掩人耳目:如果她能在一年内通过公务员考试,就有机会直接被调去被传是的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到了那里直接从副科级做起。   领导还说了,只要凌肃越能步步高升,将来她提拔的机会也很多,让她抓紧时间自我提升。   那一瞬间,齐巧珊忽然迷茫了。   明明因为凌肃越的**出轨这些日子她胸口憋闷,可是如今躺在床上坐月子的她却丝毫没有想和凌肃越吵架的意思。   她看着公婆请来的保姆抱着嘤嘤哭泣的两个女儿喂奶时焦急的模样,看着床头柜上爸妈送来的各式各样的水果,看着干净整洁且装饰简单而不失格调的卧室……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婚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人类一开始出现婚姻的目的就不是“相爱”这种高级的理由,那么时至今日,为什么婚姻要和爱情混为一谈?   爱情虚幻而缥缈,时间冷酷而无情。   为什么要在婚姻里期待冷酷无情的虚幻缥缈?   如果把婚姻和爱情从一开始就不要做为捆绑定格在自己的大脑里,结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那反过来想:我们从小到大,学习是为了什么?工作是为了什么?吃好吃的东西、看好看的电影是为了什么?我们做过的所有事情是为了什么?   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自身能获得活着的幸福感。   那么时至今日,我们还会选择结婚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也是为了获得幸福感。   它的本质和我们读书学习工作是一样的,只要我们从中获得了幸福感,无论这个幸福感来源于什么,都是婚姻的成功,不是吗?   她从抽屉里拿出陈月洲送她的那只kindle,静静地打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古典外文书籍,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第一次,她好像理解了陈月洲的用意。   也是第一次,她忽然好想逼自己把书本的内容看进去。   还是第一次,她在对公知认识中的婚姻绝望的同时,对婚姻燃起了另一种全新的认识。   ……   于是,产褥期结束后,她找到了凌肃越,先是和他为了阑雅大吵了一架,然后道:“我这边最近在调人,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我应该年底能过考试,你给想办法把名额弄给我。”   为了表示对妻子的歉意,向来不愿意搅合进升职找关系户这种行当中的凌肃越迫不得已点头:“小事,我帮你拿下名额,别生气了好吗?”   齐巧珊白了眼凌肃越:“没有下次。”   凌肃越信誓旦旦地点头:“我只是以为那是诗三,她勾引我,我就……我也发现了,世界上没人能代替诗三,她都很俗,我也知道我做了一个白日梦,原谅我……”   齐巧珊听着凌肃越的话,心还是疼的,但是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她勾引你?那你可真是厉害了,别人勾引就上套,我什么时候被人勾引的话你是不是也同意啊?”   凌肃越又到了几次歉,两人不欢而散。   不久后,齐巧珊进入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工作,她第一次理解了陈月洲那句“既然不能忤逆东风,就要学会借东风”这句话的意思。   在任务长达近一年半之后,齐巧珊的巅峰值刷了1200分,距离刷爆只差200分。   而这个时候,陈月洲提交了任务,获得了B级成绩。   他有些意外:“按照这个分数比例来算,我应该是个至少A的成绩啊?”   【宿主,你想知道原因吗?】478问,【你既然知道了赵韩洋梓的结果,你就不想知道齐巧珊的结果吗?】   “她?我能看到她的结果?”陈月洲惊了,“她的结果怎么看?”   【系统这边因为你跨级完成了大师级任务,并且做出了比较另类的答案,所以选择破例让你观看在某条世界线中齐巧珊的人生结局。】478道,【宿主,你想看吗?】   478说完,不等陈月洲点头,直接将那条世界线灌入他的意识中—— 第163章 +   进入北川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 随着在公职场合阅历的增加,齐巧珊逐渐收敛了自己的天真,学会了一套又一套的成年人的伎俩, 性格也渐渐变得冷漠而寡言。   她的两个女儿在上小学前一直在四个老人家轮流抢着养,可一上小学后,她就只将孩子的吃喝拉撒和日常生活托付在四位老人家, 关于孩子的思想教育和学业问题, 全部由她一个人管理。   凌肃越由于工作性质依旧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因为不能照顾孩子, 所以他总是会邮寄一些小女孩用的东西给家里, 包括什么小裙子、小发卡、小书包、洋娃娃和童话故事书之类的。   齐巧珊虽然会把女儿打扮得像小天使似的, 但她拒绝给孩子看什么《安徒生童话》或者《格林童话》的删减版, 而是拿了原版的黑童话故事给两个女儿听。   比如,睡美人不是被王子吻醒之后与王子喜结连理成为王后的, 而是因为被路过的国王看中了相貌强bào之后怀孕产子后被迫醒来的。   这个故事告诉女儿:不要把自己毫无防备的状态暴露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看似最正直善良的那个, 和男孩子有想要亲亲的想法的时候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 其他都不是个事儿。   小人鱼并没有在二次拥有双腿后历经磨难后和王子在一起, 而是为了成全王子的爱情化为泡沫彻彻底底死了,并且王子也忘了她,没心没肺地和别的女人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这个故事告诉女儿:不要想着随便为他人牺牲, 因为他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甚至很快就会不知道你是谁。   小红帽并没有成功的杀死大灰狼拯救奶奶, 而是因为善意搭理大灰狼而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个故事告诉女儿:不要轻易相信人性是善意的,时刻保持警惕,哪怕亲人也是一样, 因为你并不知道你眼前的到底是自己的外婆还是披着外婆皮的狼。   可是,小孩子哪儿懂她说的话啊?   相比母亲讲述的有点血腥可怖还意义不明的童话故事,她们还是更喜欢听四位老人讲白雪公主的美好故事。   于是,两个女儿开始刻意疏远齐巧珊,平时她去父母家接女儿的时候,女儿总是躲在桌子下面不愿意和她回家。   眼见着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齐巧珊生怕女儿长大后因为天真而吃亏,急得是焦头烂额,但又一时之间找不到教育孩子的方法,于是就只能选择下下策——打。   只要女儿不听话,对着屁股就是一通狂抽。   后来,因为担心打屁股把女儿打坏了,就罚女儿跑步或者跳绳。   久而久之,两个女儿既讨厌她又怕她,反而觉得偶尔回来一次还给她们带好多好多零食的爸爸最善良了。   看着女儿每每见到凌肃越就欢呼雀跃的表情,齐巧珊心中满是不痛快。   她想起了她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德行:谁对她好她分不清,反倒是觉得最不管事和最不负责任的那个人最好。   为什么孩子就是不能够明白:越不上心的人,对你才越洒脱。   想到这里,齐巧珊回了父母家。   父母早已经从凌家安排的福利房里搬了出来,来到了她的公务员家属福利房居住。   这房子虽然就是个小二室,建筑面积只有六十三平,可房产证上完完全全写着她齐巧珊一个人的名字,她再也不用担心改天凌家那个福利房住不了了的时候自己父母该何去何从。   进了家门,和父母吃了顿饭,她陪着母亲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之后母亲去洗衣服和打扫卫生,父亲就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看着电视抠脚,一边嗑着瓜子喝茶,期间丢瓜子皮的时候动作幅度很大,总是时不时把瓜子皮丢到了地板上。   齐巧珊顿时视线变冷,她转身从厨房拿来扫帚和簸箕放在父亲面前:“要么,瓜子皮一个不剩给我丢进垃圾桶里,要么,现在把地板给我扫干净。”   父亲一见,顿时不开心了:“哎我说你,你现在是不是当了个芝麻大小的领导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啊?一天到晚回来凶我?又是嫌我不洗袜子,又是嫌我厕所没冲干净,现在又是嫌我瓜子皮掉在地上……有你这么大个姑娘天天回家凶自己爸的吗?”   “那你应该想想,我怎么跟你说的?我妈一身劳累过度的病,而你一身闲出来的病,能不让我妈干活就少让我妈干,你不但家里不帮忙不说,怎么年纪越大越给人找事呢?”齐巧珊陡然拔高音量。   “哎呀,巧姗,你干什么啊,这么凶。”齐母忙出来拦着,“你这孩子,这几年做了领导怎么就跟你爸这么说话啊?哎呀,我就收拾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齐巧珊冷冷地瞪着自己母亲,“你说怎么了?就是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觉得算了,他才这么肆无忌惮!你如果从第一次他把瓜子皮丢在地上的时候就捡起来丢他脸上,你看他吃东西的时候注不注意!就不会有今天!就不会变成他屡教不改的这个地步!”   “巧姗……”齐母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多大个事,何必这么上纲上线……”   “我上纲上线?”齐巧珊不顾母亲的担忧,指着自己父亲,“爸,我称你一声爸,是因为你是我爸,这辈子虽然没我妈对我付出的多,但也是照顾过我的,但是,这不代表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什么担子都丢给我妈!我最后说一次,我希望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能考虑考虑别人,这家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不是你买来伺候你的。”   “你有完没完?”凌父气得把手中的遥控板摔了,“养你这么大就让你来跟我怄气的是吗?我还不干了我跟你讲!我这就回西安!”   说着,齐父穿了外套拿了钱包就摔了门离开。   “哎呀,巧姗啊,你看你干什么啊……”齐母劝,“你爸不想干就算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你要气急了他,回西安了怎么办?他被你凶得天天说要回去……”   “回去?”齐巧珊勾唇露出嘲讽的笑容,“那首先他得有地方可回。”   “什么?”   “妈,你忘了?咱们家那房子是单位房,去年说回收老房子拆迁后补款就地安置的时候,我不是让你签了全权委托代理书了吗?现在房子都拆了,我也没去选房也没补安置房的款,差不多年底拆房子的补偿款就下来了吧?”齐巧珊看着目前,面无表情,“又不住,留着房子干什么?你拿着钱好好养养身体不行吗?”   齐母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巧姗啊,你爸又没得罪你……”   “怎么没得罪了?你是打算等你走不动路了还伺候着这个土皇帝吗?”齐巧珊不理解地看着母亲,“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孩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你爸真的也就是卫生习惯不好,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何必呢……”   “何必?!”齐巧珊冷笑,“我觉得你是不是当别人家女佣当傻了?你腰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啊?你体检的时候多少劳累病你不知道吗?我是你女儿,我担心你的身体反而是我不对了是吗?我爸呢?全是闲出来的病!你伺候人一辈子还真把自己当太监了是吧?”   “啪”一声。   齐巧珊话还没说话,齐母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   “你现在简直丧心病狂!”齐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推齐巧珊出门,“你走!你给我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齐巧珊看了眼哭哭啼啼的母亲,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妈,我是在帮你,你都一把年纪了,我心疼你我有错吗?”   说完,她忿忿地离开。   驱车前往工作单位的路上,她收到了小舅的请帖,据说他的女儿要结婚了,希望她和父母能回去一同庆祝。   齐巧珊顿时笑了,小舅和母亲关系向来不好,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这个时候发请帖,怕是想赚一笔份子钱的同时又有事求自己帮忙。   他的女儿在北川读了个三本却没能力在北川留下,之前登门希望母亲能找自己帮帮他把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塞进大院里干个类似于自己之前做的文职。   开什么玩笑?她为了仕途和未来的生活牺牲了多少东西?凭什么家里那帮子亲戚看着自己如今发达了,既不用承受自己所经历的苦,又还想得到自己所拥有的幸?   所以,她严词拒绝了。   遭到了自己拒绝的小舅当着母亲的面大发雷霆,如今突然又邀请自己去参加他女儿的婚礼……呵,真当她齐巧珊还是当年那个刁蛮任性却不记仇的小蠢货啊?   不过,毕竟是亲戚,父母这一辈人还是受家庭束缚多一些,面子工程还是得走一走的,她决定回去。   半个月后,她和父母一同回到了家乡,参加了小舅女儿的婚礼。   小舅的目的和她想的差不多,无外乎还是希望自己能帮帮他的女儿……哦,不止是帮帮他的女儿,还帮帮他那个想在北川做政府生意的女婿。   齐巧珊顿时笑了,她随便糊弄了几句,就打发母亲去应付了。   觥筹交错间,她一个人倚靠窗边,端着酒杯,看着杯中荡漾的液体,视线没有焦点地扫视着宾客们脸上的笑脸,心中乏味至极。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沈炜。   那个曾经和她相亲,与她彼此一见钟情,却因为不是本科学历而被表叔强行拆散的男人。   他穿着笔挺的墨绿色西装站在不远处,端着酒杯对着身旁的男人敬酒。   他的脸上虽然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还是她印象中的模样,那么谦虚、温和、平易近人。   他落下酒杯的那一瞬间,二人四目相接。   沈炜的视线一滞:“齐……巧珊?”   他叫出她名字的那一瞬间,她怦然心动。   那是和凌肃越还在甜甜蜜蜜的时候都不曾获得的跳动,成年后,这样的雀跃只为这个男人出现过。   “沈炜……”叫出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的声音变得柔软了下来。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数年前。   她没有认识凌肃越、没有结婚、没有知道诗三、没有后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心碎。   她还是曾经的那个齐巧珊,天真地期待着她的白马王子的降临。   “一晃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还好吗?”沈炜信步向她走来。   “我……”她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你呢?”   “我?”沈炜靠在窗边,“学习不好,生活还是得过不是吗?我就跟着我三叔学装修,现在自己开了装修公司,不能说过得有多好,还算可以吧。”   “这样。”她笑着点点头。   “对了,你结婚了吗?”沈炜看着齐巧珊,目光灼灼。   “哦……嗯……我……”齐巧珊有些尴尬。   “已经结婚了吗……”沈炜视线一闪而过的失落,他错开目光,旋即笑着叹,“也是,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又有几个人单身呢?”   齐巧珊胸口一紧:“那你呢?现在过得怎么样?老婆和孩子怎么样?”   “我?”沈炜笑了,“我还没结婚呢?”   “没结婚?”齐巧珊瞬间睁大了眼睛。   如果说相见的瞬间,沈炜的笑容搅乱的她内心深处湖面的平静,那么此时此刻,沈炜的话语,掀起了她心中的滔天巨浪。   “对啊,我爸生病了。”沈炜无奈地摇摇头,“我妈去世太早了,我爸养我一辈子,落下了不少病根,现在身体不行,这几年忙着照顾,挣多少花多少,我这个人也不是很想结婚,不拖累别人,我能把我自己过好,就算不错了。”   沈炜说着举起酒杯:“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温婉漂亮,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干杯。”齐巧珊笑着举杯饮酒,那酒度数不高,入喉时却烧得人心疼。   散场的时候,下起了雨。   沈炜的车停在路边,他看着她:“我送你?顺便一起聊聊?”   “好。”她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情,齐巧珊不记得了。   一觉醒来,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慌张地穿着衣服,直到又温热的力量抓住她的手指。   “对不起……”   “行了别说了……”   “你昨天对我说你过得不幸福,说你丈夫出轨,我,抱歉……”   “行了那都是乱说的!”   “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   “不可以!”齐巧珊将外套摔在地上,“我是军婚!还有孩子!你要毁了你自己吗?”   身后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行了,我也有错。”齐巧珊扣好最后一枚扣子,“沈炜,忘了吧。”   话罢,她丢下那个男人仓皇而逃。   回北川的路上,她坐在飞机上,看着手机上新加的微信号发呆。   酒席散场时,她和沈炜互相加了彼此的微信,她给他的备注名是:沈小炜。   这是他们两个二十出头相处的时光里,她曾经给他起的名字。   “沈……小……炜……”她呢喃道,然后低头将其中的“小”字修改掉。   和沈炜的重逢与别离,齐巧珊的世界一瞬间被点亮,又一瞬间黯淡了。   ……   和凌肃越刚结婚的那几年,凌肃越还专注于表演出一个模范丈夫的姿态,可是,日子过得久了,凌肃越干脆把工资卡丢给她:“一把年纪的人了,孩子需要什么你自己给她们买,钱我给到位,需要找的关系你也来找我,剩下的其他我也不兴师动众做样子了。”   “……也不兴师动众做样子了。”齐巧珊笑着重复着丈夫的话。   “别过分解读我的话。”凌肃越看着齐巧珊,“我经常不在,女儿你好好管教,她们学习好不好无所谓,但素质教育一定要跟上,一定不要让她们受学校里老师德行教育多了骨子里带一股奴性……外面别人家姑娘怎么培养我不管,但我女儿将来得接我的班,什么总裁让她们少看,哪怕多看看帝王学,学学慈禧太后都行。”   “这点当然不牢你操心。”齐巧珊道,“我可不希望我女儿长大后跟我一样蠢,过了三十岁才明白了些道理。”   齐巧珊和凌肃越虽然关系就那么回事,但教育理念倒是挺近。   不过,他们的女儿可不吃他们的这一套。   毕竟,学校是孩子待得最久的地方,那里的大环境可没他们两个这么先进。   于是,齐巧珊一怒之下直接绝对缩短两个孩子读小学的时间。   女儿对此当然是大为不满,她们还想跟自己的小伙伴们天天做游戏呢!于是,三天一次一哭二闹三上吊。   眼见着女儿不懂事,母亲依旧不听劝,齐巧珊觉得脑袋上天天都在烧火。   这份火气又不能对着家里人宣泄,她就只能宣泄到工作岗位上。   这个时候她已经是科长了,算是个有点头衔的小领导。   她开始变得苛刻、刁钻和刻薄。   她不屑于和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讨论爱情的问题,因为无论她们说了什么,她都会觉得幼稚又可笑。   再之后没过多久,她收到消息,诗三要回国了。   据说诗三在美国读了个还蛮有名气的大学,至于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她并不知道,又不是她女儿或者她亲戚,她压根不关心。   不过,齐巧珊知道诗三此次回国定会引起凌肃越的躁动,她特地提前了年休,围观自己丈夫又要作什么妖。   不出她所料,今年整整四十岁的凌肃越,一得知诗三要回国,立刻提前了年休,还美其名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两家关系不能断,她的孙女要回来了,我得祝贺她。”   齐巧珊一听顿时笑了:“我说,你搞清楚,你29岁的时候她18岁,你觉得你们年纪差距不大,对吧?你34岁的时候她23岁,你还觉得你们差得也不是很远,对吧?可是,你今年可是40岁了,而她,今年是29岁,40岁和29岁是什么概念?你觉得,你这不磨皮就一副老相的模样,她能喜欢吗?”   凌肃越顿时面色铁青。   因为这件事,夫妻俩好几天没说话。   还是齐巧珊最后看着凌肃越那副憋屈的表情觉得他可怜,走过去戳了戳他:“行了,你又不是她丈夫,你生气什么?怎么,还想给我搞事情?说说你而已,要不要这么激动。”   诗三回到大院去见爷爷和奶奶的那天,凌肃越一家人也在现场。   年近三十的诗三,岁月带给她了成熟女人优雅妩媚的韵味,却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岁月沧桑的痕迹。   她此刻已经褪去华丽的洛丽塔装扮,不再做花哨的挑染,一头优雅的巧克力色大卷垂落在耳旁,复古的米色为打底的黑色巴洛克花纹修身淑女小礼裙,一双同色系V口细高跟。   她的身材依旧那么曼妙,双腿似乎比以前还要细一些,她修长的双臂交叠,右手无名指的钻戒因为钻石太大而显得格外刺眼。   凌肃越正想开口告诉她戒指戴在那里是已婚的意思不能乱带,就只见一高挑的男人从背后上前一步,捧着呢子大衣外套搭在诗三的后背上。   之后低头道:“先生说,下飞机还是挺凉的,怕您冷,让我给您披上。”   一旁凌肃越的父亲看着诗三,低声对凌肃越道:“你知道给她穿衣服的那个人是谁的随从吗?”   凌肃越看了眼那个男生,身高目测一米九五,全身肌肉紧实,目光警惕而犀利,一直护在诗三身侧,应该是个职业保镖。   “那是霍胜的小儿子霍正绪的保镖,诗三现在可是霍家的儿媳妇。”凌父哼了声,“霍胜是谁,你清楚,多余的话不需要我说,你只需要知道你得罪不起。”   “他小儿子不就是个只知道蹲在家里的扶不起的阿斗吗?上大学还因为住不惯宿舍哭着退学,而且还是个00后。”凌肃越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那又能怎么样?”凌父看向自己儿子,“我让你来,就是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你如果仕途平坦,七十岁的时候也许有机会和霍胜一拼,但是,现如今,诗三已经一步登天,你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最好任何念想都抹杀掉。”   后来,凌肃越得知,霍正绪出生在加拿大,是加拿大籍华人,其实没有中国户籍,“霍正绪”三个字只是霍家对他的一个称呼,他自己似乎还不怎么认可这个名字。   他出生的时候身体状况不好,霍母就没有带他回国,将他留在了外公外婆家。   结果,这一个行为导致了霍正绪对整个霍家所有人都万分疏远,反倒是和霍母家里走得十分亲近。   十三岁时,外公外婆过世,悲痛欲绝的他被接回国后,一直难以融入集体氛围。   他性格偏温婉细腻,相貌也比较女化,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时候,家里人没有对他进行刻意的“男子汉”教育,他觉得轻松自在;可回国之后,总被身边人贴上“娘娘腔”、“阴柔”、“小公举”的标签,父母和兄姐也和他观念差异巨大,再加上本身内向,导致他有些自闭倾向。   本科时,他因为受年轻时经营医院的外公和外婆熏陶,对西医颇感兴趣,便考入同济医学院。   但是,因为长期存在严重的社交类心理疾病,又不是很适应集体生活,去上海没半个月,就因为承受不了心理压力回北川了。   霍正绪从大学退学之后受到各方人士议论,父亲嫌丢人,就将他送到美国修养,并接受心理辅导。   父亲还找了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华人教授做为他的私人医生,对他进行定期病情访问。   这正合霍正绪的心意,反正,作为一个“精神加拿大人”,他根本不认为霍家是他的家,外公外婆就算死了,加拿大也才是他的家。   而这位辅导他的华人教授,正好是诗三伯父曾经的老师,老师对诗三的伯父器重,自然对诗三也多了几分好感。   他时长会带着诗三一同去霍正绪的住所随访。   后来诗三忙于学业,不经常同行,霍正绪便弱弱地提问:“那个声音特别好听、长得还特别漂亮的姐姐呢?她怎么不来了?”   瞧着霍正绪那小心紧张的模样,老师也是个明白人,之后每次访病都会带上诗三,甚至还时不时安排诗三来给霍正绪做心理辅导。   霍正绪内向、害羞、细腻而闷骚;诗三外向、大方、热情而又在乎别人的感受,两人性格相反却又不相克,随着每次家访的相处两人越来越亲密,直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霍胜查了诗三,发现她除了外貌出类拔萃,人还是个红三代,家里又有不少科研背景,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是个医学方向的人,这倒和自己儿子专业与兴趣都很对口,又恰好能和自己儿子那活得像条死鱼一样的德行互补。   要说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孩从履历表上可以看出不是贤惠顾家那一卦的,这种人怕就怕她并不安于做夫人的位置,万一以后篡权夺位想当慈禧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好就好在,霍正绪上面有大哥和大姐传承父母的衣钵,家里基本没他什么事,他老婆想翻天……也得有东西翻才行啊。   这么一想,霍胜就没管霍正绪和诗三的事情了。   半年后,霍正绪和诗三在加拿大举行了婚礼。   婚后两人在加拿大定居了一阵时间,诗三和霍正绪都不想要孩子,可国内又总是有人来催,诗三不愿意自己生孩子就找了代孕公司,霍正绪觉得都行,就代孕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孩子出生后,诗三和霍正绪将孩子全权委托育儿中心抚养,每天依旧过着二人世界。   如果不是必须见诗三的父母亲戚摆一次回门宴,霍正绪其实根本不想踏上祖国的土地。   回国后的第四天,诗三家举办了回门宴,凌肃越一家人也前去参加。   霍正绪本人倒是长得比想象中好多了,身材高挑,身型纤瘦,样貌和林黛玉属于一个类型。   不过,缺点就是太白了,比诗三还要白好几个度,让人总觉得病怏怏的。   霍正绪排斥回门宴这种人多的场合,他在台上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因为严重的生理不适倒地。   诗三去看他的时候,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拉了拉诗三的衣角:“抱歉,亲爱的,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我真的不习惯……”   “没关系。”诗三亲了亲霍正绪的额头,“我去就好,等我回来。”   之后,由诗三一个人带着伴郎伴娘一桌一桌地去敬酒。   大家虽然面子上都依旧笑呵呵的,但私底下禁不住悄悄交流——   “为了嫁豪门这也真是拼了,找个这么个病秧子……”   “说什么呢,小心被听见!病秧子人家也瞧不上你!”   “可是他们家的继承人又不是他……”   “又能怎么样,人家据说继承了他妈家在加拿大的连锁药膳馆,连锁大餐厅,厉害着呢,这还不够?”   听着身旁你一言我一语,齐巧珊一手举杯,一手戳了戳身旁的凌肃越:“你说,诗三还真是厉害,小的时候普通的烂桃花就不断,现如今直接摘了霸王花……你说这学医真好啊,我记得以前有个心理学效应,好像叫医生患者效应,就是说患者很容易爱上救他的医生,你说是不是这个原理?”   凌肃越没说话。   齐巧珊抱胸叹,“我猜啊,这个药膳馆,股份肯定是握在她男人手里,可是CEO这个位置,指不定明年就是她的了,毕竟他男人哪有精力打理啊不是?”   婚礼之后没多久,诗三就和霍正绪回了美国,霍正绪接手药膳馆,诗三却没有就任CEO,而是聘请了其他华人担任。   但在第三年,该药膳馆的牌子的营销广告忽然铺天盖地冲入大众视野,紧接着,这个牌子正式入驻国内。   与药膳馆品牌同时进入中国的,还有诗三。   博士毕业的她,以特招身份正式入伍进入部队研究所。   这个选择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那个曾经最厌恶束缚的诗三,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得知消息的凌父叹:“诗三真的是聪明,她清楚,霍胜虽然觉得她的出身配得上霍正绪,却忌惮她的实力和野心,霍正绪手下的连锁餐厅虽然不比霍胜的事业,但也是普通人不敢奢想的,与其让自己公公天天担心自己会不会篡位,不如进入一个让公公彻底放心的地方。”   他看着凌肃越道:“儿媳妇这么聪明,懂得退一步让公公安心,还把不愿回国的霍正绪拉回国内让一家团聚,这么多人情,公公怎么能不买媳妇的账啊?诗三如今海归名校博士毕业又以科研身份特招入伍……你信不信,以霍胜的关系网,诗三五年就能爬出你十年的高度。”   凌肃越沉默。   “所以啊,肃越。”凌父站起身子,“你啊,踏踏实实的,好好做你的事情,错过的事,就忘了吧,对不对?而且你仔细想想,这个世界永远都是顾此失彼的,巧姗不如诗三才能出彩,但巧姗远比诗三更爱孩子,各有各的好,知足吧,好吗?好了我不跟你扯了,我要去接我孙女了,你看我今天穿哪个衣服好?我觉得蓝色的好……”   ……   又过了些年头,齐巧珊的两个女儿到了参加中考的年纪。   大女儿数学差但好歹还在学习,小女儿全科都差还自暴自弃,这可急坏了齐巧珊。   虽然拿她们家的背景来说,两个女儿无论如何都能进入北川国际中学就读,可是,她更希望女儿就读后能跟得上学校的上课节奏。   毕竟,这高中基础不牢固,就上不了好的大学。   凌肃越是公职在身,子女不能出国读书,她的女儿必须通过高考的独木桥,才能进入好一点的大学念书。   进了好的大学,有了漂亮的文凭,她才能理所应当地把女儿放在一个较高的位置工作,让女儿不用经历太多的辛苦就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于是,她四处替女儿求学,报名各式各样的补习班。   可是,女儿却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小女儿甚至天天朝她嚷嚷:“妈妈,我爸是当官的,我想去哪儿工作不都是我说了算吗?”   齐巧珊顿时眉头紧蹙:“开什么玩笑?你都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他的确能给你安排一个不错的位置,可是你呢?你有坐那个位置的能力吗?能力有没有无所谓,至少学历要漂亮吧?不让人天天说你是关系户上位吧?”   “为什么?我关系户我多帅啊?说明我家里牛逼啊!”   “……”和女儿用嘴说话说不通,齐巧珊只能动手。   可谁曾想,小女儿挨了顿打后,直接离家出走了。   最后,还是警察在网吧里找到了小女儿。   齐巧珊气得七窍生烟,抓住小女儿回家就是一通暴揍,这次暴揍不同以往,她直接将小女儿捆绑在椅子上用皮带抽。   最后还是凌肃越从单位赶回来拦住她:“行了,别打了,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能怎么样?”   “她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说得很轻松啊?”齐巧珊怒不可遏地注视着凌肃越,“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我在养、我在教、我在保护,你向来就是寄点东西、给她们点零花钱、说点她们爱听的……你教过这两个孩子吗?啊?你多久才回一次家,啊?”   凌肃越:“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齐巧珊冷笑,“所以,我没怪过你,没错吧?而你,也没有资格对我怎么管理女儿指手画脚!”   “行了!”凌肃越呵斥齐巧珊,“这样吧,就花钱丢她进北川国际里面,等到她高三,我就送她入伍,进了部队之后她不一定能变好,但是有我在,我会叮嘱她上面的人死死盯着她,有人替你收拾她,行吗?她已经这样了,你就多管管老大吧!啊?”   “你说她已经这样?让我就多管管老大?”齐巧珊仰头看着凌肃越,“在你眼里,你的两个女儿,就是你所生产的产品吗?有一个修不好了 ,就放弃了,然后去修另一个吗?”   “齐巧珊你别过分解读,你是在找我吵架。”凌肃越瞪着齐巧珊,“她们都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担心她们,但是老二已经这样了,那还能怎么样?多看看老大不行吗?你这么在乎老二,你有没有想过比较乖巧的老大凭什么受到这么少的关注?”   “呵……你少跟我绕!”齐巧珊转过头,没有再去理会凌肃越。   高中的三年时间内,齐巧珊带着两个孩子四处报班求学。   直到最后,大女儿勉强上了个二本,小女儿只考上了专科。   齐巧珊无奈,只好送小女儿入伍。   凌肃越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送她入伍。”   齐巧珊冷笑:“是,现在的结果是送她入伍,可是,我不是三年前就决定送她入伍,而是我尝试过更多方式之后走投无路才选择送她入伍,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是从一开始就图轻松。”   “你一定要认为我不爱她们两个是吧?”凌肃越有些烦了,“齐巧珊,我娶你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跟个怨妇一样?”   “是啊,你眼瞎啊,不然怎么会舍了前途似锦的诗三,选了我呢?”齐巧珊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小女儿入伍后,齐巧珊的日子过得安稳了不少。   年近五十的她,已经坐到了处长的位置。   她只需要到大女儿所在的学校逛一圈,找一找女儿的导员聊聊天,对方就很识时务地给女儿多几分关心。   大女儿虽然学习不好,但是教育上还是比较成功的。   她敢爱敢恨,洒脱自在,思想相比自己三十岁时不知道成熟了多少。   后来,大女儿本科毕业了,齐巧珊问她:“你想读硕士吗?想读的话,妈妈就送你去读;如果你现在想结婚的话,妈妈和你一起挑人选。”   其实……她是比较希望女儿读研的过程中找对象的。   一来是因为硕士期间认识的同学都是朝夕相处的,好过社会上相亲认识的一千一万倍;二来是因为学校里面的男生资源还是比工作之后的男生资源更加广阔和优秀一些。   她其实也不指望女儿找个什么有钱人或者高官弟子做对象,毕竟,她这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已经代替女儿有了厉害的背景还有了不错的职位,便不再希望女儿承受为了这些所要付出的代价。   她更希望女儿找一个出生在充满爱和希望的家庭里的男人结婚,这样的男孩,不曾经历风霜困苦,没有那么多次卧薪尝胆,自然不会狠毒。   她不需要他上进、精明、太会为人处世,她只需要那个男孩爱她的女儿……这就够了。   “妈,我为什么要结婚啊?”大女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为什么结婚?”她笑,“因为妈妈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你得有个伴啊,不然一辈子这么孤孤单单的,怎么办啊。”   “伴?”大女儿想了想,“可是你有伴吗?我爸在外面工作了一辈子,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带着我们,他基本没什么用啊?”   听到女儿这么说,齐巧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算是苦尽甘来吗?   这么多年了,女儿终于意识到,是谁在真真正正地为她们鞠躬尽瘁,是谁又在扮演者旁观者的角色隔岸观火。   不过,不能让孩子对父亲这个角色太过于失望,毕竟,美好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的。   自己不曾拥有,只能说明自己倒霉,可女儿这么聪明可爱,一定能比自己幸福的。   齐巧珊笑着想:如果没有凌肃越,女儿怎么上北川国际?自己怎么仕途这么顺利?又怎么能给两个女儿都买套房还买辆车?   可是,这些话不适合对女儿说出来……太世俗了。   她想了想道:“夫妻过日子啊,讲究的是互相扶持,懂吗?”   “不懂。”大女儿摇了摇头,“妈妈,如果你没有跟我爸结婚,你也许没有现在的位置,但可能也有别的位置,外公外婆说他们以前也是领导啊。”   齐巧珊沉默。   对啊,自己爸妈也是领导来着。   虽然远不比凌家,但让自己做一个还不错的小领导职位还是挺容易的,然后,她一辈子赚着不错的薪水,和老公孩子热炕头也是好事。   日子说不定可能更好,也可能更坏……但是,她已经这把年纪了,早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世间没有如果,她便不想再去回忆。   回忆……一定会有无数后悔和辛酸,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齐巧珊看着眼前可爱的女儿,露出无比慈祥的笑容。   这是她费劲千辛万苦培养大的女儿,她一定要让这个孩子过得比自己幸福、比自己简单、比自己更加向往阳光。   不到万不得已,她恳请上帝,请不要让女儿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生活,请让这个孩子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尽是春暖花开,哪怕所有的苦难给自己承受都好。   “傻瓜,妈妈的生活好着呢,为什么要离婚呢?”齐巧珊捏了捏女儿的脸蛋,“你还是太小啦,很多事情你不懂的,等你到了妈妈这个年纪,很多事情你就懂了……”   三年后,大女儿考上研究生,找了个还不错的北川当地男人结婚,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两家人住得很近,女儿时长回来陪陪齐巧珊,母女情深。   而小女儿,凌肃越想尽办法将她调到自己的下级部门,可这姑娘还是不好好干,天天犯事,不得已,凌肃越只能送她回家。   退伍后,小女儿也不想好好工作,当了半年家里蹲,天天打游戏。   齐巧珊找她谈话聊聊未来,总是被她拒之门外。   终于有一天,齐巧珊生气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小女儿一见,索性把门打开,盘着腿坐在椅子上,许久后,开口道:“妈,我爸出过轨,你知道吗?”   “……”齐巧珊瞬间感觉头顶发麻。   “你当然知道了,对吧。”小女儿凉凉地笑了,“因为你也有过姘头,不是吗?”   齐巧珊顿时瞪大眼睛看着小女儿:“我是你妈,你嘴巴放干净点。”   “呵……”小女儿不屑地看着齐巧珊,“我知道我爸喜欢谁,我爸喜欢霍正绪他老婆,对吧。”   齐巧珊顿时暴怒:“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会害了咱们一家!”   “所以,我一直都没说。”小女儿见齐巧珊凶,也不恼,只是开口的下一秒,眼泪就滑了下来,“我从小到大,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知道的事,连我姐都没有,我姐就跟个傻逼一样反应比人慢半拍反而过得特别开心,而我,就一个人,一直,忍着,忍着,忍着,忍着……可是……你们谁给我过解释……”   齐巧珊别开视线:“我们为什么要给你解释?”   二女儿顿时怔住了,下一秒她爆发了出来:“你们是我的爸妈!你们是夫妻!你们两个既然不打算厮守终生在一起!为什么要结婚!去跟你们外面的那个人过不就好了吗!”   齐巧珊顿时也火了:“别把婚姻说那么简单!谁告诉你结婚就是要相爱的?啊?让你学了那么多年的习你他妈脑子里就净想着谈恋爱了是吧?我们的事情是我们的!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供你上学!你这幅德行要是生在普通人家早就是社会流氓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我和你爸!你以为你有什么?你屁都没有还在这里叽叽歪歪对着我们指手画脚!”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两个一直没离婚是吧?”   “那不然呢?你以为呢?你以为这个世道就那么好混妈?你以为就你的长相你的学历你的能力如果没有我们你在北川能混下去吗?”   “不拼拼看怎么知道?我就是拼死——我也不会为了这么点破事委曲求全在婚姻里面的!”   “呵……呵呵……”齐巧珊顿时气得笑了,“拼死?你?拿什么?命?北川死的人还少吗?你想拿命拼,你的命配吗?你配吗?”   “努力了未必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婚姻我绝对不会将就!哪怕我拼到什么都没有!”   “人这辈子只有爱情吗?啊?不吃饭?不工作?没追求?用爱发电?啊?你都以婚姻不将就为前提了,婚姻都成你人生第一在乎的事情了,那婚姻和其他事情冲突的时候,为了婚姻的不将就,是不是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为了婚姻让步?其他事情都因为婚姻可以将就?吃饭将就?工作将就?追求将就?”   “我什么都不会将就的!”   “什么都不将就?呵……呵……”齐巧珊一脚踹开门,“你赶紧滚吧,我告诉你,你幼稚到让我觉得可笑。”   之后,二女儿真的走了。   齐巧珊断了她的所有生活费,心高气傲却一无是处的她没地方去,就蹲在外公外婆家继续当家里蹲。   齐巧珊气不过,就吵吵着禁止父母收留老二,还三天两头回去监督。   二女儿被齐巧珊逼得烦了,刚好最近打游戏认识了个男生,那个男孩据说父亲是个出轨惯犯,老二认为和对方很投缘,就索性跟他天天住网吧。   过了半年,二女儿回来,挺着大肚子对齐巧珊道:“我要结婚,给我钱。”   凌肃越二话不说趁着男孩父亲嫖的时候抓了个现行,找人一锅端了男孩的家。   之后,逼着二女儿打了孩子,直接将她送进部队,丢到鸟不拉屎的南疆,做为国家屯垦戍边的力量。   之后的若干年里,齐巧珊和凌肃越相安无事,过着和平安宁的生活。   凌肃越因为升迁的关系,举家迁去了北京,成为了偶尔新闻联播还能看到个镜头的人物,而齐巧珊,也趁此机会申请了去北京,后来进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工作。   而他们的大女儿,也带着丈夫和孩子来到北京,换了份轻松简单又高收入的工作,过着幸福而又平凡的生活。   后来,听说诗三正式成为某科研所的所长。   再后来,凌肃越的父母和齐巧珊的父母先后去世了。   远在边疆的二女儿听到消息后,第一次寄信给齐巧珊。   她说:[是你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你是为了你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不用再去赌博而这么做的,那么,就请千万别说是为了我,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竟然不是道歉求和的信。   她还在倔强,还在生气……真是执着啊。   齐巧珊擦干眼角的眼泪,将信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   如今的自己和凌肃越,都算的上是身居高位,而凌肃越已经升到了一个既高又危险的位置,如此不懂事的女儿,会毁了他们拼了这辈子所得来的一切……只能当没有过,不能接她回来。   之后,齐巧珊收到了沈炜的来信,他说想和她再聚一聚,做为老朋友那样。   她想了想,确实心动,可一考虑自己如今的身份,她还是拒绝了。   又过了许多年,两人都老了,白了两鬓。   齐巧珊少了中年时候的犀利,凌肃越多了些许顾家和温柔……毕竟,二人都怕自己哪天坐在家里一口气没上来的时候,没人替自己打120续命怎么办。   之后,凌肃越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在听到诗三拿了诺贝尔奖的消息的时候,含着泪走了。   大女儿搂着齐巧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女儿从边疆赶回来,跪在墓碑前默默地掉着眼泪。   齐巧珊看着青色的石碑发呆,许久后,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流下一行眼泪,怅然若失。   再之后,她也走不动路了,只能靠坐在轮椅上度日如年,幸好孙女给她买了只可爱的橘猫陪着她。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老家传来消息,沈炜走了。   一辈子,一个人,孤孤单单走了。   看到丧报短信的那一瞬间,齐巧珊的情绪忽然崩溃,顷刻间哭得溃不成军。   这么多年来平静如止水的内心,像是破了个窟窿,滔滔洪水翻滚而出,怎么堵都堵不上。   等哭累了,她从怀中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沈炜”二字,颤巍巍地将它修改成了“沈小炜”,然后,摁下语音呼叫,对着那边永远不会接听的等待音喃喃道:   “你说……我这一生亏吗?不亏了、不亏了……谁人能在北川给父母一套房,给女儿买两套房,又在北京给孙女一套房……我这辈子……都没为生活怎么愁过……值当吗?当然值当……说不值当的话……就太不识好歹了……   可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难受啊……一直难受……一个人的时候……是一个人的孤独……两个人的时候……变成了两个人的寂寞……到最后……这辈子……一直都在孤单……一辈子都在孤单……”   后来,齐巧珊也不行了,躺在床上,她看着自己的孙女,声音轻轻的,像是快睡着了般道:“孩子,你知道这一生什么最重要吗?”   做为知名影星的孙女一脸懵逼:“不知道?演技吗?”   “最重要的东西啊……就是……”她笑,“……什么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知名女星的孙女:“……???”   再后来,她握着手机睡着了,屏幕还留在沈炜个人资料的那一栏,永远地锁上了。   ……   从时间线中抽出意识,陈月洲感觉莫名的沉重。   他抽了478一巴掌:“谁的人生都有遗憾,谁的人生走到最后都很沉重,你有毛病啊?干嘛给我看这些。”   478摊手:【我哪里知道,是主机这么安排的。】   两人又争争吵吵了好一会儿。   不过,这些内容都是数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时间线重新拉回八月底,眼见着齐巧珊和凌肃越和好,陈月洲问:“我这个任务可能得做长线,以后可能还要操作,不适合悬挂,这该怎么办?”   【这个……】478翻了翻手机,【你可以选择冷冻任务,冷冻期限是三年,一次只能冷冻一个,得分也是要在你解冻任务并完成之后。】   “那就冷冻吧。”陈月洲立刻道。   解决了齐巧珊,他也不打算再去大院了,安心回到学校宿舍住着,没事儿上个课考个试,放学再跟着赵可和他那一帮子狐朋狗友去唱个歌,日子还挺快乐。   然而,他快乐了,还有一个人特别不快乐——苏夏娅。   苏夏娅对诗三抛弃自己出国的事情久久不能释怀,忍不住就找赵天喻一问究竟,找天喻立刻甩锅:“这招不是我想出来的,你得问我弟。”   苏夏娅又找到赵可,赵可一脸得意道:“这招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可爱的女朋友想出来的。”   于是,苏夏娅生气了……不,准确地说,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出气也不会被报复的出气筒了。 第164章   马庭这个人, 屁股下面的情债特别多。   正如诗三当初判断,这个人就是家庭关系扭曲带来的这般性格,为了渣而渣。   苏夏娅查到了不少关于他的情债, 还买通了那些和他有染的学生,将消息散播在了东区职业学校和马庭他老婆所在的幼儿园里,一时间, 马庭那点破事在两个学校里闹得是人尽皆知, 马庭老婆本来就因为上次的绑架事件和马庭合不来,再这么一闹, 脸上挂不住, 天天回家和马庭大吵大闹。   眼见着微博上关于马庭的这点破事似乎有人刻意在炒, 赵天喻明白, 一定是马庭这个家伙得罪什么人了,人家执意要弄死他, 自己还有学校又何必趟这摊浑水呢?   于是, 一众大股东商议, 为了在升本考核期内万无一失, 立刻将他开除革职,并用了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他的股份也投了出去。   不到三天时间,马庭从一个职业技术学校的小股东兼老师的身份成为了无业游民, 马庭的妻子一见, 直接一直诉状将他告上法院要求离婚。   马庭因为被凌肃越收拾,本来最近就有些憋屈,再经历这么一闹, 他彻底被惹火了。   就在这时,苏夏娅派人给马庭最为要好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放出消息:这些都是陈月洲搞的鬼!陈月洲是诗三的朋友!是她给凌肃越点炮导致你被收拾!不然谁能发现是你干的啊?还有还有!你和学校女生有男女关系的那些事,也是陈月洲通过诗三知道的!反正……都是陈月洲干的!   此时此刻已经愤怒到极限的马庭哪儿还有什么逻辑,脑内只有一个想法:妈的我要杀了这个兔崽子!   于是,第二天中午,当陈月洲打开宿舍门想要去上课时,一把刀子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陈月洲,你很厉害啊?”是男人冰冷的声音。   陈月洲顿时一脸莫名其妙:“马老师?”   啥情况?他跟马庭很熟吗?马庭这是要干啥?   “进宿舍,快点。”马庭将刀尖微微用力。   “好,别动我,我都听你的。”陈月洲立刻答应。   马庭身高差不多一米七五,身材中等,如今胳膊使不上力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适合反抗,只能寻找机会逃脱。   进入宿舍后,马庭又吩咐:“锁门。”   陈月洲照办。   等门锁上,马庭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手铐铐住陈月洲的双手,冷冷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吗?”   “……”陈月洲更懵逼了。   因为自己成绩太好了?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马庭愤恨道,他将刀缓缓下滑,抵在陈月洲的后背,然后拿出一个乒乓球,“含在口中。”   “……”陈月洲蹙眉。   “不含住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得先让我整明白我干了什……”   “快点!”马庭突然一声怒吼。   陈月洲只好咬住口球,马庭用胶带封上嘴巴,然后给他戴上口罩,之后用刀子抵着他的后背,搂着他慢慢向外走。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他们两个的举动更像是老师在关切一个身体不适的学生。   等来到车库,马庭将陈月洲推了进去捆在车上,将他的手铐在了车顶把手上,揽过方向盘的同时这才露出狰狞的面目:“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帮那个贱女人!我就睡到了齐巧珊那个贱人!还不会失去这一切!都是你!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陈月洲:“……”   啥?啥玩意?   天啊,到底跟自己啥关系啊?   车子一路狂飙,许久后,在一处四周荒凉的废弃大楼处停下。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马庭侧头看着陈月洲,“这是莱安西,是我们学校买下来的新的空地,这里将会盖新校区,在动工之前,这里除了几个看守工地的老头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陈月洲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口球将他的口腔堵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想说话?可以,没问题。”马庭扯去口罩和胶带,陈月洲匆匆将球吐了出去,干呕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呼吸。   “老师……”他喘着粗气道,“这跟我什么关系啊?”   陈月洲觉得头疼:“……so what?”   可是因为你!”马庭恶狠狠道,“你敢阴我!”   陈月洲:“……”   谁,能来给他解释一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眼478,478也一脸懵逼地摇摇头。   他看过马庭的档案,马庭家境贫穷,母亲还出轨跟人跑了,导致他厌女症特别严重,控制欲也强得可怕,还特别直男癌……这样病态的心思的人,很容易走极端。   自己现在只能少说话,免得激怒他。   毕竟这荒郊野岭的,自己真要是被杀了,尸体随便埋在地下,得多久才能被人发现?   但是,也得找个机会问清楚……为什么绑自己吧?   “跟我下车。”马庭气急败坏地将陈月洲拉了下去,带着他在废墟中前进。   陈月洲小心翼翼地四周环视,周围都是旧楼,五层高的那种,墙体是灰色的,入口处是敞开的,到处都是杂乱废弃的电线和电线杆,不少地方还破破烂烂的,到处写着“拆”字,看上去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的建筑。   马庭带他一路前行,直到某个类似于厂房一样的地方停下,房子很大,内部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机器,高约三米,陈月洲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施工地上总是见到这个东西,叫什么水泥转鼓之类的。   而在巨大机器的前方,有个方形的坑,深约2米。   马庭将陈月洲铐在了厂房内部的铁门上,距离坑仅有半米的距离。   陈月洲顿时有些慌张道:“那个……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墙上写着这里是危房啊……”   马庭不理陈月洲,他从陈月洲口袋里摸出电话:“你现在给赵天喻打电话,让他过来,给他解释,学校里关于我的传闻全都是假的,然后让他给我恢复职位!”   陈月洲顿时惊了:“我……我何德何能把赵天喻叫过来啊?他可是大股东啊。”   马庭看着陈月洲冷笑:“赵天喻叫不来,赵可总能叫来吧?叫来了赵可,赵天喻还会不来?”   陈月洲一怔:“我何德何能……”   “你当我不知道吗?”马庭一把捏住陈月洲下巴,“赵可看你的眼神,还有你俩的互动,你当我瞎子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马庭说着,一脚将陈月洲踹向那足足两米深的内坑中。   而陈月洲由于手上拷着手铐,整个人就仿佛被吊了起来一般,右臂剧烈的撕扯痛让他瞬间冷汗直流。   “别……你让我做什么我做行吗……放了我……我胳膊受过伤真的不能这么拖着……”陈月洲立刻求饶。   马庭一脸不为所动地举着手机:“哪只指头解锁?”   “右手……大拇指……”   “等着。”马庭将手机解锁后,翻了翻电话簿,找到了赵可的手机,直接拨了过去。   ……   另一边,赵可因为数学考了52分,正在办公室里接受赵天喻的视线凌迟。   “哥……”看着赵天喻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吓人表情,赵可全身发毛。   “叫老师。”   “赵老师……”赵可叹,“我数学不好我知道,但我这成绩不是一天这样了,你也不能总咬着我成绩不放手吧?你看我语文,就还行啊?至少及格了啊?”   赵天喻一听,漠然抽出陈月洲的试卷举在赵可面前:“你高中都没毕业的女朋友,总成绩压根没拿过第二,你好意思吗?”   赵可一听愣了几秒,随后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表情:“不愧是我的女人……”   “赵可!”赵天喻一拍桌子,视线犀利,“你知道她这个成绩意味着什么吗?”   赵可:“意味着学习好。”   赵天喻:“……”   完了。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坠入爱河,这脑子都会出现严重降智打击。   “小可。”赵天喻冷冷道,“她的成绩对于我们学校这些高考平均分在200到350的学生而言,是碾压级别的好,这意味什么?”   赵可:“意味着他们家重男轻女,她学习这么好却不让她上学,供了那个废物一样的陈悦豪,如果我是他爸我一定供她,这年头事实证明养儿养女都防老,反倒是废物养再多也是废物,我这里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赵天喻:“……这意味着你可能是她的跳板。”   赵可对这个话题立刻叫停:“哥,你能不能不要再用你狭隘的想法去想别人了,你都谈了多少个女朋友了,不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被你同学的姐姐甩了吗?至于对女学霸这么耿耿于怀吗?”   赵天喻难得被气得想翻白眼:“我那是例外,你不要说不过我就拉我黑历史出来乱……”   话还没说完,赵可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发现是陈月洲来电,也顾不得对面正在讲话的赵天喻,兴奋地接了起来。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想我了?”赵可扬了扬唇角,一脸嚣张地看着赵天喻,仿佛在炫耀。   “……”然而,对面却没有人说话。   赵可以为是自己听筒出现了问题,干脆开成公放。   可是,电话对面除了阵阵“呼呼”的好似风声的声音外,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坐在赵可对面的赵天喻微微眯眼。   “赵可……”许久后,听筒传来陈月洲虚弱的声音,“马庭他……想见你……”   “洲洲?”赵可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本能地看了眼自己的堂哥,“你在哪儿?宿舍?还是什么地方?”   “我……”陈月洲费劲地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下一个字。   一直被悬挂在空中,手铐不锈钢的环牢牢地扣在他的手腕上,疼得他冷汗直流。   “赵可。”就在这时,马庭夺过电话开口,“这妹子是你女朋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可一时间感觉有一股血冲上头顶:“马老师……你对我女朋友做了什么?”   “你说呢?”马庭冷笑,“我不过就出了点丑闻,你哥就急匆匆把我开除,还想尽办法把我的股份也整没了,真行啊……”   “马老师。”赵可深吸一口气,“你和我哥的私人恩怨能别拿我女朋友开刀吗?我女朋友在哪儿?”   “这个,你得猜猜看了。”马庭狞笑,“除非,你让你哥给我写一份担保。”   “什么?”   “让我恢复职位,把股份还给我,替我恢复名誉,我要的不多吧?”   “……”赵可一听,看了眼身侧的赵天喻。   对方冷着一张脸,银边镜片之下双眸满是寒光。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让我哥现在写。”赵可忙推了推赵天喻,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家堂哥先假装妥协一下。   赵天喻扫了眼赵可,沉默了片刻应:“可以。现在可以放了我弟弟的女朋友了吧?毕竟那可是我弟弟的心上人,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一听赵天喻答应得如此干脆,马庭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陈月洲。   据他平常观察,赵天喻是个相当谨慎还自私自利的人,突然这么大度,他还有些不适应。   难道这个陈月洲还真的是赵可那小子的心头好?   好到赵天喻都不得不妥协?   不过想想也是,赵天喻对这个弟弟可以说是非常好了,如果不是年龄悬殊太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可是赵天喻的私生子……   于是,马庭补充道:“你先把股份还给我,我给你3个小时,我不管你怎么弄,到时我要见结果……否则,我就杀了她。”   “你得先告诉我她再哪儿。”赵天喻道。   “这个……”马庭笑笑,认定自己已经拿捏到了赵天喻的软肋,顿时嚣张了几分,“做完之后,我会立刻把她的地址发给你,当然,如果3个小时没有结果你刻意耽搁,我就认为你没有诚意合作,我就不保证她怎么样了。”   说着,他踹了脚机器后方的操作台,顿时电话里传来嘈杂的机器运作声。   马庭还补充了句:“对了,你不会报警吧?报警的话,我可不敢保证是警察找到我快,还是我撕票快。”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去做。”赵天喻立刻示意赵可挂断电话。   “需要我帮忙吗?”挂了电话,赵可看着赵天喻道,“我爸妈在工商局这类地方都有熟人……”   赵天喻闻声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赵可。   这一看,赵可怔住了:“……哥?”   “你觉得三个小时能把股份还给他妈?”赵天喻扫了眼赵可,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衬衫的袖口,“你没听出来吗?他不是要他那么点破股份,他是要钱,比他的股份还要多无数倍的钱,你觉得我会给他吗?   他可是苏老头那边的人,他也许会拿着我给他钱这件事替苏家那个老家伙抹黑我一把,这样苏老头就更方便吞了我手上的其他项目。   更何况,他的下三滥作风的证据已经是实锤,这件事本身最近闹得就有点凶,我去替他洗地?让竞争对手以为我也作风有问题?在风口浪尖上给学校招黑?”   “可是我女朋友还在他手上。”赵可急忙道。   “我知道。”赵天喻从桌子上捞起陈月洲的试卷,面无表情地看着,“马庭也察觉到了,你沉溺于恋爱之中,陈月洲变成了一张好牌。”   “你想说什么?”   “马庭所在的地方很空旷,最后传来了类似于施工地机器的声音……偌大的北川,能让他绑架一个人还为所欲为的地方,我大概知道是哪里。”赵天喻停顿了一下,“就像他所说的,那块地形已经废弃了很久,就连警察进去也好找好一会儿,如果我报警了,八成以上可能是他发现警察并且撕票成功了,警察还没发现他。”   赵可:“……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天喻将陈月洲的试卷揉成纸团,漠然丢进垃圾桶里,“他想做什么随他做,他想要担一条人命随他担,他所要求的任何事,我都不会答应。”   赵天喻说着起身打算离开,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   “赵天喻。”赵可叫出了自家堂哥的大名,“那是我女朋友!”   赵天喻回头,冷淡地看着赵可:“是你的女朋友重要,还是你哥的事业重要?小子,反正过两个月你就腻了,早腻晚腻,都一样。”   说着,赵天喻甩开赵可扭头出门,并拨通了某个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风骚的天蓝色911停在了学校内,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踏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看了眼被锁在办公室里一个人生闷气的赵可。   “哟,小子,表姐来看你,你就这么欢迎我啊。”女人在赵可身边坐下。   “你是赵天喻找来监视我的?”赵可扫了眼身旁的女人,“不回去好好搞你的养老院跑来监视我,你真是有够闲。”   “唉……”女人搂着赵可的肩膀,“你堂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老不听话呢?咱们一家人生什么气啊是不是?走走走,姐姐带你出去玩,姐姐把之前的车卖了,新买了辆911,贼靓,开着可拉风了。”   “……”赵可没说话。   “哎哟,小可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很少见你堂哥生气,你也是,到底怎么了嘛?”女人使劲摇着赵可。   “……”赵可继续沉默。   自己其实不是个什么正义的人,以往对堂哥的很多类似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堂哥所做的向来都毫无疑问是为了家里人。   这点全家都知道,所以表姐接到堂哥的电话后,会立刻奔过来。   可是,这次性质不一样啊……   这次堂哥要牺牲的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他知道自己和陈月洲的恋情或许持续不了多久,他也知道陈月洲也许真的不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可是……自己喜欢她啊。   不行,他接受不了……   一想到陈月洲那张可爱的小脸可能正在泪流满面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就坐不住。   怎么办,怎么在既不冒犯堂哥的利益的情况下,又能救陈月洲呢?   等等……   他好像想到了一个人……   “姐,你不是和我哥都是北川国际毕业的吗?你认识他高中时期的同学吗?”赵可比划了一下,“个子比我哥都高。”   “比你哥还高?”女人眨了眨眼,“我记得你哥海拔185啊,比你哥还高的话……啊!有一点点印象……”   “……你能把那个人电话给我吗?”   “啊?我和你哥不是一个班的,我也不知道啊……”女人有些懵,但看着赵可一脸着急的表情,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人长得帅吗?”   赵可:“……肌肉特别紧那种类型……还……还行吧。”   “那就OK了。”女人点头,立刻拨打某个电话,“只要长得帅,我闺蜜就知道是谁,但凡高中长得帅的,我闺蜜那个死花痴基本都能三秒内答上名字。”   说着,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慵懒的女声:“雯雯啊,怎么了,晚上约SPA吗?我家附近这店里来了个帅惨了的小哥!”   “约你妹,来,给我说个人。”女人道,“高中的时候,赵天喻身边有个比赵天喻还高的帅哥,叫什么名字?”   对面思索了两秒半:“显然端琰呗。”   女人顿时对赵可露出一副“你看姐姐我没说错把”的表情:“你知道电话吗?”   “电话?”对面想了下,“我帮你问问吧,给我五分钟。”   “你快点。”女人说着挂了电话,不到半分钟,号码就发到了手机上。   “我给你发过去了。”女人将号码发给赵可。   “谢谢姐。”赵可立刻起立到窗边拨电话,接通后,他急匆匆道,“是端琰对吧?”   端琰正在开车,微微蹙眉。   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而且这个声音不知为何他本能地觉得挺讨厌的……   “我是赵可,陈月洲的男朋友。”赵可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   端琰:“……”   哦,那个粉头发。   难怪听着这么招人讨厌。   “我要拜托你一件事。”赵可道,“我女朋友被人抓走了,我要你去救她。”   端琰:“你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倒计时三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了。”赵可看了眼表,“三个小时后,可能陈月洲就死了……不死也可能会出什么事。”   端琰神色一紧:“什么意思?”   “我被我哥限制自由了,不然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打电话。”赵可冷冷道,“我只是在拜托你,拜托你救救我女朋友,她如果安全回来,你想要什么谢礼我都尽可能答应你。”   说完,赵可还补充了句:“对了,不要报警,会牵扯上我哥。”   端琰一听,顿时明了大概情况。   陈月洲总是爱把她自己牵扯进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里,她的冒失可能和赵天喻的利益发生了冲突,赵天喻和她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施以援手。   一想到陈月洲又将她那副小身板置于危险之中,端琰就心情烦躁,崔初原家里那血淋淋的一幕幕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堵得他不舒服。   “地址。”端琰冷冷道。   “我不知道……”赵可有些为难,“我只知道是个很空旷的地方,还有大型机器在响,我哥一下子就猜出了地方,似乎是学校的股东都知道的地方吧……”   端琰闻声稍想片刻,瞬间做出了答案——莱安西。   “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端琰说着开启导航,输入莱安西,然后挂断了电话。   [您已更改目的地:莱安西,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   听到电话里传来隐隐的导航声,赵可本能地打开手机输入地址,发现虽然有点远,但校门口左拐那条路开车就是二十分钟。   “姐,姨夫最近还好吗?”赵可走到自家表姐身边坐下,乖巧道,“你真得不用看着我了,你休假多陪陪姨夫,你看姨夫一个人平时也挺孤单的……”   “噢哟,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么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想溜吗?”女人看着赵可,“别骗我,我可不吃你这套。”   “姐,算我欠你的还不行吗?我女朋友出问题,我能坐在这里吗?你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吗?我打电话给一个和我女朋友可能是前任关系的男人,给他说让他去救我女朋友。”赵可一脸痛心疾首,“等他救下来我女朋友的时候,你知道我可能是什么颜色的吗?”   女人:“……恭喜你登基了,草原的皇帝,绿可。”   “对啊!我肯定绿!绿油油的绿!”赵可道,“所以,姐,拜托你了,你就说姨夫身体不好,你快点回去吧,我真的没事的。”   “我……”女人又看了几眼赵可,“你别一天到晚玩那些危险的的,别让你哥操心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见自家姐姐有要走的意思,赵可赶忙打开赵天喻的抽屉,取出别人送给赵天喻的酒道,“给,这个,据说挺贵的,你给姨夫送回去。”   “别了,我不要。”女人背起自己的小挎包,“我知道了,我就说我爸临时叫我有事,你趁机赶紧走,行吗?”   “好好……”赵可说着一步并两步抓起桌子上赵天喻的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而另一边,废弃的厂房内,马庭将像乒乓球重新塞进了陈月洲的嘴巴里,再次给他贴上了胶带,之后用绳子捆绑住他的双手,解开手铐,直接将陈月洲丢在了深坑里。   双臂动弹不得,嘴巴说不了话,陈月洲一脸惊恐地仰头看着马庭。   就在这时,一直轰隆隆响的机器开始转动,有灰色的泥浆一样的东西从机器的一端缓缓流了下来。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   他本能地用脚戳了戳,然后确信了这些东西的真身——水泥。   “知道吗?”马庭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惨白的陈月洲,“施工地杀人,是最常见、也最难被警察发现的杀人方法之一,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所踩的这片水泥地下,到底灌溉了多少具尸体呢?”   陈月洲瞬间红了眼。   “不过你放心。”马庭道,“只要你男友那边乖乖完成了我的任务,你是不会死的,虽然我让他们三个小时完成任务,但其实我开的这个速度,五个小时左右才能灌满,而且水泥干还需要六七个小时,你除了会难受点,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马庭转身离开。   望着上方瞬间空无一人的世界,陈月洲的双臂试图用力,却发现绳子捆得极紧,他根本挣扎不开。   于是他又张了张嘴,试图呼喊,却发现口中的球极大,别说呼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478!”陈月洲顿时在脑内大叫,“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啊?我要死了吗?”   478也慌张地看着陈月洲:【不,肯定赵可一会儿会来救你的……】   “不会的……”陈月洲顺着墙角缓缓坐下,“以找天喻的性格,是不会允许赵可来救我的……”   【宿主你别乱想啊,阳光一点好不好,你还有赵可呢,赵可多喜欢你啊……】478忙安慰陈月洲,【赵可是不会允许你死的……】   “这么点廉价的喜欢在未来无限增值的利益面前算什么?”陈月洲摇了摇头。   【哎呦,宿主你别这样……】478赶忙抱住脑内的陈月洲,【来阳光一点,自信一点好吗,我们来唱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此时,水泥已经铺满了整个坑的地面。   那灰青色滚滚而来的样子,陈月洲总觉得似曾相识,下一秒,他大脑一片空白,一段记忆猛地冲入他的脑内——   鸦青色的天空,狂风暴雨的傍晚,他试图从哪个狭窄逼仄的房间里逃脱,可刚一出门,赵世风就一掌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入了房间内,开始疯狂了暴行。   “知道吗?”餍足后的赵世风坐在他瘦弱的身体上冷冷地看着他,“老子的前妻和儿子不听话,就被老子干掉了,就……水泥……里……结果江陈辉……背……女……看见……吓……”   “什么?赵世风说了什么?”陈月洲的意识不断地在这新出现的片段里探索着,可无论怎么去想,他都无法听清赵世风说过的话。   “陈月洲——你在哪儿?”   直到一道男声划破这片充斥着黑暗的世界。   伴随着男声的响起,陈月洲猛然睁大眼睛,他使劲从地上站起来,垫着脚尖不断地跳,发现在水泥里跳不动,又抬起脚用鞋后跟不断地踹着墙,试图发出动静引起人的注意。   直到脚步声越靠越近,清澈的男声自头顶响起:“洲洲!”   陈月洲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年轻男孩一张欣喜若狂的脸。   也许是跑得太急了,他引以为豪的发型此刻乱得像一堆杂草似的,粉毛湿漉漉地耷拉在脸上,白皙的脸蛋满是汗水,衬衫前胸也湿了一大半,可以隐隐看到消瘦却又结实的身材。   陈月洲一怔。   他万万没有想到,从未抱有希望的人生里,居然真的能够看到奇迹。   “这家伙……智障了吗……”   他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在心底暗暗骂道。   可是,一股热浪却在内心深处掀起,那热量从心房而上,奔向眼眶。   直到那身影不顾高度一跃而下,他才猛然睁大眼睛,确信了赵可出现的事实。   高大的男孩一个大步上前,顾不得身后滚滚而下的水泥溅脏身上的衣服,一把扯掉眼前小姑娘嘴上的胶布,转身去解绳子。   吐掉乒乓球的瞬间,随着反胃的唾液奔涌而出的,还有满眼滚烫的热泪。   “赵……赵可?”他颤抖着身子,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诧异地看向身后的男孩子。   可是,视线还没对焦,一个滚烫的怀抱就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那声音很温柔、很轻缓、很舒适……对方身上有浅淡的汗味混着一缕香味,这一切从未让他如此安心过。   “好了,现在没时间在这里浪费了。”赵可扭头看了眼水泥转鼓,拉了拉上方的绳子,塞入陈月洲手中,“你之前说过,你胳膊有伤对吧,这个绳子拴着外面的铁门,我先扶你上去,然后我再上去,好吗?”   “……嗯。”陈月洲使劲点了点头。   “别慌,我在你身边呢。”赵可又抱了抱陈月洲,确定怀中的小姑娘稍微冷静了些才松开,然后双手十字相扣,用臂弯做出一个圈,身子微曲,“踩着我上去。”   “嗯。”陈月洲也知道此刻不能耽误时间,即使内心有再多感慨也得先脱离险境。   于是他先脱掉鞋子,用力将鞋子甩了上去,然后抬脚踩在赵可的手腕上,避免鞋跟划伤对方的胳膊。   陈月洲本身就不高,所以不算重,赵可举起他不是个难事,趁着被举起的那一瞬间,他用力将麻绳在手上卷了几圈,踩着墙壁爬了上去。   上岸后他火速穿上鞋子并将麻绳丢了下去:“快上来。”   “好。”赵可看着陈月洲一脸焦急的表情,一时间心底有些暗爽。   虽然眼下这情况挺危险的,可他怎么觉得陈月洲对自己的好感突然砰砰砰直升啊?   这一波吊桥效应不亏啊。   赵可毕竟一直在坚持健身,拉着绳子没两下就爬了上去。   回到岸上,脱掉罩在外面的防晒服,绕到机器后方找到水龙头,从地上接了根管子插上,拿起对着陈月洲:“把身上的水泥冲掉,否则出去没一会儿就干在皮肤上了,会很疼。”   “嗯。”陈月洲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   因为鞋子是高跟鞋,其实没沾多少水泥,倒是赵可,从高处跳下来,又托举了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水泥……   “你先洗吧。”陈月洲拿过赵可手中的管子,“我身上的少,我等下冲。”   “也行。”赵可点头。   水龙头打开的那一瞬间,冰凉的水洒在赵可的皮肤上,氤氲的水雾给闷热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   陈月洲静静地看着在水中一边擦拭身上的泥点还一边笑着给自己打气的赵可,眼眶瞬间又红了。   他忙抬手擦拭,一股凉意却对着他而来——   湿漉漉的赵可一把抱住他,粉色的头发缓缓滴着水珠,那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跌入他的胸口。   陈月洲抬头,刚看到对方长而密的睫毛时,冰凉的触感顷刻间落在他的嘴唇上。   不是以前的蜻蜓点水,而是认认真真的、由浅而深的侵略。   对方的味道很轻薄,像是柚子或者香橙,带着元气和活力,仿佛要将他吞没。   陈月洲没有丝毫挣扎,直到两人的气息分离。   赵可定睛看着他,眼底是柔柔的暖意,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像是漫不经心道:“陈月洲,决定认真和我谈恋爱了吗?”   陈月洲一怔。   赵可又亲了下陈月洲,然后伸手抓住陈月洲没握水管的小手,放在自己湿漉漉的胸膛上,“大家都说,恋爱的时候最用心的那个人分手的时候最痛苦,但是大家都忽略了,没分手之前,用心最多的那个人也是最幸福的,因为大喜所以才会大悲,不是吗?”   陈月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觉得手心好凉,凉的同时又有些微微的烫。   可这份烫意,他似乎……没以前那么排斥了。   “我……”陈月洲张了张嘴巴。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太习惯这样的自己,总觉得如果说了什么,他就会因此而变得软弱。   许久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马庭也许还在附近没走开,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快点洗干净离开这里吧。”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转鼓:“后面那个机器里面居然有新的水泥,还通着电,我怀疑是有计划而为之,这里不安全。”   听到陈月洲如此理智的发言,赵可虽然不大乐意这个答复,但一想这些话有道理,还是立刻继续洗刷刷。   毕竟这事不能报警,万一堂哥正在趁机暗箱操作什么东西,自己一报警连堂哥的事儿都坏了怎么办……   一想到赵天喻,赵可的神色沉了些。   堂哥好像一点都不喜欢陈月洲……   等出去后,把陈月洲留在学校里堂哥肯定会不开心……   但是,如果不能留在学校,该送陈月洲去哪里呢?   自己虽然有车有钱,但没有独立的住房,平时晚上不回自己家就回堂哥那里……   总不能让陈月洲租住在外面吧?再遇到马庭这事情,他可受不了……   啊对了,上华,上华奶奶家不是开宾馆的吗?   先让陈月洲住那里,之后他去跟家里商讨一下,自己也奔二了,是时候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想到这里,赵可不禁乐滋滋地笑了。   他脑内已经自动脑补了未来房子装修好和某个小姑娘各种滚床单的剧情了……   到时候床单一定要多买几条,毕竟自己人当鼎盛青春时期,外面那个端什么的野男人们怎么和自己比得了……   赵可在傻笑,站在他对面奔四的老男人陈月洲默默地晃了晃水龙头:“你怎么了?”   “不,没事。”赵可这才回神,他看着对面拿着水龙头冲自己的少女,对方的白裙子已经湿透了,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他本能地咽了咽口水,等洗好后,接过陈月洲手中的水龙头,对着陈月洲冲了起来。   水落在身上的那一瞬间,陈月洲打了个激灵。   他刚低下头擦拭自己的腿,突然觉得眼前一白。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又要冲入他的大脑里——   黑夜。   又是黑夜。   瓢泼大雨的黑夜。   他被赤裸丢在杂货房里,浑身是伤,为了躲避继续被施暴,他选择了装睡。   身前站着两个男人,满身酒臭,聊着粗鄙下流的内容。   其中一个人是赵世风,另一个不认识。   过了会儿,两人在窗边坐下了,话题聊着聊着就变了内容——   “其实,当年如果不是……江陈辉……车子出现在莱安西……我也没机会……哈哈哈哈……”赵世风咧着嘴大笑,但两人对话的台词,依旧有很多内容陈月洲听不清。   “所以说多亏那个……所以江陈辉才……”对方跟着笑。   “不过本来上面就要搞他……他活该……”   “哈哈哈……当年多亏我帮你……搬运……所以……”   “对啊……”就在这时,赵世风忽然站了起来,一抬手,某样东西狠狠地扎入了身旁男人的脖子上。   “你……赵世风你……竟然……”   “这事儿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你……你……”瘦小的男人倒地。   “不好意思了,冯老三,这事儿不能留活口,你怎么会傻到想着回来问我要钱呢?”赵世风踹了脚地上的尸体,之后转头看向他,见他还在睡,也没说话,推开大门将尸体拉了出去。   半明半暗中,地上的雨水堆积成洼,和光影掩映,他微微眯着眼,看到有殷红的液体如泼墨般在那透亮的水渍中渲染开来,然后在嘈杂的雨声中悄无声息地流入下水道。   ……   车子?出现?莱安西?搬运?   然后……杀人灭口?   难道是……   江陈辉因为某种原因车子出现在莱安西,赵世风一开始就杀了人,还有一个同伙帮忙搬运?   而这个被杀的人,就是那个同伙?   ……   陈月洲头疼得厉害。   不全的记忆片段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思绪开始混乱,逐渐无法站稳。   “洲洲?怎么了?”察觉到陈月洲的异样,赵可丢下水管忙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陈月洲,“怎么回事?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马庭对你做了什么?”   “不……不是……”陈月洲抱着快要爆炸的脑袋,“让我休息一下……休息……我头……疼得没法……思考……”   “好,等一下。”赵可忙抓起地上自己的防晒衣,用水管迅速冲了下铺在一旁,将陈月洲扶着坐在上面。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   赵可本能地护住陈月洲,看向外面。   几秒后,只见马庭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满脸慌张,脸上还有伤,一看到赵可,他忙对身后大喊:“那个女的已经被救了,已经被救了!”   这时,马庭身后的人影才缓缓出现,是端琰。   他漠然扫了眼马庭,视线落在赵可身后的陈月洲身上,之后抬起手臂,轻轻一挽灰衬衣的袖口,余光睨着马庭,用下巴示意马庭靠过去。   “好好好我过去……”马庭忙举起双手,“你只要别再动手……”   马庭乖乖地走到陈月洲身边,看着地上不断抽搐的少女,又回头看了眼水泥池。   已经填了大半个池子了,应该很快就会满了……   难道她是被水泥埋了才变成这样子的?   端琰走近后用手铐将马庭拷在机器上,才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陈月洲,又扫了眼身后的水泥坑,神色一沉:“她什么情况?”   “刚才一直好好的,用凉水冲了一下之后突然就这样。”赵可摇了摇陈月洲,又掐了下他的人中。   “我看到了……”陈月洲使劲睁开眼,他的双眼无法对焦,只能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张了张嘴,竭尽全力道,“我看到了,赵世风杀了一个人,杀了一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冯老三,可是,他们的对话我听不清,想不起来,我的脑袋要炸了……”   “什么?赵世风?谁?”赵可凑近陈月洲,抱了抱他,“怎么回事,她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说着,扭头看了眼端琰。   而此刻的端琰,早已僵在了原地。   冯老三……   和当年处理过江陈辉案件的老警察说的一样……   赵世风存在一个帮手,人称冯老三……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真实姓名是什么,似乎是个外来打工的,黑户,无父无母也没有妻儿子女,和赵世风来往亲密,做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意……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整个北川没人愿意再提起江陈辉的案件,没有警方的协助,仅仅是他和几个对这件案件耿耿于怀的老警察,根本查不出任何关于冯老三的蛛丝马迹……   可是没想到……   最关键的证据,居然都在这个女人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端琰一个箭步冲到陈月洲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道:“陈月洲,告诉我,冯老三的尸体在哪里?”   “我……我看不到……”陈月洲痛苦地摇着头,“我看不到……听不清……我只知道赵世风杀了人……我只看到了地上的血……到处都是血……”   “你干什么!”赵可一把抓住端琰的手腕,不悦地瞪着他,“我女朋友现在身体很不舒服,你却还在刺激她?”   “……”端琰冷冷地转头看向赵可。   “别瞪我,这是我女朋友。”赵可用力挪开端琰的手,“她现在需要的休息,而不是警察的拷问。”   说着,俯下身子打横抱起陈月洲,冷漠地看了眼端琰:“谢谢你赶过来制服了马庭,我哥一定会很感谢你,但是,其他的事情麻烦你就不要多想了。”   “她和命案有关。”端琰冷冷道。   “命案有关怎么了?人又不是她杀的,我知道这点就够了。”赵可警惕地扫了眼端琰,“也许她目击过什么不好的情景,但是,既然回忆那些事情让她很痛苦,我就不会让她去回忆,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女朋友面前质问她这些她不想听见的问题。”   之后,赵可迈开步子带陈月洲离开。   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端琰的视线一点点变沉,如同晚霞时的海边,阳光溺毙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就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波浪随海风起伏,狂风暴雨仿佛随时都要来临。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些魔咒一般的声音——   “小琰,林安安给了你一切,如果没有她,你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我们也是,我们也不会有今天……”   “小琰,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才是为人处世的时候一个好人该行之道,你必须遵循林安安的嘱咐,知道吗?做好你自己,做好你该做的事……”   “小琰,其实你也发现了是吧,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人生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个身份而已,对吧?而且这个身份比你之前的身份别人更加不敢……招惹对吧?”   “小琰,你说什么?你要当警察?你想什么呢?”   “小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陈辉的案件已经结束了,你不可能翻案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翻案的。”   “小琰,抓住凶手就能还你自由了吗?你懂自由地含义吗?自由之后的你人生和现在有区别吗?”   “小琰,这样的人生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你现在过得不幸福吗?你有车有房有好的工作,有快乐的四口之家,小琰,你为什么要破坏呢?”   “小琰,虽然你的人生可能是计划出来的人生,可是很幸福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啊,你为什么总要跳出去呢?”   ……   “那我的感受呢?!我的喜好、我的需求、我所想要的东西呢?!”   年轻的男孩愤恨地拍着自己的胸膛。   他很白,肤色随了他的父亲,但上挑的眼角透出的凶狠随了他的母亲。   “我不会放弃的!我绝对不会放弃!就算不择手段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不要因为林安安而不明不白地活着!我会抓住凶手!我会让桥归桥路归路!我会让真相大白!然后,就当我和她两清了!我要过自己的人生!我要过不用再看一个死人脸色的人生!”   ……   端琰的视线渐渐失去光泽。   粉毛这小子救了陈月洲,一出英雄救美的戏,陈月洲就算不沉沦也多少会被感动。   单纯的感动不是爱情。   但感动会成为爱情的开始。   如果陈月洲就这么走了,如此投奔了这个小子的怀抱,那或许这一走,将是永远地走了。   端琰微微握拳。   陈月洲一旦投身于光明,那便再也不想回到黑暗之中,她脑海内的真相,也会跟着彻底石沉大海。   而莱安西,当年的事故发生地……保存不了多久了。   旧迹消失的那一瞬间,也就意味着真相彻底的消失,他的自由……成为了空谈。   不能。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   他的喜好、他的需求、他的人生……他全部都会夺回来。   不能放陈月洲离开。   不能就这样让陈月洲被夺走。   他必须抓住赵世风,他必须亲手解决这一切。   端琰握紧拳头。   他转头,冷漠地看着身侧的马庭,声音毫无感情:“如果我就这么将你丢在这片水泥中,你觉得你的尸体多久会被发现?”   马庭一惊,他慌忙摇着头:“别,别这样……”   “水泥是你找人灌装的,工人是你支开的,你死在这里,多正常。”端琰冷冷地勾唇。   “别……求你了……别……”马庭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拜托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拜托你……”   端琰闻声,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庭,漠然解开对方手上的手铐,在对方耳边轻声道:“那如果……”   马庭瞬间睁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会有部分内容和替换前后期内容重叠。 第165章   陈月洲觉得脑内在刮台风。   狂风暴雨足足持续了好几天, 天空才拨云见日,世界宛若新生。   他的意识逐渐安定了下来,终于能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他睡得很迷糊, 也很奇怪,因为他做梦了,做了一个无关赵世风、特别奇怪的梦。   他梦见赵可抱着他离开那个废旧的厂房, 马庭却从后面扑了上来, 推倒赵可的同时抓住自己的腿,之后将自己连拖带拉拽回水泥池边, 赵可在和马庭搏斗期间, 对方趁着赵可不注意用麻绳捆住赵可的脖子, 将赵可摁进了水泥池里……   太可怕了……   真是个噩梦。   赵可怎么会去和马庭搏斗……   陈月洲猛然睁开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和简约的白炽灯, 左臂上方是金属的输液架,上面挂着一袋袋药品。   又是医院啊……   每次昏厥醒过来, 都是在医院……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 试图寻找赵可的身影。   但一看墙上的表:十一点, 他顿时停下搜索的视线。   赵可应该还没下课吧……不过那家伙是老老实实上课的人吗?应该又跷课了吧?然后等过上一会儿, 提着大袋小袋的零食冲进来,看到自己醒来后先是担心一番,然后开始秀他多么贴心和认真……   想到这里, 陈月洲笑了下。   真是没经过什么大风大雨和人间寒苦的男孩子啊, 明明相当聪明而且总做坏事,可却在这个时候又那么单纯和执着……   真让人意外……又让人惊喜。   明明这个世界从未让他觉得期待,可当事情超脱他的逻辑, 在奇迹发生的这一刻,他又觉得内心无比的感动和开心。   “478,原来我也是会感动的人啊……”陈月洲抱起双臂,望着天花板发呆,“我还以为,早就习惯了这个冷漠世界的我,都不知道什么叫感动了……”   478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表情这么凝重?”陈月洲扫了眼478,发现这只向来表情像个傻子的粉色吹风机此刻紧紧皱着眉头。   【没……没什么……】478勉强地笑笑,她走上来抱了抱陈月洲,【宿主,任务加油。】   “啊?”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正打算靠近478再唠几句,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陈月洲回头,是端琰。   商务白衬衣配九分黑西裤,难得的正式穿着。   他向来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此刻无比颓丧,脸上还有浅淡的淤青……像是被人打的?   “你怎么在这里?”陈月洲谨慎道,“你……被打了?”   端琰走到陈月洲的床边坐下,沉默片刻,撩起眼皮看着他,声音轻柔:“身体没关系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问题。”陈月洲含含糊糊道,“就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间失忆了一样哈哈哈哈哈……”   那么混乱的回忆,还多了赵世风当面杀人的剧情,如果告诉端琰,端琰怕是又要抓着自己不放。   而他目前并不想触碰赵世风的案件,也不想再被端琰利用,更不想见到端琰。   “那就好。”端琰抬手,搭在陈月洲的额头上,“送你过来的时候,你开始发烧了。”   “哦……”陈月洲干笑了下,避开端琰的视线,“端队长你忽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又是有什么事情拜托我吧?”   端琰没说话,搭在陈月洲额头上的手缓缓下滑,顺着肩膀后移,到他的背部停下。   之后,指尖微微用力,将陈月洲的身躯轻轻推向前,瞬间将那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   “端队长?”陈月洲懵了。   端琰是走这条路线的人吗?   怎么忽然这么……肉麻?   端琰双臂将怀中小而柔软的身子紧紧圈住,鼻尖点着陈月洲浅亚麻色的头发,感受着怀中女孩子温热的体温,慢慢闭上眼睛。   像是从来没得到过喜欢的玩具的孩子,第一次将自己想要的玩具拥入怀中时,餍足时幸福而沉溺的模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男男女女争吵哭喊的声音——   “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找她!我要替我儿子寻个明白!”   “别,别这样啊,我们理解你的感受,但对方也是受害者啊……”   “你们警察就会这时候拦着我,可是我儿子怎么办!我儿子怎么办!我儿子从认识这个女人开始!两度出事!她就是个扫把星!”   “这位同志……不要迷信,不要迷信啊……”   “我们就应该把她和她父母全丢到看守所里去!”   “同志你别急……”   外面闹得不可开交,一个小警察忙开门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外面的家属拦不住啊,怎么办啊?”   “拦着,不然该怎么办怎么办。”端琰闻声,轻轻松开陈月洲,冷漠地看了眼小警察,“事情的经过鉴定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也签过字了。”   “唉……但是,谁家孩子变成那样父母不糟心啊……”小警察叹,“他们现在是伤心欲绝,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   “怎么了?”陈月洲一脸迷茫地看了眼小警察,又看了眼端琰。   “这个……”小警察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你出去,我给她说。”端琰扫了眼小警察。   “行行行,你给她说,不然她也哭我怕是要疯了……”小警察忙忙拉门离开。   等人走了,端琰这才抬起手臂,将耷拉在陈月洲脸前的头发轻轻地挽到耳后,他看着陈月洲的双眼,沉默几秒后道:“那个马庭,死了。”   陈月洲一愣,随后点点头:“怎么死的?”   “在打斗过程中,跌入水泥池,窒息而亡。”端琰用指尖替陈月洲梳理着耳畔的头发。   “哇……好惨。”陈月洲露出微笑,“所以他父母才会在门口闹啊。”   “闹的不是他父母。”端琰手一顿。   “啊?”陈月洲一怔,随即一股强大的不祥感涌上心头。   “闹的是,赵天喻的伯父和伯母。”端琰说着,看向陈月洲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他的弟弟,赵可,被判定为PVS。”   “什……”陈月洲瞬间睁大了双眼,大脑一声嗡鸣,一股凉意从胸口扩散开,直直地涌向四肢,冷得他想要打颤。   他晃了晃,不可置信地干笑两声:“哪个……哪个PVS?PSV吗?Py Station吗?索尼游戏机吗?”   “persist vegetative states.”端琰扶住陈月洲道,“在和马庭搏斗的过程中,被推入水泥池,发生脑出血急性损伤,被救起后勉强保住了性命,但是脑电图一直处于静息电位……”   “等一下!”陈月洲开始发抖,他拼命地摇了摇头,“不对,为什么他会和马庭搏斗?为什么?我明明记得我……我……我……”   陈月洲抱住头。   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当时精神状况很糟糕,思维处于神游模式,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的失误。”端琰道,“如果我再多留心一点,他就不会发生事故。”   “我……”陈月洲头脑里乱糟糟的,“那……现在……我……”   “赵天喻说过,赵可父母以前死过一个长女,长女死后五年才走出阴影,生了这个次子。”端琰道,“虽然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但是赵可目前的状况,再联想你弟弟和你父母的行为,势必会让无处宣泄痛苦的夫妻二人将这笔帐记在你头上。”   端琰说着,低下头:“我去道歉了,不过没什么效果。”   陈月洲顿时有些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端琰脸上的淤青:“他们……他们连你都敢打吗……他们不知道……你妈是谁吗……”   端琰沉默。   “我的天……”陈月洲顿时抱头。   赵可出事对他来说已经震惊到无法言表了,而现在,赵家人的仇恨怎么还拉到了自己身上?   他就做个支线任务而已,他之所以这条支线避免和凌肃越有冲突,就是为了不被凌肃越记仇……怎么,怎么事到如今逃了和尚没逃过庙?   他以后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难过、惭愧、后悔、害怕、无助……各式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憋屈得想哭都发现哭不出声。   “没关系的,别害怕。”端琰伸手,轻轻握紧陈月洲在发颤的小手,自然而然地将他拥入怀中,脸上的表情平静而麻木,“没关系的,他们动不了你的。”   端琰道:“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乖乖听话,没有任何人敢动你,我会护好你。”   端琰的那句“乖乖听话”让陈月洲内心“咯噔”一声。   如果说端琰前面的话的确有给陈月洲一丝宽慰,那么这四个字无异于在这份狭隘的温暖中点醒了他。   端琰的这个拥抱……有问题。   端琰并不喜欢自己。   他和赵可都想得到自己,但从根源上想要得到的理由是不同的。   如果说赵可是因为看上自己的样貌和身体从而发展到想和自己好好谈一场恋爱的话,端琰只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关于赵世风的答案,他只是想替他的父亲沉冤昭雪,为此不惜埋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而现如今这个时候,他跳出来给予的安慰,又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别有所图呢?   他不能信。   更不能因此而沉沦。   陈月洲看向脸色不大好的478:“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478吞了吞口水,慢慢走过:【怎……怎么了……】   “在我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月洲问,“为什么从我醒来之后,你就一直一张便秘脸?”   【我哪有……】478匆忙摆摆手,【我就是……看到赵可出事,又没法帮上他,觉得心里蛮不舒服的……】   陈月洲闻声,直直地逼近478,认真审视着眼前这头猪的表情:“赵可出事,和端琰有关系吗?”   【啊?】478顿时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这两件事你怎么扯到一起的?】   陈月洲:“……”   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所联想,但就是止不住往这方面想。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月洲道,“当时脑内乱糟糟的,我意识在这幅身体的记忆的片段里什么都不记得……”   478闻声,思考了一下,拉过一旁的小椅子坐下:【是这样的,赵可一开始担心没法来救你,先联系了端琰。但是当赵可摆脱掉身边人的时候,发现他距离莱安西更近一些,就立刻跑过来了,所以你第一个见到的是赵可。】   【后赶到的端琰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马庭,制服了马庭之后,就把他锁在之前锁着你的那个铁门上了。】   【你当时身体在颤抖,赵可就想着先送你去医院,抱你从地上抱了起来。端琰见赵可陪着你,可能有点小嫉妒吧……就不大开心,打算离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马庭把手铐给解开了。】   “等等……他怎么解开的?”陈月洲打断。   【是这样的。】478比划着,【马庭抓你的时候,不是用一个手铐铐着你吗?国标的同型号的手铐是通用钥匙,所以他用钥匙解开了手铐。】   【解开手铐后,他不敢袭击端琰,又恨赵天喻,以为是赵天喻找来的人,所以就去袭击昏迷的你……】   478说着惋惜地叹了声:【赵可为了救你冲了回去,和马庭扭打在一起,两人算势均力敌吧……赵可被推入水泥中,他抓住了马庭,两人一起跌入进去……】   【你知道……水泥那东西……就像沼泽……只会越陷越深,还无法挣脱……】   【等端琰发现似乎情况不对赶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陷了进去,你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然后就……】478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陈月洲听完默默地抱住膝盖。   【宿主,你别那么不开心……】478过来搂住陈月洲,【你想啊,你只有好好做任务,好好攻略端琰,快点走上深渊任务,才有办法救赵可对不对?】   478道:【完成任务之后,系统会奖励你很多东西,指不定有复活道具呢啊?实在不行咱们还有终极**呢啊?你不要变回男人了,把新的躯体给赵可,赵可就可以回来了啊。】   陈月洲:“……为什么?”   【啊?】   陈月洲:“我做这么多任务换来的**,给了他我上哪儿去?”   478:【你可以……继续待在这幅身体里啊……】   陈月洲:“你怎么不说我把这幅身体让给他,我回我身体里呢?”   478:【……】   以为自家宿主变成善良正义有爱心的好宝宝了,看来还差了点。   陈月洲叹了口气:“那……赵可会死吗?”   478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有办法救他吗?”陈月洲问,之后还补充了句,“除了把我的**让给他。”   【这……】478翻了翻手机,【如果你愿意和赵可积分共享的话,系统可以保证他不死亡,但不代表能让他醒过来。】   “什么?”   【你的一积分可以折算一天的生命对吧?】478道,【如果你愿意将你的积分共享给赵可,一积分抵一天,系统可以保证他不死亡……当然,也只是不死亡而已,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这都得看,他自己了……】   陈月洲沉默,半晌道:“那就给他吧……反正积分去了还会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报他对我做的,这些就……给他吧。”   478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陈月洲,她转过头默默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那好,宿主,我开启共享积分模式了哦。】   “嗯,开吧,我头疼,你开完休息吧……”说着,陈月洲将意识从脑内剥离,回归了现实中。   看着消失的陈月洲,打开共享后的478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薯片袋子,默默吃了起来,直到一包吃完,她叹了口气:【加油吧,我也帮不了你多少了,宿主。】   意识回到现实的陈月洲听着外面嘈杂的争吵声,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   他心知肚明自己现在的社会地位对付不了赵可的父母和赵天喻,也没法好好完成之后的支线任务,如今能给他庇护所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必然对他有所图的端琰。   一想到这里,陈月洲就觉得这个怀抱好像没刚才那么暖了,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一般,明明和人在一起,却感受不到人的温度。   ……   出院手续很快就办理了下来,护士进来摘取陈月洲胳膊上的手环,端琰将一份新的衣服和鞋子放在床边,出门等候。   赵可的父母因为伤心过度已经被人搀扶着离开,只有一袭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外,失神地靠在墙上。   看到端琰的瞬间,他猛地抬起胳膊挥拳而来,却被端琰轻易挡下。   “你从高中就没那么擅长体育。”端琰冷漠道,“刚才是我让你一拳,现在我不会让了。”   “端琰。”赵天喻阴着一张脸盯着端琰,“小可死了,警察现在包围了莱安西,新校区建筑计划被延后,一切很符合你的期望。”   端琰漠然看着赵天喻:“有话直说。”   “我弟弟是怎么出事的?”赵天喻一把抓住端琰的领子。   端琰也不挣扎,任由赵天喻拉扯:“技术科没告诉你们结果?”   “我要的是你给的结果。”   “我的说法还能比技术科高级?我的说法和技术科相同。”端琰看着赵天喻的双眼,毫无惧意地一字一顿道,“马庭自己打开了手铐,和赵可发生了搏斗,双方一齐栽入水泥池。”   “呵……呵呵……”赵天喻眼底闪过一丝绝望的光,但他倔强又不肯放弃地抓着端琰,“端琰,我和你从高中就是兄弟,你觉得我相信你说的话吗?”   “……”   “你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   “……   “你比任何人都想让真相大白。”   “……”   “也因此你比任何人都偏执,比任何人都容易走上极端,只是这些年你把自己藏得很深,让人以为你无欲无求。”   “……”   “是什么刺激了你?是莱安西要被拆除?是你又得知了什么真相?还是你想要那个女人?或者说……三个都是?”   “赵天喻。”端琰看向眼前失态的男人,“这些都是你的臆想,的确,我想抓住凶手,我想从这样的人生中走出来,但我有和谐的一家人,我对现状很满足,反之,你——”   端琰道:“本来你弟弟不会出事,为什么你弟弟在去救陈月洲的时候不报警,你心里最清楚,你太贪婪了。”   赵天喻瞬间脸色一白。   端琰猛然抽身,和赵天喻划开距离:“如果有时间盯着我,不如想想怎么安慰痛失爱子的老人,再想想该把你弟弟送去哪个国家有助于康复。”   端琰道:“如果你真的认定我和你弟弟的事故有关,那就唤醒你弟弟,问问他,我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端琰说着转身拉开病房的门。   此刻房间里的陈月洲已经换好了衣服。   是藕粉色的长款大摆落地裙,手臂是姬袖,领口是复古的方形领,头上同款色泽的蝴蝶结。   腿上一双复古蕾丝边的白丝袜,脚上是圆头小皮鞋。   配上陈月洲此刻没有血色的脸颊和浅亚麻色的头发,他现在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端琰扫了眼他:“走吧。”   陈月洲:“……去哪儿?”   “我家。”端琰答。   陈月洲沉默,他看了眼端琰,片刻后点了点头。   ……不跟端琰走,他此刻又能去哪儿呢?   怎么忽然间搞的他就仿佛被孤立了,求生的岛屿变得只剩下这么一座,这个处境可不行。   跟随端琰出门,陈月洲一抬头,看到了走廊上的赵天喻。   对方的视线冷冷地扫过他,仅是一眼,便淡漠地挪开。   陈月洲担心被记仇,和赵天喻擦肩而过的时候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也不知……”   “快滚。”赵天喻不等他把话说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陈月洲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其实赵天喻讨厌自己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赵可第一次遭绑架和这一次遇难,两次都和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有关,任谁都会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   再加上自己这幅“男朋友前脚刚出事,后脚就和别的男人搅合在一起”的糟糕形象,对方没打自己已经是很有涵养了……   不过,以后自己的日子可能就比较困难了……   一想到前途堪忧,陈月洲就觉得心虚,只能加快脚步跟上端琰,跟他一起来到停车场。   上了车,陈月洲乖巧地扣上安全带,等车子离开医院了许久,才开口:“那个……”   端琰扫了眼他。   “我的两个妹妹还在宾馆……”   端琰扫了眼前柜上的表:“今天二十六号,宾馆我替她们续到三十号,开学当天我会找两个人替她们去报名。”   “报名就不用了,我能替他们报名。”陈月洲尬笑,“分开时间报名的话刚好来得及。”   “不安全。”端琰斜睨了眼陈月洲,“你的胳膊没有痊愈,基本没有反抗力,最近你不要出门,避免危险。”   陈月洲道:“……”   话的确在理,但为什么他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那还有,我的行李还在东区职业学校……”   “我下午找人过去拉。”端琰淡漠道,“理由和刚才的一样。”   “ ……哦。”陈月洲蔫在了椅子上。   行吧,你目前的话的确在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车子一路前行,半个小时后驶入九九庄园的地下停车场。   陈月洲沉默地跟在端琰身后,进入家门后,他扫了眼空空的鞋柜,有些尴尬地看向端琰:“那个……”   端琰进入房间后先去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两瓶冰可乐,一瓶丢给陈月洲,一瓶自己打开仰头一饮而尽。   之后他扯了扯商务衬衫的衣领,挑开上面的几枚纽扣,坐靠在高高的餐桌上,睨着陈月洲的方向。   “那个……”陈月洲指了指鞋柜,“我穿什么呢?鞋子都没了……”   端琰闻声放下易拉罐:“先穿鞋进来,快递下午会送到。”   “啊?”陈月洲看了眼干净的地板,默默地脱去小皮鞋和丝袜,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我还是不穿了吧,反正夏天……”   端琰抬头看了眼表:“快晚饭点了,饿了吗?”   “呃……”陈月洲摸了摸肚子,“是有点……”   端琰一听,转身走向厨房。   陈月洲有些尴尬地在厨房外张望,端琰察觉到他的紧张,淡然道:“如果你很闲,就去把冰箱里的杏鲍菇洗干净给我,那个昨天买的,没洗。”   “哦……”陈月洲点头,立刻小跑进来打开冰箱,取出杏鲍菇在水龙头下冲洗。   就在这时,端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沉默。   “不接吗?”陈月洲问。   端琰杵了片刻,接起——   “停职是怎么回事?小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是女声,声音很大,辨识度很高,是吕佳音。   “牵扯进一桩命案里。”端琰漫不经心道,从道具盒里抽出一把小刀,接过陈月洲手中的杏鲍菇开始切了起来。   “什么?”吕佳音头大,“你怎么会牵扯进命案里?现在什么情况?”   “技术科已经出了初步结果。”端琰有条不紊地切着菇,脸上表情淡淡的,“等结案之后,确定和我没有关系就会复职。”   “这段期间你……”   “老王说了,刚好我一直没年休,就当是年休,顺便让我避避嫌。”端琰将切好的菇收纳入碗里,又取了些生姜、番茄切碎和菇拌在一起。   “算了……这样也好……那你晚上回家吗?”吕佳音问,“既然不上班,就回来住吧,我也打算回家住一阵儿,爸一直说咱们一家四口去旅行来着,挑个地方吧,马尔代夫还是巴厘岛,不过这两个地方好像去的情侣比较多,那你看适合一家人去的地方是哪里……”   “姐。”端琰用厨房纸巾擦去刀刃上的水渍,将刀放回原位,然后将装有食物的碗加水放入微波炉中,“我很忙。”   “啊?”吕佳音一怔。   “挂了。”端琰说着摁下挂断键,之后开冰箱取出排骨加热。   端琰家的饭向来跳不出那几个菜系,今天也是老样子,番茄菌汤配排骨米饭。   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吃了几口后,端琰抬头扫了眼陈月洲,“最近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陈月洲:“……”   这是在和自己说吗?   他摇了摇头:“不用,你不用管我。”   之后,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端队长。”   端琰看他。   “其实……我觉得……端队长……”陈月洲道,“老套的戏码可以不用演了,真的,太假了。”   端琰沉默。   陈月洲笑笑:“我们两个都彼此坦白过,你为了抓赵世风,而我知道赵世风只是暂时忘记了,如果这是你庇护我的理由,我答应你我一旦想起来告诉你便是……”   说着,他有些泄气般地长叹一声:“你没必要按照老套路,一副对我像对女朋友的样子,即使你现在不按情侣的规格对待我,我一时半会儿因为处境也会和你在一起。”   陈月洲说完这些话后,四周静悄悄的。   他以为是端琰默许了,就安安静静地吃饭,不再说话。   直到对方的声音重新响起:“我不愿意。”   陈月洲倏地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端琰:“……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端琰放下筷子,撩起眼皮看着陈月洲。   “……啊?”陈月洲一时间发懵。   这大概是人生第一次,他听到端琰说出发表自身感受的内容。   在他的回忆中,端琰说话向来都是用一种让他很不爽的、好似客观的旁观者角色去对一切事物发表评价,很少说出“我觉得”、“我喜欢”、“我讨厌”这样带有个人情绪的词语。   不过,也是了,谁还没个小心情了?   “那,你要怎样……”陈月洲问。   端琰看向陈月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真相,也要你。”   陈月洲:“……”   卧槽。   怎么回事,今天的端琰攻击性怎么这么强?   向来说话藏着掖着急死人的他怎么忽然这么直白?   这……这算什么……   告白吗?   哪有这么给人告白的……   还是在对方男朋友刚出事之后?   就算自己对赵可没有恋爱的情绪,这告白也太突兀了吧?   而且……这台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彩排现场呢……   他顿时在脑内摇了摇正在穿鞋子的478:“你说端琰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今天个人诉求这么强?不像他啊?”   478哼了声:【如果他之前的禁欲,是在妥协生活和追求自由中左右摇摆做挣扎,那么如今的他已经迈出追求自由的第一步,回不了头,也不打算回头了。】   她道:【既然如此,禁欲的理由又在哪里?他想得到的,他都会放手去得到,甚至相比一般人可能会用更极端的方式得到。】   说着,478回头看了眼陈月洲:【庆幸吧,端琰很明显对你有好感,现如今他也不打算掩饰对你的好感,趁这个机会把好感值刷起来吧,他对你的好感值越高,你就会越安全,你也不想再这么耽搁下去了,对吧?】   陈月洲:“……”   怎么回事。   一觉醒来,连自家养的猪都成精了。   说起话来大道理一堆一堆的,而且感觉和得道高僧一样,听得他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对了,你打算去哪儿?”陈月洲看着478鼓鼓囊囊的行李,“你又要去买糖啊?”   【买个屁。】478瞪了眼陈月洲,【我也打算出门旅行一阵子,生病之后都没好好休息过,我得给自己放个年休了……】   “等等,你是个系统啊,你还放假?那我怎么办?”陈月洲抓住478的肩膀使劲摇。   【别急啊。】478掏出平板递给陈月洲,【你下个支线任务做完之前我就回来了,给你,这是你之后可以选择的任务,你自己选。】   陈月洲接过平板看了眼——   “苦命女又当妈又当爹,千辛万苦为丈夫付出,结果丈夫发达后跟别人跑了……”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这些人都不懂博弈吗?怎么都把筹码压在男人身上?不压点在自己身上?真要是想靠男人的话,也应该赌自己多一点,赌男人少一点,就算赌男人输了也不至于亏本啊……”   【……你快一点好不好。】478拍了拍地板,【我赶飞机啊。】   陈月洲:“……好好好。”   说着,他用手猛地一划,页面咕噜咕噜向后滚,直到某一页停了下来。   “遗产大作战。”陈月洲怔住,“简介就这么简单?”   他又戳了戳页面,发现简介下面写着一串字符——   任务完成后的额外奖励:回到原本的身体后,会自带200万元资产。   “卧槽?”陈月洲顿时惊了,“还有这种额外奖励?那就这个了这个了……”   陈月洲说着摁下绿色确认键。   【叮!新的支线任务已经选择完毕——】   【此任务难度:大师。】   【此任务执行地: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   陈月洲:“……”   啥?   哪儿?   云南?   西双版纳?   金三角?   【宿主?】478也惊了,【你干了什么?怎么任务跑到云南去了?】   “我……”陈月洲做了个滑手机的动作,“我就是翻了个页……”   【你是翻了多少页能翻到云南去啊!】478拨了拨平板,【你翻了至少五十页啊!你有毒啊!还有我是不是说了,你现在做困难任务最合适,你怎么又跑去做大师了啊!】   陈月洲:“……那怎么办,能取消吗?”   【不能!】478瞪了眼陈月洲,【算了算了,我走了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粉色的佩奇背着自己的行李火速开门离开。   陈月洲望着任务栏呆了好久,最终,无可奈何地抬起头,看向端琰,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你说你……既想要真相,也想要我是吧?”   端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那,对我是……哪……哪方面的要?”   “都要。”   “哦……”陈月洲点头。   这小子,直言不讳起来还真是噎人。   倒不是不能跟他睡,现如今的自己也懒得强调什么直男的灵魂了,只是这睡……尽量得睡的有价值。   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和另一个大老爷们shàng床,心里还是会有道坎的。   在感情线瓶颈期临门一脚时二人来一发,直接将终极任务的大门打开,也算是值了。   不过眼下拒绝他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不管怎么说,先打太极吧。   想到这里,陈月洲道:“那……我们去趟云南吧,就当是……培养感情?” 第166章   “云南?”端琰看向陈月洲, 片刻后轻笑了一下。   陈月洲一时间不明白他表情的含义:“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打扰了,京东到家。”   端琰起身, 迈着长腿去开门,将一箱子货物签收后,将箱子放在了玄关柜上, 取了一袋物品丢给陈月洲。   “半个小时后, 吃完饭到D负2找我。”端琰说着,回到厨房将自己的碗筷放入洗碗机, 转身拿了钥匙出门。   “……啊?”陈月洲有些懵, 但他还是迅速将碗里的饭吃干净, 去厨房清理了碗筷。   等一切收拾完毕, 他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是件柔软的白T恤, 配着条粉色热裤, 还有一双粉色网状运动鞋、粉色草莓袜子、粉色运动头带和粉色护膝护腕等东西。   “这是……”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最终看了眼手中的头带, 将自己的不怎么长的亚麻色头发捆了个高马尾,然后出门乘坐电梯。   D负二其实就是D栋的地下二层,但是平时上楼的电梯只通地下车库的负一层到三十二层, 下到一层时, 需要到另一侧转电梯才能去负二。   一进入另一侧电梯,闻着电梯内部呛人的消毒液味,陈月洲大概明白负二是个什么地方了。   健身场。   电梯门打开, 偌大的场地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还有不少个迷你擂台,最后方用玻璃墙围起来一座游泳池。   泳池的天花板很高,天窗是玻璃的,可以看到地表的情况。   “跟我过来。”就在这时,端琰从男更衣间出来,他穿着件黑T恤,短袖,肩宽腰窄,肌理结实,修长的双臂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肌肉,配上他那麦色的皮肤,怎么看怎么凶。   “好……”陈月洲默默地跟在端琰身后挪动步伐。   最终,二人在一处小擂台前停下。   “脱了鞋子,上去。”端琰回头扫了眼陈月洲。   “我……”陈月洲顿时吞了吞口水,“干……干什么……我……我胳膊有伤……”   “先上去。”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于强硬了,端琰的话语稍微放温和了些。   陈月洲也不知道端琰在搞什么名堂,只好脱了鞋子跨上擂台。   和端琰面对面站着,陈月洲觉得不太舒服。   体格、身高、骨架、肌肉……他们两个人的体能素质差异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样的对比会带给他压迫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端琰活动了活动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月洲,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你自责吗?”   陈月洲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看着端琰:“你指什么?”   “你男友。”端琰答。   “……”陈月洲沉默,没有说话。   自责?   有吧?   有吧……   还是有的……   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个人能跑来救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   端琰问:“知道李夫人?”   陈月洲皱眉:“……汉武帝那个?倾国倾城?”   “嗯。”   “知道。”   “汉武帝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   陈月洲瞬间明了端琰要说什么,他干笑一声,抬头:“李夫人死在了汉武帝最喜欢她的那个时刻,汉武帝没有见到李夫人最后一面非常惋惜,这样的惋惜让他挂念了李夫人许久。”   他道:“你是在告诉我,赵可并不是因为对我有多么深的感情而变成如今的样子,只是恰好当时的情况下是他很喜欢我,再说了,他也未必想着会为我牺牲,会搭上性命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所以你让我别那么挂念他,他不过是出事在了我们热恋的时候,对吗?”   端琰闻声勾了下唇,低声笑了下。   陈月洲叹了口气:“我会记得他,但挂念就算了,这样的情绪会给我负重。”   端琰又道:“那么,你觉得他出事,怪谁?”   陈月洲:“……”   怪谁?   当然怪马庭啊?   他摇头:“难不成怪我吗?”   端琰沉默。   片刻后,从口袋里抓出以颗草莓奶糖摊在手心:“陈月洲,我给你三分钟时间,从我手里夺走这颗糖。在这三分钟里,我只会躲避和格挡,不会出手攻击。”   端琰道:“只要你碰到我的右手,就算你赢。”   “我这么做有什么奖励吗?”陈月洲问,同时活动了活动右臂,“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右臂没那么好用,如果要和你竞争会很费力气,我得有甜头才会行动。”   “如果你抢到,我答应跟你去云南,无论你做什么,都听你的安排。”端琰道,“但如果你抢不到,你去云南的时间由我来定。”   陈月洲愣了一下。   他没去过云南,也不知道云南是一座怎么样的省份,但天天看网络传言,外加各种缉毒行动的电影,他其实挺害怕那座城市的边境区域的。   如果端琰跟自己去后能听自己吩咐和安排,实在是帮了自己大忙。   想到这里,陈月洲点头:“开始计时吧。”   端琰将糖握住,向后退了一步,摁下边上的备用秒表。   与此同时,陈月洲猛地冲了上来。   擂台不大,既然右臂不方便使用,那么就使用左臂。   人一般在能躲避的时候都会躲避,躲避不成的时候才会不得已格挡。   所以,他决定用左臂将端琰驱赶到一个一个自己右臂可控的范围内,再对对方进行攻击。   可是,他的想法却像是被端琰看穿了似的,陈月洲攻击的同时,端琰丝毫没有被他驱赶向右边的意思,而是一上来就进行格挡。   手腕相碰,端琰紧实的臂膀如同一堵墙,陈月洲根本无法撼动,只得火速退了回去。   之后,他尝试了从好几个方向攻击端琰,可是全都被端琰挡了下来,对方甚至在擂台上一步都没有移动。   时间逐渐流失,被打乱步伐的陈月洲开始焦急,呼吸渐渐乱了起来。   他曾在擂台上被端琰三秒内秒杀过,他知道端琰的实力,也不是想跟端琰争个高低。   但是,在对方让了自己这么多的情况下,自己却连对方的手都碰不到,实在是很伤自尊。   最后一次攻击时,陈月洲彻底失了节奏,与此同时秒表响起,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在他冲过来的同时,挥手将糖丢在地上的同时折回手臂,一把抓住陈月洲的衣领,直接将他整个人从擂台上丢了出去。   陈月洲重重地摔在地上,右手手臂被地板蹭烂,渗出微微血丝。   端琰顿时蹙眉。   一旁听到擂台这边巨大动静的健身保健员慌慌张张走了过来,忙对着端琰摆手:“先生,你不可以这样,对方是个小姑娘啊,这么柔柔弱弱的,你这么高这么强,怎么能把她从擂台上扔出去,会出事的。”   “我知道。”端琰道,视线锁在陈月洲身上目不斜视,“她现在大概什么实力我已经基本掌握了,不会再有这些大动作了。”   之后顿了下道:“麻烦拿碘伏和创可贴过来,谢谢。”   等保健员走开后,端琰走下擂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护着出血的胳膊的陈月洲,冷淡道:“把你丢出的时候,为什么不矫正落地姿势。”   陈月洲:“矫正不了。”   “为什么?”   “我……我的惯用手臂是右臂。”陈月洲悻悻道,“在我右臂没有问题的时候,我的握力、相对力量、反射弧都是右臂最佳,落地的时候也要靠右臂去寻找平衡,如果右臂不配合,我没法好好调整姿势。”   这时保健员将碘伏棉签和中型创可贴拿了过来,端琰抬了抬下巴,示意陈月洲去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等二人走过去后,端琰抽出棉签先替陈月洲擦了伤口,之后贴上创可贴。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倒数即将结束的时候,还要发起攻击?”端琰问,“你不知道在倒数结束后我会出手?”   陈月洲扫了眼不远处掉在地上的糖:“……因为想赢。”   端琰轻笑一声,笑中带着些许让陈月洲不太舒服的情绪:“因为想赢,所以当攻击来临的时候不躲避,从而导致受伤,受伤期间为了赢,在未痊愈之前鲁莽行动。如果这是一场一人出局全员出局的联合打擂,你的队友很有可能会为了救你不出局而被迫跟着一起出局,并且他的出局不是他意想之中的。”   陈月洲顿时视线一沉,他扭头看向端琰:“……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   陈月洲咬了咬下嘴唇,好一会儿后道:“好,我承认,是我之前一直没什么对手,是我粗心大意了,是我的疏忽导致我被人劫持了,是我不自量力,本来应该死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但是——”   陈月洲忿忿道:“这些事情我都清楚,你不要教育我,我自己现在什么状况我很清醒……”   端琰听到这里,漠然起身走向擂台,之后回头扫了眼陈月洲:“上来。”   陈月洲揉了揉还在痛的右臂,不服气地跟了上去。   端琰俯视着陈月洲:“上局撤销,十分钟时间,我只出左臂进行攻击,左臂也不是我的惯用臂,我不会格挡,只会闪避,你只要击中我腹部、肩部两个地方任意三次,就算你有胜利。”   陈月洲咬牙:“试试呗。”   端琰重新摁下秒表。   陈月洲这次微微调整了走势,他不再试图将端琰逼入某个死角,因为他发现了,端琰这个老手的格斗商在他之上。   可是,如果不缩小攻击范围,自己的身高和体格,要怎么触碰到端琰呢?   做假动作吗?   陈月洲尝试以左臂正面挥向端琰,以右臂低空袭击腹部。   可是,挥出去的左臂还没接近端琰,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整个人下一秒被放倒在地。   陈月洲吃痛地咧了咧嘴。   端琰漠然地看着他:“站起来,我没用力。”   陈月洲连滚带爬地扶着擂台柱站了起来,稍微和端琰拉开了些距离起立。   假动作行不通,端琰的反应太灵敏了,自己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   那怎么办?   陈月洲余光看了眼秒表——一半时间过去了。   他本能地开始咬牙,因为急迫和紧张,气息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端琰看在眼里,顿时神色沉了几分。   等陈月洲再次直冲冲地发起攻击时,端琰直接抬起左臂,看都不看就掐住了陈月洲的脖子,一用力,将他微微提起:“你是在格斗,还是在撒泼?”   下一秒,将陈月洲丢在了地上。   重新获得呼吸机会的陈月洲护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喘着粗气,他脑袋里的状况越来越糟,匆忙跑去478的房间想找蓝色棒棒糖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被情绪牵制,却发现之前装糖果的抽屉都是空的。   “站起来。”端琰漠然道。   陈月洲只能再次抓着栏杆站起来。   没有478的棒棒糖镇定自己,他只能选择自我排解。   他尝试着不断地深呼吸调整自己因为急躁而空白的情绪,可是,就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特别是在看到倒数的秒表后。   他顿时苦恼地握紧双拳。   必须冷静下来,冷静,冷静……   他得分析两人的优势和劣势,否则一味地攻击不会有任何效果。   端琰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身型没有明显劣势,而且又是武斗派出身,无论是相对力量还是绝对力量都在普通人之上,和他拼格斗商、假动作、体能……别说对于自己,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讲,都是不理智的选择。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缺陷呢?   没有啊,找不出来啊……   那么,反过来想,自己,有什么优势?   优势,优势……   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不对,自己有优势吗?   个子矮,双力弱,身体虚,唯一能用的手臂还受着伤……   那,女性体能的优势是什么?   柔韧、平衡或者灵巧性。   可是,他没有接受过这些训练……   陈月洲一怔。   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做的格斗训练,都是以自己是一个男人为基础所操练的。   女人的身体在格斗中到底该怎么样把优势发挥到最大,他一无所知,也没见过哪里在做此类专项训练,甚至连他的女性健身教练也对此知道的甚少,仿佛所有人都刻意忽略了这方面一样……   从古至今大多数延传至今的格斗技巧和格斗流派都是男人发明的,也就是说,这些流派的格斗的侧重点大多数都是针对男人的优势而定制的,对女性来说比较吃亏,从大数据来讲女性较难脱颖而出,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对付端琰的办法……   陈月洲发愣期间,秒表响起。   端琰单手抓住陈月洲的左臂,一个侧转——   陈月洲瞬间清醒了过来:妈的,这小子想单手背摔自己!这摔出去得痛多少天!   他几乎出于本能身体一低,紧接着身子一转,趁势在端琰肘下绕了圈,可端琰也不是吃素的,一个转身将陈月洲强行提起,直接抛了出去。   眼见着自己又要摔个狗吃屎,陈月洲在落地的瞬间打了个滚,稍微缓解了一些落地时过硬的地面对身体的碰撞。   “你怎么又把她丢出去了啊——!!”保健员吹着口哨冲了过来,“先生,你这样我们没法坐视不理,小姑娘家家的,摔坏了怎么办?这是你谁啊?你妹妹?你老婆?你……”   “她如果出事了我会负责。”端琰道。   这时陈月洲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吃痛的胳膊和四肢。   “这次没摔烂是因为她通过翻滚谢力了,但是她明天肯定一身青青紫紫!”保育员指了指房顶的摄像头,“两位业主,我给你们这么说,如果你们执意要这样,我没办法阻拦你们,但是摄像头可是看着的。”   言外之意是:明天出了什么事,可别跑来说我没阻拦你们。   “我知道。”端琰将视线挪向脸色已经发白的陈月洲,之后下了擂台。   等保育员走后,陈月洲踉踉跄跄地给自己穿上鞋子,抖着手臂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因为刚才和端琰有过大约三秒的力量比拼,过分用力的他此刻反弹性的手抖,并且丝毫使不上力。   他只得对着端琰道:“我弃权,我身体状况现在一点都没法和你做对手。”   之后走到饮水机附近,颤抖着拿了只一次性杯子,试图接水,可手臂刚一悬空,他抖得就更加厉害了。   觉得伤自尊的陈月洲直接将杯子丢在了垃圾桶里,索性水也不喝了,但又觉得喉咙烧得厉害,于是道:“我全身都是汗,我能回去洗个澡吗?我没有换洗衣服,没法在这里洗澡。”   ——健身房的饮水机喝不到水,他回去喝不行吗?实在不行去澡堂子喝还不行吗?   端琰余光看到陈月洲刚才的小动作,也没拦着,取出门卡和钥匙丢给陈月洲。   陈月洲接过后火速冲出健身房,乘上电梯急速往回冲,一进门,他立刻脱了衣服甩在浴室外,冲到淋浴下,迅速开始冲凉。   他的身体很疼,淤青已经逐渐现身,所以他开的是凉水,试图给发胀的身体来个冰敷。   “妈的……”   他愤愤地骂了几句,嗓子眼感觉像是有什么憋着似的,很不舒服。   的确,赵可出事这件事跟他多少有些因果关系,但他并不想去想。   一来,也许是因为他没心没肺习惯了;二来,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替赵可做的已经都做了,再多的负面情绪只会让他变得消极。   就像478所说的,他只有不断地做任务,快一点让自己的积分和逆转币越来越多,也许将来才有帮助赵可的希望……虽然自己未来想不想帮赵可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端琰却非要在这个事情刚刚发生的眼下,用这种方式,强行将他撕成一片一片的,还将这个锅紧紧扣在自己的头上,让他现在堵得厉害。   陈月洲默默地蹲下,看着地板上流淌的水花发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浴室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小时了,你一声不吭坐在浴室里,是要让胳膊上的伤口在淋浴下冲多久?不怕影响愈合?”端琰背靠在门上,双手抱胸道。   陈月洲这才回过神,拉了条浴巾裹在身上:“发了会儿呆,不过你也好歹敲个门。”   站起身打算关水,可下一秒,他的胳膊就被人摁在了冰凉的瓷砖墙上,他一抬头,端琰正俯视着他:“就你这幅样子,还想做‘妇联’去云南?”   陈月洲一顿。   紧接着露出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受伤,端琰心里早就有了个大概情况。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管、懒得管,也觉得没必要管,毕竟自己的生死和他没多大关系。   但是,如今两人已经摊牌:他需要自己脑子里的内容,自己需要他暂时的庇护……哦对了,他还想要自己来着。   这样的关系导致端琰不得不把自己的这条命当回事。   于是,他开始涉足自己平时的“工作”。   相比放任自己去云南而他在一旁保护,不如直接把自己扣在北川,坚决不放人才是最省力的做法。   陈月洲正打算开口说话,端琰的手缓缓从瓷砖上滑下,搂住他湿漉漉的身体,将他拥进怀里。   “我已经很混乱了,别再出事了,陈月洲。”端琰将脸庞埋在陈月洲的耳畔,声音低低的,听不到他藏着的情绪,“别让我担心。”   陈月洲内心“咯噔”一声。   虽然内心知道端琰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头疼得厉害,不想做任何思考。   被在凉水下就这么抱了大约五分钟,陈月洲宕机的大脑渐渐恢复了运作。   他大概能想明白自己刚刚一瞬间为什么停止了思考,但他不想去面对停止思考的理由。   因为思考将意味着一瞬间的重视,重视将意味着反反复复的思考,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如果不想让这样糟糕的情绪继续发展下去,无视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推了推端琰:“那什么,虽然你担心我在浴室出事,但是我正在洗澡,你就这么进来,不是很合适吧?”   他道:“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就出去。”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手机的响声,是端琰的。   端琰这才轻轻松开陈月洲,抬手关了水龙头,站起身子,脱了身上湿透的T恤,露出了让陈月洲羡慕得挪不开眼的身材。   之后取了条浴巾递给陈月洲,自已又取了条毛巾,擦掉身上的水渍。   等端琰离开,陈月洲才慢慢站起来,将浴巾裹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一直在水下发呆没注意,伤口已经被泡得发胀,看来愈合需要好一阵子了。   陈月洲推门缓缓走到洗漱间,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另一边,端琰回到卧室看了眼手机,走到阳台接电话。   “端啊。”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人,一口标准的北川话,“你上次说的那个,陈悦豪的案子,在我老师那一票人手里。”   对方慢悠悠道:“案子开庭还得再等两个月,不过就我旁边问,赵天喻家里也是拼了,比警察还积极,反正到时候开庭你就知道情况了。”   端琰微微蹙眉:“赵家要求多少赔偿?”   “你看赵家是缺钱的人吗?”男人笑,“人家只希望这一家子牢底坐穿。”   端琰闻声停顿了片刻道:“陈悦豪有多少外债没清?”   电话对面一听,也十分上道:“这个我查过,他除了欠了那个叫做赵可的27万外,还欠各种高利贷9万,按照那群放贷的利息来滚……现在滚到四五十万不足为奇吧。”   端琰在伸手转了转桌子上的木偶娃娃:“他们没有追债?”   “去哪儿追?”对面笑,“全家人都在看守所压着呢,高利贷再有本事,哪儿敢上看守所要人啊?不过我知道的是,高利贷已经冲去合肥了,因为他们家似乎有个大女儿住在合肥,不过那家子穷,吃低保的,能有多少钱?”   “你知道他们家有两个女儿吗?”端琰问,手下的木偶娃娃被他越转越紧。   “当然知道啊,这高利贷这年头什么查不到啊?能这么嚣张,哪个背后没有人啊?背后没人谁敢放贷?”对面笑着道,“不过还有一个找不到,据说来咱们北川打工了,但是一直没有做正经工作,如果是做零工,谁能找到呢?”   “我知道。”端琰转娃娃的手忽然停下。   “你知道?”对面一愣。   “三分钟后我会发给你一份数据资料,你把资料给他们。”端琰说这松开了手中的木偶娃娃,而娃娃因为被他拧了太多下,弹簧滑丝已经失去了弹性,就那么松松软软地耷拉在桌子上。   “你……你什么时候还开始帮高利贷了?”对面惊了,“我听说你被停职了?受刺激了不是吧?端啊,你可不敢这样……”   “挂了,你先忙。”对面还在贫嘴,端琰已经摁下了挂断键。   他将一份通讯资料发给对方,之后无意间抬头,发现木偶娃娃已经坏掉,索性抓起娃娃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从房间里出来,陈月洲已经换了干净的粉色睡裙坐在沙发上涂抹护发精油,他的头发是刚吹干的,蓬蓬松松的,显得他的脸蛋特别小。   而他的手腕在擦头发的时候活动极慢,手指有些微微地抖动,很显然,刚才的力量较量带来的副作用还没有消退。   端琰从餐柜上取下医药箱来到陈月洲面前,捉住他细白的手臂。   粉色的法兰绒袖子上移的时候,他看到了陈月洲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以及已经微微发胀的伤口。   小姑娘的皮肤太白了,以至于那些青斑看起来格外明显,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端琰摁了下其中青紫色稍淡的地方,陈月洲顿时咧了咧嘴。   “很疼?”端琰问。   “废话。”陈月洲扫了眼端琰,“我找个两米三的巨人来把你丢出去好几次,你感受一下痛不痛?”   “继续贸然行动不但会比现在更疼,还会比现在更危险。”端琰取出消毒棉签擦拭着伤口,贴上绷带,然后取出云南白药气雾剂。   陈月洲沉默。   “明天还会继续有训练。”端琰道,“直到我承认你的体能合格,你才能够离开北川。”   他说着,撩起陈月洲的袖子,摁下喷雾剂,之后在淤青处轻轻按压:“如果你丝毫没有长进,明天还会更疼。”   陈月洲叹了声,转头看着端琰:“喷雾给我吧,你这么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之后直接从端琰手中拿过喷雾瓶,端琰也不拦着,去玄关处取东西。   陈月洲迅速将自己四肢的淤青喷了个遍,直到该喷最痛的后背时,他发现自己完全够不到。   那怎么办?   当然是不喷了!   痛一下会死吗?   还能怎么样?找端琰来喷吗?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找端琰来喷,毕竟那时候自己是那么的直,端琰也那么的无欲无求……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总觉得随时要出事。   于是,他悄咪咪地将喷雾剂放回药箱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坐好。   端琰此时拉着行李箱过来,放在陈月洲面前:“找人替你收拾了宿舍里面的东西,太大的床褥用品没有拿,你自己清点,如果还缺什么等下我跟你出去买。”   陈月洲在箱子里面翻了翻——   内衣、内裤、毛巾、牙刷……很多东西都是蓝色的,是赵可之前买的。   他顿时觉得有些心烦。   都说睹物思人,他现在是睹物心堵。   他又在包里翻了翻,这才意识到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他的手机呢?   “那个……”陈月洲抬头看着端琰,“我的手机……我从醒过来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手机丢了?”端琰想了一下,“把东西放好之后,我跟你出去买。”   “也好。”陈月洲说着拉着行李箱起立,他竭尽全力把自己伪装得很轻松,尽量不让端琰看出自己双臂此刻一点力量都没有。   端琰也不去看他,而是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可乐,等他喝完放下空杯子出来的时候,陈月洲已经放好了行李箱出来了。   因为胳膊没有多大力气,陈月洲没有穿之前买的那些套头的连衣裙,本来想找些简单的衬衣穿上,却发现帮忙拉行李的人似乎觉得衬衣都不值钱,一件都没有给自己拉上。   无奈之下,只得拉出来前不久才穿过的那件夜空里最闪耀的镭射裙套上,毕竟那是唯一一件拉链在正面的裙子。   端琰一看到这条裙子,微微皱眉。   “我去穿鞋子。”陈月洲说着就要去玄关。   但是,从端琰身边路过的时候,领子却被拉住了。   “去把这件衣服换掉。”端琰低头看着他道。   “啊?”   “外面很热,不透气。”端琰接着道。   陈月洲:“……”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的确是这样。   现在在空调房子里的他,都已经出汗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重新回到房间里,脱下厚厚的镭射裙,在箱子里面翻找其他裙子穿。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几条现如今他穿起来不费力的,于是干脆拉出之前端琰给自己准备的那条粉色裙子。   既然没得选,那干脆就顺着端琰的喜好来,毕竟任务还是要做的,好感值再不想刷也是要刷的。   在他还是个男人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女朋友穿上自己买的衣服如果显得很漂亮时,他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当时的自己也不见得对当时的女朋友有多喜欢,但看到对方靓丽的身影时还是会忍不住怦然心动那么一下。   陈月洲这么说服着自己,勉强穿好了裙子,规规矩矩扎好了发带,还顺带着给自己涂了个防晒并擦了些水红色的口红。   之后走到客厅,此时端琰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灰T黑裤,看到陈月洲这身装扮,他微微皱了下眉,对着陈月洲招了下手:“你过来。”   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手腕被端琰轻轻一拉,他整个人坐在了对方的怀里,身体被对方的气息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后背传来拉链滑动的声音,裙子从他的肩头滑落。   陈月洲一惊,正打算开口时,后背传来一抹凉意。   他微微侧头,是云南白药的喷雾。   “你……你都看到了啊……我没涂后背……”陈月洲收回视线,结结巴巴道。   端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喷着药。   药物喷出来的时候是冰凉的,而端琰的指腹是温热的,他按揉的力道很弱,却有充足的存在感。   他的指尖在后背游走的时候,陈月洲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仿佛也在身上游走,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觉得全身都有一种挠挠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好像有个大胸萌妹在给男版的自己捏肩时候,自己要yìng不硬,仿佛还差点火候但又有所动容的感觉……   陈月洲顿时摇了摇头:不,稳住,快稳住,涂抹个云南白药而已,人家又没对自己干什么,要不要这么入戏?   “陈月洲。”就在这时,端琰在他耳侧道。   “啊?”陈月洲顿时打了个机灵。   “痛了就说,没必要忍着。”端琰放下喷雾,替陈月洲拉好拉链,之后理了理他后方的头发,替他将蝴蝶结戴好。   “哦……”陈月洲尬笑两声。   “我去取车,你穿好鞋慢慢下来。”端琰说着将陈月洲轻轻抱起放在一旁,起身抓起玄关处的钥匙先一步出了门。   望着端琰消失的背影,陈月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上心头。   怎么说呢,这股情绪怎么形容呢?   他想了想。   对了,就像是……刚刚继承王位的血统不正的小皇帝的心情。   由于血统不正,没有亲信愿意为自己卖力,又在朝中没有根基,朝野之外还有蛮族觊觎自己的性命,于是乎不得不依附于位高权重的丞相,丞相表面对自己毕恭毕敬,但其实动不动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自己心里也清楚丞相并不是完全忠于自己,所以总担心丞相要造反,可自己不但斗不过丞相也斗不过蛮族,还对丞相有点不该有的小心思……   “啊……头疼……”   陈月洲烦躁地起立去穿鞋,穿好之后边向外走边揉着太阳穴:“还好我手头有赔的那五十万,实在不行干脆飞到什么地方去避避难吧,这皇帝我暂时不当了还不行吗……”   慢悠悠乘坐电梯来到停车场,端琰已经将车子停在了距离电梯出口最近的位置,陈月洲跳上车后,想了一下对端琰道:“哦对了,最近天气有点热,我要买点新的护肤品,不要去电子商城了,我们直接去百货商厦吧。”   端琰点头,给导航定下新的定位。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端琰低头扫了眼,陈月洲在一旁又补了句:“还有,以后基础配件的购买请交给我,住你家已经给你添麻烦了,我能出力的地方我会尽量出力。”   ——毕竟,软弱的皇帝还是得给自己留点面子和说话资格的。   当年和李薇谈恋爱虽然都是花李薇的钱,但那是因为自己比李薇社会地位高,再怎么花她的钱,都不担心她造反。   那时候他和李薇的关系,就像是手握50万大军的皇帝和手握5万大军的将军一样,皇帝想怎么对待将军,将军都得挨着,毕竟对方干不过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位端丞相可是手握八百万大军士和两艘辽宁舰……他倒是想花端琰的钱啊,但完全干不过啊,所以只能通过付出一定的消费力来换得一席发言权。   听到陈月洲的话,端琰重新握向方向盘的手一顿。   片刻后,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道:“你很有钱?”   陈月洲尬笑两声:“我能有什么钱,不就是崔初原的那么点补偿款吗……以后等那两个小鬼开学了……我还得付学费呢……”   提起付学费,陈月洲就又不开心。   其实按道理来讲,陈语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完完全全让陈语轩那丫头自生自灭。   可问题就在于,陈语轩太懂事了。   回北川后,那小鬼似乎在哪里打工,打工赚来的钱一分不剩地全通过微信给自己发了红包。   试问,这样的孩子,自己怎么好意思说出“我不想给你付学费和生活费,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样的话?   倒是陈晴,完全是赖在宾馆里面混吃等死,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陈蕊最近见上一面,讨论一下给自己长每个月的补贴的问题。   “还好吧,就马马虎虎够花……”陈月洲还在对两个小鬼开销的问题浮想联翩,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侧端琰脸上逐渐冷却的表情。   车子一路前行,在九九庄园西附近商圈百货公司的停车场停下。   两人先去了专柜选手机,定了一台米8,之后来到八楼的服饰箱包区,陈月洲给自己挑了几套百搭的裙子,还顺便选了几件好看的衬衣和短裤,以备不时之需。   下楼的过程中,顺便逛了圈屈臣氏,买了卫生巾、卫生棉条和一次性内裤等生活必需品。   屈臣氏隔壁是家药店,路过药店的时候,陈月洲停顿了几秒。   之后他让端琰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去,来到计生用品专柜前,随口道:“有优思明吗?”   虽然他此时此刻还没有和端琰滚床单的念头,但凡事难料,也许下一秒就出现意外了也说不定。   既然住到一起了,关系也比从前暧昧,给自己做个先手准备上个保险没什么问题。   柜台的中年女性看了眼陈月洲:“啊?”   陈月洲补充道:“短效避孕药,没有优思明别的也行,要好一点的。”   中年女人面无表情道:“哦,有呢,120,要几盒?”   陈月洲想了一下:“先拿5盒吧。”   “卧槽,避孕药买五盒……”这时,一旁传来男人的小声惊呼。   陈月洲一转头,发现是对三十出头的情侣,男方搂着女方看着自己,二人一脸意味不明的坏笑。   而男方手中拿着盒紧急避孕药毓婷,正打算结账。   陈月洲顿时冷笑一声,鄙夷地看了眼那个一脸嘲弄的男人,又同情地看了眼他怀中挤眉弄眼的女人。   “无知又可悲。”陈月洲翻了个白眼,接过中年女人递上的五盒药,去门口的收银台结账。   收银员也很体贴,给他准备了一个灰色的袋子,将药品包装好塞进去,还打了个蝴蝶结。   走出药店的时候,端琰看着陈月洲手中的大塑料袋,顺手接过提着的同时,微微蹙眉:“你身体不舒服?”   “不。”陈月洲摇了摇头,想了下道,“保健品,保健的。”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陈月洲忽然发现附近居然还有家参考资料书店,顿时有些欣喜地走了进去,直奔向存放医疗类书籍的地方。   端琰看到他脸上惊喜的表情,出于好奇存了行李也跟着走了进去,在写着“医疗考研资料”的分类的书架下找到了他。   一袭皮粉长裙的小姑娘就站在书架前,从后面看去,她身材均匀且曲线标致,亚麻色的中发配安静温柔的皮粉色蝴蝶结显得格外甜美可爱。   松松散散的姬袖捧着厚重的书籍,似乎是胳膊还用不上力,小姑娘将书的前半段搭在书架上,后半端自己小心翼翼地端着,心无旁骛地翻阅着上面的内容。   端琰静静地走到陈月洲身旁,随手取下书架上的一本书翻阅着,可视线却默默地落在那张白皙的脸上。   她的脸蛋很干净,几乎看不到一丝瑕疵,光泽感又很好,一抹浅浅的粉红从她的脸颊两侧隐隐透出,显得气色特别好;她的脸蛋没有明显的边框,五官算不上多么精致,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柔柔的,一双圆眼格外明亮;她的嘴巴光泽莹润,透着浅淡的水红色,仿佛仅从视觉上就能看出柔软的触感。   陈月洲这边正在认真地看着大纲,梁上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这几年,因为医患关系过于紧张,国家对医学专业所设置的入学壁垒越来越高。   除了前几年出台了三年规培两年专培制度外,对于考研的壁垒也是越设置越疯狂。   一开始,只有临床医学的硕士专业禁止非临床医学本科出身的学生就读,现如今口腔医学、法医学甚至公共卫生管理学科都开始增加专业壁垒的高度,如今本科不是医学的学生想要考医学的研究生,基本属于做梦。   而这种政策,对于曾经的他来说也许是个好事,毕竟过去的自己就是临床医学五年制本科毕业的,如此规划可以减少竞争对手;可现如今,连统招本科学历都没有的自己,这个政策如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医学本身就是众多学科中相当讲究“娘家”的学科,一个好的本科,会给自己研究生复试的时候增加更多被选中的机会,而一个没有统招本科学历的医科生,除非考分极高,否则基本和北川各大医学院是无缘的。   如今政策又不停地升级,考曾经的专业已经难于上青天,而且因为这幅身体非医本,还不能考医师资格证,学习正统医疗专业基本毫无出路。   看来现在的自己并不适合考曾经读过的专业,而是应该选个壁垒稍低的旁支专业才行……   但是选择旁支专业,就意味着得重新学习一门知识,就算专业课有交叠,可侧重点不一样啊……   那他还哪儿有时间做任务?   陈月洲顿时愁得心发慌,无意中一偏头,发现端琰正靠在一旁的书架上,直直地看着自己。   一向冷漠的目光此刻难得带着一缕柔意的,也不知道对方看着自己这张脸想到了什么好事,能露出这么温和的表情。   陈月洲立刻转过头去继续看书,可没看几秒,又将脑袋转向端琰,小声问:“那个……有事吗?”   “……”端琰没说话。   “如果没事能不能不要盯着我。”陈月洲道,“你这么看着我,我浑身不自然……还是说你要看我手中这本书?这是医学考研政策书,对你没用……”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忽然抬起手,指腹落在他的脸颊上,小指和无名指将他的下巴微微托住。   紧接着,眼前的所有光芒一瞬间被遮挡,腰部被人搂住,下巴被人抬起,身子陷入一片温热的怀抱中的同时,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双唇上。   陈月洲瞬间睁大了双眼。   然而,轻柔的接触只是一瞬间的幌子,下一秒,吞噬气息的深入便铺天盖地而来,对方疯狂地攫夺着他口腔中的空气,侵略他神经的每一寸土地。   随着自主呼吸资格被掠夺,陈月洲觉得意识也逐渐地消失,拥抱着自己的温热此刻仿佛变得滚烫,灼伤他的身体的同时又给他带来酥麻的愉悦感,以至于身体情不自禁想要向那份热度靠拢,他本能地抬起双臂想要更加靠近……   然而,怀中书籍落地的响声却将沉浸于此的二人同时拉回现实。   几乎是神经反射般,陈月洲向后退了一大步,清醒过来的他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发现除了一个中年男人在附近翻阅书籍外,旁边没有其他人。   而对方耳朵上戴着耳机,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端琰俯身捡起地上的书籍拍了拍,看向陈月洲:“这本书……买吗?”   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断断续续还有哑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那……买吧。”陈月洲指了指端琰身后的手提筐,“我要多买几本,最近要看的书有点多,帮我提一下。”   “好。”   陈月洲火速从书架上选了七八本书丢进筐里,走到收银台附近的时候,还多拿了几本新版考研英语词汇书籍。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甚至连对视都没有。   进了门,端琰将书籍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放在陈月洲的桌子上,又叮嘱陈月洲洗澡时胳膊不要见水后,直接回了房间。   而陈月洲,站在淋浴下,感受着花洒落下的温热的水珠,思维和视线都有点飘。   刚才的接吻中,他的意识离去了。   即使告诉自己不要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可是当事情已经发生,并如此坦荡荡地摆在自己面前时,不思考显得有些像是在逃避。   他上一次接吻会意识飘忽的时候,还是刚上大学那会儿。   晚上和心仪的女生夜游操场约会,对方突然走过来,踮起脚尖吻住了自己。   那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却本能地拥紧了怀中的姑娘。   那不是他第一次接吻,但那次接吻让他第一次明白——和有感觉的人接吻所带来的除了躁动感、兴奋感和性奋感外,还有内心深处酥酥麻麻想要汲取更多的渴求感。   那份渴求感会在肌肤接触的那一瞬间夺走他的思维,让他理智游离。   之后,他的确喜欢了那个女生挺久,但并没有和她走很远。   他需要的是地位、金钱和一家人的未来,而那个女生给不了。   现实会一次次冲击爱情,直到爱情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变得无足轻重而开始麻痹,就好似从来都没有过。   而如今……   自己竟然……   和一个男人……   虽然他已经打算入乡随俗、“入身随性”了,但是也不至于性取向都变了吧……   陈月洲抱头,觉得懊恼。   这个情绪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   他已经太久没有过感情这种东西了,所以到底这份情绪从何时开始起源,他根本发现不了……   “不,我的情绪是正常的,特别特别正常的。”陈月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试图安慰自己。   他还记得小时候在看WWE的时候,经常觉得巨石强森特别帅。   就像很多女人会崇拜身材极好、气质十足的女性一样,他们男人也会崇拜强森那种身材极好、战斗力极强的男人!   所以,端琰这种荷尔蒙爆棚的男人,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崇拜心情的!   没错!就是这样!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抵触这个男人,所以随着相处,这份崇拜之心渐渐变得深刻……变得像动心也是很正常的!   “没错,我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陈月洲深呼吸三遍,在脑海中怒喊二十遍“端琰是我偶像”后,关了淋浴器去擦身子。   这一晚上,陈月洲睡得很不踏实,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然而,还没睡一会儿,他就又被尿憋醒了。   无奈之下从床上爬起,他揉着肿胀的眼睛去洗漱,之后看了眼表:八点半。   昨天晚上买手机的时候营业厅已经下班了,他没来得及补办SIM卡,现在手机还没法用,还是早点补卡早点方便。   于是他走到端琰卧室外,轻轻敲了敲门:“那个,端队长,借你钥匙用一下,我去办个卡,很快回来,或者你跟我去也行只要你不嫌麻烦……”   无人应答。   陈月洲索性推开卧室的门向里面望了望:“端队长?端琰?”   这时,门左侧的磨砂门内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陈月洲了然:原来是在洗澡。   他索性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主卧的格局很大,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床也比他睡的那张床大了一半,床的正左方是一套组合柜,柜子左侧是张内嵌型桌子,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不少文件,还有钥匙和门禁卡。   陈月洲顿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本来想拿钥匙走人,可无意中低头一看,却发现了一份资料。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自己这幅身体的详细出身和背景资料,还有他的身份证下所办的两张电话卡。   陈月洲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的确有两张身份证办理的电话卡,可是只有移动的号码负责打电话和绑定软件,联通的那张卡只是用来上网,没想到这种资料都被端琰查了出来。   他知道端琰想要从他身上获得赵世风的资料,可真的亲眼看到端琰居然在调查自己,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还是不太舒服。   不过,自己又何时信任过端琰呢?他们两个人彼此彼此了……   陈月洲默默地放下端琰的钥匙,挪着细碎的步子关门离开,来到玄关处看着小白板,写下自己的姓名,并写了今天的任务:早饭和中午饭。   然后转身去厨房打了四个荷包蛋。   等端琰洗好澡出来后,他将盛有荷包蛋的碗向前一推:“喏,早饭。”   “嗯。”端琰点头,靠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   他刚洗完澡,浴衣就随随便便地挂在身上,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浴衣轻轻被拉动,结实的小腹若隐若现。   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糟糕的情绪,陈月洲老老实实吃鸡蛋的眼神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放。   ——怎么可以对偶像的身材有非分之想!   “那什么,把你钥匙借给我,我去把我的电话卡补办回来。”陈月洲忙端起碗将鸡蛋迅速吃干净,顺便将头扭向一边,“营业厅就在门口,我昨天不是还买了假发吗?你这里不是还有吕佳音的校服吗?我穿那一身再背个书包,没人能认出我。”   端琰擦头发的手一顿,扫了眼陈月洲:“你不热?”   “不热不热。”陈月洲说着露出自己的胳膊,“伤口处我晾着,身上的淤青今天也不疼了,总不能让你这么近的路程也跟和我,怪怪的。”   他知道端琰或许是出于好心在保护他,但是这种寸步不离的保护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反过来讲就像是监视一样。   端琰思考了片刻,站起身子,从玄关的抽屉里取出备用钥匙丢给陈月洲:“快去快回。”   “没问题。”陈月洲火速冲回房间去乔装打扮,然后背着书包走人。   八月底的天气,火伞高张,穿长袖背书包还得戴着假发的陈月洲刚走到营业厅,就已经全身湿透。   他急匆匆地补办了两张卡后,到隔壁的许留山点了杯芒果西米露乘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本能地接起,对面传来了并不友善的声音:“陈月洲是吧?”   陈月洲愣了片刻:“哪位?”   “啊,果然是你,这软嫩的声音我可望不了,终于找到你了。”对方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人呢,幸亏我们兄弟眼尖,发现你在九九庄园西那一片活动……”   “什么?”陈月洲下意识四周环顾,确定四周没有人在观察自己后,才警惕地问,“你是谁,别阴阳怪气的。”   “我是谁,你还能不清楚?”对方冷笑一声,“之前你还让我帮你打合牌炸你弟弟来着,你忘了?”   “你——”陈月洲一怔,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看来你还记得我,那就好办了,好办极了。”对方道,“陈悦豪这个小王八羔子欠了人高利贷的钱,现在利滚利滚利,不到二十万的债务翻到了四十多万,本来呢,人家高利贷是要找你弟弟要的,可是没想到的就是,你弟弟居然——进去了!”   对方说着惋惜道:“那你说,高利贷是我给他介绍的,他还不上钱,还说要卸了我的腿,你说我怎么办啊?”   陈月洲顿时道:“陈悦豪进去了不代表没有钱,你等两个月开庭之后,可以起诉他还钱……”   “你他妈当我傻子呢?”对方恶狠狠打断陈月洲,“高利贷的钱能通过法院要?”   陈月洲:“……”   原来这人还有点智商。   “我告诉你小兔崽子!”对方狞笑,“他现在还不了钱,你最好赶紧给我把钱凑齐!你别想着不还!你要是不还小心我能让你在北川活不下去!我活不好谁他妈都别想好好活!”   “可是我……”陈月洲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了电话,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手头的钱倒是勉勉强强能还得起高利贷,但是,他现在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敢保证,再没了钱,他还剩下什么?以后还怎么生活?   陈家不是有点底子吗?能不能变卖了陈家的所有家当去填补这个漏洞了?   不行不行,陈家什么鬼样子自己是见过的,卖了所有东西也不见得能堵上高利贷那些利滚利的无底洞。   况且,原主一家现在都在看守所里坐着等开庭呢,赵天喻更是一门心思想弄死自己在内的老陈家一家,他还是少在这些危险的人物面前刷存在感为妙。   可是,不弄到钱,自己以后出门不但要躲着赵家兵,还得躲着高利贷,这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陈月洲顿时烦躁地看向手机,本能地翻了翻通讯记录,视线却倏地僵住——   为什么刚才的来电号码……是联通卡?   他有把这张卡号告诉谁过吗? 第167章   望着来电号码, 陈月洲思索了片刻,迅速将碗里的芒果西米露吃干净,走进女子卫生间重新将电话拨了回去。   “干什么你?”对面男人恶狠狠道, “怎么?能拿出钱了?”   “钱我会想办法的。”陈月洲试图先稳住对象,“但是,我想问一下, 你是从谁的手中拿到我的电话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说着, 对面再次挂了电话。   陈月洲这次也不打算再拨回去了,毕竟这家伙十有□□也就是个马仔, 自身也欠了高利贷的钱, 高利贷让他干什么, 他就屁颠屁颠地来干, 不见得知道自己的电话是哪儿来的。   陈月洲一时间又看着手机发呆。   一般人是没有资格从这些通讯公司通过身份证和姓名调取他人明户下所有的电话号码的,但是有些特殊行业的人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 陈月洲心里觉得隐隐不适。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高利贷公司可能和通讯部门的人甚至管理通讯安全的警察有勾结, 但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在说:端琰是不是也值得被怀疑?   他顿时烦躁地揉了揉脑袋, 推开卫生间的门回座位上坐下, 发现盘子已经被收走了,于是又点了份芒果沙冰坐下继续吃。   他不是很想怀疑端琰,毕竟这厮是自己目前的避风港。   但是越是不愿意去怀疑, 脑内就越是会开始自动计算端琰的可疑度。   传闻中端琰是江陈辉的儿子, 他似乎对真凶早有了解,一直在暗中观察赵世风,可是苦于没有证据, 只能沉默。   而就在这时候,这幅身体的主人出现了,在公安局里爆了赵世风杀过人的事实,虽然公安局里没人信,但她却成功进入端琰的视线中。   之后的日子里,端琰为了得到有效信息,一直潜伏在她身边。   可是,自己却出现了,并不知什么原因,关于赵世风的记忆变成了一段一段不完整的拼图。   即便如此,端琰也没有放弃,他一直通过帮助自己、博得自己的信任和好感来试图拉拢自己。   但是,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端琰要赶自己走?   如果他真的是想拉拢自己,当初自己被崔初原差点拧断胳膊的时候,端琰应该趁着自己虚弱的时候刷一波好感啊。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身体不好的时候有人照顾,即使动不了情,感动也是会有的,指不定自己当时一感动说出“我一定会帮你”这样的话呢?   而且,既然赶都赶走了,现在突然又接自己回来,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他卖了自己,又为了什么?   陈月洲挠了挠头。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烦躁地拿起一看,发现号码似乎有些熟悉——   “喂?”   “陈月洲。”对面是熟悉的女声,“给你支付宝转了一万块你好歹也回个声啊!我还以为我转错账户了!”   “陈蕊?”   “那不然呢?”陈蕊不悦道,“你该不会是把我电话删了吧?”   “不是不是。”陈月洲忙解释,“我手机丢了,刚补办了卡,我还没同步云盘呢,所以电话本暂时没有一个号码。”   “哦是吗。”陈蕊也不介意,“你有空吗?好久不见了,喝两杯?”   “这个……”陈月洲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我最近处境不大安全,没法走太远,而且还得早点回家……”   “你找男人了啊?”陈蕊打断他道。   “啊?”   “你们这些小女人,有了男人之后,惯用的推辞就是:我老公担心我不安全,让我早点回家,巴拉巴拉……”陈蕊道,“没想到你也是个这个德行啊?生杀大权全靠对象,真让我失望。”   “你说什么呢你。”陈月洲解释道,“我是最近真的很危险,我……”   “那这样吧,你现在住哪儿?”陈蕊再次打断陈月洲,“我到你住的地方附近,见个面吧。”   陈月洲一听,立刻发了个定位过去。   半小时后,陈蕊一袭粉蓝色的小礼裙,背着蓝白相间的小挎包出现在了许留山里。   许久不见,这位每天被人民币滋养的女士显得越发艳丽了。   对方在陈月洲的对面坐下,一撩棕麻色的大波浪,扫了眼对面安安静静吃芒果冰沙的小姑娘:“你怎么穿校服?特殊爱好?COSPLAY?”   “都给你说了我最近不安全,伪装成高中生没人注意。”陈月洲将菜单推给陈蕊,“吃什么自己点。”   “你不安全?”陈蕊从落地的玻璃望向对面九九庄园西的大门,捞过桌子上的菜单一边瞧着一边道,“我看你住的相当好啊,九九地产在北川是有名的,九九庄园西房价也比周边同级别房子房价高,能住在这里的至少是个中产家庭,不然也得是高级白领。”   “说不清说不清……”陈月洲烦躁地撑着下巴,盯着陈蕊看了片刻,忽然道,“我最近遇到点迷茫,问你一个问题。”   “嗯。”陈蕊用铅笔在菜单上画了几个圈交给服务生。   “一个人因为要利用你而对你好,还和你在一起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在你受伤的时候,明明是最能刷你好感度的时候一脚把你踹开,为什么?”   陈蕊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陈月洲,直白地答:“因为你没用了。”   陈月洲接着道:“那为什么后来他又把你接回来?”   “因为你又有用了。”陈蕊道。   陈月洲:“……”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是,自己为什么就又突然有用了?   而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此时陈蕊点的餐已经摆上来了,她将芒果糯米团子推给陈月洲,“你吃一个。”   陈月洲抓起一枚吃掉后接着道:“可是,如果他把你接回来了,又害你,理由是什么?”   “怎么害?”   “你家人欠过高利贷,把你的资料爆给高利贷,然后你本来就没有正经工作,手头存款也有限,如果还了钱你就会一无所……”陈月洲说着说着一顿。   他想到了一个词:经济孤立。   端琰是很清楚自己没有正儿八经工作和收入来源的。   而眼下的自己已经因为赵可的出事被赵天喻记恨,身边曾经和自己有过来往的人但凡知道自己得罪了赵天喻,为了自保也不会和自己过分亲密,从而自己已经陷入了半“社交孤立”状态。   如果这时候再从经济上给自己的断粮,那他陈月洲毫无疑问就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瓮中之鳖。   他会离不开端琰,把端琰视作唯一。   这时候,如果端琰对自己还很不错,他就会渐渐地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并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告诉着自己:这样的生活还不错,我是幸运的,只要我小心翼翼一点,他会一辈子对我很好。   即使稍微发生了一些摩擦,他也只会将自尊心不断地放低,比如:只要端琰道歉,自己生气两天,就会选择原谅。   因为只有这样,作为一个没有选择权、但还有一丝尊严存在的人,心里的不舒适状态才会达到平衡,台阶才能自下,逻辑才能自洽,以求日子还能继续维持。   而一旦通过降低生活要求换来了和平,他就会越来越放低要求以获得更多、更久的和平。   自此之后,根本不需要端琰给自己洗脑,温水煮青蛙的状态会让自己麻痹,最后习惯了这个生活状态,再也无法离开。   外人看来明明说离开就能离的水洼,早就是他心中的无边汪洋。   想到这里,一种难以言语的不舒服感顿时涌上心头。   陈月洲默默地拿过桌子上的芒果派咬了几口。   陈蕊将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轻笑了声:“看来你自己得出答案了?他想让你一无所有,才好更加方便地掌控你,一个道具,如果不顺手,怎么物尽其用,对吧?”   陈月洲沉默。   “是不是你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很堵,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感觉心被扎了一下?”陈蕊笑盈盈地问,“动情的人脸上的表情真是一目了然啊……”   “没有,你别乱猜。”陈月洲矢口否认。   之后觉得这个说辞显得有些苍白,又补充了句:“我从小的理想就是长他那么高还肌肉那么棒,所以他是我偶像,被偶像这么对待,我还是有点不痛快的,很正常。”   “其实你也可以换一个说法。”陈蕊又道。   “换什么?”   “他要利用你,在看到你受伤后,忽然感觉到了心疼,然后意识到他可能对你抱有别的感情,然后他就自己劝自己:你也没那么好用,算了,放了你好了。”陈蕊道,“可是放了你之后又发现,他好像对你抱有的这个感情还挺强烈的,他不想失去你,就有把你抢了回来,然后……”   “大姐。”陈月洲打断陈蕊,“你霸道总裁看多了吧?”   陈蕊一听,低头抿了口芒果汁:“艺术来源于生活嘛,但也许对方对你以上两种可能性都有呢?”   陈月洲顿时翻白眼:“能不能不要乱猜。”   之后补充了句:“如果真有感情,还会去用经济孤立手段孤立一个人吗?”   陈蕊一听笑了:“世界上有希望儿女自由自在成长的父母,也有替儿女规划了一生甚至婚姻家庭也要做主的父母,后者一定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陈月洲:“前者是在把孩子的人生当作孩子的人生,而后者是在把孩子的人生当成自己的人生。”   他道:“后者的这种父母,往往是自己人生充满遗憾,把孩子当作2.0自己的复刻版再来一遍,根本就没把孩子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他们眼里,那是他们的重置,那是他们的所有物,那还是他们自己。”   陈蕊又吸了口芒果汁:“是啊,但是我问的是,后者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陈月洲:“……”   谁不爱自己的重置版本?   但是这份爱是扭曲且沉重的。   “我最近交往了个男朋友,他是做教育心理的。”陈蕊道,“他说,前者的爱是有分寸的,后者的爱是过于僭越的,后者会让孩子过得辛苦甚至会毁了孩子,但你不能说没有感情。”   “……”   “不过,父母没法选择,但是爱人可以选择。”陈蕊道,“所以,无论是僭越的爱也好,真的想利用你也好,我都不建议你选择这个人。”   她道:“我男友说了,过分僭越的父母,他们的孩子长大后都会有一定的性格缺陷,因为,一个人如果把插手别人的人生认为是爱,还认为是理所应当,这个人即使爱你,也会让你的内心和生活感觉到极重的负担感。”   她停顿了一下:“人活在世,除了爱情还有无数的事情极其有分量感,不要让最后一个能让你心暖的避风港,变成一个枷锁,对吧?”   陈月洲:“……大姐,我没有要选择他,而且你不要突然进入爱情专家模式好吗?我再次强调一遍!他是我偶像!偶像好吗?你觉得如果一个直男喜欢巨石强森,难道他就想和强森睡吗?”   陈蕊看着陈月洲笑了下:“当局者迷嘛,我要是哪天沉迷在某个男人的温柔乡里出不来,也指望你能帮帮我呢。”   说着,打开背包,将一张银行卡推向陈月洲:“最后给你一个建议,你要是觉得我乱说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道:“如果你暂时离不开这样的生活,也不想离开他,你与其在这里问我或者自己猜,不如直接去问让你迷惑的那个人,问他为什么要曝光你的信息,你通过他的解释,其实能看出他到底怎么想,只是你愿不愿意面对、或者愿不愿意自欺欺人的问题了。”   陈月洲实在不想听这种类似于闺蜜唠嗑之类的话题,他拿起银行卡的同时火速转换话题:“这是什么?”   “这上面是十五万元定期。”   “啊?”   “陈晴要念大学了,学费要花钱,生活费要花钱,所有东西都要花钱……以后万一结婚找对象什么的都要花钱。”陈蕊说着有些无力地笑了下,“我听说读医学要五年,我计划了下,给她存了定期,一年三万,六千做学费,剩下的钱和利息给她做生活费。”   陈月洲一怔:“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正经我还有点不习惯……”   陈蕊正了正身子,长叹一声:“我就是卖酒的,外面混混,英语单词都不认识几个……她没考上大学的时候,我担心她人生走不上正规,害怕她变得像我一样。”   她说着,稍微有些哽咽,但没哭:“可是,她考上了,新的人生正式开始了,我却发现我根本帮不上她任何事情,我能给她提供的东西,太有限了。”   “……”   “你想啊,她以后万一找男朋友了,男朋友也是医科大什么毕业的,别人问她你父母做什么的,她说父母没了,别人再问她那谁养你,她说我姐姐,一个卖酒的……”陈蕊说到这里撩了下头发,“她又胖又矮还神经粗,一个人在北川上学,人都是势利眼还欺软怕硬,万一他男友家里人看他没爸没妈姐姐还不是正经人……嫌弃她怎么办?欺负她怎么办?”   陈蕊道:“我自己在北川这么多年过的什么鬼日子我心里清楚,我被多少人看不起无视我也心里清楚,这样的日子我挺过来了,但我不希望她再这么过了,这样的生活没有尽头的,我都不知道我今天结束了明天去哪里。”   她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稳定,我知道公务员和医生护士也会下岗回家,但我希望能在这不稳定的社会中……她的生活,能比别人稍微稳定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陈月洲沉默。   “所以。”陈蕊看向陈月洲,“我不知道怎么教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她,虽然你和我一样学历不高但是是你让她心甘情愿考了大学,是你给了她成绩,我希望你以后能多教教她做人,多教教她防着这个社会,多教教她自保……行吗?”   陈月洲不由地看向陈蕊。   她依旧慵懒优雅,明艳动人,但褪去铅华后,也不过是个在碌碌人生中徘徊迷茫的普通人。   “我知道了。”陈月洲看了眼银行卡,犹豫片刻后将卡推了回去,“你还是分期打给我吧。”   他道:“我现在有经济外债,不想连你这份钱也牵扯进来。”   ……   和陈蕊分开后,陈月洲心事重重地朝家走。   路上,他掏出手机盯着催债的电话瞧了半天,最终摁下一段话发了过去:[明天早上十点,九九庄园西外的许留山,我把钱给你们。]   对面回信很快:[你直接转我账户上。]   陈月洲也不客气:[你别做梦了,我只有见到放贷的人,才会掏钱,爱来不来,不带人不还钱,你看着办。]   等慢腾腾地上了楼,陈月洲正用钥匙开门,大门却直接被人拉开。   端琰靠在门上,头微偏,俯视自己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五点放学七点还不回家的孩子一样。   “我在门口的许留山吃了很多好吃的。”陈月洲从口袋里掏出许留山的票据,“你看,支付bǎo账户虽然被隐藏了一段,但没隐藏的地方也能看出是我的账户,对吧。”   端琰没去伸手接票据。   见端琰不接,陈月洲放了书包一边脱衣服一边向卧室走,“下午就要体能训练了对吧,你等我换个衣服洗个澡……”   临进门前,陈月洲停下了步伐,回头看了眼端琰:“端队长,我有话想问你。”   对方回看他。   “我……”话到口边,陈月洲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犹豫了片刻,他摇了摇头:“算了,等我弄清楚之后,下次再问吧。”   换好衣服,陈月洲心事重重地跟端琰来到形体室。   形体室内是大理石地面,有各种单杠、健身球和软毯,还有一面墙的落地镜,和舞蹈教室有些相似。   端琰看向陈月洲,视线落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上:“今天开始,我会教你怎么自我保护,如果不跟上我的节奏你会比昨天还痛。”   陈月洲顿时深呼吸,决定暂时抛去杂念。   学习的时候专心学习,玩的时候放心玩,心无旁才能讲究效率。   端琰推来一个巨大的平衡球给陈月洲:“坐下。”   陈月洲看着那除了大几乎毫无分量的球愣了几秒,慢慢地走过去,缓缓地坐下,然后……球在受到他臀部挤压飞走的同时,他整个人仰摔在了地上,后脑勺磕得“咚”一声响。   端琰:“……”   陈月洲被摔得头发晕,但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肩膀道:“我能……不坐上面吗?”   “不能。”端琰直接拒绝。   陈月洲倒吸一口气,只能去把球捡回来,重新坐上去。   这次他选了个绝对不会将自己摔倒的方法——扎马步,假装坐在球上,其实身体只有极少的力量压在球上,更多是靠身体的支撑。   不过,这个动作比站着都累就是了。   端琰看出来了陈月洲的假动作,也没拆穿,在陈月洲对面的地板上坐下道。   “你所知道的,女性所擅长的运动有哪些?”端琰问。   陈月洲想了下:“……”   他又不是体育生,他怎么知道女人擅长什么。   “奥运会上的女子专项运动,知道吗?”端琰道。   陈月洲继续沉默:“……”   他虽然会看世界杯,但从来不看奥运会。   毕竟他并不是个对体育运动感兴趣的人。   见陈月洲一问三不知,端琰也不想继续问答式教学,而是直接道:“本身,女性参加奥运会比男性晚,而且因为全球发展不均衡和宗教等原因,女性参加奥运会的广泛度不如男性,所以奥组委在项目标准上至今依旧是以男性优势的项目为多数,比如速度、力量为主要比赛项目,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可忽略的女子运动。”   端琰指着陈月洲身下的球:“平衡,是女子专项的考核点之一,如果你不仅仅只想会一些三脚猫的格斗技巧,而是想和别的方面比你强的对手势均力敌,就要学会发挥性别优势。”   陈月洲一听,默默地向下坐了些……球又飞走,他再次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扶着脑袋爬起来的陈月洲将平衡球抓了回来,“这就是个大号气球啊,我怎么平衡啊……”   吐槽是吐槽,但陈月洲还是老老实实重新在球上“坐”好。   端琰看着他细弱的胳膊道:“相对力量和绝对力量,知道什么意思吗?”   “嗯。”陈月洲点头。   大学那会儿,他陪体育特长生的朋友上课时,听过此类课题的讲解——   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这里有个游戏,共战士和刺客两个职业。   战士升1级,力量+10;   刺客升1级,力量+9。   这个每升1级增加的力量,就是相对力量。   战士50级,相对力量10,总力量500;   刺客60级,相对力量9,总力量540。   这个总力量,就是绝对力量。   “女性的相对力量普遍稍低于男性,但不绝对;女性的身高和体重普遍低于男性,也不绝对;因此,女性的绝对力量更普遍低于男性,同样也应该不绝对。”端琰道,“但为什么,在日常实际生活中,没有学习过格斗的女性和没有学习过格斗的男性,在搏斗时,男方的胜率几乎是压倒性的百分之百,甚至有些女人在格斗中基本手无缚鸡之力?”   陈月洲一怔。   “没有学习过格斗的人,在格斗的时候,最常用身体什么部位输出是什么?”端琰问。   陈月洲思考了片刻,有些犹豫道:“……胳膊?”   “没错,上肢。”端琰点头,“人类在没有学过格斗的情况下,打架的时候本能地会使用上肢,因为上肢是人类日常生活最常用到的身体的一部分,最为灵活。”   端琰道:“受普遍观念影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男女在力量的差异,全部来源于雄性和雌性激素差异,可是并不是这样。”   “……”   “男女力量的差异,激素有一部分的影响,但男性和女性上肢结构和肌肉结构的差异,极大地影响了上肢力量的差异。”端琰道,“所以,没有学习过格斗的男女,在格斗的过程中,拼上肢的力量,女方的胜率,是最低的。”   他说着补充了句:“比如你,身娇体弱,身材小巧,但有着较惊人的上肢力量,你在健康的状态下,上肢可以轻易辖制住一个身高170的偏强壮女性或者165的偏胖男性的上肢,这并非源自于你的训练,也并非源自于你的激素,这源自于你先天的上肢结构和肌肉结构。”   端琰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欧美男性普遍上肢力量会高于大部分亚洲男性,雄激素只是一部分,人种的骨架和肌肉结构的差异,导致了上肢力量存在悬殊。”   陈月洲蹙眉。   他大概理解了端琰话语的意思。   还是刚才那个例子——   战士相对力量+10,50级,绝对力量500,用大刀,力量发挥率120%,最终力量600;   刺客相对力量+9,60级,绝对力量540,用飞刀,力量发挥率70%,最终力量378。   这个力量发挥率,就是端琰口中骨骼和肌肉结构等一系列外在身体影响因素。   而这些因素,会带来最终力量的结果。   在这个环节中,自己也许相对力量比较高,但受身高和体重影响,绝对力量不算出彩,但因为骨架形状和肌肉结构影响,导致力量发挥率极高,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击倒部分人,但也只是部分人。   面对真正的三项全优……不,哪怕不是全优,只要三项没有明显缺陷的对手,他都打不过。   “所以。”端琰漠然道,“你最愚蠢的格斗方式,就是以双臂为主要输出。”   陈月洲:“……”   这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用腿吗?”   陈月洲指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虽然我觉得我腿……还挺美的,但是我身高不足155厘米,腿涉及不到有些地方啊,而且我的腿真得很笨,根本抬不高……难道我现在要开始劈叉吗?”   端琰顿时蹙眉,这一皱眉,陈月洲疑惑了:“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为什么总想优先做攻击的一方?”端琰问。   陈月洲:“……不是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吗?”   端琰:“……你和我之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陈月洲:“……”   他和端琰,就如同满级ADC对战刚出新手村的脆皮,进攻个屁啊……一招就被秒了好吗?   别说攻击了,得先躲过端琰才能保命啊!   如果按照游戏来说的话,自己想要赢,唯有就是提高自身的闪避率,在不断的闪避过程中,寻找机会进攻对手吧?   于是,陈月洲道:“对付你……闪避是最好的防守……吧?闪避作为基础,之后辅修进攻……”   端琰一听,总算露出了些许认可的表情:“闪避需要什么能力?”   陈月洲:“……灵活性?”   “灵活性需要什么?”   “速度啊、反应力啊、平衡啊、柔韧啊、重心控制啊……”陈月洲说着说着愣住了。   速度先抛去一边,反应力这样东西后天可以训练,而在平衡和柔韧上,女性普遍强于男性,至于重心控制……矮的人普遍对于身体控制强于高的人,这也就是体操运动员和空降兵为什么都优先选拔个子低的。   陈月洲惊讶道:“所以,从一开始,你都是希望我提高闪避……的意思吗?”   话刚说完,陈月洲腿一软,整个人再次从球上栽了下去。   “跟我过来。”见陈月洲总算有些开窍,端琰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镜子前道,“现在开始跟我做一组训练。”   陈月洲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了过去:“什么?”   “你和我,面对面,我向左边跳,你就向右边,我向上,你就向下,一切和我反着来。”端琰扫了眼墙上的表,“给你五分钟的适应时间。”   “啊?”陈月洲走到端琰的对面。   训练开始后,端琰移动的速度极快,而人这种生物,如果不接受训练,很容易存在镜像运动——也就是复刻行为。   当对方向一侧移动时,模仿的本能也很容易让自己向那一边移动。   陈月洲用了全部时间才摆脱了镜像模仿的行为。   五分钟结束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喘气,端琰走到一侧拿起拳击手套,看向陈月洲:“接下来,我会出拳。”   “啊?”陈月洲抬头看着端琰。   “我挥向左边,你就向右侧躲避,我挥向右边,你就向左边,我向上你向下,我向下你向上。”端琰扯了扯衣领,戴上拳击手套,“如果躲避错误,就会挨打。”   陈月洲顿时惊了:“你你你……你打到我了我还能训练吗?”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一开始我的速度会很慢,并且不会用多大的力气。”   陈月洲:“……”   言外之意就是之后会速度很快还会用力气吗?   陈月洲又看了眼端琰。   见似乎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走到端琰面前。   训练开始。   端琰的确像他说的那样,一开始的挥拳速度很慢,给足了陈月洲反应的时间。   但随着进程的加快,他挥拳的速度逐渐加快,陈月洲从一开始的毫不吃力渐渐地变得开始费力,甚至脑子在某一瞬间已经失去了判断拳头方向的机会。   “砰”一下,陈月洲被击倒在地。   其实端琰的拳头倒没用多大的力,但是由于自己一直在高速运动,突然的中止导致他这一下摔得毫无防备。   “啊啊!”陈月洲顿时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端琰看着她,神色微微沉了些,但依旧冷着脸道:“站起来。”   “疼啊!”陈月洲揉着后脑勺,“已经肿了啊大哥!训练都是一天一天的,人家多少人练习了两三年才像模像样,哪有你这样子的。”   “所以你打算两三年后再去云南?”端琰问。   陈月洲:“……”   忘了还有任务来着。   他只得懊恼地从地上爬起来:“你速度慢一点好不好,我真的很疼啊。”   “你要改变你的惯性。”端琰道。   “啊?”   “躲避应该是本能,而不是判断。”端琰看着陈月洲,“思考需要时间,时间会带来反应的延迟,你躲避的太刻意,思考的痕迹太明显。”   “可是……”陈月洲努嘴,“我是个没法不思考的人……”   “你需要将你惯于思考的习惯剔除掉,靠身体的本能反应。”端琰想了一下,走到陈月洲面前,将他的发带取下,缠在他的眼睛上。   陈月洲:“……干嘛?”   自己睁着眼睛都躲不过攻击了,还想闭着眼睛?   等着被揍飞吗?   “听着。”端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会在你身边制造声响,你要朝反方向避让,你在避让期间,寻找脱离思考,寻找使用本能的方法。”   话音刚落,陈月洲左耳耳边传来了那令人在困意绵绵的黑夜中瞬间能够清醒且浑身战栗并大战一晚的声音——   蚊子声:“嗡——”   几乎是本能,陈月洲朝着右边躲闪。   端琰见状,将手机的音量调小了些,继续在陈月洲脑袋四周旋转。   陈月洲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难受,特别是声音越小,他越是不是舒服,总感觉那玩意已经趴在自己身上吸血了,他甚至本能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在长达十分钟的磨合下,他基本已经能够做到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向另一侧躲避。   这时,蚊子的声音总算停止,耳边传来端琰的声音:“找到感觉了?”   陈月洲挠了挠胳膊又挠了挠脖子,还顺便抓了抓脸:“躲蚊子是找到感觉了,可是躲拳头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说着,他伸手抓下发带。   也就在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到腰肢被人一搂,脚底悬空,紧接着,身体就被人放在了身后的单杠上,背贴在落地镜上。   下一秒,端琰的气息逼近,在他面前仅约不足一公分的地方停下。   两人离得极近,陈月洲甚至可以看清端琰唇上方被刮得极其干净的胡渣,因为尴尬,他不大敢看对方的眼睛,有些磕磕巴巴道:“怎……怎么了?”   “不躲开,就是同意,嗯?”端琰低声问。   “啊?”陈月洲刚张口疑问,“啊”字还没发出声音,口腔就被人堵住。   相比昨天由浅至深的席卷,这次的侵袭如同夏季的阵雨,伴随一声雷鸣骤然而至。   唇齿交缠,因为缺乏主动的理由,陈月洲处于一个被动的境地,任由端琰的袭击带动着他的心跳和节奏。   端琰留给陈月洲一丝呼吸的余地,但并不充分,使得陈月洲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舌尖的触碰和刺激带来神经末梢的一场欢愉,酥麻感从口腔冲向四肢,使得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得躁动。陈月洲的思考中断,在已经不再不排斥的情况下,追求欢愉的身体开始跟随本能。   他的双臂不知不觉地搂住端琰的脖子,柔软的身体跟随者端琰一点点收紧的手臂越发向前,最终整个人都投入端琰的怀中,柔软的身躯钻入端琰硬朗的怀中。   二人的吻越发投入,直到陈月洲快要来大姨妈的敏感身躯有了极其明显的欲求,他才猛然清醒,湿润的双眼瞬间清晰,本能地推了下端琰:“这是公共场合……”   端琰被陈月洲推开的那一瞬间,眼神还有些迷离。   很显然,他在这场接吻中也是极其投入的,被强行中断,还没回过神。   等清醒后,端琰脑袋微偏,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看到了端琰脸上的表情,作为“前”男人,他自然能看懂端琰表情背后的含义,这厮一脸复杂的表情背后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欲qiú不满。   内心“咯噔”一下,陈月洲忙着岔开话题试图让端琰清醒:“今天的训练不做了吗?”   听到“训练”,端琰总算是回到了该有的状态,他将陈月洲放了下来,看了眼表,打开手机视频,选出其中九段交给陈月洲:“这几样全部做一遍,都是加强平衡和柔韧的,实训每天加强,基础训练不能少。”   陈月洲接过手机的同时,端琰已经到房间的另一头坐下,看着他,示意他可以开始训练,自己会在这边监视。   陈月洲:“……”   不就是打断接吻了吗?端老师瞬间就变得怠慢了是他错觉吗?   不过离得远也是个好事,刚和这厮亲密接触过,他暂时也不想和这厮走太近。   而且,自己还有事情没问端琰,就这么被温水煮青蛙可不行。   想到这里,那份让他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   一次比一次明显,一次比一次更加折磨人。   陈月洲暗暗握拳。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是因为知道还没法躲,他就变得更难受。   他谈过很多很多女朋友,漂亮的不漂亮的、胸大的胸小的、黑的白的……他心中对爱情有两张票,一张是理性票一张是感性票。   找李薇,是理想票,理性票说:你在北川太孤单了,势单力薄,没有依靠,一个人奋斗太委屈,你需要一个短期饭票——一个没有能力和你对着干、头脑简单易于洗脑控制的短期饭票;   找羊露露,也是理性票,理性票说:你在北川无法扎根,势单力薄,没有依靠,一个人奋斗何时是个尽头,你需要一个长期饭票——一个头脑简单、易于洗脑还把你当个宝的长期饭票。   因为他选择这两个女人都用的是理性票,所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非意外发生否则不会出现偏差。   那么,什么时候他会出现偏差呢?   当使用的是感性票。   他在恋爱初期谈过感性票的女友,他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疯癫、狂野、不听劝还思想开放,和他理性票所追求的女孩截然不同,更加的自由和随性。   但自己就是喜欢她,所以那时候他犯过傻、出过错还很愚笨,就像大街上那些在自己女朋友面前笨手笨脚的男生一样。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只知道自己想要让她开心、不想失去她和想要一直一直抱着她。   但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感性票永远是最微弱的一票。   感情稍有淡化的时候,理性票就会打倒感性票,告诉自己:这个女孩不适合你,她什么都带不给你,不要再沉迷了,对自己好一点,分手吧。   于是他在二人的低谷期和那个他爱过的女孩子忍痛说了再见。   他不喜欢那时候的感觉。   因为理性的判断再怎么条理清晰,可真到了那个情景、那个时刻,即使是他亲口说的“分手”二字,心也是会痛的。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一定会选择和那个女孩不要开始。   他一直觉得,情绪这种东西放一放、搁一搁然后忘一忘,趁着还没开始和回忆的时候将它丢在一边,也许未来哪天回想起来的时候会有些后悔,但一定不会那么痛了。   陈月洲握拳。   他必须快点解决自己电话号码的事情,事情真相大白后,理性票一定会打败蠢蠢欲动的感性票,告诉自己一个正确的选择方式。   那之后,才能谈如何一边刷端琰的好感值,一边如何对付他,不是吗?   ……   隔天一早,陈月洲七点钟就从床上爬起,做好了学生装扮后,特地从电视柜上拿了端琰的手表塞进口袋里,之后慢悠悠出门。   他先是在小区内部的取款机上取了总共两万元现金,装进书包后在小区外的许留山坐下。   不一会儿,赌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许留山内。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从三人的话语和表现来看,后面的两个人似乎的确是他的债主。   赌棍在许留山里瞄了一圈,在看到陈月洲后激动地对着身后的人指了指:“那个,就是那个!”   三人顿时一并向陈月洲走过来,将小小的桌子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小姑娘,钱带了吗?”一个壮汉从口袋里直接掏出一沓资料丢在桌子上,“看清楚,这是你弟弟的借条,还有你弟弟抵押的东西。”   陈月洲接起看了眼,借据的复印件、拿着身份证的裸照还有一堆他抵押的的电子设备照片,其中还有一台贴着蓝色镭射膜的外星人笔记本。   他认得,这台笔记本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是陈悦豪那个小子逼着原主买的。   为了这台笔记本,原主丢了先前的工作,哭了好几天。   “虽然这么说有点欠揍,我能先还一部分吗?”陈月洲道,“虽然我挺讨厌我弟弟的,也心里盼着他倒霉,可是我哪儿知道,他居然会犯事,然后他的欠款成为我的负担……”   陈月洲说着取出两万元现金:“这是我这几个月剩下的生活费,你们先拿着。”   大汉扫了眼桌子上的钱,狠戾地瞪着陈月洲:“这点钱能干什么!”但还是迅速把钱收走了。   “你们把钱借给陈悦豪的时候,也许是看重陈悦豪和那群富二代的孩子玩得很好吧?可是他其实挺穷的啊,我也没有任何财产,房子和车子都没有,所以你们这么凶我也没用,不过反正我也跑不了,过两天有钱了我再看看怎么给你们。”   说着,他掏出手表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我得赶紧回去了,上班时间紧。”   壮汉的视线倏地落在陈月洲的手表上。   而陈月洲这边洋装什么都不知道,已经背着书包溜出了许留山。   “怎么办,他还不起钱怎么办?”赌棍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壮汉,“就这么放她走合适吗?”   “合适,特别合适。”大汉说着起立,看向另一个大汉,“你看到她刚才掏出来的表了吗?”   “看到了。”另一个大汉答,“男人戴的,价格不便宜,看来这小妞背后有人啊,也难怪,那么娇滴滴个小脸蛋,能嫩出水似的,背后肯定有男人滋润。”   说着,望了眼陈月洲奔跑的方向——对面的九九庄园西:“看来,这钱要起来不难。”   两个壮汉对看一眼,一齐出了许留山来到九九庄园西门口,门口总共站了三个保安,再加上人车分流,并不是很好进去。   正巧这时有辆写着“双虎家具”的面包车要进地下停车场,正在门卫处登记。   “嗨。”一个壮汉走到驾驶窗边,敲了敲玻璃,取了500元出来给了司机:“把我们兄弟俩拉进去如何?登记就说我们是你们的员工,不给你们惹事。”   司机看了眼那粉色的钞票,犹豫了两秒收下:“你们从后门上去。”   “谢咯。”两个大汉立刻钻进了车里。   等车子进入地下车场,大汉从车上下来,走楼梯来到小区地面。   “草!这小区真他妈大!这他妈的我们住的什么鬼地方,这群人住的什么地方!”其中一个大汉岔岔不平道。   陈月洲此刻正藏在停车场出口附近的凉亭里,见二人出现,装模作样地走了出来,旁若无人地往回走。   “快看!”其中一个大汉指着陈月洲道,“那小妞!”   “跟上跟上。”   陈月洲走得不快,进门的时候也将自动门开得极大,为了制造足够的时间等二人进来。   直到他进入电梯间摁下电梯按钮时,二人终于决定不再尾随,直接冲进来,一人一边抓住陈月洲的胳膊。   “小姑娘,住挺高级啊,不然去你们家逛逛吧?”其中一个大汉冷冷道。   陈月洲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样,立刻开始抽抽搭搭:“不要伤害我,我带你们去……”   于是,等端琰听闻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打开家门时,迎面看到的是被两个大汉挟持住、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而那两个大汉,原本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在看到端琰后,稍微收敛了些。   大汉心里清楚自己也就是长得凶但并不是练家子,看到对方胳膊上紧实的肌肉线条时,瞬间萌生一个念头:打得过吗?   就在这时,陈月洲忽地抬起头,止住了哭泣,仿佛刚才的惊慌和恐惧全都市装出来的,他一脸漠然地看着端琰:“端队长,帮帮我吧,解铃还需系铃人,对吗?”   端琰一顿。   陈月洲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眼,似乎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秒。   她在等待。   等待自己做出反应的那一瞬间。   她在怀疑自己。   她说出这样刺激的提问,试图从自己也许会做出的微表情里看到他所疑惑的问题的答案。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太敏感了。   但是,这样的刺激和提问于自己是无效的,表情管理他过去学习的太多了,根本不会因为这么点境况而变化。   想到这里,端琰淡然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 第168章   端琰脸上的表情极其自然,但是陈月洲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其实, 怀疑这种情绪一旦产生, 无论对方看起来再怎么合理,都会觉得对方是在装。   “咱们进去谈谈吧?杵在门口不合适,毕竟这天气挺热, 万一让别人知道你老婆的丑事也不好, 对不对?”两个大汉说着就要朝里面走。   端琰顿时蹙眉, 陈月洲不由地扫了眼端琰。   换做以往, 端琰会二话不说掏出警官证让这两个混混滚蛋,然而,今非昔比, 停职状态的他被暂时脱了身上的警服,就是个普通男青年, 并没有什么特权。   “就在这里谈。”端琰捞起玄关柜上的烟盒, 点了支烟抽上,拦住二人的去路, “有什么事门口解决,还有, 放开她。”   大汉扫了眼端琰, 见他丝毫没有让行的意思,也不为难,但也不放陈月洲,而是笑了笑逼近端琰道:“朋友,我呢, 也没有和你抬杠的意思,就是这姑娘的弟弟欠了我们的钱,她弟弟呢,进去了,现在这钱没人还,这个钱总得有个人买单你说对不对?”   大汉低头看了眼陈月洲:“我们问过的,说这个陈悦豪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是你给的,等他出来了,你们两个怎么解决问题是你们的事,但是我们的钱,你现在得先一还。”   “我都说了,我没钱,给你们的那两万已经是全部,我没有替陈悦豪还钱的义务。”陈月洲冷冷道,“你们要是想让他还钱,完全可以起诉。”   “起诉能把钱还完吗?”大汉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起诉只能要回来本金,那我们这些放贷的都去做活雷锋算了,还吃什么饭?”   “你们能不能吃得起饭管我什么事?”陈月洲俨然一副不怕死的表情,“既然高额的利息不受法律保护,谁欠的就请问谁要,刚才给你们的两万元已经是全部,我没钱。”   端琰听到陈月洲的发言,神色顿时变得深沉。   她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放高利贷的基本都有后台,而收高利贷的都是高利贷公司的狗,一般人都是敬而远之,就算不得已招惹,也不会如此挑衅般地发言。   ——她在试图激怒这些放高利贷的。   为什么?   理由是什么?   她能从中获得到什么?   “你没钱,可是你男人没钱吗?”陈月洲的话显然激怒了身后的男人,大汉压着怒意瞪着端琰,“这个地段虽然在北川算不上特别好的地段,但房价基本也是七八万一平起步的,九九庄园还是大地产,这么个房子,就算按揭首付也得好几百万起步吧?我……”   “他也没钱。”陈月洲直接打断了大汉的发言,“穷人分期买了个房子不代表就有钱了,为了买这套房子他一家三口祖辈三代花光了所有积蓄才凑了个首付,每个月要还的钱我们已经扛不住了,我们现在也是穷人,谁欠的钱问谁要去,别来找我们的事。”   听到陈月洲这番话,大汉顿时有些按捺不住烦躁了:“我告诉你小姑娘,你最好说话注意点,光脚不怕穿鞋的明白什么道理吗?”   说着看向端琰:“你们要是想安安稳稳地生活着,不想招惹什么是非,就最好把钱拿出来,一拍两散,我们也不招惹你们。如果不还钱,你得知道,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感受到什么叫颜面尽失。”   “那就让我们颜面尽失看看啊?”陈月洲挣扎了两下,见无法挣脱,索性将手肘微曲,用尽全力撞击在大汉的大兄弟处。   夏天穿着单薄,大汉毫无防备被撞了个钻心痛,一时气恼,本能地抓住陈月洲的脖子,直接将他丢了出去。   有了连续被端琰丢出去的经验,陈月洲落地的时候滚了滚,减缓了摔伤带来的疼痛,但与此同时他惨叫一声,装出一副痛得无法呼吸的表情。   听到陈月洲惨叫的那一瞬间,原本在思考陈月洲行为目的的端琰下意识一个箭步上前,握掌成拳,一拳砸翻了将陈月洲丢出去的那个壮汉。   另一个壮汉一见,慌张扑过来袭击端琰,只见端琰身子微躬,一个侧转一拳锤在了对方的后颈上,壮汉顿时猛咳一声,与此同时端琰抓住他的手腕一个背转直接将壮汉从楼梯间口摔了下去。   随着“咚”的一声落地,另一个壮汉从地上爬了起来,锁住端琰的脖子。   但由于端琰偏高,锁颈对于壮汉来说难度和消耗略多,端琰瞬间微蹲的同时肘部用力且准确地击打在对方腹部,在壮汉喘气的一瞬间,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让其在关节难以活动的瞬间另一只手握拳锤在对方的脸上。   壮汉被两次猛烈攻击后本能地松开了对端琰的桎梏,就在他放手的一瞬间,端琰一个转身一记鞭腿踢在了壮汉的脑袋上,与此同时扣住对方的手腕直接让对方摔了出去。   两个壮汉被打得眼花,再加上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得不轻,墙上和地板上已经多了好几道血迹。   看着楼梯间摔得连连叫惨的男人,端琰这才掏出手机,拨打物业保安,深呼吸了几声平静道:“D栋,打架斗殴,没错,报警。”   躺在角落里装死的陈月洲:“……”   妈的……   这水平……   看来训练自己的时候,端琰还真的是放了大水了……   不然,自己可能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吧?   再也不想谈什么和端琰SOLO的事情了……   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基本功吧自己……   挂了电话,端琰扫了眼楼梯间被摔得头晕眼花的壮汉,又扫了眼角落里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陈月洲,默默地走了过去,蹲下看着他:“还要装多久?”   陈月洲一怔,见自己的演技已经被识破,只能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无赖般地道:“我是真的被摔疼了。”   说着他抹起袖子,露出血迹斑斑的手腕:“你看,我手腕也受伤了,明天青肿肯定会更严重,我刚才尖叫只是替明天提前叫一下。”   端琰一见,伸手捉住陈月洲的手腕,低声道:“你为了什么?”   “……”陈月洲沉默。   这时物业的安保员已经急匆匆上了楼,见到地上的大汉愣了几秒,又冲上来看向端琰:“先生你有受伤吗?”   之后视线落在了陈月洲身上:“这位很严重吗?我们叫了警察,马上就会叫救护车来,请稍等一下。”   ……   半个小时后,陈月洲被救护车送到附近的九九综合医院好一番检查,在确定真的只是擦伤后并打了破伤风后,在大厅里休息。   而那两个壮汉,受了轻微脑震荡,身上多处擦伤,其中一个因为从楼梯上摔下去发生了骨折,目前还在打石膏。   接到报警的附近公安局民警前来调查,好巧不巧是端琰之前活动月工作过的区公安局。   一见到端琰,一个小警察露出了惊悚的表情:“端哥,好久不见,怎么难得一见就是为了这事啊?你还打的人啊?你……”   等小警察靠近了些,才发现端琰身边坐了个一脸委屈还包扎着胳膊的小姑娘,顿时心中了然:哦,英雄救美,难怪呢。   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走到陈月洲旁边坐下:“到底是谁欠的高利贷?”   陈月洲:“我弟弟。”   “那你弟弟人呢?高利贷怎么找你这里来了?”   “我弟弟坐牢了。”   “呃……”小警察想了想,“那你弟弟有父母啊?父母呢?”   “也坐牢了,和我弟弟一起。”   小警察:“……”   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小警察只得看向端琰:“端哥,你好歹也是个警察啊,你动手打那群光脚的干什么?你掏出警官证,这些人也不愿意招惹咱们……”   “停职了。”端琰随口道,一脸漠然,“牵扯进一桩一死一伤案件,暂时停职。”   “天啊……”小警察顿时惊呼,“那你停职期间怎么能搞事情啊?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些光着脚的刁民真的是……招惹不起啊!你不怕脱衣服啊?”   端琰沉默,撩起眼皮看了眼陈月洲被擦伤的手腕,确定不再出血后才移开了视线。   “端哥,兄弟一场,做咱们这行不容易。”小警察道,“医药费,你给那两个人一出,我到那边去,给他们施施压,让都别互相为难,然后……”   小警察看向陈月洲:“你弟弟欠了多少?”   “七万。”   “还了多少了?”   “我还了两万了。”   “好,那就还剩下五万对吧?”小警察道,“放贷的一般都有后台,你把五万给他们还了,利息就免了,我去跟他们说说,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也不是家里没个后台的人,说句不好听的,都不愿意互相惹事是不是?”   小警察道:“他们要是不动手,端哥也不会动手,这事情闹下去,谁都不好过,大家都没必要互相为难。”   陈月洲一听,立刻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仔细道:“那我现在把五万元转给你吗?你帮我还一下,我害怕他们……”   小警察一听,有些尬:“这钱我警察这个身份是没法替你还的……如果你相信我,你可以转给我私人,我替你过去给他们,然后让他们写个保证给你,行吗?”   “谢谢你,警察先生。”陈月洲顿时佯装开心地点点头。   两人互相加了支付宝账号后进行转账,端琰的视线扫过陈月洲的支付宝,余额正好整整五万元,不多一分不少一毛。   ……   小警察离开没多久,高利贷那边就传来了愿意和解的消息,陈月洲和端琰二人被放行。   上车后,陈月洲收起手机,默默地靠在椅背上休息,闭上了眼睛。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车头装饰的小娃娃头脑摆动时滴答滴答的声音。   直到回家,陈月洲坐在沙发上敷冰袋,身侧传来的端琰淡淡的声音:“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   陈月洲紧闭的眼睛睁开:“这句话同样还给你。”   端琰闻声扫了眼陈月洲,陈月洲与此同时看向端琰,四目相对,两人又同时挪开。   又是漫长的安静后,陈月洲冷笑:“真他妈糟心。”   之后放下冰袋,蓦然转头:“我受不了了,我也不想再在心里去猜,来来回回的猜测给我增加一堆烦恼,问题也得不到答案,我现在直接回答你心中的疑问,而你也要直接回答我。”   说着,他道:“我是故意把那两个家伙引来你家门口的,我既不想花自己的所有钱去堵陈悦豪欠的债,也不想花你的钱去堵债,花我的钱我会变得一无所有,花你的钱我还是得把钱还你,两者没差,都让我不痛快,还会让我暂时失去自由。   所以,我故意找事,我希望闹到警察局,我想假借和你同居的关系被外人误会成我是你老婆,高利贷也都是欺软怕硬的,本身陈悦豪的债就不该我来还,等他们看到能讨债的姐姐的丈夫家里居然还有人大的不好惹,他们自然就不会惹,顶多收回个本金保证不亏钱,之后等陈悦豪出来了再去收拾陈悦豪。”   说完,陈月洲语气放缓了些:“当然,我没想到……你居然毫不犹豫地打了回去,谢谢你。”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没说话。   之后,陈月洲整理了一下情绪又道:“我要回答的问题回答完了,该你了。”   他道:“我先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的回答而离开你,但是,我不喜欢活在欺骗里,从开始怀疑你那一刻起,我就没法劝服自己相信你,即使此时此刻你说不是你卖我,我也没法相信你,你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去出卖我。”   陈月洲笑了笑:“我看到了,你桌子上的档案,里面是我的资料,我从未拨打过电话甚至连APP都没有绑定的号码只有你那份档案上有,结果高利贷就打给了那个号码……”   他咬了咬下嘴唇:“如果你说不是你,那么算是我拜托你,帮我去查是谁卖了我的号码,你虽然被停职了,但找你的朋友问高利贷那边我的电话号码从哪里来的,不是个难事吧?”   端琰沉默。   许久后,闭眼:“不用查,是我。”   陈月洲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冷意逆流而上,四肢发凉。   他扯了扯嘴角,牵强地勾起一抹笑容:“……为什么?觉得我作为抓住赵世风的工具来说……自我意识太多了?”   端琰又沉默。   过于安静的空气让陈月洲再也按捺不住。   端琰如果是个妹子,就是那种虽然肤白貌美大长腿还家境优渥的大小姐,表面上看着挺正义且克制的,但实际上作为一个肯定有七情六欲的犯人,她不过是把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地藏在了心里,然后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为了达到某个目的突然给你一刀。   他真的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因为就像颗定时炸弹。   没有沟通,也不愿意沟通,内心很容易产生矛盾,积累在暗处的矛盾如果有一天爆发,那就是一场灾难。   所有,有句老话总说:温柔的人一旦发起火,不是黑化就是爆炸。   因为他们大多不是没脾气,而是把小脾气藏在了心底,当日积月累的小小的不满攒到有一天终于受不了,一定会一次性喷发出来,伤到身边的人。   “沉默能解决问题吗?沉默能让我们两个都变得开开心心的吗?沉默能让我现在不生气吗?”陈月洲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端琰的衣领,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希望我安安静静地做你的工具,你告诉我,然后我们签一个互惠互利的合约,你给我好处,我就会听你的话,以后你和我都按照合约做事……人都是以利益为主的,我不会去跟自己的衣食父母做对,这一切都好过一个表面上对我好却在背地里要害我的人好。”   端琰一听,视线微垂,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还要沉默吗?”陈月洲彻底被气炸了,他语气变得有些急躁,“我告诉你姓端的,我现在身上还有四十万,分分钟离开北川你拦都拦不住,你可以打电话告诉赵天喻我现在的位置在哪儿,然后让他弄死我,弄死我之后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我陈月洲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所牵挂。”   他道:“在你为了赵世风的秘密拿我的安危要挟我的时候,我也可以用赵世风的秘密和我的性命要挟你,到最后不过是拼谁更不怕死而已,如果我狗急跳墙了把我这条命真他妈放弃了,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很喜欢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是吗?”   端琰还是不说话。   陈月洲这下彻底耐心全失。   “好,很好,非常好,你可以继续沉默,非常棒,你继续,再见。”   陈月洲一把推开端琰,转身就走。   而就在他扭头迈出第一步的那一瞬间,端琰倏地抬手,一把抓住他的小手:“别走。”   声音低低的,虽然压着全部的情绪,但却能听到一丝哀求,像是拼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陈月洲的脚步蓦然停下。   被端琰抓住的这只手的手心有点疼。   一抽一抽的。   那疼仿佛是放射性的,连着他的肩膀和胸腔都变得难受。   特别是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狂肆地荡漾,扰了他已经许久不见涟漪的一潭清水。   端琰一点一点收紧五指,将那白皙的小手握于手中。   可是,仅仅是拉着那只小手对他来说早已远远不够了。   这几天,他无数次感受过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和她的味道,他能感受到她也渐渐开始索取着他身上的一切,他好贪恋二人交缠在一起那一刻的感觉,他想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独属她的一切,他不想再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感觉生活每一天都没有区别的从前。   端琰终是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合同我会写给你,报酬我也会给,然后拿去公正。”   陈月洲扭头看了眼端琰。   端琰将手心中的陈月洲的小手越握越紧,直到最后,他道:“我喜欢你,拜托你,别走。”   “喜欢”两个字的出现,让陈月洲身子猛地一抖,意识一时间有些恍惚。   喜欢?   他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上次听到大概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吧?   “喜欢”这个词,相比“爱”好像更加青涩,说起来让人蛮别扭的……   他上了大学正式踏上恋爱道路之后,好像更少用这个词了。   大家都是“嗨给我留个电话吧”直接发展到“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要分手”这样的剧情……   突然被人说喜欢,还是被一个刚刚差点害死自己的男人……   恶作剧吗?   美nán计升级版吗?   如果是假的,他能够理解端琰的所作所为,但真的是多此一举,自己说不会离开他就不会离开他,这人疑心病怎么这么重?   如果是真的,他还是能够理解端琰的所作所为,也可以分析出这样的所作所为下是否有喜欢的可能性,但他陈月洲不是受虐狂,特别讨厌这样的剧情。   无论真相是什么,都让他无所适从,想要逃走。   陈月洲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使劲勾了勾唇,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最终心中作出了答案:“……你别再做这种事了行吗?”   ——他不相信端琰说的话。   也许就像赵可说的那样,他不相信爱情。   简单的感情他认为太过于平凡而经不起风波没有支撑点,复杂的感情他认为里面夹杂了太多感情以外的情绪满都是烟雾弹,沧桑的感情凭创业者的离婚率他认为没几个人喜欢忆苦思甜……   没有一份感情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那些白头偕老、相知相伴结局也不过都是两个更加重视责任的人最大程度地完成了契约合同,而更多人都在破坏合同。   赵可说过,要正视每一段感情,为了每一段都去努力,之所以一个人在感情失败时会无比痛,是因为这个人在感情还在的时候无比幸福。   话虽然有道理……可是,他做不到。   多少女人被童话故事和社会教育洗脑,说什么“女人最美的样子就是披上婚纱”,她们抱着巨大的期许踏入婚姻的殿堂,童年有多期待,成年有多努力,婚后就有多失望,老后就有多抱怨。   不是他不想试着去相信,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人们对爱情所抱有的态度,往往不来自于童话、别人的故事或者名人事迹,而是来自……陪伴自己长大的大人,对待感情的看法和做法。   即使旁人有所成功,但看着父母那副德行,他也会不断地抱有质疑,并认为那份幸运可能永远和自己无关。   盲鱼离开千万年没有光明的溶洞,也不会睁开早已蜕化的双眼,反而会因为过强的光而无所适从拼命逃窜。   生于黑暗,憎恨黑暗,却也习惯黑暗,最后只能藏身于黑暗。   陈月洲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宁可放弃那短暂的、虚假的、缥缈的愉悦,追随在黑暗中保持着一份平常心。   他更愿意把婚姻和恋爱做为获得物质资源的方式。   在一场恋爱关系中站在理性的制高点上,理想对战感性,他会觉得安全很多,哪怕他不快乐。   他从有这个意识开始,就是这么做的,为此获得过无数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决定此后的人生,也一直这么做。   如此一番下定决心后,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合同在,报酬有,我就会留下,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不介意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交女朋友,你不需要太在意我的感受……”   他说着,试着将手指从端琰的手心抽出,却在指尖即将脱离端琰手心的那一瞬间,被人再次用力抓住。   不过这次被抓住的并不是他的指尖,是手腕。   像是被人戳到了底线,陈月洲瞬间无法自控地大声道:“适可而止吧端琰!都说了合同我会遵守!松开我!”   他怒不可遏地扭过头,出于本能,愤怒地看向端琰。   可在看到对方那张脸,看清对方的轮廓和眉眼,还有那像是拼尽全力的样子露出的悲哀而期许的眼神时,陈月洲却忽然觉得心口很难受,平静的面部像是要绷不住,嗓子眼仿佛噎着什么东西,需要不停地吞咽才能够呼吸。   “放开我。”陈月洲立刻垂下眼,不去看端琰的表情,这才压住那份窒息感。   “为什么不看我。”端琰握着陈月洲手腕的手紧了些,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让人无法略过的力量。   “哈?”陈月洲低着头露狠狠道,“我不想看你就是不想看你,我仰着头和你说话很累,非要看着你不可吗?”   “陈月洲,我做到了。”   “哈?”   “我做到了不逃避,也不沉默。”   “然后?……你难不成还问我要奖励吗?”   “为什么又是你在逃避。”   “……我逃避?”陈月洲倏地抬起头,睁大浑圆的双眼望着端琰,“谁逃避了?你说我逃避什么?我就是不想看着你怎么变成我逃避了……”   焦躁的语言说着说着,话语的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语言溺毙在喉咙深处。   陈月洲发现,自己在焦躁。   为什么?   为什么要焦躁?   有什么好焦躁的?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端琰吗?   喜欢这么一个性格阴暗还是个定时炸弹的……男人?!   想法出现的这一瞬间,陈月洲脸上的表情又要绷不住了。   他想要逃。   他没办法面对感情占领大脑高地的自己,也没办法面对身为男人对男人动心的自己,更没办法接受此时此刻一定会越来越狼狈的自己。   “放开我……”陈月洲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拜托你,放开我……”   如果这样的感情是真实的,他必须将它抹杀掉。   抹杀很简单:不见,不制造回忆,去寻找其他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填充。   可是,任务和端琰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很危险,你需要帮手,不是么……”   “我……”陈月洲头痛欲裂。   是啊,端琰这种经济合格、职业合格、体力合格、脑力合格还有震慑力,做为任务帮手再合适不过了。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二话不说选这个人,只谈任务,不谈感情,安全。   可是……   如今的他,可能做不到啊……   “你能不能别逼我!”陈月洲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我不想逼你。”端琰靠近陈月洲,“可是,不逼你,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会缩短。”   陈月洲本能地向后退。   直到最后,被逼入狭隘的墙角,无路可退,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用残存的理智一字一顿道:“我们两个签了合同,我们两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这个时候你跟我告白……就当你这个告白是真的吧,可是我没有接受的理由吧?别人告白,我一定就要接受吗?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也对我有感觉。”   “……”陈月洲瞬间错愕地抬起头。   端琰离他很近,四目相对瞬间,就像是硕大的聚光灯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所遁形。   陈月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下一秒,无地自容的尴尬感和惭愧感让他的情绪几乎崩溃。   他再也绷不住肢体和脸上的情绪,伸手一把抓住端琰的领子,用几乎失控的声音道:“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喜欢你?你到底有多自信我喜欢你?你早就这么觉得所以才会拿高利贷来恶心我吗?所以你认为我才会上套吗?我是你盘中的菜你想怎么吃怎么吃吗?”   “不是。”端琰看着陈月洲已经开始崩塌的面部表情,听着他已经没了逻辑的话语,任由他撕扯着自己的衣领,明明心底刚刚还是空的,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就仿佛被填满。   他俯身一把抱住还在抓狂的陈月洲,将他用尽全力拥在怀里。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陈月洲使劲推搡,“放开我!放开我!”   “我并没有很早就知道。”端琰的手缓缓下滑,托起陈月洲的腰,将他小巧的身子完全地揽于他的怀中,让他的小脑袋就这么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他道:“我是刚刚才知道。”   “哈?”陈月洲更火了,“你套路我你……”   “因为我体验过。”端琰将头埋在陈月洲耳畔,“我体验过,比你要早很久很久,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你抱有不该有的意外情绪,我苦恼过,也是这样,所以你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情绪,当你开始对我发火的一瞬间我大概就明白了。”   他低声道:“我们是一样的。”   一直在闹腾的陈月洲瞬间安静了下来。   自己可以对不爱的人说一万遍我爱你,却做不到对喜欢的人坦诚自己的心情。   虚假的心他可以拿出来展示给所有人,真实的心他却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可是,此刻此刻,偏偏有人逼他面对这样的自己——   羞耻、不甘、难以自我原谅以及不可置信……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但就因为那句“我们是一样的”,却让这所有的焦躁都冷静了下来。   明明知道这样的情绪不可以。   明明知道这段感情一定没有结局。   明明知道大脑打感性牌一定会让自己输得体无完肤。   可是,就因为端琰的一句话,他的意志立刻做出了反向的选择。   他知道了一件事——   不止他一个人这样。   不止他一个人觉得丢脸、难过、尴尬和想消失。   原来他喜欢的人和他一样,在突如其来的情绪之中,不知所措过。   他忽然就觉得胸口被填满。   因为填得太满,他忽然特别想哭,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   陈月洲微微抬头,发现端琰正低头看着自己,对方的眼眶是红的。   就在这一瞬间,陈月洲的泪腺如同崩坏了一般,再也承受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就是来做个任务的!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让我改变我性取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突破我的底线!”   他哭得撕心裂肺:“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把我当孩子深爱的父母没有把我当兄弟姐妹的亲人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天赋没有才华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我只有我自己啊!如果我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告诉我啊!我还有什么啊……”   他越哭越凶,双手使劲敲着端琰的胸口:“你为什么要逼我变成我最害怕变成的自己!你一个身高都要一米九的壮汉哭什么哭啊!你不是高冷沉默人设吗!干嘛像个小年轻人一样动不动要哭啊!害得我也情绪控制不住你知道吗!”   端琰一声不响地抱紧怀中的陈月洲,缓缓闭上了眼睛。   怀中的人是滚烫而躁动的,那么的有生命力,而又那么的真切。   仿佛在此之前二人的距离都是假的,全都是隔空相望。   不想放开,一点都不想。   ……   怀中的陈月洲哭哭啼啼了大约十分钟,眼泪就流干了。   他沉默地趴在端琰的怀里,手指隔着衣衫抚摸着对方坚硬而温热的胸膛,理智渐渐回归,可感性的热潮也没有褪去。   他感觉此刻很舒服。   做为男人的时候,怀抱着心爱的女人,他曾经感受过片刻心灵的安静;但做为女人的时候,被喜欢的男人拥抱着,他也感受到了……片刻……安心的幸福感。   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这份情绪依旧很尴尬,但事已至此,哭过闹过不能装作没有过,他觉得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既然感性已经明确地说了:“端琰无论他是个什么人,我他妈就是要出场,不给就送。”   那索性让理性给感性一席之地,试着让他们共生存。   感性并没有那么不堪,它带给了生活灵感和艺术,让人知晓了快乐;理性也没有那么高尚,它让人只剩下了逻辑,体验不到生命的美好和幸福。   他要的是这两者共存,既知道止损,又能获取快乐。   没什么错,没问题。   想到这里,陈月洲轻轻推了推端琰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端琰。”   端琰闻声低头看陈月洲,两人面部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你没说错,我也对你有感情,越是无视越是会跳出来,所以,我正视它。”   说着,他缓缓抬起白皙的右手手臂,修长的指尖顺着端琰的喉结上滑,食指从耳后摩挲而过,拖住对方的一侧脸庞。   脚尖踮起,上身丰满的柔软挤压在端琰宽阔的胸膛上,隔着棉麻的布料,略微粗糙的触感给双方的神经末梢带来一丝舒适感。   这时,陈月洲抬起左臂,一把勾住端琰的脖子,牙齿在端琰的薄唇上轻咬了一下,紧接着整张柔然的嘴唇就覆了上去。   香甜入侵口腔的那一瞬间,端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微微弓下身子,双手握住陈月洲的细腰,直接将他举起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还没等陈月洲坐稳,他整个人就迎了上去,将陈月洲逼入他双壁之间狭小的空间内,一手紧紧搂着小姑娘的细腰,一手托着脑袋。   咬着陈月洲柔软的嘴巴,感受着小姑娘头一次卓越的配合,两人不断互相焦躁地攫取对方口腔中的空气、味道和液体。   唇齿之间是急促的呼吸声和小姑娘细碎的嘤咛,身上是那柔软与他的坚硬隔着衣衫贴实,身下是细软的腰肢紧靠他的小腹,端琰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然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门铃声忽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陈月洲:“……”   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有再一再二,他已经不在乎有没有再三再四了。   但是,又被人无情中断的端琰却丝毫没有好脸色。   也许是因为和陈月洲的关系近了一步,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面无表情地离开,而是很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我不开心甚至有点想生气”的表情。   他还抱着陈月洲不愿意撒手,直到陈月洲说:“去吧,还有下次。”   那一瞬间,端琰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些。   端琰走去开门,陈月洲就从餐桌上跳下来到沙发上坐下,顺便抓了把巧克力糖躺着吃。   门一打开,是熟悉的声音:“小琰,被停职、和高利贷打架、挂爸妈电话是不理我,你到底最近怎么了?”   端琰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所有事都需要一一向家里汇报吗?”   “你……”   “姐,下次要来提前半天电话通知。”端琰说着就要送客,“我这边暂时没空……”   “没空?没什么空?家里人担心你换来一句你没空?”就在这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响起。   端琰沉默,半晌后道:“妈,爸。”   坐在客厅躺着吃糖的陈月洲瞬间坐正:“……”   卧槽。   妈?爸?   感情端琰他们一家子全来了?   自己怎么办? 第169章   脑子内一片混乱的陈月洲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逃。   他迅速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毯上,用爬的方式悄咪咪地来到阳台, 和花盆们肩并肩。   等在阳台地板上坐稳了, 陈月洲才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自己为什么要藏起来?   他一没偷二没抢,只不过是和端琰刚刚打算谈个恋爱而已……   哦,对, 他得躲。   因为吕佳音是端琰的[巅峰值]对象啊!   到目前为止, 他做的所有支线里面, [巅峰值]和[报复值]对象都是情侣或者夫妻关系, 吕佳音未来和端琰也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关系……   而吕佳音和端琰的任务又是自己最后的支线任务,那么,也就是说……   端琰总有一天会绿了自己?   也不一定, 也许是自己腻了甩了他呢?对吧?   凡事要往好的一方面想……   想到这里,陈月洲觉得, 自己还是得躲, 千万别被这一大家子发现,免得惹恼了吕小姐。   可是, 老天似乎就是不打算这么平白无故地放了他,只听玄关处的一众脚步声逐渐逼近, 直到客厅附近时, 端琰母亲的声音响起:“还躲呢?我又不吃人。”   陈月洲尴尬地转过身子,却因为紧张,不小心碰倒了角落的水养绿萝,培养液浇了一裤裆,惨不忍睹。   “我……”陈月洲顿时一个头三个大。   此动作一出, 吕佳音和吕父总算是注意到陈月洲的存在了。   吕佳音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两个怎么又搅合到一起去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弟吗?”   陈月洲:“……”   哪壶不开提哪壶,有毒。   这时端琰走了过来,抓起沙发上的空调被披在陈月洲身上,扶着他起来:“先去换衣服,等一下再出来。”   “嗯……”陈月洲抓着空调被灰溜溜准备向卧室走。   可刚迈出脚,他停住了。   如果自己理所应当地回卧室……不就等于间接告诉这三个人,自己是和端琰住在一起了吗?   不好不好,这种感觉怪怪的……   于是,他只得扬起一张根本笑不出来的笑脸道:“那个……我先回家去……换好了衣服再过来……别着急……”   反正自己身上带着钱和手机,大不了在外面重新买一套衣服,过一会儿来的时候就伪装成端琰的邻居,这样自己出现在端琰家里也不是什么问题了……这年头还不允许邻居串门吗?   说着,他扭头就向外走。   可是,人都到玄关处,端琰开口了:“她跟我住一起,让她回房间换吧。”   之后,直接走过来拉住陈月洲,当着父母的面将他推进了次卧。   端母和吕父一听,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端琰。   端琰一脸无所谓地扫了眼父母:“喝什么?”   端溪背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看着端琰:“等她穿好出来再说吧。”   进了卧室关门的一瞬间,陈月洲火速脱光自己打开衣柜找衣服。   他就是想简简单单和端琰处一阵对象,也不想惊动对方父母,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搞得自己像媳妇见婆婆、女婿见丈母娘似的紧张……   陈月洲拉出一件娃娃领衬衣和森女风的英伦格子长裙套上,换上深咖色的打底袜配,之后拿出一顶巧克力色的大卷假发戴在头上。   端琰的父母都是老师出身,母亲还附加政治属性光环,理论上来讲,这类人应该都比较喜欢一个外表品学兼优的孩子。   在确认自己换上这一身装扮看起来学习特别好后,陈月洲才心虚地走出房间,对着坐在沙发上的端琰父母一鞠躬:“叔叔阿姨好。”   端琰上前牵住陈月洲的手,让他在贵妃位上坐下,然后看向父母道:“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她家里出了点事,最近和我住在一起,别为难她。”   话音刚落,在场除了端琰,包括陈月洲在内的四个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陈月洲,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还打了个哆嗦。   做了男人大半辈子,一直都是当别人的男朋友来着,第一次被当众给父母介绍是女朋友……唔……感觉鸡皮疙瘩要掉一地……   不过好就好在,端琰站了出来,对他家里人摆明了态度,这样自己的处境也就能稍微没那么尴尬一些。   吕父对陈月洲摆摆手:“紧张什么,你……叫什么啊?”   “陈月洲,月亮的月,五洲四海的洲。”   “哦……我叫你月洲吧。”吕父点点头,“那你多大了?”   陈月洲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有点想不起这幅身体究竟多大年龄了,随便报了个:“大概……快二十五了吧。”   “大概?”   “我们家是农村的,报户口的时候大几岁小几岁挺常见的,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多大了。”陈月洲随便应付道。   “哦那你是在北川念书吗还是?”吕父接着问。   陈月洲:“……前一阵有在念,最近在复习考研。”   “哦考研啊!打算考哪儿啊?”   “医科类吧……”陈月洲已经没了信心说自己要考北医。   “哦医学啊,那挺好啊,你……”吕父还要继续念叨,吕佳音及时戳了下自己父亲。   “爸,你干嘛呢,今天来干什么的你忘了,你对着人家问东问西,人家不尴尬啊?”她道。   “噢噢……”吕父赶忙对着陈月洲摆摆手,“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啊。”   陈月洲默默地点了点头。   倒是端溪,扫了眼陈月洲,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你刚才头发不是这个颜色来着。”   “啊哈哈哈……那个啊……”陈月洲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刚才戴的是假发,我……我玩cospy的。”   正在看手机的吕佳音抬头扫了眼陈月洲打理得不是很整齐的假毛,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吕父一见笑了,他起身,走到玄关处提起带来的饭盒,走向厨房:“不聊其他的了,小溪啊,你和小琰还有佳音聊聊工作的事,我做饭,我今天可买了新鲜的鱼,准备给我这个天天惹事的儿子露这么一手,就等着咱们一家子团聚吃好喝好。”   说完,指着陈月洲:“你来,帮帮我,顺便咱们聊聊天。”   陈月洲:“……”   怕不是找自己聊天,是有事要问,却没法当着这么多人面问吧。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进入厨房,沉默地穿上围裙:“那个……叔叔……需要我做什么吗?”   “帮我洗一下鱼吧。”吕父将鱼的保鲜盒递给陈月洲,“内脏处理过的,鱼鳞也处理了,只需要里面剩下的部分和表面没清理干净的鱼鳞清理了,我在这边做鱼要用的汤。”   “哦……”陈月洲从保鲜盒中取出鱼放在水池里,沉默地洗着鱼肚子。   “你哪儿人?”吕父给调料包里一边加着佐料一边问。   “……安徽的。”陈月洲答,鱼的肚子里基本是干净的,洗一洗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问题是——鱼鳞……怎么处理?   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毕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基础的炒菜做饭他倒是常做,可是料理鱼这么麻烦的事……他可不会啊。   不得已,陈月洲只能伸手一片一片地摘鱼鳞。   “安徽哪儿?”   “就……贫困县中的贫困村吧。”陈月洲马马虎虎答,他哪儿记得原主家乡是哪儿的,身份证上的出生地名字又长又拗口,他至今没记住。   “我第一次见人这么形容自己家乡的。”吕父笑了下,“家里几个孩子?”   “三个,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   “弟弟在北川上学?姐姐结婚了?”吕父问。   “嗯……”   “你在北川上的什么?”   陈月洲:“……夜校。”   “哦……那……你和小琰……在一起住了挺久的吧。”   “……”陈月洲没说话。   他在端琰家里住过两段时间,虽然叠在一起没多久,但吕父能这么问,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既然如此,他想怎么理解都行,解释起来太麻烦。   “你是怎么打算的?”吕父问。   “什么?”   “小琰是瑞典长大的,虽然回国已经十年了,可能骨子里的想法跟中国人还是有一点差异,他可能觉得男女同居没什么问题,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但是你是咱们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我觉得农村家庭对男女这方面……应该还是挺传统甚至挺封建的。”吕父笑了下,“你的年龄也是结婚的年龄了,你有过结婚的想法吗?”   陈月洲:“……”   怎么都扯到结婚上面了……   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和端琰处一阵儿对象,怎么就这么难呢?   结什么婚啊!做完任务他就回男儿身了好吗!   想了想,陈月洲只能道:“我……我没想过这些事。”   吕父有些诧异地转过身,一打眼就看到了认认真真拔鱼鳞的陈月洲。   “你……”吕父有些迟疑,“你不会做饭?”   陈月洲:“……呃……不是不会,基础的还可以,鱼的难度不是在我驾驭范畴里。”   吕父吃惊地从陈月洲手中接过鱼,用勺子三下两下除干净了鱼身上的鱼鳞:“你们家难道你不用做饭?”   说完,还补充了句:“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是我所知道的大多数农村家庭上面有姐下面有弟……”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多想。”陈月洲点头,这是常态,别人本能地认为自己什么都会也是正常。   “那你淘下米吧。”吕父道,“淘米总会吧?”   “嗯。”陈月洲立刻打开电动米缸,取了些米出来,放进淘米机里。   看着陈月洲对端琰家里东西的位置和机器的使用方式如此熟练,吕父的神色沉了些:“其实我有让小琰这两年结婚的想法。”   “……”陈月洲没说话,等着吕父后话。   “小琰性格不好,你和他在一起处应该发现了,这个孩子喜欢藏着掖着,有时候沟通起来有点困难,心思也比较深,所以我一直挺担心他以后的,担心他能不能好好找到个对象,我不知道什么人能走进他的心里,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他真的觉得有个伴了。”吕父道,“所以,我觉得,他比任何人,时间都耽搁不起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月洲:“……叔叔你……是让我给个明确态度吗?如果想和端琰结婚就跟你明说,如果不想结婚就不要跟他住在一起浪费时间占着坑的意思吗?”   吕父一听笑了:“倒不至于这么夸张。”   陈月洲顿时了然。   的确,端琰他爹没想错,既然不打算跟自己儿子结婚,干嘛要占着家里给自己儿子买的新房,以女主人的身份居住呢?   于是,为了有个暂时的避风港,陈月洲只能昧着良心应付道:“如果……如果结婚的话……我应该……大概……可能……是没问题的……”   吕父一听,迅速将鱼切好,入锅油炸后回头看着陈月洲,“既然有成为一家人的打算,那夫妻之间应该是相互扶持,而不是一方单方的吃、喝、住、花销、家务全赖着一方,还动不动给一方惹事吧?”   吕父道:“既然你想过和我们成为一家人,那不妨我先小人后君子一下。”   他说:“我其实不希望小琰找农村姑娘,特别是下面有弟弟的,这种家庭十有**都是吸血鬼,通过一个女儿没完没了地压榨女婿一家,我身边认识的找了这种姑娘的,要全款的大房子、要多大的SUV、要彩礼、要礼物、要让帮忙给弟弟盖房、找工作……什么都要简直漫天要价,陪嫁就给两床被子,你觉得这是结婚吗?”   吕父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女方挣的钱全供她自己一个人花,还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家里欠了高利贷要男方解决……你觉得这到底是婚姻,还是抢劫?”   陈月洲:“……”   卧槽,这个老头……   原来是在这里埋伏自己……   看来这一家子来之前,已经大概了解了端琰出事的发展经过以及最会祸首是自己啊……   只是他们可能没想到自己居然住在端琰家里……   吕博这通话要是说给原主或者任何一个和他形容的情况相似的姑娘,怕是已经要原地爆炸了吧……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吕父的心情,谁愿意自己儿子被某些女人和她的家人当凯子呢?   “我其实,理想状态是小琰找个北川姑娘,最好也有点外面留学的经历。”吕父道,“你家有的我家都有,我家有的你家也有,生了孩子之后我们两家老人轮着养,我们都有退休养老医保的,物质的东西我们两家能给孩子的尽量给,他们两个年轻人就追求他们两个的年轻人生活,我们不需要哪个孩子牺牲什么,谁家孩子不是个宝啊?”   说到这里,吕父问:“你在乎孩子的姓氏吗?”   “啊?”陈月洲一怔。   算是……挺在乎的吧。   毕竟在他们家乡那边,孩子的姓氏意味着一个大老爷们做为男人的尊严啊。   孩子如果跟女方姓,男方总会被人诟病,说是什么倒贴的上门女婿……反正形容词比形容鸭还难听。   陈月洲想了想答:“……在……在我家那边挺在意的。”   “所以你们那边一定会觉得,孩子跟了男方姓,孩子就应该男方多承担一些,是吗?”   陈月洲又想了想,自己妈好像在自己小的时候老说:这几个孩子都是你们家的,又没跟我姓,应该是你多照顾点不是吗!   于是他点了点头。   吕父见状,长叹:“我啊,跟小琰他妈结婚后,一直也不在意孩子姓什么,你看我儿子就没跟我姓,我儿子随他妈,我女儿随我。   过去的时候,人们需要一个标志,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知晓家庭关系,名字,就是这个标志。   未来社会,肯定是大数据时代,人口增长,名字这种会重复的代号已经不能成为一个人的独有标志,身份证号码做为一个人独有标志,会逐渐取代名字的存在。   将来改名字肯定是个很随意的事,你想叫什么你叫什么,你喜欢就好,因为身份证号才是你的标志,名字就像网名一样,你随便。   所以我认为事到如今还把姓氏上纲上线拿出来的真的很没必要,我们家推崇大家都能接受的和平叫法,一般情况下我身边这类家庭都是双生子各姓一个,或者叠姓,可是——”   吕父道:“可是如果我们小琰找的是一个太过于注重姓氏家庭的姑娘,她们家给姓氏赋予了一定的重量,那我们家反而就没法随意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月洲:“……大概明白。”   就好比这里有一个人,他不是很在意今天晚饭是不是猪肉,吃不吃猪肉都很无所谓。   但是,忽然他的女友来了,他的女友是个回族,坚决不能吃猪肉,认为猪肉涉及到信仰。   这个时候,本来一个很随意的事情因为对方太过于在意而被赋予了过多定义,以至于这个原本可以随意吃猪肉的人再也不能随意吃猪肉了。   陈月洲叹:“叔叔,你没必要一直给我解释,你的话我都理解,你想说的无非是,你需要门当户对的人和你儿子结婚,这个门当户对不止是经济上的,更是思想上的,这个思想涉及这个女孩自身以及她的家人的想法,对吗?”   吕父一听,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他道:“我知道这么说可能让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我希望你理解,做父母的,其实都只希望自己孩子好。”   他道:“你没经历过,你可能不懂,爱情这东西,过几年会慢慢消耗掉,趋于平淡,到了那个时候,谁为谁容忍了什么、谁为谁退让了什么……都会是矛盾爆发出来。   我这辈子之所以能和小琰他妈这么好的生活下来,就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三观、想法、生活习惯和家庭都是相似的,我们不会有矛盾冲突,我们不需要为了对方去立场上退让,我们在一起很自在,才会这么珍惜彼此。”   陈月洲听罢,虽然心里有点膈应,但脸上还是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叔叔,我们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如果您有合适的对象尽管给端琰说,我不在意的……”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客厅方向忽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吕佳音一声大叫:“妈妈你别这样!”   陈月洲和吕父赶忙赶出去,只见端琰站在端溪的对面,吕佳音紧紧拉着端溪,电视墙附近掉着一个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的玻璃杯。   端溪气得直喘气,端琰沉默地站在原地,脸上有一道血口,应该是飞溅的玻璃渣划伤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端溪指着端琰,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端琰抬手,指尖擦过脸颊,看着指腹的血痕,漠然抬头看向母亲:“我说了,我要从你们家的户籍里脱离出去,请解除我们继母子的关系,从今天开始,我端琰,就是没有父母、独立的一个人。”   “小琰!你说什么呢!”吕佳音对着端琰使劲摇头,“别气妈妈了,妈妈是担心你啊!赵天喻那边誓死要彻查他弟弟的事故原因,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你可能就一日不能复职,你不可能一直不工作吧!”   吕佳音道:“妈妈也是托关系才将你调离北川,你在外面工作几年还有机会调回来啊,她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端琰冷漠地看着母亲,“你为了让我不要再去查江陈辉的案件,一直想找个把我从北川市局弄走的机会,这次终于被你抓到机会了,不是吗?赵天喻是怀疑我可是他没有证据也拿我怎么样不了不是吗?真真正正在背后一直对我工作千方百计阻挠的是你不是吗!”   陈月洲:“……”   啥?啥情况?   端溪……阻挠端琰?   为什么?   哦对了,端琰好像是江陈辉的儿子,端溪只是收养了他……   可这也不对啊?   人家养子查自己父亲的死因,这很正常吧?   干嘛要阻止啊?   不过,也许是端溪对端琰挺有感情的,又或者怕被牵连,不希望他搅进这种没有希望破除的死局也是挺正常的……   “你查不到的!你什么都查不到的!”端溪几乎绝望地看着端琰,“孩子,我们四个人真的很幸福,我只希望你找个好姑娘结婚一生平平静静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妈妈?”   “为什么?”端琰看着端溪,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的,可是眼角却闪着泪光,“你说为什么?端溪,你是不是救世主的角色扮演久了,都忘了你亲生儿子是谁……”   端琰话还没说完,吕博一个箭步上前,一个耳光甩在端琰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毫不客气,端琰直接倒坐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伤口因为这一巴掌被二次重创,鲜血顺着面庞缓缓滑落,他的头发搭落在额前,遮住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发丝的间隙见看到一双黯然无光的眸眼。   陈月洲:“……”   等等……   这是个什么情况?   都忘了你亲生儿子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巴掌打得也是莫名其妙,与其说是动怒,倒不如说是……想让端琰闭嘴?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说?   “亲生儿子……什么意思?”吕佳音同样露出疑惑的脸看向端溪。   吕博扫了眼自己的女儿:“你妈以前……以前怀你之前,怀过一个男孩儿,后来没生下来。”   “哦……”吕佳音点点头。   吕博解释得如此漏洞百出,吕佳音只当是父母现在正在气头上懒得解释,可听在陈月洲耳朵里,总觉得怪怪的。   端溪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儿子:“小琰,你听妈妈说……”   “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既然你们不愿意让我离开,如今我成年了,你们有女儿赡养,三天内我会让律师去找你们,法庭见。”端琰直接打断端溪,他抬眼,视线冷若冰霜,“如果没什么事,请离开我家。”   “你——”端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知不知道这房是你妈和我给你买的!你让我们走!”吕父气得指着地上的端琰,“还有你的车!”   “爸!爸你说什么呢!”吕佳音忙喊,“小琰!你对爸爸妈妈道歉好不好!干什么一家人要闹成这样子!你不想调去外地就不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个家呢!”   端琰对吕佳音的嚷嚷充耳不闻,他转头扫了眼陈月洲:“把我的车钥匙给他们。”   陈月洲吞了口口水,看了眼吕博,又看了眼端溪,再看了眼吕佳音,他默默地转过身子,从玄关处拿起端琰的车钥匙,双手举起递给吕父。   吕父见儿子铁了心跟自己较劲,也不客气,一把夺过钥匙:“房呢!”   “我这套房本身就没有在我名下,而是在你们女儿的户口下。”端琰转头看向吕佳音,“与之相对的,你们的女儿在市局大院所住的房子是市局分给我的房子,户头是我,请让你们女儿腾出来。”   吕父:“……市局的房子的确是分给你的,可是补房款是我们付的!八十万的补房款!你付得起吗!”   端琰:“外婆去世之前卖了在东城区的老铺子给我留了钱,明天我就取给你,够了吗?”   “你——”吕父气得直点头,“好,很好,非常好,你厉害,你很厉害!”   说着,他跨步上前扶住端溪:“小溪,走,既然他要跟咱们恩断义绝,咱们跟他需要谈吗?他跟咱们脱离了关系,是死是活是自生自灭都无所谓!让他去吧!”   端溪叹气:“走吧。”   吕佳音顿时急了:“妈妈,爸爸,不能这样子啊,不能啊……”   “走!”端溪扭头怒斥一声,幽怨地瞪了眼地上的儿子。   吕佳音只能灰头土脸地跟在母亲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坐在地上无动于衷的端琰。   等防盗门被有力地甩上,陈月洲这才匆匆从柜子上取下医药箱,来到端琰身边跪下,取出棉签并拆封了新的碘伏,小心翼翼地替端琰擦拭着伤口。   他伸手托住端琰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脸颊,滚烫的液体滑入他的手心。   端琰在哭。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不断地涌出,眼底满是悲伤和绝望,却因为倔强一直没有发声。   陈月洲这才想起:端琰好像……是个90后来着,对于自己这个80后老人而言,其实还是个孩子。   可是他太高大了,皮肤又黑,身体又强壮,让人总忘记他也才刚刚成为大人没多少年。   陈月洲收起药箱,将地上的玻璃渣用吸尘器吸干净,然后走到端琰身边坐下,仰头看着他,想了想道:“我知道我这时候不该说话的,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个问题。”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示意他问。   “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陈月洲斟酌着道,“你想找到杀害江陈辉的凶手,对吧?可是,你知道是谁吗?如果你知道是谁的话,这个案件就不是悬案了啊?难不成,你之所以认为赵世风是凶手,就是因为我之前在派出所我自己都不记得的一通交代?”   端琰“……证据都被销毁了,伪证倒是一堆,但我知道赵世风就是凶手,所以听到你说才会找上你。”   “为什么?”陈月洲一脸懵逼,“你为什么知道他就是凶手?”   “……”端琰沉默。   “喂喂,你别关键时候卡带啊!”陈月洲凑到端琰怀里,近距离盯着他的双眼,“为什么?”   “因为看到了。”端琰避开了陈月洲的视线答。   “看到了?你?什么时候?”   “……小时候。”端琰答。   “小时候?你的意思是……江陈辉出事的时候,你在现场?”   “嗯。”   “你没吓晕?”   “没。”   “……”陈月洲想了想,觉得不对。   如果端琰就在现场还没被吓晕的话,他应该对事故发生的经过的轮廓能稍微明晰一些,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一般焦急乱撞。   他应该是从某个人那里听说过赵世风就是凶手这样的内容,而说这句话的那个人,应该可信度很高。   什么样的人可信度很高呢,那当然是出现在现场的人……   可是既然有人出现在现场,还给端琰说了这样的话,那个人为什么不去报案呢?   陈月洲想不明白,他捏住端琰的下巴,迫使对方正视自己:“端队长,你这么渴望真相,渴望到和父母决裂,却不愿意说真话吗?还是说……我不值得你信任呢?”   “……”端琰错开视线。   “端琰!”陈月洲不禁叫他大名。   抓住赵世风也是自己的任务,如今支线是越来越难,这次如果没有端琰搭手,自己可能早就死在水泥里面了……他已经不怎么想继续做支线任务了,如果能借端琰之手把主线问题解决了,那再好不过了。   可是,端琰偏偏是这幅性格,对自己压根没有信任度。   “我明天早上出趟门,跟我父母交接好东西。”端琰道,“你收拾好东西,我们后天就去云南。” 第170章   面对端琰说来就来的距离感,陈月洲觉得不太舒服。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说喜欢你就落泪, 你觉得不舍得了你就挽留, 然后,你生气了就可以如此冷漠,是不是等你气消了又转过身来道歉?   一切节奏都有由你一个人掌握着, 于是, 渐渐地、渐渐地、渐渐地……你就从一个无意识任性的角色, 变成一个习惯伴侣来迁就你节奏的、真正任性至极的人。   没有人有理由承受着另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坏脾气, 即使是说好了一定要相互包容的情侣。   不如说,正因为是情侣,更不能乱发脾气——   感情关系中, 只能向外丢垃圾,不能向里攒垃圾, 因为感情又不是生活垃圾站。   有些基调, 恋爱初期就要定好。   树苗发育的时候发生问题选择忽视没有及时矫正,就不要怪它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 压垮了自家的房顶。   但是,如今端琰刚和自己家人吵完架, 的的确确需要一个冷却期平复心情。   于是, 等端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陈月洲拉了把椅子、拿了本英语单词表,也跟着凑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堂而皇之地进端琰卧室,这里采光比自己的侧卧要柔和许多,空间也比自己房间大, 最关键的是还有独立卫生间,整体装潢也更加用心,一张超级大床旁边是嵌入墙壁的衣柜,衣柜尽头是内嵌式电脑桌。   陈月洲直接拉着椅子在电脑桌附近坐下,静静地开始看单词。   端琰扫了眼他,也没说话,径直走到床边,沉默地解着衣服。   褪下上衣的时候,端琰又看了眼低头看书的陈月洲,直到即将解皮带的时候,开口:“你不出去?我要洗澡。”   陈月洲头也没回摇了摇:“我不觉得我在这里看书会妨碍你洗澡。”   “……”端琰没接话,干脆利落地褪下身上最后的衣物,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卫生间内传来淋浴的冲水声。   陈月洲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先是摘了假发丢在一边,再是解开衣领顶端紧绷的扣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四处张望着。   被褥整齐,地板干净,桌面整洁,书架收拾得干净利落,不愧是在从小独立生活那么多年的人,个人生活习惯不错。   这时,书架上一台相框引起了陈月洲的注意,里面是端琰他们一家四口的合影。   不得不说,和家里其他三个人比起来,端琰简直就像是捡来的……哦不,本来就是捡来的。   端溪骨子里透着偏冷色的粉感,镜头下白得发光,吕博也很白,不过不透粉,是那种纯正的冷色白,而吕佳音是白中透黄,是非常正统的暖色白。   至于端琰……完全就是小麦色的。   以前他只是觉得端琰黑,现在看来,端琰黑得太过了,理论上亚洲人很难有这种肤色。   陈月洲蹙眉,撑起下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端琰的黑……似乎太刻意了。   好像是故意在向全世界人宣告着,他不是端溪的亲生儿子,他不是这个家庭应有的角色。   陈月洲放下相框,下意识向上看,架子上摆了些男士护肤品,在一众藏蓝色的瓶子后方,有一瓶棕褐色的东西,上面写着全英文。   陈月洲本能地念出声:“……banana boat……tanning oil……”   香蕉船……晒黑油……   美黑油?   这玩意不是……助晒黑的吗……   一般来讲,国人对白有着莫名的执着,通过大家都认可的“一白遮千丑”这句话就能有所体现,但是审美并不应该如此单一化,国际上有很多人对深色皮肤的性感风也有所追求。   难不成……端琰的肤色是美黑出来的?   陈月洲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并细细打量着架子上的护肤品。   一个买护肤品基本都买些屈臣氏大妈推荐的鸡肋套装的男人,会懂得美黑?   总感觉……   有问题……   他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但是端琰身上一定有问题……   端琰总给他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一切都太刻意了……   从自己遇见端琰的那天起,他们两个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以及端琰这个人本身,都显得太刻意了……   他在藏着什么……   那一定是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呢?   话说回来刚才吕博打端琰的时候,端琰对端溪说了句“忘了谁是你儿子”?   吕博拦住了端琰,吕佳音对吕博的话发出了质疑,吕博用一个前后不通的借口敷衍的时候端溪也没有否认,说明端溪和吕博都是知情的,而吕佳音应该是不知情的……   为什么会这样?   这夫妻俩……还有端琰,脑袋里藏着什么?   陈月洲的视线再次落在四人的合影上,他呆了许久,忽然猛地凑近照片端详。   等等……   这张照片……   虽然除了端琰之外的三个人都比较白是没错,可是,吕博和端溪都是粉冷白和纯冷白啊,可吕佳音是正儿八经的暖白皮,也就是黄白皮。   这对夫妻和吕佳音……白得不在一个频道啊。   他再仔细观察,发现端琰因为肤色偏黑看不出来和二老像不像,但吕佳音除了白,好像……和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啊……   这一瞬间,陈月洲脑内一闪而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   该不会,端琰才是亲生的吧?   等等,如果端琰才是亲生的,吕佳音也是亲生的吗?   吕佳音好像和端琰是同一年出生的,但是并不是孪生子,端溪和吕博都是地道北川人,当时独生子女政策很严格,端溪应该没有条件紧接着再生一个……   等等等等,太乱了……   理一下,如果吕佳音是亲生的,为什么端溪要把儿子推出去,弄成养子身份?还冒充江陈辉的儿子?话说北川好歹是个大城市,有子女的年轻父母不能随便收养别人家的孩子啊!收养法在那里摆着呢,她年轻的时候有这个能力做这么大手脚吗?   反过来,如果吕佳音不是亲生的……那吕佳音是谁?总不可能是江陈辉的儿子吧?她是个姑娘啊!端溪又是怎么把亲生儿子弄成养子,养女弄成亲生女儿?这又不是拍电影或者山野乡村,这中间要做的手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来的啊?这么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   陈月洲顿时觉得头疼。   他其实对端琰家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就关心一点:这件事跟赵世风和江陈辉有没有关系?   很显然,好像有。   至少端琰是铁了心要抓赵世风,不惜潜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还闹到要和自己父母决裂的底部。   可是,问题就在:他们两个人明明都是为了抓赵世风而出现在这里,却不能情报共享。   端琰不信任自己,自己其实也警惕端琰。   即使互表心意,端琰也还是端琰,他陈月洲也还是陈月洲……两人感情看似很深却又其实没那么深,理智始终死死地以保护自己为优先。   陈月洲顿时叹气。   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他得想办法,设个套,获得端琰的信赖感,以求端琰的情报能有部分与自己共享。   陈月洲低下头继续看书,这时候,端琰推开浴室的门出来。   披着浴巾,沉默地擦着头发,走到桌子前拉开推拉椅,在陈月洲身边坐下。   一股淡淡红茶味飘来,清新的味道过后,是逐渐变得厚重的松香和桦木的味道。   陈月洲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禁转过头去看端琰,偏头的那一瞬间,他发现端琰正撑着脑袋,也在打量着他。   对方就穿了件灰蓝色的浴巾,因为是初秋不冷,领口随意地敞着,隆起的胸肌上还有未干的水珠,深色的肌肤将结实的肌理的性感线条彰显得恰到好处。   陈月洲本能地吞了口口水。   夭寿……真是夭寿……   这身材,他上辈子还是个男人的时候要是也能有这么个身材,得有多好啊……   端琰扫了眼桌子上的书本,伸手点在页码上,淡淡道,“我进去的时候你就翻在这一页,出来还是这一页。”   陈月洲匆忙合上书:“你现在心情好了?”   端琰收回手臂,没说话。   “你现在如果心情好了,我们来聊聊刚才的事。”陈月洲起身,左腿单膝压在端琰两腿之间空着的凳子上,右腿踩在地上,双手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端琰的双肩上,双手在端琰颈后微微十指相扣。   端琰撩起眼皮看向陈月洲:“你想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   “……”端琰微微皱眉。   “我理解,就算是夫妻也存在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才刚刚交往的情侣呢?我对你的好奇全都是无恶意的,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以后就不问,你想说了就说,不说了就算了。”陈月洲笑,“但是,我讨厌你回避问题时候的态度。”   陈月洲说话间,身子更靠近端琰了些。   可以说,整个上半身基本已经贴在了端琰怀里,端琰下意识地扣住他的腰,防止他万一摔倒。   原本手臂只是无意识的环绕,可就在指尖触碰到陈月洲腰肢的那一刻,密封的环境里,近距离的两个人,单薄的衬衣一下温热细腻的肌肤,清晰的呼吸声和若有似无的接触感,端琰感觉到自己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欲念在逐渐爬上头。   他搂着陈月洲的手越来越紧,直到最后,几乎是将陈月洲锁在怀里。   陈月洲对端琰的动作视而不见,一字一顿道:“我讨厌任何人给我摆脸色和岔开话题,当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温柔地对我说:我不方便说,你不要问了,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他盯着端琰的双眼:“跟我重复:我不方便说,你不要问了,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端琰顿时皱眉,他想避开陈月洲的视线,可是陈月洲逼得太近了,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于是,伴随着越来越强的杂念,他下意识地就抬起下巴,想用自己的嘴堵住这张不停地说话的小嘴,可一只手却将他的欲念一掌隔开。   陈月洲看着端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我问你,当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你该怎么跟我说话?”   “……”端琰被挡得很不舒服,又不想就这么放了陈月洲,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只能道,“我不方便说,你不要问了,等时机成熟……”   “你觉得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够温柔吗?”   端琰叹气:“抱歉,下次我不会把别的负面情绪牵扯到你,我会好好跟你讲清楚,是我不对。”   陈月洲这才点头:“嗯,念你初犯,原谅你了。”   说着,他抱着端琰还有些湿漉漉的脑袋使劲蹭了蹭,一招金蝉脱壳直接从端琰怀里钻了出去,迅速收了自己的书本并拉着凳子一溜烟跑了,顺便还替端琰关上了门。   回到自己卧室,陈月洲睡了大约半个小时,起床的时候看了眼日历,今天已经9月3日了,再过几天大学就都该开学了。   他记得9月1日之后北医的宿舍就可以住新生了,不如今天就去替那两个小鬼把入学的事情解决了算了,毕竟看样子近期自己就要动身去云南了。   于是,陈月洲换了身衣服迅速出门,找到了两个小姑娘,带她们去了各自的学校,申请提前入住。   陈晴这边倒是好解决,她本身心眼就马大哈,人也没那么细腻,她有些自卑,一直把自己的真心放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状态,目前脑袋里除了追星什么都没有。   而且也不怕有人强行打开她的内心世界,因为,从自己直男的审美来讲,她的颜值……应该没有男人会闲到强行打开她的内心世界。   其实这反而是个好事,这意味着自己暂时不用担心她万一谈恋爱遇到人渣出事了怎么给陈蕊交代。   只要她安安静静追星,安安静静上学,一直母胎SOLO就好。   果不其然,等陈月洲替她安排好宿舍,她就和宿舍里一个喜欢蔡徐坤的IKUN打成一片。   “你不是喜欢杨洋吗?”陈月洲随口问了句。   “只要长得帅,而且具有年轻的**的男人我都喜欢。”陈晴一本正经地答。   陈月洲:“……”   行吧,你开心就好。   解决了陈晴,陈月洲拉着陈语轩去北医。   陈语轩和陈晴不同,她性格稳重、心思细腻、早熟还有些偏执。   陈语轩算不上多漂亮,可是她瘦,双腿和筷子似的,这在目前国内这个把筷子腿当作美的大众审美趋势下,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可是男生对腿的这个喜欢就像很多女生看到个子高的男生就跪舔是一个道理,真心的成分不多,虚荣还有各种杂念占大多数。   因为这个原因被告白之后的交往,新鲜感过了之后,如果没有更好的下家接应,那就凑合过着,对象完全变成了买了很久的名牌包,因为没有新包拿出去装逼,那就旧的偶尔拉出来溜溜炫一下……也就这样了。   陈语轩这个姑娘,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而大学里的爱情大多又没那么神圣,他怕就怕她遇到了这种男人交往之后,又碍于“廉耻”或者付出了太多真心不愿意分手,再闹个沸沸扬扬的……那就恶心了。   “小轩。”陈月洲将购物卡递到陈语轩手里,“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   陈语轩摇了摇头:“怎么了姐姐?”   陈月洲道:“大学呢,其实是个爱情比较廉价的地方,两个人交往可以因为任何原因,比如美腿、美颜、大胸、细腰、肤白、肌肉、人缘、幽默……各种理由,但是廉价其实是个好事,因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应该廉价,只有这些东西廉价了,我们才能把精力放在实实在在的东西上,不是吗?”   “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陈语轩道,“姐姐就是害怕我太投入,又伤害到了自己是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姐姐给你安利个方法,姐姐我呢,一直有个原则。”陈月洲道,“我人生有个重要度排行榜,第一,我的命,第二,我的健康,第三,我的钱,第四,我的理想,第五,我的爱好,第六,吃,第七,生活习惯,第八……应该就是爱情了吧?……就是说,爱情在我心中是有分量的,但是它在我眼里没那么重要,绝对不能排在这六样之前,只要我一直坚定这个原则,我不断地告诉我自己这个顺序不能乱,我就能把握一个基本的度,你明白吗?”   陈语轩惊了:“……姐姐,吃都能排在爱情前面啊?”   陈月洲:“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小看吃啊!比方说你是个天天吃甜豆腐脑长大的,你找个北方汉子,一股脑地就跟着人家去北方生活了,让你天天吃朝天椒拌的豆腐脑,你开心吗?”   陈语轩:“……可是我跟他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啊?”   陈月洲:“……姑娘,你今天开心,你几年后今天这个热情没了,你还开心吗?当你几年后感情冷却了,你看着你委屈吃了这么多年难吃的东西,吃得你天天胃痛,你不生气吗?”   “可是万一感情没淡呢?”   “……姑娘,你谈过几次恋爱?”   “……一次。”   “你完整谈过一次吗?我指的是从交往到结束,从感情开始到没有。”   “……”   “我明摆着确定过关系的恋爱是七次。”陈月洲道,“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跟我在一起的姑娘……啊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汉子,他们到最后很多跟我基本是没什么感情的,之所以还继续跟我在一起的理由,就是因为热情的时候时间全都耗在我身上了。   处对象的时候不知道为人,处到最后,对象也要没了、身边朋友也没了,就剩他一个人了,那怎么办?只能指望着跟我结婚生个孩子算了,也算之值了。”   陈月洲拍了拍陈语轩的肩膀:“你需要完整体验数次自己情绪的整个过程,这和你跳蹦极一样,第一次你是懵的,还没回味就已经结束了,只有多几次,你习惯了,你才会了解过程中你情绪的变化,让你最后坚持一辈子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因为纯粹的爱情了……这得你自己体会,明白吗?”   陈语轩一脸懵:“……”   陈月洲顿时叹气。   这也不能怪陈语轩,自己没谈恋爱之前,看着杨过和小龙女的故事也曾经纯情过,结果呢……呵呵,可能自己是命背吧,又或者说自己这个人比较务实吧,那样美好的爱情始终和自己擦肩而过,没有交集。   于是,陈月洲只能长叹一声道:“算了,你自己体会吧,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就一个,自己做好措施,不要大肚子。这个社会氛围再怎么对女人不友好,你交往多少个男人也不过是一方土地里面的事,出了门,社会这么大,除非你将来飞黄腾达了,别人想黑泥,否则没人把你的往事拿出来!但是大了肚子,伤害的是你自己,这个伤害是永远都会留在你身体上的,你明白吗?”   陈语轩露出有些莫名其妙且难为情的表情:“……”   陈月洲只能长叹一声。   还是思想观念差异的问题,陈语轩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因为她本性是保守且传统的,认为这个话题和她没有关系。至于以前和翟建鹏那次,她认为那是她打算结婚一辈子的男人,那是真爱,所以她才会赴汤蹈火,献出自己的“贞洁”以表忠诚。   唉,算了,观念差距太大,她随便吧,该说的都说了。   很多事情,过来人说再多,没经历的人始终都无法理解。   只能……看她自己怎么做了。   离开北医后,陈月洲去超市买了些旅行用品,逛到女士内衣区附近时,他的脚步停了一下。   这个……和端琰二人出行……   呃……   那个……   很容易擦枪走火吧?   需不需要买……   不不不……不能不能……   陈月洲慌忙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不可以不可以……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如果哪一天会和端琰来一发的事实,但还不是现在,他的灵魂接受不了……   不能不能……   他慌慌张提着篮子离开。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黑了,端琰做了晚饭,很难得不是排骨米饭,而是鱼汤……大概是吕父今天在厨房里做了一半的鱼。   陈月洲进浴室先冲了个凉,出来的时候,端琰视线锁定在他身上:“去哪儿了?”   陈月洲耸肩:“你觉得我还能去哪儿呢?替那两个小鬼办理入学手续啊。”   端琰顿时蹙眉:“……外面很危险,她们的入学我已经安排了人。”   陈月洲笑了,一边擦着乳液一边道:“不说这个话题了,话说你今天白天说后天去云南,真的假的?”   “我之前找了人,他明天开始年休,我们后天出发,会安排人接机。”端琰答。   “那你和你父母的事情就这么丢着了?”陈月洲问,说话间,故作漫不经心地笑,“说起来,我今天看到你爸妈的时候,我还有点震惊呢,我觉得你比吕佳音长得像他们两个人多了,如果不说……我还以为吕佳音是捡回来的呢。”   陈月洲话音刚落,端琰猛然扭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陈月洲瞬间噤声,笑不出来了。   端琰的视线在那一刹那间从夕阳下起风的海浪变成了深夜里暴雨前仿佛寂静的死海,黯淡无光,幽深的瞳孔里写满了警惕和阴冷,像是潜伏在黑暗中饥饿已久的豺狼,伺机咬碎眼前路过的任何活物。   那过分麻木和僵硬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陈月洲瞬间有些怂了:“干……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我……吓人啊……”   情急之下,陈月洲索性嘤嘤嘤地哭了。   端琰脑内一闪而过的怀疑因为陈月洲的哭声而终止,他上前一步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轻轻拍着后背安抚:“抱歉,对不起,我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可能表情比较凶,我下次会注意表情管理,不会再让你觉得吓人了,不哭好吗,不哭……”   陈月洲索性抱着端琰的脖子放声大哭,虽然哭是他装出来缓解气氛的,可是,他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他在刚才那一瞬间,害怕端琰。   他知道自己惧怕的理由。   他始终在怀疑,自己在莱安西出事那次,赵可和马庭的遇难,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趁机借题发挥。   可是,任务规定他不得不攻略端琰,而他又喜欢端琰……所以,他一直把这份怀疑压在心底最深处,选择相信端琰,试着和他共进退。   但是,当端琰用冷漠的眼神看他的那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告诉他:他害怕,他怕极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端琰和那件事没有丝毫关系。   端琰和他之前交往的那些菜鸟都不一样,端琰不但有智商还有剧毒,他不但要在喜欢端琰的过程中保持理智,还必须克服恐惧,才能有机会和端琰周旋,获得自己需要的消息。   他必须要清楚的记得:端琰喜欢自己是真,但端琰可能和自己一样,爱情并没有在原则的前三甲……甚至前五甲之中。   休息了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陈月洲可怜巴巴地擦了擦眼泪,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端琰:“那,我们后天就去云南吗?”   “嗯,后天。”端琰伸手擦去陈月洲眼角的泪花,试着用他能够达到的最温柔的语气和陈月洲讲话,“你明天好好准备东西,晚上回来我们就出发,好吗?”   “嗯……我饿了,我吃饭。”陈月洲点点头。   端琰一听,起身扶起陈月洲,转头的瞬间,视线变得幽冷。 第171章   飞往丽江的飞机定在隔天晚上九点半,据说是端琰的朋友安排的, 因为后天家里临时有事, 所以希望时间能够提前一些。   第二天下午五点,二人搭车来到北川国际机场。   在那之前,端琰早上出门不在家, 陈月洲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必须的用品比如晕车贴、创可贴、日抛隐形眼镜还有各种急需医药品装在了行李箱里, 又拿了两身便携的裙子和一双方便行走的鞋子。   说实话, 第一次半旅行性质的出远门,陈月洲还有点小紧张。   他从小到大唯一的跨省活动就是从东北老家坐着火车来北川念书,老家那边不是省会城市或者大城市, 没有机场,机票又贵, 下机后还要坐火车或者大巴中转不划算, 所以他连飞机都没坐过,更别提什么旅行之类的了。   至于交女朋友那会儿……有钱旅行还不如拿钱打游戏, 这么奢侈的行动,他才不舍得带着姑娘去呢。   陈月洲从478的房间里翻出这次的任务, 地理位置是以丽江为主, 具体什么任务他没看,因为这次的任务介绍页是出奇的多,他目前还不想这么着急进入任务状态。   端琰昨天说,不管自己去云南做什么,既然去了, 不如顺便转转。   于是,找了个居住在丽江的朋友,替他们两个安排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旅行行程。   这半个月时间,他就暂且放松一下,姑且好好玩一玩吧。   陈月洲原本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和一个背包,结果等端琰回来后,对方说:“你把你必须的东西背在身上,其余的东西放在我的行李箱里就好。”   陈月洲正好不想提箱子,于是立刻答应了下来,把自己行李箱里的全部家当都塞进了端琰的大箱子里。   进入航站楼,陈月洲盯着端琰存行李,取登机牌,又跟着他一路来到登机口,直到上飞机坐下后,端琰才扭头扫了眼陈月洲:“你第一次坐飞机?”   陈月洲顿时耳朵一红,别开头:“是啊,我们村里人没坐过飞机,就是第一次。”   端琰勾了下唇,没说话。   飞机全程共四个半小时,飞机升空后,陈月洲就开始耳鸣,他本来在做英语题,后来耳朵实在难受得厉害,他只能将卷子收起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手边配的平板电脑里的视频。   看了会儿,觉得太无聊,陈月洲就扭头看端琰。   端琰戴了副眼罩,正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下颚微微扬起的角度,显得他面庞的棱角更是分明。   陈月洲索性也耷拉下脑袋闭着眼睛休息。   数个小时后,陈月洲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广播音传来飞机即将落地的消息,他摇了摇头睁开眼,一侧头,发现窗外早已一片漆黑。   下飞机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机场内灯火通明,眺望四周则是一片漆黑,朦朦胧胧中好像还能看到山的影子。   因为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空气湿漉漉的,还有些冷。   陈月洲身上穿的是雪纺的连衣裙和浅口单皮鞋,沾了水雾后贴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出了航站楼,二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只见一瘦高的金毛男人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端琰!好久不见!十年了吧!真是十年了!”   端琰难得的露出了毫无拘束的笑脸:“你还能认得我。”   “其实认不出来。”金发男子一把搂住端琰的肩膀,“如果你不给我发你现在的照片,我都不敢相信,曾经长得和白雪王子一样的家伙现在变成这样了,不过也好看,帅气。”   一旁的陈月洲一怔:白雪王子……?端琰以前果然特别白吗?这个人……是端琰在国外时候的朋友?   就在这时,金发男子回过头,扫了眼陈月洲:“这位就是我弟妹?你俩这……最萌身高差啊?”   陈月洲对着男子扯了扯嘴角:“……我叫陈月洲。”   “我叫梁帆。”男子对陈月洲伸出手,“开个玩笑别生气,我和端琰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我是他哥,他是我弟,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弟妹,好吧?”   说完,又转过头勾着端琰脖子小声道:“透露一下,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我去喝喜酒?”   端琰扫了眼梁帆,没搭腔。   “你这个眼神……”梁帆凑近端琰耳朵,一脸不可置信,“该不会还没有上本垒吧?”   端琰又看了眼梁帆。   梁帆顿时露出同情的目光,拍着端琰的后背,就差笑出声:“你不行啊,你怎么现在这么shy了?我记得你十二岁就脱处了啊?”   端琰再次看了眼梁帆,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怎么办?”梁帆露出一脸有些做作的为难的表情,“我给你俩这半个月行程都订好了,从丽江到香格里拉,从大理西双版纳,全定的是情侣大床房,能看海景的房子决不让你看马路,这些酒店都是要么提前预约要么跟团行,不然我去想办法给你换成双人床房?不过这次可能就换不到这么好的酒店了……”   端琰再次瞪着梁帆。   梁帆一脸“我不懂你的眼神什么意思”的贱表情:“哦,端同学不喜欢大床房,端同学回国之后现在三观变了,觉得做为人民警察要以身作则,要坐怀不乱,我知道了,你要套间,男一间,女一间,对吧?行,虽然有点花功夫,但是呢,为了你,为了我们小时候那么多年的情谊,没问题,我现在打电话……”   “你疯了?”端琰终于开口了,他扫了眼梁帆,许久后,冷着一张脸吐出四个字,“干得漂亮。”   “哟哟哟……”一见端琰开口,梁帆顿时笑得更欢了,“我是你谁啊?我还不知道你?十二岁就学会勾引大姐姐脱处的人,现在装清纯……”   “能不能别再提……”   “好好好不提……”   陈月洲站在二人后方,虽然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但是一看这猥琐的交头接耳,再加上那句响亮的“十二岁就脱处”几个字,他就大概知道了二人的对话内容。   哼……两个九零后的小屁孩,在自己这个八零后老人面前装蒜,他陈大爷压根不屑于和他们交流。   跟着梁帆上了他的车,二十分钟的车程,二人被送到了距离机场不太远的一家规模较大的酒店。   到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套间房门一打开,整体是棕褐色调,偏古风。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走廊,左侧是卫生间,右侧是步入式衣柜,前方下两个台阶是一张圆形大床,再前方上两个台阶是茶几和两把椅子,茶几周围的三面墙全是落地窗,可以一览周围山光风景。   不过,风景不风景都是小事,最引陈月洲注意的……是那张床。   目测直径两米,圆形,上面是公主帐,床上铺着一床毯子和两个枕头,枕头之间还有个爱心抱枕。   陈月洲默默地转头看向端琰:“……情侣大床房?”   端琰还没说话,梁帆赶忙道:“弟妹不和我老弟睡一起吗?怎么了?来的路上闹别扭了?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问题,晚上多聊聊,对不对?来来来,你们看都快一点了,休息休息,洗个澡睡觉觉,明天还要玩呢对不对……”   说着,就把陈月洲和端琰推进了房间里,并瞬间关了门。   没了外人,陈月洲看着那张床,陷入了十秒钟的思考人生哲学——   如果自己现在还是个男人,并且如同钢铁一般的直,他和另一个直男在情侣套房里同睡一间,他觉得是没问题的,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是,自己现在是前凸后翘肤白貌美的大妹子。   实不相瞒,他有时候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时候,都会被自己的美妙身材所迷惑,产生巨大的兴奋感,甚至他偶尔真的会对着镜子DIY一发。   但是,他还没有做好从关了灯脱掉衣服抱着一个前凸后翘的妹子变成关了灯脱掉衣服抱着一个满身肌肉的汉子的心理准备,如果能够避免发生些什么,当然还是什么都别发生比较好。   不过,今天坐飞机耳朵疼了四个多小时,再加上现在已经半夜快一点了该睡觉了,床这么大他们两个又不胖如果分开睡也挨不着,也不至于能怎么样。   再说了,这个时候提换房,太过于矫情。   他如果不愿意,端琰除非用强的,否则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至于端琰会不会用强的……   陈月洲扫了眼安安静静放行李箱的端琰。   说端琰能杀人他都信,但是用强……本来两人现在就是情侣,明明可以靠颜值和手段,为什么要靠武力?就这么想牢底坐穿?   于是,十秒后,陈月洲迅速丢掉背包、换了拖鞋、从行李箱中拽出自己的睡裙和换洗衣物进卫生间洗澡,并在洗完之后吹好头发、换号内衣物、穿好睡裙拉到脚脖子后上床,躺在床的最右边,端正而笔挺地睡觉。   动作一气呵成,端琰加完导游微信聊了聊第二天行程后一抬眼,就看到床上躺得比站得还直并一脸视死如归的陈月洲。   端琰一见,站起身,走到床前,抿唇,当着陈月洲的面,抬起手臂,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扣子,并一点一点地褪去衬衣。   动作故意放得很慢,脑袋微偏,狭长的眸睨着陈月洲,眸眼中带着笑意。   陈月洲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厮是在故意挑衅自己呢!   于是,他也不客气,你端琰敢当着面脱,他陈月洲就敢目不转睛地看。   褪去衬衣的端琰,身材当真是好得让人羡慕。   微微隆起的胸肌,线条勾勒清晰的八块腹肌,深邃的人鱼线,一直延伸到裤子下方看不到的地方。   当然,这脱离不了大量的运动来维持。   所以,陈月洲羡慕归羡慕,却也没有练成这样子的决心。   见陈月洲瞪大了眼睛看,端琰笑了下,伸手去解牛仔裤的扣子。   金属纽扣弹开的那一刻,露出了深灰色的内裤边,人鱼线显得越发深刻,所延伸的地方一片凸起,仿佛下一秒即将一览无遗。   端琰双手搭在内裤的边上,歪着头看着陈月洲,喉结滚了下,勾起唇,声音有些哑:“你确定还要继续看?再继续看下去,你穿这么整齐就白搭了。”   陈月洲顿时没出息地缩了缩:“大佬您洗澡吧,大佬打扰了。”   端琰这才没有继续脱剩下的衣服,而是走向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水声。   陈月洲默默地起身关了大灯,仅留了两盏台灯亮着,然后又朝床边缩了缩。   等端琰洗完澡出来时,一抬眼就看到了窝在床边就差滚到地上躺着的陈月洲,他不禁微微蹙眉道:“床那么大,别掉下去。”   “我掉不下去。”陈月洲道。   端琰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一副仓鼠受惊动作的陈月洲:“没人碰你,别自恋。”   陈某人:“……”   妈的,不碰就不碰,谁自恋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于是,他不甘示弱道:“同床睡了个十二岁就脱处的老司机,我哪儿敢自恋呢。”   端琰:“……”   沉默数秒,端同学头一次很郑重其事地对着陈月洲道:“我跟你的童年生长环境不一样,我那次是……情窦初开,已经算……很保守了。”   陈月洲顿时被逗笑了,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随便调侃两句:“我知道啊,所以我没说什么啊?快点关灯睡觉了,好困啊。”   端琰:“……”   两次憋得内伤,可是又不擅长解释的端琰在长达十秒的思考后,选择同意陈月洲的说法,关灯睡觉。   因为白天坐飞机太累,陈月洲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的他没了醒着时候的老实,身体本能地会想要躺在更舒适的地方,于是连着向床中央打了两个滚。   端琰还没睡着,感受到陈月洲的到来,侧头看了眼。   陈月洲的五官立体度一般,但是紧凑而柔和,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少了戾气的他看起来是个单纯而又简单的小姑娘。   端琰望着陈月洲的面庞,伸手拉过他的小手,轻轻举起。   黑暗里,借着窗外星星点点的霓虹,可以看清两个人十指相扣的轮廓。   端琰望着那紧扣的指间,感受着指间传来的温热,胸口却依然那么的冷,旋即凉凉地笑了下,放开陈月洲,闭眼睡觉。   第二天早上,陈月洲醒来的时候,端琰已经换好衣服在联系导游了。   他懒散地下床去刷牙洗脸涂防晒,然后化了个淡妆,挑了身棕色调的JK制服到卫生间套上。   酒店已经将早饭送到了房间里,陈月洲穿好后就坐在落地窗的茶几前吃饭。   “吃完早饭之后我们先去古城,之后再去狮子山、木府和四方街。”端琰道。   “你随便,反正我哪儿都不认识,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陈月洲随口道。   饭后两人来到酒店外,导游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本地小伙,开了辆白色途观L在外面恭候多时。   等上了车,端琰坐在前面的副驾,陈月洲坐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看风景。   导游开始介绍:“我姓刘,你们叫我老刘就行了,是这样的,今天一天的景点我已经给你们规划好了,像是古城、狮子山、木府这几个都是免费的,剩下的景点票你用这个卡就行了。”   导游交给端琰一堆卡:“这里面车子不好进,你们自己玩,如果不想玩了给我一个定位,我半个小时内就赶过去接你们,晚上你们可以去酒吧溜溜,这里酒吧挺热闹的,出来的时候多晚都行,给一个电话,我立刻接你们去酒店。”   老刘自信满满道:“小老板交代说我一定要带你们玩好,所以你们放心,你们跟我走,我这年轻时候团带多了,哪儿好玩哪儿不好玩都知道,绝对不会像跟团一样让你们被坑,让你们玩得痛痛快快的。”   “谢了。”端琰接过卡,转身交给陈月洲。   陈月洲将卡塞进包里后,直接将包丢给端琰。   出门旅游,就他这小巧的身子,肯定是扒手的首要目标,他还是保护自己为优先,保护包这种事……交给连流氓都能吓跑的端琰吧。   车子停下后,两人稍作步行,就进入北门,来到所谓的古城。   陈月洲第一反应是:……卧槽咋这么多人。   九月初,理应是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的旅游淡季,可作为国内著名旅游城市,无论什么都是都依旧是人山人海。   古城内的建筑是以硬山顶风格为主的青瓦木楼,路面是大小不一的石块平铺而成,上午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仿佛每一块砖都被阳光勾勒了轮廓,显得熠熠生辉。   不少人家门前挂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植物,偶尔还会有小桥流水,仰起头时,可以遥望到不远处的高山。   街边时不时会卧着一条狗子,懒散地眯着眼,望着来来回回行走的人群。   周围人拍照的、玩闹的、秀恩爱的……干什么的都有,可陈月洲却不怎么提得起精神。   可能他陈某人骨子里就是个俗人吧,他向来GET不到山水人文这种东西的美感,一来不觉得这些古老的房子有什么好玩的,二来觉得满大街的东西桃宝和狗东都能买到,三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有钱来这里看些有的没的,他觉得还是唱个KTV做个足疗甚至打游戏更符合他的生活习惯。   陈月洲不由偷偷地看向身侧的端琰。   和自己不同,端琰虽然脸上表情淡淡的,可眼睛却亮晶晶的——很明显,端琰喜欢这些东西。   陈月洲顿时有些抓耳挠腮。   算了,既然端同学这么喜欢,那就逛逛看吧,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   从他身边过去了不少情侣,因为人多,基本都是男的搂着女的或者女方抱着男方的胳膊,一方买了什么吃的还时不时给对方嘴里喂一口,看得陈月洲差点能被腻死。   再一转过头看自己和端琰,别说拉手了,端某人简直和他保持了将近一个人的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不认识呢!   陈月洲顿时头大。   他忽然间就有点想念赵可了。   如果走在这里的人是赵可,赵可应该会二话不说拉住他的手,扬着唇角对他笑:“从现在开始你要拉着我的手,不要走丢了知道吗?你也太瘦小了,丢了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陈月洲苦涩地笑了下。   人总是在拥有一个人的时候会去怀念另一个人某一点上的好,其实真要是再和那个人在一起,也不见得多喜欢那个人。   谈恋爱最怕的就是做对比,可是人就是贱,禁不住做对比。   和赵可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道赵可家里是个什么情况,赵可也不去问自己和端琰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彼此之间都有秘密,可这并没有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赵可一直在创造一个让他们更加亲密的机会,因为只有更加亲密,更加信赖,两人才可以变成能够交换秘密也安心的关系。   但是端琰不会,他不擅长接近别人,自己也不擅长,甚至他们两个都是那种在生活中刻意回避和别人深度接触以达到自我保护的人。   要说合适程度,也许……也许自己这样畏首畏尾、害怕受伤的人,和套路满满却又勇往直前的赵可更加合适一些。   可是,上天偏偏就是这么残忍,合适他的他喜欢不上,不合适他的他却偏偏动了心……   而且,当他好不容易对那个合适的人稍微有一点点动心的时候,上天像是害怕他万一和合适他的那个人搭伴过了,索性直接把合适他的那个人收走了……   想到这里,陈月洲有些沮丧。   恰好他身边有一对同龄的情侣走过,男方染着一头原谅色的绿毛,女方染着一头骚包的基佬紫,两个人颜值都不高,活脱脱一对杀马特贵族夫妇。   可是两个人很恩爱,男方喂女方一口炸土豆,女方喂男方一口豆腐,两个人手拉着手,笑得像一对没烦恼的智障。   要是放在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时候,女朋友看到别人家这么秀恩爱,肯定也会跑去买一份小零食过来,叽叽喳喳喊着要自己喂……   哪怕对方是赵可,也会叽叽喳喳喊着:“秀恩爱,我们不能输!”然后也去买一大份零食,和自己互相投喂……   可是现在呢?端琰会是那种跑来让自己喂吃的的人吗?是那种会想要秀恩爱的类型吗?   怎么可能。   那他陈月洲是那种买了小零食跑去让男朋友喂的类型吗?   当然也不是!他可是正儿八经恋爱中扮演高冷角色的直男好吗?都是妹子们来找他互动的,哪有他找妹子互动啊?   算了,如今连男人都喜欢上了,也不想称自己直男了……   入乡随俗,简称“前任直男,现任直女”吧……   陈月洲忽然有些羡慕了,羡慕着羡慕着,就开始觉得委屈,他不知不觉中停下了脚步,一脸的落寞。   察觉到身后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端琰不由转身。   一回头,就看到陈月洲耷拉着一张小脸,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怎么?”端琰走到陈月洲面前,低头看着他。   陈月洲憋着没说话。   端琰伸手,撩起陈月洲的刘海,抚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端琰的温度贴在身上的那一刻,陈月洲突然就变得焦躁,他猛地抬手,一巴掌打掉端琰的手。   “你别管我。”陈月洲说着大步向前迈去。   耳边是嘈杂的人流声,头顶是上午火辣辣的太阳,陈月洲冷着一张脸,瘪着嘴走在前方,始终和端琰保持两米的距离。   他想要什么,他心里清楚。   他想要端琰拉他的手,抱抱他,像那些智障情侣一样逗他开心。   可是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太小孩子气了。   换做以前,遇到因为男友不拉手就发脾气的女孩子,他一定会说:那你就上去拉你男朋友的手啊,这还要生气,有毛病吧?   可是,人物身份反过来的时候,他却做不到主动去拉端琰的手,而且他有一万个理由不去主动拉端琰的手——   做男人的时候,追妹子的时候虽然累了点,可交往之后都是妹子们主动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都是妹子们主动拿出自拍杆跟他拍照、都是妹子们负责撒娇可爱、他负责高冷耍帅……   他虽然成为女生后生活中偶尔利用撒娇卖萌作为套路和手段,但实际上他陈月洲不是个撒娇卖萌的类型啊!   更何况,和自己对象上街遛个弯还要用套路……这恋爱谈个屁!去玩狼人杀啊!   而且,他和妹子交往的时候,当妹子撒娇说出“你就亲亲我嘛”的时候,他的确会亲,可是那个亲是因为妹子要求的,而不是他本意而为之,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麻烦,只是想让妹子快点闭嘴而草草了事……   话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变得太过于刻意,即使这个行为发生了,也没有他所期待的含义了……   明明一直以来谈恋爱都是所有人宠着他、向着他、来找他所求亲亲抱抱的……   怎么变成女孩子后,反而没这个待遇了?   想到这里,陈月洲走着走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望着手背上滚烫的热泪,他整个人都惊呆了:自己居然会因为谈恋爱的时候对象没有拉自己的手而落泪!   可能是最近装哭装多了,泪腺有点太发达了吧……   装哭这个行为,好像一旦习惯了,哭起来就越来越容易了……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同性之间谈恋爱更加纤细和容易受伤了:因为大家都是男人,所以比女人更懂对方,因为更懂,所以很容易理所应当地过分解读对方的行为,一旦过分解读,就很容易心情变得患得患失……   羞愧感和委屈感更浓了,陈月洲的鳄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砸,止都止不住。   于是,他越走越快,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投河自尽。   直到一只大手猛地拉住他——   “你到底怎么了?”端琰将陈月洲直接拉到路边,在看到他一脸泪花后,愣了几秒,“……你哪里疼?”   陈月洲一听,气得哭得更凶了:“谁告诉你我哭就是因为我哪儿疼,你有毒是不是……你……你……”   陈月洲张了张口,试图把“人这么多你就不知道拉着我不怕我丢了吗”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做为“高冷耍酷”人设出身的他就是开不了这个口,直到最后,憋出了南辕北辙的一句话:“你……你走路的时候离我远一点!离我那么近还笔挺站着!板着一张脸!搞得我像是随时要被人暗杀所以雇了个保镖一样!”   说完,陈月洲哭得更凶了。   不是他不想好好说话,也不是他傲娇,他只是单纯的控制不住他自己……   端琰:“……”   默默地看了眼橱窗:今天的自己穿得还挺随和的……不凶啊?   “不然这样。”端琰伸出手,拉住陈月洲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看着陈月洲尽量用轻缓温柔的语气道,“人太多了,如果我离你太远,可能你的身高我在人群里不好找到,我拉着你,如果你还感觉怪异,再想别的办法,怎么样?”   陈月洲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左手,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一脸认真地端琰,默默点了点头,顺势道:“那我……忍耐一下。”   两人一路慢慢向前走着,看着被紧紧拉住的左手,一种莫名的胜利感浮上心头,陈月洲想笑,却为了保持自己“勉为其难和端琰拉了下手”的状态,硬是憋着没笑出来。   但走了一会儿,新的问题又产生了:既然担心自己丢了,刚才为什么不拉住自己?   陈月洲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时候的感受。   他记得,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女人比男人更喜欢亲密接触,一方面是因为社会比较不待见男人之间的亲密接触行为,另一方面是因为女人有丰富的催乳素,触觉是男性的数倍,她们能从亲密接触中获得舒适感和愉悦感,而男人则相对较少一些。   所以,男人时候的自己,对拉手这事儿的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吧。   除非,对方是自己真的很喜欢的人。   这个时候,因为喜欢,他的触感会无比发达,会想要更加更加更加接近那个女孩。   想到这里,陈月洲仰头,扫了眼端琰,一脸不悦:“我说。”   “嗯。”端琰低头看着陈月洲,等他后话。   “既然刚才担心我丢了,为什么一开始不拉着我啊?”   端琰一怔,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陈月洲不开心的理由,但这份明白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自嘲地勾唇浅笑一下。   他不相信陈月洲会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落泪,更不相信让陈月洲落泪的人会是自己。   这个女孩也许对他有感情,但是,没那么多。   她和他一样,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了这个秘密,可能有一天,她会轻易卖了自己……当然,自己也可能会卖了她,两人彼此彼此。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爱情在她心中几斤几两……他全都看得出来。   因为什么都明白,所以心动的时候会想要接吻解决焦躁,接吻之后会更加渴望对方于是希望上床,可是……拉手这样平常而简单的事却反而觉得尴尬。   端琰答:“平时和你出门的时候你好像没有拉着人的习惯,担心你不习惯。”   陈月洲:“……”   呃……有吗?   太早了,想不起来了。   不过那时候两人又不是情侣,他也没感觉自己有多喜欢端琰,自然不会想着拉着对方什么的……   算了,看来可能的确是自己过分解读了,每个人性格不一样,他得收敛一下自己,不想了。   两旁的小铺里卖什么的都有,陈月洲路过一家点心铺时,随手买了份鲜花饼。   一口咬下去,发现好像跟自己在北医斜对面那家买的味道也没什么区别……或者说自己这张木嘴也尝不出什么区别。   而且,他其实不是很喜欢鲜花饼这个味道。   于是,他将饼转了个圈塞给端琰:“不好吃,你吃吧,我知道你有洁癖,你吃这头,我没咬过。”   端琰接过饼,咬了口:“还可以,比在北川吃到的感觉花的味道更好一点。”   “是吗?”陈月洲道,“那你吃吧,吃到我牙齿咬的边边的时候丢掉就好了。”   两人走着走着,遇到一只正在啃路人掉落的豆腐块的京巴,陈月洲直接从端琰手中取走剩的不多的鲜花饼,取出来给小狗。   小狗顿时一嘴咬住饼,小跑着离开了。   旁边路过的游客大爷一见,问:“唉?椿萱家的啊?我女儿说是新开的网红店,挺火的,不好吃啊?”   陈月洲指了指端琰:“他说好吃,还不错,比我们那儿的好吃。”   “好吃还喂狗啊?”   “哦剩下的那点我咬过了。”   “嘿嘿。”老大爷一听顿时乐了,“现在的年轻人有意思哈,小两口子吃东西还这么讲究啊?那以后要是一起过日子,一方吃过的东西另一方还不吃啦?”   陈月洲一怔。   的确,他和李薇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多习惯。   李薇有时候下班会买一杯百香果茶回来,自己打游戏渴了,会直接端起她喝了一半的茶杯猛吸一大口。   但是他和端琰相处的日子里,两人吃饭向来是各吃各的,即使如今成为了情侣,生疏感始终在两人之间环绕着。   刚刚转好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又变得有些低落。   为了不再让自己神经兮兮的,陈月洲对着大爷勉强笑了下,转身去拉端琰,却在指尖即将相撞的那一瞬间,指腹下意识上扬落在了对方的衣袖上:“走吧,再逛逛。”   两人又逛了会,找了家纳西族风味的餐厅坐下,点了当地比较有名的酥油茶和纳西炒饭,味道倒是不错。   下午的时候,两人去了狮子山。   狮子山,顾名思义,因为山体像是一头卧着的狮子而得名。   古城的青砖木楼依山环绕而建,山顶是全木结构的万古楼。   两人上了楼顶,因为登高,所以风大。   风中伴着雨滴,潮湿度很高,有些凉,像是又要下雨了。   不过,天依旧很蓝很清,浓密的白云仿佛从玉龙雪山的山顶而来,山边还是白云朵朵,到了头顶已经变得浓密而厚重,泛着灰青色的光,遮蔽了刚刚还在的太阳。   一旁旅行团的导游给几个游客兴冲冲地介绍着:“在这里既可以看到小桥流水人家的古老街巷,又可以看到富丽堂皇的新兴城区,还可以眺望玉龙雪山和无尽的绿野田园,你们看,是不是感觉很壮观……”   陈月洲一听,也顺势向外望去。   全是青灰色的硬山顶式砖瓦房顶以及错综复杂的复古建筑,壮观他倒是没感觉,要说唯一的感受……大概就是有一种穿越回了大清的感觉吧。   不过,既然来一趟就不能白来,自己欣赏不了,总有人能欣赏啊?   他立刻掏出手机拍照,然后发了个朋友圈。   发完之后,陈月洲就觉得自己的任务结束了,懒洋洋地倚靠在边上,一边向外张望着,一边对着端琰道:“我每次看到这种风景都会觉得凄凉,我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景。”   “为什么?”端琰侧头看他。   “提起古代你想到什么?”   “黄金。”   “嚯,也是,古装剧看多了,金灿灿的总让人想到黄金。”陈月洲顿时笑了,“有人可能回想起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历史,或者古代皇宫建筑的辉煌,甚至也能想起各种宫斗剧的撕逼之类的,可是,我总会在想,如果生活在这个时代,我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他道:“晚上天黑没有路灯,半夜失眠没有电影,想听歌只有去戏院门口蹭曲,挣钱糊口的大多都是体力活,夜里从窗户向外望去,世界一片漆黑,就连皇帝都没有抽水马桶和卫生纸用……无论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我是庶民还是贵族,我都感觉不踏实、不自由,所以看到这些复古建筑的时候,我也会感觉到不自由。”   说到这里,陈月洲笑了:“不光是想到古代,我一想到很多事情都觉得很悲凉,可能我生性悲观吧。”   风有些大了,小雨淅淅沥沥地开始下了起来,两人下了楼,陈月洲买了两把伞,一把递给端琰:“我们两个个子差得有点多,如果打一把伞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人多,分开打比较好。”   之后,两人在小雨中一起去了木府。   因为伞的关系,两人被隔开了足足一把伞的位置,显得比来的时候更加疏远了。   路上的行人有不少情侣都是男女共打一把伞,体格偏庞大的情侣,就算两个人抱在一起,男方半个身子也仍是站在外面,整个肩膀淋得湿漉漉的;身高差距略大的情侣,基本都是男方举着伞,因为担心女方和伞距离有点大淋到雨,会把女方紧紧地摁在怀里,走起路就像是两人三足一样缓慢;最后有的情侣索性不打伞了,两人像个智障一样手拉着手在雨中狂奔……   他们两个打伞的方式,是最合适、最有效率的打伞方式。   如果他们两个共撑一把,端琰还得护着自己,衣服不但会湿,走路也会变得很困难;走路速度太慢,按照旅行计划,他们到达下个景点的时间就会比较晚,有点浪费时间;这座城市湿润度高,衣服如果湿了,隔天都不一定能干,捂在旅行箱里会有味道;这里是石砖路,分开行走,注意脚下,更加安全。   可是,明明自己选择的是最合适的的操作方式,为什么却感觉特别扫兴。   不光是现在扫兴,今天从出来开始,就不断地扫兴。   风越来越大了,陈月洲发愣之际,直接撞上了前方垂落的树杈,崭新的伞被树杈掀了个底朝天,坏掉了。   “卧槽……”陈月洲这才回过神,看着手中自己刚才花了足足80大洋买的伞,“这尼玛,景点的东西不能买啊,这质量还80呢,我家门口24小时便利店8元一把的都比这个质量好……”   端琰见状走了过来,将伞举在陈月洲头顶:“撞伤了?”   “没有。”陈月洲将破了的伞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发了个呆,伞坏了,我没事。”   端琰闻声,将自己的伞交给陈月洲:“你打着,走路注意点,前面还有卖伞点,等下我到了买。”   眼见着端琰就要撒手,陈月洲伸手去接伞柄,却不小心抓在了端琰的手背上,他指尖急匆匆弹开的瞬间又落下,指腹轻轻挨着端琰的手背,“那个……你如果不打伞衣服会湿的,这里天气一时半会儿干不了,而且这里景点的伞质量很差都不太好,不如晚上回去了狗东上买一把好的明天带上,你……你先将就和我打一把吧……”   端琰:“你不是不习惯我们两个身高的……”   “没关系!”陈月洲一听顿时大声反驳,话音出口后,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了,又放低了音量道,“这点小事,其实还好……”   端琰闻声重新举起伞,轻轻搂过陈月洲的肩膀,手心护着陈月洲的脑袋,两人慢慢向前走着。   感受着身上来自端琰温热的气息,闻着对方身上浅浅淡淡伴这一丝苦涩的木质男香,陈月洲心底那份扫兴的感觉渐渐淡了,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伞。   其实现在淋到的雨,好像和刚才一个人举着伞的时候差不多多少,毕竟风大,伞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阻挡头顶那么一方雨水。   不过,两人走路的速度倒真的是慢了不少。   于是,陈月洲抬头看着端琰,有些担忧道:“会不会这样走得太慢了?”   端琰一低头,看到陈月洲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他的视线瞬间柔了不少,下意识地抿唇:“那你是想快点过去,还是就这么慢慢走?”   陈月洲实话实说:“其实我对看景点也就那么回事了,我就担心你急着要看……”   端琰一听浅浅地笑了:“那我们慢慢走?”   “嗯。”陈月洲点点头,贴紧端琰,信步在古城的街上。   最终,两人在夜幕降临之前,逛完了导游推荐的必去景点,找了家比较有名的餐馆吃了顿晚饭,之后来到附近游客颇多的酒吧。   酒吧规模不大,人倒是挺多,两人就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酒水单里清一色的都是啤酒,末了有所谓的特产桂花酿,陈月洲就点了两瓶来尝尝。   两杯甜甜的酒下肚,外面的雨逐渐越下越大了,台上的驻唱歌手是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可声音却特别的有质感,沉沉的,带着沧桑的味道,她慢悠悠地唱着舒缓的情歌:“我以为精心算计来的是我要的爱情,但我却不曾真心感觉到快乐,这一切不过是我害怕受伤,一个人悄悄图了自己的安全感……”   “呵……”听着歌词,陈月洲忽然就觉得口中的酒味道变了味……变苦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凡事都优先理性思考,因为理性带来逻辑,逻辑带来让人心安的判断,更加趋利避害的判断会给他带来安全感。   但是,诚如歌词所说,爱情中,过分理性的人,要么像自己对羊露露,只是单纯的利用,不爱;要么……感受不到快乐感,甚至会因为和心上人咫尺天涯而觉得难过。   感性带来艺术、带来创作的灵感、带来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和全部情绪,人类正是因为这些东西而获得内心的幸福感。   也许理性从一开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能更好地抓住感性幸福的瞬间。   所以决定和端琰交往的那一刻起,他告诉自己:我是绝对的理性王者,我会用我的理性,更好地把握住感性每个幸福的瞬间。   可是,他还是太惶恐了。   他自知安全感哪比得过幸福感更让人满足,可也知道,快乐的时候有多幸福,失去的时候就有多绝望。   他不是赵可,不是一个出生在幸福温暖的家庭、对世界对人生充满挑战和向往的人,他是个悲观自私甚至有些爱无力的人。   他很不情愿地因为天时地利与人和而喜欢一个人,今天感受过大雨天被这个人拥抱着漫步穿梭过繁华的大街,如果未来的某天他变回男儿身又变得不曾再遇到这般心动的人时,故地重游,他还会有幸福感吗?   时间虽然会淡去回忆,但在回忆淡去之前,再也触及不到的幸福摇身一变化为折磨……那时候的他,可能再也回不到仅仅安全感就能自我满足的平常心了。   不知不觉中,陈月洲喝光了四瓶桂花酿,他伸手再去叫第五瓶时,端琰拦住了他:“如果你醉了,明天出行会很难受。”   陈月洲收回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真是的……干嘛唱那么让人悲伤的曲子,还是夜店里的DJ打碟更适合我……”   “那现在走?”端琰扫了眼他问。   “走吧。”陈月洲起身,“天不早了。”   在店里喝多了酒,陈月洲身子暖洋洋的,本能就想出门透气,可到了店外吹了风,陈月洲又有些冷,就想走一走活动身子。   夜里灯光暗,又下了雨,酒店外的石砖路是个坡,每一块石砖因为光的折射和和雨的衬托亮晶晶的,闪得陈月洲眼花。   他刚踩下去,鞋底打滑,整个人一个趔趄就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等端琰结账出来时,就看到躺在坡下面已经和泥水一家亲的“尸体”。   停住了撑伞动作的端琰:“……”   因为摔得太疼以至于已经不想说话于是索性装死的陈月洲:“……”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云南行,请不要跟团,相信99,不然你会后悔的。【拍胸脯】 第172章 +   二十分钟后,在导游的安排下, 两人在附近一家比较有名的纳西风度假庭院落脚。   仿古的建筑, 错落有致的假山和绿植,圆形的垭口,红漆木门上挂着大红灯笼, 套房内是全木质的家具, 梯形的房顶, 一切都古色古香的。   两人的房间在二楼, 陈月洲坐在露天阳台的围栏边,夜色中的庭院尽收眼底。   不过,这会儿陈月洲压根没心情看这些碧瓦朱甍, 刚才这一摔,摔得他感觉自己脑浆都快飞出去了, 至今脑袋还晕着呢。   丝袜扯了好长一条口子, 制服上面全都是泥水,鞋子被刮花了, 里面的内衣也都湿漉漉的,再看他的脑袋, 亚麻色短发和泥水搅合在一起, 说是屎黄色都不为过。   不过,好就好在他之前在训练的时候被端琰连续丢出去过几次,摔倒的时候长了经验,身体倒没什么问题,就是头晕。   “还疼吗?”端琰蹙眉看着陈月洲, “身上有伤口?”   “没有,就是有点晕。”陈月洲脱了高跟鞋,光着脚底板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   端琰上前扶陈月洲,却被陈月洲摇了摇手拒绝:“你不是有洁癖吗,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比较方便。”   其实,他只是今天这一天心口感觉怪怪的,于是想一个个人静一静,梳理自己的情绪。   打开水龙头在小浴缸里坐下,陈月洲感受着头顶温热的水花落下,趴在浴缸边上发呆。   他需要端琰更喜欢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开启终极支线任务的大门。   可是,明明想思考接下来和端琰到底该怎么相处,却发现无论算计来算计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达成任务目标。   想要让一个人爱自己,这个目标比考研都难,人心要怎么控制?   每当希望端琰爱自己的时候,就会发现端琰比想象中还要不爱自己。   越想达成目标,就会发现自己离目标越远。   而且最可笑的是,自己还对这样的人动心。   陈月洲抬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看着水面发呆。   陈月洲关门洗澡后没多久,梁帆提着一大袋子东西推门而入,一见浴室门紧闭,上前推了一把端琰,在他耳边急忙道:“伙计,你是不是回国之后学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学傻了?你媳妇受伤你抱着她去浴室啊,你还让她自己洗澡不成啊?”   “她说不用。”端琰道,“可能是觉得我进去她不自然。”   端琰掏出一支烟叼上,正准备用打火机点燃,梁帆直接从他嘴上夺了烟:“哥们,你没发烧吧?你这是谈恋爱呢,你确定里面的是你对象不是你拐骗来的?”   端琰视线一沉,有些心烦,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梁帆跟过去,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端琰?你到底怎么了?”   端琰扫了眼梁帆。   梁帆道:“我印象里的端琰,肤白貌美……哎不对,这是形容女人,唉你知道我语文不好,这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性格开朗……可是,自从你回国之后,我感觉你就和换了个人似的,阴郁、内向、心事重重……我不喜欢这样的你,怪怪的,不自在。”   “人都会变的。”端琰夺回梁帆手中的烟,划开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白雾,“你也变了,油嘴滑舌。”   “我家开茶庄的,现在又拓展私家旅行社行业,我爷爷看破红尘出家了,奶奶生了三个孩子,家里七个孙子孙女都有继承权,现在我奶奶身体不行了,各个都如狼似虎,我爸妈那次爆炸事故后身体一直不好,放手了家里的生意,如果我不努力点,奶奶一死,我们什么都分不到手。”梁帆无奈地叹气,“唉,多想回到小时候啊,成绩拿个B,都能逍遥自在上好久……”   说到这里,梁帆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可是你呢?你有事业蒸蒸日上的母亲,有慈祥又不失严厉的父亲,还有厉害的表小姨……”   “我父母……现在已经不是我父母了。”端琰摇了摇头。   “啊?”梁帆一脸懵逼。   “说了你也不明白。”端琰扫了眼梁帆,“我给你说的话就我们两个知道,跟陈月洲别提。”   “我当然不会去跟你媳妇聊这些,不过……”梁帆打量着端琰,“你来之前跟我说你对象来云南有事,你陪着一起,让我帮忙安排行程,我还以为你们就算不是打算结婚也应该是热恋中,怎么,感觉你们俩……不像是一对啊?倒像是两个感情走到尽头还分居了一年的已婚夫妇来搞个离婚旅行的。”   端琰顿时白了眼梁帆。   “你真不去帮你媳妇啊?”梁帆看着端琰,“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帮你理理?”   端琰烦躁地将手中的香烟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捻碎,望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没结果。”   “没结果?怎么?是你爸妈不许?还是她爸妈不许?”梁帆双手环胸,“这年头,父母阻止根本不是个事儿啊?”   端琰垂眼,思考片刻,编了个更适合形容他和陈月洲关系的理由:“她和某个杀人犯有关系,但我们要抓那个杀人犯,我现在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包庇那个杀人犯,还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杀人犯在哪儿,她总是什么都不说……为了抓住那个杀人犯,我们很可能要利用她……她会很危险,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得去做。”   梁帆:“……哇,你们警察真牛逼,谈个恋爱和拍间谍剧一样。”   端琰冷冷地瞪了梁帆一眼。   梁帆叉腰:“你想听我说实话吗?”   端琰扫了眼梁帆,示意接着说。   梁帆道:“从你话里我就听到一个内容,你俩都不信对方,她说她不知道杀人犯在哪儿你非说她包庇,你问她东西她总不说……那还谈什么啊?你俩玩狼人杀呢?都看对方是条狼准备着票对方出局啊?分手,当然就是分手了。”   端琰闻声,内心“咯噔”一声,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下。   他觉得胸口隐隐作疼,呼吸有些不通畅,但是却极力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了下来,显得依旧无恙。   梁帆看到了端琰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笑了:“是不是听到我这么说胸口特别难受?”   端琰没说话。   “人这个生物,有时候绝情的话自己讲出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别人替你讲出来立刻就心疼了。”梁帆道,“谈恋爱讲究的是情趣和心动,旅行讲究的是快乐和浪漫,你都说了,你们可能得在云南待一个月,这一个月你抓杀人犯吗?不抓!这个时候她是谁的卧底重要吗?不重要!只要没天黑,狼人和神职有区别吗?”   端琰欲言又止。   “怎么?担心什么?”梁帆顿时笑了,他使劲拍了拍端琰的后背:“我告诉你,要么是你不够喜欢她,要么就是你这是还没体验到热恋的好,等你正儿八经体验了什么叫男欢女爱如胶似漆,你就会发现这一个月对你们来说太宝贵了,你恨不得在我们这里再腻歪个一年半载的再走。 ”   说完他起身,指了指地上的袋子:“唉,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要的东西,还有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的东西,都给你袋子里放着呢,我回去了,你俩好好休息。”   梁帆走了,室内一片寂静。   端琰取出新的烟,划开打火机点燃,看着烟头的星星火光,视线有些飘。   这一个月到底该和陈月洲怎么相处……他没想过。   想方设法把陈月洲弄到手的时候,他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得到莱安西的真相、他要从这个不自由的人生里解脱出来,他要统治陈月洲这个人。   统治即意味着对方绝对的服从,她的思想也好,行为也好,身体也好,都会被他征服,陈月洲是否同意根本不重要。   毕竟,别人在15岁那年夺走他端琰的人生时,也没有问过他是否同意。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在陈月洲揭穿高利贷的事试图反抗的时候,他应该用绝对的方式让她彻底惧怕和服从。   当一个人服从另一个人久了,就会错以为服从的这个人是全世界,甚至误以为这是爱,他需要陈月洲爱上他,这样他才能更好地使用她。   而不是对她告白,乞求获得她的原谅,以至于让她得到与他平等交谈的资格,甚至是获得恋爱关系中的主导权。   然后如今自己居然真的开始以男友身份自居,开始用男友的思维模式思考,很多原本凭压迫就可以达成的目的如今需要不断地思考怎么才能让她同意……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应该在感情上做这么多耽搁的。   他应该想亲吻陈月洲就去捏她的下巴,想跟她睡觉就去脱她的衣服,想听她说好听的话就去折磨她的自尊心……没必要考虑陈月洲的感受和意愿的。   可是,他做不到,不是因为感情深不深的问题,而是自己终究不够残忍。   他自幼在国外时,他被寄养在一对年迈的高知分子的家庭里,陪伴他长大的是梁帆和对方的一儿一女,主母教会了他坚强、自信和开朗,主父教会了温柔、细腻和体谅,五个人向来是其乐融融,而他外表硬件过关,在学校也吃得比较开;回国后,他读了北川国际,人以群分,身边都是些出身纯良又富裕的家伙,朋友之中最坏的也就是心眼比较多的赵天喻;高考结束进入警校后,因为出身,没人会刻意刁难他,朋友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毕业后在地方公安局干了没多久他就被调去市局,虽然是刑警队,但是其实市局刑警队基本是不出任务的,大家每天都其乐融融。   从小生活在太过于和平且优越的环境里,没体验过被人欺凌的生活,没经历过太多大是大非,他可能骨子里多了一丝任性,但少了绝对的狠毒。   他能做到的最恶毒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在手足无措又大脑空白的时候,把自己不熟的人的生命置之度外。   然而,就那么一次,他的人生彻底变了。   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他必须将赵世风绳之以法,把真相还给需要的人,才能从虚假的身份里解脱出来,拥抱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样,他所做的一切,才会变得正当化。   为此,他必须逼迫自己更警惕、更细心、更残忍……   可是,要怎么做才好……   他又要怎么处理和陈月洲现如今不上不下的关系……   端琰拉开梁帆送来的袋子,里面有云南白药喷雾,止痛喷雾,全新的女士衣物和……情趣小道具。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一串陌生号码,来电地址是……南非。   他刚一接听,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你人在哪儿,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把北川的所有电话都屏蔽了,如果我不是用网络电话打给你,你就永远不认我这个爸,永远不认你妈了,是吧?”   端琰皱眉,他冷冷道:“爸,结束继子关系的协议我已经写好了,就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你该不会没看到?”   “你小子是想逼死我们是吧?”吕父气得胸口疼。   “父子一场,谢谢爸你这些年对我的厚爱,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端琰!如果你没有林安安!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吕父终于爆发了,“是林安安给了你前半生富饶健康的生活!知恩图报你懂不懂!人家只是你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凭什么给你他孩子所拥有的一切!”   对方咆哮得太用力,端琰虽然没有开公放,可那音量基本等同于公放。   以至于凑凑合合洗完澡出来、扶着老腰只想躺在床上休息的陈月洲僵在了原地:“……”   什么……   什么情况?   端琰他爹?   在吼什么?   林安安不是江陈辉的老婆吗?   那端琰就应该是林安安的亲生儿子啊?   怎么林安安变成……端琰的远房亲戚了?   等等,这不就跟自己的猜想对上了吗?   端琰是端溪和吕博的亲生儿子,那……江陈辉的儿子是谁?   她不但供端琰前半生富饶还供了健康……这怎么供?   陈月洲想了想,忽然想起似乎很久之前,赵可给他说过,林安安好像把身体器官都捐赠了……   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说林安安供端琰在瑞典生活,还给他了什么器官?   可是捐赠不是讲究双盲原则吗?   啊好乱,到底怎么回事?   陈月洲一脸懵逼地贴在墙边听墙角,端琰原本想回话,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卫生间墙角处露出的浴巾一角,以及那边墙上很不自然地阴影,于是直接挂断了父亲的电话,脑袋一歪,冷漠道:“你是身体不疼了吗?”   一见自己被发现,陈月洲只能扶着自己的老腰走出来:“我……不是看你打电话不好意思出来吗?”   “你听到了什么?”端琰问。   “刚打算听就被你喊住了。”陈月洲道。   因为腰疼,他的身子是微微前倾的,里面什么都没穿,端琰一抬眼,就看到一片春光。   “你躺着吧。”端琰本能地挪开视线,喉结滚了滚,起身关了推拉门,拉上窗帘,又去反锁了房门。   回来的时候,陈月洲已经尸体一般躺好了,端琰回想起自己刚才烦躁的情绪,冷漠地说了句:“说过不碰你,你没有那么大吸引力,不需要那么谨慎,丽江不缺比你漂亮的女生。”   陈月洲:“……”   卧槽,这厮嘲讽技能一天比一天强啊!   不碰就不碰,怎么人身攻击还升级了呢?   “那是,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碰我,毕竟十二岁脱处还勾引了大姐姐的男生一看就是御姐控……不,少妇控!我这种类型当然不是你的菜咯?是不是等我睡着了你还打算出去约呢?”陈月洲冷漠地转过头。   端琰一听顿时蹙眉:“……你昨天到底听到了多少?”   “不多不少,就这一句。”   “那时候是我小学毕业礼,所谓的大姐姐是我的学姐,大我一级大我一岁,是我谈了两年的女友,明白吗?”端琰看着陈月洲,视线掠过他手臂上的淤青,从袋子里取出云南白药喷雾,“你把淤青的地方露出来,喷好了再睡觉。”   “你确定你要给我喷吗?”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我先告诉你啊,云南白药喷雾的味道很强的,绝对能压住你身上的香水味,等你喷完我再出去约少妇的时候,一身药味,约不到可别怪我。”   端琰拿着药瓶子的手一僵,几乎是出于本能问:“我出去约你愿意?”   “我有什么不答应的我……”话说到一半,陈月洲没声了。   本来是随口开个玩笑和端琰抬杠,无外乎就是想激一激他,结果,这家伙怎么一本正经地问自己?   这厮还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吗?问自己女朋友愿不愿意看到男友出去约……就算这厮不会真的约,但是这种挑衅的态度让人很不爽啊?   放在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时候,女朋友如果这么开玩笑,他肯定当场就变脸了……情侣之间开这种玩笑合适吗?怎么,试探自己底线啊?   不对,等等,刚才好像说端琰出去约的是自己……   可是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啊……   啊啊啊啊!   烦死了!真是烦死了!怎么跟这个人在一起相处总是会怄气呢?   陈月洲顿时负气地扭过头去,伸手扯掉自己的背后的衣服:“快点喷药,喷完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去,我要睡觉。”   陈月洲的背窝很深,其实是因为他腰椎前凸比较严重,但视觉上会觉得他S曲线很厉害,趴下的时候腰部自然形成一个弯,到臀部时猛然隆起,再加上他无暇的皮肤,整个背部性感至极。   因为上身刚才是全真空,此刻褪去衣服,身下两枚大团子被柔软的床单挤压变形,在视觉上仿佛给人一种Q弹柔嫩的触感,虽然什么点都没露,但色气值顷刻间爆满。   端琰一怔,起身去关了大灯,然后静静地深呼吸三次,走到床头柜前将灯调至最暗,借着微弱的光打开喷雾,轻轻喷药,并缓缓按摩。   陈月洲原本已经有些困了,可当端琰冰凉的指尖点在他后背轻轻揉捏的那一瞬间,他的意识猛然清醒了过来,并且与此同时感觉自己……有了……反应。   陈月洲忍不住开始庆幸:当妹子看来也有好处,起反应的时候不会搭帐篷,可以避免尴尬……   胯部还有处淤青,端琰正打算喷药,陈月洲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与此同时,因为动作太过于激烈而疼得龇牙咧嘴。   “胯……胯就算了……”陈月洲捂着腰和肩膀道。   自己可是全真空,再往下如果被端琰看到了自己的反应……那就太尴尬了。   可是,话虽如此,当仰头看着端琰的那一刻,却本能地想伸出手去摸摸对方的脸颊、对方的手臂、对方的胸膛……   想要和对方更加亲密地接触,想要做……   陈月洲头脑空白地僵在了原地,直到端琰起身褪去衬衣甩在一旁的衣架上:“我去洗澡,你先睡。”   陈月洲这才回过神,忙忙应道:“……好……我……我那什么……我睡了。”   等端琰进了浴室,陈月洲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上头了!精虫可以上头!luǎn虫也会上头!   难不成自己快来大姨妈了吗?   陈月洲赶忙掏出手机查看日历。   不对啊,上个月他是20号来的大姨妈,也还不到日子啊,怎么会需求这么强啊……   妹子这个生理需求上的构造,和男人是有点区别的,导致区别的原因主要来源于激素。   男性的激素水平普遍是比较稳定的,而女性激素水平在某个时间内是在较大变化的。   大家总认为妹子在经期前后性情会突然不稳,这就是因为激素水平在这段时间变化最大。   举个例子——   一个月31天里,普通男性的性欲每天是2分,高一点可能3分,低一点可能1分,性欲比较旺盛的男性是总体平均值提高;   而普通女性的性欲,大姨妈前后期的几天甚至一周可能是3.5分甚至5分,而其他时间最冷淡可能到了0.5分甚至更低。   至于他陈月洲……呃……大姨妈前后期会爆炸到8分,日常也就是3分的样子吧……   为什么他比别人高呢?   非要说,应该是他体内的雄激素比例偏高吧。   雄激素水平基本决定了一个人性欲的高低,但是,雄激素高低对男人和女人影响力度是不一样的。   举个例子——   男性雄激素平均值如果是5分,雄激素每高1分,性欲就高1分到2分;   女性雄激素平均值如果是2分,雄激素每高1分,性欲就……高5分到10分。   虽然一个人的性欲还有其他干扰因素的存在,但是……基本上来讲:相对力量强大的女生,都有一个卵虫容易上头的身体。   就比如说……他陈某人。   身体燥热难耐,可是两人睡一间他又不敢DIY,思来想去,陈月洲只能含着泪默默地背《满江红》:“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直到深夜,在确定端琰睡着的情况下,陈月洲才悄悄跑到卫生间DIY速战速决。   隔天一早,陈月洲顶着两个熊猫眼从床上爬起,身心俱疲,心情还无比的糟糕。   做男生的时候,如果欲求不满,通过手动DIY就能够解决,解决之后立刻神清气爽,贤者模式飘飘欲仙;可是做妹子的时候……DIY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还会变的更烦。   有人说,那是因为妹子除了性还需要爱……其实这个说法太以偏概全,也没什么科学依据,有点扯了。   真正更直观的原因是——   从生理结构上讲,一来,是因为妹子的身体触感比男性发达,通过和他人肌肤的接触更能获得愉悦,所以妹子们总是比男性更喜欢搂搂抱抱;二来,男性身体上的信息素雄二烯酮,可以舒缓妹子的精神和生活压力、保持心情愉快、心态平稳并提升妹子的性心情。   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就和大街上长久没有男友,或者长久没有可以亲密接触的女友的妹子一样:焦躁。   因为焦躁,所以心情糟糕,看什么都不爽。   端琰在阳台上坐着看风景,见陈月洲醒了,扫了眼他:“今天去玉龙雪山。”   “哦……”陈月洲应了声,抬眼看端琰,惊奇地发现端琰气色也不太好,虽然他肤色深看不出来黑眼圈,但很明显,从他那有些木然的困乏双眼中可以看出……他也很疲乏。   “你……昨晚挖煤去了?”陈月洲问,随后露出惊悚的表情,“你该不会真的趁我睡着约去了吧?”   端琰起身,沉默地白了一眼陈月洲,转身去穿衣服。   玉龙雪山是北半球距离赤道最近的永久性冰川,海拔很高,再加上丽江高温期过短,降雪量永远大于年消融量,所以即使是九月初,山顶也依旧白雪皑皑。   三人边走导游边惋惜道:秋冬春三个季节,这里都是白雪,不过这个时候可以看到四万多年前形成的冰川,我建议你们明年开春再来一次。”   “呵呵……”穿着笨重的厚棉袄的陈月洲干笑两声。   雪山不就是雪吗?他们大东北到处都是雪,铲雪车一晚上铲一堆,有什么可看的?   他现在只想脱了这身笨重的衣服,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一觉……   不过,蓝月湖倒是蛮好看的,那里的水面不是一般的蓝,而是粉蓝粉蓝的,不需要调色彩保护度,就已经给人一种处理出来的感觉。   陈月洲给自己来了组90图连拍,选了能看的9张发了朋友圈,算是大功告成。   之后,导游带二人去了云杉坪。   三人漫步在木栈道里,栈道前方是幽静不见尽头的林荫,四周古木参天,藤萝密布,像是个与喧嚣世界毫无瓜葛的世外桃源。   绿林背靠雪山,抬头的时候,云朵压境,云彩在山间环绕,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蓝天。   “这里啊,又名殉情谷。”导游介绍道。   “啥?”陈月洲看向导游,“谁死在这儿了?”   “云杉坪是纳西族神话传说中‘玉龙第三国’的男女青年殉情处。”导游介绍道,“相传啊,有很多彼此相爱却无法厮守的情侣,**被凡尘往事和太多的无奈所束缚,可心灵却希望寻找到解脱,他们相约来到这里,在这里忘却过去的一切和彼此的身份,度过一生中最无所忌惮的甜蜜时光,然后面对玉龙雪山,相拥跳崖或者服毒自尽,死去的同时,灵魂永远地相守在了一起。”   陈月洲:“……”   呵呵,还灵魂相守呢,这都21世纪了,封建迷信怎么还有人传播?   导游说到这里,一副传销现场工作人员的表情激动慷慨道:“所以,为什么说我们丽江是浪漫之都?来到我们云南,来到我们丽江,所有人都会忘掉一切,幸福又美好地度过这里的生活,这里有美丽的风景、纳西族的热情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食佳肴和享受……”   陈月洲冷漠地打断导游:“……我饿了,什么时候给吃饭?”   一句话破功,导游只能无奈地叹气:“行吧,等会就带你去,我先给你介绍介绍这边的植物……”   “免了免了,你给我介绍我也不认识,我又不是学植物学的,我随便看看拍点照就行了。”陈月洲摆了摆手,三步并两步地冲上栈道台阶,攀爬速度像和人竞赛似的。   导游对端琰摇头:“你女朋友,真不浪漫啊……”   端琰抿唇轻笑了声,没有作答。   由于隔天早上要去拉市海,晚上就要离开丽江,所以导游当天下午将二人提前安排在泸沽湖附近的某岛屿上的客栈入住,规模不大,房间和床也比前两天的小很多,但干净整洁,且风景很好。   阳台是三面落地窗,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全景湖和码头,湖面水光荡漾,远眺山峰和绿植,仿佛万籁俱寂。   餐厅比较有特色,装饰物全部都是书籍,不少人等餐的时候会拿本书翻看。   陈月洲对面坐着一对情侣,女方看书没两行,男方就凑过脑袋来亲女方的脸蛋,女方不甘心被亲了又回亲回去,男方再亲过来,女方再亲回去……   陈月洲:“……”   妈的,谁能管管这群杀千刀虐狗的。   哦不对,自己现在好像不是狗……   但是……   陈月洲扫了眼对面沉默翻着书的端琰。   自己这两天好像过得和单身狗没什么区别……   这么说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明明没告白之前端琰还会亲自己呢,怎么现在这么尴尬?   为什么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反而变得生疏了?   陈月洲努力在脑内回忆自己和之前女朋友是不是有这种情况,却发现他能记得起来的也就是羊露露和李薇……   这两个人……   他看重李薇吃苦耐劳听话好使唤,看重羊露露漂亮性感有钱好依附……   说动情吧……可能是有一点,但是跟自己对端琰不在一个级别上……   至于再早一点的自己动情喜欢过的女孩……太早了……忘了……   百思不得其解,陈月洲也不闲着,从行李中掏出练习册,顺便写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从内厅走了出来,恰好看到在认真做题的陈月洲,笑了起来:“哇,开店这么久,我第一次见有人出门旅行来还带试卷的。”   他走到陈月洲身边放下一盘画着爱心的蛋炒饭:“你的蛋炒饭。”   “哦,谢谢……”陈月洲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   灰衬衣格子裤配白围裙,干净利落的大背头,高挑颀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举手投足都带着绅士的优雅。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脑内响起来警报声:   【叮![报复值]目标出现,察登科出现,[报复值]分数:1300分。】   陈月洲:“……”   不,他还不想做任务,不要逼他做任务。   而且,这个家伙,有足足1300分啊……   这不是意味着和端琰这种深渊角色只差了300分吗?   大师任务已经难成这个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和主机不定期的闲聊#   478:关于端琰12岁破处这个问题,有私信来说,觉得有点夸张,表示自己12岁的时候连恋爱都不懂还在玩泥巴呢,而且这是犯法的吧?   99【郑重】先说一下啊,我们国家的法律规定,14岁以下的□□幼女之间,以双方自愿为前提,发生的性行为,不是违法【思考】至于说夸张的……夸张吗?其实我觉得罢了……   478:……罢了?   99对【思考】怎么说呢,因为我还不是拿外国人的恋爱和H速度做比较,是拿我小时候身边的人的恋爱速度和H速度做比较的。   478: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玩泥巴的?   99我现在还玩泥巴呢,我种花啊【笑】好吧正经点,说起恋爱,我身边小学一年级都有告白和恋爱的……至于我自己吧,我小时候第一次被男生不是开玩笑那种郑重表白应该是在我8岁的时候,那时候我4年级或者5年级吧【停顿】因为家里关系我改过出生年月日,所以我比同级的人实际上小两岁到三岁,我印象很深刻那时候我就是8岁。那个男生我至今还记得名字,因为他是我们班最白的男生而且五官很温柔【笑】没办法,长得好一点的人我总会记得久一点,大家在玩的时候,他永远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写。   478:哇,纤细的文学少年啊。   99我并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直到有一天,班上几个特别早熟的男女生抢走他的,他去抢却没抢回来,然后那个早熟的女生走过来对我说:“你知道吗?他写的是恋爱耶!而且女主角居然是你!他还和你亲嘴!哈哈哈哈好好笑!”   478:……这些熊孩子是真的好过分啊。   99因为事情暴露,那个男生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对不起我把你写进里,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写你了,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别讨厌我。”【思考】现在想起来,居然觉得有点浪漫,但是当初的我并不觉得,因为当初的我喜欢另一个男孩子【耸肩】但是,另一个男孩子不喜欢我……所以小学的时候我觉得接吻已经发生在很多人身上了。   478:那什么时候开始有人H了呢?   99小学时候我比较单纯,所以不关注这些事,有没有不知道【思考】后来印象比较深刻是我初二吧,那时候我差不多就是12岁【思考】有个男生给我写了封情书,然后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他都会强行给我塞一个KFC的新奥尔良烤鸡腿,可是我当时有喜欢的人,他这种行为让我很慌,所以我当时就哭了,结果他说了一句我印象深刻的话。   478:什么?   99【郑重】你别害怕,我不是要和你上床,我就是想跟你交往。   478:……【险些吐血】卧槽?!   99【摊手】不是他早熟或者变态,我回忆了下是当时班上很多人都在谈恋爱,也有人发生过关系,我初一还帮班里一个女生给她暗恋的男生写情书过,大家都有一个差不多的认知就是:这个年龄段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发生关系虽然对于国情而言早了点,自己不能接受是自己不能,但是别人发生了也是挺正常的,你不需要多管闲事。   478:……你们同学还挺……看得开啊?   99【思考】主要是我们学校有很多少数民族还有外国人,所以学校里各个国家的外教很多,外国学生也很多,少数民族也挺多,所以思想多元化。【叹】你想,当你见的多了各式各样的观点,你就会觉得没问题……人家谈个恋爱自然而然的,只是每个人想法不一样而已,干嘛把自己思想强加别人呢?   478:……也是。   99后来高中的时候,开学第一天班会,班主任组织辩论赛:高中生谈恋爱是否应该被阻止?然后我们班主任坐的持方是反方,不应该阻止。后来反方赢了啊,我们老师就说了:青春期和家长有矛盾很正常,我们逐渐成为一个有个体思想的大人,我们需要异性,需要和异□□流,我们喜欢上异性是很正常的,我们想要跟对方更加亲密也是正常的,甚至说过分点我们想要和对方有肌肤接触也是正常的,但是,一切要以自我保护和保护对方为前提,我们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一定不能自私……【停顿】总之就是老师说了很多,所以高中时候这个行为已经比较普遍了,谁和谁谈恋爱H了根本就没必要拿出来提,你想啊,高中时候我才14岁吧,我的同学也就16岁左右吧,所以不要小看学生啊。   478:但是学校又没有性教育课,这种东西大多数人都不懂吧?很容易翻车吧?   99大哥你是没上过生物课吗?没和狐朋狗友一起看过爱情动作片吗?你让我这种初中都知道69是什么意思的人……有点尴尬啊?【笑】   478:……   99我还真没见过我身边有翻车的【思考】我这么给你说吧,正儿八经谈恋爱最后H的,其实都蛮谨慎的,谁愿意好端端上个学谈个恋爱出事啊?我们学校学费不便宜啊!被开除了不给退费啊!学还上不上啊?出事儿了是不是得挨打啊?有点脑子都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对吧?除非这个人他……要么真的蠢,要么真的渣啊!   478:……也……也是哦。   99【叹】反倒是上了大学,什么奇葩都有【耸肩】你想想,一个靠高考分数就能让一个和你相隔一个欧洲那么远地方的人和你坐在一个教室里,你为什么要指望他和你三观相近呢?所以我一直觉得,小时候好好谈恋爱……是因为真的甜,大学时候多谈谈恋爱……是真的长见识。【突然卖萌并比心】   478:唉……母胎SOLO的我并不想说话。【挥手示意再见】 第173章 +   眼前这个人看着倒挺和善的, 这么高的分数, 这家伙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陈月洲本能地想去478的房间里翻任务的大纲, 却发现卧室的门居然是上锁的, 那头猪只在客厅里留了台平板电脑, 上面是关于任务的大概情况,根本不能做为参考。   无奈之下, 陈月洲只能对着这个名为察登科的男人笑笑:“老板你长得真是……英俊。”   “不敢当不敢当。”察登科微笑,随后露出思考的表情, 斟酌了片刻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嗯?”陈月洲有些诧异。   他好像还没有用身份BUFF呢吧, 男方怎么会认识自己呢……   难不成是……搭讪?   不, 应该不是搭讪吧……   会有人蠢到看到女方对面坐着个长相有点凶的男伴还堂而皇之搭讪吗?   陈月洲的视线下移,刚好落在对方的右手无名指上, 有一枚银色的戒指,一看就是婚戒。   这年头还有人戴着结婚戒指搭讪的?胆子太大了吧?   “你……是不是姓陈?”察登科问。   “……”陈月洲一怔。   自己的确是姓陈……   可是……他的练习册就在这里放着,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谁知道对方是看见了还是怎么的?   再说了, 住店是梁帆提前登记的,指不定是梁帆说过入住游客的名字呢?   他正斟酌着怎么回答, 端琰的声音冷不丁传来:“询问别人身份的时候, 自报家门是礼貌。”   陈月洲闻声看向端琰, 对方已经合起了书,歪着头,手臂撑着下巴看着看着老板, 视线冷漠,带着丝丝警告的意味。   颇有一种……怎么说呢……宣示主权的味道……   陈月洲顿时乐了,难得的心情好了几分。   看来端琰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哦,忘了自我介绍。”察登科看向端琰,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叫察登科,是这家店的店长,我总觉得这位漂亮的小姐姐,长得有点像……我表妹。”   “表妹?”陈月洲笑了,“我小时候可是和现在长得完全不一样,你确定我是你表妹吗?”   “让我想一想。”察登科思考了片刻,“你是晓晓的女儿吗?”   “晓晓……”陈月洲一怔。   这个名字……不就是这幅躯体的母亲的乳名吗?   他顿时诧异地看着察登科:“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乳名……”   “那就对了。”察登科打了个响指,“我是你妈妈表姐卢雅婷的儿子,察登科,你忘了吗?”   陈月洲:“……”   卧槽,这任务……   不用BUFF,自带BUFF啊……   不对!等等……这不是自带BUFF,这是自带DEBUFF啊!   他怎么居然是[报复值]对象的亲戚啊!   这以后见了[巅峰值]对象,还怎么让对方相信自己?   陈月洲懵逼地在脑袋里使劲搜索着这个名字,还别说,这么努力一检索,好像还真有这个人。   但他还是谨慎地摇了摇头:“我……我有点健忘……”   察登科拉开陈月洲隔壁的椅子,自然而然地坐下:“你真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你弟弟上小学那会儿,你妈觉得家里供不起三个孩子,就想把你送人,我妈知道后说让把你寄宿到我家,你跟着我们一家在昆明住了半年,后来你妈愿意接你回去了,你还不肯走呢。”   “……是吗?”陈月洲绞尽脑汁想着,回忆的某个角落地原主似乎的确有过寄宿在母亲表姐妹家的经历,当时那个人家里的确有个男孩子,好像和原主玩得挺好来着……   但是太久远了,记得不是很清楚……   “你当时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妈就对你说,反正我们两个是三代外血亲,如果你长大后嫁给我,就不用离开我们家了。”察登科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真忘啦?”   “这个……”陈月洲眨了眨眼,脑袋里猛然闪过一个片段——   小男孩正在安安静静地做作业,小女孩开心地坐在地上玩小火车。   这时,小男孩的母亲走了过来:“小洲,下星期你就得回家了,你妈妈说让我送你回去。”   “啊……”小女孩瞬间委屈地瘪了嘴,豆大的眼泪滑落下来,“表小姨,你别送我走,你当我妈妈好不好,我不想回去,我想待在你们家,我和哥哥结婚好不好……”   小男孩的母亲一听顿时笑了,对身旁的男人道:“你别看孩子小,父母爱不爱孩子,对孩子好不好,哪儿待着日子好,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看她,来了咱们家多乖。”   “那怎么办?你不送她回去你姐那儿了?”男人问。   “怎么可能。”女人蹲下身子替小女孩擦着眼泪,“我就是感叹,人各有命啊,这孩子生到谁家都是老天爷说了算,小洲这成绩这么好,老师都说她学习能力强……女孩子吧,不说将来让她做什么事业,就好好学习嫁个好男人都行啊,可惜啊……”   说罢,女人捏着小女孩白皙的脸蛋:“小洲啊,你要是喜欢你登科哥哥,以后如果长大了不知道去哪儿,就来我们昆明,嫁给登科哥哥,好不好?”   一旁写作业的小男孩猛地抬起头:“妈,近亲不能结婚。”   “就你懂的多!”女人笑了声,“你和小洲是三代外亲戚,三代外是可以结婚的。”   “那我要和他结婚。”小女孩忙指了指察登科。   ……   回忆结束,陈月洲露出震惊的目光。   他倒不是惊讶原主和察登科真有这么段过往,而是惊讶……小时候的原主怎么这么白?虽然五官实在是磕碜,豆豆眼配塌鼻梁,但是这白皙程度不亚于现在的自己啊。   难不成原主其实是很白的,只不过因为来北川风吹日晒变黑了?   而且,原主幼年居然还是个学霸?   不不,小时候学霸多的去了,毕竟上高中之前课程都很简单,即使随便学学,也可能考出一个差不多的成绩,除非脑子是真的不适合学习……   算了算了不想了……   陈月洲对察登科露出善意的微笑:“我想起来了,表小姨夫家里是做旅店的吧?我记得表小姨夫做的炸鸡那是一流!”   察登科顿时点头:“对,我爸是厨师出身,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我爸做的饭……只可惜,我爸已经不在了,没法再让你尝到他的手艺。”   陈月洲顿时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抱歉,我不该提这个……”   “没事,我和我妈都习惯得差不多了。”察登科叹了口气,随后堆起笑容,满满都是暖意,“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遇到你,阔别多年看到自己的表妹,居然出落得这么漂亮,……”   他道:“你打算在丽江待几天?既然来了不如多待待吧?需不需要我给你做导游?我妈她……”   察登科话还没说完,端琰冷不丁道:“明天就走。”   陈月洲:“……”   默默地回头扫了眼端琰,只见对方正慵懒地撑着脸颊,双眸的视线紧紧地锁在自己的脸上。   颇有一种自家养的德牧看到了别人家的金毛跑来蹭它的主人,顿时露出了警惕的目光,但是又碍于德牧高冷的形象而无法出手阻拦,只能虎视眈眈地盯着。   “哦……真可惜……”察登科顿时露出惋惜的表情,“怎么这么快啊……还想跟你叙叙旧……我妈就住在岛上……这么多年一直念叨着如果有机会真相想和你见见……”   陈月洲一听,立刻想点头答应,他道:“我叫你表哥?”   “可以啊,我本来就是你表哥。”察登科应道。   “是这样的,我们旅行结束之后应该会回到丽江。”陈月洲迅速翻了下任务回顾,发现任务的重心虽然在西双版纳,但并没有说任务对象在西双版纳,如今察登科在丽江开店,那么这个任务基本确定在丽江执行了。   他兴奋道:“等我逛完了,到时候再找你玩啊?”   “好啊!”察登科顿时眼前一亮,“记得来找我玩啊,我给你做好吃的,做你最喜欢的炸鸡,等你闲了天天带你好好逛逛我们这里好玩的,绝对不让你走马观花,而是实实在在地感受我们丽江的美好。”   “那我先谢谢表哥了!”陈月洲顿时装模作样地露出无比可爱的笑容。   天上掉下来个远房亲戚,而且是难得跟原主关系不错的亲戚,虽然是[报复值]对象,但是陈月洲打心底还是蛮开心的。   察登科对这个久别重逢的妹妹很是满意,热情跟陈月洲聊了起来:“那不然接下来我带你去见我妈吧,她就在岛后面的多肉大棚那边,咱们俩还可以顺便聊聊,比如说……”   就在这时,端琰的视线落在察登科的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上,随后冷淡道:“戒指不错。”   察登科一怔,旋即大大方方地笑了:“我这个年纪也三十出头了,有妻子很正常,我妻子在后面的手工店工作,不过白天经常不在岛上,等傍晚她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说完,抬眼看向端琰,嘴角从始至终挂着笑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察登科对着端琰的眼神并不温和。   陈月洲对此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毕竟他一开始就看到戒指了,端琰这么说,无非就是嫉妒了呗,提醒自己对方已经结婚了,别再YY德国骨科之流了。   面对察登科的笑容,端琰从始至终没给好脸,起身将书籍放回书架上,转头看向陈月洲:“该喷药了。”   陈月洲:“……喷……什么药?”   端琰冷漠地看着陈月洲,指了指肩膀。   陈月洲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摔了一跤的事。   不过,他这个人皮糙肉厚,今天基本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可是,一看到端琰那冷冰冰的一张脸,还有那快要将自己扫射穿的视线,陈月洲还是求生欲很强地配合了一下,顿时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么说起来,是有点疼……”   “怎么?身体哪里不舒服?”察登科赶忙问。   “还好,我就是昨天……”陈月洲正打算解释,端琰上前一步,直接抓住陈月洲的手,将他拉入自己怀中。   身体被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脑袋触碰到坚硬的胸膛,五指被人紧紧捉住,陈月洲本能地仰头看了眼端琰,心里痒痒的。   虽然他知道嫉妒是恋爱关系的补药,可这……也太补了吧?   难怪不少人谈个恋爱作天作地,作到最后唱一首《演员》就凉凉,那是因为翻车之前不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而且吃的还是皇家御用奶啊……   端琰拉着陈月洲就朝楼上走,陈月洲忙对察登科挥挥手:“表哥,不然改天再去看我先上去了啊……”   回到房间,端琰将门关上的同时,将陈月洲甩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而陈月洲,经历刚才这么一出闹剧,看着端琰不痛快却又要隐忍的模样,心里像开了花一样乐呵。   毕竟这两天他一直觉得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得轮到端琰心堵了,怎么能就这么放过?   于是,陈某人忍不住作了起来,他装作看不懂端琰表情般,嗔怒道:“你干嘛妨碍我和我表哥团聚啊?”   端琰闻声蹙眉,并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月洲一眼。   陈月洲继续装傻道:“你不觉得很神奇吗?居然能在这么巧合的情况下遇到我的远房表哥,简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端琰将睡衣从旅行箱里抽出来丢给陈月洲,无视陈月洲说的话:“上药之前去洗澡。”   “好好好……洗澡洗澡……我上学那会儿怎么就没有你这么个爱干净的室友……咱俩住一间多合适……我也爱洗澡……”陈月洲还没闹够呢,但清楚端琰这个人对卫生的执着,于是决定先去洗个澡,洗干净之后再来想想怎么拿端琰找乐子。   迅速进入浴室打了沐浴露冲凉,轮到洗头发的时候,陈月洲发现这里的卫生间只有洗发露和沐浴乳,没有护发素,洗完后只能用毛巾擦了头发出来,不敢吹风。   “你可以去洗了。”陈月洲一边分着头发一边道,“你有护发精油之类的东西吗?或者精油也可以,我头□□白过,损伤太严重了,如果没有护发素之类的东西,我的头发根本分不开……”   “包里,蓝色袋子。”端琰说着进入卫生间。   陈月洲闻声走到行李箱前,取出端琰所说的蓝色袋子。   里面有一套鬼知道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小样……看情况应该是屈臣氏大妈安利的,屈臣氏大妈就喜欢端琰这种想护肤却不想关注护肤品的直男,什么三无都能推荐给他们。   下面是一瓶欧莱雅的护发精油的非卖品装,上面还贴着“欧莱雅男士洗护用品礼包赠品专用”的标签。   “还是有送有用的东西嘛……”陈月洲拿出来挤了些糊在自己头上,轻轻揉搓着。   出于无聊,陈月洲又接着翻端琰的包,发现了三个玻璃瓶子,形状颇为精美。   他本能地打开,顿时,清澈的香味扑鼻而来。   “卧槽……香水……”陈月洲顿时像开发了新大陆似的,挨个打开闻一闻。   有红茶中带着焦糖和柏木味的非常清淡却又优雅的香味,有广藿香配兰花那种沉稳中带着清冷的味道,有黑茶配烟草的淡苦却又清香的气味……   三瓶香水的味道各异,但是都是非常适合端琰气质的香味,既不甜美也不小清新更不阳光元气。   前者配色彩偏明亮的稍微休闲的衣服会显得性情温和而儒雅,中者配冷色调的各种男装显得气质出众,后者适合西装等正装显得成熟内敛……   陈月洲露出诧异的目光。   他以为男人时的自己已经够精致了,没想到端琰比他还要精致。   人类的嗅觉对香味是很敏感的,好的气味会大大增加一个人的魅力,前提是适当的剂量用在适当的人身上。   自己总是能在端琰身上闻到若有似无的味道,但是那味道不冲,不会给人一种“这人喷了香水”的粘腻或者发闷感,会让人以为是他用了什么特别的沐浴乳后留存的一点点香气。   陈月洲放下香水,像探索新大陆一样继续翻着行李箱,直到找出了一盒……003白金版。   陈月洲:“……”   他到底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   该说他是闷骚的,还是闷骚呢……   和自己同床共枕两天,碰都不碰自己一下,包里却装着这个鬼东西……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是端琰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   陈月洲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时候的情况……   自己好像没有强推过妹子,都是在狭隘的空间里,二人用暧昧的姿势打情骂俏的时候忽然气氛就变得火热了起来,自己说一句“做吗”,妹子回一句“人家害羞啦”,或者自己说一句“我爱你”,妹子回一句“我也是”,甚至自己和妹子根本什么都不说,两人一个眼神,天雷勾地火就成了……   可是自己和端琰……   暧昧?   打情骂俏?   呵呵呵……   陈月洲冷漠地翻了翻白眼。   就在这时,端琰推开浴室门走了出来,陈月洲听到开门声的瞬间慌张将003丢了出去,抓起包里的香水瓶打开闻着,并心虚地对端琰笑:“你……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香水……”   端琰视线落在陈月洲手上的香水瓶,余光扫过被他丢在角落里的003:“从小的习惯。”   “哦……”陈月洲笑了笑点点头,匆忙替端琰合好包走到床边坐下,“那个……药就在我包里……”   端琰从包里取出药的时候,陈月洲已经在床上趴好,这次他为了避免再次欲huǒ焚身,只是脱了上衣,没敢解内衣带子。   端琰走到陈月洲身边坐下,摁下喷雾压嘴,顿时,清凉的触感在陈月洲的背后扩散开。   “别和你表哥走太近。”端琰道,声音极轻,像是随口这么一提。   陈月洲这才想起还要拿察登科调侃端琰的事,顿时来了恶趣味,故意装作傻白甜,嗲声嗲气道:“为什么啊?那可是我表哥啊!我小时候可是说要嫁给他呢!我超喜欢他的!”   端琰闻声,冷漠地看着陈月洲:“这不是你的人设,别装了。”   陈月洲:“……”   好吧,被看穿了,那就不装了。   他撑起下巴玩笑似的道:“明明没见你多喜欢我,一个表哥却都要那么在意,你说你是心眼小,还是想太多?”   这整句话的重心和疑问点,看似在最后的问号处,其实在开头的前提。   ——没见你多喜欢我?   这句表面上的肯定句,才是疑问的重心。   说出这句话的人,他们都希望听到这句话的那个人,从这句话一开始,就把这句话否定掉,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说错了,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心眼小。   有人说:那你直接问他喜不喜欢你啊?干什么绕弯子。   当然要绕弯子了。   因为,他们太害怕了。   他们害怕失败,害怕期待值越高,失败的时候越难过,越显得自己狼狈不堪。   于是不敢付出努力,不敢直面自己其实很懦弱的事实。   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直接否定他们最期待的东西,把真心话说得像个玩笑,把最无所谓的东西做为疑问提出来,这样才好像能藏起来卑微的真心。   端琰没有回复。   陈月洲顿时凉凉地笑了。   也对,这么内涵的问题,如果不是老手,谁又会刻意关注伴侣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呢?   自己也真是的……   明明站在旁观者或者没有心动者的角度觉得谈恋爱的男人和女人怎么都那么作,那么不够勇敢,那么急死人……   对着别人的恋情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道:“喜欢他就去追啊,问他喜不喜欢你,如果不喜欢哭一场不就结束了吗?”   可是到了自己,什么道理明明都懂,却依旧怂成一团……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个傻子,成为那种看不出来别人眼色、做人做事总感觉情商不在线的人……   那种人没这么细腻,虽然挺招人讨厌的,可是他们正因为读不懂气氛,所以活得很快乐,还特别勇往直前。   药喷完了,端琰替陈月洲轻轻按摩着身上的淤青处。   陈月洲原本有些沮丧的心情因为端琰手指的触碰,再次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的身体慢慢开始变热,直到最后,感觉自己某个不太好描述的地方湿漉漉的……   原本轻松的按摩也逐渐变得像上刑,陈月洲紧绷着神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出了什么古怪的声音。   那一晚,陈某人虽然没有失眠,可是他做了一晚上噩梦——   他梦到自己变回了男人,来到了民国时期,成为了大军阀不说,还娶了十八房貌美的姨太太。   可是当他想要和姨太太们亲热时才发现,姨太太们居然各个长着比他的小麻雀还要雄壮的大熊鹰!   这群女装大佬把他摁倒在床上要对他为所欲为,当他决定放弃菊花的安全享受一下特殊的快乐时,他就梦醒了。   看了眼表:三点半。   陈月洲烦躁地揉了揉脑袋,转头一看旁边,端琰没在。   去哪儿了?   陈月洲下床走到外厅,发现卫生间的灯光是亮着的,里面传来花洒的水声。   “这人怎么半夜还洗澡……”陈月洲打了个哈切,正打算调头离开,忽然灵机一动——   等等,半夜洗澡?   这个剧情……怎么感觉在妹子看的电视剧里面见过啊?   于是,他甩了拖鞋,偷偷摸摸地趴在门外,将耳朵用力地贴在玻璃门上。   可谁知门居然没锁,陈月洲一个趔趄冲入浴室,光脚在沾满沐浴液的地板上一滑,整个人冲进了浴室深处,摔了个底朝天。   端琰正坐在花洒下方的浴缸里闭目养神,听到巨响一睁眼,就看到地板上挺尸的陈月洲。   “那个……”陈月洲捂着剧痛的胳膊和腿从满是泡沫的地上爬起来,试图解释,“我就是……那什么……半夜起床……尿急然后就……”   走着走着,陈月洲再次一滑,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直接摔进了浴缸里。   有过多次摔跤经验的陈选手在落入浴缸的瞬间当即选择一个咸鱼打滚,以相对安稳的姿势,稳稳地投入了端琰的怀中。   落水后,陈月洲迅速调整姿势从水中爬起来,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对着端琰尬笑:“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陈月洲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双手抵住的部位:端琰的胸膛上。   视线再下移,平静的水面下,隐隐好像能看见什么他以前也长得有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明显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这才意识到就在刚刚这一堆巧合的情况下,他居然完成了狭隘的空间、暧昧的姿势和好像在打情骂俏的动作等……成年人“活动”前奏的所需要的所有要素。   就像是踢足球,球已经到了门口,守门员还不在……临门一脚特别简单。   陈月洲的呼吸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怎……怎么办……   是不是要打开新世界大门了……   他……他虽然DIY过,可是他没真的体验过啊……   体验之后他会怎么样……   不行,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他还是个直男小宝宝啊……   可是……   他太好奇了……   他也太想体验一次了……   反正现在是女人,为什么不能体验呢?   哪个男人有这么刺激的人生呢?   陈月洲的脸色瞬间变得潮红,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身子不自觉地摇了摇,湿漉漉的衣服勾勒出他火辣辣的的线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造型一定很刺激……   “端……”陈月洲刚张口,一双大手直接钳住他的腰肢,将他拉近,端琰的面庞就在距离他的面庞不足五厘米的位置。   “出血,不疼吗?”端琰沙哑着声音道。   “……血?”陈月洲大脑一片懵。   血……血?血……血!哦!出血啊!   陈月洲顿时声音细细地回应:“慢慢的话,不会的……”   端琰:“……”   陈月洲:“……?”   片刻后,端琰无奈地伸出一只手,虎摸了一把陈月洲的脑袋,然后举到他面前道:“摔了一跤脑袋都出血了,你不疼?”   陈月洲:“……”   望着端琰满是鲜红的手掌,他静静地将手伸到自己后脑勺,摸了把后放到眼前……   全是血。   陈月洲:“……”   怎么办。   忽然间,想死。 第174章   也不知道是在冷水里面泡了会儿还是脑袋出了点儿血体温下降, 又或者说是因为刚才和端琰的对话太过于让人尴尬, 陈月洲现在从内到外都特别冷。   九月初, 云南还是雨季, 夜间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伴随着湖面吹来的湿冷的风,凉意竟然有些刺骨。   因为旅店在岛上, 晚上游人码头不启用,无法及时送诊, 而客栈又没有配备救急的护士或者医生, 陈月洲干脆自己替自己疗伤。   伤口位置在后脑勺下方, 头发比较密集, 拍照后连完整的伤口都看不太清。   无奈之下,他只好用手压着伤口, 找了剪刀交给端琰:“把伤口附近的所有头发剪掉,然后根据剪掉头发的高度,把后脑勺的头发都剪掉, 耳后的头发不用了。”   端琰看了眼陈月洲:“你确定?头发的生长速度没有你想象中快。”   “我确定。”陈月洲有气无力道, “虽然我觉得伤口应该不严重,但这里空气湿度太高了, 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 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 我不想增加感染的风险。”   说着,他指了指端琰的包:“等头发剪很短了,就把伤口附近的碎发用你的电动剃须刀剃掉, 你天天剃胡子,应该能避开伤口操作吧?”   端琰沉默片刻,点头,用下巴指着沙发,示意陈月洲坐下。   “等一下。”陈月洲抬起双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指着床上的毯子,“帮个忙,拿起来。”   端琰走向床边,举起毯子的同时,陈月洲干错利落地脱下身上湿透的睡衣,解了内yī内裤,光着身子走到端琰面前,端琰明白了他的意思,替他围上了毯子。   之后,陈月洲在沙发上坐下,沉默地闭上眼睛。   □□巅峰的时候,人对疼痛的感知会下降,可惊恐会让□□消失,疼痛就会瞬间回归。   而疼痛能让人的大脑瞬间清醒,也能让人的情绪瞬间上头。   陈月洲现在就因为又冷又疼,而变得特别清醒,还特别上头,以至于特别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半夜三更,偷看别人洗澡,偷看的对象还是个男人,偷看失败摔破了脑袋,还误以为别人要跟自己来一发而兴奋……   这……这他妈都是个什么事?   一个睡觉前洗过澡的男人半夜等自己睡着起来泡冷水浴,这天气又不热还有点凉,原因是什么需要他听墙角才知道吗?   就算理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又何必偷听呢?   自己偷听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知道端琰在做什么?   为什么想知道端琰在做些什么?   不就是期盼端琰在做的是自己期盼的事……比如,念着自己的名字或者想象着自己的样子DIY之类的。   为什么如此期盼?   不就是喜欢这个男人,却又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没那么深,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又老想找个机会证明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其实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浅吗?   可是,对方想跟自己睡……这他妈算证明感情的事吗?   肉欲是肉欲,感情是感情,它们有交集的地方,但它们也有不交集的地方。   就算端琰刚才在浴室里跟自己做了,又怎么证明到底是因为感情和肉交集的地方跟自己做,还是单纯的肉欲?   有感情的性肯定更爽,感情越高舒爽度越高,这不是心理安慰,是因为心理上的兴奋会带来身体激素和触感等变化,从而使性的体验更上一层楼;可是,单纯的性又不是说没快感……有总比没有强啊?   说句难听的,别说是端琰了,如果自己还和赵可是男女朋友,赵可在刚才那种氛围下主动求欢,自己也会和赵可睡……这跟感情没有丝毫关系。   既然跟感情的关系一半一半,为什么还要去听墙角?能听出来想要的结果吗?   再说了,自己虽然喜欢端琰,但感情也没那么深。   之所以在浴缸里失了智,纯粹是卵虫上头和感情发酵的双重结果。   “喜欢他想和他做”与“想要做所以想和他做”之间,谁又知道是因为什么要做?又或者说谁又知道前后者比例是多少才要做?   如果觉得在端琰面前暴露真心尴尬的话,就告诉他自己只是因为□□想和他做,这不就得了?   多少pào友不就是卑微的暗恋却开不了口,最后只好抱着打pào的名义对那副身体宣泄着爱意;又有多少情侣不就是身体需求迫切但又讲究名声和卫生,最后打着情侣的名义每天沉浸在男欢女爱?   喜欢上男人这种感情上的破事他陈月洲对付不了,身体的事情还对付不了吗?   再说了,他和端琰的关系现在是瓶颈期,而他的任务规定他无论如何都要攻略端琰,他还需要端琰解决后续的案件问题……   他必须想办法,结束两人的瓶颈期。   可是,问题就在于,自己对端琰的欲求这么明显,端琰对自己难道没想法?   不对啊,应该有啊,可是这家伙一个劲儿憋着、甚至不跟自己创造暧昧情节寻找机会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家伙是希望妹子方强势一点?   也有可能,毕竟这家伙在习性上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可能北欧妹子都比较凶猛吧,毕竟东欧妹子的的确确是挺凶猛的……   思考的时候,后脑勺下半部分的头发已经剃光了,端琰用手机拍下他后脑勺的伤口照片交给他,陈月洲看了眼:伤口约一厘米,其实不长,不需要做缝合,只是头皮下毛细血管很多,所以显得出血严重,不过刚才摁压了这么会儿,出血已经停止了。   只是,自己最近不能坐什么索道之类的刺激项目了……   啊,还有,床事是彻底想都不用想了,因为他的后脑勺不能挨床啊……   陈月洲用碘伏将伤口附近消毒,走到床上趴下,哀叹一声睡觉。   第二天一早,陈月洲是被端琰叫醒的。   和察登科道别后,导游驱车带着陈月洲来到附近的医院,在确定脑袋上的伤只是浅表伤后,才带着二人去拉市海游玩茶马古道。   之后导游开着车一路南行,四个小时后,来到了大理。   一路上端琰和导游坐在前排,陈月洲则趴在后排做题。   导游对陈月洲这个不解风情的人没什么兴趣,倒是和端琰聊得来,他热情介绍着:“我们大理可是有风花雪月四大美景,知道洱海吧?大理是南诏古国的都城,白族文化的发源地,异域风情那叫个美不胜收。”   陈月洲哼了两声,压根没兴趣听导游在念叨些什么,做完题索性趴着睡觉。   因为脑袋手上的原因,原本三天的行程被打散成了七天,到大理之后第一天的游玩景点只有大理古城一项。   大理古城坐落于苍山脚下,是古代南诏国和大理国的都城。   身为旧国首都,它的建筑比丽江古城显得雄伟了不少,道路也宽敞了许多,到处都是花草植被,街上人潮涌动、几乎所有商铺都门庭若市。   陈月洲压根没心情看风景,而是沉默地戴着耳机听专业课的讲座。   走在古城的街上,他既不拉端琰的手,也不靠着端琰,两个人形同陌路地走着,他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为这个距离感觉得很舒服。   陈月洲对自己忽然这样的情绪感觉奇怪而又不奇怪。   似乎恋爱的时候,人们总会出现一个距离反弹期:平时有多想和这个人黏在一起,到了某一个时刻,就会突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人,不想说话、不想做事、不想思考,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记得以前去参加学院交流,有个名叫九十九六七的学妹在演讲中提到过恋爱中这种感觉的解释,她说:“是因为人虽然是社会性动物,人类的一切活动与社会有关,人的精神建设和社会密不可分,但始终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是不会因为思维的相近、感情的深浅或者血缘的远近,而真正在精神上和另一个人合二为一的。   人在与其他思维个体相处时,无论在怎么亲近,都是始终会调动情绪、思考力、肢体动作和语言的。   而这样的社会行为,实际上是一种消耗性行为。   所以,人在与他人的相处时会产生情绪和获得存在感与个人价值感的同时,也会因为与他人的相处这种消耗性行为而产生疲倦感。   当前者在某一刻进入饱和状态时,后者的感觉就会占上风,成为人眼下的感受,变得抵触外在减少消耗,只想一个人在真空的环境里待着。   但等饱和状态过后,人又会变得渴望与他人相处,原因回到了解释的一开始。”   陈月洲觉得自己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他这两天情绪上上下下太夸张了,自我定位也找不准,以至于现在处于一个不想思考的状态。   至于等这个小情绪过去之后是不是又想和端琰这样那样了……再说吧。   慢悠悠逛完古城已经到了下午,两人在附近选了家有名的网红店吃了顿晚饭,就被导游接去入住酒店。   酒店位于古城附近,歇山顶式仿古建筑,青砖堆砌的外墙,前有池塘,后有密林,内饰简约而不失优雅。   不过,这都不是陈月洲注意的重点,今天的重点是——双床房。   导游解释:“是这样,原本订的酒店其实比这个好,但是小老板知道小姑娘脑袋受伤后,怕晚上睡觉碰着,就协商退了之前的蜜月套房,想着给你们换双床大房,结果你们知道旅游城市景点内像模像样的店都没那么容易说换就换,店家也是看了小老板是做服务行业的,想办法,也只能给你们调出这个……”   “还好还好。”陈月洲进去直接躺在里侧的小床上。   自己贫穷了这三十年了,酒店的环境哪怕是如家,他都觉得比家里好。   至于双床房,不和端琰睡一起也好,省得晚上想太多。   老规矩,洗完澡后,端琰就给陈月洲上药。   这次上药除了上后背,还得上胳膊、腿以及脑袋。   原本清心寡欲还有点丧的陈某人在漫长的酷刑下,即使心不甘情不愿,诚实的身体又被点燃了。   于是,他只能趁着关灯后,悄悄地在自己的小床上DIY了一下。   这么多天头一次有机会DIY,巅峰后的30秒内,陈月洲觉得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可是,就在30秒后,体内刚刚消停的烈火在更深的地方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死灰复燃的**和难以平复的空虚感笼罩在陈月洲的头顶,他只好再次DIY。   可是,刚刚受到过刺激的第一关神经末梢还在兴奋中,它们像是从勇者手中拿到了金币和礼物于是心满意足地替勇者打开下一关大门的NPC人物,完成任务之后的它们,无论勇者再怎么刺激它们,都很难达到第一次的愉悦感。   可身体却比刚才更加疯狂地渴求着,仿佛在幽暗深处有着久未出山的大魔王,正在饥渴地等待着勇者的到来。   陈月洲只能打开台灯,从床上爬起来,试图通过背单词缓解精神压力,直到深夜三点,才在浓浓的困意下倒头睡去。   隔天,顶着熊猫眼的陈月洲去了喜洲古镇。   喜洲古镇坐落于大理市偏北方向,东临洱海,西倚苍山,是白族文化历史中有名的地方。   相比起丽江古城和大理古城而言,这里的商业化能稍微少一点,生活气息更加浓郁一些。   喜洲最出名是叫“粑粑”的风味小吃,陈月洲吃了两口,发现自己不怎么感兴趣,就拍了几张照片,丢给端琰了。   进来游玩的不少女生都在路口编了花辫子,陈月洲的头发原本就不长,如今后脑勺半个脑袋没了头发,前面仅剩的头发还要凹造型,压根没有多余的发量用来编的头发,于是只能作罢。   下午,两人去了蝴蝶泉。   蝴蝶泉顾名思义,有水,有蝴蝶。   蜿蜒的道路,竹林是两岸的背景,耳旁风声飒飒,走在林间颇为惬意。   这里是白族的地盘,在白族人的心目中,蝴蝶泉是忠贞爱情的象征。   每年到了四月中旬蝴蝶会的日子,数以万计的蝴蝶会在泉边漫天飞舞,甚至壮观。   而白族的年轻男女都会来这里丢石头,男女互唱情歌,寻找自己的真爱。   “我说。”陈月洲看向导游,“为什么名胜古迹一定要搞一些真爱传说什么的来吸引人?这不就是每年举办一次的相亲活动,通过唱歌来找到合适的对象吗?那万一有人唱歌不好呢?”   导游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这个性格不适合来云南,你就适合去成都和西安那种地方死命地吃。”   陈月洲:“你这么讲成都和西安人会打你的。”   端琰笑了声没说话,陈月洲也不是很想理他,就又接着向前走。   晚上,二人入住新的酒店,端琰依旧替陈月洲上药,半夜时分,欲huǒ焚身的陈月洲再次DIY了两发并背了十页书才睡着。   旅行的第五天,分床睡的第三天,黑眼圈用粉底也遮不住的陈月洲去了双廊和南诏风情岛。   双廊镇位于洱海东北方向的海岸,前靠的碧波洱海,后眺郁葱苍山,自然风间美不胜收。   当晚,二人在这里留宿,入住了海景酒店。   由于这里的特殊地理位置,酒店房量少,实在无法更换成双床房,于是二人又住回了大床房。   房间很大,两面墙中一面是全景落地窗,一面是全景推拉门,推开门后,是木质甲板式悬空阳台,阳台下是触手可及的碧蓝色的海洋。   陈月洲换了身轻便的波西米亚风吊带长裙坐在阳台上,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   这里的天空总是特别的蓝,云朵出奇的大,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天顶似的。   眺望远处,光影潋滟,和缓的浪涛声在耳边澎湃,眼见天边的云朵披上橘色的柔光,这样安详而又慢节奏的环境气息,使得陈月洲有些困,干脆趴下小憩。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弹了下他的额头,身边传来平淡的男声:“在这里睡,你明天会感冒。”   “啊……”陈月洲这才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天已经黑了,四周一片静谧,耳边是缓慢轻柔的浪花声,遥远的天边有星星点点的霓虹光,视线所及范围没了白天的清雅,一片凄冷。   因为刚醒,陈月洲站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端琰伸手去扶他,他本能地跌入了端琰温热的怀抱中。   背景酒店暖色的光影在端琰的身后,微微偏头时,像是给棱角分明的五官镀了一层金色的柔光,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陈月洲的视线逐渐下移,端琰的肩膀宽厚,臂膀有力,身型结实,腰肢纤细。这身材,无论穿着衣服还是脱了衣服,都是他所喜欢的。   只是以前是希望自己变成这样的身材,如今变得对这样的身材有反应……   陈月洲感觉到有滚烫的热度从他的下半身扩散开来,以至于他的双腿有些没劲。   “你愈合能力挺好,脑袋后面的伤口结痂了。”端琰松开陈月洲,和他保持半米的距离道。   “哦……是……是吗……”陈月洲原本有些木讷,听到端琰的话后本能地虎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毕竟伤口不大,三天结痂很正常,我以前这种程度的伤口三天都该脱痂了。”   说完,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赶忙道:“那个……我……我去洗澡,洗完澡还要喷药……”   “记得用防水创可贴护住伤口。”   “恩,我知道了。”陈月洲潦草地应着,匆匆奔向了浴室。   浴室的浴缸是下台阶嵌地式的,空间很大,顶上是天窗型房顶,可以看到晴朗的夜空。   陈月洲放了热水坐在里面,仰头看着天空,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发呆。   一会儿端琰给自己喷药的时候,又是一场煎熬……   而且今晚不能DIY,因为又睡一张床……   他已经被痛苦折磨三天了……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陈月洲低头用热水搓了把脸。   他已经要崩溃了,他已经要极限了……   女人不是男人,男人想要的话撸一局后立刻贤者模式,该干什么干什么;可他现在每天晚上DIY只会让他身体深处狂躁的巨龙更加地饥渴难耐……   哎呀烦死了……   最近自己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再这么被乱下去,单词都要忘光了!   陈月洲从水中站了起来,烦躁地擦了擦自己的头发,摘了创可贴,穿上睡衣,走出卫生间。   端琰正在收拾行李,他穿了件简单的青灰色衬衣,只扣了最后三颗纽扣,露出结实的胸肌,下身是抽了皮带的长裤,贴身的质地显得他腿部修长而臀部弧度翘起。   见陈月洲出来,用下巴指了指床,示意陈月洲趴上去。   陈月洲本能地咽了咽口水,点了下头,正打算往床边走,忽然感觉到腿间有什么顺着滑了下去,直至小腿边。   他蹲下身子,伸手一摸小腿,是水渍。   指腹轻轻揉了揉,发现带着一缕丝滑感,顿时长叹一声,绝望地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真是……   折磨死人了……   妈的……   陈月洲丢掉肩上的毛巾,抬起手臂,一颗一颗解着睡衣的扣子,解到一半时开口:“端琰。”   端琰正在查看两人的证件,没有回头:“嗯,说。”   “做吗?”陈月洲问。   端琰心思没在这边,随口道:“做什么?”   “zuó爱。”陈月洲答。   端琰:“……”   这才意识到身后人在说什么的端琰猛地回过头,此刻陈月洲已经解开了睡衣的最后一颗扣子,他直接将睡衣脱下捡起丢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一只手臂托着胸前的浑圆,一只小手挡住三角区的前方,平静地看着端琰。   端琰的喉结滚了滚,气息瞬间变得沉重,但身体却没有动。   “你身体不疼了?”端琰问,声音已经哑的不像样子,却极力维持着平静,但还是逃不掉尾音轻微地颤抖。   “这是我的事。”陈月洲看着端琰,“要做的话,现在就去取003,然后拉窗帘,不做的话——”   陈月洲勾唇轻轻笑了下,笑得妩媚:“你没有选择不做的权力。” 第175章   陈月洲的话让原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端琰瞬间笑了, 停下手中的动作, 轻轻偏过头, 薄唇轻抿, 向来清冷的目光中多了抹玩味, 看着陈月洲的视线是灼热而滚烫的,可就是迟迟没有任何行动, 反倒是声音低而哑着问:“我……没有不做的权力?”   “是啊,没有。”陈月洲光着脚片, 迈着轻盈的步子, 一脸游刃有余地缓缓走向端琰。   端琰此刻背靠椅子而坐, 双腿是分开的, 腰间盖着一条轻薄的小毯子。   陈月洲上前,抬起左腿, 踩在端琰双腿之间毯子凹陷的地方,那里是端琰的两腿之间的空地,脚下一片柔软。   然后,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故作镇定的男人, 白皙的脚丫猛然踢掉遮挡在身上的遮盖物,直接踩在了端琰全身上下最致命的地方。   原本就有些跃跃欲试的“勇者”在脚趾毫不留情的□□下, 瞬间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 变得更加雄壮威猛。   端琰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蹙眉看着陈月洲,视线沉了些。   陈月洲猛然逼近,柔软且滚烫的身体贴在端琰的胸膛上, 隔着衬衣的相比肌肤略微粗糙的触感,与精壮结实的肌理轻轻摩擦。   陈月洲的脚丫轻一下重一下踩着端琰全身上下这最脆弱的地方,将唇凑在端琰耳边轻轻呢喃:“真奇怪啊,既然没有作案的想法,为什么要准备作案工具呢?作案的工具已经摆在这里被我抓到了,还不乖乖的……”   陈月洲笑了,眼神迷离而蛊惑,浅淡水红色的双唇微微上扬,还带着戏谑。   他说话的时候,周身带着慵懒而诱人的味道:“你说你是不是个变态,越踩你越兴奋,该不会被我踩着踩着就ejacute了吧?”   陈月洲伸出手臂勾住端琰的脖颈,轻轻咬了下端琰的耳垂,在耳边低声笑着:“真变态。”   端琰被陈月洲折磨得全身发麻,即使是关节轻轻活动一下,都伴随着身体深处酥痒的躁动。   在陈月洲近乎恶魔的耳语后,端琰一把钳住眼前人,低下头用滚烫的视线注视着陈月洲,狠狠道:“这次你可别临阵脱逃。”   下一秒,搂着陈月洲的左臂顺着弧度圆润的腰肢缓缓下滑,掌心与指腹有力地托起眼前的人。   直到感受到了来自“魔王巢穴”的水浪,端琰的身体打了个激灵,猛地站起身子。   下一秒,急促的亲吻便落了下来,陈月洲与此同时仰头迎接。   顷刻间,二人唇齿便疯狂地交缠在了一起。   端琰的吻总是那么的有力且热烈,他的气息如同响雷过后压境的乌云,仿佛下一秒暴雨就要将自己吞噬殆尽。   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伴随着喉咙深处吸气跟不上呼气的颤音,两人都无比疯狂地索取着对方。   端琰抱着陈月洲缓缓后退,将陈月洲安置在一旁的沙发上后,视线微微一偏,抽空抓起桌子上酒店配备的两盒Okamoto的001,看都不看就丢在了那张宽阔的榻榻米上。   又亲吻了一会儿,休息的片刻,陈月洲侧头看了眼那盒001的盒子。   001……   传闻只有0.01MM的厚度……   基本等同于完全贴合接触……   据说是不喜欢颗粒触感和硅胶感的人的首选……   正规购买渠道一只价格在30以上,像这种酒店内部可能会标价翻倍……   对于自己这种连003都觉得贵、于是只买过国产第六感的人来说,从来没用过这种听起来就刺激的玩意……   越想越觉得上头,陈月洲正打算开口,端琰又低下头来,再次亲吻住了他,并且这次直接将陈月洲抱了起来。   两人继续向后退着,路过墙边的时候,陈月洲一手搂着端琰脖子,一手摁下了墙上的一串按钮,包括什么自动窗帘关闭按钮、关灯按钮、锁门按钮和客房免打扰按钮之类的。   等最终退至榻榻米边缘时,整个房间的已经一片漆黑。   微弱的光影中,陈月洲仰倒在榻榻米上,端琰立刻迎了上来。   他低头,伸手环住陈月洲,两人放肆地亲吻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热量,并且逐渐更加热情地互相感受着。   陈月洲因为这样的亲密逐渐变得越发不知所措。   虽然有过多次DIY的经历,但DIY终究只是DIY而已,和人做这是第一次,本就私密的事情有了另一个人的加入,紧张、刺激、羞耻、纠结和不知所措等各式各样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陈月洲一时间做不出来任何其他反应。   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脱离身体的控制,一种如同禁忌的头脑愉悦感和身体生理上的愉悦感酥麻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全身上下乃至灵魂都仿佛处在一片软绵绵的棉花糖之中,整个人飘飘然的,思维一片木然 。   直到端琰当着他的面露出精壮的人鱼线以及那被他踩了数脚的东西的冰山一角时,陈月洲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那玩意……   他以前也有来着……   哦不……   好像自己以前的没有这么壮观……   总感觉接下来的行为,像是1.5MM的耳机孔配了2.5MM的耳机头的感觉……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不不不……   有关系的吧?   卧槽,有点可怕啊!   那玩意看起来比自己如厕的时候便秘出来的庞然大**都要壮观啊!   蹲坑的时候自己都会因为尺寸惊人的**而导致痔疮甚至菊花变葵花,比**还要雄壮的东西真的没关系吗?   陈月洲此刻的大脑乱得像一团浆糊,忍不住把能做比较的东西都拿来比较,到最后越比越害怕……   妈呀……   上帝啊……   妹子们平时看起来那么可爱的,谈恋爱的时候,是怎么接受把这种东西放在自己那种地方的,为了所谓的愉悦真的是连命吗……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笼罩在陈月洲的头顶,但感官上刺激感又让他无法自控地更加想要得到,可与此同时“直男”的灵魂不知道又从哪儿窜了出来让他觉得自己不该突破男人的底线,可“人生就此一次,不爽白不爽”的心态又让他跃跃欲试……   这会儿清醒了,还不如刚才不清醒的好。   陈月洲一时间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虽然……虽然想……非常想……   可……可是……   可是他害怕啊,他是真的很害怕啊……   就像是做手术一样,从身上割了个什么倒不是很怕,但是给自己身体里面放个什么就很吓人啊……   他可是个连肚脐眼都不敢抠的人……   像是平时挖耳洞的时候,他连耳塞勺都不敢塞深一点的地方……   怎……怎么办……   他停止不下来乱想……   陈月洲睁大眼睛,借着昏暗的光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身材健硕的男人修长的指尖一点点撕开银色的包装,露出透明且微微泛着浅米色光泽的圆环形塑胶套。   下一秒,对方将硅胶圈摁在顶端,不急不缓地向后一点一点推开。   端琰推动的时候,歪着头,睨着陈月洲。   在陈月洲看来,这个眼神就像是刽子手行刑前最后几秒喝酒喷刀的模样,让本来就慌张的他更是害怕。   “那个……我说……”陈月洲终于胆战心惊地开口了,“我……要不然……”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端琰就低下头,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唇齿再次疯狂地攫夺他口腔中的空气。   呼吸被掠夺殆尽,端琰这才歪着脑袋看着陈月洲,唇角带着浅笑,低声:“嗯?”   在问陈月洲刚才想说什么。   “我……”陈月洲喃喃,“要不然……”   说话期间,端琰的另一只手将陈月洲轻轻摆正姿势,自家蠢蠢欲动得“勇者”准备正式向“魔王的老巢”出发。   可是,刚刚向“勇者”叫嚣着的“魔王的老巢”里面的魔王这时候却怂了,“魔王”感受到在“老巢”入口处已经开始发狂的“勇者”,整个人顿时僵硬了。   陈月洲拼命将唇齿从与端琰的纠缠中抽离,怂软怂软地道:“我……我……能不能……那个……那个……”   端琰此刻根本不想听他说些什么,捏住他的下巴又去啃,却被躲开。   “嗯?”端琰这才挑了下眉,歪着脑袋看着陈月洲,兴致正浓却被人打断的感觉很不好。   “我……”陈月洲想说害怕,也想说自己有点纠结,可是就是开不了口。   他的自尊心不许他在任何事上面认输,更何况是这方面呢?   他可是80后的长辈!大端琰5岁的老司机!怎么能在90后的小孩面前显得弱势呢?   他陈某人做妹子可不打算信妹子们信奉的社会教育那一套,三纲五常谁爱搞谁搞,女德妇德谁爱信谁信,哪个男人能有他这样的待遇?   ——谁能男人做一回、女人做一回、男人再做一回?   他可不愿意把体验人生乐事的想法耽搁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把这个难得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人一旦没打算看别人眼色,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再说了,这可是和自己的男朋友玩“成人游戏”啊!天经地义,还有什么需要想的?   可是……   纵使安慰了自己一大堆话,陈月洲还是有点怂。   不敢做又不好意思说,让他在小鬼面前认怂,太尴尬了,做不到啊……   “这样吧……”陈月洲倒吸一口冷气,内心慌得都快吐了,脸上却装得特别淡定,“我的头还有点痛,不要挨榻榻米好,这玩意太粗糙了,万一脑袋被摩擦了,伤口又变得严重了怎么办?所以,我在上面吧,而且你知道的,其实女方在上的话,接触其实更加贴合,其实更好……”   端琰一听,倏地低头勾唇笑了,眼神中的火越少越烈,也不拒绝:“你确定第一轮你就要上面?”   陈月洲:“……”   妈的,他陈某人被即将发生的事吓得手脚冰凉,这个姓端的已经计划好来好几轮吗?   平时见他沉默寡言的,这会儿能不能含蓄一点?   所以这种平时看着清心寡欲的人,其实各个都是闷骚吗?   啊真是生气,被小鬼瞧不起的感觉可真不好。   “没错,要上面。”陈月洲用力地点着头,一脸信誓旦旦。   端琰一听,点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挑眉睨着陈月洲:“好,你在上。”   说着,托起陈月洲,一个翻身,直接让刚才还在下面的陈月洲身居上位。   陈月洲双手撑在端琰**的胸膛上缓缓坐了起来,但他此刻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因为这个姿势的视角和触感,让“魔王”更加彻底清晰地感受到了“勇者”的存在……   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陈月洲:“……”   是不是……   有点……   有点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啊咧?   以前当男人的时候自己的“勇者”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这玩意接触在“魔王”身处的那种地方原来是这个感觉吗?   好刺激……   但是……   好可怕……   等一下该不会是要自己把“勇者”送给“魔王”,靠自己亲自弄进去吧……   啊,当然是自己得亲自送“勇者”进去了,不然这个动作的意义是什么……   可是……   他……   他可能不适合在上面……   他……   他恐高啊……   而且……   心里的坎过不去啊……   咋整啊……   因为过于害怕,陈月洲内心的腹诽被吓出了东北方言。   端琰歪着头,看着陈月洲的眼神有些想笑,却克制住了:“不开始?”   “我……”陈月洲骑虎难下,几乎要哭出来。   但一想起自己的自尊心,只能伸手去扶“勇者”,试图一口气将“勇者”用强硬的外力手段弄进去,送到“魔王”的身边。   可是手指刚一碰到“勇者”,陈月洲就落泪了。   阔别大半年,头一次扶“勇者”,不是在厕所扶自己的,居然是扶别人的……   为了不被端琰发现自己哭了,陈月洲使劲吞了两口口水,挺直身子,拿着“勇者”就要往魔窟里面怼……   端琰及时抓住了陈月洲的胳膊:“你这样不怕?”   陈月洲:“怕什么?”   端琰:“……”   陈月洲:“……”   明明是火热又暧昧的氛围,聊天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端琰深吸一口气:“你不会?”   陈月洲:“……”   这人怎么这会儿这么聪明……   他陈某人当然不会了……   他可是个爷们儿啊……   可是陈月洲不愿意服输,反辩道:“我当然不会了,我多纯洁,倒是你,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端琰一听微微蹙眉,有些无奈:“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   陈月洲没说话。   端琰生长的那个国家的人文习惯和端琰的长相,没有经验的可能性极低,可是自己做为妹子新手,是真的没经验啊……   虽然就像他说的那样,没见过猪至少吃过猪肉……   可是……   可是啊……   实战完全两回事啊……   他找谁学习啊……   至于岛国那些R18的小影片……   动作太浮夸了,没什么参考价值……   陈月洲越想越委屈,一脸憋屈的表情。   端琰见状,轻轻叹了一声,直接将陈月洲推下去,紧接着一个翻身,恢复了以自身为主导的传统模样。   借着柔缓的小夜灯昏黄的暖光,端琰抓起陈月洲隐隐有些发抖的左手,从指尖开始轻轻地亲吻着,亲吻的力度从轻到强,给刚才慌张害怕的陈月洲一个缓和过度的机会。   在陈月洲的心情逐渐平复后,端琰的亲吻力度逐渐变得越来越疯狂。   直到两人渐入佳境,准备重新开始正题时,旁边柜子上端琰的手机忽然屏幕亮了起来,紧接着——   “嗡——嗡嗡嗡——嗡嗡——嗡——”   无比聒噪的震动声。   有人来电。   陈月洲:“……”   怨念地看了眼端琰,无动于衷。   端琰:“……”   索性假装听不到电话声。   可是,电话的拨打人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打了一通再一通。   手机的震动通过木质的床头柜传来,就像是民谣吉他的木质空腔一样,自带的天然音响让声音无限地被扩大,震得人头皮发麻,到了两人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陈月洲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代替端琰伸手去拿电话——   可就在与此同时,端琰直接抢先一步抓起电话,毫不犹豫地砸了出去。   莫名躺枪的手机被摔得稀巴烂的同时,端琰低头吻住陈月洲的双眼。   与此同时,唇齿下滑,在最后一下啃咬时,用了些力量。   陈月洲因为吃痛瘪了瘪嘴,而就在这一瞬间,“勇者”终于趁着热浪与温泉,踏入了“魔窟”。   “魔王的老巢”一瞬间的被“勇者”填满,陈月洲直男的灵魂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和不适感,可是初次迎来“勇者”的长久孤单的“魔王”却是发了疯般兴奋。   原本以为“魔王”会惧怕这样体形健硕的“勇者”,还担心过“魔窟”会不能容纳这样强悍的“勇者”,可谁知当“勇者”步入的那一刻,魔窟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主动为“勇者”绽放,并在迎来了“勇者”之后迅速关闭,似乎想要将“勇者”永永远远和“魔王”禁锢在一起。   紧紧关闭的“魔窟”内是滔天巨浪,“魔王”疯狂地回应着骁勇善战的“勇者”,巨浪翻腾中,岩壁疯狂攻击着“勇者”,挤压和冲撞,不断地不断地相互刺激着。   而“勇者”也不甘示弱,乘风破浪,来来回回疯狂与“魔王”纠缠战斗,搅翻魔窟内漫天浪潮,不分彼此。   越战越勇到快要发狂的“勇者”开始“巨人化”,和即将放“大招”的“魔王”战斗速度到了极致,到最后一同上天入地,在风雨海浪中变得越发好战。   感受着“魔王”和“勇者”的疯狂,陈月洲如今的身体和灵魂,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   那是让人难以形容的感觉。   如果说DIY就像饥饿的人一直在喝牛奶,牛奶虽然好喝,可是却不能解饿,而就在这时,有人送来了上好的面包配奶酪,美味塞满口腔,吞下肚子时那一瞬间的充实感……   陈月洲觉得全身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因为“魔王”的兴奋,自己的五感仿佛被无限放大,触感像是开启了最强状态,这种强烈的充实感因为“魔王”的战斗是他至今从未体验过的……   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比DIY强了多少倍,让陈月洲几乎要崩溃。   之后的时间里,陈月洲的记忆是混乱的……   本来以为自己不是钻石也是铂金,结果上了战场才发现,他顶多是个青铜,还是个开局二十分钟身上都只有一枚多兰之戒在满地图乱跑的那种手残……   一轮疯狂的战斗结束后,“魔王”在初次战乱的疯狂中心满意足地倒下,“勇者”也在久违的战斗中餍足,两者姑且算打了个平局,陈月洲就晕晕沉沉地倒在端琰怀里睡去……   夜深了,未被工业化污染的夜空,星光一片璀璨。   陈月洲像个孩子一般蜷缩在端琰怀中,睡得无比香甜。   端琰一觉醒来,睡不着,黑暗里,他轻轻抓住陈月洲的手,二人十指紧紧相扣。   他静静地看着陈月洲细白的手指,指尖微微用力,将这双小手控制在自己的手心中,仿佛要碾碎在自己的指缝之间。   陈月洲迷迷糊糊嘤咛了声表示疼,眼见着身前的快要被折腾醒来,端琰这才松开,低头亲了亲陈月洲的额头,又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拍了拍后背以示安抚。   等陈月洲又缓缓地谁输了,端琰才轻轻松开陈月洲。   过了会儿,他慢慢起身,下床捞起自己的短裤穿上,走到桌边取烟的时候,有两个小瓶子掉了出来,那是最近这几天一直给陈月洲使用的云南白药喷雾。   端琰将手中的烟盒放下,拿起喷雾瓶看了两眼,神色深沉了许多。   他说过,他要真相,也要陈月洲,各种意义上的都要。   想要真相,必须先得到陈月洲的人。   而得到陈月洲这个人,必须先解除她的警惕。   陈月洲其实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他脑子里面那些所谓的“聪明”,不过是因为自私自利和没有安全感而表现出来的精明和刻薄,辅佐上他所学过的一些知识变得好像高级了起来,但实际上这些并不复杂,简单来讲,都是小聪明。   得到她的身体,是因为勉强信任她“忘了”关于赵世风的事,希望能借助更刺激的行为,激活她关于过去的记忆;   解除她的警惕,是希望他们两个不再浪费太多时间在前期磨合感情戏上,能迅速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而男女之间,如果有了瓶颈期,其实对付起来很简单,正所谓“成也靠性,败也靠性”:来一发,就都知道了。   感情早就没了或者冷却了又有些惋惜和残念的,做了之后,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期待的了”的“圆寂”感,做完没多久关系也就彻底凉了,这种感情其实早凉晚凉都得凉;   而感情在不断上涨阶段却因为某些原因得不到实质进展的,做了之后,距离会瞬间拉近,不至于隔阂感会完全消除,但是两人的亲密度和交心度的确会有所提升。   他和陈月洲显然不属于第一种。   那么,其实想和陈月洲做,说难也不难。   陈月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奔放、能言善辩、警惕心高……还享乐主义。   虽然她性格上大大咧咧,可其实性格相当激灵和戒备,你越是想要她,越是表现出对她有所图,越是疯狂靠近她……她越是警戒你,向后退,疯狂躲。   她不会去分辨你对她是善意的有所图还是恶意的有所图,她只会为了追求最大程度的安全感,一味地躲闪。   就像他之前对她那样,一次次被她识破和逃避。   所以,要反其道而行:让她认为你并不图她什么。   当然,自己也不能真的丝毫没有行动,不然那就真的是不图她什么了。   女性的生理结构其实没有传统认知中那么无欲无求,人类在设计上为了种族的延续和基因的优胜劣汰,女性的构造其实比男性更容易受到刺激和产生欲求,她们对那方面的追求非常狂热。   在与有好感的男性肌肤接触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的舒适感甚至激发出**,这源自于各方面的原因……他不是学生物的,也讲不出具体哪些,只记得是小学时候卫生课老师讲的。   但是因为社会伦理的这成百上千年的积淀下,她们的精神束缚远远高于生理束缚,强迫她们摆脱精神束缚是很困难的,这个时候她们需要一个更正当的理由获得接触的许可,然后接触逐渐深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女性尤其喜欢那种被帅哥“强取豪夺”的奇奇怪怪剧情的电视剧,“坏男人”才显得格外受欢迎。   打开心理束缚,一旦理所应当地学会了亲密接触,以后的她就会想要获得更多的接触。   在紧急情况下,陌生男性给一个需要帮助的女性上药都情有可原,更何况自己是正当的男朋友。   陈月洲心理上不排斥也不警惕,生理上就会产生躁动。   欲拒还迎这招,对男人适用,对女人也一样。   面对一个没有攻击性的草食系男友每天无意识的撩拨,这种一开始觉得躁动、后来觉得后来觉得新中痒痒的、到最后会让向来贪图享乐的她急得抓狂,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   只是没想到,陈月洲会这么直白地找上门来……   该说她直白……还是该说她胆大……   明明期间怕得要死……却强撑面子……   到最后也坚决不“叫”,嘤嘤咕咕着昏睡过去,如果不是感受到她热情的配合,自己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让她舒服。   端琰拿了烟盒,走到阳台上,划开打火机,取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许久后吐出一片白色的烟雾,在消散的过程中,与夜色逐渐融为一体。   这是个晴朗的月夜,风平浪静,望着如同镜面般平静而又幽深神秘的海洋,端琰的身体和精神仿佛又片刻的放松。   许久后,端琰忽然低头抿唇,露出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   说实话,和陈月洲做的感觉出人意料地好。   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多年没交过女朋友还是怎么的,他觉得陈月洲无论是动作、配合度还是各方面都和自己相性极佳,两人那方面的感应频率非常融洽,让他一时间有些食髓知味。   想到刚才到最后关头陈月洲的失声唇语,和那微微潮红的可爱面庞,端琰觉得自己的“勇者”瞬间有些上头。   他赶忙再深吸一口烟,迅速将这只烟解决掉,将烟蒂在烟灰缸捻灭后起立在阳台上走了两圈,之后等身上的味道都散去了,才回到房间,进入浴室,冲凉后坐在浴缸里休息。   等身心都放松下来后,才起身擦身子。   肩膀上和后背上有几道红痕,是刚刚“勇者”大战“魔王”的时候,陈月洲抓的。   端琰叹了声,丢了手中的浴巾,出了浴室静悄悄地爬上榻榻米。   看着身旁少女乖巧的脸庞,端琰视线比白天时的严肃仿佛多了份温柔,却也比白天时的淡然多了份冷漠。 第176章   第二天, 大雨倾盆, 水雾覆盖了这座城市。   陈月洲在淅淅沥沥的雨水对玻璃窗的拍打声中醒了过来。   他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 一脸懵地揉了揉脑袋, 看了眼钟表, 中午十一点。   因为外面天阴,如果不是看了表, 还以为现在是清晨。   雨天睡觉是一种很愉悦的享受,陈月洲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榻榻米上空荡荡的, 端琰没在, 他就滚到床中间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陈月洲一边躺着玩手机, 一边回忆。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梦见自己居然因为luǎn虫上头,一时之间不分青红皂白就调戏端琰, 然后还和端琰……做了?   那梦太真实了, 那“勇士”大战“魔王”时的混乱、那份身体深处的充盈感和饱胀感,还有最后那无比漫长的醉生梦死的疯狂……即使梦醒了, 他也都清晰地记得每一个镜头。   可怕, 太可怕了……   明明是梦, 却仿佛真的似的……   从今天开始,他不能再和端琰躺一起了,再这么下去他会精神不正常的……   陈月洲长叹一声, 打算下床去洗漱,好好清醒一下自己被灌了一脑子黄水的的脑袋,可腿从刚被窝里探出来,他发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为什么……   他……   呃……   没穿睡裙?   不应该啊……   和端琰一张床的时候他向来是穿着睡裙的啊……   陈月洲顿时面色惨白,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被放大。   下一秒,他慌张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道:“可能是昨晚太热了,我睡到中途脱了,做个梦而已嘛,不要这么神经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感觉这是他这辈子笑得最勉强的一次。   “不……不会的……我好歹是个直男……”陈月洲一边心虚地安慰自己,一边跳下床急匆匆奔向卫生间。   就在他面对镜子时,一切自我安慰都破灭了。   满身的“草莓”……   特别是胸前和腿内侧……   简直可以说是满了……   “幻觉……一定是我幻觉……我一定还没睡醒……也是……毕竟前两天失眠了……对的……失眠……”陈月洲脸也不洗了,冲回床上裹紧被子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觉,一定是他刚才的醒来方式有问题。   可是,在床上仅躺了十秒,陈月洲就“噌”地爬了起来:“对啊,说不定我是过敏啊!过敏而已!检查一下垃圾桶不就行了?”   说着,他火速爬下床,拿起套间内的垃圾桶,也顾不得干净翻了起来,直到翻到某个硅胶套……   很薄……   和梦中看到的001 一样薄……   望着那透明玩意顶端的已经微微泛着黄的奶色液体,陈月洲的身体开始情不自禁地发抖,大脑里倏地响起了防空警报……   可是,他还是不死心:“这也许只是别人用过的……别人……人……”   到最后,梦境中的所有镜头都和这房间里面的一切重合,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无济于事后,陈月洲变得绝望无比:“妈……妈的……我……”   他瞬间觉得手中的001像是烫手山芋似的,丢回去的同时将垃圾桶藏在了桌子下方深处,然后用竞跑的速度冲入卫生间,反锁门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卫生间的镜子很大,陈月洲站在半米外,基本可以照到全身。   细看身上的“草莓”,昨晚的一幕幕在他脑内闪现着,最后凑成一集完整的《勇者大战魔王》的高清AVI单曲播放。   “不可能,不可能……”   他抱着头贴着墙砖缓缓滑坐在地上,拼命地否认着。   大老爷们因为上头这么简单就把直男的底线破了……   可越是否认,身体中的魔王就越是会记起昨晚的一切。   那是和外部DIY完全不同的快gǎn,外部顶级的愉悦,根本比不上那半分。   那更是和做为男人的时候完全不同的快gǎn,相比作为男性是飞流几下三千尺的瀑布式一瞬间的巅峰,作为女性顶峰来临之前,那份狂热的躁动,“魔王”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空虚,燥热、发痒……魔王迫切地需求能够被填满、再填满……“魔王”所喷出的巨浪像是要吞噬“魔窟”中一切,世间万般事物都使他焦灼。   热浪滔天的“魔窟”每一次填满,“魔窟”被“勇者”疯狂撑开的感觉使“魔王”更加亲切地感受到被充盈的满足感。   “魔王”和“勇者”之间疯狂交战,“魔窟”在承受着摩cā的同时,使“魔王”的深处不安的躁动能够一次一次安静下来,但之后迎来更加无与伦比的疯狂。   后来,“魔王”被找到了G point,那是让“魔王”发疯的致命点。   G point并不是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的,它只有在外部条件通通达成的那一瞬间,才会作为隐藏关卡出现在“勇者”的面前,只有打通G point第一重关卡,才能打开更多的隐藏关卡。   而每一次触碰G point,都带来“魔王”的一次狂欢。   在“魔王”全身细胞即将狂欢致死的那一刻,在“魔窟”中巨浪滔天仿佛大水淹没城市的那一刻,它们都迎来了晚宴的**。   “魔窟”疯狂地震颤着、滚烫的热浪通过收缩壁垒想要将“勇者”绞杀……   伴随着双方的疯狂,那样的顶上战争会持续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   到最后,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魔王”狂欢了多久。   那个时刻,伴随着“魔王”的疯狂,陈月洲呼吸急促、双眼发白,因为不能承受和从未有过的愉悦高度与时常,他和“魔王”一起发抖、瘫软、尖叫、一瞬间的失智……   那是做为男性的时候,他永远完全无法达到的巅峰……   那是会让人上瘾也让人绝望的快gǎn……   一旦品尝一次,便会觉得之前作为男性所享受的一切愉悦太过于短暂……   难怪在一场真正的“勇者大战魔王”中,只有女性才会愉悦到失控的地步……   因为,如果“勇者”配合的话,真的是一场让人兴奋的战斗啊……   陈月洲扶着墙,一点点站起来,颤抖着手打开淋浴,站在花洒下冲凉,希望自己能从昨晚的梦魇中快点逃脱出来。   以前上课的时候,学哪门课来着?   生理课?解剖课?   女性的“魔王”中的神经末梢,是男性的“勇者”的多少倍来着?   神经末梢的数量决定了这种事情的愉悦度,数量越多越有感觉……   忘了……脑袋现在太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所以,在一段关系里,妹子其实获得的快gǎn远远比男人大,也更持久……不然为什么男人不会翻白眼还失了智呢?   他一直只是知道这个概念,也没什么想法,毕竟当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体验做真正的女人,知道再多也没用……   可是现在看来,知识怎么都是有用的……   当女人居然爽成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魔王”都隐隐有些兴奋,显然是昨晚的惧怕过后,如今的“魔王”只记得愉悦了。   那也就是说,在他回自己的身体之前,可以一直这么爽?   又或者说,可不可以他想做男人的时候做男人,想做女人的时候来到这幅身体里做女人?   想到这里,陈月洲猛地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头。   完蛋了……   他要丧智了……   就在刚刚那一刻,他居然产生了“做女人真棒,我想继续做女人”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   不行,他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他……   他是个直男啊啊啊啊!   “啊烦死了!”陈月洲几乎要哭出来了,纠结得就差吐出来。   他迅速用香喷喷的沐浴乳洗干净了自己,披上浴巾出门。   而刚一走到客厅,就看到坐在餐桌前看书的端琰。   对方穿着休闲慵懒的运动裤,上身是简单的敞领T恤,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健硕胸膛。   陈月洲:“……”   本能地退了一步,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可又觉得自己凭什么向后退,于是又向前一步。   余光扫到陈月洲的小动作,端琰抿唇笑了下,抬头看着他,声音温柔道:“换了衣服就吃早饭吧。”   “嗯。”陈月洲点了下头,匆匆离开了。   他倒不是因为和端琰做了觉得害羞而避着端琰,他只是一看到端琰就会想起自己也曾是条汉子,太尴尬……   失智的时候只记得爽,醒来的时候更多的是纠结。   回到卧室,陈月洲在行李中翻了翻,想找一身长袖且高领的长裙穿上,因为他身上的“草莓”实在是太多了,不遮住总觉得怪怪的。   提到“草莓”,他一时半会真是想冲出去和端琰打一架。   自己以前当男人的时候是个不怎么做前xì的类型,所以也不爱种“草莓”,觉得没意思还麻烦,有时候感情不到位,就没那么多qing趣。   再说了,他是个谈恋爱喜欢低调的人,从不想搞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分手的成本比较低。   可是他发现他的智障舍友谈恋爱的时候,简直就变成了“草莓”王。   这一对智障,天天上完课就出去开房,生怕全世界人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有事没事就种对方一身“草莓”。   问起舍友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这个傻子总会说:“你不懂啦,这是qíng趣,知道吗?qíng趣!我这是谈恋爱,不是地道战!”   陈月洲翻白眼:“你那不是情趣,你那是拔罐,小心哪天拔死了。”   舍友:“唉,没办法,谁让我和我家妮妮□□爱了,我们看到彼此,就恨不得把自己融入彼此……”   陈月洲:“……你俩赶紧去看脑科吧算我求你了。”   因为这一对脑残,他更觉得做的时候印对方一身红血印的人脑子有问题,可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和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处对象。   “唉……”陈月洲把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他人瘦但有胸,穿高领的衣服不如穿方领露锁骨的衣服显得妩媚,再加上他不喜欢软妹和萌系列的装扮,相比可爱更喜欢显得有女人味,所以他向来不买领子在锁骨以上的衣服。   这次出门,因为担心这边是雨季,他没有拿一件长裙,最长也不过昨天的波西米亚裙子……那顶多算中裙吧。   陈月洲顿时心乱如麻。   他脱了浴袍穿上nèi衣,找了几件相对合适的衣服站在落地镜前来来回回地换着。   就在这时,端琰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身叠放整齐的新衣服放在床上,站在他身后轻声道:“这是酒店卖的,少数民族风格的服装,我找了个适合你的大小。”   陈月洲闻声转头,看了眼。   就是普通的长袖连衣裙,模仿少数民族图腾的红蓝配色特别诡异,做工还很粗糙,一看就是骗端琰这种买东西不过脑子的傻游客的。   不过,领子在锁骨上方一点点,裙摆较长,该遮的都能遮住。   他顿时转头看向端琰,面露不满道:“话说来,我这……我这一身……红……你……你故意的吧?”   端琰一听,抬起手臂,用指背抵住薄唇,笑了,声音轻快:“怎么会。”   陈月洲:“……”   一脸的故意,还装。   “洗衣服,穿吗?”端琰问。   “当然穿了,我才不想露出这一身的这些东西,别再弄了,很碍事……”陈月洲应,他伸手就要去拿衣服,却被端琰抓住了手。   端琰将陈月洲伸出去的手慢慢地握在手心,然后张开五指紧扣陈月洲的五指,用这只手搂住陈月洲的腰肢。   另一只手从后方搂住陈月洲另一边的腰肢,手臂上移,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剥开陈月洲胸前的扣子。   最后一颗扣子解开的瞬间,陈月洲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   变的精光的那一刻,陈月洲望着镜子中端琰越来越幽深的目光,瞬间就慌了。   一种前男人的直觉让他觉得接下来有事情要发生……   而且这件事情自己暂时不想发生……   但是,还来不及开口,端琰从后方拥紧陈月洲,指腹在他身上若有似无地游走,片刻后,低头,在陈月洲耳边沙哑着声音道:“外面在下雨。”   陈月洲本能地吞了吞口水,说话有些结巴,明知故问:“……下雨怎么了?”   端琰看着镜中陈月洲不断躲闪的眼神,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今天的行程都是户外。”   陈月洲:“……”   草……   别说了,别再说了!   让他缓缓好不好?   虽然他的身体能接受也很喜欢……可是他的灵魂接受不了啊!   他是个男人啊!   至少给他一个接受的过程啊行不行!   作为一个有把的人变成了没把的,还和有把的这样那样,最后还因为太爽了产生了“不想要把了”的想法……   他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陈月洲只能装傻到底,他低着头不看镜子里端琰的双眼,磕磕巴巴道:“户外……怎么了?雨天也别有一番风味……雨中漫步多开心……”   话说到一半,下巴被端琰游走的那只手猛地抬起,陈月洲的视线瞬间对上了镜子里端琰火热的双眼,下一秒,他慌张地挪开视线。   “陈月洲。”端琰咬着陈月洲的耳垂,看着镜子中陈月洲已经绷不住的表情,在他耳畔轻声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嗯?”   声音带着蛊惑,仿佛魔鬼的低吟。   “昨天晚上那么热情的你,今天这么含蓄?”端琰道。   陈月洲:“……”   昨晚的镜头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陈月洲脑内开始疯狂播放,“魔王”的欲念开始在陈月洲脑力作祟,来自“魔窟”不合时宜的感觉瞬间冲击了陈月洲的大脑,他两腿瞬间打颤。   与此同时,端琰公主抱起陈月洲,直接丢在了榻榻米上。   紧接着整个人就扑了上来,低头疯狂地吻着陈月洲,二人就这么纠缠了起来。   陈月洲原本想过挣扎、想过守住男人的底线、想过一堆有的没的……   可是,最后这些想法全都消失了。   在盛宴开始前,端琰停了下来,看着陈月洲,似乎在问他要最后关卡的“通行证”。   陈月洲在无尽的愉悦中很快就被“魔王”的冲动吞没了意识。   “魔王”开始疯狂地迎接“勇者”的冲击,巨浪翻腾中,“魔王”和“勇者”无限交融,到最后一起迎来“魔窟”中晚宴的顶峰时刻。   做女人……太爽了……怎么能这么爽……   简直爽得没了边际……   腰疼?不存在的;费力?不存在的;忍耐,不存在的……   只要懒洋洋地装着什么都不会,有一个配合自己节奏的对象,放纵自己别太拘束,就能获得比做男性时多无数倍的愉悦度……   眼前所经历的一切,和做男性时过于强烈反差和兴奋,让他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等回过神时,身上只剩下蓝白相间的纯棉小裤就挂在白皙小腿上。   陈月洲喘着粗气,双眼一片氤氲。   身子骨因为“魔窟”在发狂,是从里到外的sū麻;而“魔王”刚刚攀登过极乐净土,还残留着和“勇者”尽兴的余欲n。   端琰摘了001丢在垃圾桶里,他身上都是汗,顺着精壮的肌理缓缓地下滑着,在看到陈月洲回魂后,勾唇笑了,还在喘着气:“今天不错,没晕。”   陈月洲挪开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却在滴血。   妈的,伤自尊。   “洗澡吗?”端琰问。   陈月洲木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眼端琰,用极轻的力道点了下头。   刚做完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极了。   端琰下床去浴室放水,陈月洲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抱住脑袋。   他要完蛋了……   他真的要完蛋了……   他曾经告诉过自己,人生难得做一次女人,要懂得及时行乐……   这话当时说觉得没什么问题,可当真的“行乐”之后,他后悔了……   这不是行乐……   这是吸毒……   他根本就控制不住做的时候的他自己……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爽”这个字……   仿佛任务和回到身体什么都不重要了,眼下只要爽就够了……   这时,端琰回来,不等陈月洲穿鞋,直接抱起他。   端琰的胸膛结实,肩膀宽阔,手臂肌肉饱满,抱着陈月洲不费吹灰之力。   陈月洲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脖颈侧方的几道血痕……还挺深的,已经结痂了。   “我抓的?”陈月洲慌张挪开视线,有些心虚地问。   端琰扫了眼他:“你觉得?”   “我那不是因为兴奋抓的……我那是……”陈月洲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败局”,他辩解道,“我是因为……因为手没地方放……”   端琰抿唇笑了下,没说话。   来到浴室,浴缸里放了茶香味的沐浴球,缸里水是茶色的,有淡淡的苦味。   端琰将陈月洲放下:“试一下,水温。”   陈月洲伸出脚趾点了下水面:“还好。”   端琰闻声,直接将陈月洲拉入怀中,抱着他进了浴缸。   陈月洲:“……”   两人一起洗?   这剧情怎么看怎么微妙……   他俩现在这个状况一起进浴室,确定能只安安分分洗澡?   完了,看这个情况,自己等下还得失智。   端琰的一手紧紧地搂着陈月洲,一手举着花洒,安安静静地替陈月洲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陈月洲沉默地感受着端琰的照顾,心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端琰这做前做后,反差有点大啊……   做前把他自己搞得像个圣人似的清心寡欲,做后如今如狼似虎……   而且最关键的是,做前他一直和自己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做后突然就没了距离感,瞬间进入比男朋友还要亲密的身份关系……   陈月洲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还是男人时候的那些事……   好像自己过去和妹子做完之后,也总是会和妹子亲近,这好像是因为他会产生一种“自己的雄壮威猛征服了妹子”的感觉……   这个征服就是字面意思,用大白话讲就是:睡服——通过自己雄壮威猛的实力让妹子拜倒在自己的大兄弟下。   其实到底睡服没睡服,做了这么多任务后……现在看来……呃……其实一言难尽。   陈月洲顿时叹气。   自从成了女人之后,他看到一些男人的所作所为总觉得是在照镜子,把自己以前中二、智障、自大、沾沾自喜还有自以为是的一面面全都照出来了,现在想想自己过去的很多行为,其实蛮蠢的。   他扭头看了眼端琰,特别想说:虽然前两次因为我没当过女人,缺乏经验,所以你沾了光睡服了我,可是你也二十五岁的人了,不是十六七岁时光凭血气就能硬的逆天少年,千万别为了逞威风去超频“劳动”,否则明天腰疼可别怪我。   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伤这个90后小鬼的自尊了,也算是他这个80后老人对年轻人的一种体贴。   想到这里,陈月洲靠在端琰怀里,一边撩着水洒在自己身上,一边想了想道:“你的手机……还活着吗?”   “我联系了导游,他会买新的过来。”端琰眯着眼休息,轻生答。   陈月洲:“……”   可怜的手机,因为一通电话无辜躺枪。   他又问:“今天的行程耽误了,定的酒店怎么办,不就没法按时去了吗?”   “梁帆家里是做旅游业的,换酒店很容易。”端琰答。   “哦……”陈月洲点头,可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等等,他家既然做旅游业的,为什么第一天不能换掉大床房?”   说完,陈月洲惊了:“……你们仗着我第一次出门旅行不懂行情合起来……耍我?”   端琰低头笑了,没说话。   陈月洲顿时瞪大眼睛,转过身子看着端琰,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和我睡一张床却不搭理我,每天按时给我喷药又在触碰我……你这是给我下套……欲擒故纵吗?不是我昨晚套路了你,是你套路了我?”   端琰低头靠近陈月洲,额头抵着陈月洲的额头,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认为是你着了我的道?还是我着了你的道?”   陈月洲:“……”   端琰这家伙……   这……   如果说自己着了这厮的道,那就是承认自己鬼迷心窍,被这厮的男色迷惑得晕头转向;但如果说是这厮着了自己的道,那就是自己强推这厮,还是自己鬼迷心窍耽于男色……   呵呵呵呵……   按照这句话的逻辑推下来,怎么都是自己鬼迷心窍不是吗?   陈月洲还没回答,端琰已经低头,咬住陈月洲的嘴唇。   亲吻便随着水雾越发深入,唇齿凶猛的一番缠绵后,端琰的舌尖划过唇角轻轻舔舐,才勾唇道:“我们彼此着了彼此的道,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月洲:“……”   卧槽,这个男人……   这话说的……   明明像是在实话实说却又感觉说的是情话……   陈月洲面对端琰的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挑衅的话语顿时被气笑了,他继续撩着水池里面的水,闻着芳香且有些苦涩的味道:“我答应过一定帮你抓凶手,但是你该不会觉得我和你做了,就会百分百听你的吧?”   “如果你是这样的类型,我就不会跟你周旋这么久了。”端琰答。   随后还补充了一句:“就更不会在这个周旋的过程中,还对你动心了。”   陈月洲:“……”   妈的,谁允许这家伙说话的时候撩人的?   这家伙其实是这么会说情话的人吗?   陈月洲有点恼:“你是不是出门对所有妹子说话的时候都是这幅德行?”   端琰反问:“比如对谁?”   陈月洲:“……”   骚……太骚了……   这回答太骚了……   之前韩佳梅那个对象罗楚军不是说端琰大学读的警校,毕业后进了警局压根就没有过女友吗?   这家伙……   空窗这么多年都这么骚,这……这……这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得有多骚?   陈月洲实在忍不住了,他问:“你可以选择性回答我,你到底谈过几次恋爱?”   其实陈月洲并不喜欢询问对象的**,这点他在还是个男人的时候便是如此。   别人真的想说,你不问也会说;别人不想说,你问到的只会是对方在决定和你交往的时候就编好的答案。   最关键的是,有时候自己觉得优秀的人,别人当然也觉得优秀,自己可以要求对方恋爱时候做为恋人的品质,却无法要求对方只有在自己这里才亲密到什么地步,太理想化了。   端琰笑:“国内就一任。”   “嗯。”陈月洲点头,示意端琰继续,。   “高中,在北川国际。”端琰道,“观念不合,半年分了。”   “上了本垒?”   “……”端琰顿时笑了,伸手搂住陈月洲的腰,将他圈在自己怀里,亲着他的耳垂道,“没有。”   陈月洲顿时斜着眼用狐疑的目光看着端琰,显然不信:“你的意思是你上次本垒是脱处的十二岁?”   “我……”端琰停顿了一下,“你确定要知道?”   陈月洲:“嗯。”   端琰沉默,过了会儿道,“我在回国前,瑞典有,五任。”   陈月洲:“……”   卧槽……   这家伙是十五岁回国的吧?   十五岁之前……有五任?   卧槽,大家都是孩子,他陈月洲十岁的时候还会尿裤子呢,这厮都特么谈恋爱了?   虽然知道不该继续刨根问底,但出于惊悚和好奇,陈月洲又问:“都……本垒了?”   “前三任的时候我还没有那个功能,就两任本垒。”端琰道,“十二岁的那任,交往了三年,因为初中不在一所学校分开了;十四岁那任……”   端琰的神色慢慢变沉,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当时还在热恋期,父母强制接我回国,不辞而别。”   陈月洲知道戳到了端琰的伤心事,忙道歉:“不好意思。”   “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端琰忽然道。   陈月洲下意识后背僵直,他大概知道端琰想问什么。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陈月洲只能点头:“你问。”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端琰紧接着道。   陈月洲咬了咬下嘴唇,沉默片刻答,“你是想问我和赵世风的事情吗?”   “……”端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和赵世风……”陈月洲在斟酌。   他要选一个最接近两人实际关系的形容词,但是,这个关系又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如果说赵世风强了原主这种话,一方面是因为说不出口,另一方面是自己可能会成为端琰制裁赵世风的导huo索之类的东西,这样自己的处境太危险了。   “我和赵世风……”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我曾经做过小三。”   端琰没说话。   陈月洲接着道:“我家里很贫穷,你知道的,我爸妈要把我嫁给抽大烟的,我想找个依靠,可是我……可是我不知道依靠谁……就在这时候赵世风……也就是我打工的烧烤摊的老板,他……他给我递出了温暖的手,所以,我明知道他有老婆的情况下,还是做了小三……赵世风很喜欢喝酒……喝醉酒就打人……我、我……我下来真的不记得了,可能我就是某次被醉酒的他殴打后……去报警的吧?”   陈月洲说完,故作伤感地长叹一声。   端琰这个人,某种意义上和凌肃越有点相似,喜欢暗地里控局,这家伙一定去赵世风之前烧烤摊的附近调查过赵世风,也顺便调查过自己。   街坊邻里就是这么谣传原主和赵世风的关系的,索性就这么顺着这个说法圆,反正自己是真的失忆了,又不是故意骗这厮。   有可能有某些老瘪三知道原主到底和赵世风怎么回事,可是赵世风毕竟还在逍遥法外,而且属于街头流氓中黑吃黑的深黑,没人会给自己找事。   对付端琰,切忌说直白的谎话,要说夹杂着真话的谎话保险些。   因为这个家伙不怎么信别人说的话,选择提问,有时候只是想知道别人对他的诚实度。   他需要提高端琰对自己的好感度,在此之前首当其冲的让这个男人更相信自己。   陈月洲抬起双臂,捂住脸,使劲睁大双眼并且不眨眼,憋了会儿,双眼通红还充盈了些泪水。   这个时候,他开始轻声啜泣,像是要隐瞒自己在哭这个行为似的,他只是抽气的时候抖一抖肩膀,其他时候憋着一声不吭。   端琰看着眼前憋哭的小姑娘,尽管心底始终充满疑惑,想要此时此刻继续追击提问,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人们都希望全世界优秀的异性喜欢自己、想和自己暧昧,却又希望自己是恋人的唯一、是恋人唯一的真爱……   听到陈月洲说出自己已知的信息时,他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但好在这份心态不强烈,因为他明白有些想法不现实。   可即便如此,嫉妒和占有欲还是让端琰意识到——自己在感情上耽误的时间太多了,真的太多太多太多了……   他对陈月洲的想法,似乎比他自认为的要强烈很多……   可越是意识到自己耽误了,越是没法控制自己不耽误……   于是,端琰伸手抱住陈月洲,将他转了一圈,让他迎着自己而坐,然后低头不断亲吻着陈月洲白皙的脸颊、饱满的额头和湿润的眼眶。   到后来,亲着亲着就动了情,“勇者”从“蠢蠢欲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端琰低头看着陈月洲,哑道:“试试上面?”   陈月洲:“……”   说来的,果然迟早要来。   十分钟后——   精疲力竭的陈月洲很后悔,在体能训练的时候,他没有多练练耐力。   上位不能直坐,要身体向后微倾,因为人体内部的构造并不是直的,而是有一定弧度的。   坐好之后,陈月洲手撑在后方,以双腿岔开的跪姿进行攻城略地。   可是,才坚持了会儿,他的意识就因为“魔王”的发狂而飞了,整个人都开始发软。   这也没办法,上位是个高级位,更加便于深入的同时,因为Uterus下垂的压力挤压宫j挺口,使得比G point更高级也更神秘的A point更容易被触及到。   “魔王”刚刚兴奋过一次,“魔窟”还在冲动阶段,陈月洲还处于灵敏期,A point属于可被激活状态,在上位的“战争”中不断被刺激着,A point被触及,G point又被挤压,导致陈月洲瞬间崩溃。   眼见着身上的人说瘫就瘫了,盛情难却的端琰只能自下而上试图解决战斗。   抱起来陈月洲跑一圈都不是个问题,但是在身体mǐn感的时候想要用腰部撑起来一个人,同时还要用“勇者”去攻打“魔王”的城池……却是个十分考验耐力的事。   等从浴缸里爬出来时,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端琰用浴巾包裹了陈月洲将他丢在了床上,自己盖了条浴巾坐在床边喘气,脑袋因为缺氧隐隐有些疼。   陈月洲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端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眼里分明写着“就你这样还想上位,你可拉倒吧”。   陈月洲视而不见,脑袋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想法:当女人……真特么爽……   成为女人大半年,就在这短短的24小时内,他第一次发自肺腑产生“当妹子怎么能爽成这样”的想法。   于是,咸鱼打滚般地在床上扑腾了一圈道:“001检查了吗?那玩意太薄了……”   他指的是刚才用的001 有没有破。   毕竟破了自己就得去吃速效药,他服用短效药还不足一个月,短效药一般生效都会在服用一段时间后,比如一个月。   “嗯。”端琰应。   “那好。”陈月洲点了点头,埋头继续休息。   可是片刻后,他还是挪着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套上睡裙,下床去卫生间检查刚才摘掉的001。   他对端琰没有办法信任。   自己是个什么性格端琰不是不清楚,就算怀孕,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孩子打掉,他既没有考虑过靠这孩子缠上端琰然后嫁给端琰改变自己的社会阶层,也没想过有了孩子会因为于心不忍被谁利用……   对别人的不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陈月洲向来是个为了自己可以对任何人残忍的人。   自己怀孕对端琰没什么好处,这个男人心里是清楚的。   可是,他还是怕万一。   这个男人脑袋里想的东西太多了,万一有什么自己没考虑到的地方失了算,被对方算计,那真是得不偿失。   他跟端琰做是来享乐的,可不是来被人利用的,即使一不小心怀孕他也有办法应对,可是他不想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毕竟爽归爽,他并不想为了爽付出实质性的代价。   在确定001的确没有破损的地方、外部也没有剐蹭或者遗漏的痕迹之后,陈月洲这才摇摇晃晃回到了卧室躺下。   “确定了?”端琰问。   “嗯。”陈月洲应。   端琰低头,露出一抹让人读不懂含义的笑容。 第177章 +   陈月洲这才察觉到两人的气氛因为自己再一次去检查001而变得有些微妙, 他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叹了口气:“我讨厌小孩, 不想怀孕, 预防万一而已……”   说完, 想了想,又补充道:“看你刚才那么累, 担心你看错了,再去检查一下也比较保险, 你别多想。”   端琰没说话, 只是又看了陈月洲一眼, 眼底的情绪复杂, 陈月洲无法将其一一解读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陈月洲想了想, 换了个话题:“雨停之前,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待着?”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半晌应了声:“你想出去走走?”   “呃……”看着端琰深沉的表情, 陈月洲叹了口气, “算了吧……”   谁说情侣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合的?   不过都是做过之后神清气爽时的暂时和好罢了。   就像给因为得了ài滋病而高烧的人一针退烧针,没有治愈的疾病依旧在, 没有解决的矛盾依旧淤积在胸口。   “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聊聊吧?”陈月洲试探着道, “我们好像没有正儿八经聊聊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刚做完, 身体里还带着舒爽的感觉,这时候心情最好,心态也比较佛系, 适合谈一些平时根本不想面对的问题。   端琰没有拒绝,抬眼看着他,示意有话就说。   陈月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吧,其实长大之后,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人沟通。”   他翻了个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趴着:“每个人所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生活在花海里的人就认为世界上都是花,生活在海边的人就认为全世界都是海,生活在黑土地的人就会觉得白土地真稀奇啊……即使能够上网,人们也只会寻找同类,选择看自己想看到的,不信或者认为其他人是少数,所以网络世界才到处都是争吵……”   他道:“所以,我从来不认为我能和你真正意义的上的沟通,你和我出生在截然不同的社会阶层,拥有截然不同的父母,童年受着截然不同的教育,身边是截然不同的朋友……我们两个……一切都截然不同。”   端琰没说话。   陈月洲叹气,他问:“你觉得什么样的情侣才是真正的情侣?”   端琰看向陈月洲,示意他接着说。   “不是相敬如宾的情侣,也不是每天只说正经话的情侣,更不是那种相处得特别优雅的情绪,而是……什么废话都想和对象说的情侣。”陈月洲撑着下巴,“我以前的舍友就是典型,每天没完没了地发着微信,把自己一天生活的所有细节都想和对方说一遍,对方甚至把自己吃了一碗面倒了几勺酱油都要给他说一遍,两人像是白痴一样,有什么问题就说,虽然两人成绩都不好,但是关系却走了很久,走着走着,就结婚了……”   陈月洲笑笑:“看起来很白痴对吧?但是情侣一开始的沟通,不就是我说废话而你愿意听吗?   两个人之间不停地说话、再说话、再说话……可是即使如此双方也愿意倾听,这说明两个人爱着对方的同时,还有着相近的三观……三观这种东西,太可怕了。   它来自于人的生活环境和原生家庭,是每个人的根,很难轻易被改动,它会击沉无数相爱的情侣未来相处的日子,而我们两个……没有相近的三观这种东西。”   陈月洲道:“我和你在一起相处,我们其实一直以来除了比较正经的话之外,私下都没有什么沟通……因为差异太大了,我们都知道差异,所以无话可说。”   陈月洲说着,有些失落:“所以我们两个人相处,总会有莫名的距离感……”   “我记得你和赵天喻堂弟并不是这样。”端琰忽然道,声音平淡,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提起。   “啊?”   端琰看着陈月洲,淡淡道:“你们不是说得很好?”   “呵……”陈月洲笑,“我们那叫说得很好吗?”   陈月洲想了想:“当然,比我们两个之间距离稍微好一点吧。”   端琰顿时视线一沉,脸色不大好看。   “我和赵可之间好像有话可说,其实是因为赵可性格比较开朗,他属于那种一群好朋友中的轴心骨,他擅长和一个小集体里的所有他想接触的人沟通……但实际上……”陈月洲笑笑,一脸无所谓,“我和赵可之间打情骂俏不少,但是没有太多深入的沟通,我对他一无所知,他也是,我们只是通过一场吊桥效应加速了彼此的距离,却没有真的走近对方的心底深处……”   说到这里,陈月洲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沮丧表情:“我和开朗的他如此,和偏内向的你更是如此,我们之间本来就有没有办法逾越的鸿沟,再加上你身上和我身上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提防、畏惧、怀疑……各种各样的情绪让我们两个之间的鸿沟变成深渊,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之间再有嫌隙……说实话,我们两个相处起来,真得很累,还不如分手。”   端琰倏地扭头看着陈月洲。   “当然,我不想分手,至少现在不想……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贪图享乐。”陈月洲坐起来,视线沉了些,“我想你也不愿意分手,即使不是因为感情,也是因为赵世风,你担心如果和我分手我可能不会把赵世风的事情告诉你。”   端琰别开视线,继续沉默。   看到眼前人这般消极对应的态度,陈月洲顿时笑了:“我说端同学,我真不知道你在把妹方面该说是上道还是不上道,做的时候骚话一句接着一句,该说骚话的时候……却一句话都不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是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喜欢你才不愿意跟你分手的’,这多撩人的不是?”   “你信?”端琰问。   “不信。”   “所以?”   “不信就不说吗?”陈月洲转向端琰,“语言的存在,有时候不是因为对方相信才说的,你明白吗?”   端琰:“……”   陈月洲:“行吧,看着,陈老师我勉为其难给你举个例子吧。”   陈月洲转过身跪坐在床上,抬起双臂搂住端琰的脖子,仰头看着对方的双眸,笑着道:“在云南的这些日子,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相处一段时光,即使只有逃离北川这短暂的时间,但是这对于我来说……对于如今这样的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端琰顿时露出有些复杂表情。   陈月洲却不管端琰脸上狰狞的表情,接着道:“我喜欢你,那份喜欢不多不少,即不足以让我放弃我自己,也不足以让我放弃你,所以……”   陈月洲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中逐渐淡去:“我会尽全力在这一段时间里整理好自己、好好对你、好好善待我们作为情侣该有的关系……然后,等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做自己该做的。在这段时光里,我不想和你分手,我也不要和你分手,知道吗?”   说出问句的那一刻,陈月洲嘴边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五味杂陈。   他挪开凝视着对方双眸的视线,轻轻仰头,吻住端琰,啃咬对方的唇舌,与之交缠。   直到唇瓣离开端琰的时候,他扫了眼对方的双眼。   端琰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他来不及去一一解读,就立刻低头并笑:“知道了吧?只要说得足够诚恳,足够动听,足够显得让人舒坦,就会显得和真的一样,即使对方不信,也会让人觉得心动。”   说完,陈月洲感慨着:“太可怕了,我怎么会用这么厉害的演技,真不愧是老司机……”   可话说到一半,端琰低下头,堵住了陈月洲还在滔滔不绝的嘴巴。   下一秒,端琰一手托住陈月洲的下巴,一手搂住腰,不断吮吸啃咬着眼前人的唇瓣和舌芽,疯狂攫夺着陈月洲口腔里的空气,和他唇齿纠缠。   空气再次变得燥热了起来,两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端琰忍不住去扯陈月洲身上的衣服,而陈月洲也忍不住将双手探入端琰衣领之中。   就在这时,室内呼叫器及时响了起来,有人摁门铃。   端琰这才略不甘心地一点点和陈月洲分离,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又低头亲了一下,才下床穿衣服并去开门。   陈月洲也只能迅速整理好睡衣,顺便去卫生间收拾自己。   端琰一开门,迎来的不是导游,而是梁帆。   梁帆今天也不知道是吹的什么风,原本一头夸张的金毛不见了,染回了深咖色,也不穿oversize风格的衣服和戴大金链了,而是正儿八经穿了西服,陈月洲一时半会儿还没认出来。   “我说老弟,你旅个游是跟谁打架了,怎么还手机坏了?你该不会是到这里还把自己当警察去匡扶正义了吧?啊?”梁帆递给端琰一部新手机,一脸无语,“你的内存卡没问题,内容全给你导进去了,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你知道我压根不懂电子,我找人盯着给你恢复的。”   “谢谢。”端琰接过手机开机,顺便扫了眼梁帆,随口问,“今天有事?不继续当rapper了?”   “天大的事。”梁帆露出狰狞的表情,也没管端琰拿自己穿衣风格打趣的事,“我奶奶……今早走了。”   端琰顿时蹙眉:“要开始了?”   梁帆点头,叹了口气:“我奶奶特别厉害,家里那么多继承人,我倒不稀罕家里的公司,现如今食品业不好做,但是,钱还是需要的,我现在的旅行公司规模太小,在这个旅游城市没有竞争力,生意不好做啊,还是能多分点钱就多分点钱……”   “没有遗嘱?”端琰问。   “有。”梁帆翻了个白眼,“奶奶写了一堆内容,特别复杂,而且在葬礼之前不给看,家里的律师现在比亲戚都多,那叫一个乱。”   “那你不回去,还来这里?”   “现在他们闹又有什么用?”梁帆冷哼一声,笑着,“本来定好的后天早上家族会议,谁有什么话那天说,但是我大姐没法回来,就把家族会议定到下周,到时候才热闹呢,我今天早上就是回去串个门,你没见那场面简直是要吃人,哇,谈到钱大家都让我觉得:人啊,都一个样。”   就在这时,穿着红蓝配色诡异民族风长裙的陈月洲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他只化了个淡妆,嘴唇上点了些水红色的唇膏,如果唇色再浓郁些,莫名地有点像港剧里面的僵尸。   好在陈月洲配的口红颜色不深,配上这过分艳丽的裙子,初看有些诡异,但细细看来,倒显得他这个人长得过分清秀。   “我去,这恐怖的配色一看就是你买的,你从很早以前审美就有问题,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穿什么衣服都合适……”梁帆指着端琰道。   端琰顿时冷冷地瞪了眼梁帆。   在看到自家兄弟的目光瞬间变得要吃人后,梁帆说话方式委婉了些:“不过弟妹人长得清纯……穿起来看久了倒感觉还蛮好看的……还有就是……弟妹长得有点……像我一个亲戚……谁来着……”   梁帆想了想,没想起来像谁,于是对着陈月洲笑了笑,视线无意中落扫见陈月洲颈上方的红晕,瞬间挑眉看向端琰,凑到对方耳根,笑吟吟道:“怎么,本垒了?是不是感觉这温柔乡真是棒啊?久违的有女票是什么感觉?”   端琰没说话,只是歪了歪脑袋,脸上的表情略显轻松。   梁帆见端琰不答,也不逼问,笑了笑道:“我今天来见你就是给你说一声,最近没法跟你见面了,虽然我家在丽江,可是总部在西双版纳,我还得赶过去适应适应,律师说了,下周家族聚会当天不到场的,算是放弃继承资格。”   “祝你好运。”端琰拍了拍梁帆肩膀。   “祝你性福。”梁帆对着端琰挑了挑眉。   梁帆走后半个小时,导游就赶了过来,带着二人接下来的行程。   三人在濛濛烟雨中乘船游览了双廊附近的挖色镇和小普陀。   挖色镇坐落于洱海的东岸,是座小渔村,同样也里是洱海附近白族文化发源地之一。   而小普陀位于洱海附近湖泊中的一座袖珍小岛,据说建于明代,用来祭祀如来和观音。   导游知道陈月洲对这两者都没什么兴趣,就光给端琰做讲解,陈月洲则一个人坐在船尾看风景。   过了会儿,绵绵细雨有些大了,陈月洲有点冷,收了收身子戴着耳机听单词。   端琰一侧头,就看到蜷缩成一个球还嘴里振振有词的陈月洲,二话不说伸手将他拉了过来,让他坐在怀里,然后双臂搂住他的身体,继续听导游解说。   陈月洲:“……”   闹哪样?   面对端琰突然如此亲昵而且自然的举动,陈月洲一时之间有些慌。   他本能地抬头看了眼端琰,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奇怪的表情,这才抱着一肚子疑惑暂且安心缩在了端琰的怀抱里。   可是此时此刻坐得离导游实在是近了些,戴着耳机听单词显得不礼貌,陈月洲只能摘了耳机,装模作样地听导游介绍着四周的风景。   结果,听着听着,他就歪着脑袋窝在端琰怀里睡着了。   事实再次向导游证明:不管自己讲得有多么动听,陈月洲真的对历史人文不感兴趣。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导游驱车带二人离开了大理,前往下一站,西双版纳。   不过,在此之前,车子要经过临沧和普洱两座城市,路途遥远,如果驱车不间断地行走要足足一夜,所以这段路程被分成了两半,晚上先在临沧落脚休息,第二天自然醒后再继续下面的路程。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急速狂奔着,陈月洲看书到八点多有些累,望向窗外又都是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于是他干脆倒下睡觉。   等车子到了临沧的酒店时已经晚上十点半,导游去办理入住手续,端琰代导游去停车,陈月洲站在马路上发呆。   九月是云南的雨水多发季,换了座城市,空气中的水量依旧不减少,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陈月洲刚起床有点冷,就在原地蹦蹦跳跳给自己制造热量。   就在这时,停好车的端琰从后方走了过来,扫了眼雨里打摆的陈月洲,对他张开了双臂。   陈月洲:“……”   这个动作……   什么意思?   禁止通行?   表示无奈?   见陈月洲无动于衷,端琰跨一步上前去,直接将陈月洲拥入怀。   身子扑入温暖而宽阔的怀抱中,陈月洲瞬间瞪大了眼睛,再次仰头看了看端琰,确定对方脸上真的没什么奇怪的表情后,才暂时心安地享受这个怀抱带来的温暖。   端琰抱了会儿陈月洲,在确定怀中的人不再哆嗦时,才低头,声音轻轻的:“不冷了?”   有点搞不清自己目前状况的陈月洲怯生生地应:“嗯……”   端琰闻声,松开陈月洲,抓住他的左手,轻轻地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进了酒店。   陈月洲低头看着自己被端琰紧紧牵住的手,更加惊悚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呢?   “你……”陈月洲仰头欲言又止。   “嗯?”   “你今天怎么了……”陈月洲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端琰手心里抽出来。   他这个人虽然蛮希望喜欢的人对自己好的,但是突然对自己这么亲切,他又有点生理不适。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端琰答。   “啊?”   “白天的话。”   “啊?……啊!”陈月洲这才想起中午那会儿他坐在床上搂着端琰脖子说的那些话,顿时有些尴尬,“我那就是举个例子,你怎么还当真了你……”   “对了,还累吗?”端琰低头问。   “不累。”陈月洲道,刚才睡了那么久,他这会儿精神头特别好,再做两套卷子都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累就好。”端琰微笑,看着陈月洲的视线灼灼,“我也不累。”   陈月洲:“……”   啊,原来问自己累不累是这个意思啊。   这家伙……   闷骚到极致啊……   真是不懂什么叫做“年轻迎风尿八尺,老来顺风尿湿鞋”,呵呵……   男人啊,说多了都是沧桑,年轻小伙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这家伙真是年少不知精宝贵,以后等上了年纪,有他哭的时候……   算了,行吧、行吧、都行……   按照这厮的进度,如果保持一天三次的状态持续一周,到时候腰酸背痛流鼻血还耳鸣眼花的又不是自己……   端琰要是就这么废了,以后刷分就变得简单多了,不是吗?   不过,一切并没有如端琰所愿,两人进了酒店拿到房卡入户,一开门都愣住了。   导游给他们定的是……套间型双床房。   左右两侧各一间卧室,中间是走廊、客厅和阳台。   陈月洲进入卧室一看,房间很精致,迷你卫生间、迷你浴室和迷你阳台等各种设施应有尽有,但是卧内床都只是宽度最多一米二的、顶端可以容纳两个瘦子的单人床。   端琰:“……”   脸平得像是没有表情似的,但陈月洲看得很明白,这厮有点不开心了。   陈月洲:“……”   看来,今晚,就连上帝都不同意端琰继续爆肝……哦不,爆肾了。   陈月洲顿时笑着进了左边的卧室,一脸看好戏地对着端琰笑:“看来这些都是天意,端同学,我去洗洗睡喽,你也早睡,肾保重。”   说着,关上了房门反锁并脱了衣服进浴室。   倒不是他今晚不想做,只是他是真的担心端琰的身体问题。   他们两个在云南还得待至少一个月,他陈月洲还打算在这段任务期间内纵情声色、好好享受一下当妹子的愉悦,如果这时候端琰因为爆肾“坏”掉了,这可怎么办?   相比爆肾爆死,不如细水长流比较好……   他记得他大学大概三年级那会儿,如果每天撸两发,连续一周,就会出现虽然有**但撸不出来东西的现象……更别提和妹子做的时候了。   和妹子做,就算不在意妹子是真HIGH还是装HIGH,也比平时自己撸的姿势更加劳累、费力、费时间……更容易腰疼,更何况,端琰是全程顾着自己的。   所以,其实凭心而言,和妹子做真的没有撸管自在快活。   但之所以要和妹子做,要么是因为热恋期爱情因素导致体内激素比例变化成了给快gǎn加成的BUFF,要么就是因为各种心理作用在作祟。   说真的,一把年纪后,还能说出“手不如鲍”的,要么是热恋期,要么就是全靠幻想然后装老司机到处玩梗的宅男。   劳累了一天,陈月洲不想坐浴,快速冲凉后就上床睡觉。   临睡前他将手机插上电源充电,顺便玩了几局王者荣耀,察登科发了条微信过来:[小洲,你在哪儿玩呢?]   [在临沧,明天晚上到西双版纳。]陈月洲一局结束后回复,[怎么了,有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妈听说你来了,想你了。]察登科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知道,我爸去世之后,她就和我们夫妻俩住在这岛上,虽然还在管着自己的多肉店,但实际上就是个养老的老太太,挺孤单的,一直想有自家人陪陪她。]   看到这里,陈月洲陷入了思考。   如果要做任务,趁这个机会接近两个任务对象是个机会,连BUFF都省了……   但是……   难得旅个游,之前做了那么多让人心烦的任务,他还没缓过来,不是很想做任务来着……   陈月洲正打算回复,忽然觉得脸蛋有点不舒服,这才想起临睡前忘了涂护肤品了。   他是个沙漠一样的干性皮肤,洗完澡如果不及时涂水乳,皮肤紧绷是小事,还会变得粗粗的,特别难受。   于是他放下手机开灯去梳妆台前取化妆包,无意中扫了眼镜中光着的自己。   满身的红痕还在,只是颜色已经没早上那么鲜艳了,血红色变成了深红色,看着像是伤疤结痂的颜色似的。   “真丑……所以说干嘛要给身上弄这些东西……”陈月洲对着镜子检查自己身上的红痕,照着照着,人就不对了。   他脑袋里不断地闪过这24小时里的三场疯狂的AVI,身体瞬间就像点了火似的,变得燥热难耐。   他迅速跳到了床上盖紧被子,悄悄地开始DIY,可直到结束,他都没有找到昨晚和今早那种醉生梦死的愉悦感,反而是更加迫切渴望得到那样让人疯狂的快gǎn。   空虚感在黑暗中将他紧紧拥抱,迫切的渴求感让他头脑充血,没办法再做理智的判断。   于是,陈月洲只能从床上爬起,静默地看着湿漉漉的床单数秒,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没关系,反正疼也会疼是我的腰,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腰疼不疼呢?他可以嗑药啊!大不了我明天给他买点药啊!有药加成的话,一个月还害怕坚持不下来吗?一个月后任务结束我才不管他会不会顺风尿湿鞋呢哈哈哈哈……”   初尝作为妹子的禁果的陈某人被卵虫操控,彻底坏掉了。   说着,他抱着枕头悄悄地推开端琰卧室的门,对方正在洗澡,卧室里没开灯。   于是,他偷偷摸摸地爬到了床上,盖紧自己,装假睡觉。   等端琰出来坐在床边擦头发的时候,陈月洲猛然从被窝里一跃而起,从后方搂住对方的肩膀,雪白在端琰后背磨蹭,还顺便在对方的脖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端琰因为吃痛闷哼一声,一个转身就将陈月洲压倒在狭隘的小床上。   “不是不做吗?”对方低头报复性地咬了下陈月洲的雪白问,声音嘶哑。   “谁说不做了?”陈月洲抱住端琰脖子,“做做,当然得做……”   两人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魔王”和“勇者”又是一番大战。   结束之后,陈月洲趴在端琰身上,被对方抱着睡觉。   不过,床实在是太小了,陈月洲这个人睡相又极其不美观,端琰这一晚睡得很是痛苦。   隔天一早,陈月洲醒来的时候,端琰正以一种快掉吊死的姿势歪着脖子躺着,样子看起来十分憋屈。   不过,陈月洲注意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端琰终于醒来的比自己晚了。   这也难怪,二十四小时左右爆肾了四次,白天又去了那么多景点,这么多体力运动叠加在一起,不累才怪呢。   陈月洲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连续三次的败北之后,他终于仿佛“胜利”了一次。   陈月洲捂住嘴巴,不敢放肆呼吸,他悄悄地从端琰怀中钻出来,偷偷摸摸地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等洗漱完毕,他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开始穿衣服和涂抹护肤品。   早上起来,但凡是个人都会口臭,隔夜的口水臭可比一般的口臭厉害多了。   信奉什么“早上起来给亲爱的一个吻”、“清晨起来热情地来一局”之类内容,这种人一看就是梦做多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陈月洲其实不喜欢和自己的对象同床……特别是在一张很小的床上睡觉。   可是,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的,他们两个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隔壁卧室睡觉,导致都被迫在这张小床上挤了一晚……   想到这里,陈月洲歪着脑袋看着床上睡得还很沉的端琰,心底微微有些甜。   收拾结束后,陈月洲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行李,这时他才想起昨晚好像原本正在和察登科发微信,于是匆匆拿起手机查看之后的内容。   与此同时,脑袋里响起系统警报音——   【叮!友情提示,请宿主和任务对象及时对接支线任务,请勿耽误任务进程。】   “啊?什么?”陈月洲惊,“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说曹操曹操就到,察登科发来了一条微信:[小洲,你有时间回来吗?]   系统音再次响起:【叮!友情提示,请宿主和任务对象及时对接支线任务,请勿耽误任务进程。】   陈月洲这下大概明白了:系统催他快点做任务,别玩了。   于是他只能回复:[不好意思,我昨晚睡着了,我答应你,我这边商量一下,赶明天之前回去,行吗?]   [其实我原本想等你玩好了再过来不用着急,主要是我妈这边太想见你……]察登科回复道。   [我能理解,理解……]   等和察登科聊完,陈月洲一转身,发现披着浴袍的端琰正倚靠在门上看着自己,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很显然刚洗完澡。   “醒了?”陈月洲收起手机。   “嗯。”端琰应。   “身体还好吗?”陈月洲问,说完这句话,不禁笑了。   端琰沉默地扫了眼陈月洲,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眼前人的挑衅,于是道:“……要试试?”   陈月洲赶忙摇手:“别了别了。”   年轻人为什么一定要打嘴炮呢?   活着不好吗?   腰不疼不好吗?   非要明早起床的时候肾区剧烈的刺痛才甘心吗?   幸好自己做过男人,知道三次元中的男人真正的实力是什么……   要是自己是个妹子,对男人一无所知,还天天看什么“婴儿手臂一般粗”或者“决战到天亮”的……   呵呵呵呵……   就端琰这种在这个地方自尊心这么强的家伙,可能半年后就废了吧……   可是,端琰并没有因此离开,反倒是静静地看着陈月洲,就像是一条盯着肉虎视眈眈的大狗似的。   为了眼前人倔强的自尊心着想,陈月洲只能装作娇羞道:“……你太厉害了,我腰疼,今天不做好不好?”   端琰这才挪开了视线:“看你的样子,有事?”   陈月洲:“嗯,我……我表小姨想我了,她想让我回丽江陪陪她。”   端琰没说话,等着陈月洲后话。   “我之所以来云南,呃……就是因为……因为……因为我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其实我本来就是来寻亲的……虽然寻找的不是这个亲戚……但是也算是机缘巧合吧……”陈月洲随机编了个合适的理由,“所以,行程能不能向后推一推?我想,去表小姨身边住一住……”   端琰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去联系导游,下午返回。”   “好。”   当天下午,导游也没耽搁,立刻驱车带二人按原路返回,隔天一早,两人就回到了泸沽湖的半岛上。   上次来岛上,陈月洲没有细看周围的环境。而这次上岛,因为有察登科的接送,陈月洲细看了一下岛屿的大概地理位置。   岛屿整体是个葫芦型,上小下大,热闹的风情区在大葫芦内,安静的花市和自建房在小葫芦内。   察登科的客栈在大葫芦区偏南的方向,他先安排了陈月洲和端琰在客栈住下,之后带着陈月洲出门游岛。   这里到处都是客栈和酒吧,来来往往都是些俊男美女。   “没想到小岛上生意还挺好。”陈月洲道,“我住客栈不会妨碍你做生意吗?”   察登科笑:“不会,你们那间房其实是留给我妈偶尔过来住的,但是我妈不喜欢客栈的氛围,给你们住也是不浪费。”   说完又补充了句:“都市的生活压力太大了,这是座小岛,四周风景这么好,各式各样的美食、美酒和美人都有,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又不算多贵,就能过上惬意的生活,当然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了。”   “也是……”陈月洲左右环视着,“不过,这里环境真的是太休闲了,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日子在哪儿过不是过呢?”察登科看向陈月洲,表情温柔,“我爸过逝后,我妈身体也不好,鼻咽癌做了手术康复的倒是挺好,但医生说她不适合城市的生活,建议我们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觉得与其去乡下那种不发达的地方,不如来这里,这里的房子是我爸儿时的玩伴早年就出让给我们的,刚好适合我妈养老,我在这里收益也不错,日子也清闲,挺好的。”   让端琰在客栈里休息下,陈月洲跟着察登科顺着大路骑着小米滑板车一路北行,十分钟后,就到了小葫芦区。   小葫芦区内大多数都是住宅区,极少数的门铺开了花房,相比大葫芦区落后很多。   察登科介绍:“你嫂子在北边的干花房做采购,每周有两天时间会离岛跟着去进货,其他时间在店里负责干花品质检查,中午她就回来了,我介绍她跟你认识。”   跟着察登科继续前行,五分钟后,滑板车在一处自建房前停下。   一楼被改成了门铺,店内是各式各样的多肉植物,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朵朵看起来多汁可爱。   店铺内坐着个女人,鬓角有些白了,看起来六十有余的样子,眉眼十分和善,看着亲切。   她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无意中一偏头,看到陈月洲和察登科一同出现的时候一怔:“小科啊,这是……小洲?”   “对啊。”察登科带着陈月洲进店,看着陈月洲一脸懵逼的表情笑,“怎么,都不认识了?”   “哎呀小洲啊!”陈月洲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一把抱住了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小洲啊,小姨真的是好想你啊,这么多年了,咱们总算又见面了,你看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呀,你最近就住小姨这里吧好不好呀……”   之后漫长的时间里,女人拉着陈月洲一直在叙旧。   陈月洲虽然不擅长和男人唠嗑,但和女人唠嗑还是挺在行的,尤其是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不一会儿就哄得小姨喜眉笑眼。   小姨不停地从厨房里端各式各样的小零食给陈月洲吃,还在半小时内连续塞给他了三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翡翠手镯。   直到午饭时间,店外忽然进来个人影,紧接着,陈月洲耳边响起系统播报音——   【叮![巅峰值]任务对象:梁米薇,出现。】 第178章 +   看到任务对象本人的时候, 陈月洲愣了一下。   今天早上和察登科在岛上闲逛的时候, 对方给自己看了梁米薇的朋友圈里面的照片, 梁米薇……长相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察登科说, 当初就是因为觉得梁米薇和自己有点像, 才对这个女生印象深刻,促成了两人的一段姻缘。   梁米薇和察登科年纪差不多, 三十左右,是个喜欢大众流行的人。在她的自拍中, 她的衣服大多都是韩式, 脸上的妆容也多是韩式一字眉, 上挑黑眼线, 枫叶色或吃土色的口红,外加一头满大街人都在留的大卷发。   不过, 自己比她白也比她胶原蛋白多一些,梁米薇更像高配版的原主,低配版的自己。   可如今见了真人, 他瞬间不这么觉得了。   这人自拍和真人……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梁米薇的自拍大多都是只拍了头和少部分上身, 再加上美图的精修,真正的胖瘦根本看不出来。   可一旦看了全身, 照片里的美好形象……全都凉了。   梁米薇和自己身高差不多, 脸算是正常大小稍微有些婴儿肥, 身材其实也没那么胖,但是骨架……特别特别巨大。   她的肩宽和胸骨宽几乎是一样的,这样一来显得她肩窄, 二来显得她胸部横向特别宽,再加上她有一个大骨盆,也就是胯骨特别宽,整体看起来又胖又壮。   她这种骨架又宽又大的人,如果个子特别高还特别瘦,那还算好,会因为整体大一号的硬派线条给人一种国际模特的俊酷感。   但是,如果个子不高就会特别显矮,微胖就会显得特别胖,有点胸就会显得特别臃肿,有点肌肉就会显得如同一堵人墙。   而且最可惜的是,减肥对这类人成效甚微。   因为使他们视觉上横向过宽的不是脂肪,而是骨头。   这类人如果想显得好看,要么玩命地减肥,要么打断腿去增高,否则基本是死路一条。   眼前的梁米薇,基本就是死透了……   “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啊?”小姨原本正笑呵呵地拉着陈月洲,一见到梁米薇,顿时笑容凉了几分。   “今天采购的快,下午就没事了。”梁米薇应道。   她的声音轻轻的,说话的时候故意拨弄着手提袋里面的蔬菜,以达到自然而然不和别人对视的目的,看起来是个比较内向的人。   “那你现在先去做饭吧,我侄女来了,多做点。”   “好。”梁米薇应了声,就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陈小姨扭头看着陈月洲,瞬间脸上带了笑意:“小洲吃什么?”   “我其实都行……”陈月洲哪儿敢给[巅峰值]对象添麻烦,忙道,“不然我回客栈吃吧,刚才表哥说了,如果饿了就去找他,也不给嫂子添麻烦了,毕竟嫂子才下班,采购要东跑西跑,挺累人的……”   谁知陈小姨立刻嫌弃地一挥手:“她那算上的什么班啊,无非就是体力活儿,采购完了就没事,天天在房间里面上网看那些韩国的电视剧,你小科哥哥他在客栈那么忙,虽然手下有几个伙计,但大事终究不能伙计去做,那多忙啊?夫妻相处,闲的一方多做点活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陈月洲:“……”   看来这个婆婆对梁米薇成见很大啊。   梁米薇做饭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后,五菜一汤就端了出来,还带着一锅热腾腾的米饭。   她替婆婆盛了碗,替陈月洲盛了碗,又拿饭盒装了份,顺带着把每个菜都装了一小部分进去,然后将饭盒盖紧,出门推着外面的自行车道:“我去给登科送过去,你们先吃。”   “嗯。”陈小姨点头间已经拿起了筷子,夹了几片腊肠放在陈月洲碗里,“吃吧,这是我之前自己灌的腊肠,可好吃了。”   “哦……”陈月洲夹了片塞在嘴里,“不等嫂子回来再吃吗?”   “等她做什么?”陈小姨笑,“傻丫头,听我的,趁热吃。”   陈小姨将盘子中央为数不多的炸鸡全夹入了陈月洲的碗里:“你看这个油酥鸡,炸的都是那种刚刚长大一点点的小鸡,特别嫩,外面裹的这个蛋液刚出油的时候特别酥,咬下去外酥里嫩,一旦凉了就不酥了,不酥还怎么吃啊是不是?”   陈月洲低头咬了口,发现正如陈小姨所说,明明咬下去时脆脆的,里面的肉却是多汁多味,仿佛入口即化,绝佳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情不自禁大口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陈小姨看着陈月洲,轻轻抚摸着陈月洲的后背,露出慈善的微笑,“孩子啊,你家里的事情,其实我听你二姨说了一些……”   陈月洲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回头扫了眼小姨。   “你啊,这辈子生错了人家,命苦,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我都是知道的……”陈小姨叹,“你小时候我就说了,如果你是我女儿,我绝对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也不用出去工作那么辛苦,我在我朋友的儿子里面给你找个和你小科哥哥一样能干的如意郎君,让你嫁个好人家,留在我们身边,只是可惜啊……”   陈月洲笑笑,随口附和道:“小姨别这么伤感了,我不是好好长大了吗,你看我现在也白白胖胖的啊?”   陈小姨一听笑了:“都说这孩子啊,其实还是和娘家人亲,我看就是这样的,你看你和我多投缘啊?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你不如就别回去了,你就把我当成你妈,你跟着你小科哥哥,在他的客栈里帮忙,他生意挺好的,赚的也多,这边日子清你在他手底下工作,咱们三个,就当一家人,好不好?”   陈月洲继续笑笑:“我也想啊,不过得等上完学,等以后我多过来陪你。”   “你还在上学啊?”   “对啊。”   “上什么学啊,傻孩子。”陈小姨像看孩子一样看着陈月洲,“女孩子家,上那么多学多累啊,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找个和你小科哥哥一样的好男人,赚钱的活给他干不就得了,干嘛给自己上螺丝啊?多累啊。”   陈小姨给陈月洲夹了一大块烤菇:“吃这个,这个好吃。”   等陈月洲把蘑菇吞下肚子后,陈小姨接着道:“小姨给你讲,小姨这辈子是没生得漂亮,就这么和你小姨夫差不多过来了,你小姨夫人也算好,我觉得也没受什么委屈,但你看小姨的手——”   陈小姨将手伸出来:“你看这老茧,这辈子都留在这里了,多难看啊不是?女孩子家呀,就要懒懒的,把生活的担子丢给男人,自己要学会享受,别做那些粗活累活,多委屈自己啊是不是?”   就在这时,梁米薇从外面回来了,她扫了眼桌子上的饭,见大菜已经基本被吃了个精光,就随便盛了碗米饭,扒了几口剩下的小菜吃掉。   之后,她端着一堆碗盘去厨房洗刷,完工后正准备进上楼,被陈小姨及时喊停:“昨天让你叶插的苗儿插了吗?”   “我想着周末再插。”梁米薇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我看好多叶子还没出根,我担心现在叶插黑腐的太多了。”   “什么黑腐不黑腐的?”陈小姨道,“这里环境这么好,夏季都没几个黑腐的,这秋天正是生长发芽的时间,这天气风这么大,这么好的日子能黑腐?我之前让你把药兑在水里面,把铺面的蛭石都喷上,能黑腐?”   梁米薇停顿了一下,有点心虚地唯唯诺诺道:“……前几天下雨,蛭石受潮了,药还没喷呢。”   “没喷?”陈小姨顿时站了起来,“蛭石受潮可喷药有关吗?你是因为受潮没喷,还是忘了?不想做?”   “……”梁米薇没说话。   “你到底是担心花,还是纯粹懒得做?根本就不想管家里的生意?”   “妈,我……”   “你看看你一天到晚闲得胖成这个样子我说你什么了吗?你一天到晚坐在房子里面看韩剧那些男女勾三搭四的我说你了吗?你看看你三十岁的人了房间里都是些小男人的海报我说你什么了吗?”陈小姨指着梁米薇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懒惰,什么活儿都不愿意做,把担子全丢给男人,你结什么婚啊?你当小科那么劳累是养你一个阔太太啊?”   陈月洲:“……”   小姨,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你这变脸速度有点快啊……   对自家人和儿媳妇待遇差别这么大的吗……   “我现在去叶插还不行?”梁米薇顿时来了点小脾气,但她也不敢大声说,只敢随口回了句,之后嘴里碎碎念嘟囔着什么出了门。   “什么态度真是!”陈小姨气得坐了下来。   “小姨,别气别气,你看我在你身边陪着呢,你还要生她的气啊?”陈月洲赶忙拉了拉陈小姨。   “唉……”见陈月洲劝慰自己,陈小姨的心情平复了些,她叹,“小洲啊,不是小姨要说她,她真的是太懒了……”   “可能采购累吧?”陈月洲替梁米薇开脱。   “她呀,不是本地人,她是在广东汕头那个地方长大的,她妈一只耳朵听不见是个聋子,她妈家里知道之后直接把她妈丢在乡下,嫌丢人……她爸有心脏病,生下个她……”陈小姨说着,毫不避讳地露出嫌弃而又难过的表情,“她呀,先天性心脏病,右边这耳朵就能听到一点儿声音,我都不知道小科为了什么找上个她结婚,都快丢死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儿子找不到媳妇,所以才找了个有点残疾的女人呢……”   陈小姨说着眼眶有点红:“你看她现在年轻还能干,这等年纪大点,人老了身体本身就不好,视力听力都要下降的,她岂不是要拖累死你小科哥哥……”   陈月洲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从硬件来看两人实在不合适……”   察登科无论颜值、身材、性格还是工作能力,目前看来都很优秀,他的外貌甚至比之前的凌肃越还要优秀几分。   虽然小姨说的话难免有些欺负人的感觉,但换做自己是察登科的父母亲,面对基本四项均优的儿子找个梁米薇这样的人,心里必然有个疙瘩。   每个真心爱孩子的父母,希望自己孩子结婚找对象都是让日子过得更好,而不是让另一半来拖累生活。   如果这个梁米薇是某个大富豪的女儿,富裕度能够和她身体状况相抵消,不会给自己儿子带来不便,小姨还会这么抵触吗?   话说回来,这个梁米薇的任务是继承案,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大富豪人家吧……   看来自己需要尽快想办法看到任务大纲啊……   “是吧,你也觉得他们不合适是吧?”陈小姨道,“可是小科这孩子,就是铁了心要和这个女人结婚,我看他们既然执意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那就结吧,结果这个女人还是这样!性格懒惰,人磨磨唧唧的,屁话说不出来几句,成天背后念念叨叨的,真是烦死了。”   “小姨。”陈月洲搂了楼陈小姨的肩膀,“既然已经结婚了,你看她照顾你照顾得还不错,跟小科哥哥关系也不错,何必想那么多呢?对不对?”   陈小姨见自己侄女不帮着自己说话,反倒是开始劝她想开,顿时不开心了:“小洲,你是说我不对吗?”   “当然不是。”陈月洲笑笑,“我是希望小姨你啊,每天开开心心的,何必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找不痛快呢……”   陈月洲担心自己的话被梁米薇听到,于是低下头在陈小姨耳边道:“要是她以后身体不好了,趁出大病之前,离婚不就得了?咱们这新婚姻法啊,她能光着结婚,就能让她光着离婚,小姨你这操的都是什么心啊?对不对?”   “哎呀,还是我侄女懂我的心……”陈小姨一听顿时就乐了。   之后两人又唠了会儿,陈小姨上楼去午睡,陈月洲打算回客栈。   一出门,正好撞见梁米薇在太阳下面做“农活”。   梁米薇身边摆了一个铜盆,盆里面都是多肉植物的叶子,叶子下方全都是红红的根须,而她的正前方是一个目测2X2米的花圃,她拉着一个白色的麻袋,正在把金棕色的颗粒物洒在花圃表面上。   这个颗粒物很神奇,它状似很大很重,实际却很轻,还闪着亮光,漂浮在空中到处都是,十分呛人。   陈月洲没种过花,也不喜欢花,他并不知道梁米薇在干什么,但是他觉得,为了任务自己有必要和梁米薇早一点搞好关系,于是就趴在墙角偷偷地观察梁米薇。   不一会儿,花圃里的金棕色颗粒铺满了,梁米薇找来了电动喷壶就开始洒药,撒完之后,她将盆里面有根须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插进土里。   不过,叶子还没插几片,她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立刻丢了手中的叶子掏出手机,看了两眼后兴奋地回复道:“你举报了吗?”   对面传来语音:“举报了,那群狗东西也真是活腻了,敢碰瓷我儿子,什么辣鸡货色的整容怪都好意思和我儿子做比较。”   “你小心是黑粉,最近虎扑那群傻B loser diǎo丝,自己又丑又矮又穷就觉得全天下男人都得丑穷搓脏才是男人本色,到处怼人,先是碰瓷CRIS,再是故意冒充黑粉引战,你没看现在到处都是被带节奏说NINE PERT娘炮的?别让别的IKUN被那群脏diǎo带节奏了。”梁米薇一改刚才和陈小姨说话时候的唯唯诺诺,虽然此刻声音依旧很轻,可是却咬牙切齿的,带着股狠戾的劲,“还有就是,之前那群杨油腻家的脏B,还说要人肉我,现在被攻击了今天早上给我发信息求饶。”   “那群qiàn干的母狗你还搭理他们啊?别理就行了。”对面笑嘻嘻地回复。   “不理他们?我冒充了胡日天的粉丝去骂了他,反正胡日天最近人设崩了,嘻嘻嘻……”   之后梁米薇还在和对方聊天,陈月洲却陷入了沉思。   这厮……   刚才……   总共说了……多少句脏话?   还有什么叫做“别让别的IKUN被那群脏diǎo带节奏了”?   IKUN……   IKUN……   嗯……   这个词好熟啊……   啊,想起来了,陈晴提到过:蔡徐坤的粉丝叫做IKUN。   他之前陪着陈晴在家里看过些这个人跳舞,既没有觉得这个人有陈晴说的那样盛世美颜,也没有觉得这个人有网上传的什么娘不娘的……   看完只是单纯地觉得:嗯,跳挺好的。   之后就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男生讨厌他,可能……可能就像无数女人怎么看都觉得娇柔卖萌的女生是碧池一样,无数男人也讨厌这类男生吧……   陈月洲还在脑内碎碎念,前方的梁米薇忽然站了起来,一转头,看到陈月洲的同时露出了警惕的目光:“你干什么你?”   “我……”陈月洲有些尴尬,“我那个……我帮帮你?”   “不需要。”梁米薇向后退一步,和陈月洲保持距离,她收敛了几分自己刚才的狠戾,换回了那副淡淡的表情,“你去休息吧,你是客人。”   说着,她抱着盆子转身就要走。   “等等——”眼见着梁米薇就要离去,陈月洲伸手拉住她,“你——”   “干什么?”梁米薇再次警惕地看着陈月洲。   “我——”陈月洲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能和梁米薇拉近关系的方式,直到视线落在对方的手机上,他忽然灵机一动,露出一脸夸张的表情,“你是IKUN吗?我也是哦!”   “什么?”梁米薇刚还狠戾的眼神瞬间变得透彻而明亮,“你也是?”   陈月洲:“……”   卧槽不至于吧……   大哥这又不是邪教,你这么看着让人有点怵啊……   之后的三个小时里,一直沉默寡言的梁米薇忽然变得话痨了起来,她不但主动加了陈月洲的微信,还疯狂地向陈月洲安利了无数关于蔡徐坤的视频。   从蔡徐坤早在2012参加的什么《向上吧少年》节目的360P的模糊A.V画质视频到SWIN组合时期的各个演出,直到《偶像练习生》时期的每一场SHOW以及参加过的综艺,甚至连之后他接了欧莱雅的广告视频都有……   陈月洲看得头皮发麻,梁米薇却乐此不疲。   直到最后,为了打断梁米薇的滔滔不绝,还是陈月洲硬着头皮强撑着笑脸道:“哇!太棒了!这么多视频啊!够我一辈子珍藏了!我晚上回去就看!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只要你是IKUN,你就是我们的战友,以后有什么好的我都会分享给你的。”梁米薇兴冲冲地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   陈某人:“……”   她刚才称呼自己什么……   战……战友……   他忽然想起前些年自己还是个男人的时候,闲来无事去逛漫展,遇到过因为《LOVE LIVE》这部动画的COS C位不是所谓的“果皇”高坂穗乃果,有宅男为此打了起来……   这年头女粉和宅男都已经变成邪教了吗……   和梁米薇道别,陈月洲匆忙骑着自己的小滑板回了客栈,正好在门口撞见了察登科,对方一见她伸手打招呼:“见了你嫂子了?”   “嗯……”陈月洲尬笑两声。   “中午吃饱了吗?”   “还好吧……”陈月洲侧头看表,居然已经快五点了,可想而知梁米薇拉着自己安利了多久她的偶像。   “不如坐下来吃点零食吧?”察登科指了指小厨房的方向,“刚才原本给一个客人和女伴烤了一盒扇贝、螃蟹、虾和鲍鱼,结果烤到一半,对方的女朋友跑来了,三个人打了一架,刚烤好的东西就没人吃咯,不如我们别浪费,你来吃掉如何?算哥哥请你的。”   “还有鲍鱼吗……”陈月洲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对啊。”看到陈月洲咽口水的样子,察登科撑起下巴,露出宠溺的笑容,“怎么样,吃不吃?”   半个小时后,当端琰下楼的时候,正看见坐在餐厅里狼吞虎咽蒜蓉粉丝扇贝的陈某人,以及坐在小姑娘对面撑着下巴说话的察登科。   瞥着察登科一脸笑容,端琰微微一蹙眉,脸上一闪而过不爽的表情。   他不喜欢这个男人。   他做警察这么几年,见过很多人,这个男人给她的第一直觉就是典型的“笑脸杀手”,也就是所谓的“温柔一刀”类型。   虽然这个男人表面上毫不避讳已婚,但毕竟和陈月洲属于三代以外的亲戚关系,而且这个人总在有意无意地和自己较劲,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于是,端琰大步下楼来到二人面前,打开手机支妇宝,交给陈月洲,淡漠道:“吃饭带钱了?”   话是对着陈月洲说的,可冷漠至极的视线却落在察登科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99带+的为返修内容。   478:99,你最近文章返修机率有点高啊,是不是状态不好?   99自从七夕之后,因为我酒后乱讲话,EX像是受了惊的河豚一样天天鼓鼓的、刺刺的,总是像随时要爆炸了,所以状态一直不好。   478:……   99再加上十一没跟他出圆粒金刚石 X 钻石的CP COS……   478:……???   99他认为:我不愿意和他出这个CP = 不愿意和他出CP = 不愿意和他CP = 不愿意告诉别人我们是CP = 不愿意告诉别人我们是情侣 = 我对他的感情是虚假的。   478:……裂痕一旦出现,对方就会想很多呢。   99……所以吵来吵去,大家都累了,就成EX了【叹气】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好好写文直到完结的。 第179章 +   端琰脸上不爽的表情很明显, 他今天穿着极为休闲的敞领格子衬衫配黑牛仔裤, 如今双手插在裤兜, 脑袋微偏, 神色不悦, 还带着一脸痞劲,全身上下都写着“危险”二字。   陈月洲明白, 端琰自然而然把手机塞给自己的举动,其实就是变相在说:“这是我女朋友, 她的饭钱我来出。”   从而也将察登科这个好似刻意套近乎的远房表哥直接拒之门外。   可察登科依旧浅笑道:“不用担心, 当然不用付钱了, 请自己妹妹吃饭, 何必收钱呢?”   陈月洲此时已经将盘子里的大鱼大肉吃得差不多了,察登科见状起身收了盘子, 扫了眼端琰,又低头看着陈月洲:“晚上要不要跟哥哥出去转转,这附近的酒吧晚上可热闹呢。”   说完, 像是才想起端琰的存在似的笑:“哦, 对了,我忘了, 你有男朋友, 看来哥哥没有办法陪你去了。”   端琰闻声微微蹙眉, 视线是越发的冷。   陈月洲一见情况有点不妙,急急忙忙忙拉着端琰就往楼上走。   二人的房间在五楼,五楼的结构特殊, 只有三间房,最左边是察登科的休息室,中间是储物间,最右边是他们两个的房间。   在储物间的对面是个透明推拉门,从这里可以直接上天台,在楼顶眺望半岛的风景。   陈月洲回到房间迅速冲凉换了身凉爽的衣服,坐在床上一边看着蔡徐坤的视频一边道:“你为什么那么针对我哥?”   端琰在阳台前的摇椅上坐下,打开KINDLE时扫了眼陈月洲:“你说呢?”   陈月洲:“放心吧,他对我好没别的理由,很有可能只是希望我能留在我小姨身边陪着。”   他道:“毕竟小姨一把年纪的人了,小姨夫死了,自己身体又经不起折腾,和儿子又不能聊些有的没的,儿媳妇在她眼里毕竟又是个陌生人,所以表哥可能觉得,有个带有血缘关系的人代替女儿的身份留在小姨身边也是好事。”   “我不是指这个。”端琰道。   “那你指的什么?”陈月洲想了想,“难不成你想说他其实城府挺深的?”   端琰没说话。   “可是,他城府深并不是我不接触他的理由啊。”陈月洲抬头看着端琰,“你城府不见得比他少,我还和你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呢。”   端琰一听,转身放下手中的kindle,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扫了眼陈月洲手机上的视频。   镜头上一头银发的男生在舞动,粉色的灯光洒下时,将银发照成了暖粉色的光泽。   端琰神色瞬间变得一沉。   陈月洲压根没抬头,所以没注意到端琰表情的变化,他随口道:“怎么,现在才七点,你要睡觉了?”   端琰:“不抱着你,睡不着。”   正在看视频的陈月洲瞬间一股热血冲到头顶,他扭头看着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的人:“你怎么总喜欢突然间就蹦骚话?”   端琰此时已经在床上躺下,扫了眼陈月洲,看不出什么表情:“你想他?”   “谁?”陈月洲继续低头看视频。   端琰没说话。   陈月洲继续低头看视频,直到一集结束了,伸手去点下一集时,才反应过来端琰刚才话的意思。   赵可的着装打扮是偏向现在这些偶像和小鲜肉的……   端琰是觉得自己想赵可了吗……   他匆忙扭头看端琰,却发现先一步上床的端琰早已闭眼熟睡,呼吸均匀。   冷漠地拿着手机的陈月洲:“……”   同志,说好的不抱着自己睡不着呢?   你好歹演一下也行啊?   看了端琰几眼,陈月洲也没有叫醒对方,这些天这厮白天晚上都要劳动,也是时候觉得疲倦了。   陈月洲又看了几个视频,在确定自己对蔡徐坤大概有所了解后,关灯躺下睡觉。   他在脑内来到478的房间,把整个客厅和阳台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阳台的花盆下找到一把钥匙。   他拿着钥匙来到了478的卧室前,终于成功地打开了卧室的大门,拿到了房间内关于这个任务的大纲。   梁米薇,原名山爱林,她在17岁那年改掉了原本的名字。   她曾经还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哥哥,名叫林慕山。   而她的父亲姓林,母亲姓山。   兄妹名字合起来,就是父母姓氏与“爱慕”两字的结合体,可谓是一对秀恩爱到极致的夫妻。   至于她为什么改名又改姓,这得从梁米薇的父亲说起。   梁米薇的父亲原本是梁家的二儿子梁涵。   梁家是个什么人家呢?简单点来讲,梁家有个家族企业,叫梁月饮料有限公司,而这个公司前身,是近百年的老字号“梁月茶”茶庄。   可是,梁涵自幼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乐观,五岁那年,他被父亲安排的保姆遗失……   究竟是遗失还是故意丢失无人可知,但好在他之后遇到了好心的养父母,对方是在云南和广州之间做玉石生意的商人,家里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见他可怜,就将他抚养成人,起名林祁生。   林祁生从小都记得保姆撒开他手的那一瞬间时安之若素的模样,即使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孩子,也能明白,是爸爸妈妈不想要他了。   也是,毕竟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可梁家这个大家庭不需要残次品。   自己这种劣质产品,丢掉了再生就行了。   成年之后,他装作一无所知找到了梁家,梁家二老一见他瞬间泪如雨下,哭着说当年丢了他时心有多痛有多寝食难安,他听后只是流着泪笑笑,却没有留在两个老人身边,而是跟着养父母留在了广州,开了家自己的小店。   在那里,她认识了山媛媛,也就是梁米薇的母亲。   山媛媛祖籍潮汕,不愿意供遗传性右耳失聪的她读大学,于是,她选择高三后直接辍学,离开家独自一人在广州打拼。   林祁生和山媛媛在一次酒会上一见钟情,在得知对方的身体情况和家庭状况后彼此惺惺相惜,很快就组成了家庭,有了一儿一女。   但可惜的是,这一家人的生活,没怎么太平过。   梁米薇五岁那年,兄长因为心脏问题过逝了。   那段时间,整个家披上了一层阴霾,父亲总是不断地抽着他自己的耳光,一边落泪一边说:“都怪我,都怪我,我就不该有孩子,是我害了慕山,是我害了慕山!”   梁米薇七岁那年,她开始惧怕上学,特别是每学期开学。   学校总是会在开学前几周安排全校学生进行一次体检,每次检查听力的时候,她总是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游刃有余,每个医生都要询问一遍她的家族遗传史。   挤兑异类是人类的天性,得知她身体异样的同学会立刻把她的身体状况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回过头时,人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几个熊孩子甚至笑着叫她“残疾人”。   梁米薇十岁那年,父亲因为突如其来的心力衰竭,过逝了。   那段时间,她们家出奇的安静。   母亲每天去店里忙碌生意,晚上回家一言不发,总是对着墙以泪洗面。   梁米薇十三岁那年,她读了一所差到几乎全是混混的初中。   这里没有体检,所以没有人关注她,也没有人嘲讽她。   她和班上几个非主流女生相处得很好,那时候流行《对不起,我爱你》这部韩剧,人人都喜欢剧中的车武赫。   车武赫被父母抛弃、被养父母抛弃,为了心爱的人身中子弹,却以德报怨,为了家人奉献了全部。   她也喜欢车武赫,喜欢这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饱受风霜却身残志坚的英俊男人。   因此车武赫,她开始喜欢饰演这个角色的苏志燮,她买了很多很多苏志燮的海报和贴纸,会把“苏志燮”三个字刻在自己的桌子上,会让别人叫她山石头……因为石头是剧中车武赫所爱女人的别名。   那段时光,算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追星,是她童年最幸福的日子。   有人说:孩子比大人更爱追星,是因为孩子心中的落差感需要被填补。   大人们总是告诉孩子:你们要听话,因为我比你年长,我说的话是绝对正确的。   于是孩子们相信了大人们说的话、大人们做的事……还有大人们写的书和给他们的教育。   在大人们的教育的他们谱写的书本中,生活单纯又美好,人人平等、充满鲜花和掌声,到处都是和善的人、到处都是温柔的话语、每个人英俊漂亮、每个人光鲜亮丽……   孩子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可是现实的生活,却天天在给他们暴击。   眼前看到的和绝对正确的事情在发生矛盾,孩子也在矛盾。   ——为什么我的生活是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别人的生活那么幸福,而我的生活却总是这么糟糕。   ——美好的东西是有的,只是很倒霉,我没有享受到。   因为年纪太小,还不至于轻易对万事万物绝望,于是她选择把感情寄托在美好而又活在现实的东西上。   直到梁米薇十五岁那年,母亲烧了她的海报,打了她,对她说:“你这副样子念书也没用,反正我也没念过高中,你别读书了,去打工吧,将来找个男人嫁了,也就安稳了。”   “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你们生下这样子的我!有没有问我我的意见!现在我才十五岁!你就又随便决定我的人生!你到底是把我当一个活着的人还是当你的东西!”她吼,然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梁米薇十六岁那年,母亲失踪了。   有人说,母亲的眼里只有丈夫和儿子,本来就不想要她,她离家出走刚好撇了她;有人说,母亲因为丧子又丧夫心太痛,所以自杀了;还有人说,母亲自从接手父亲的店铺之后一直经营不善,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   说法太多了,每一个梁米薇都不喜欢,可她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母亲,也再也找不到真正的答案了。   林祁生的养父母出于对她处境的同情,想办法替她将名字从山爱林改成了梁米薇,并嘱咐她:“你妈结婚的时候我记得她说过,如果未来有一天他们不在了,你日子过不下去,就去云南西双版纳,找梁月茶庄,但凡你姓梁,就有人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之后,林家将她送到了云南昆明,让她在那里念了寄宿高中。   因此,十六岁的梁米薇,第一次知道了梁家。   说到梁家的资产继承方式,采用的是“姓氏继承法”。   也就是所谓的:只要孩子是梁家人,无论多少代,只要跟梁家姓,这个孩子就有低保权,未来可能也有继承权。   低保权,简单点来讲就是:首先是梁家人,其次跟家族姓,家族企业就保你有吃有喝有学上,这辈子不工作也不会让你饿死,老了每个月还给你开免费的养老金。   在这个家族里,不分外孙内孙,但凡有血缘关系且愿意跟家族姓的,全都一视同仁。   所以,梁家的家庭里,无论女儿的孩子还是儿子的孩子,基本都姓梁。   反之,外人无论是女婿还是儿媳,都不允许涉足家族企业的任何项目与内容,禁止从事与梁家生意有挂钩或者竞争关系的事业,更不允许打着梁月茶庄的名声招揽生意或者利用梁家的资源,这是常与梁月茶庄打交道的生意人都知道的梁家规矩。   梁家相比生意人,更欢迎公务员、老师、医生等非商务人士加入他们的家庭。   因为这个传统,梁家人有着极其严重的排外现象,他们更是不待见梁米薇这个中途改名回来蹭钱的叛徒。   而敏感细腻的梁米薇,也不待见看不起她的梁家。   但是,纵使梁家再怎么狠心,出于对梁米薇的同情,梁家给了她十万元,用于她大学和生活费以及日常的所有开销,让她以后的日子自给自足。   梁米薇高中毕业后并没有拿钱去上大学,她父母都是生意人出身,不是什么高学历,她的观念里上大学也没什么用,她自身更不喜欢学习,于是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之后,钱花光了,因为身体不好,就在昆明找了个养花的大棚干着。   她生活中不喜欢和人接触,尤其害怕和那些长得光鲜亮丽的现充接触,这会让她心中的自卑感不断地放大,滋生出嫉妒、不甘、憎恶等等所有坏情绪,最后她整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连她自己都不喜欢。   她还是更喜欢那些活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人,那些永远高不可攀,触不可及却又那么真实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察登科。   察登科身高一米八六,身材匀称,面容精致,面向温和,说话时彬彬有礼,声音轻柔,就像是古装剧里面常有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般。   “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个妹妹。”他对她笑着说。   “是……是吗……”她唯唯诺诺地答。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梁……梁米薇。”她答。   “介意认识吗?”   “认识我?”她心里暗暗恐慌了一下。   “嗯。”   “算了吧。”她道。   两人在寥寥几句沟通后不欢而散,直到他替她挡下了展览架高处落下的红砖花盆,英俊的脸庞被划出一道血口。   二十八年黯淡的无光、没有过男人与恋爱的无聊人生,第一次来了个男人,还是个blingbling闪着光的男人,怎么能不感动呢?   可是感动中带着彷徨,彷徨过后是不断地想要退缩和惧怕。   周围人不看好、他父亲冷着脸、他母亲不同意……她总是在放弃的边缘。   直到那天,察登科的父亲过逝了。   察登科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他说:我妈妈做了鼻咽癌手术,我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我以后只剩下你了。   那是第一次,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几分。   他失去了父亲,很快就要失去母亲了,他马上就要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她觉得自己够得着他了,他再也没那么闪光夺目和无可挑剔了。   那一刻,她忽然就觉得好爱他。   后来,他们结婚了,来到了座与世无争的小岛上。   察登科开店,她做干花,烦人的婆婆卖卖多肉植物,生活还算安宁。   纵使婆婆不喜欢她,可是她喜欢察登科,察登科对她也好,她舍不得为了这个活不了几年的婆婆离开察登科,于是她一直对婆婆的苛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人越长大,喜欢另一个人的理由其实相比孩子时越复杂……哪儿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   察登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能做一手好菜,家里开了个小饭店,收入相当不错,所以他一直有将饭店升级为酒店的想法。   但是,即使他是昆明人,在丽江一代少数民族扎堆的地方也不是好混的。   他深知自己的生意最好能和什么少数民族本地的特色产业结合才能更加稳住脚,比如大名鼎鼎的梁月茶。   刚好他通过几个朋友认识了在当地做旅行社的梁帆,一次酒局中他知道了梁家的状况,也得知了梁家凭空多了一个来抢财产的孙女,还看到了梁米薇的照片。   因为PS过的模样第一眼像极了自己的表妹,察登科对梁米薇印象无比深刻。   之后花展上机缘巧合和梁米薇相遇,他便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梁月茶庄起源于普洱市,发展于西双版纳,分公司设立在丽江,有着近百年的悠久历史,正符合察登科的需求。   虽然梁家向来排外,可是他认为机会总是有的。   等到自己手头的事业发展大了,梁米薇也差不多可以该去哪儿凉快去哪儿凉快了……   ……   “啊……这么回事啊……”看完大纲,陈月洲打算休息会儿继续翻看梁米薇的档案。   就在这时,端琰倏地睁开眼,扫了眼身侧安静睡觉的小姑娘。   他的手机响了响,拿起一看,是条熟悉而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找到了那个北医的研究生的父母,就是那个男性陈月洲的父母,也咨询了他们儿子的情况,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证明了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你也不要再乱想了,给你看看,我已经整理好了。]   来信下方是一个压缩文件。   端琰点开后翻了几页,倏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少女。   手机紧接着又来了一条短信:[她可能真的没有骗你,她应该的的确确忘了,这很正常,如果你什么时候能把她领到我这里详细查看一下,我好对她的病情做一个正式的诊断。]   端琰回复:[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不是之前说过她在和你亲热后出现噩梦的现象吗?之后呢?你们在云南应该亲热过吧,亲热之后她出现过什么异样吗?]   [没有。]   [那可能是……刺激她的原因不是你们接吻,而是别的?]对方停顿了一下,[或者是说,对头脑的冲击力度不够?总之你要多试试,要不然各种姿势都试试?或者各种py都试试?反正你们年轻,迟早都要要经历的。]   端琰:“……”   [哦对了。]对面补充道,[你要的文件做好了,发到她手机上就行了,我马上发给你,你记住,上面的压缩文件发到她手机上解压,下面的安装在你手机上,别点错了。]   [嗯,辛苦了,晚安。]端琰打完后,迅速接收两个文件。   接收文件的过程中,他低头,浅浅的吻落在陈月洲额头上、鼻梁上、嘴唇上和下巴上,在确定眼前的人睡着之后,他安装了第二个文件,并打开微信将第一个文件发送到陈月洲的微信账号上。   之后,他从床头柜上拿过陈月洲的手机,抓住陈月洲右手放在机背的解锁键上,将手机解锁,然后打开微信,选择接收并解压那个乱码文件。   文件解压开的那一瞬间,陈月洲的手机屏幕一黑,进入重启模式。   端琰将陈月洲的手机放回原位,拿起自己的手机,进入那个刚刚按照好的、名为COPYPHONE的APP。   APP点开的一瞬间,显示的是陈月洲手机的桌面,并且不断有APP和文件出现在桌面上。   端琰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陈月洲,伸手拉了拉小姑娘身上的毯子,又低下头亲了亲陈月洲的脸颊,才闭上眼睡觉。   夜深了,万籁俱寂,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拍打在玻璃窗上,传来微弱的响声。   陈月洲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扫了眼身侧的端琰。   刚才……端琰对自己的手机……做了什么吧?   不知道,不清楚……   但一定做了什么事情……   比如,监听?或者植入什么钓鱼木马?   都有可能吧……   那自己现在要刷机重装和放弃指纹解锁吗?   不不,没必要……   自己手机上并没有什么**内容,无外乎是察登科发给自己的任务资料,没必要多此一举……   端琰想选择监听就监听吧,什么都发现不了,才会觉得安心……   说来也是,这才是真正的端琰,今天白天那个端琰多奇怪啊……   人不是机器,除了经历大灾大难,否则很难从一种状态一瞬间切换成另一种状态……   端琰一直不相信自己、防着自己,还和自己保持微妙的距离,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白天的两句话,就贸然放下全身戒备?   端琰做不到,自己也做不到……   所以,当看到毫无防备地熟睡的端琰时,他心中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于是,闭眼之后,他选择了装睡……   其实当时装睡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复杂的,只是心底隐隐不安难以睡着而已……   现在看来,也许端琰想过努力和自己相处,但更多的是想要和自己变得更亲近,然后让自己更加没有戒备吧……   又或者,是端琰即使想要努力和自己相处,依旧改不掉怀疑、猜忌的情绪,毕竟,在端琰心中还是赵世风的事情重要一些……   不知道,不清楚……   陈月洲在心底长叹一声。   他这辈子是谈不好恋爱了……   想必端琰也是……   自以为是地想太多,一副全世界人都要害自己的姿态……   防备心太强的人,太过于害怕受伤,爱人的能力太弱,还怎么与人相爱……   这样的人,又要怎么攻略呢?   话说回来,感情上的事,真能用“攻略”两个字解决吗?   啊,糟心,真是糟心…… 第180章 +   其实他并没有看过这部剧, 只是据说这是蔡徐坤目前唯一一部主役电视剧, 所以他就前去膜拜了一下第一集 。   原著貌似是个宅男后宫向轻作品, 里面风纪委员、青梅竹马、金发外国萝莉、巨乳天然呆、拿着柴刀的病娇美人、人工智能少女和运动系美少女甚至伪娘等宅男喜欢的后宫属性角色应有尽有,可谓教科书般的后宫配置, 男主也是后宫男主教科书般的渣。   这篇的影视化,原本受众应该是喜欢二次元的宅男偏多一些, 可偏偏是蔡徐坤演了后宫王的角色, 以至于弹幕清一色都是IKUN的应援和辱骂诸位女配的脏话。   再加上这玩意和三次元对轨失败的剧情, 陈月洲点开看了十分钟, 求生欲让他退了出来。   不过,朋友圈还是能发的, 只要狂吹一番男主的盛世美颜,顺便DISS一下女性角色,基本和大多粉丝还是能找到共同话题的。   发完消息, 陈月洲就起床去洗漱, 收拾完毕的时候陈小姨打了电话过来:“小洲啊?醒了吗?”   “嗯,醒了。”   “那快过来吃早饭啊!你小科哥哥做了好多好吃的, 快来快来!”   “哦好。”陈月洲没有理由拒绝, 就点头答应。   出卫生间的时候, 端琰已经醒了,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正在看手机。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结实的线条上,麦色的肌肤颜色均匀而性感, 使得已经两晚没吃肉的陈月洲隐隐有些躁动。   之前的“进食”因为自己不是很适应女性的身体,总是由端琰手把手带着他操作,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成长”了,他想要好好地“吃饭”,毕竟食物再美味,总是让别人喂到嘴里总会少很多乐趣。   陈月洲迈着碎步挪到床边,觉得今天可以来一发先解解渴了,结果端琰先一步抬头:“梁帆找我帮忙。”   “啊?”陈月洲一怔,“梁帆……哦你那个同学啊?”   “嗯。”   “所以……你要去西双版纳?”陈月洲问。   “嗯。”端琰应了声。   陈月洲一怔:“那……你就去吧?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人家能好心帮你安排旅游,你也帮帮人家呗?我在这边刚好最近陪陪我小姨,有事电话联系。”   端琰视线一闪而过一抹不快,他扯了扯嘴角起身,下床去了卫生间。   陈月洲没注意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反倒是视线从始至终落在手机上,此刻已经八点半了,他对在卫生间刷牙的端琰道:“行李你就放在这里吧,把你需要的东西带上,我就不送你了,我小姨喊我过去吃饭呢,等你到了西双版纳电话联系,OK?”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   陈月洲就当作端琰同意了,拔腿离开了房间。   木制的防盗门关上的那一刻,端琰握着牙刷的手停了下来,沉默片刻,他漱口吐去泡沫,用凉水扑了几下脸,抬头看着镜子。   片刻后,他用毛巾擦干净脸,双手撑在洗脸台上发呆。   烦躁。   特别烦躁。   这家店的店长那永远都暧昧却不僭越的行为让他烦躁。   陈月洲不知为何一心想要融入这个家庭的行为让他烦躁。   他们明明是情侣、明明床上如胶似漆、明明也说过甜言蜜语……   为什么他还是不明白她……   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遥远……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   真的不想在感情上耽误那么多时间……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耽误时间!   端琰躁闷地将毛巾丢在垃圾桶里,转身回了房间。   另一边,陈月洲骑着小米滑板回了陈小姨家,一家三口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梁米薇忙着盛米饭,察登科在摆盘。   一见陈月洲,陈小姨忙站起来:“小洲小洲,快到小姨身边来。”   察登科见状笑着替他拉椅子,陈月洲坐下后,陈小姨才道:“行了行了,都别忙了,吃饭吧。”   “果然把小洲领回来是个好事吧。”察登科浅笑着站起身,先是盛了一碗海参炖小米粥给自己母亲,特意多挑了几块海参放进去;再是换了个印有小猪佩奇的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给陈月洲;最后用两个小碗各盛一碗,一份给梁米薇一份给自己,然后笑着从自己的碗里挑出两块海参放入梁米薇碗里,在她左耳边轻声道:“你喜欢海参,多吃点。”   梁米薇咬了咬下嘴唇,眉毛上翘,眼神缱绻,露出有些想笑却羞于表达的表情。   默默喝着洲的陈月洲:“……”   先给亲妈盛粥,顺了陈小姨的心,毕竟中国人尤其是老一辈,特别遵守长幼有序的礼仪传统,多给亲妈两块海参,表示对亲妈的孝敬、尊重和重视;   再给自己这个表妹盛粥,用了比所有人都大一号的且画有小孩子玩意儿的碗,表明了自己“小妹”和“客人”的身份;   最后给他们夫妻用小号碗盛粥,从他自己的饭碗里挑出海参给妻子……   既肯定了长辈在家里至高无上且不可撼动的地位,又表明了对妻子的重视和担当……   真是两个人都不冒犯的做法……教科书般的套路啊。   等吃完饭,察登科离开家去工作,梁米薇收拾了饭碗也去上班,陈小姨带着陈月洲进了后院。   后院不大,建筑风格和周围的民房是统一的,左右两边各有楼梯,从落地窗看进去。内饰非常现代化,还挺豪华的。   陈小姨边走边道:“这左右两边各三层,中间隔了个梁,不通,左边是你哥和他媳妇住,右边是我,你啊,就住我上面那间。”   她叹:“唉,要不是你小科哥哥忙,我让他绝对亲自带着你在岛上转一转,然后再去对面转一转,这附近可有意思了。”   说到这里陈小姨露出惋惜的表情:“他啊,每天白天九点就得去店里,晚上两点才能回来,全年没个休假,我看着都心疼。”   “不能多雇几个店员当甩手掌柜吗?”陈月洲问。   “不行。”陈小姨摇头,“你是不知道,这边旅行城市就是靠旅游收入的,都是人家当地的土著做这里的旅游业,你外地来的谁都不行,敢在这里抢生意人家就敢上你家跟你打,不好管。”   陈小姨道:“这岛上的生意都是岛上原住民经营的,工人也都是原住民,你小科哥哥之所以能在这里开店,全多亏你姨夫有恩于这地皮的原主人,人家也是心大,让给咱们了两块,人还在你小科哥哥对面开了两间酒吧,岛上人一看没话说,这才同意了……但是这招店员就不能像外面饭店那样招,最好招人家岛民,甩手掌柜更不要想。”   “哦……”陈月洲随口应付着。   推开为陈月洲准备的卧室的房门,顶端是带落地窗阳台,里面有一张双人床和书桌椅套装,入口处是卫生间,结构有点像宾馆的单间。   “对了啊小洲。”陈小姨进房后关上了门,从床上拿起一身旗袍在陈月洲身上比划着,“这衣服你试试,这是你小科哥哥买给我的,说什么中国女人就是适合穿旗袍,可惜啊,我年纪大了胖了,穿上不合适。”   陈月洲接过旗袍,是黑色的,属于哪个年龄层都能穿的类型,面料丝滑,做工精细。   “那我……”陈月洲有要去卫生间的意思。   “干嘛啊?咱俩都是女的,你还不敢在小姨面前换啊?”陈小姨捂嘴笑。   “那我……好吧……”陈月洲觉得小姨说得在理,于是三下两下解了身上的裙子,只穿着内yī开始解旗袍上的盘扣。   .   “呀,小洲啊,你这身材……”陈小姨看着陈月洲前凸后翘的模样满心欢喜,“都说这养女要么像家姑,要么像家姨,你啊,虽然和你小科哥哥隔了四代,但你就是像我。”   陈小姨捂嘴笑:“我啊,年轻的时候就你这样的,肩膀不窄,但这肋骨这块却窄得很,两手都能环住,跟肩膀连起来跟个倒三角似的,所以这奶就算再大,都只显得奶翘却不显得肿,这肩膀再把衣服一撑,跟个衣服架子似的,穿上衣服也不会显得奶肿,你姨夫年轻时候就说我这身材坏透了,脱下跟变了个人似的。”   “哦……”被一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龄的人评论自己的身材,陈月洲有些不自然。   不过陈小姨倒是对身材的理解挺上道的,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就指的是他这种骨骼下的身材。   等陈月洲穿好了旗袍,发现旗袍居然真的比较合身,再加上自己和陈小姨身高差不多,自己穿上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小洲啊,小姨问你个事呗。”陈小姨拉着陈月洲在床边坐下,开始用彩色的线绳在他头上编辫子,“你……有对象了吗?”   陈月洲眨巴眨巴眼睛:“……我哥没跟你说我的事吗?”   “什么事?”   “我……是和我男朋友一起来旅行,碰巧遇到的我哥。”陈月洲道。   “什么?”陈小姨顿时惊得站了起来,“你结婚了?”   “结婚倒没有,就是普通的处对象……”陈月洲忙摆手。   “没结婚啊?”陈小姨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没结婚就好,只要没结婚那都不算什么。”   她重新凑近陈月洲道:“小洲啊,你觉得你……小科哥哥怎么样啊?”   陈月洲:“……”   见陈月洲不说话,陈小姨又向陈月洲凑了凑:“你跟小姨明说,你觉得你小科哥哥怎么样?凭信讲。”   陈月洲:“……长得帅。”   陈小姨顿时乐了:“对吧,你喜欢你小科哥哥对吧?我没说错吧?对不对?”   陈月洲:“……”   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洲啊,小姨拜托你个事行吗?”陈小姨拉过陈月洲的手。   “什……什么?”   “多陪陪你小科哥哥,别让他太孤单,好吗?”   “我……”陈月洲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小姨,这话应该给嫂子说啊……”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陈小姨使劲拉了把陈月洲的手:“小姨的话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吗?”   陈月洲:“……”   妈的,还真是他想象的意思啊……   怂恿自己侄女去破坏自己儿子婚姻家庭?   就在这时,陈小姨问:“你是不是觉得小姨我不是个好人,让你去破坏你小科哥哥的婚姻?”   陈月洲:“……”   “唉,其实谁愿意这么做呢?”陈小姨叹气,“小洲啊,为人父母谁不希望孩子好呢?父母的视角和孩子的视角是不一样的,你得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道理,这道理对夫妻也是有用的。”   她道:“梁米薇那个身体,等上了年纪,必然是个拖累啊……如果你小科哥哥到时候还是喜欢那个女人,他的日子得多苦啊?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会听力视力变差,她还一只耳朵不好!到时候心脏病也变成了定时炸弹……不是你小姨我自私,不是我看不起这有残疾的人,别人家娶个什么媳妇找个什么女婿跟我什么关系啊?可是这是你小科哥哥啊,你小姨夫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小科哥哥找个这么个女人,得多难过啊……你说是不是?”   “也许我哥以后醒悟了呢?”陈月洲随口道。   毕竟他是看了任务大纲的,察登科哪里是真爱梁米薇啊,明显就是奔着钱去的,只是可能害怕知道的人太多坏事,所以就连自己亲妈都没说。   “这如果你小科哥哥到时候不愿意和她处了,你小科哥哥一把年纪的人了,再找新的……找个同样二婚的,带个娃,多个拖累;找个没结过婚的……人家能跟你个二婚的结婚,你可别觉得人家傻,现在的人,打着爱情的皇子,一个个心里明亮着呢!”陈小姨叹气,“你没瞧着梁米薇和你有点像吗?你小科哥哥铁了心要和梁米薇结婚的时候我就琢磨着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我啊,打心底觉得,你和你小科哥哥在一起,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也算是我对你妈有个交代,我就安心了。”   陈月洲:“……”   陈小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啊,没多少年头了,现在是能过一年是一年,可是我儿子还有大好的人生啊,我儿子明明个子高人帅,名牌大学毕业,我没说要高攀别人家姑娘,但……但总不能找个身体不健全的对不对?她就算不是残疾人,但她终究和普通人不一样啊?我也不想别人拖累我儿子啊?你看看梁米薇那个长相、那个学历、那个素质、那个病恹恹的样子……她……她全身上下哪里配得上你小科哥哥?你说是不是?再说了……他喜欢的姑娘明明就在眼前,小洲你是完全和我心意的,为什么要让我儿子再和那个女人过下去?”   陈月洲:“……”   看来察登科找梁米薇结婚的事,小姨以为是察登科喜欢自己,所以在找自己的替代品了。   正好她瞧着梁米薇不爽,所以急火火地想让自己顶替上位……   自己怎么可能同意?   但是眼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小姨对他又是真的好,陈月洲只能笑盈盈应付道:“小姨,你还是太心急了,指不定哥哥他有自己的想法呢?我平时多去找哥哥聊聊,看看他怎么想,你说行吗?”   陈小姨听到陈月洲愿意主动找察登科聊天,觉得两人关系一步步来也行,于是点头同意:“那你可得答应我,多找你小科哥哥聊聊天,知道吗?”   “好好好……”陈月洲点头,“小姨,花店要开门了,不去看看吗?”   “去去去,当然去。”陈小姨说着转身就要出门,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对了,小洲,厨房里有新腌好的柠檬,你给你小科哥哥拿去一份,我都准备好了,就在冰箱放着。”   说完还补了句:“你嫂子今天离开岛去采购,下午才能回来,你赶在两点前回来就行了,多和你哥哥玩玩。”   “好……”陈月洲说着就要脱衣服,却被陈小姨及时阻拦,“脱什么啊?多好看啊?让你小科哥哥看看!”   陈月洲:“……”   无奈之下,他只好穿着旗袍下楼从冰箱里取了柠檬盒子出门。   家门口的两辆小米滑板车都被骑走了,就剩下一辆平衡车。   陈月洲不擅长平衡车,但又不想走着去送饭,只好小心翼翼地站在平衡车上去送饭,一路上他的模样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有些游客还以为是什么少数民族风情,拿着相机给他拍照。   一路战战兢兢滑行,总算平稳地在客栈前停了下来。   他将平衡车放好,之后拿着饭盒进了客栈。   察登科在后厨忙碌,店员接过柠檬盒子后安排陈月洲在餐厅坐着等待,时不时还将脑袋从厨房里冒出来瞅着陈月洲。   陈月洲转身看了看玻璃窗,这才发现,自己这一头五颜六色的绳子被编成了头发丝的模样和自己有些短的头发绑在一起,好看是好看,就是搭配旗袍下来,显得太晃眼了……   他只好上楼在二楼的晾台等待。   这间客栈总共有五层,二楼因为一楼有门柱的关系而多了个晾台,晾台上摆了数张桌子和太阳伞,这会儿时间尚早,所以没有一个人。   陈月洲找了里面最拐角的地方坐下。   这个位置可以眺望到远处碧波粼粼的水域和缥缈的青峦,又不会看到客栈下方车水马龙的人烟,十分让人闲逸。   陈月洲拉了拉旗袍的下摆,出于无聊开始玩手机。   打开朋友圈,立刻看到了梁米薇对他那条猛夸蔡徐坤的朋友圈的点赞和回复:[是啊,太尴尬了,什么狗屁剧情让我们坤坤接,里面的女的一个比一个长得丑,不过也没必要那么气了,就当让坤坤练习了,毕竟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呢,希望坤坤以后接更多好一点的作品]。   梁米薇在朋友圈回复完陈月洲还不够,给他发了个贴吧链接道:[你看这个,这是我们群的贴吧,我是小吧主,里面是IKUN的规矩,看一下,在网上说话的时候尽量遵守这些规则,提高我们的素质,才能显得我们偶像教育有方。]   陈月洲:“……”   你那么有素质昨天发语音的时候开口三句不离脏话……   还以为你们是喷子联盟呢……   [还有就是,面对那种黑子来找事的,私下跟我们想怎么骂怎么骂就行了,不要在群里或者网上骂,网上还好,咱们可以说是别人家的粉丝刻意抹黑,但是群上千万不要乱说,免得有间谍或者黑子,断章取义抹黑IKUN整体形象。]梁米薇后面又补充道,[你看看现在别说明星了,大主播之间都有间谍,活在媒体中真是不容易,千万不要让自家偶像有被人黑的任何机会,否则人人都会来落井下石……]   陈月洲:“……”   卧槽……间谍……   追个星还有间谍……   这年头,做人真难啊……   他打开了梁米薇发来的链接象征性地看了几眼,无意中看到了其中一个刚刚回复了留言的小吧主的百度ID,叫做:兔壮无敌。   出于好奇这个“兔壮无敌”的身份,陈月洲点开她的名字,翻看她的发帖纪录,发现她注册时间是2008年,时间非常久远。   她似乎很喜欢逛贴吧,到处都有她留言,就在这时,一个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该贴是一篇吐槽自己朋友婆婆的帖子,内容如下:[我的朋友先天身体不好,有遗传的心脏病,右耳听力不佳,但没有彻底失聪,要说残疾也算不上吧,生活上其实和普通人差别肯定是有的,但是不是特别大。   她年近三十的时候结婚了,和丈夫一见钟情那种,据说她长得有点像丈夫以前的一个死去的妹妹,丈夫看到她就充满爱怜,丈夫人可以说是高富帅一名了,非但没有嫌弃她的身体状况反而是对她宠爱有加。   但问题就是,她的婆婆实在是太恶心了,得了鼻咽癌做了手术,明明自己要死不活地苟着续命,却总是抱怨我朋友,还当着很多人面说她是残疾人。   她的婆婆年轻的时候是家里的女主人,据说每天管很宽那种,现在连她和她丈夫的家也要管,把媳妇当家里的佣人似的。   我朋友跟丈夫抱怨过,丈夫已经很努力地在平衡家庭关系了,但是又没法得罪婆婆。毕竟公公死了之后就剩下婆婆一个人了,婆婆对丈夫很好,丈夫不舍得对自己母亲不好,所以总是安慰她忍让,可是这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啊?   出去住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朋友婆婆的原因,我朋友丈夫卖了城里的房子,现在举家住在很偏僻的山清水秀的地方。]   底下有不少吃瓜群众的评论——   安可可:[我这么给你说,岳父和女婿有矛盾,就是女儿的错;婆婆和媳妇有矛盾,就是儿子的错!无论是女婿还是媳妇,虽然叫公公婆婆或者岳父岳母一声“爸”和“妈”,但是终究是特别特别陌生的陌生人!朋友之间之所以成为朋友是因为你们投缘,但朋友天天相处都会吵架,更何况是因为儿子和女儿被迫成为一家人的两代人呢?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儿子或者女儿站出来把话说清楚!]   我是凯凯的小棉袄:[没错,支持楼上,婆婆和媳妇有矛盾,就是这个儿子或者老公做得有问题,本来婆婆和媳妇就是完全的陌生人,再说了儿媳妇抢了人家婆婆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你指望两个陌生人之间怎么相处?这时候只有儿子站出来,给亲妈表态我媳妇是我媳妇,你不能冒犯,儿子把媳妇放在心上,亲妈才会知道尊重媳妇!儿子如果让媳妇忍耐,亲妈也就不觉得儿子有多疼媳妇,见风使舵!]   部落首领拉斯:[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媳妇要和婆婆住在一起?你朋友丈夫是有多怂?是有多没骨气?结了婚还要和长辈住在一起?我结婚后直接带我媳妇出来住!本来人长大了和自己父母都容易合不来,你还指望陌生的两代人能合得来?不在一起处不就完事了?男的窝囊,鉴定完毕。]   ID为“兔壮无敌”的楼主对前面认认真真的建议倒是一个没回复,反而回复了这个态度不友善的:[怎么不能住一起了?住一起就叫怂了?请问你家是有矿还是怎么的?房价这么贵为什么不能和父母住一起了?你带你媳妇出来住?怕不是租的筒子楼吧呵呵呵。]   部落首领拉斯:[表面上说是你朋友其实说的就是你吧?你男人没出息是个怂B,想住在家里的房子占父母的光,你也是个不要脸的,住人家公婆的房子还特么乱BB,有本事你俩出去按揭啊?要么滚出去自己租房,要么在别人的房子里别JB乱放屁!就这样,活该你被欺负,真是丑人多作怪,难怪你是个残废。]   这个帖子后面的回复,基本全都是两个人的“素质”交流。   再往后翻,还有其他人的建议——   千禧年的梦:[楼主你们家是农村的吧?这种事情一般农村才会有,城里人的话我见我同学直接就按揭了,现在除了北上广还有各省的省会城市,普通一点的房子房价都不过一万的,按揭首付十五万都行。我家就是农村的,我们跟你的情况一样,都是自建房,家里盖一套房之后,旁边的地盖给儿子,不是我说,我们村上能在城里混能全款买房的真的不多,大多数都是按揭,按揭每个月还几千,明明自家有地谁愿意啊,所以回家盖房的比较多,这种情况下你就没法避免婆媳住在一起,忍忍吧,不然离婚咯。]   下面是“兔壮无敌”的回复:[谁告诉你我是农村的?你是眼睛瞎吗?没看到我怎么说的?自己审题不清瞎比比什么?我住偏僻的地方我就农村的咯?]   路过的ID为“山高大豆”回复:[什么叫这事情得分城里人和农村人?我们农村人怎么了?哟?一个跪舔城里人,一个城里来的狗,你赶紧滚吧我们农村人不欢迎你。]   再之后,也是一群人的“素质”交流。   再往后翻,还有——   菜月昴不是来月昂:[说自己婆婆在苟,呵呵呵,看来楼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乱叫的母狗一个还好意思哔哔,真是女拳斗士,在下佩服。]   兔壮无敌:[diǎo癌NMSL快滚远,别人骂我我不能骂她咯?嘻嘻嘻,我就是要骂,我不但要骂她,我连你妈也要一起骂,你妈个BUS死了嘻嘻嘻。]   再来——   不做私生饭从我做起:[据说她长得有点像丈夫以前的一个死去的妹妹,这句话难道没人注意吗?这明显小言套路啊,你觉得男方爱你朋友吗?人家只是怀念自己妹妹,绝壁就是德国骨科,你朋友头上应该已经顶着整个草原了吧,早点离,鉴定完毕。]   兔壮无敌:[长得像怎么了?有些人自己家里天天都是绿的,所以看什么都绿,自己牛头人做多了,所以看谁都是牛头人,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丑的人各有不同,你这种丑B长得谁也不像所以至今母胎SOLO吧?没人滋润所以这么嘴贱嘻嘻。]   再继续往后翻,这个“兔壮无敌”基本是正面意见一个不回复,反倒是找事的人她一个不放过,骂的内容连陈月洲都会震惊:“卧槽,还能这么骂?”   不过,陈月洲也算大概了解了梁米薇这个人。   还能是什么?   说高级点:情绪容易激动的键盘侠。   说普通点:喷子呗。   陈月洲关了贴吧正打算用微信回复梁米薇,桌子前方忽然被人轻轻敲了敲,紧接着,察登科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洲?”   陈月洲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察登科一身休闲的白T,下身是格子裤配浅口的翻羊皮质地的板鞋,外面搭着一条画满云朵宝宝的围裙,手中拿着菜单,温顺的37分发型配恬静白皙的脸颊,无论什么时候看,整体给人的是人畜无害的谦谦公子的感觉。   “小姨让我来送柠檬。”陈月洲抬手遮了遮太阳,眯着眼睛道,“我交给你们店里的店员了。”   “嗯,我知道。”察登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陈月洲全身一扫而过,从始至终目光温和,但声音却沉了一个音阶,“你男友离开了。”   “他朋友有事找他,他就走了,过一阵就回来了。”陈月洲眯着眼,没注意到察登科细微的表情变化道,“这会儿太阳比刚才坐下来晒多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回去睡个午觉吧……”   说着就要起身,察登科却叫住他:“不然吃个午饭再走?今天还有龙虾哦,两斤装一只。”   “免费的吗?”陈月洲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当然。”察登科对着陈月洲招招手,“来吧,楼上你的房间坐着去,我给你做虾。”   “不在餐厅吃吗?”陈月洲随口哦问。   “你觉得……这种能卖好价钱的海货给这么个大馋猫吃了,店员不会觉得我宠你宠得过分了吗?”察登科虎摸着陈月洲的脑袋,“今天的可不是别人剩下的,偷偷吃,知道了吗?”   察登科说着摆出“嘘”的动作。   陈月洲立刻上道地点点头:“没问题,哥哥!”   一个小时后,陈月洲一个人在卧室吃了两只大龙虾还喝了两瓶桂花酿,心满意足地坐在餐厅里拍着肚子。   他不由感叹:难怪总有女生YY自己有个哥哥该多好,有个哥哥的确爽啊,和察登科相处比和端琰相处简单多了……   可能是因为吃得太饱,陈月洲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困,于是漱了漱口便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的时候,房间内一片漆黑,似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是夜里了。   陈月洲懵逼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喝了两杯桂花酿怎么睡成这个鬼样子?   他迷迷糊糊拉开被子按下床头灯,却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一时间,他有点懵了:这是喝完酒裸睡了吗?应该不是吧……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伸过来一只温热的手环住了陈月洲的腰肢,紧接着,身后的人就如同慢条斯理缠绕着猎物的白化响尾蛇一般,一点一点地将怀中的陈月洲搂住锁紧,在他耳边用依旧温文的声音低声呢喃道:“睡得好吗,小洲?”   陈月洲瞬间感觉脑袋“嗡”的一声。   但他知道此刻不是发憷的时候,于是试图稳定自己震惊到快要说不出话的情绪,感知目前身体的情况。   首先,如果没有前xì,女性身体没有rùn滑,做的时候一定会强行突破,那么事后一定会有干涩和疼痛感,可是现在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再者,抛开察登科的段位和情商等一切东西,单单拿察登科的颜值来讲,就算他是个傻子,在这座酒吧和旅店到处都是的旅游小岛上,约个漂亮妹子共度**很难吗?既然不难,他又何必冒着犯法的风险强行睡了自己?   就在这时,察登科拿出手机对着陈月洲——上面正在轮播他们两个人的床照,各种姿势都有,不过每一张都没有露陈月洲的脸,毕竟如果露脸就暴露了睡着了的事实。   播放完毕,察登科低头在陈月洲耳朵轻飘飘地呢喃道:“放心,没有一张是真做。”   陈月洲深吸气:“……”   察登科见陈月洲不回话,笑着蹭了蹭他的脸颊:“小洲,你知道这些照片曝光出去是什么后果吗?”   “……”陈月洲总算明白了察登科的目的。   这厮不是想睡自己,是想拿照片威胁自己。   威胁自己做什么?   “小洲。”察登科将陈月洲的下巴扭了过去,与他对视,“你现在和哥哥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听哥哥的话,不然后果很可怕,明白吗?”   陈月洲:“……”   说实话,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不雅照片这种东西在网上怎么传播其实他陈某人一旦都不在意。   岛国爱情动作片的演员那么多,红的也就那么几个,宅男能认识的更是寥寥无几,如果走大街上再穿上衣服换个妆容……除非个别长得特别标志性强的,谁认识啊?   千万别高看了人民群众的记忆力和眼力,大多数人……其实都有点脸盲。   其次,自己没什么亲戚,托赵天喻的福,自己一家老小现在全在看守所蹲着等待开庭审判,察登科能给谁发这种破东西?   最后,端琰是个条子,一眼就能看出照片的端倪,如果这厮不怕牢底坐穿的话就发吧。   哥哥和妹妹发生关系,就像老师和学生的师生恋一样,年少的那一方可劲儿地追,只要年长的那一方回应了,就是年长那一方的错。   看把察登科能的,还威胁起他来了。   不过,陈月洲并没有当面拆穿,而是索性将计就计,他立刻颤抖着道:“不要……哥哥……不要发给我男友……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好……”   “乖,小洲,哥哥也没有要把你怎么样的意思。”察登科低头温柔地看着陈月洲道,“你只需要从明天开始,配合哥哥在你嫂子面前演一出戏……这出戏只有你能演,明白吗?” 第181章   被察登科吩咐完明天的任务, 对方送陈月洲回了陈小姨家。   陈小姨在二楼客厅看电视, 见到陈月洲和察登科一起回来, 满是欢喜道:“哎呀, 小科啊, 既然这么晚了你要送小洲回来,不如等你下班你们两个一起回来得了?”   “妈, 小洲玩了一天,累了, 让她睡觉吧。”察登科搂了楼陈月洲的肩膀, “好好睡觉, 明天一早见, 好吗?”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随意应付了一下。   等察登科走后, 陈小姨拉着陈月洲在沙发上坐下,急匆匆问:“小洲啊,你跟你小科哥哥今天一个白天都干什么呢?”   “就是……吃了点好吃的聊了会儿天, 我累了就睡了个午觉……”陈月洲应付道。   “你小科哥哥没说你这身打扮漂亮啊?”   “没有。”   “这不对啊……”陈小姨一脸不可置信, “我儿子什么审美我最清楚啊……”   她开始替陈月洲解头上的花绳,顺便来来回回翻弄着陈月洲身上的衣服, 直到无意中拉住陈月洲的衣领, 在他后颈方向发现了一枚崭新的“草莓”时, 怔了一下。   白天给陈月洲编辫子的时候……还没有这玩意呢。   “小洲啊。”陈小姨谨慎道,“你不是说你和男友来的吗?你男友现在在哪儿呢?”   “他?”陈月洲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一大清早有事走了, 怎么了?”   “大清早走的?”   “对啊。”   “就是在我给你换衣服之前走的?”   “对啊。”   “哦……”陈小姨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替陈月洲拆着辫子,可一脸的喜色却是再也遮不住。   陈月洲觉得有点异样,于是他将手机锁屏,黑了的屏幕倒映出身后陈小姨喜不自胜的表情。   “小姨,怎么了吗?”他有些警惕地问。   “没啊没啊,没什么。”陈小姨笑盈盈地替陈月洲解开最后一缕彩绳,“好嘞,你回房间早点洗洗睡吧,明早吃完饭啊,还得有事找你帮忙。”   陈月洲不由分说被陈小姨推去了五楼自己的房间,等他脱了衣服来到浴室一边放水一边本能地照了照镜子时,终于在脖后发现了让陈小姨阴阳怪气的罪魁祸首。   “这个察登科真是……”陈月洲关了水阀在浴缸里坐下,闭眼放松自己。   他顺便到478的小窝里翻开梁米薇的资料,细细开始。   梁米薇现实生活中有三大特征——   一,沉默寡言;二,一天到晚玩手机;三,不喜欢人群。   生活中,她是个比较没有存在感的人,虽然外表向来风轻云淡什么都不在乎,但因为糟糕的幼年经历和对自身情况的自卑,她实则很敏感,而且是不自知的敏感,久而久之就有一点点被害妄想。   因此,她像大多数想太多的人一样,无法和身边的朋友们深交,孤独感常伴左右。   她会去琢磨朋友们说的几乎每句话背后的用意,在做出了能拿理解满分的负面解读后,她觉得身边大多数人都是戴着面具的“贱人”。   她小时候还敢背地里说说坏话,可是长大之后她害怕别人回怼的时候拿她的身体气她,于是背地里也不敢说了,统统发到网上。   她在网上的时候是很自信的,她总是信誓旦旦地说:“一个人的本性是什么样,能从这个人的言语中体现出来,一个人不知不觉说的言语,就暴露了这个人的德行。”   因此,她活得就像个网络“红wèi兵”,天天对所接触到的每个人、所看到的每个她不喜欢的明星做着过分的理解,还自以为自己有着过人的心理学天赋。   可是人类并不是纸片人,人类的言行除了受自身思想控制之外,往往还会受双商、气氛和成长环境赋予的判断力等一堆外界的东西控制,她的过分解读,只带给她了网络上的爽,却从未给她的人生带来任何正面的乐趣。   不过,她倒是有几个“表面”同时,平时下班吃喝倒是能组个团,看上去和大街上的“现充”也没多大区别。   她小时候其实长得还好,但是男人缘很差,从小到大,除了察登科以外,没有一个人追求者。   她很少接触男人,对男人这种生物的看法像大部分不怎么接触异性的阿宅一样——   大多数认识来自于网络段子上的渣男、网络社交中的喷子、影视剧的高富帅、活在社交媒体中的男偶像和身边为数不多几个时常来往且有点猥琐的男同事或者男同学,最后一个则是自己的爹。   久而久之,她变成了一个看不惯女性也看不惯男性的人,耽于网络,无法自拔。   而梁米薇在网络生活中,有三大爱好——   一,追星;二,逛社交平台;三,一言不合就骂人。   追星是她从小就有的爱好,相比身边活生生的人,她更喜欢像是纸片人一样有着美型的外表、完美的性格、却比纸片人更加真实的、更加让她有实际感的男偶像。   即使如今结了婚,她收敛了前几年疯狂追星的行为,但现实的家庭即使丈夫再怎么高富帅,也比不了不沾惹生活气的偶像好,她还是持续着追星的生活。   逛社交平台是因为她每天工作结束之后就处于空虚的状态,相比要用真实的自己去谨言慎行相处的现实人群和现实社会,能够保护自己的网络更能让敏感的她随心所欲地活着。   系统提供的她的个人资料中还爆出了她的微博,微博中她喜欢展示她的“生活”,照片上的她肤白貌美大长腿,结婚之前还时常会把花店包装好的花拿来拍照,发一些:[感谢亲爱的,节日快乐]之类的内容,伪装成一个“现充”美少女的生活。   还值得一提的是,梁米薇在认识察登科前,厌恶LGBT,却是个“腐女”。   那时候的她,见到个长得帅点的男明星就要强行给他们组CP,见到这个男人有女人CP就要去翻女方的黑历史,直到翻出来点她觉得有问题的东西,就伙同贴吧和微博的那些跟她有一样爱好的人去女方的通讯帐号下捣乱。   她讨厌大多数女明星,即使偶尔有几个喜欢的,也是抱着又爱又恨的心态,没粉几天就很容易因为对方一点点小行为粉转黑。   她看到帅气的男人身边配着女人就暗暗诅咒:对方长得漂亮,她暗自不爽觉得对方一定是个碧池,还暗暗伙同党盟找证据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为偶像鉴“biǎo”;对方长得一般,她更加恼火觉得这么不自量力的女人凭什么站在这个男人身边?   反正……自己没有能力得到的男人,无论美女还是丑女,大家都不要得到最好了。   如果他们能去搞基自己就更开心了,毕竟,帅哥如果搞基,就等于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人,也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那时候的她,简直就是钻石段位的喷子,谁来喷谁,洒水车似的。   但是,当察登科出现并与她结婚后,她开始退“腐”了,好听点讲叫做慢慢地退“伪腐”。   她虽然依旧讨厌大多数女明星,讨厌和帅气男人组CP的大多数女人,也依然觉得两个漂亮的男人之间谈恋爱很美好,但她不会再用那么恶劣的语言去针对和帅气的男人组CP的普通女人,不会再去强行把两个帅气的男人组CP,而是会相对冷静一点探讨这个话题,顶多“慰问”两句别人的妈。   ……   翻着翻着,陈月洲就不想继续翻阅梁米薇的资料了。   他还以为看梁米薇的资料能翻出什么花子呢……到头来还是可以用两个字概括梁米薇这个人:喷子。   他将介绍页狂翻,直到最后一页时才找到有用信息——   梁米薇改名来到云南后曾见过几次自己的六弟:梁逆。   梁逆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梁家在每个梁家长大的孩子18岁那年,都给过100万的启动资金和一定的人脉。梁逆用启动资金开过家茶馆,但因为没什么特色和竞争力,改成了酒吧,酒吧特色是茶叶酒,曾通过营销手段做过一阵子网红酒吧,但人气过后,如今只能说中规中矩,他本人更像是个有点势力的混混。   对于梁米薇的出现,梁逆三番五次去骚扰,又是侮辱又是挑衅,还威胁过要她的命。   梁米薇讨厌背叛父亲的两家人,自知自己也不受梁家人待见,来云南后从未踏入过梁家半步,只盼着分遗产的时候能把自己的那份给自己,好让她后半生的人生能够快快乐乐过日子就行。   前几天奶奶离世发丧,自己本应该去参加葬礼,但她畏惧梁逆的电话,一直躲在岛上不敢离开。   眼瞅着马上就到了家族聚会的日子,家里有规定:当天不到场的就当作自愿放弃继承资格。   梁逆一知道,立刻给她打了电话:“你别去,你敢来我就敢打断你的腿,但你不来,我事后给你分一百万。”   梁米薇觉得一百万也够花,就连连应了梁逆。   之后,她在网上找了些朋友,发了些诋毁梁逆酒吧的帖子,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惜并未掀起什么大波大浪。   ……   “啊……真烦……”看到这里,陈月洲抱头烦躁地洗着脑袋。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是很想和梁米薇做敌人。   倒不是因为自己怕她,只是在他陈某人眼里,女人分为两种对待方式:对待长得漂亮的、对待长得不漂亮的。   长得漂亮的哪怕骨子里都已经腐烂掉了,他都觉得有耐心听她BB几句;但长得不漂亮的,还是个“现实中屁都不放,网上日天操地”的类型,他真的总是控制不住打人的**……   这种人做自己的[巅峰值]对象,真怕他一不小心情绪失控把这厮推海里去了!   毕竟这小岛上没有公路设施,摄像头都是各个店铺自己装的,真要是想杀人,谨慎点也不是办不到……   但是,眼下察登科是逼着自己和梁米薇作对啊……   陈月洲回想着刚才回来的时候察登科对他说过的话——   察登科说:“你只需要在你嫂子面前表现得很喜欢我,想要上位,并且找个合适的机会对你嫂子坦言她长得像你就行了。”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我不是问你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我是问你,你想让她提出离婚还是想让她有别的反应,有时候力度不够或者力度过了都是问题啊。”他道,为了让察登科觉得他是个没心眼的人,还委屈巴巴地补充了句,“我会听你的话全力表现的,只要你别告诉我男朋友……”   “你要让她……”察登科想了一下,笑了,“你要让她觉得她配不上我,非常非常配不上,让她知道我和她在一起面对的风险和压力都很大,我对她的好总有一天会疲倦,她如果不努力,这个家很快就会完蛋的。”   ……   回忆完毕,陈月洲坐在浴缸里撑着下巴,思忖起察登科说的话来。   察登科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钱吧。   梁米薇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敢在网上碎嘴,却不敢跟梁家人斗,属于自己的钱也不敢回去要。   如果察登科站出来指责梁米薇没骨气,无论这话怎么说,都反而会显得察登科本人贪财或者动机不纯。   这时候,必须有个办法让梁米薇自愿去争取那部分财产。   这倒是符合自己的任务要求,先让梁米薇争夺到遗产之后再处理掉察登科,将计就计也行。   但是,察登科打算用什么办法呢?   大概是察登科想让梁米薇产生危机感吧……   但是,梁米薇现在难道没有危机感吗?   梁米薇自幼自卑而敏感,按道理来讲,这种人结婚之后,肯定疑心病很重。   再加上对象还是个察登科这种明星相貌的人、住在这么一座满是艳遇的小岛上、干着一个每天接触无数美女的工作……她应该是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还有点被害妄想才对……   可是,自己却没从她身上看出来。   为什么?   也许是察登科对她够好?所以她放心?   不不,正因为察登科对她现在特别好,内心的自卑感和恐慌感才会应该更重啊!   也许是她不爱察登科所以不在意?   不不,今天白天梁米薇的那个小表情很明显她是喜欢察登科的……   可梁米薇反倒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天天还有空追个星、撕个逼的……   该不会梁米薇还藏着什么秘密吧?   因为想不通,陈月洲从浴缸里爬了出来,穿上衣服走到床边,看了眼表:十点半,他低头捞起手机看了看朋友圈。   十分钟前,梁米薇拍了蔡徐坤的《WAIT!WAIT!WAIT!》的MV的录像,貌似是她用家庭影院投影在墙上播放的,她配了文字道:[买的家庭投影仪终于到啦!我要用大图像再一次看一遍音乐公告牌!再看一遍我们家坤坤!]   陈月洲见状给梁米薇发了私信:[话说嫂子。]   [嗯?怎么了?]对方秒回复,应该是本身就在玩手机。   [我觉得你好幸福啊。]陈月洲道。   [啊?我?]   [对啊,我男朋友这个点不回来我总会多想,可是嫂子你居然这么放心我哥。]   [【笑哭.jpg】如果我要像外面那群女人,又是担心孩子又是担心出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还跟他结什么婚?]   陈月洲:“……”   看吧,果然不正常。   不是说结婚了就一定会怀疑自己的对象,而是梁米薇那种性格太放心察登科就显得有问题。   从十点开始,夜生活正式进入正轨,察登科是两点下班,这段时间做什么都来得及……真的没关系?   陈月洲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他拉了件深棕色的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穿上,给自己头上披了件黑棕色的雪纺披风,出了门。   他悄悄地上了左边的楼梯,到二楼客厅时,发现梁米薇还真的就坐在客厅里面看蔡徐坤的视频。   于是,陈某人又偷偷摸摸地离开,他想了想,骑着家门口的小米平衡车一路冲着客栈的方向奔去。   白天骑平衡车对于陈月洲来说就已经是个难事了,夜里在霓虹灯的照射下路面花花绿绿的更是困难。   陈月洲在连续摔了两跤之后,终于到了客栈。   他在厨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察登科,于是问店伙计:“你们老板去哪儿了?”   “老板?”一个店员道,“在后亭酒吧呢。”   “你们老板这个点不在店里去酒吧你们老板娘不知道吗?”   店员一听笑了:“这家店的地皮本来就是后亭酒吧老板的,他跟我们老板是挚友,两个人经常喝个酒,你还是我们老板妹妹呢,怎么,还不信自己哥哥?”   陈月洲见状也不打算多问,他在街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后亭酒吧,进去寻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察登科的身影。   等他扫兴而归准备回去睡觉,客栈的店员对他招招手:“你不是找老板吗?已经回来了,二楼阳台坐着呢。”   陈月洲闻声赶来客栈上了二楼。   晚上的二楼比白天热闹了许多,每张桌子上点着一盏台灯和一壶熏香,三三两两地坐着一对对男女,一边闻着浪漫的熏香,一边感受着和缓的海风。   空气中有咸湿而香甜的气息,配合着夜里霓虹的五颜六色,让人忍不住动情。   不过陈月洲并没有这群男女这么好的兴致,刚才找察登科太着急他没注意,现在找到人了他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四肢酸疼。   低头一看,胳膊上擦伤了好几个小口子,应该是刚才骑平衡车的时候摔伤的。   就在这时,一袭高大的人影挡住了陈月洲眼前的霓虹光。   “找我?”察登科轻声问。   “嗯,没……”陈月洲正打算开口答“没事”时,察登科突然拉开陈月洲的披肩,眉头一拧,“受伤了?”   “嗯……我不擅长平衡车。”陈月洲答。   “你等一下,跟我去楼下,我店里有药。”察登科说着,带着陈月洲离开了二楼。   药箱放在储物间,储物间前方是餐厅的拐角。   很少有人会在那个位置坐下,因为那里是个死角,不是很通风,总是需要开换气扇,声音有点吵。   而眼下由于是晚上了,为了不影响二楼房客的睡眠质量,就没有开换气扇。   陈月洲索性在那个位置的小桌子前坐下。   察登科取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出来,小心翼翼地给陈月洲的胳膊擦着药。   “怎么忽然想来找我,有事吗?”察登科一边擦一边问。   “没事,我也就是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陈月洲说着说着,声音溺毙在了自己的喉咙里,因为他闻到了某种味道。   首先是香烟的味道,很重也很浓,像是那种没有滤嘴的重口型……   其次……是某液体的味道。   男女身体里的那两种液体,在男女双方身体都健康的情况下,平时其实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味道的。   但是在男女激情的时候,那玩意的味道会变重,事后如果不立刻洗澡,身上的味道就会比较明显。   不难闻,但猛地闻上去有点腻人。   刚才站在外面,隔着浓烈的烟味他没闻到,可是如今在这么密闭的地方,这个味道真的是很明显……   陈月洲抬起头扫了眼察登科。   刚才自己去酒吧找他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店里的伙计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回来了吗?   陈月洲想到这里低下了头,打算装作不知道。   察登科温顺的视线将陈月洲脸上的故作镇定的表情一扫,便扬唇笑了,在贴好最后一枚创可贴后,搂了楼陈月洲的肩膀:“既然睡不着,跟哥哥去二楼阳台喝一杯如何?”   捏着陈月洲肩膀的手劲有些大,显然是有话要说。   两人上了二楼在天台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察登科带了瓶红酒,开了盖给两人倒了杯。   酒过几旬之后,察登科才撑着下巴状似漫不经心道:“男友走了,很寂寞吧。”   陈月洲:“……还好吧。”   察登科:“……这么晚出来睡不着吗?”   陈月洲默默地将杯中的酒喝完,陷入了思考。   此刻眼前的察登科虽然是笑着的,但却话里有话。   这厮不相信自己,不太好相处。   对付分值过高的[报复值]对象,千万不能轻易做对也不能耍小聪明,因为对方的智商和情商十有□□都是在自己上面的。   既然眼下察登科的目的和自己是相同的,不如想办法去博取他的信任,这样自己才能获得更多的情报,至少能从“棋子”的身份转化成“共犯”。   于是,他道:“哥哥。”   察登科抿唇笑笑:“我在,怎么了?”   “哥哥,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你妹妹,还是有着妹妹身份的陌生人?”陈月洲问。   察登科的笑容越灿烂了:“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陈月洲见状认真道:“我虽然和你血缘关系很远,远到可以和你结婚的那种程度,但是你通过小姨应该知道了,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真心把你们当我的家人……”   “我没说你不是真心啊?”察登科反问。   “那为什么你还要通过那么极端的方式……让我替你办事?”陈月洲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像是真的在生气自己哥哥欺负自己的小妹妹。   “你问我为什么……”察登科道,“因为你有男朋友。”   “什么?因为我有男朋友?”陈月洲顿时露出夸张的惊讶,“难不成你觉得我是那种有了男友就忘了家人的类型吗?”   察登科再笑,他背靠椅子,双臂环胸,眼底已经没了白天的温柔,取而代之的冷漠中带着……嘲讽?   没错,是嘲讽。   就像是身居上位的权贵在看眼前一只自作聪明的猴子的表演,一眼看破一切却又懒得拆穿。   这种眼神就像是端琰突然转冷的目光一样,让陈月洲特别不舒服。   陈月洲夸张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也懒得继续装模作样了,索性恢复冷静道:“你接触过我,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判断我是个保守人家的女孩,我能和男友能一起出来旅行,势必不是简简单单谈了几天的男友,指不定是已经打算结婚的类型,这种情况下,一个远房亲戚和男友比起来,当然是男友更加亲近,更加像是一家人……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不等察登科开口,陈月洲接着道:“你想要让我帮你做的事,有点危险,而且涉及伦理,也很容易得罪我男友,所以你料定了我怕麻烦不会帮你,对吗?可是未必我不帮你啊,我……”   察登科烦躁地扯了扯嘴角,终于开口,打断了陈月洲:“找警察的女友帮忙,一家人也得小两家心,不是吗?”   陈月洲一时怔住,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察登科。   “你认为我一个客栈的店长,在你们预约住店之前,不会先看你们的资料吗?”察登科拿起红酒瓶替陈月洲添酒,一脸漫不经心,“你们是梁帆安排入住的,还叮嘱过好好对待,梁帆算是我的酒友,我随口问了几句,关于你男友的事情就全数道来……这种事情难道你都没想过?”   陈月洲:“……”   忘了……完全忘记了……   明明察登科一开始问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还怀疑过察登科看了自己的入住信息,怎么这会儿自己就开始犯傻了呢?   是因为难得撞见原主的亲戚,被“哥哥”两个字蒙蔽了双眼,完全忘记了察登科是干什么的了吗?   该死……   察登科这才露出了些许温柔的表情,他笑了:“哥哥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自作聪明,明白吗?”   陈月洲低下头,叹了口气。   既然察登科这么难骗,走亲情路线走不过去了,那就来点实际的吧。   于是陈月洲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察登科:“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和你绕弯子了。”   察登科闻声,撑起下巴笑盈盈地看着陈月洲。   “你想让梁米薇去梁家抢钱,对吧?”陈月洲问。   察登科脸上的笑容瞬间一顿,紧接着,他笑得无比灿烂:“从哪儿听到的?”   “这些内容还需要听吗?”陈月洲笑笑,“你能认识梁帆,我也能认识梁帆,梁米薇到底什么来头,问他不就知道了吗?你让我刺激梁米薇,不就是为了让她有危机感,你好全程带节奏引导她回去抢钱吗?”   察登科这下不笑了,他定睛看着陈月洲:“你要什么?”   “我要你娶我。”陈月洲道。   有句话叫做“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目标一致时,更容易产生信赖感。   可是问题就在于,坏人一起做坏事的时候配合打得漂亮,到了分赃的时候就很容易出事,轻则小打小闹,重则小命不保。   虽然要钱是最实际的,但保险起见,陈某人还是选了个看起来能保命的。   察登科愿意娶梁米薇,就说明他为了利益不吝啬婚姻这个名头,自然也就愿意把“太太”的位置之后再给自己。   察登科顿时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旋即像是明白了陈月洲这么选的理由,笑了:“……你男友呢?”   “你都说了,我和我男友之间看着不亲,很显然,感情不到位,毕竟他是北川人嘛,家里还算不错,本来想着跟他结婚落个北川户口,但终归是个公务员,挣不了几个钱……这年头,跟谁结婚不是跟呢?”陈月洲撑着下巴,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等你有了钱,我跟你结婚,有小姨撑腰,怎么,你还想欺负我不成?比跟他结婚划算多了。”   陈月洲说着扯下一侧肩带,露出雪白的深V,他指了指自己脖子后方的“草莓”:“虽然这是你的恶趣味,但是别提小姨看到这玩意儿多高兴了……小姨心里琢磨着什么,你知道的吧?”   察登科低头抿了口红酒,尔后抬头,一脸温柔的笑,双眸却是笔直而冰冷的,像是盯紧了猎物一般道:“说得这么信誓旦旦,你敢提前预支太太的义务吗?”   “当然可以。”陈月洲明白察登科的意思。   说什么和自己的男朋友没感情为了钱想跟别人结婚……有本事背着男友来一炮啊?   一个能在热恋期为了钱跟自己已婚哥哥来一炮的妹子,绝对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正因为不是好人,才越是表现得对钱是那么的忠贞,才能获得察登科的信任。   陈月洲撑着下巴一脸无所谓道:“过两天,今天不行。”   察登科看着陈月洲,等解释。   “你现在身上的味道,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双飞。”陈月洲站起来,“双龙入宫我也许哪天没准就接受了,但是双飞……Emm……我并不觉得你能一个人能让两个人都爽起来……算了吧,等你精力充沛的时候,再来吧。”   察登科微笑:“不要耍小聪明。”   “放心,我是真心的。”陈月洲耸肩。   察登科静静地举杯喝干净了剩下的红酒,笑而不语。   隔天是个阴天,一家人起得晚了些,陈小姨肠胃不舒服,早餐就喝了点粥,中午十二点才开始吃第一顿饭。   梁米薇一早就出门了,留着做好的饭在锅里,见她不在,陈小姨赶忙招呼自己儿子中午回家吃饭。   于是,中午饭的时候,餐桌上只坐了陈小姨、察登科和陈月洲三个人。   “嫂子去哪儿了?”陈月洲问。   “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我给她团购了体检,让她今天请假,去全部检查一下。”察登科道,“医院规定九点到,他早上六点半就做准备了。”   “哎呀,她既然人不在,干嘛说她啊?”陈小姨看了眼陈月洲,又看向察登科,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小科啊。”   “嗯?”察登科温顺地看了眼自己母亲,“怎么了?”   陈小姨笑盈盈道:“这会儿没有外人……你老实告诉妈……你……觉得小洲怎么样啊?”   察登科看向陈月洲,低头夹了口饭:“很好啊。”   “什么叫很好啊?”陈小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小洲这么好的姑娘在你满前,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呢?啊?”   “妈,吃饭。”察登科露出有些无奈的目光,“小洲对我来说只是妹妹,你干什么总说这些……”   “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她多好啊!你昨天明明还——”陈小姨一时着急,差点把自己儿子给陈月洲“种草莓”的事情说出去,但她转念一想,也许两个人只是害羞,何必揭穿呢?等两个人暗度陈仓甚至陈月洲大了肚子,嘿嘿嘿,到时候她这个长辈站出来发话就行了!   陈月洲静静地吃着饭,看着眼前两人的对手戏,越看越觉得像是在演电视。   察登科是男主,小姨是男主他妈,自己是恶毒女二,梁米薇是可怜的女主……   男主他妈铁了心要把自己的心腹兼远房侄女送给自己儿子结婚,以求能永远一家亲……   “妈,别说这个话题了,你不怕小洲尴尬吗?我……”察登科话还没说完,外厅多肉商店的大门忽然响起了风铃声——有人进店了。   紧接着,梁米薇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一脸惊恐地抓住察登科:“老公……老公!”   “怎么了?”察登科慌忙起身扶着梁米薇,“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就是八月初的时候……我们……”她断断续续道,“我……我们试着那什么了一下……”   “嗯……然后呢?”察登科一脸迷茫,“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不能……不能吗……”   “……”   “可……可我……我……”梁米薇脸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我有……我有了……我居然有了……”   “什……”察登科顿时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陈月洲亲眼见识了眼前这个男人影帝般的演技。   他的目光先是震惊、呆滞和无法相信,紧接着露出无比激动、兴奋和开心的表情,再接着展现了感激、感动和感慨的情绪,到最后他看向自己的妻子的目光:担忧、不知所措、惋惜又不舍得……   几乎不用太多剧情介绍,陈月洲就大概解读出了眼前的剧情——   一个不能人道的丈夫和妻子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牛刀小试,结果居然一发入魂,妻子怀孕了!   丈夫对此先是无比的惊讶,再是对妻子怀孕感受到了欣喜,之后再是对上帝的感激,最后是对妻子是否愿意要这个孩子的担忧,一想到妻子的心脏状况,他顿时觉得这个孩子没有希望了,露出了不舍的表情……   呵呵……   不能人道……   昨晚这厮还不知道和哪位美女颠鸾倒凤撒欢呢,这会儿可不能人道了……   “小薇,别慌……”察登科抱了抱梁米薇,低头亲着她的额头,等她情绪缓和了一下才道,“你告诉我,你想要这个孩子吗?如果不想要,我下午就跟你去医院……”   “可是你好不容易……”   “我不要紧,你的身体要紧。”   “我……”梁米薇咬紧下嘴唇。   “什么?怀孕?”就在这时,陈小姨掺和了进来,“你……你这会儿怎么怀孕了?怀孕了当然要生啊,我儿子马上就三十岁了,不生等什么时候生啊?”   “我……”梁米薇开始牙齿打颤。   陈月洲这才注意到,梁米薇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整张脸都白了,嘴唇乌青,眼里满是绝望和害怕。   再看向察登科,他抱着怀中不停颤抖的女人,虽然表情刻意维持着悲伤,可眼底却没什么波动,像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一瞬间,陈月洲醍醐灌顶。   梁米薇因为心脏问题怀孕要承担比较大的风险,这个孩子会不会和她一样有被欺负的童年不说,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都不敢确定。   所以,她害怕结婚,不敢结婚,即使察登科为她挡了花盆受了伤,她也没有立刻和这个男人结婚,她甚至依旧不敢高攀这个男人。   直到这个男人死了父亲、母亲重病……她觉得天使折损了翅膀,变成了优秀的凡人,她终于敢触碰他了。   可是,即使如此,大纲显示,她依旧没有马上和他结婚,她还是在犹豫、在害怕、在恐惧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她不能怀孕,怎么办?   看出她顾虑的察登科,为了让她安心步入婚姻的坟墓,大概抛出了类似于“我不能人道”这样的内容。   那一刻,梁米薇安心了,彻彻底底地安心了。   没有享受过成年人生活的她,自然觉得性可有可无,与之相对的,丈夫不能人道,她也就不用怀孕了呀?而且,因为丈夫不能人道……长再帅不也没可能出轨了吗?还省了她操心呢!   果然是没怎么接触过三次元男人的女人,对两性关系和人性的理解是多么单纯啊……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   有人说:男人不能生多和。   这句话的来源是什么?不就是梁米薇的这种思想吗?   女方觉得虽然无法有孩子,但丈夫不能人道所以也永远不可能出轨呀!没有孩子领养就好了呀?或者捐精生一个就好了呀?这样自己不但获得了一个自己的孩子,还获得了一个一个永远爱她不会背叛她的丈夫呀!没缺什么呀?   可是,当梁米薇怀上孩子的这一刻,风向变了——变成了察登科能生,而她不能生。   有人说:女人不能生多离。   夫妻生活中,如果老婆不能生,男人的小蝌蚪是不能凭空造个孩子出来的,再加上我国捐精合法但代欲n不合法,夫妻合法途径想获得孩子极其困难,非法途径价格又高得离谱,男方出门找小三获得孩子还得遭受道德批评和灵魂谴责,于是,还不如离婚算了……   “我……我……”梁米薇想开口说“不生”,可是,却始终说不出来。   “没事……没事……不想要没事的……我们以后想办法……”察登科抱紧怀中的梁米薇,悄悄地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察登科落泪,梁米薇最后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昨天那个还给陈月洲信誓旦旦说“如果结婚是为了孩子,还得担心对方出轨,结什么婚”的自信女人,在这一刻,崩溃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陈月洲撑起下巴,看着眼前三个人各异的表情,笑了笑。   和察登科结婚,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一身“残缺”还对她爱护有加,梁米薇断然不敢和这么闪闪发光的男人结婚。   可是,如今“残缺”一个个痊愈了,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不断地灼伤上习惯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梁米薇。   这个男人越是表现得爱她,她越是因为惭愧和自卑会失去自我。   梁米薇已经成功地上了察登科节奏的轨道,下面怎么把梁米薇吃干剥净让她精神崩溃,就看察登科后续的功力了。 第182章   端琰抵达西双版纳嘎洒国际机场时, 梁帆亲自驾车来接机。   看到他一个人, 梁帆愣了愣:“弟妹呢?丢了?”   “她在泸沽湖风铃客栈里。”   “啊?你俩不一起啊?”   “那家客栈的店长是他远房表哥。”端琰白了一眼梁帆。   梁帆一愣:“你说……察登科?他俩有多远?”   “三代外。”   “那不就等于不是亲戚吗?”梁帆惊了,“三代外在咱们国家都能结婚了, 还亲戚呐?你怎么不拦着呢?”   “她一口一个表小姨想她。”端琰上车,系好安全带后背靠副驾驶揉了揉眉心,“她现在家里没有一个亲戚, 难得遇到一个看上去对她还不错的,我能怎么样。”   “你……”梁帆一时半会儿没了措辞,发动车子后犹犹豫豫道,“你就是她未来最爱她的那个亲戚啊?你指不定未来是她丈夫, 你怕他们那群三代外啊?”   “丈夫?”端琰哼笑一声, 片刻后深吸一口气, 从前柜取下一枚蒸汽眼罩撕了戴上, “我们两个是不会结婚的, 她清楚,我也清楚。”   “你……”梁帆扭头看了眼端琰, “话是这么说,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你被绿了都无所谓吗?”   端琰:“……那是她哥。”   “你不懂了吧。”梁帆道, “你知道为什么‘德国骨科’这个词这几年特别火吗?”   “……”   “你别是不知道意思吧?”梁帆道, “原本有一对兄妹, 哥哥和妹妹相爱然后啪啪啪了, 被他们的爹知道后打断腿去德国的骨科治疗了,现在衍生成兄妹或者姐弟有一腿的意……”   端琰烦了:“说正经。”   “OK,说正经。”梁帆道, “你知道为什么德国骨科在一部分人心中地位那么高?那是因为当代儿女,无数人都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觉得就算找个人结婚……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的陌生人,脱了这层法律的关系,其实什么都不是。”   梁帆越说表情越夸张:“可是呢,兄妹或者姐弟就不一样了,德国骨科的拥护者觉得,找个合得来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更加安心,进一步是情侣,退一步是兄弟姐妹,亲上加亲。”   端琰:“……所以,你也打算和你的姐妹结婚?”   梁帆匆忙摆手:“不,首先我是独生子女,我没有姐姐或者妹妹;再者,近亲生孩子风险得多大?最关键的是,我不是原始版德国骨科的拥护者。”   端琰:“……这东西还分原始版和改良版?”   梁帆:“支持亲兄妹和亲姐弟有一腿的那是原始版,一看就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人。人这种生物在外面受了委屈和不公平对待,觉得很正常啊、毕竟谁也不是你爸你妈凭什么永远给你好脸啊?所以虽然难过但不至于记仇;但是如果在家里最亲近的人那里受了委屈和不公平对待,觉得不应该、凭什么?就很容易恨一辈子的……就我看到的十对兄弟姐们里面可能最多三对兄弟姐们相处得还行吧?德国骨科在亲兄妹之间可操作性不高,所以,我呢,是改良版的拥护者——我特别萌三代外有一腿的。”   端琰:“……”   梁帆越说越兴奋:“你想啊,在这个匆忙而又孤单的时代,我们彼此之间有血缘的羁绊,就像漂泊的游子遇到了老乡的,心中多了一份相似感和归属感,然后,你知道我家啥德行,我也知道你家啥德行,我们相爱的时候进一步海誓山盟,不爱的时候退一步惺惺相惜,你说多好啊,所以我一直在寻找自己三代外的姐妹……”   梁帆还在絮絮叨叨,端琰已经打开了车窗,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是以枝繁叶茂的热带雨林和少数民族风情为卖点的旅行城市,走到哪里都给人一种异域的美妙感。   见端琰不搭理自己,梁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跑题了,忙咳嗽两声道:“我给你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德国骨科可操作性有多么强,更何况这里是少数民族的地盘,有不少民族过去有一些类似的传统……”   端琰猛地转过头:“你找我过来就说这些?”   “不……”梁帆一时语塞,“好吧不说了,咱们说正经的吧,我找你过来其实就是想让你陪着我。”   端琰顿时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别多想,我喜欢女人,老哥。”梁帆叹气,把车子停在路边后,掏出了手机,“实际上我收到了这个。”   是一封电子邮件,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东西。   “什么?”端琰蹙眉。   “你知道,最近时局对有些内容挺敏感的,再加上一堆煽风点火吃饱了撑着的人带节奏,我有时候总觉得有点六几年到七几年时候的感觉……”梁帆指了指邮件中的部分内容,“我这个旅行社主要是负责私旅和迷你团自由行,在一开始办旅行社的时候,我奶奶就给了一百万启动资金,那怎么够啊,再加上少数民族这边旅行没点熟人真是不好弄,我就找了一些比较有带队经验但是并非导游的少数民族当地人做了导游,当时审查也不是很仔细……”   梁帆挠了挠头:“唉烦死了,我直白给你说了吧,我之前请的一个导游,是个‘溜冰’的,叫袁浩,后来不‘溜冰’了也不在我这里干了,就改做户外直播了,人气还行,微博粉丝小一百万吧,在网上发过一些对二战的看法,言辞倒没有那么激烈,就我看来咱们普通老百姓唠嗑的时候可能也会随口扯上那么几句的那种,但是……你知道最近……”   梁帆又使劲挠了挠头:“反正世道不太平,这家伙……最近突然就被查了。”   端琰:“离开你才做的直播,跟你没关系。”   “这么说吧……”梁帆想了一下,“袁浩做私旅导游的时候,虽然‘溜冰’,但那时候才开始溜没多久,长挺帅的,一身的肌肉梆硬,跟有些游客……嗯……睡过。”   梁帆说着这里,叹了口气:“你知道,‘溜冰’的人挣再多都缺钱,所以……女的也就算了,这厮男的也……只要给钱男的女的都行……他现在微博和直播间被封了,一些他跟男男女女这样那样的视频不知道为什么就落在了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端琰:“有人威胁你?”   梁帆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现在虽然我跟他扯不上关系,但是就这个状况来看,一旦视频爆出去,抹黑我的方法可多的去了……网络社会,我喜欢你才会明辨是非,我讨厌你就可以找一万个理由认为你就是不好。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但是但凡比普通老百姓挣得多,就会受到红眼,最近时局又敏感,各种阴谋论满天飞,莫须有的错都能搞翻一个企业,对方又是很明显铁了心搞我……”   “他拿什么威胁你?”   “继承权。”   “……”端琰一怔,“是你家里人?”   梁帆:“不然还能有谁?”   “这种事情我陪着你你也没什么用。”端琰道,“你没去查发件人?”   “查了。”梁帆叹气,“对方还挺聪明的,发送IP是假的,实名认证的身份信息是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事儿不可能报警,报警的话人家随便丢出一个人挡枪,我就彻底死透了,而且我认识的那些关系户不少也是家里的关系户,我不太想找熟人……你身边都是干刑侦破案这行的,你帮我查查呗?”   端琰想了一下:“把你的邮箱密码和账号给我。”   “哎呦亲兄弟,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梁帆一把搂住端琰的肩膀,“弟妹不跟着也好,让咱们哥俩好好叙叙旧……”   端琰没理梁帆,而是翻出自己的手机,在发现手机上没有一条新信息后,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   另一边,自从梁米薇怀孕,整个家里就没安静过。   梁米薇大哭,察登科相劝,等察登科回客栈去忙碌了,陈小姨就开始数落,梁米薇再哭,察登科匆匆赶回来再劝……   连续折腾了一天,梁米薇眼睛都哭肿了,察登科索性把梁米薇接走,送到客栈楼顶自己的休息间住着。   眼见着儿子这么偏袒梁米薇,陈小姨气得是两眼泪汪汪,可察登科就是铁了心地护媳妇,陈小姨只能趴在陈月洲身上哭得涕泗横流:“小洲,小洲,你说说我这个儿子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小姨,别哭……”陈月洲拍着陈小姨的肩膀。   和痛哭流涕的陈小姨唠嗑后陈月洲才知道,察登科这个人,为了计划万无一失,连自己亲妈都骗。   察登科眼见着就要30岁了,陈小姨催育过不少次,但察登科一直以自己“小蝌蚪”的活性不高为由,表示自己比较难有孩子,希望母亲能够不要再给难堪。   一听自己儿子那方面有点问题,陈小姨再也不敢提孩子的事,对于梁米薇要不要生、能不能生的事情也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今,眼见着儿子居然“正常”了,陈小姨一边心里暗暗欢喜,一边又为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还当个宝而觉得难受。   “小洲你说我……我……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存钱……我们两口子省吃俭用给他存钱……他考上交大了……我们就送他去上海……每个月给他五千块钱的伙食费……”陈小姨一边抽泣一边道,“他爸投资投资失败了……生病了……他没办法……没读硕士……担心他爸身体就回来了……他爸的钱全部都……都用在我和他爸看病上了……他爸最后告诉我说……反正要死了……钱给孩子留着吧……我把剩下的钱全都投资在了他的客栈和在昆明的房子上……”   陈小姨越说越委屈:“我给他投资了这个客栈……我……我还在昆明给他买了房子……这些全都是我们攒了多少年的积蓄……我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就是希望他这辈子不受苦……他已经因为我们没读硕士……没继续上学了……我希望他以后的日子也能好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陈月洲不断地安慰着陈小姨,可他也找不到什么能实质性安慰眼前人的措辞。   “你小科哥哥……名校毕业……那么俊俏……那么优秀……还在省会城市有一百多平全款的大房子……有事业……明明可以找个富裕人家的女儿……我把他养这么大……这么努力养这么大……好歹找个不会拖累他的吧……”陈小姨死死抓着陈月洲,“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天听到梁米薇和她广东那边的谁打电话……说找到她妈了……她妈身体特别差……她以后准备照顾她妈了……她妈万一遇到什么事……我儿子得出多少钱多少力啊……”   陈月洲:“小姨,你想开一点,其实有时候有得有失,你找个富裕人家还把女儿放在心尖上家庭的姑娘,的确,亲家有能力负担女儿的开销也对女儿好,省了你不少事,可是时代变了,过去女人嫁给男人就是男人的,敢离婚那都叫不要脸,可现在呢……你敢随便让人家种花种草还做饭干家里那些粗活、你敢甩脸子吗?”   陈月洲道:“过去那个年代,就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也接受的是‘女人一生只能有一个男人’、‘结婚是女人最好的归宿’、‘一女二夫就是不要脸’的观念,所以找个有钱人家姑娘,咱们稳赚不赔。”   “现在不也是吗?”陈小姨一听也不哭了,急吼吼道,“我……我见他爸以前那个一起的那个他儿子,找了个家庭条件差不多的,那女孩就是个普通人,能力也就那么回事,不照样女方生了孩子跟男方姓?不照样吵架了不好意思离婚?否则别人还以为他们女儿离异单身带孩子所以跟女方姓呢!女方家里什么都有的话,咱们不需要给她们家付出,将来孩子还得跟咱们姓,咱们稳赚啊,为什么你小科哥哥非要稳赚的差事不干,做赔本买卖啊,他那条件明明是好姑娘手到擒来啊……”   陈小姨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   陈月洲:“……”   忽然就想起自己的父母了。   虽然陈小姨比自己父母善良了那么一丁点,没有让儿子去坑蒙拐骗一个姑娘回来,但终究大家都是自私的。   考虑自己利益或者自己重要的人的利益的时候,就会变得……缺乏道德感。   婚姻就像是签契约的时候坐在谈判桌上的甲方和乙方,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付出最少的资源,获得最大的利益。   婆婆永远不会变成母亲,因为双方从一开始就站在随时交好又随时敌对的阵营上的甲方和乙方。   在此期间,利用对方瑕疵点减少我方出资、利用心理战术让对方低价出让、利用市场因素打压对方要求……这都很正常。   别提什么道德不道德,他从一开始就说了,别把人类看得太高尚,人类有真善美,但也有务实和自私自利,这不冲突。   这么说起来,其实陈小姨未必看得上自己,她只是觉得梁米薇和自己有那么点相似感,认为察登科娶梁米薇和自己有关,认为自己能把她儿子从和梁米薇的婚姻坟墓里挖出来。   至于挖出来之后,也许她心疼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会收自己做义女,但还能不能看上自己做察登科的妻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陈月洲叹气:“小姨,我建议你这个想法稍微收一下,我在北川读书,我心里清楚,一线城市家长、特别是一些文化程度比较高的老可了,不这么教育女儿了,我认识的女孩她父母都是律师,你光着身子进去,敢犯错让你脱一层皮出去……”   陈小姨一听生气了:“我又没让他找北川的!也没让他找上海的!我听说南方潮……潮什么那一串地方不是至今都是以男人做生意为主吗?那边人都不爱上学,女孩子家不但有钱,而且读书少,脑子简单,家里重男轻女,生的女儿都是往出打发的,女人都是在家里做活儿带孩子的,而且南方女孩生得小巧水灵力量弱,找个那边的女孩子结婚,长得好、钱也有、思想也好管理、个子低人柔弱力气小也好收拾、不就既不用承担她们家里还多个家里做活儿的吗?”   陈月洲:“……”   如果他本科时候的学委——一个身高172厘米且家庭内父母分工均匀的潮汕独生双姓妹子听到这句话,应该想杀人吧。   算了,还是别劝了,越劝这人还越来劲儿。   “小洲……小洲啊……算是小姨拜托你了……帮帮小姨……”陈小姨抓着陈月洲的手使劲摇,“你小科哥哥年轻,这会儿已经这么难有孩子了……我担心你小科哥哥的身体只是回光返照……他再不有孩子……我害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陈月洲:“……”   回光返照……   敢情小姨是在这个地方担心着呢啊……   “所以……小洲啊……”陈小姨又一脸苦大仇深地哭了起来,哀求着,“小姨的心里话就只能给你一个人说……你帮帮小姨吧……啊?”   眼看着眼前和自己母亲几乎一样大的女人哭得脸都肿了,陈月洲叹了口气。   反正察登科让自己配合演戏,在这里答应小姨也无所谓。   于是,他点头:“小姨,我试试,我尽量帮你把我哥从他婚姻的坟墓里拖出来,好不好?”   当天晚上,察登科和梁米薇在客栈里睡下,没有回家。   察登科在客栈里忙了一天,洗完澡后倒头就睡下了,梁米薇睡在床里侧,看着疲倦的丈夫,白天刚才缓和的心情此刻又变得难过了起来。   察觉到身后人在抽气,察登科伸手搂了楼梁米薇,声音轻轻的:“怎么了?还难过呢?快点睡吧,明天不是要一起去医院做检查吗?我今天问了朋友,说要检查心脏的情况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怀孕,如果问题不是很大其实是可以怀孕的,放轻松,有没有孩子其实我都无所谓。”   “登科……”梁米薇吸了吸鼻子,抱住察登科的胳膊。   她好后悔昨天早上急急忙忙跑回来告诉了丈夫自己怀孕的消息,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就拿掉孩子,那是不是察登科会一直以为他自己不能人道?婆婆是不是会一直以为丈夫身体不能有孩子?在这个家里自己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散漫地生活着?   不,不会的,隐瞒是没有用的……   察登科刚结婚那会儿她记得完全不能人道,连立起都很困难,她没体验过男女之事也不知道有什么乐子,更害怕面对怀孕的问题,所以从没有要求过察登科去治疗,觉得两人这样得过且过刚刚好。   直到前不久,察登科突然说感觉身体有反应了,好像能够起立了,她才和他有了第一次,结果居然一发中弹……   照这个趋势下去,察登科总有一天会发现他康复的事实,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啊……   可是,察登科的身体一旦好了,自己该怎么办……   梁米薇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她甚至觉得是疼的。   认识察登科之前,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真实的她和漂亮无缘、和健康无缘、和孩子无缘、和好的性格无缘、和聪明才智无缘、和一切“优秀”的事情无缘。   她的心脏从小不好,小学400米小长跑后她都会出现呼吸困难、晕厥和紫绀,还发生过休克,久而久之,老师和同学就禁止她上体育课了,只允许她坐在一旁观看。   她很难过,经常闷闷不乐的,一个人蹲在墙角画画。   那时候爸爸和哥哥还在,爸爸就抱着她说:“小爱,你知道吗,爸爸心脏也不好,爸爸曾经都想过放弃自己的人生,可是呢,你知道是什么让爸爸坚持活下来了吗?”   她眨眨眼看看爸爸:“什么?”   “是妈妈哦。”爸爸抚摸着她的脑袋,“爸爸遇到了妈妈,爸爸的人生‘唰’地就亮了起来,爸爸头一次发现,无论怎么样的人生,都有快乐的时光,你也有快乐的事,对吗?”   说完,爸爸给了她一颗巧克力糖,看着手中圆滚滚的糖果和爸爸的笑容,幼小的她顿时觉得学校里受到的那么点委屈也不是个什么事了。   可是,当哥哥没了的时候,那个曾经笑着说“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乐趣”的爸爸变了。   爸爸开始有些神经质,把自己送去昂贵的双语私立小学,让自己接受费脑的家教补习,还让自己学钢琴和围棋。   他总是会亲自陪着自己,嘴里还振振有词:“不擅长运动就不要运动,世界上不需要身体的工作是很多的,只要你足够优秀,就不会再被欺负,就不会变成小慕那样了……”   放学的时候,自己偶尔会学着别人家小姑娘那样踩梅花桩走路,一不小心摔了跤时,爸爸会突然像疯了般地冲上来对着他大喊:“你不怕受伤吗?不怕摔倒吗?不怕出什么事吗?”   那时候的她吓坏了,妈妈就会跑上来拉走哭泣的她,买一桶星球杯交给她道:“爸爸是担心你,你就别给他添乱了,女孩子家,安分一点不行吗?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以后谁敢娶你。”   她虽然不喜欢妈妈的说辞,可是,吃了星球杯后,她觉得委屈和巧克力酱的香甜也算是差不多抵消掉了。   可是,当爸爸过逝后,随着年龄的长大,她渐渐发现,巧克力的香甜,不能再让受到委屈的她幸福了。   因为不能参加体育课,她被同学们排挤;因为右耳听得不是很清楚,她被同学们嘲笑。   她记得很清楚,她曾被安排和班花米河同桌,班花的爱慕者兼班上的混混头子——贱人王就总是在她桌子上倒墨汁,还威胁她说:“老师怎么能让你和米河坐在一起啊?万一你把你的残疾传染给米河了怎么办?你长得丑当个聋子无所谓,可别让米河变成你这样了啊,害人精。”   她当时气得哭了,转身死死抓住米河的手大声嚷嚷:“你说!你说我传染给你了吗?你说我是残疾人吗?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米河的手被掐出了血,有些惊恐地看了眼贱人王,又看了眼她,半晌冒出一句话:“你别抓着我,管跟我我什么关系啊神经病……”   她一听,气得当场摔了米河新买的米琪水杯。   结果,事后米河还恶人先告状,跑去办公室对老师说自己抓破了她的手,还弄坏她的水杯……   明明是米河这个贱女人污蔑自己,害得自己的桌子天天被人倒墨汁,怎么变成自己的错了?   后来,班上流行看。   她曾经跟着看了几本,可是兴趣并不是很大。   每个的女主基本都有一个惨绝人寰的出身或者没人疼、没人□□背景,可是与之相对的,在遇到男主之后,作者总是不断地用修辞表示这个女主多么多么美丽动人……   也就是说,女主基本都是美若天仙的灰姑娘,除了穷和惨,基本没什么缺点。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些女主,身体一个比一个好!   被各路恶人千方百计□□、欺负、虐待和摧残之后,居然全都挺了过来。   跟她有关系吗?没有!   她身体好吗?她连正常人的身体都比不过能叫好吗;她漂亮吗?她小时候一开始倒是挺漂亮的,可是发育期不敢运动还天天被灌营养餐,导致整个人都有点虚胖;她身材好吗?她遗传了母亲的大骨架却遗传了父亲的矮个子;她惨吗?她能和女主作比较的,大概也就是惨了吧……   呵呵呵呵……   连做白日梦的玛丽苏作者都不会把自己这种人设当做女主,她已经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与其去看那些言情像个智障一样自我安慰,还不如放弃爱情,耽于各路帅哥明星的美色好了……   对啊,看帅哥就够了啊,为什么要谈恋爱?   是苏志燮不够MAN,还是玄彬不够帅?   瞧瞧那些谈恋爱的妹子,恋爱的对象一个个都是些什么货色,稍微帅一点的太穷太抠门、稍微富一点的太丑太挫、又帅又富的习性太LOW、习性不LOW的一副高人一等的恶心模样……反正,都没偶像完美。   至于有人说偶像卖人设……放屁!   卖没卖人设她看不出来吗?当她三岁小孩子吗?   一个人有没有卖人设,只需要观察一个人的动作和语言细节就能看出来了,他的偶像都是天生那样的好吗?   再说了,谈个恋爱还要一天到晚被人叨叨女孩子要怎么样怎么样的,一棵树上吊死人家骂你是个智障,万紫千红总是春人家说你是个碧池,到最后还被人怼一句:你天天跟男人在一起,就这么饥渴,这么缺男人嘛?   结果变成了怎么样都是错。   可是看帅哥和饭偶像就不会遇到这些事啊?   她可以今天睡完金希澈明天睡金在中,后天腻了宋承宪就去抱李准基……   无论粉哪个偶像,合格的偶像都是特别宠粉的,而且是无差别地宠,比大街上那些对女生长相随便评头论足还看脸选对象的男生好多了……   最关键的是,于自己的内心而言,她是个放浪形骸沉溺男色的纵情之徒,心里超爽;可于万恶的社会而言,她是单纯美好不谈恋爱永葆童贞的万年少女,口碑极好。   她的想法简直完美!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投身于粉丝生活,把饭偶像行为保留到了今天。   饭偶像的时候,她是为了维护自己“老公”们义无反顾的光辉女战士;回归网络生活的时候,她是个因为嫉妒心和自卑心总容易爆炸的小人。   现实生活的不愉快、压抑和不平衡感在吞没她仅存的正面情绪,网络生活的肆无忌惮给了她黑暗情绪的宣泄点和出口,心中的恶魔释放出去感受到爽的那一刻,就像是赘肉一旦出现就会越攒越多,渐渐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打心底觉得长得很一般甚至觉得有点土或者丑的女生,她会心平气和地夸:小姐姐长得挺好看啊、小姐姐收拾一下会更加漂亮、小姐姐很萌啊……   但是,如果看到打心底觉得漂亮或者可爱的女生,她会顿时心情像爆炸了一般,一个劲儿地盯着对方的照片看,在终于找到PS的破绽或者整容痕迹后,然后留下一串评论:我觉得长得很一般啊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觉得好看、这鼻子是整的吧很明显啊、P图P得这么夸张有本事别开美颜啊……   她的嫉妒心会因为很小很小的一件事而无限扩大,她看不惯的人越来越多,她敏感的内容和文字也变得更加广泛。   每当她察觉到这样的自己并讨厌这样的自己时,她就疯狂地在朋友圈或者微博发一些很萌很可爱的正能量,夸夸这个偶像帅、说说那个演员萌、还总是发一些可爱的猫猫狗狗的照片,自己给自己营造一种:我不是嫉妒或者神经敏感,只是敢爱敢恨的性格而已。   但是,网络世界活得再怎么多姿多彩,回归现实生活,关掉手机的那一刻,看着镜子中形单影只的自己,她还是会觉得孤单,孤单过后觉得难过。   如果上天能送给她一个男人该多好……   不需要像马云一样富有、不需要像她家坤坤那样帅气……只要……呃……只要有金秀贤那样的长相,然后手头有个三百万就行了。   毕竟金秀贤虽然演了《来自星星的你》,但是她打心底觉得他也不是多么帅,三百万对于现代人来说是必须的吧?只够在偏远一点的城市买房然后买车,留一点钱过日子的……   然后,这个男人是个丁克最好,这样自己就不用生孩子了,身体不用冒风险还不用担心孩子遗传的问题……   最好他是个觉得一点点小残疾无所谓的人,不喜欢运动,就喜欢带着自己吃吃喝喝……   他千万别是什么直男癌或者女权斗士,最好是有一点点大男子主义,一定要认为男人的任务就是保护女人,给自己安排一个赚挺多还很轻松的工作……   当然,这样的男人十有bā九是不可能喜欢自己的……   那就……   那就让他有一点小缺陷吧……   哪儿缺陷呢?   最近网上很流行的择偶标准: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不不不,没有父母的人那不就是孤儿了吗?孤儿肯定比较野,这种人很危险,算了吧!   让他有遗传性心脏病?不行不行,心脏不好的男人要不得,万一发生个什么事情连她都保护不了!   让他一只耳聋,比自己还严重一点?不行不行,那不就是残疾人了吗……走大街上被发现太尴尬了……   让他是单亲家庭长大?不行不行,很容易是妈宝的……   那……   对了,让他不举吧,反正自己也不是很需要性,不举的话反而彻底不用担心怀孕生孩子的问题了!   而且,男人不是把男人的那方面看得很重要吗?如果不举的话,就等于他最关键的东西没有了!这个男人一定很自卑,自己配他就很合适了!   她一直抱着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想法满怀热情地期待着。   直到察登科一步步踏入她的生活。   在她眼中比金秀贤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颜值,符合她期待的经济水平,先是父亲过逝,再是母亲生病,最关键的是……不举。   太好了,一切都太好了。   爸爸说的没错,再糟糕的人生,也会有觉得幸福的时候。   和察登科结婚的这两年,虽然日子也总有不尽人意的时刻,但她觉得,她简直太幸运了。   就像是200元捡了一款她心仪的LV的瑕疵包,而包上的那点瑕疵刚好属于她完全不在意的范畴。   可是,为什么这场幸运这么快就结束了……   察登科身体好了……   这就像是一个月入三千的工薪阶层原本花了三万元买了一台保时捷外壳的奥拓,出门可以装逼,在家又不用担心被偷。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谁说里面是奥拓?这就是一台货真价实的保时捷!   工薪阶层忽然怂了,看着这辆车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再也不敢带着方便面在车里吃、再也不敢出门随便停靠、再也不敢很用力地关车门……   工薪阶层尚可把保时捷卖掉换一笔钱重新买一辆新车,可是,察登科不能卖啊,他只会被人抢走,被人无情地抢走,什么都留不下给她……   她是不是该主动和察登科提出离婚?   不,她不想,她一点都不想。   未曾体验过鸟语花香的时候她尚可躲在黑白的世界里苟且,可是感受过万紫千红的人还怎么回到过去的荒芜之中?   察登科多帅啊、多温柔啊、多好啊……   她怎么舍得放弃这么个男人啊……   可是,如果察登科想和她离婚怎么办?   不,不会的,察登科一直在安慰自己,还说要陪自己去做检查,察登科是个善良的人,他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万一……   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配得上察登科的人……   对了……   回梁家……   可是梁逆不许自己回去……   怎么办啊……   梁米薇开始发抖。   “怎么了?睡不着?那我陪你聊聊天?”察登科扭过头,戳了戳梁米薇的额头,然后大大地打了个哈切。   “别,别,别……你快睡……”看到自己丈夫疲惫不堪的样子,梁米薇瞬间心疼,“你快睡……明天我自己去做就行了……你太累了……”   “傻瓜,当然得我们一起去了,做这种事情如果没有男方陪着,女孩子多无助?”察登科虎摸了一把梁米薇的头发。   “登科……”顿时,豆大的眼泪从梁米薇眼眶里掉下来,她慌忙松开察登科,害怕自己的哭泣再次干扰到要睡觉的丈夫。   没过一会儿,察登科就传来了安静的呼吸声,梁米薇蜷缩在墙角里,咬着被子的一角痛哭。   短短两天不到,她从一个基本没有烦恼的状态,变成现在超负荷的精神状态……她的压力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忽然想到。   之前选修过春秋战国的文化史,老师说:你们以为百家争鸣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吗?不是,其实就和你们在网络上一样的,撕逼!大家坐下来撕逼,开大会撕逼,写文章撕逼……   所以其实对网上的平权运动撕逼可以用平常心看待,这是个好事,好事呐。   具体我在微博上解释过(99的微博:九十九六七,不经常用,所以偶尔诈尸嘿嘿嘿) 第183章   梁帆这一边有了端琰和对方关系户的帮助, 很快就绕过重重伪装查到了邮箱的发送时登陆地点, 一家网吧。   梁帆托附近的熟人给网吧老板塞了点钱,查看了当天的录像, 发现了梁米薇的身影。   顺便也查到了不雅视频的流出人,对方算是个梁逆的关系户。   梁帆顿时就迷惑了:“你说这个梁米薇,她家族聚会一次不来, 很明显不想掺和我们这一家的事,到了继承遗产这会儿……怎么和梁逆组合起来给我找事啊?”   过了会儿,梁帆一拍巴掌:“我知道了,应该是被威胁了, 梁逆这小子开酒吧认识一群少数民族的当地混混, 欺负别人不好使, 但欺负梁米薇她丈夫那种汉人在少数民族地盘上做生意的, 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 他撑起下巴看向端琰的方向:“你知道梁米薇的丈夫是谁吗?是察登科啊,你说我怎么总觉得这一串事件怪怪的, 好像有阴谋似的……”   “哪里怪?”一旁沉默翻看手机的端琰随口问。   “怎么不怪了?你压根就没有仔细听我说话吧?”梁帆凑到端琰跟前, “话说你从过来之后就天天看手机, 怎么, 你现在也变成低头族了, 和你女朋友发信息呢……”   等看清楚端琰的屏幕了, 梁帆一脸迷茫:“你怎么看女性论坛啊?”   “这是女性论坛?”端琰晃了晃手机,这是他复制过来的陈月洲手机上的所有APP和内容。   陈月洲手机上没多少东西,APP使用的频率也不是很高, 她好像每天都很忙,忙到手机只是用来看时间和看联络人,但唯独这个APP时常打开,所以他就想看看里面到底写着什么,结果发现是个论坛,而且陈月洲居然是元老级用户。   “对啊,就像虎扑遍地直男癌一样,这个软件遍地直女癌,男人和女人,说到底是亦敌亦友,如果不是生理和社会强行给男女之间牵线,其实可能男人更想和男人玩,女人也更想和女人玩,我之前女友就玩这个。”梁帆道,“这软件特别可怕,有一个猎人联盟。”   “猎人?”   “对。”梁帆点头,“就是当一些女的遇到一些关于男人的事解决不了,或者没办法解决的时候,就自己求助或者身边人替她求助,把求助帖发到这上面,然后由这上面的‘高判’开始审判,高判审判这个案件应该被‘处理’后,进入‘中判’审判,最后再由‘众议’审判,三审通过之后,猎人就可以接任务了。”   端琰:“……”   梁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懂,我这么解释吧,比如,如果我是个渣男,我绿了我女友,还不许她和我分手,她的朋友看不下去了,投诉了,还贴了足够的证据,高判先判,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这位女性需要帮助,然后就中判再判,认为这个女性的确需要被拯救,再众议确定事实情况,然后这个案件就成型了,就由猎人去接手案件,事成之后据说会有什么奖励,猎人的行为仅代表猎人自己,为了达成目的犯法了也和APP无关。”   “这不就是动私刑?”端琰道。   “搞私刑这事儿社会上还少吗?不是之前有个《暗黑者》的播出,人人都期待着社会中也有DARKER吗?当然这只是传说,我女友说了,所谓的猎人,也就是在网上帮助这些女人口头解决问题,谁会以身试险啊?网站能给这些人什么奖励啊?网站从哪儿来的钱能让这些人这么卖命?又不是赏金猎人。”梁帆答,“所以你居然看这玩意,简直可怕,我一直在想这个APP能潜伏这么多年没被举报也是厉害了。”   端琰低头看着论坛的桃粉□□面。   这个论坛的陈月洲注册时间已经十年以上,她的ID后面标记着大大的“猎人”勋章,但是点开她的发帖纪录却发现一条跟帖内容都没有……   是因为她虽然注册了不用,还是说每次发完贴或者接了任务之后都会把发送的内容删除?   “接任务拯救女性吗……”陷入了沉思。   “我决定了!”就在这时,梁帆大叫了一声。   端琰回头看了眼。   “我决定举报梁逆这兔崽子。”梁帆道,“他对我不仁,我就对他不义,奶奶生前说过,谁对自家兄弟姐妹做手脚,就等同于自动放弃继承权,我本来不想搞他的,妈的……”   “那另一个?”   “另一个?”梁帆想了想,“算了,梁米薇如果不招惹我,我就当她是被梁逆威胁的吧,奶奶本身就不打算给她多少钱,最多意思意思,听说她身体不好还遗传了一堆毛病,也不刁难她了……哦对了!”   梁逆凑到端琰身边道:“这都好几天了,你真不接弟妹过来啊?”   提起陈月洲,端琰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离开了这么几天,陈月洲只发了一条微信:[你到了吗?]   他回了句:[到了。]   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任何互动,仿佛压根不认识似的。   直到今早,陈月洲六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图片信息——   图片是她的自拍,穿着松垮垮的睡衣,摆了个无比可爱的POSS,胳膊下面压着厚厚的书籍,然后她配上文字:[早起使我勤奋,学习使我快乐。]   他当时真的想回复她:你快乐,我不快乐!   虽然他知道他和陈月洲之间的恋爱关系都有秘密、都缺乏诚意……可是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他从跟她交往的那一刻起他就说了。   可是她呢?她难道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难道她在床上的妩媚,全部都是因为卵虫上头的结果吗?不对啊不可能啊,她应该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啊?   还是说,这个女人真的德国什么……德国骨科了?   看到了一个各方面还算不错、最关键的是长得比自己白净的哥哥,就觉得自己这个男友可有可无了吗?   说来也是啊,明明是他们两个出来旅游,明明他们两个前些天还水□□融,结果这个察登科一登场,陈月洲先是改了行程、再是留在小岛上不肯走、最后面对自己来西双版纳只有一句:“想去就去吧。”   自己是不是要被绿了?   或者已经被绿了?   想到这里,端琰有一点点上头。   可是失控只是一瞬之间,下一秒,端琰就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跟陈月洲交往是为了什么?为了她身上的秘密。   其次,才是他对她的个人情愫。   她绿不绿自己都无所谓,他根本不在意她对他是否忠诚,反正他需要的只是她的秘密……她愿意把秘密拿出的话……跟哪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更何况,察登科已婚,还跟着梁家的继承人结婚,按照一般人的大脑逻辑,是不会为了陈月洲这么个远房表妹去破坏自己的婚姻的……   没关系的,不用多想……   三分钟的自我安慰,端琰给了自己一套完整的逻辑,让自己的情绪看上去归于平稳。   可是,他的焦躁感却丝毫不能改善。   说到底,人性复杂,再漂亮的逻辑,都抵不住人性的“万一”二字。   算了算了……   万一绿了就绿了吧……   他找陈月洲恋爱,也不是为了跟她天长地久……   无所谓了,没错,无所谓,无所谓的……   端琰捏了捏眉心,丢了手中的手机去阳台上吹风。   可又觉得心里不踏实,回来拿过手机站在阳台上,踌躇着要不要打电话给陈月洲。   ……   另一边,得知梁米薇怀孕的第二天,察登科一大早带着梁米薇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   察登科负责缴费,梁米薇就在诊室听医生说话。   诊断结果为二级,医生表示:“虽然对心脏病类患者的建议是不要怀孕,因为妊娠会加重心脏的负担,即使是普通人也要承担生产风险,但二级如果执意要怀孕,只要注意自我保护,在不勉强自己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生产的……”   梁米薇听得头疼,她打断医生:“你能不能别扯那么多,你就告诉我,我这个孩子生了我不会不死了?”   医生:“按照常理来说,四级绝对不能怀孕,三级相当不建议怀孕,二级可以怀孕但还是比较不建议,因为……”   梁米薇:“所以是能生还是不能生?”   医生:“……”   梁米薇:“你的给我个准确的结果啊?”   医生:“你想留着还是打掉呢?”   梁米薇:“孩子健康我也健康我就留着,不能我就打掉啊,可是你这说话模棱两可的,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医生:“……”   就在这时,察登科走了进来,他从梁米薇手中拿过检查报告,看了眼。   “不需要吃药吧。”察登科问。   “按照上面的注意事项观察着,到了该做检查的日子来做检查,还有随时关注你妻子身体的状况。”医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赶紧把话题转向了察登科。   “那好,谢谢医生。”察登科腼腆地轻笑并点头,然后扶着梁米薇出了诊室。   望着察登科离去的身影,医生对着一旁打字的小护士感叹道:“就刚才那个大高个子的小伙,居然还是咱们主任校友,据说是学生物的,这正儿八经上过好大学的就和没上过的不一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唉,没文化的人你跟她沟通都有问题……”   这边梁米薇还没走远,隐隐听到了医生说的话,顿时气得想回去徒手撕了办公室里面的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但看向身边全程一脸担心看着病例的察登科,她又把自己的火气咽回了肚子里。   大学生怎么?   大学生和她有区别吗?   大学生指不定还没有她赚得多呢!   她们老家那边都是出海打渔做海产生意的,没几个人上过大学,可是还不是照样是家产随随便便上千万?大学生还给人家打工呢!   她梁米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些人上过个破大学,说起话来丝毫不接地气,还怪别人听不懂。   自己稍微开口怼他们两句,他们就给自己盖上个:“你的眼界太低了,你的生活一直都在那个狭小的范围内,导致你的三观又偏执又狭隘,你真应该去发达城市上个大学。”   呵呵呵呵,就他们大学生有眼界是吧?就他们见识过社会是吧?她梁米薇见识过的有钱人多的去了!   明明是那个医生自己智障说不清话,怎么变成自己错了?   再说了,什么叫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梁米薇能跟察登科结婚,那是她的本事!   梁米薇看向察登科。   不过不得不说,察登科真得太帅了。   平时在小岛上她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了,毕竟那座岛上寻找艳遇的人不少,俊男美女也多……但是,到了日常的社会生活中,走在大街上的这些男人当中,能帅过自己老公的男人,还真不多。   这么一想,梁米薇就有些心虚了。   她伸手抓了抓丈夫的袖子:“登科,我能不能怀孕啊?”   “当然从,只要多多注意,问题不大。”察登科道,“刚才医生没跟你说吗?”   “他文绉绉的,说的话乱七八糟的,我都搞不明白……”梁米薇向察登科靠了靠,她看着察登科,实在是觉得眼前的丈夫太英俊了,又有点想哭了。   她忍不住道,“那……登科……我……我们两个如果有孩子了……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察登科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转身紧紧地抓住梁米薇的肩膀,“小薇你……你愿意有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吗?”   “我……”看着眼前丈夫欣喜地表情,梁米薇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她心里先是一阵甜,之后满是酸涩,“可是……我们的孩子……身体……可能……”   察登科的眼底顷刻间流露出一抹悲哀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刚才去检查耳朵的时候你没看报告吗,你属于性连锁遗传随X染色体传递,父亲患病的话儿女都会患病,母亲患病的话儿女对半机率。”   梁米薇一脸茫然:“……哦,嗯。”   察登科安慰梁米薇:“其实意思就是对你来说孩子会不会生病是概率问题,如果你愿意生下我们的孩子,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孩子被人欺负,我会陪着孩子一起成长,但是如果你顾虑,我不会勉强你。”   梁米薇顿时叹了口气。   果然,察登科不是丁克,他是想要孩子的。   如果不生孩子,察登科如今身体康复了,他始终都会惦记着孩子,再加上婆婆在背后怂恿,怕是自己的婚姻随时要凉;如果生孩子,先把自己的身体问题忽略掉吧,孩子可能又要经历一遍自己的童年……   察登科虽然许诺会保护孩子,可是,父母怎么可能随时都保护得了自己的孩子啊……   眼下,要么选和察登科恩恩爱爱一辈子,要么选不让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罪……   选哪个呢?   自己如果和察登科离婚了,就自己这资历铁定是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了,她还想和察登科在一起,她还想没事秀秀恩爱,她还想向全世界展示她梁米薇再不幸也找了个高富帅能把生活过得幸幸福福的,她不想像旁人想象的那般理所应当过得不堪。   而生下的那个孩子,虽然她认为如果有病百分之百要遭受歧视的,但是毕竟还没生呢……也许不会遗传呢?也许没事呢?也许察登科真的保护得很好呢?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不开心的事啊,总不能为了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的人生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吧?   等到生下孩子之后,好好对这个孩子就好了呀?她梁米薇一定会爱护这个孩子的呀!   三秒钟的挣扎,梁米薇选了察登科。   回到岛上,察登科将梁米薇决定养胎生孩子的事情告诉了陈小姨。   陈小姨原先听到梁米薇怀孕的消息时,还有过让梁米薇把孩子生下来的打算,可是后来一想:万一孩子和妈一样身体有问题呢?   于是,听到消息的陈小姨哭丧着一张脸,纵使儿子再怎么劝也没用,她暗自咬了咬帕子:怀吧,你就怀吧,反正生下的孩子有问题的话我们家不要就是了。   梁米薇成了孕妇,顾虑到她身体没有普通孕妇那么乐观的情况,察登科禁止她再去做任何家务。   家里的大事小事没人做,陈小姨身体不好自然做不了,察登科忙客栈生意自然顾不过来,陈月洲是客人不方便使唤。   无奈之下,陈小姨带着陈月洲搬到了隔壁楼,和梁米薇住上下两层,这样,需要打扫卫生的也就两层,各扫各的,费不了什么功夫。   至于伙食,客栈那边多余什么食材,就由察登科顺便做成什么料理,再由陈月洲每天到了饭点去取,吃完后梁米薇只需要把饭盒洗了,效率高还省事。   这个决定刚实施下来,梁米薇就过上了咸鱼般的生活。   早上八点惯性醒来,扒了两口饭回到房间就开始看韩剧,看到中午睡个午觉,下午两点起来再开始看,看到晚上七点又到餐厅又扒了两口饭,回房间开始逛贴吧和看MV,直到凌晨一点才消停。   放做以往,如果婆婆睡隔壁,她还会顾虑婆婆的看法,可是如今大了肚子,顶着“怀孕期间不能动气”的说法,婆婆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可她不受气了,就轮到陈月洲受烦了。   他原本清晨六点半起床是想看书,结果陈小姨一大早和梁米薇争吵失败,就来到他房间叨叨梁米薇的不是,期间他想一边看书一边听陈小姨叨叨,反而被对方一把推开书道:“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啊?有什么用啊?”   于是,第二天中午还不到,陈月洲早早地就说要去取饭,然后抱着书坐在客栈的餐厅角落里看。   直到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陈月洲这才懵逼地抬头,发现饭点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了。   察登科放下包装好的饭盒,靠在桌子边看着陈月洲胳膊下的课本,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昨天拿饭的时候你都是趁我不在取的,我还以为你为了避免履行妻子的义务,打算一直避着我。”   陈月洲合上书本,面不改色地接过饭盒:“昨天只是凑巧我没遇到你,不是我避着你。”   “是吗?”察登科笑着替陈月洲收起书本,“送完饭之后,下午过来继续看书,我给你找个好一点的位置。”   陈月洲一脸无所谓:“好啊。”   “对了。”察登科道,“下周三就是梁家的聚会日,如果在那天之前你不能成功激将梁米薇回梁家,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知道了。”陈月洲看了眼察登科怀中的书,哼了声转头,“好人的角色你一个人来演,坏人的角色我们都替担,你还真会想。”   “如果我不担当好人的角色,她怎么会任人欺负之后还死心塌地跟着我呢。”察登科笑。   提着饭回到家,陈小姨不知为何又跟梁米薇吵了起来,陈月洲忙上前劝着,陈小姨不顾陈月洲阻拦指着梁米薇破口大骂:“你才刚刚怀了一个多月,你以为你怀了半年了啊?我怀小科的时候肚子大到七个月我还坚持每天忙着,你在这里给我充什么老大,我还不能说你了?”   “我……”梁米薇原本想骂些难听的,可是碍于这是三次元,网络上的话现实中她还是不太敢说,于是磨磨蹭蹭道,“登科让我在卧室休息,我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妈你要是有意见的话去找登科。”   “你——”陈小姨气得指着梁米薇说不出话,“你,你,你现在这孩子还没生就想取代我了啊?你要是生了孩子是不是这个家都没有我的地方了?你……”   陈小姨转过头拉着陈月洲:“你说说她!”   陈月洲不想做太过于直白的“坏人”,于是,他便对陈小姨道:“小姨啊,我哥能这么护着嫂子,说明他喜欢嫂子啊,嫂子就是长得讨他的胃口啊,你何必……”   一句“长得讨他的胃口”,让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陈小姨顿时豁然开朗,她觉得有必要煞煞这个趾高气昂的儿媳妇的威风,让她知道什么叫懂事,一时之间口不择言道:“我儿子喜欢她?当我眼瞎吗?她跟谁长得像,我心里没谱吗?本尊在面前了,她个冒牌货还这么嚣张吗?”   此言一出,梁米薇愣住了。   她这才第一次细细看着陈小姨身旁这个的确有点可爱的女孩子。   她一直以来不是很想和婆婆的亲属打交道,虽然知道陈月洲是IKUN的时候她挺激动的,可是还是不想过分亲近,毕竟她真的不擅长三次元和人来往,特别是这种还有点小漂亮的……一看就是现充的女生。   可是,如今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梁米薇才发现,这个女孩,长得和PS过的自己……神似。   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月洲的一切,就像是高配版的自己。   这个认知让梁米薇顷刻间沉默,紧接着,她陷入了恐慌,脸色瞬间铁青,连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抖:“不是说……是死了的妹妹吗?”   “什么死不死的?”陈小姨对梁米薇的反应很是满意,“我侄女活得好好的,就在你眼前站着,你听谁乱说的?”   梁米薇顿时扭头看着陈月洲,铺天盖地的恐慌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陈小姨原本想再趁势多说两句,陈月洲忙上前道:“嫂子你别误会,我和哥哥小时候就是开玩笑说我要做他的新娘,但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再说了,嫂子你是因为相貌和我哥哥认识,但是是因为相爱才和我哥哥结婚啊,这种缘分我是羡慕不来的……”   陈月洲的手搭在梁米薇的手上,梁米薇猛然把手抽走。   就像是一直以来其貌不扬还有小瑕疵的百元仿品遇到了货真价实动辄百万的真品,焦躁、委屈、无地自容和恐惧……各式各样的情绪涌了上来,她不想触碰眼前这个女人,她想逃得远远的,一个人静一静。   她急匆匆推开陈月洲,回了房间关上了门,一个人坐在床上焦虑了起来。   她原本想看看蔡徐坤的视频分散一下注意力,可是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焦虑感让她无处遁形。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接听,对面是有些陌生的女声,声音很温柔,有些甜甜的:“请问一下,你是梁米薇吗?”   “我是,你谁啊?”她问。   “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对面认真道,“你不知道我,但是我知道你,我是梁月女士的律师曹梦溪,关于下周三家里的家族会议事关继承,请你务必前来参加……”   听到“继承”二字,梁米薇的内心“咯噔”一声。   以前的时候,她惧怕回到梁家,是因为她心里清楚梁家不待见她,梁逆还处处威胁她。   所以,她那时候总在想:既然自己这么不受欢迎,分钱的时候,要到梁逆给的一百万就够了。   她有察登科的宠爱,有平稳的生活,虽然婆婆讨人厌但不至于没事找事,这点钱就足够她和察登科在一起潇洒快乐地生活了。   可是,她现在的想法变了。   她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平稳,察登科恢复了生育能力后,婆婆对她百般挑剔,甚至是拿陈月洲的相貌来压自己,而她也要为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谋划好未来的人生……   她原本的婚姻生活只是偶尔多云转阴,虽然婆婆的存在让她偶尔不痛快但不至于恐慌,但如今她在婚姻中的除了察登科的庇佑外,到处都是风霜雨雪。   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能替自己撑腰的父母、足够强大的身世、足够健康的身体和足够多的财产,婆婆才会欺软怕硬、才会天天嫌弃、才会找个侄女来欺压自己这名正言顺的察登科的妻子。   可是,察登科爱她,察登科对她很好,她不想让察登科为难,她也不想失去察登科的爱,不想让察登科未来的生活因为自己和孩子难堪,她需要能改变现状的武器。   她需要钱,非常非常需要。   如果有了梁家做靠山,或者是梁家的资产坐靠山,婆婆哪儿还敢对着自己嚷嚷,怕是见到自己就乖乖让道。   那样的话,她梁米薇左手享有帅气老公的疼爱,右手握着巨额财产,不但一瞬间变成了车头车尾的现充,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谁还敢对她指手画脚?   可是,问题就是,梁逆那边……如果自己答应去参加梁家的聚会,钱还没拿到,梁逆就会来毁了她平静的生活吧。   那要不要向这个梁子淑检举揭发梁逆的行为?   想到这里,梁米薇有些犹豫,她还是害怕,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答复,直到律师那边问:“梁米薇小姐,请您准时来参加,有什么问题吗?”   “我……”梁米薇犹豫着。   “梁米薇小姐。”律师笑,“其实,我收到了来自梁帆先生的举报,他受到了梁逆先生的威胁,梁月女士生前说过,她欢迎孩子们公平竞争,但最讨厌孩子们之间为了钱去互相诬告陷害,如果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直言。”   “梁帆……”梁米薇愣了一下。   之前梁逆威胁她不需参加聚会的时候,还逼着她发了一封邮件给梁家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个收件人就叫梁帆。   当时的她只想着怎么送走梁逆这个瘟神,也没怎么看邮件的内容。   难不成那封邮件是威胁邮件?   没查到自己吗?   还是说,那个叫梁帆的人查到了自己,却什么都没说吗?   如果自己在这里不检举揭发梁逆威胁继承人的行为的话,是不是会被误以为是梁逆的共犯?   万一梁逆有个三长两短丧失继承权的话,自己的继承权还有他许诺的一百万是不是也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梁米薇有些慌:“请等一下……”   之后的十分钟,她一五一十地向律师道出了梁逆威胁自己的所有事情经过。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立刻找人跟进,在此期间梁逆如果还有威胁您,请您录音以来保护对您有利的证据材料,下周三请按时参加继承仪式,我代表逝去的梁月女士向您保证,该是您的东西,绝不受他人侵害。”   挂了电话,梁米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心脏跳得“咚咚”响,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她成年之后第一次,居然不是躲在网络的背后,而是在现实中告了别人的状,这种感觉有点惊险,可是却比网上刺激多了。   而且对面的律师全程对她说敬语,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好……   房间外面,看着梁米薇落荒而逃,陈小姨很是满意,她从陈月洲手里接过饭盒,美滋滋道:“走,咱们两个吃午饭去,她爱吃不吃,瞧把她厉害的。”   和陈小姨吃饭,听着对方没完没了的抱怨,陈月洲一吃完迅速收拾了碗筷,骑着滑板车开溜。   等来到客栈,把饭盒交给了后厨,他在餐厅里找了一圈自己的书本都没找到,于是只好问店员:“察登科呢?”   “老板中午休息,你上去找她吧。”店员道。   “哦……”陈月洲心中“咯噔”一下,磨磨蹭蹭地上了楼。   有了前车之鉴,陈月洲一想到和察登科单独相处总是有些怂,倒不是担心和察登科发生点什么,而是担心察登科要耍诈。   来到楼顶,陈月洲敲了敲察登科房间的门,发现没人,他掏出手机正打算给察登科打电话,大天台方向忽然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上了天台,今天阳光大好,万里无云,这里摆着一排排高高耸立的晾衣架,上面挂着一张张白色的床单,随着风轻轻晃动,给人一种很闲适的感觉。   推开一张张床单向前走去,发现察登科在晾衣架尽头摆了张摇椅,前方可眺望碧水青山,后方是床单和缓的拍打声,他身着休闲的白衣躺在摇椅上翻着书,安静温润的模样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察登科手中的书正是陈月洲的课本,旁边地上掉了本书,应该就是刚才落地声的来源。   “你说你给我找的看书的好位置就是这里?”陈月洲走了过去,从察登科手中拿过自己的书,“我可没觉得这里是个好位置,床单哗啦啦的,感觉**阵似的。”   “我可没说这里是读书的好位置,但是——”察登科从躺椅上翻起,一抬手将陈月洲压在了天台的围墙边上,“但是你不觉得这里很刺激吗?”   他低下头在陈月洲耳边道:“可以一边纵览青山绿水,一边可以享受人生极乐,这个位置很棒对吧?”   陈月洲:“……我头一次见有人把天台打野战都形容得这么清新脱俗。”   察登科笑而不语,低下头咬着陈月洲耳垂,唇齿顺着他的脖子一点点下滑。 第184章   面对察登科的侵扰, 陈月洲丝毫没有反抗。   他自己答应的事, 当然不可能爽约。   察登科心眼多到数不清,如果来一发能解决彼此之间的怀疑, 让两人从塑料兄妹情变成真正的盟友,那再好不过了。   再说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 早就饿得心发慌了……   不得不说,自从做为女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发现他开始有点收不住了。   相比男人那一瞬间的极乐,女人这如同巨浪滔天、一浪接着一浪的愉悦就像毒Pǐn, 一旦染指, 就容易上瘾, 沉醉在无尽的快乐之中难以自拔……   难怪人家说不少婚后丈夫“卖命”的程度, 决定了妻子的态度, 这一旦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品尝了巅峰,口味刁钻了, 以后粗茶淡饭都喂不饱了……   他本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重生前更是浪得飞起, 不能指望他换了一副身体后瞬间变得安分守己。   即使社会氛围对女人这方面的容忍度远远低于男性, 但他不在乎, 一来他迟早要建立一个新身体, 这幅身体就像是一个小号,当然要人生得意须尽欢;二来他也不在乎有什么负面评价,差评是给身边人看的, 而他一没爹妈二没家属三没知心朋友,光脚不怕穿鞋的;三来,他陈某人好歹是浪惯了的,就算换了个性别,也知道怎么“浪”能够尽可能规避风险。   而察登科这颜值和身材虽然和端琰不是一个类型,但好歹是个1300分的家伙,软件和硬件已经相当了不得。   察登科不光是颜好,主要是人家身材也特别厉害,和身高匹配的宽肩、窄腰、翘臀还有修长而饱满的双腿,还有那自带温柔乡BUFF的暖人嗓音。   察登科属于有在运动却没有多少肌肉类型,而且皮肤白得快要赶上自己,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更像“王子”。   他和端琰拿出来比较,就像是肤白、腿细、偏瘦且骨感的女孩与小麦皮、蜜桃臀、胸大且S曲线极其分明的女孩做比较一样,国内还是前者受众度更高。   至于端琰这个男朋友那边怎么办……   他虽然喜欢端琰,希望端琰对他更加地真心……可是相比端琰,当然是任务重要呗?   他又不是来和端琰谈情说爱的,端琰也不是诚心和他谈恋爱的,指不定端琰正在某处绿他呢也说不定……   道德跟他没什么关系,没错,没什么关系……   陈月洲给自己来了长长的一通自我安慰,驱赶走内心最后的那么一丁点小惭愧,闭上眼安心享受。   他低下头深呼吸:“先去把天台的门反锁了,万一有人来了可说不清。”   “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来。”察登科着亲吻陈月洲的脸颊,他低声轻笑,“再说了,万一有人来了不是很刺激?”   “刺激?万一是你老婆呢?”陈月洲道,“你老婆来了可就刺激大了。”   “我和梁米薇有约定,没有特殊原因不来店里,而我的店员都是我的工人,撞见也不会说出去……”察登科环住他的腰肢,“再说了,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刺激……是刺激……不过对我来说只有坏的刺激……没有好的刺激……”陈月洲完全GET不到察登科所谓的“刺激”的点,他一低头就看到了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本能的紧张和恐慌让他有些忌惮,低下头压低自己的呼吸声道:“记得戴该戴的。”   察登科从后拥着陈月洲,双手搭在天台的围墙上,丝毫不介意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像是拥着妹妹俯瞰身下风景的普通哥哥一样,当着自家小妹妹的面扯开了某个零食的包装……003银色的包装。   陈月洲压着因为触感隐隐有些发颤的声音道:“你不怕被楼下人看到?”   察登科沉默地将硅胶圈一推到底,搂紧陈月洲,在他耳边轻轻笑:“围墙很高,大家都很忙,没有人会关注你和我在做什么,只当是在看风景的人。”   “你……”陈月洲正打算说话,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到来电人显示“端琰”两个大字的瞬间,怔住了。   下一秒,强烈的不适感涌了上来。   就像是在外出差、仗着天高皇帝远、神不知鬼不觉于是打算偷吃的人渣丈夫,明明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工作,告诉自己“人是有需求的,只要心灵没出轨就不算出轨”,然后抱着另一个已婚的出轨对象曼妙的身子打算尽兴时,突然收到了来自家乡的太太发来的问安短信。   人渣丈夫瞬间怀疑太太是不是跟踪自己出差了,下一秒觉得不大可能,与此同时想起了牵起太太手的那一刻许下的“夫妻要互相忠于对方”的誓言。   即使自己压根没把那个誓言当作一个禁令来约束自己,出轨的那个对象也没有。   但是作为接受过十二年义务教育、知道大是大非、其实能够控制住自己但就是想要浪的正常人,基本的羞耻心和分辨对错的能力还是有的,惭愧和恐惧在看到短信的这一刻一并爆发了出来。   人渣丈夫开始犹豫到底是要耽于美色沉溺生理的快乐,还是要对得起良心做一个有道德感的人。   毕竟有句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毕竟还有句话叫做:绿人者,人恒绿之。   毕竟心底还是挺爱自己“老婆”的……虽然他更爱自己,而且简直爱死了自己,不然也不会自私到为了自己爽而背叛和所爱之人的誓约。   在“爱自己”面前,和爱人的誓约屁都不是。   陈月洲一时之间有些慌,本能地摁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看到通话开始计秒,他一惊,还没来得及挂断,察登科就这么闯了进来。   那一瞬间,陈月洲慌张地捂住嘴巴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并拼命滑动手指摁下红色挂断键,直接拆了手机后盖将电池和手机分开丢在地上,想要营造对方倘若再拨打后显示已关机的没电自动关机假象。   察登科没有给手忙脚乱的陈月洲任何休息的机会,还在他耳边轻声道:“男友打来的?”   “你故意的吧……”陈月洲断断续续道,“你看到了来电人,故意想看我笑话……”   “是不是故意的呢……”察登科不紧不慢地轻声笑着,“既然迟早要和男友分手,早点让他知道不是好事吗?”   “让他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事,我会在你的事情解决之前解决的我的事……所以……你……”陈月洲渐渐说不了话了。   直到一番即将结束,察登科却忽然放慢了速度,抽了空开口:“你别告诉我,你一直都这么和你男友玩的?”   “什么?”   “躺尸。”   “啊?”陈月洲对于忽然放慢的节奏有些焦躁,听到察登科这么一说,更焦躁了,“我哪里挺尸?”   他陈某人可自认为比他之前交往的妹子配合多了,哪里挺尸?他风骚着呢!别把他和那些死板秀逗连成年人的快乐上都得不到要领的女人们做比较!   “你没挺尸吗?”察登科对陈月洲露出有些失望的眼神,“我以为你能和男友出来旅行住情侣套房,应该是挺会玩的,没想到这么不上道,你这么下去,就算是十几岁精力爆棚的小屁孩也经不住你这么耗。”   “那你说要怎么样?”陈月洲不痛快了。   “要我教你?”   “那不然呢?”   “一节课可教不完。”   “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要么没有第一次,要么就有第无数次。”陈月洲回应。   “呵……”察登科一听顿时笑了,他虎摸着陈月洲的脑袋,“好好好,我们继续……”   站立这种姿势出现在很多同人作家的画本上,是因为视觉上很有感觉,但其实并不是一个操作度高的行动。   内道的弧度是弯曲的,且入口位于下方偏前,这个角度无论操作者高低如何,都达不到轻松自如的活动,更难达到真正的酣畅淋漓。   于是,察登科还是换回了传统方式。   小半轮下来,陈月洲又进入大脑宕机状态。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唱歌”,唱到最后唱不动了,就闭着眼睛感受。   察登科和端琰的“模式”完全不一样,用比较大白话的方式讲就是:这人是个老手。   端琰今年二十五,处于精力鼎盛的年纪最后一枚花朵盛开也将衰败的节点,锻炼丰富,这方面知识储备充足,经验少,所以在技巧方面更加直白。   端琰擅长强而猛却压着节奏的操作模式,并且会不断地妥协自己的节奏,最后找到一个两人的共同节奏点。   和端琰的时候,能感受到端琰非常渴望在这段关系之间表现他自己,又与此同时体谅着恋人,这种做法会给人一种“单纯的男孩子”的感觉,有种“恋爱”式做法的腔调,做的时候内心感觉有点甜。   察登科今年二十九,精力处于鼎盛期的下坡路线,但因为自身身体素质和技术过硬,完全弥补了精力不足。   他选择保存体力的作战方式,他不会从一开始就配合别人的节奏,而是慢慢地摸索到节奏之后,精准地抓到陈月洲的需求,在陈月洲最需要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之后才会跟上整体节奏,所以进攻方式比较稳定,还经常炫技。   他的节奏给人一种“一看就很明显经验大过天”,在心灵上没有酸甜苦辣的感觉加成,但仅仅是从体验上来讲,很好,非常好,丝毫不比端琰逊色。   再加上抬头就是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水,陈月洲又紧张又刺激,神经紧绷的同时,不一会儿,就开始意识缥缈。   结束,后察登科摘了003,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破损后丢在一旁垃圾桶里,并整了整衣服,坐在摇椅的尾巴上,扫了眼趴在身旁眯着眼睛回味的陈月洲:“后悔吗?”   “后悔什么?”   “和我之间这样,背叛了你男友。”察登科看了眼墙角被陈月洲肢解的手机,似笑非笑,“从现在开始,我可是拿捏着你跟我做过的证据,你没有回头路了。”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陈月洲懒洋洋答,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都说了,你离婚后我要嫁给你,遂了小姨心愿,我也能过上有家人还无忧无虑的生活。”   察登科笑了声:“即使你亲眼目的了我无法对婚姻忠诚?”   陈月洲无所谓道:“忠诚是情侣和夫妻的原则,他们之间之所以要规定这个规定那个,是因为他们之间如果没有一些高于普通人关系的约束条件,他们就不过是两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他们的关系的特殊性是用高于普通人的约定而带来的,可是我们不是。”   “……”   “你就算对我不忠诚,你是我哥哥,我就算对你不忠诚,我也是你妹妹,我们之间天然存在的血缘远远高于夫妻这样的契约关系,我们又在符合法律规定的三代之外,我们想做情侣做情侣,想做夫妻做夫妻,想做搭档做搭档,什么都不做了也还是相亲相爱的兄妹,我们的关系随时可以退一步,随时可以进一步……”   陈月洲这么一堆理论,全部是前一天晚上无意中通过百度梁帆的旅行社发现了对方的微博,从这个“德国骨科”迷的微博上套用来的。   虽然他陈某人吃不消“德国骨科”的内容,也不是很认同,但不妨碍拿几段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局子强行和察登科套近乎。   “虽然我们是兄妹,但我不止有你一个妹妹,你也不止有我一个哥哥。”察登科道,“所以你想说,我们所有的兄妹,都可以和我们退一步又进一步吗?”   陈月洲一听坐了起来,仰起头靠近察登科,声音蛊惑:“你会和所有妹妹睡觉吗?”   察登科低头看了眼眼前的小姑娘。   她的衣服没有穿好,大片的雪白暴露在外面,她白嫩的肩头还有粉粉的红痕,那是他刚才咬下去的痕迹。   陈月洲靠近察登科耳畔呢喃:“我不会和其他哥哥做的,这就是我的答案。”   察登科低头看着陈月洲。   的确,他有两个堂妹,关系一般,对方姿色也一般,让他和那两个人发生点什么……真是不如去死。   察登科开始迷惑了。   他本能地伸出手,勾起陈月洲的下巴,贴近他,似乎想要证明些什么,于是道:“再来一次?”   陈月洲笑:“好啊,这次你要慢慢教我啊。”   察登科低头亲了亲陈月洲的额头,将他抱起,离开天台回了自己的房间。   察登科扶着陈月洲,手把手教他上位的活动方式。   “记住,一般人以为这种事应该是男性做主要引导,其实错了,应该是女性做主要引导。”察登科扶着陈月洲的手道,“男性在这方面的力量、攻击强度和主动的耐力高于女性,但是并不适合做引导,就像你打游戏一样,一般DPS都不是团队的leader,女性的柔韧、平衡和被动的耐力高于男性,女性其实更适合在引导动作上出力。”   他道:“如果这种事上面你让男性做主导的同时还要输出,对男性耗损其实比较大,而且男性因为触感没有女性发达,没有女性那么容易找到更合适两个人的位置。所以,应该是女方找到合适的位置、姿势去引导,并且控制住整体的节奏,男性单纯的卖力,这是最节省双方体力的方式。”   陈月洲:“……”   就做个这破事还搞得和团体战似的,麻烦死了。   不过,察登科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在以自己为主导的探索中,他发现好像的确能获得更多的乐趣。   在至高点即将到来的那一刻,陈月洲搂住察登科,低声呢喃:“小科哥哥……”   一轮结束后,察登科看着身旁的陈月洲,有些懵。   其实陈月洲的姿色在这个到处都是美女的旅行小岛上并不算少件,他也约过这类的妹子,也就那么回事了,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可是就在刚才,被陈月洲叫了那一声“哥哥”,他感觉全身细胞都像是被激活了似的,那种痛快感是从未有过的。   于是他开始凌乱了,他总觉得……他好像真的和陈月洲有某种常人没有的纽带在发生共鸣。   而这个纽带,像是从小时候陈月洲说出要嫁给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出现了。   吃过第二顿的陈月洲,心情赛过活神仙,他懒懒地躺在床上,再次感叹:当女人,真爽啊……   他扫了眼身侧的察登科,如他所期待的,这个男人被自己的一堆“德国骨科”说辞搞懵了。   其实这个男人懵了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德国骨科”真的有那么神奇,只是因为,他陈某人提前翻了察登科的个人资料。   察登科这个人……怎么说呢,背景资料其实挺欠打的。   十二年义务教育期间,从小长得又白又嫩,学习又好,再加上永远高于同龄男生的海拔和温柔的性格,简直就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殿下,以至于从小女生就如狼似虎地追求他。   女人这个生物,其实没有社会定义的那么含蓄、温柔和细腻,男人也没那么凶悍,在逐渐成长并受社会氛围束缚之前,其实女人凶猛如壮士的大有人在,男孩子温柔体贴的也不在少数。   察登科从小到大身边每天面对的事情就是——   A女生为了和他坐同桌,给老师告“莫须有”的状,赶走了B女生;C女生为了和他坐同桌,拉帮结派赶走了D女生;E女生向他告白被他多看了两眼,遭受到了F、G、H和I四个女生的暴力对待……W男生为了和他做朋友,给老师告状说他的同桌Z早恋。   仿佛全世界女人和小弯弯都在抢他似的。   不过,长得太漂亮的女人不受直女欢迎,长得太漂亮的男人也不受直男欢迎。   初中那会儿,有个混混叫李成,看不惯他的魅力,找人在校门口给了他一耳光,还拉了一堆男生对着他嘲讽,结果第二天,暗恋他的某位女魔头找了自己的大姐大把李成还有李成的小伙伴一并全收拾了。   第三天,察登科的父亲找到学校里来,一周后,李成还有他的小伙伴全部被叫家长并通报批评,还有几个直接卷铺盖回家。   为什么一个耳光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呢?   因为察登科有一个同样颜值高得离谱的爹。   他的父亲对家里人和颜悦色,但对外面人总是耷拉着一张脸。   明明做服务行业最怕的就是不够八面玲珑,可这个爹就是喜欢对谁都摆出一副“你们全都欠我钱没还”的模样。   但是,颜值高就是任性。   长得丑的脾气大那叫丑人多作怪,长得帅脾气大那叫高冷……他爹脾气再臭都有人喜欢。   这位爹曾和教育局某位有点弯但又不敢弯的大佬有过饭局,大佬对察登科的爹喜欢得不得了。   只可惜,大佬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已婚就要对得起孩子和老婆,他对察登科父亲是爱情不满、友情不止,既然没法相爱那就不如称兄道弟,这位佬爱屋及乌,对察登科的爹全家都十分上心。   察登科的父亲关于这样的“兄弟”,还有好几个。   高考时,察登科一举考入交大,到了上海,他成绩一直很稳定,学校里追求他的妹子和小弯弯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但是,到了这会儿,高冷的王子殿下察登科有小情绪了。   钱多的人会感叹:“你们爱的不是我,爱的是我的钱,没有一个人真真正正爱过我!”   有才华的人会感叹:“你们爱的是学富五车的我,而不是现实而世俗的我,你们认识真正的我后一定会离开我!”   颜值太高的人也会感叹:“你们爱的都是我的皮囊,而不是真正的我,你们根本不懂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察登科也烦恼了。   这种奢侈的烦恼,陈月洲体会不到。   毕竟他是一个拼尽全力学习穿搭才能被列入帅哥行列的人,而不是察登科这种随便一个鸡窝头都有妹子说是潮流前线的天然大帅哥类型。   察登科觉得追他的所有女生和小弯弯都盯着他这张脸,讨厌他的人也因为他这张脸衍生出来一堆讨厌他的理由。   他其实知道找对象肯定第一件事就是看脸,他也拒绝和长得丑的女生来往。   不,对他这种王子殿下来说长得普通的女生就是丑,他拒绝和长得普通的女生交往,即使那个女生为他做了再多。   但是即便如此,这种疯狂看脸之后就说他是人生挚爱的行为也让他有点恶心。   要说恶心在哪里……   呃……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颗迪士尼爱情的心。   他觉得爱情……或者说真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   真爱不应该有两个或者三个,应该就是独一无二的两个人,在某一天相遇,超过之前遇到的所有人,理所应当地结合在一起。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童话了,连他自己也不信,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学连续三次随便找个漂亮女生谈恋爱。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像无数人一样,对真爱抱着可遇不可求的心态,期盼着有一天降临。   不然,这样平淡而没有奇迹、仅仅遵循着科学和逻辑所发展的社会和人生,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所以,总结一下,察登科从小到大的人生可以概括为——   本来就是个没多大野心的人,学习还很好,再加上长得太好所以人生太顺利了,顺利到有点无聊了。   没错,他的人生关键词就是:无聊。   “无聊”这个词衍生一下,就会出现诸如:孤单、孤僻……之类的消极词语。   察登科一直感觉人生很无聊,虽然日子挺舒坦的,父母也挺和谐的,学习挺顺利的……别人家有的七七八八的破事他一个都没有,但他就是感受不到什么很实质性的快乐。   他是个开心点很高的人,别人会笑的笑话他不会笑,别人会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他没觉得有意思,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也不觉得好玩。   即使偶尔看两部人人都捧腹大笑的电影,他顶多在电影院里面受气氛感染笑两声,可出了门依旧没觉得多有意思,只是表面的好笑,并没有深层次的开心。   直到大学的某一天,他看了一位智商堪忧的舍友写的课题论文——   因为参加体育比赛失败了觉得伤心,所以被赶来的爸爸和妈妈安慰的时候才会觉得无比开心;   因为和初中的同学玩得很好觉得开心,所以离开了母校回想起那段时光才会觉得伤心;   因为曾经恋爱的时候很爱对方觉得每一天都无比开心,所以分手的时候即使感情淡了但回想起旧时光也会觉得无比伤心……   开心和伤心是相辅相成的,越开心越悲伤,越悲伤越开心。   这篇论文被老师直接打回,并寄评语:“你这语文水平是怎么考上我们学校的?”   虽然文章被废了,但察登科却受到了启发。   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太过于热情了,以至于他一直不需要表达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对万事万物有点漠然;   他的生活条件一直很好,从来没缺过什么,所以他本人从小就很佛系,没什么欲求,需求少的人情绪自然也少;   从小他就见到身边人为了争抢而出现的丑恶嘴脸,看多了有点腻,所以他也讨厌和人打交道。   以至于如今的他,一直感受不到生活的激情。   但是他也不想去激化自己的情绪,毕竟快乐和悲伤是相伴的,他不想悲伤。   没有人喜欢吃饱了撑着嫌弃生活太平静于是给自己丢个炸药包忆苦思甜,他察登科虽然真的很无聊,但精神还没有问题。   直到有一天,他被迫出轨了。   他被某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灌了酒,鬼知道这个女人从哪儿搞来了点让人兴奋的东西掺在了酒里面,之后他就失了态。   回想起那天的经历,他只有一个感觉:恶心。   那个女人身上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应该是人类的体味,虽然不浓郁,但是他闻得很清楚。   后来他才知道:因为女人的汗腺没有男性活跃、油脂分泌比男人少等各种原因,大部分女人一周不洗澡的体味远远小于男人三天不洗澡,以至于给众人造成了“女人很讲卫生”的错觉。   再加上社会氛围中,对女人“干净、卫生、整齐”的要求远高于男性的关系,很多女人面子工程都搞得还行,然而实际上,她们很多人真得是——脏出了天际!   她们可以做到四五天不洗油腻腻的大油头,给发际线出油的地方拍点痱子粉、只洗一下刘海冒充刚洗一天的头;   她们可以做到外面穿的衣服和裙子天天换,但内裤居然五天都不带换的,上面贴着黄色的痂状物都可以提起来接着再穿的程度;   她们可以做到每天早晨洗脸、涂抹爽肤水、涂抹精华液、涂抹乳液、涂抹防晒……涂涂涂,但就是一周腾不出来一个小时洗澡……   卫生不过关,这对于讲究个人生活健康的察登科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真是不知道那些听到被女人强奸就觉得赚了的男人脑袋是不是长在痔疮上,都没见接触过身边活着的女人,以为全世界女人都是不老美人林志玲吗?   两人激情的后期,酒店的门忽然被敲响,紧接着传来自己女朋友的咆哮声。   原来是这个疯女人不但用计谋睡了自己,还通知了自己的女友,想通过这种糟糕的方式,让女友以为自己出轨,从女友那里夺走自己。   可是,听着疯狂的敲门声,他忽然感觉到有一点点的……兴奋。   没错,是刺激感。   这种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感觉,不同于快乐和悲伤的相辅相成,就是单纯的刺激,给他平凡无趣的人生注入了新的色彩。   那天之后,他没有和这个丑女人交往,当然也没有报警……男人被强这种事,男人比女人还要不好意思讲出去,讲出去也不见得会被重视,指不定还会被嘲笑或者仇视。   但是通过这件事,他第一次尝到了“刺激”的感觉,他开始关注身边“刺激”的事情。   他一开始经常去坐跳楼机,后来失去激情后,他就去跳蹦蹦极,再后来连蹦极都跳麻木了,他就开始找能够在精神上刺激他的东西。   他有个宅男舍友,是“德国骨科”的信仰者,喜欢一部叫做《缘之空》的动画和一部叫做《美少女万华镜4罪与罚的少女》的撸guǎn游戏,天天向他安利兄妹和姐弟之间恋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还给他推荐了一些“德国骨科”向的轻。   出于闲得无聊,他翻了翻这些轻。   他发现不止男人爱好“德国骨科”,女人爱好“德国骨科”的也大有人在。   像是和哥哥谈恋爱、和姐姐谈恋爱、和妹妹、和弟弟、和舅舅甚至和小姨谈恋爱的书籍多得数不胜数。   但是,现代社会毕竟是法治社会,很多作者担心被“和谐”,还是会选择最后揭露男女主没有血缘或者在三代以外。   除了亲上加亲这个“全世界只有我和你”的人人都渴望的“我们是彼此的唯一”的设定吸引很多渴望真爱而又觉得爱情可遇不可求的孤单年轻人外,还有一点——   好似违背人伦的刺激感,给了很多人精神上的“gāo潮”。   现代社会风平浪静,虽然很多人过得不如他察登科佛系和顺利,但还是会觉得枯燥和平凡,总觉得需要点刺激的东西来冲击一下无聊的生活。   就像很多人人赌博只是为了单纯的刺激感一样,这些人也需要一种不需要自负盈亏的刺激感。   所以,像是“逾越”、“人伦”、“过线”、“出轨”、“ONS”、“NTR”这种社会常识中认为不可以的词,单单是印到有些人眼里,对方都会觉得兴奋。   于是,他曾经在最无聊的时候,有拜读一些这类轻。   后来,他安安静静毕业,还通过了本校保研,打算继续读书。   直到他的父亲身体出现问题——   他的父亲是厨师出身,有各行各业的小佬帮衬着,骄傲自负了这么多年,因为2015年的投资失败,和股灾与熔断撞上,千万的家产,不到半年间亏损到二百多万。   眼见着大盘从近6000点越跌越少丝毫没有回调的意思,父亲的心态崩了,疾病让父亲半个月时间花白了头发。   他回到昆明替父亲看病,期间母亲又被查出鼻咽癌,为了救治父母,仅剩的那么点钱也被花了一大半。   幸好父亲的一位老哥们将自己手中的地皮低价让给了他替母亲养老,否则他们一家都不知道该去哪儿。   生活从平静闲适的天堂跌入每天惴惴不安的地狱,察登科第一次体会到了“悲伤到痛苦”的感觉,也第一次体会到“平凡就是快乐”的感觉,可是,这个体验的代价太大了。   那一刻,他好想回到过去。   他不渴望拥有金斧头或者银斧头,他不渴望多么好、多么奢侈或者多么时尚的生活,他只是想要回他自己的斧头,要回原来的生活。   然后,继续做那个每天觉得无聊,不断寻找刺激的人。   可是,父亲亏的不是几十万……是千万啊,这到哪儿挣?   就算他是名校毕业,但起步也需要过程啊?   他的前辈们平均月薪是三万五,一年不吃不喝加上年终奖也就是五十万,十年五百万,二十年才一千万……   可是他不想经历那个过程,因为他不喜欢钱、不喜欢和人竞争也不想和人再打交道,他只是想要以前的那种生活。   所以,如果有人直接送给他就好了。   当然,他不想找富婆结婚,因为跟富婆结婚就得守富婆的规矩,他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抱着这样的心态,察登科遇到了梁米薇。   第一眼是觉得和自己远房表妹有点像,第二眼是看到了她的工作牌。   ——梁米薇。   前不久一起喝酒的一个叫做梁帆的富二代所说的姐姐的名字。   察登科驻足细看了梁米薇两眼。   见察登科看自己,梁米薇有些紧张,眼神无处安放,虽然努力不看察登科,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偷看,简直就和学校里面那群自卑胆怯却脑子里天天YY着帅哥的丑女没什么两样。   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女人就是梁帆说的那个女人,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会继承到梁家的财产,虽然不多,但一两千万肯定是有的。   察登科顿时笑了迈开步子向梁米薇走去。   ——看在你这么有钱的份上,姑且让你这种我根本不会看一眼的身残体弱的丑女享受一下我的荣宠吧。   梁米薇没谈过恋爱,对男人的认知主要停留在“她以为”,这种女人很好对付,她们表面上好像很懂恋爱自成一派,其实屁都不懂,稍微转一转脑子就能对付了。   不过,梁米薇有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她太自卑了,自卑过度了。   而他太闪耀了,闪耀到会灼烧梁米薇。   很多优秀的漂亮女人都觉得驾驭不了他,更何况梁米薇这种路人?   于是,他编了他“不能人道”这样的假话。   不出他所料,梁米薇果然无比心动,可是还是有些害怕,不敢与他主动接近。   就在这时,察登科的父亲过逝了。   还没有回归到原先的生活,父亲却就这么走了。   他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再也回不去了……   人生的第一次喜怒哀乐的兴风作浪,就是巨浪滔天……察登科的精神几乎是崩溃的。   可是,这个时候梁米薇却来主动安慰他。   她说:“没关系,我也没有父亲,我的父亲很早就离开我了,我们可以好好生活,对不对?登科,你相信我,未来的生活会更美好。”   那一刻,他没有感受到温暖,而是感受到了恨,无比巨大的恨意。   他对上天夺走父亲的恨意,成功转嫁在了梁米薇的身上。   一个畏惧于自己的光芒从来不敢主动接近自己的女人,在父亲死后居然主动跑过来安慰他、同情他、关怀她……   普通人一定会说:这是因为患难见真情啊……   放屁!   这就像是一个家庭和睦并且富饶的学霸,和一个家庭分裂且贫穷的学渣,他们很难做朋友,因为后者单单是看着前者都觉得刺眼!   可是有一天当前者破产后,后者跑来安慰前者,为什么?   因为患难见真情?别鬼扯了!   不过就是觉得终于能够平起平坐了、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终于心理平衡了!   人心是有两面性的,黑和白始终在交替。   后者的前来安慰,不过是嫉妒心因为前者的落魄而得到缓和,这个时候人性善与恶中的善终于占据了头脑的高地,忽然想做个好人。   可是这种“好”是居高临下的,是因为终于不再嫉妒了,这正是他察登科所不能接受的,这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施舍。   那一刻,原本只是想要夺回自己过去人生的察登科,在失去父亲的那一瞬间、绝望的那一瞬间,因为梁米薇那句安抚而变得暴躁,恶魔的种子他的心中生根并且发芽。   之后,他和梁米薇结婚,在坐等梁月死期的日子里,于这座与世无争的小岛上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他的生活还是无聊,比之前在学校至少有课上的时候更无聊。   而且,以前的时候是风轻云淡、休闲懒散的正能量的无聊,如今是负能量的无聊。   只要闲下来,他就会觉得人生不舒坦,但这份不舒坦是一点一滴渗透在他的生活中的,不是一件明确的事情,没有明确的打击目标。   他压抑、焦躁、烦闷……唯有刺激,才会带给他一点点额外的乐趣。   他会去和一些游客女性约,而且喜欢在阳台这些视野开阔的地方做,一边享受着微不足道出轨的刺激感,一边继续过着无聊的生活。   他一直计划着如果有朝一日拿到了自己应得的东西时,该怎么和梁米薇散场。   比如说,让大着肚子、担着随时心脏负累而死的梁米薇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放肆,看到这个在她眼中不能人道的丈夫是多么的厉害,那场景得多刺激、多禁断、多么违背人性和充斥快感啊!   仅仅是用想的就好刺激,很好……   ……   从回忆中回神,陈月洲撑起下巴看着身旁整理衣服的察登科。   以前上社心的时候,老师说过,惯性出轨的人有很多种情况,其中两类人特别多:   第一种,骨子里自卑缺少认同感,但凡有个人送上门就要展现一下自己的魅力;第二种,愉悦的阈值过高,缺少刺激感,追求精神刺激。   而有两种人最容易被“刺激”吸引:第一种,从小太过于被强调规矩,一只束缚在规矩中不容易透气的人;第二种,与第一种相反。   不过,陈月洲不喜欢掰扯老师说的那些话,在他看来,察登科这个人,说难听点就是学习太好、长得太帅、日子太顺,以至于没人教他做人。   非要说个和他类似的人……呃……赵可吧,赵可没他这么优秀,但也挺顺的,为什么赵可没他这么歪呢?   因为一来赵可有赵天喻管教,好歹有个人教他做人,虽然他总是犯事,却实实在在懂是非道理;而察登科没有,在回忆中,察登科是个安静的孩子,母亲沉溺于外界对儿子的赞美中,察登科父亲只知道溺爱这对母子俩,儿子要什么给什么,根本没人教察登科做人。   二来,赵可本身愉悦的阈值很低,遇到屁大点事都能开心好久,情绪正负出入明显得当;而察登科愉悦的阈值过高,得不到快乐,就很容易从极端的事情上获得极端的感受,稍微遇到点挫折,“嗖”地就歪了。   所以,陈月洲就联想了一下,把这些年流行的刺激还有察登科所想要的“独一无二的人”全给察登科大放送了。   看来,一次性下这么猛的药,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用的啊。   察登科整好衣服回头看了眼陈月洲,扬起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我去给你捡手机和书,你在这里休息,休息够了就在房间里看书,想吃什么给我发微信。”   “等一下。”陈月洲在床上站起来,搂住察登科的脖子,低头,狠狠地在对方脖子上竖着吸了几下、横着吸了几下,吸出来一个爱心形状的“草莓”。   陈月洲露出甜美的笑容:“送给你的。”   并腹诽:你不是喜欢刺激吗?刺不刺激?吸在最明显的地方,而且还是爱心形状的,一看就是人为,看这厮晚上回去怎么和梁米薇交代。   察登科顿时笑出了声,他抬手掐了掐陈月洲的脸蛋,一脸不以为然地整了整衣领,丝毫没有要隐藏吻痕的意思,转身离开了卧室。   ……   另一边,被突然接通又挂了电话的端琰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再打过去时,陈月洲的手机已经关机。   端琰:“……”   是没电了自动关机了吗?   过了近一个小时,端琰又打,发现还是关机。   就在这时,梁帆跑到阳台对着端琰嚷嚷:“你说我给察登科打电话他怎么不接啊,这都一个小时了,怎么回事啊?平时他的手机就放在口袋里……”   端琰一听,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看到自家小兄弟变脸,梁帆一怔:“你给弟妹打电话也没打通?呃……”   端琰瞪了眼梁帆,将手机丢在了床上。   梁帆想了想,打开微信,一边翻着一边道:“我觉得你现在的这张脸特别适合我以前收到的一个微信表情包。”   说着,他点了某张图片发给端琰。   端琰低头一看——   [你不接我电话的时候,我总感觉你在和别人zuò爱.jpg]   端琰:“……你想死。”   梁帆贱兮兮地向后退了半步:“不,我不想,你不要乱讲。”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关于男女那些事:是以前某次公开课,专门做这个课题的老师讲的(不敢写太多,免得又GG了)   仍记得那么大的大礼堂,人山人海啊……(大家都喜欢这种课) 第185章   重新组装好了手机, 陈月洲给端琰回了通电话。   听到端琰声音的那一刻, 陈月洲内心“咯噔”一声,想念和愧疚等各式各样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   在和察登科做的时候他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 可是当听到喜欢的人的声音时,像是心中有一面什么墙被推倒了,整个人顷刻间变得无比沮丧。   就算是要做任务, 他毕竟是端琰的女朋友啊……   端琰对他不够热情的时候,他沮丧了那么久,可端琰刚一走,他就……   说出轨就出轨了, 这是个什么事啊……   虽然他陈某人是个出轨惯犯, 但哪有情侣热恋期就有人出轨啊……   自己怎么活了两辈子, 怎么总做这种事啊……   可是, 他要做任务啊, 察登科这边睡一觉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啊啊啊啊!   烦死了!   总之都是任务的错!   陈月洲抱住头。   他总是习惯把错误推卸到一切可以推卸的东西上面,无论是变成妹子前, 还是变成妹子后。   “怎么了?”端琰问。   “没什么……”陈月洲也不敢表达太多情绪, 免得让端琰心生怀疑, “你在那边打算待多久?”   “你呢?”   “这边家里发生了点事, 我想帮他们处理完就走, 可能有点耽误时间, 完了之后我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让人在机场接一下我就好了。”陈月洲道。   “嗯,那我在这边等你。”端琰答, “凡事小心一点。”   “好……我……”陈月洲欲言又止。   “……”端琰没挂电话,像是在等他把话说完。   漫长的沉默,陈月洲终于开口,声音弱弱的、柔柔的,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发现我……挺想你的……”   端琰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我也是。”   “你一直和……那个梁帆在一起吗?”   “嗯。”   “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吗?”   “嗯。”   “你……”陈月洲咬了咬下嘴唇,“你……你……”   “……”   “你……那个……”   “我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端琰平静道。   陈月洲一听,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没听到端琰声音的时候,陈月洲有很多很多理由给自己的出轨洗地,比如:端琰也不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的、端琰也许喜欢自己但是更想要他身上的真相、自己毕竟是穿越而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女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做任务不能本末倒置、和察登科睡一觉用“德国骨科”确定统一战线是最合适的操作方式、既然难得做一次女人当然要爽个够等等……   可是当真正听到了端琰的声音,活灵活现的这个男人就仿佛在自己身边时,心就会开始难受。   指尖还能回忆起抚摸对方结实的胸膛时候的触感,鼻腔还能记起对方身上的味道,耳朵还能想起对方低沉的呼吸声,身体上还记忆着对方每一次的触碰的感觉,双眼还藏着对方因为自己而一瞬间失神崩溃到暴走的表情……   想要抓住对方的大手、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更深一步……   和端琰在一起的时候,身体是满足的,内心也是暖暖的。   于是,会害怕端琰被别人夺走。   害怕那个男人的胸膛、浅浅的笑容、做的时候的疯狂、事后温热的吻、还有那不能自已却装作克制的身体深处的每一次澎湃被别人夺走。   那是属于自己的。   即使端琰对自己的感情可能也就那么点。   可是那也是属于自己的。   他不想让给别人,不想让别人染指。   陈月洲再次抱头。   他永远都是这么的双标,无论变成妹子前,还是变成妹子后。   可以接受自己出轨无数次,却不能容忍别人觊觎自己的对象一次。   可是,他又不敢把“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和别的女人或者男人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话对端琰说出来,这样好像给端琰树威风似的,显得自己像是不够自信似的……   虽然他心里明白,感情的世界里,大家都是彼此因为彼此的优点而被吸引,彼此因为彼此的优点而惶恐……   于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变成了一句:“谁问你有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挂了挂了!”   说着,陈月洲急匆匆挂了电话。   他走下床来到小阳台,背靠墙而坐,望着蓝天白云,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有人敲开了他的房门,是察登科。   陈月洲赶忙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察登科却笑了:“你又不是特工,不开心的时候没必要装样子,你装不好该有的样子。”   闻声,陈月洲也不装了,他缩在墙角:“你怎么又上来了,不工作吗?”   “觉得你是时候清醒了,担心你沮丧,就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察登科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地上。   是一块提拉米苏蛋糕、一杯西米露和一盘炸河虾,全都是陈月洲这几天喜欢吃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点会沮丧……”陈月洲拿起叉子,扎了一只虾塞入口中,外酥里嫩的口感、肥美多汁的虾肉还有恰到好处的佐料,不得不说察登科的手艺真的是非常厉害。   察登科在陈月洲身旁蹲下,微笑着看着他:“你小时候做过什么父母不让做的坏事吗?比如跷补习班?”   陈月洲:“……没有。”   察登科:“……你这个说法让我话题没法继续了。”   陈月洲:“那就当我跷过吧……”   察登科笑了:“第一次跷补习班,但凡有点良知的人事后都会后悔。”   他道:“想要跷补习班的时候一股脑就去做了,跷完了,事后回家,看到父母连二百元钱的小物都想了想觉得不值得于是不买了,却能够一咬牙供自己去一个小时二百元的补习班,一去就是半学期。于是,开始觉得自己浪费钱不懂得体贴,又担心东窗事发被父母责备,一直心惊胆战又满心自责……连区区跷课都会导致一个人情绪落差如此大,更何况是出轨呢?”   陈月洲默默地再吃了口虾:“……”   “出轨之前,可能满脑子惦记着自己另一半的缺点,可是出轨后,满脑子都是另一半的优点,因为惭愧,因为觉得自己做了比对方的缺点要可恶一万倍的事……”察登科笑笑,“你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好,是吗?”   陈月洲:“……你没惭愧过吗?”   “什么?”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是惯犯,不是吗?”陈月洲问。   “对啊,惯犯。”察登科在陈月洲身边坐下,陪他一起看着天空,“我第一次出轨应该也……惭愧过吧?太久远了,我已经不记得了,那已经是我还是个学生时候的事情了。”   “……”   “就像第一次翘补习班,翘掉之后,回到家内心一直饱受煎熬。如果东窗事发,顶多是挨打,但是之后父母还是原谅孩子的,父母对孩子并没有实质性的、让孩子会货真价实恐惧的实质性惩罚。   如果没有东窗事发,那这个孩子在这段行为中,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等这段煎熬期过去了,回归补习班,这个孩子还是会觉得上课无聊,然后,比第一次,更容易发生跷课行为。”察登科道,“因为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并认为自身对跷课不用付出太多的代价,胆量会越来越大。”   “照你这么说,被父母殴打后原谅都不算实质性惩罚的话,会让一个人不敢再犯错的实质性的惩罚是什么?”陈月洲问。   “这个……”察登科想了想,“因人而异吧,但是对于大多数普通的成年人而言,钱算一项。”   陈月洲:“……钱?”   “你了解过日本或者美国一些发达国家的婚姻制度吗?”察登科问。   陈月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太关注过。”   “你知道为什么《柯南》中,一些丈夫都喜欢通过杀了妻子来结束婚姻吗?”   “因为……好像是如果老婆是家庭主妇,为了保护为家庭付出的人权利不受侵害,法律规定要一直给女方抚养费到什么时候来着?我忘了。”陈月洲想了想,《柯南》是他大学时候在看的动画,现在已经不追了。   “咱们国家按照传统,婚姻对于男人而言是难进去,好出来;但是对于一些国家不是的,婚姻对于男人是好进去,难出来。”察登科道,“咱们国家婚前一般要支付彩礼,男方最好有房子,但是新婚姻法明确说了,离婚的时候男方可以直接拿走自己出钱买的房子。但一些国家不是的,他们婚前不需要彩礼和房子,但是离婚的时候如果妻子是家庭主妇没有收入来源,或者男方有错之类的……各种各样的情况,离婚后,毫不夸张地讲,会扒掉男人的一层皮。”   陈月洲:“所以当女的提出离婚的时候,就只好杀了她咯,话说回来虽然代价挺大的,但是杀人铤而走险没什么必要吧……”   察登科道:“要用长久的付费对自己的出轨行为买单,这对不在乎钱的大富豪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或者斤斤计较的人而言,算是一个实质性伤害。”   陈月洲想了想:如果自己出轨的事情让端琰知道,端琰拿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存款……呃……的确……比打他一顿对他的伤害惨痛多了。   察登科接着道:“所以,出轨这件事就像跷课,一回生二回熟,跷课,煎熬,跷课,煎熬,跷课,煎熬,对跷课的掌握度越来越高,对煎熬的耐受度越来越强,久而久之,心底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可是煎熬早熬成了麻木,不痛不痒了。”   “你已经不痛不痒了吗?”陈月洲问。   “我很早就不痛不痒了。”察登科答,然后看着陈月洲,“你现在很痛吗?”   陈月洲低下头叉了一只虾塞进嘴里,没说话。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察登科道,“毕竟,他对你而言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陈月洲一怔:自己给察登科的说词,反倒是被察登科拿过来给自己用了。   “也是,毕竟他又不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陈月洲顺着察登科的话说,“相比随便就可以喜欢上的人,他们一点都不特别,不过是人生的过客,我身边独一无二的人只有你不是吗?”   察登科低下头,轻轻咬住陈月洲唇外的虾尾,紧接着,嘴唇覆了上去,随后挪开,咀嚼着道:“今天炸得还不错,好好吃吧,我走了。”   “……”陈月洲默默地吞了虾,等察登科走了,一边吃蛋糕一边做着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错觉,自从和察登科有了关系后,陈月洲觉得察登科对他好了不是一丁点。   当晚,察登科微信联系了老同学,借来了五大正一线城市所有医科类大学的考研报名趋向表,还找老同学要来了几份他母校这三年的资料给陈月洲。   下午做晚饭的时候,察登科主动问陈月洲想吃什么,陈月洲原本只是随口一答河虾,结果当天晚上,三人的盒饭里,唯独陈月洲的盒饭底层压着卤好的虾。   这种偷偷摸摸给他吃独食的行为还是第一次,为此,陈某人有点慌。   有时候别人对自己好虽然是个好事,但是向来一碗水端得很平的家里出现了不平衡,打破平衡的这个人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老婆和母亲晾在一边,自己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陈月洲提心吊胆地将河虾狼吞虎咽之后,难得的自己洗了碗,并迅速拿了梁米薇和陈小姨的饭盒嚷嚷着要送回去。   隔天中午,陈月洲去取饭,几个店员刚好在忙客房服务,后厨里就察登科一个人,对方把饭盒交给陈月洲后,却迟迟不肯松陈月洲的手。   “你真是不怕被人看见吗?”陈月洲使劲甩了甩察登科的手,却没甩掉,他仰头,发现自己种的那枚爱心“草莓”虽然颜色有些淡了,却依稀能看清楚,“你昨晚怎么躲过去的?”   “你觉得?”察登科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却从口袋里取出洪水猛兽一般的东西:一张003的四方袋子。   陈月洲顿时惊了,一把夺走003:“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我死还是你死?不然我们一起死?”   “不会有事的。”察登科虎摸陈月洲的脑袋,“锁好后门和前门的话……”   “那这边这个玻璃窗呢?窗外就是餐厅,这么多人!”   “我们两个站在一起的话,橱柜的高度可以挡住……”   “你当外面的人是傻子吗,你以为外面的都是小学生不知道男女这样那样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吗?被偷拍之后我们两个就火了,你想火吗?””陈月洲使劲甩了甩察登科,总算是脱离了对方的桎梏,他火速将003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并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察登科:“你……你不许乱来……”   为了安抚随时随地用生命在找刺激的察登科,陈月洲只能将察登科推到角落里,在确定所有人都看不到里面之后,胆战心惊地踮起脚尖秒亲了一下察登科的脸,露出害羞的表情道:“晚上见……小科哥哥。”   察登科见状,举手投降,并温柔笑着道:“晚上不见不散。”   出了客栈的门,骑着滑板车回家,陈月洲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察登科就算再怎么胆大,也不该敢在后厨里面做吧?这厮该不会就等着套路自己“网上见”这类话吧?   不不不,察登科那种把找刺激当作人生乐趣的人,也许真的是想要在后厨里面做……   而且,察登科该不会真的是中了“德国骨科”的枪吧?   怎么感觉这厮好像很能从这个里面GET到爽点和刺激点呢?   天啊,等任务完成之后,万一察登科不放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还得回去跟端琰“这样那样”方便做任务呢?   不对不对,不会不会,等察登科对骨科梗腻了,说不定就没事了……   鬼知道那厮到底怎么想,不想了不想了……   回家后,陈月洲发现陈小姨和梁米薇又在争吵,他悄悄将饭放在了餐厅,就回房间锁了门,戴上耳机坐在床上看书。   两人吵到下午三点,像是累了,就各回各房子睡觉了。   陈月洲趁机出门去客栈候着,取了晚饭后回来后,发现睡醒的婆媳二人又开始争吵。   于是,陈某人再次偷偷将食物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戴上耳机看书。   陈小姨和梁米薇吵到六点吵累了,就坐下吃饭,等吃完饭,陈小姨出门下凉,梁米薇回卧室看视频。   外面的世界好不容易安静了,陈月洲总算可以摘了耳机,可是才消停没一会儿,门就被人敲响了。   他烦躁地起身去开门,迎来的却是察登科。   门刚一打开,陈月洲还没来得及惊讶,对方就快速进门并把门关上。   陈月洲惊了:“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而且你上我这里干什么?”   “今天客人入住早,晚上没有我需要忙碌的,就回来了。”察登科顺手将房门反锁,按下浴室灯的开关,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你等一下——”陈月洲忙拦住他,“你知不知道,梁米薇就在我房间的正下方。”   陈月洲指了指楼下:“她正看MV呢。”   “恩,我知道。”察登科已经脱掉了所有衣服,进了卫生间打开淋浴冲凉,“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追星,看韩剧。”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月洲一字一顿道,“她在楼下看MV的时候,我都能听到她播放的MV里面唱的什么歌,她这几天把一首‘喂喂喂’的歌曲听了至少五十遍。”   “《wait wait wait》?”察登科道。   “鬼知道,我只知道每天就是喂喂喂,喂喂喂……啊不是你别打岔!”陈月洲道,“我是在告诉你隔音效果不好……”   陈月洲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察登科关了淋浴开始给浴球挤沐浴乳。   “不是隔音不过关。”察登科道,“是她的听力不好,你听我妈说过吧,她有一只耳朵听力比正常人弱一点,她很喜欢把声音放大到两个耳朵都觉得很饱满的状态听歌。”   “但是……”陈月洲正打算开口,楼下忽然传来了密码锁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陈小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天到晚把音响开这么大,你当家里迪厅啊!”   不一会儿,陈小姨的脚步声便从楼梯间传来,紧接着,她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明显感觉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陈月洲有些怂,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这个隔音总没那么强吧?就隔着一堵墙而已……”   察登科一听笑了,这时他已经冲干净了自己并关了水,裹了条浴巾出来,一边擦着头一边道:“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陈月洲惊了,“你……”   话还没说完,察登科就俯身抱住了他,轻柔地笑:“补课时间到了,该检查作业了,不是吗?”   陈月洲一时失语。   明明心里怯怯的,可身体却痒痒的。   正如察登科之前所说的,一旦有了第一次越线,因为没有为这次越线付出真实的代价,在短暂的懊恼和反思之后,下一次,又会被恶魔所诱惑,而且比上次更加缺乏顾虑……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察登科低下头堵住陈月洲的嘴。   陈月洲应了声,紧接着,扬起双臂抱住察登科的脖子,把自己的所有意识都交给了luǎn虫的本能。   一轮过后,陈月洲随手抓了个枕头垫在自己下巴下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察登科检查拆下来的003有没有破损后,给陈月洲示意了一下,丢进垃圾桶里,“怎么?”   “你是怎么在梁米薇面前装不能人道的?”陈月洲问,“梁米薇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你和她面对面的时候难道没有……被识破过吗?”   察登科躺下,抱着陈月洲,“你知道和梁米薇唯一的那一次我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   “一头死猪一样,就那么躺在那里,偶尔哼哼两声,只有我一个人在动,就像是一头猪花钱买了我,我是为那头猪服务的那只鸭。幸好一发中弹,不然真是噩梦。”   陈月洲:“……”   虽然这话说得实在是羞辱人,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察登科的意思。   察登科这个硬件配置,和美女搭在一起指不定美女都会暗自窃喜,和梁米薇搭在一起,的确是梁米薇沾了大光。   如果让以前的自己和那种长得不入眼的,比如一些动不动脱鞋抠脚的中年虎妇这样那样……他也说不定会变得不能人道,也感觉是噩梦吧……   可能在察登科眼里,梁米薇就是这种层级的女人吧……   毕竟人家硬件好,整体配置高于以前的自己,眼界中丑女的临界点自然也就高于他这种靠衣服和发型才能勉强称帅的人……   但是,现实生活中,再高的硬件配置其实都未必能换梁米薇手上的钱,每年多少帅哥挤破头皮考影视类学校,不照样是混个三四五六七线,没什么收入……   图人家的钱,还这么堂而皇之嫌弃人家,这样不大好吧……   陈月洲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还有些躁动,于是戳了戳察登科的肩膀:“老师,今天的课程我不太明白,是不是应该给我再加一节课啊……”   察登科扫了眼陈月洲:“该叫我什么?”   “小科哥哥……”陈月洲眨巴眨巴眼睛卖萌,“小科哥哥,辅导人家功课嘛……”   察登科闻声起身,将陈月洲推倒,在他耳边道:“从现在开始,以后只能这么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陈月洲三下两下就和察登科纠缠在了一起。   可是还没亲热一会儿,隔壁房间的门忽然被猛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陈小姨的咆哮——   “有完没完!都说了你一遍了!这大半夜了真把家里当迪厅是不是!”   声音的源头就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吓得陈月洲瞬间打了一个机灵,不敢动了。   可察登科这个不怕死的却偏偏来了兴致,非要捉弄陈月洲,害得陈月洲不得不发出声音,还束缚住小姑娘的双手,不给他捂住嘴的机会。   陈月洲最后急得不行了,只能在察登科耳边柔声呢喃:“……”   “让你关音响你是听不到是吗?啊?聋子就是聋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房间外,陈小姨的怒吼声盖过了陈月洲的声音,唯独察登科一字不落地听清了他的话。   下一秒,察登科再也无暇捉弄陈月洲,房间内两个人的节奏顷刻间变得疯狂,而房间外的陈小姨也变得疯狂,她抄起拖鞋下楼去找梁米薇吵架,争执声再次在空旷的家里跌宕起伏。   到最后,楼下的两人越吵越激烈,在男人的低吼声、女人的谩骂声、碎碎念一般的解释声和甜腻的“猫叫”声中,整个家顷刻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陈月洲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都飘在外太空里,不断地感叹着:最近肉吃得好饱,简直过年似的,真棒,真棒啊……   做男人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觉得,DIY和“双人蹦”其实差不了太多,如果不是追求视觉上的刺激,“双人蹦”其实还更累人;可是,成为女人后他发现,DIY哪儿跟“双人蹦”比得了啊……   女人会因为男人出汗卖力时所产生的信息素感受到精神的愉悦,会因为触感比男性发达而通过无比亲密地接触对方而获得精神上的愉悦,还能够通过“双人蹦”调节多肽稳定内分泌从而达到精神上的愉悦……各种各样巴拉巴拉扯很久都说不完……   总之总结一下就是,“双人蹦”对女性……太好啦!   原本这么多内容只是在上学的时候看过而已,可是最近有了亲身体验他才发现:科学家诚我不欺!   感觉自从有了完美的性生活后,他真的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美丽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刚才对察登科说的话,能让这厮有这么大的反应。   自己说了什么呢?   无外乎是“德国骨科”和《少妇白洁jié》台词的综合体。   以前还是个男人的时候,没有片子能入眼时就用这本书凑合凑合,虽然里面脏话难听得要死,每次贤者模式的时候他都觉得低俗、不堪入目还特别侮辱人,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可别说,撸的时候还真的挺有用的。   既然对自己有点用,对察登科也应该有点用吧?   于是陈月洲挑了句没那么脏却足够刺激的话,配合上几句“德国骨科”的经典台词,以及自己甜腻腻的嗓音……嘿嘿,还挺好使的。   啊……   生活,怎么可以这么美好……   啊,蓝天!啊,白云!啊,鸟语花香!   陈月洲这回算是彻底有点乐而忘返了。 第186章   又休息了会儿, 陈月洲看向抱着他闭眼休息的察登科:“我说……”   “嗯?”   “小姨和你老婆可不是就这么一会儿在这么闹, 她俩自从住在一起了天天闹,你也不管管?”   察登科睁开眼睛看着陈月洲:“现在出去让她们看到我这一身被你又啃又咬的样子?”   陈月洲:“……”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也不想在察登科身上留下痕迹,只是一舒服他就想抓点什么,回过神来察登科已经被他得满身都是痕迹。   陈月洲叹:“那你干脆告诉小姨, 你和梁米薇结婚的原因……”   “不能说。”察登科直接道。   “为什么?”   “我妈她不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也是……”陈月洲叹气,“那你至少让她们两个分开住啊?其实完全没必要搬到一侧楼来,各住各的,还是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 没差别啊?”   “你不理解我妈为什么搬过来吗?”察登科问。   “什么?”   “我妈虽然讨厌梁米薇, 也不希望梁米薇生产, 她害怕梁米薇生下的那个孩子拖累了我, 但是又无可奈何现状, 她就想着住在这边来,劝梁米薇知难而退。”察登科道, “但是如果梁米薇执意要怀孕, 我妈又担心再过几个月她心脏负荷太大, 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没来得及送医院, 死在家里, 我妈害怕这又会拖累了我, 所以才不得已和梁米薇住在一起。”   “可是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还这么操心,不合适吧?”陈月洲道, “我发现当妈的为什么儿子都长大了还总是多管闲事……”   “那有什么办法?”察登科反问,“她也不是想这么操心我,只是没办法,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如果不让她操心,她是不是太可怜了?”   陈月洲:“为什么?”   察登科:“我妈和你妈是表姐妹,我姥姥和你姥姥是亲姐妹,咱们两家母亲所处的家庭环境整体差不多,你姥姥和姥爷难道没告诉过你妈:你是个姑娘家,你是家里的大女儿,你以后一定要结婚嫁人的,你要回归家庭,男人主外,你要主内,辅佐男人在外工作,照顾家里孩子长大,做好家务事,体贴两家老人,还要照顾你的弟弟妹妹……”   陈月洲眨巴眨巴眼睛,这句话他听父母对大姐说过,大姐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现在从旁人嘴里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有点累。   说实在话,虽然他陈某人没什么工作经验,但是要他谈起工作,工作之中最让人头疼的往往不是工作任务,而是职场上的人际关系。   在家庭工作,就是除了一堆体力劳动力之外还要在搞家里人的人际关系,而家里人……其实比外面人难应付多了。   察登科接着道:“我妈从小就有一个意识,女人就算有工作,也是要大部分时间回归家庭的,所以她跟我爸结婚之后,虽然干了个差不多的差事,可是工作只是副业,她的主业一直都是这个家庭。”   他道:“我妈不但要管我和我爸吃喝拉撒生活方方面面,还要管我爷爷奶奶,我姥姥姥爷……她一辈子,没有一天是为她自己这个人活着的,她一直都是为了那句‘你是个女人所以你要怎么样’这句话活着的,大多精力都耽搁在这个上面了……可是忽然有一天,父母死了、公婆不在了、丈夫死了……连儿子,都长大了离开家,被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带走,她消耗一生所积累起来的成果不过是在奉献给别人做嫁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月洲:“……”   察登科道:“不光是我妈,这种歌颂母亲必须要完全奉献于家庭的思想它已经通过代代相传深入人心,我妈就为了这么一个思想活了一辈子,二十岁到六十岁,甚至更久,这个她花费几乎全部人生经营起来的事业在蓬勃发展之后却要拱手让给别人,这对她不残忍吗?”   “可是男人不也在外面拼搏打拼奉献家里吗,在外面工作也很累人啊……”   “两者能比吗?”   “两者不能比吗?”   “一个是在外工作,在社会中建设自身的价值,通过事业的不断积累获得更多的人脉和经验,工作时间的积累就是个人资本的积累,所以才会出现什么‘大器晚成’之类的成语;一个是在家庭工作,对自身价值没有丝毫建设,一旦家庭崩溃,她自身所积累的经验于社会工作基本没有用处,工作时间的积累只是单单的时间消耗,两者可以类比吗?”   陈月洲一时语塞,只能答:“……你女权啊?”   察登科:“我不是,我只是单单说我妈的问题,我知道我妈性格不好,但是我不喜欢听别人说我妈不好听的话,我妈变成今天这样也不是她自己期待的。”   陈月洲瘪瘪嘴:“我就是随口一说……”   察登科问:“如果有人在你出生就告诉你,你的人生就是搞科研,必须研究肾上腺素,否则你就不是个好女人。   你未必就想研究肾上腺素,但规则深入人心,你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   于是,当你成年后忍受委屈、不甘、难过和不公等各种待遇之后,终于用三十年的时光让一个成果开花结果,可这时候有人出现说:好了,这个成果合格了,你可以走了,接下来这个成果属于别的年轻的研究人员,你退休吧!   你是什么感觉?你不会生气、焦躁、狂暴、委屈、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吗?”   陈月洲:“……”   说实话,因为他和父母其实来往不是很亲密,他压根就没想过关于父母这方面问题。   所以当察登科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挺惊讶的。   没想到察登科这么个连亲妈都骗的人,居然其实挺爱自己母亲的……   “那……”陈月洲想了想,“你不帮你妈找找什么兴趣爱好吗……”   说完,陈月洲就后悔了。   培养兴趣爱好……先不提老年人,年轻人又有多少人真正的有兴趣爱好呢?   如果人人都有,网上哪儿来那么多闲人?还有谁有空天天刷微博、逛朋友圈……都各个忙着搞自己的爱好呢。   而有一点兴趣爱好的人,他们对这些兴趣爱好的热爱程度又有多少呢?   大多数人不过都是当成乐子玩一玩可以,专业训练时就会叫苦不迭。   这些爱好,是不足以打败一个人一生都从事的职业在这个人心中的地位的,即使这个人可能对她一生都在从事的职业从未爱过。   可是她爱她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所以这份职业在她心中不可替代。   久而久之,她发现,那相伴她一生也许让她恨透了的职业,她抱怨过、发泄过、不甘过甚至一辈子都觉得忿忿不平,却已经通过这么多年,深入骨髓与她相融为一体。   到最后,她怀揣着对自己懦弱的憎恨、对命运的厌恶、对人性的恶意,变成了一台复读机,她希望和她一样的后人,一定一定要过上和她一样的人生。   这样一来,她的人生中所遭受到的一切让她不痛快的事,才算理所应当。   等当完了复读机,就去广场上跳跳舞,和同龄人做做晚年社交,就跟年轻人躺在床上刷微博交友一样……   人生也就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陈月洲道:“已经来不及了,对吧?一颗种子从小埋在心底,她长,种子也长,当她长大成人,种子也化为参天大树,砍断这棵树、抽掉这样思想的同时,就是杀了她这个人。”   察登科露出些许欣慰的表情:“我给梁米薇说过,可惜她听不懂。”   陈月洲:“……”   废话,梁米薇什么智力,他陈某人什么智力?   再说了,这话虽然在理,但其实是变相替陈小姨洗地,梁米薇根本就不想听。   陈月洲想了想道:“可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等孩子出生后应该好一点。”察登科道,“我妈有一点好处是,她打心底挺喜欢孩子的,把孩子交给我妈,虽然这么做看起来对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有点残忍,但也算是继续了她前半生的工作,让她能够安稳下来。”   陈月洲一听有点意外:“你希望梁米薇生下那个孩子吗?”   察登科低头看着陈月洲的双眼:“你希望吗?”   陈月洲赶忙搂住察登科的脖子,嗲声嗲气道:“我这么喜欢你我当然不希望了……”   察登科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你脑子里还装着你男友,为了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才贴着我。”   陈月洲一听叹气:“虽然我和他的感情没结束,虽然我的确想过好的生活,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是真的,我感觉很孤单、很害怕,我想要一个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人,而不是一个没有关系的、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陌生人……”   陈月洲照搬了任务大纲中关于察登科内心深处关于真爱的见解的原台词。   “再说了,哥哥……”陈月洲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察登科,“哥哥抱着我的时候,不觉得我很可爱吗?不觉得我让你心疼吗?不觉得和我H的时候很有感觉吗?”   察登科搂着陈月洲腰肢的手僵了一下,他迅速别开头:“有你这么直白地逼着人夸你的吗?”   “因为你是我哥哥嘛,在你面前我才这么撒娇,小时候不是我总让你夸夸我嘛!”陈月洲嗲嗲道。   “……”   “所以……”陈月洲戳了戳察登科的胸膛,“其实我真的不希望你有孩子,我不想你和别人有孩子,我也害怕那个孩子拖累你和我,拖累以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察登科抓住陈月洲那只乱动的手,搂紧陈月洲:“别乱动了,我累了,如果和你再来一次,明天就不能好好工作了。”   “切。”陈月洲撇撇嘴。   察登科低下头亲了亲陈月洲额头:“我和她不会有孩子的。”   “怎么不会有?她都怀孕了,再有十个月就生了!”陈月洲故意装着很生气道。   察登科安抚道:“放心,留不到那个时候的。”   “真的吗?”   “真的。”   “和我拉钩钩。”陈月洲伸出小手指。   “好,拉钩钩。”察登科无奈地回应。   “那她如果怀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办?”陈月洲又问。   “不会的。”察登科对这个任性的妹妹有点无可奈何,于是大概提了两句,“她的身体情况扛不住多大刺激的。”   “能有多大刺激?”   察登科伸手环住陈月洲的小腹,笑得温柔无比:“你觉得到时候有多大刺激?”   陈月洲:“……”   忽然有点毛骨悚然。   这厮为什么总要用人畜无害的笑脸说出丧心病狂的话?   居然打算让自己大了肚子去刺激梁米薇?   瞧可把这厮厉害的,他陈某人怀孕?做梦吧!   可是,陈月洲不敢表现出自己“日了狗”的内心,只能瘪着嘴道:“我不要,我不要在你没离婚的时候怀孕,显得我像是第三者似的。”   “不会的。”察登科道,“她五个月左右的时候我会把她接离这座岛居住,你跟着我过去,其实那时候你有没有怀孕都无所谓,一开始先让她怀疑我们的关系,加重她的疑心病让她时刻保持情绪紧张,这会加重她的心脏负担,之后等她开始出现大负荷的时候,只要让她撞见我们的关系,我有很多种办法让她崩溃。”   察登科亲着陈月洲的脸蛋,笑容浅而暖:“等她死了,我们就秘密结婚,这样好吗?”   陈月洲:“……”   等她死了,我们就结婚……   等她死了……   尼玛……卧槽……   这人真是绝了!   顶着一张王子的脸,随意探讨别人的生杀大权,说这种话一丁点的惧意都没有,就跟说一株植物似的……   话说回来,察登科不会脑子里还在想着顺便搞死自己吧?   这厮到底是真的中了“德国骨科”的毒,还是顺着自己演戏?   陈月洲因为心慌,反而被吓乐了,他搂住察登科的脖子:“好呀,我们两个除了兄妹之外,现在可是坏人联盟了。”   说完,美滋滋地在察登科的脖子上狠狠地吸了两下,将之前的爱心“草莓”的痕迹又变成崭新的。   可是刚一亲完,就觉得自己又有点兴致了,于是趴在察登科耳边柔柔道:“哥哥,再补一节课好不好呀……”   察登科:“……”   “好不好嘛?”陈月洲鼓鼓嘴。   察登科有些无奈,但又不想示弱,只好道:“最后一次。”   “好呀好呀!”陈月洲兴奋地应着。   等再一局结束,察登科起床穿衣服,不打算在陈月洲这里接着躺了……毕竟,身边躺了一只要吃人的狼。   而陈月洲发现,这次没有前两次爽了。   他是个“少手派”,通俗点来讲,他不太喜欢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手的参与过多。   要说理由的话……谁的工作谁来做,手参与那么多干什么啊?   这局察登科的手参与的比较多不说,而且,003里面的液体非但少,颜色和质感还不太对。   应该是……   前liè腺yè吧?   因为经常lǔ管,所以他对这玩意很眼熟。   平时撒尿用点力、受点刺激这玩意就会分泌出来,如果哪天lǔ多了,到最后几次的时候,啥玩意都喷不出来,反倒是这玩意流了不少……   虽然那玩意里面有不少这个,但是两者浓度差还是肉眼可见的……   当一个男人一局结束只是大量释放这玩意的时候,可以判定为:极限了。   陈月洲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这厮多强呢,敢情年纪到了技术再铁不嗑药也不行了,唉……   不过好就好在比过去的自己强,这也算是给了点安慰……   想当年他陈某人二十三四岁出头其实两局下来就已经不行了,都怪儿时lǔ太多……   不敢说,说多了都是泪……   陈月洲在心中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替穿好衣服的察登科整了整领子,顺便幸灾乐祸道:“怎么办呀,好大的爱心哦,爱心越来越大咯。”   察登科低头看了眼陈月洲,想伸手抱他,却迟疑了半秒,最终摸了摸他的头:“休息吧,明天见。”   陈月洲:“……”   怎么一个随随便便把“等老婆死了”挂在嘴边的人,还怕起了自己呢?   他陈某人不傻,不会再强人所难了好吗?   出了陈月洲房间,察登科深吸一口气。   头疼。   有点像小学时候忽然跑了一千米之后,头顶有一种刺刺的痛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明天起床后大概会一直处于很疲倦的状态吧……   察登科拢了拢衣领,下楼朝梁米薇的房间走去。   梁米薇这边,最近接二连三被婆婆凶,她捂着胸口坐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地戴上耳机看视频。   她真是不理解了,明明是她和察登科结婚,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家,怎么过得和住宿舍一样,看个电视还要戴耳机?   好想搬出去,好想搬出去啊……   一提到搬出去,梁米薇一肚子的脾气。   其实她早就不想在这座破岛上住了,可是察登科的主要生意在这座岛上,婆婆也要在这里养病……   等拿到钱之后,她在岛外买一套房,投资一个比这个客栈更大的客栈,让察登科跟自己去那里住吧……   至于婆婆,给她单独买一套房子,离自己家挺近但是又不是很近,不让婆婆三天两头跑过来就行了……   看到自己有了钱,就婆婆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类型,基本就可以摆平了吧?   要让这个混蛋老女人知道:她梁米薇,完全配得上察登科!   对,没错,这是个好主意,只要有了钱,大部分问题都可以解决。   想到这里,梁米薇彻底下定了决心要回梁家。   不过,在回梁家前,她得先对察登科坦白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坦白呢?   话说坦白了之后,察登科会不会觉得她是千金大小姐之后受宠若惊?   一想到丈夫会露出看公主的表情看自己,梁米薇一时间有点小激动,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告诉丈夫自己的身份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说曹操曹操就到,察登科走进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身体要紧,小心生病了。”   “怎么会。”梁米薇有些受宠若惊,“这回儿才十点啊,你怎么就回来了……”   “我的太太怀了孩子在家里,就算工作再忙,也得腾出时间陪陪你不是吗?”察登科从背后搂住梁米薇:“在看什么?”   “哦,以前热播的韩剧,《金秘书为什么这样》。”   “好看吗?”   “还好吧,其实到了后期剧情挺单一的,但是你不是让我休息吗,我就决定继续看看了……”梁米薇道,她有点紧张,“对了,登科……”   “嗯?”梁米薇的房间灯光本来就暗,察登科因为一晚上输出三次全身困乏又累得半死,他一时间有些体力不支,身体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梁米薇及时扶住。   “登科?登科你怎么了?”梁米薇有些害怕,以为察登科工作太累,匆匆扶着他在窗边坐下,“你没事吧?”   察登科叉开腿坐着,脑袋耷拉下来,双手指尖抵着太阳穴,想要驱赶走全身的疲劳。   陈月洲这个家伙……   下次不能在她房间里做了,这只喂不饱的狼胃口还真是大……   “我还好,你怎么,看你有什么想说的?”察登科问。   “其实……我……”梁米薇想了想,有些胆怯道,“其实我……我……我有个远房亲戚……死了……”   察登科一怔,瞬间了然:看来梁米薇想通了,想回趟梁家要钱了。   “然后……”梁米薇断断续续道,“她死了……有笔钱……想让我继承……我……”   “你什么亲戚?”察登科装作不知道地抬头问。   “就是……奶奶?”梁米薇也有些迷茫到底该怎么称呼梁月。   “你父亲不是养子吗?”   “是养子,就是之前我说过,那个把我爸丢了的奶奶……她挺有钱的……”梁米薇说到这里有些膈应,“虽然如此,但是,我想如果我回去了,就有钱能够……”   梁米薇话还没说完,察登科猛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道:“你别去。”   “啊?”梁米薇怔住了,她还等着察登科欣喜若狂地表现出一副娶了公主的表情呢,怎么剧本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   “你别去。”察登科抱住梁米薇厉声道,“别去,我不需要你去那些伤害你的人的身边再给你二次伤害,你是我的妻子,我能保护好你,我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母子,好吗?”   梁米薇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向来温柔的察登科会突然如此严肃地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他的这般反应,反倒是比表现出欣喜若狂……更让她觉得感动。   也是啊,真正爱她的人,怎么舍得看她回家里被人伤心呢?   就在这一瞬间,梁米薇不是很想回梁家了。   梁家那么嫌弃她,一口一个“残疾人”骂着,自己为什么要为了点钱回去找罪受呢?   婆婆嫌弃能怎么样?长得像陈月洲能怎么样?察登科不都是宠着自己吗?   再说了,男子汉才应该顶天立地,她一个小女人独善其身就行了,干嘛要凑热闹呢?   习惯自欺欺人的梁米薇瞬间忘了前几天知道察登科能人道的时候自由有多么的惶恐。   她好吃懒做、向来不敢面对外界的本能又暴露了出来,立刻打蛇随棍上道:“我真的可以不回去吗?”   “不回去。”察登科道,“我……”   说话间,察登科觉得脑袋里面疼得厉害,他揉着太阳穴,有些力不从心道:“抱歉,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聊好吗?”   “嗯……”梁米薇点点头,送丈夫出门。   一回到卧室,察登科锁了门倒头就睡了。   隔天一早起床,他没在家里吃饭就去了客栈,一个早上精神都萎靡不振。   中午陈月洲去取饭的时候,察登科拉住他:“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告诉梁米薇,我状态不好。”   陈月洲随口道:“怪我咯?”   察登科笑:“……那你以为怪谁?”   陈月洲装好饭盒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如实转达的……”   回了家,三个人坐下吃了饭菜第一口,同时都愣了一下。   ——不好吃。   陈小姨嘴巴最叼,她立刻道:“今天这饭谁做的?小科不是这个水平。”   “不知道……”陈月洲露出担心的表情,“我去取饭的时候,小科哥哥状态不是很好,很累很累的样子,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心事重重的……”   梁米薇听到陈月洲嗲声嗲气地叫“小科哥哥”的时候,有点警惕地看了眼陈月洲。   叫哥就叫哥,叫这么骚里骚气干什么?   自从知道自己长得像低配版的陈月洲,她心里就特别怂,总担心察登科是因为喜欢陈月洲才对自己好。   昨晚虽然自欺欺人地说出了“察登科宠着谁才是爱谁”的话,可是白天里照了镜子,再看看陈月洲,梁米薇那么点小得意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我儿子该不会店里出了什么事吧?”陈小姨一听,急火火起身就要出门。   梁米薇忍不住道:“妈,登科说了,让我们两个没事别去店里,虽然离得近,但那是工作场合,不是咱们家。”   “诶奇了怪了!你还管我头上了?”陈小姨顿时火了。   梁米薇瘪了瘪嘴,没敢接着说话。   “小姨小姨,别气别气。”陈月洲拉着陈小姨,“既然小科哥哥没说,说明他不想让你担心,你又何必直接上门呢,不如找个店里的店员先打听打听啊?”   陈小姨一听,觉得在理,顿时打电话找人打听。   这一找,还别说,真找到知道真相的人了!   据说是店里的伙计,昨天察登科出事的时候就在他附近,据那伙计交代,察登科父亲年轻的时候好像和一个大佬关系挺好的,好到大佬说要让自家女儿和察登科结婚,两家人好凑成亲家。   只可惜大佬的女儿一直在国外念书,没回来过,所以相亲的事情一直耽搁着。   后来察登科的父亲生病,大佬二话不说拿了钱借给察登科的父亲,虽然表面上说借,但其实是送,毕竟两家人很快就一家亲了。   前不久大佬的女儿回来了,结果得知察登科居然已经结了婚,现在怒了,坚决要让察登科还钱,还派了人找上门来。   察登科还了一大笔钱也没还清,目前状况有点麻烦,也不知道察登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听完整个剧情的陈月洲:“……”   卧槽,不就是一晚上多做了一发累着了吗?怎么就准备了这么多个故事还一层套着一层呢?   这玩意会有人信吗?   陈月洲立刻扭头,发现听完故事的陈小姨和梁米薇瞬间苍白了脸。   陈某人:“……”   卧槽,还特么真信了。   也是,察登科父亲年轻时候的美貌陈小姨心里是最清楚的,正因为最清楚,所以面对这样的谎言才会深信不疑。   “都怪你!”陈小姨猛地站了起来,抄起桌子上的饭盒就摔在了地上,她指着梁米薇,“你,你勾……勾……”   想说梁米薇勾引了自己儿子,可是实在说不出这句话。   梁米薇这姿色能勾引到自己儿子的话,并不能证明梁米薇美,只能证明察登科瞎。   陈小姨气得坐在了凳子上,瞬间泪眼婆娑:“现在好了,我儿子要被拖累死了,要被拖累死了啊……”   当天晚上,察登科回来得很早,陈小姨就坐在客厅里等着,一见到儿子,老人家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存折递上去:“你说,你爸欠了人家多少钱?我这点存款你看够不够?”   察登科将母亲的存折一推:“妈,你就别管了。”   “什么别管?什么别管?”陈小姨一把抓住察登科的袖子,“你是我儿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如果你把你的一生搭在替你爸还债的份上!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说着,她一把将桌子上所有的茶杯推在了地上,陶瓷破碎的声音惊着了一直在惆怅察登科父亲的事的梁米薇。   她偷偷溜出房间,贴着墙角听楼下的对话——   陈小姨气得发抖:“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因为喜欢你妹妹陈月洲所以跟梁米薇结的婚?”   楼上的梁米薇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妈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是还是不是!”陈小姨大声呵斥道,“如果是,你现在就和梁米薇离婚,你带着陈月洲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不用管我,我把这里的店一卖,再加上我这点钱,我就不信还不完你爸的钱了。”   “妈你何必这样子……”   “我问你话呢察登科!”陈小姨怒道。   察登科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愤怒无比的母亲,余光扫了眼楼上躲在角落里的梁米薇,长叹一声,平静道:“曾经是。”   听到这句话,梁米薇瞬间有些站不稳。   “可是——”察登科又补充道,“我对小洲的喜欢,是年少时候对她的喜欢,我因为她的相貌和米薇相遇,可是和米薇接触之后,我发现相比小洲的古灵精怪,我更喜欢米薇这样子的,安静、温柔的性格,小洲太活泼了,不适合我。”   刚还有些发抖的梁米薇瞬间又活了过来。   察登科选择了自己……   在陈月洲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   毋庸置疑,他爱的是自己……   看吧,她就说了,如果察登科喜欢的是陈月洲,早就和陈月洲在一起了,怎么会还这么爱着自己呢……   “不,我不信,你别给我鬼扯。”陈小姨一听,一个劲儿摇头,“我儿子又不是瞎子,你基本的审美观都没有吗?啊?你说她如果是个大富豪的女儿,你说咱们缺什么补什么,她家的钱多到对得起你的优秀,我也就认了,可是她有什么啊?啊?你疯了是不是?”   说着,陈小姨一个嘴巴子甩在了察登科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响亮,顷刻间震醒了一直不知所措的梁米薇。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她从楼上走了下来,头一次,用略微响亮的声音对着婆婆理直气壮道:“婆婆,你就那么喜欢强拆鸳鸯吗?”   “你说什么?”陈小姨瞪大眼睛看着梁米薇。   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女人忽然这么趾高气昂的,是要作什么妖?   “登科。”梁米薇又转过头看着察登科,“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想帮帮你,也帮帮我们的家,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让我回去,可是我觉得,你总是在帮助我,我也应该是时候帮帮你了,不是吗?”   说完,梁米薇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婆婆:“婆婆,我叫你一声婆婆,因为你是登科的母亲,我尊重你,但不代表我一直会忍受你的欺凌。”   说着,她抿唇,露出陈月洲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忘记的“邪魅”笑容:“忘了做自我介绍了,婆婆,我是你们云南著名的梁月茶庄家族继承人中的次女,梁米薇。”   躲在楼上看到梁米薇的笑容后吓掉了手中辣条的陈月洲:“……”   嚯,这么杰克苏又玛丽苏还带着龙傲天味道的台词,三次元中居然还真有人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啊…… 第187章   第一次说出这么霸气威武的话, 梁米薇有些不安, 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终于在这个家里抬起头了一回, 可以理直气壮地对着婆婆说“不”。   从那天起,梁米薇在家里的行为基本可以用“横着走”来形容。   以前看MV是在房间里用电脑, 如今看MV直接在客厅里用家庭影院配大号音响, 震得半栋楼都是“动次打次”的声音;   以前吃完饭好歹还会收拾自己的碗筷并顺便整理整理房间, 如今吃完饭丢了筷子和碗就回房间里睡觉;   以前对陈小姨和陈月洲的对话都充耳不闻, 如今饭桌上但凡两人说话,她都会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插嘴进来, 动不动还以长嫂的身份教育两句陈月洲好好做人。   眼瞅着后天梁米薇就要去西双版纳了, 熬了半个星期的陈小姨气得是咬牙切齿, 她抓住陈月洲的手气急败坏地低声嚷嚷道:“我的天啊, 梁米薇自从在咱们家说了自己是梁家人, 简直把你当丫鬟,把我当嬷嬷啊?这还得了?”   陈月洲耸耸肩。   就算梁米薇有了钱, 陈小姨也依旧不喜欢她, 可是人终究是个欺软怕硬的,再讨厌梁米薇, 也不想招惹大户人家啊。   如今风水轮流转,高声吆喝的那个人是梁米薇, 低声碎碎念的变成了陈小姨。   “那谁让小姨你对人家以前不好呢?”陈月洲道,“人家记仇呗。”   “我的确是不待见她, 可是我不待见她有我的理由,她一开始坦白了她家里的身份, 我会不待见她吗?”陈小姨问。   陈月洲想了想:“会。”   陈小姨:“……”   陈月洲:“小姨,我知道你的心态,你是觉得,她没钱吧,文化低、样子差还身体不好,你担心拖累了我哥哥;她有钱吧,你又觉得她只有钱,但是品性和学识都和手头的资产不搭,你又担心我哥哥跟这么个土暴发户受委屈。”   “对啊!”陈小姨一拍大腿,“小洲啊,你真是小姨的贴心小棉袄啊,还是你懂我,我现在比之前更愁啊!我打听了人家梁家的继承人,那姑娘家各个都是大小姐一样的,你说要是人家那样子,我也就不说了,你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担心她要是帮了你哥哥这回,以后咱们家都得看她的脸过日子了。”   “可是,小科哥哥现在正是难关,小科哥哥对她那么好,她回报小科哥哥也是理所应当的,你最近就别操心家里的事,何必在这个时候跟她这个时候争高低是不是?”陈月洲安慰道。   “唉……”陈小姨一听,叹了口气,“小洲啊,你看你多懂事啊,你要是我媳妇该多好啊……”   陈月洲干笑两声:现在觉得他陈某人好,是以小姨对侄女的身份,一家人,当然好了;但一旦他陈某人成了媳妇,就是和陈小姨抢儿子的那个身份,谁又愿意把自己花费毕生精力养大的花果,就这么拱手让出去呢?侄女又怎么了?哪比得上自己孩子亲?   劝完了陈小姨,陈月洲去客栈替家里两个“祖宗”取饭。   今晚察登科做了烧带鱼和海参小米粥,他将料理打包好递给陈月洲:“小洲,跟你商量个事。”   “嗯?”陈月洲看向察登科。   自从前几天一晚三发后,察登科基本再也不敢和陈月洲私下有非常亲热的举止,免得这位榨汁姬突然蹦出一句“我要补课”。   答应吧……伤身体,不答应吧……伤面子。   “明天梁米薇去西双版纳,你陪着去,多提点她,我担心她应付不了那种场合。”   “啊?我?你确定?”陈月洲怔了一下,“你不去啊?”   “你比她随机应变能力好很多,至少比她一个人强。”察登科道,“我不去。”   “为什么?”   “梁家在钱上面是个非常排外的家庭,他们不是靠性别划分亲疏,是靠骨子里面的血统划分亲疏。”   “那我更是和梁米薇八竿子打不着啊……”   “你和她有点像啊。”察登科笑笑,“说你是她母亲二婚生下的孩子,单从长相讲没人会怀疑,又不涉及继承权,没人会在意的。”   “可是那我也不是梁家人啊?我和梁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是没关系,但是念在你和梁米薇有关系会放你进梁家庄。”察登科道,“这种事关经济大事的场合是不会放我进梁家庄的。”   “为什么……”   “我说了,梁家忌讳女婿和儿媳,尤其忌讳从事商事的女婿和儿媳,他们非常反感同业者,所以梁家的女婿和儿媳要么是非商业,要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察登科道,“历史上发生过太多女婿靠着女方一家人飞黄腾达反目成仇的例子,或者女方靠着男方飞上枝头不回巢的例子,梁家对外是放过话的:女婿和儿媳如果从商,商事跟梁家没有半点关系。这话已经非常狠了,没有人还愿意去主动冒犯。”   “嚯……”陈月洲道,“可是梁米薇会同意我跟她去吗?”   “是她说要带上你的。”   “啊?”陈月洲惊了,“自从小姨说了她长得像我后,她防我像防贼似的,还要带上我啊?”   “不带上你,就等于把你、我和我妈放在家里,你觉得她放心吗?”   “嗯……也是,那行吧。陈月洲说完,提着饭盒转身就准备走,察登科却拉住了他。   “最近你都是掐点来的,怎么,避着我?”察登科问。   “你确定是我避着你?”陈月洲笑了,“看来你是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好了伤疤不但忘了痛,还失忆了是吗?”   察登科端出一盘鲜奶油草莓慕斯杯交给陈月洲:“在餐厅里吃完再走吧。”   陈月洲点头:“好啊。”   他端着盘子坐在窗边一边看风景一边吃蛋糕,吃到底时,可食用的糯米纸下方,压着一片银色包装的003,陈月洲顿时笑了,与此同时小声碎碎念道:“就一片,小气。”   他取出003塞进口袋里,扫了眼后厨里忙碌的察登科,回家送饭。   吃完饭后,他回了房间开始洗漱,真空状态穿了睡衣躺在床上看书,门留一个条小缝。   直到夜深了,所有人都睡下了,察登科回家,洗完澡后穿着睡衣,信步来到陈月洲的房前,推门而入,将陈月洲拥入怀中。   两人在房间里纵情声色,直到隔壁房间的门猛然被推开,陈小姨睡眼惺忪地敲了敲陈月洲的门:“小洲啊,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啊,在房间里锯什么呢?咯吱咯吱的……”   听到这句话,房间里的陈月洲和察登科同时停了下来。   但察登科就是个用生命在找刺激的人,停顿了没几秒,就继续制造“咯吱咯吱”的锯木头声。   陈月洲顿时惊惶地捂住嘴巴。   夜里,木头晃动和木质地板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陈小姨又敲了敲门:“小洲啊,你听到了吗?”   陈月洲想出声回答,可是又怕暴露了什么,只能忍着不说话。   “这还奇了怪了,难不成是老鼠?”陈小姨碎碎念着离开。   陈月洲顿时松了一口气,察登科一见,更加肆无忌惮地制造锯木头声。   然而,不到半分钟,陈小姨又走了出来敲门,手劲儿重了不少:“小洲啊,你干什么呢啊小洲……”   “大半夜敲什么啊?”就在这时,楼下睡觉的梁米薇出来了,她烦躁地走了上来,“明天我就要回梁家了,你还嫌弃我晚上听歌,你深更半夜干什么?”   门口站了两个人,陈月洲这回彻底怂了,他使劲推搡着还在卖力制造锯木头声的察登科,做着口型道:“你——是——想——死——吗!”   察登科却依旧无动于衷,他脸上的表情更兴奋了,身体也更加卖力了。   锯木头声越来越快,直到某一刻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缓慢的锯木头声,伴随着房间内传来女人喉咙里溢出的甜腻吟声。   对方像是竭尽全力压着,却压不住似的,不得已发了出声。   陈小姨和梁米薇都不傻,就算一个丧夫已久,一个只实战过一次,但好歹都是有过经验的成年人,对这种事还是挺敏感的。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紧接着,两人同时看向楼道的钟表——   一点十五。      还没到察登科下班的时候。   陈小姨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她不待见梁米薇,看到陈月洲脖子上的吻痕的时候还兴奋了好久,可是如今家里还钱的事情要紧,这个时候如果小科跟陈月洲有个什么,那梁米薇还钱的事情就凉了,她要恨死这个不懂事的陈月洲了。   梁米薇顿时也松了口气:自从知道自己长得像陈月洲后她天天提心吊胆,即使如今成了大小姐,她也害怕陈月洲拿过去的事情诱惑察登科夺人之爱。   两人在确定了房间里的男人一定不是察登科之后,同时开始敲陈月洲的房间门:“陈月洲!干什么呢你!出来!”   躺在床上chuǎn着气享受巅峰yú韵的陈月洲:“……”   这下怎么办?   不会要暴露了吧……   察登科已经穿好了睡衣,迅速上了阳台。   阳台是围栏露天型,陈月洲房间的围栏和陈小姨房间的围栏只有大约三十厘米的距离,察登科抓住栏杆轻轻一跃,就跳到了隔壁房间的阳台。   陈月洲顿时惊了:你跳到你妈房间里去是什么鬼?   可仔细一想:也是,亲妈知道了也比梁米薇知道了好。   但是,这个王八蛋跑了,自己怎么办?   思来想去,陈月洲只能披上睡衣,打开灯,迎接门外的两个女人。   一见门打开,婆媳二人第一件事是朝着房间里面望,在确定从卧室、卫生间到阳台没有一个人后,才将视线落在了陈月洲身上:“半夜三更干什么呢?”   陈月洲顿时羞愧地落泪抽泣:“我……我……我男朋友一直不在……我想着晚上你们都睡了……我就……想自己……”   陈小姨:“……”   梁米薇:“……”   二人本能地低头,看着只穿着睡衣上衣,xià身未着寸缕还湿漉漉的陈月洲,瞬间明白了什么。   空气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婆媳二人满脸写着尴尬。   还是陈小姨先回过神,她匆匆挪开视线:“唉,也是我多管闲事……你……你……唉……你……你明天还要坐飞机,别折腾到太晚了。”   说完,陈小姨就溜了。      梁米薇又多看了陈月洲两眼,也转身走了。   关了门,陈月洲这才松了口气,身心疲倦地坐在床上,就在这时,察登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看着精疲力竭的陈月洲,上前一步拥着他温柔地浅笑:“反应挺快,明天你去梁家我就放心了。”   陈月洲瞪了眼察登科,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脖子上再次把爱心“草莓”的印记加深,故意娇嗔:“我不在的期间我管不到你也管不住你,但是这里是我的专属区域,不许别人侵犯,知道了吗?”   等撵走了察登科,陈月洲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地检查着身体,在确定没有任何疑似出轨的痕迹留下之后,才安心睡觉。   第二天中午,陈月洲给端琰发了条短信,说要陪着嫂子来西双版纳有事,之后跟梁米薇登上了飞往西双版纳的飞机。   当天下午,是梁帆安排了人来接机,将他们二人送入了一家四星酒店里。   端琰就在酒店大堂角落的等候区撑着脑袋翻杂志,他身着休闲的条纹衬衣,袖边微卷,露出带着肌肉弧度的紧实小臂,下身是笔挺的深亚麻灰色长裤,一双露脚踝的黑色浅口漆皮鞋。   也许是最近缺乏锻炼又或者没有坚持美黑的关系,他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变白,从曾经偏古铜色的肌肤变得趋于正常的小麦色。   一进大堂,陈月洲一眼就看到了端琰的身影,端琰这边像是察觉到陈月洲的视线,微微抬眼,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放下书,朝着陈月洲走来。   “话说……”就在这时,梁米薇戳了戳身旁的陈月洲,“你有没有觉得迎面走来的那个男的,很攻的感觉啊?”   陈月洲翻了个白眼:攻个屁,直男!那是老子男朋友!   端琰走到距离陈月洲仅有两三米的距离停下,张开双臂。   陈月洲见状,就像放学出了校门的小学生见到家长似的,撒欢地朝着端琰扑去,直接蹦到了端琰怀中。   落入端琰温热的怀抱的那一瞬间,陈月洲觉得好暖,从脚指头暖到了心窝里。   人们都说“小别胜新婚”,陈月洲这下算是彻底体验到了,有感情的和没感情的就是不一样,仅仅是被端琰抱着,他觉得骨头都要酥了。   陈月洲伸手勾住端琰的脖子,在端琰怀里使劲地蹭,直到对方将他从怀里拉出来,低头看着他,哑声道:“晚上再闹,听话,嗯?”   陈月洲顿时美滋滋地搂着端琰的胳膊,心里像乐开了花:啊,看来今晚是大餐预定啊,有肉吃真好啊……   看着眼前男女在一起拉拉扯扯还又搂又抱,梁米薇翻了个白眼,心里瞬间堆了个小疙瘩。   陈月洲虽然身材还行、长得也还行,但没见她是天仙啊?   怎么到处勾搭男人啊?   就她那塌鼻梁、大鼻头还有厚嘴唇的……呵呵,如果不化妆,八成也见不了个人吧?   可悲啊!在中国,丑人长得白一点,再化个妆,就好像有点姿色似的,有一群傻bī男人追捧,呵呵。   难怪中国那么多女人天天玩命美白,拿着花呗和白条借来的钱去买压根不是她们经济负担范围内的美白产品,什么白醋、柠檬、生鸡蛋全往脸上堆,恨不得患得白癜风来美白,毕竟白了可以遮丑啊?   这一个个的要是换成小麦皮,要么是膀大腰圆水桶身材的大黑猪,要么是雌雄莫辨的电线杆,不靠PS的话一脸完全就是张饼,丑死了。   涂个大白脸外加化妆,心机biǎo一个,却勾走了自己老公小时候的魂儿不说,连眼前这个明明能当总攻去干nán人的男人也勾走了?   所以说她真的很讨厌女人,平时和她撕逼的那群贱人还说她仇女、说她嫉妒……仇个屁啊?嫉妒个屁啊?   她梁米薇虽然长得没那么好看,但谁说长得不好看的人就不能评价别人了?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就她看来,陈月洲这家伙,绝对是个心机很重的绿茶biǎo,而且指不定那方面天天欲求不满,特别骚!就喜欢四处勾搭男人的碧池!   呸,不要脸的东西!   梁米薇恶狠狠地瞪了眼陈月洲。   隔壁真的心机贼重、也真的天天欲求不满、自己都觉得自己骚得飞起还特别不要脸的陈月洲只顾着今晚吃肉的事,完全忘记了自己身边还跟了个梁米薇,倒是端琰,无意中扫了眼梁米薇,在发现梁米薇那暗搓搓的小眼神后,低下头问陈月洲:“那是谁?”   “哦,我嫂子。”陈月洲随口道,也不是很想和端琰扯太多任务的内容,“她明天要回他们家继承点东西。”   “梁家?”   “嗯?”陈月洲一怔,“你知道?”   端琰顿时蹙眉:“梁帆姓什么?”   陈月洲:“……”   卧槽……   姓梁的人太多了,所以第一次听到梁帆的姓氏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感觉,现在想来,梁帆这么个富二代,很有可能也是梁家人啊!   “那……”陈月洲琢磨着,“是不是让他们两个人见面不大好啊?”   “无所谓,梁帆知道她的存在,也想到了她会来。”端琰上前一步,对着梁米薇道,“你的房间在楼上。”   梁帆并没有出面,他嘱托端琰给梁米薇准备了间套房,等打发了梁米薇入住,端琰迅速就将陈月洲顺走,带回了自己的套间内。   房间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灯还来不及打开,端琰一把抱住陈月洲的腰将他托起,陈月洲垫着脚尖环住端琰脖子,两人疯狂地接吻并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服,倒在了沙发上。   疯狂结束,天已经渐渐黑了,天边仅剩的红云一点一点被黑夜吞噬殆尽。   陈月洲全身都是软的,懒洋洋地回味着刚才的美妙。   和端琰做的时候,他并没有敢刻意地配合,毕竟上周端琰走的时候自己还是青铜段位,再见面突然成为钻石段位,怎么想都觉得这期间有问题。   他趴在端琰怀里,手指顺着端琰的人鱼线慢慢下滑,想了想道:“那你是不是明天也要跟着梁帆回梁家?”   “看情况。”端琰摁住陈月洲不老实的手。   “哦……”   “你是帮你嫂子要遗产?”端琰问。   “也不是帮,就是陪着她……”   “之后呢?”   “之后就是回去……”   “什么时候离开?”   “这个……”陈月洲也不知道该怎么给端琰答案。   如今梁米薇终于愿意迈出前往梁家的这一步,这是个好事,所以他一直配合着察登科的节奏,两人仿佛是盟友似的。   但是,等钱入手之后,他其实是想打击察登科个措手不及,一次性刷够分数,拍拍屁股走人。   毕竟,察登科不是很好对付,不适合长期对抗。   再者,他也不希望给察登科什么太过于严重的惩罚,毕竟对方和陈小姨真的把自己当亲戚,如果察登科出什么事,孤身一人的陈小姨的世界可能就崩溃了。   所以,他的想法是:首先让梁米薇先拿到钱,之后想个办法让她和察登科离婚。   只是,这婚一定不好离,等明天钱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得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收拾察登科。   而如今,当务之急是:得让梁米薇拿掉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   孩子如果不足时间还可以选择药流,如果时间过长那就没办法了,所以能早拿掉还是早点拿掉好。   如今月份还早,按照梁米薇和察登科上次做的时间可以推断怀孕最多应该只有四十天,这个时候私下药流应该百分百能把孩子拿掉……虽然这么鲁莽操作对梁米薇的健康不太负责,但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和婚姻状况怀孕也是对她不太负责,两者对比,还是早点流了好。   想到这里,陈月洲对端琰道:“能不能拜托梁帆帮我个忙?”   端琰偏头看着陈月洲,哑着声音道:“再来一次,我就听你说。”   陈月洲一听顿时笑了,像个小妖精似的一个转身翻坐在端琰身上,低下头咬着端琰耳朵:“小心腰疼明天出不了门。”   端琰抿唇,撩起眼皮直面陈月洲的挑衅:“试试看。”   又是一轮疯狂。   和察登科的细水长流稳步节奏比,一周不见且已经有了默契度的端琰比之前两人第一次的时候还要疯狂。   结束后,陈月洲一边深呼吸一边发出甜腻的声音有气无力道:“你让梁帆帮忙去医院帮我开米菲和米索,别找大型医院,找私人医院或者稍微小一点的医院,很容易拿到手。”   端琰:“干什么的?”   “流产用的。”陈月洲随口答。   端琰一怔,扣着陈月洲腰肢的手一时僵住,他有些迟疑地看向陈月洲,半晌才道:“你……”   感受到身边人气息的凝固,陈月洲这才反应过来端琰的想法,他忙推开端琰的手道:“不是我不是我,看把你吓的,咱们两个每次都是你dài套、我吃药,你一次没破过,我药一顿没断过,要是还能怀上,那真是上天搞我。”   “吃药……”端琰的关注点落在了这两个字上。   “万一003爆了,我这叫有备无患。”陈月洲道,“再说了,我三天两头痛经,药有调节内分泌的功能,坚持吃药之后反倒是好多了……”   端琰顿时蹙眉:“没去医院调理一下?”   陈月洲笑了:“去医院能有个什么用啊?多少女人痛经一痛就是从第一次到绝经,喝的中药都快堆成山了,有屁用,对我们学西医的来说,中医就是个屁,自古中西医学生合不来。”   “还是先去医院看了,确定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再咨询医生要不要继续吃你服用的药。”端琰道,“万一不是普通的痛,是因为身体疾病导致的,没有提早发现问题反而耽误治疗。”   “无所谓无所谓。”陈月洲摆摆手,端琰和他掰扯医学的话题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于是他绕开话题,“怀孕的人是我嫂子,我替我嫂子拿药。”   “你嫂子也和你一样对待自己的身体这么随便?”端琰问。   “不是……”陈月洲想了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对方,一时半会儿有些为难。   看着陈月洲一脸纠结,端琰的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猛地坐了起来,下床捞起地上的衣服开始穿,还顺便捡起地上陈月洲的衣服丢给他:“穿衣服,跟我出门。”   “啊?”陈月洲一脸懵。   “去医院。”端琰道。   “去……去医院干嘛啊?”陈月洲看着手中的衣服愣了几秒,总算反应过来了端琰的意思,忙摆手解释道,“我真的没怀孕,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说你没怀孕也可以。”端琰扫了眼陈月洲,“让你嫂子亲自来给我解释为什么让你替她买药。”   “我……”陈月洲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难不成要让他对端琰亲口承认:我只是想买药之后骗我嫂子吞下让她流产?   这么缺德的破事,端琰好歹也是个警察,还不得拦着自己?   “还不穿?”端琰见陈月洲不动身,直接走过来,抓过陈月洲手中的衣服替陈月洲穿。   “不是,真不是我,我……”陈月洲推搡着端琰。   “先做检查,做完了确定你没有怀孕,身体也没有问题的时候,再商量其他的。”端琰的态度有些强势。   陈月洲顿时有些烦了,于是直接道:“我好歹是个学……要考医学的,安全措施我比谁都会做,如果真的不小心有了,我自己是没长脚不知道怎么去医院引产吗?我干嘛还非要让你托人替我买药?为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是故意告诉你在找你同情我吗?”   陈月洲道:“科技发展到今天,bì孕的手段已经变得这么简单,bì孕的成本已经变得这么低廉,优质bì孕方式的伤害已经基本为零甚至操作得当还有正向作用,你在戴好了你的套子并事后次次做了该做的破损检查、尽到了你该尽的保险义务后,我自己如果不去了解、害怕花钱、抱着侥幸心理或者怕麻烦就没有做该做的第二道保险措施,我一个三……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中枪不是完全属于活该吗?这种情况下我不该自己承担吗?”   “……”端琰的手一顿,低头看向陈月洲,四目相对那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复眼前人说过的话。   只有轻微颤抖的指尖,在诉说着内心世界的不平静。   他总是能从陈月洲身上感觉到距离感。   无论两个人是接过吻、拥过抱……还是上过床,这份距离感从来没有缩短过,甚至不断地在拉大。   原本是由两个人一起承担的责任,原本身为情侣应该更加体贴对方的身体和情况,这种情况下男方无论如何都更担心女方身体会不会受到伤害这是男友的基本想法无可厚非……可是在陈月洲这里,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约束他们两个人的不是感情,而是法则。   一种陈月洲自己私自定下的,看似是为了两个人,其实只是为了她自己一个人省事的法则。   因此,自己时常都会感觉到恐慌。   担心一个不留神,陈月洲就永远地溜走了。   陈月洲……太自由、太自私了。   不是社会上所流行的经济独立和经济自由这么简单,而是思想的自由。   她也许有利用别人的心态,却没有依靠别人的意识;她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却拒绝接受这个社会上一些对男女之间道德伦lǐ的束缚。   因为陈月洲的这个品性,他在接触她的过程中,被她吸引。   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关系,高中回国之后,他其实很难接受国内的男女谈恋爱时候的一些传统。   初中的时候,他会帮助女朋友组装桌子或者提很重的东西,会在女性体力活需要帮助的时候主动上前帮忙,因为他认为既然自己力气比较大,能者多劳,把自己的力气分给力量小的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他并不是个无条件谦让的人,也因此,他回来之后其实和女孩子很难融洽相处。   大学毕业,刚到派出所实习的那会儿,有个文职女警替人出了次外勤,大夏天的,女孩子很胖,也不是专业警校出身,活动量又有点大,他担心她的体能吃不消,所以帮了她。   但事后,这位女警就在工作上赖上他了。   她在一次会议文件的整理上出了问题,他训斥她对待工作怠慢,对方却道:“我是女孩子,我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帮一下我会死啊?”   他当时就很纳闷:你也许只是力气小、体力差,但你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凭什么该做的工作做不好还好意思这么多废话?   社会上很多人……不光是女人,还包括很多小孩和老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我力量小,我是弱者,顺带着所以我智力也有问题、小脑发达也不健全、四肢也接近残废、眼睛也几乎全瞎、干啥啥不行、说啥啥不会、弄啥啥不成……所以你们这些身强体壮的成年人应该在所有地方都把我当弱者,谦让我、包庇我、纵容我,我但凡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就得夸夸我、说我棒”。   其实他们就是在倚老卖老、以弱卖弱,拿一面的柔弱充当全面靠人的理由,图的就是省事罢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态,谁都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谁都想过某一天装感冒在家长面前装柔弱逃避上学,谁都想过装身体有问题逃避上体育课……   但是,如果装太久的话,就会入戏太深,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感冒”真得“好”不了,一方面开始觉得别人对自己的帮助理所应当,越发对自己心中人性深处的好逸恶劳无法控制,最后变成一个贪婪惰性且没有责任心的人……   一旦图省事久了,人就开始不思考了,原本想着扮猪吃老虎,久而久之就真的变成了猪。   所以,原本和陈月洲相处的时候,他是喜欢这种不装猪的女孩子的。   可是,相处下来他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不喜欢这种女孩子。   不是因为她太自由、不是因为抓不住她,而是因为陈月洲这种自由的女孩……账算得太清、太自私……让人不舒服。   一段恋情未必能开出婚姻的花朵,可是从一开始就抱着一定开不出花朵的心态去谈恋爱,那么这个人的行为举止都会为了开不出花朵而做准备,连情侣之间的嘘寒问暖都要被扣上责任归属的帽子,这一点让人处起来很膈应。   人是社会性的,是在相互扶持和帮助的过程中建立不可分割的亲密关系的。   就像是他们两个之间,如果连床事善后都要如陈月洲所说一般,把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当作合同对待,清晰标的责任的归属,按照责任比来承担后果……做法看似很理智,但人不是机器人,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和亲密感将荡然无存。   别提像不像情侣,连普通的异性朋友都比他们亲密。   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让他害怕,让他没有安全感。   害怕还没有拿到真相之前、害怕自己对她的渴求感淡了之前,陈月洲就先一步看淡了一切,计划着离开。   看着现如今这般的陈月洲,他多么希望陈月洲能和那些简单单纯的小女人像那么一点点……不求太多,一点点就够了。   不,不行。   他必须留住陈月洲。   不能让她离开他……   绝对不能……   端琰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在床边坐下,平静道:“我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让她自己去医院做流产。”   陈月洲想了想,觉得关于任务的事还是不能说,于是道:“这个和我家里有关,不太方便说,抱歉。”   一句话,让端琰心中的生疏感瞬间又增加了几分。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沉默许久,俯身抱了抱陈月洲:“早睡早起。”   夜里,晴空无云,一轮孤月高挂,窗外是蛐蛐的叫声,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虽然只有十点,但劳累了一天的陈月洲已经熟睡,端琰则侧头望着窗外,视线埋在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直到床头柜上陈月洲的手机亮了亮,紧接着,一条推送发到了端琰的手机上。   他捞起手机点开一看,是条微信,发件人名为“哥哥”。   端琰顿时蹙眉,与此同时点开信息:[明天有什么麻烦事第一时间通知我,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给你补一星期的课。]   底下还发了一张图。   察登科对着镜头露出宠溺的笑容,他用大拇指和食指交叉比了个小“V”,V的位置正好在锁骨上方一点,像是稳稳地拖住了脖子上红色的爱心“草莓”。   看到“草莓”的那一瞬间,端琰的视线一点一点变冷,手指一点一点收紧,许久后,他扫了一眼身旁熟睡的陈月洲,失去了光亮的双眸在清冷的夜里看起来寒若冰霜。   隔天一早,陈月洲起得很早,他来到梁米薇的房间,替她收拾和整理今天的着装。   梁米薇扫了眼陈月洲,态度阴阳怪气的:“昨晚骚够了?”   陈月洲一听瞬间笑嘻嘻:“还行,还行。”   梁米薇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狠狠地白了眼陈月洲:“你要不要脸啊,我这么说你你还笑啊?”   “那不然呢?”陈月洲反问。   和梁米薇这种人相处,如果不能上手打她解恨,那就只能嬉皮笑脸,装作根本不在意她。   她是那种大街上常见的“我不挑刺的话就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要气炸了,你越是不开心我就开心了”的类型。   毕竟她从小就在一种非常不友好的、被人挑刺、被人天天恶语中伤的环境中长大,在那个单一的小世界里,她的眼前只有挑刺和被挑刺两件事情在不断地发生,能有机会挑刺就绝对站出来挑刺,毕竟挑别人刺的人不但“强”,而且“站在顶端”很有优越感。   就像是眼睛一直需要看很近的距离的东西,持续看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晶状体就习惯了这个距离,且变成了适合这个距离的厚度,调节松弛能力下降,俗称近视。   梁米薇的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就是心灵上的“近视”。   见陈月洲无动于衷,梁米薇不太开心,她靠近了些,突然双眼一亮道:“你……双眼皮割的吧?”   陈月洲:“……”   “你别装。”梁米薇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火火道,还上手指着陈月洲的眼睛,“你有本事闭上眼睛,假的双眼皮闭上是有条线的!你快闭上眼睛!”   眼见着梁米薇的手指在距离自己眼睛仅有一分米的距离晃来晃去,陈月洲有点动气了。   他这两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些人很近距离指着别人说话,这是典型的没教养,而且,万一误伤到别人的眼睛了怎么办?   陈月洲压下梁米薇的手指,平静答:“没错,割的,怎么了?”   说完,他还笑嘻嘻对着梁米薇道:“看你这么了解整容,看来也有这方面想法啊?毕竟不感兴趣的人压根就不会去了解这方面的事,对吧?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推荐你医院啊?我看你不单要做双眼皮,还得做挺多的吧,需不需要我推荐你医……”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我是不会整容的,你少鼓励我整容。”梁米薇恶狠狠地打断陈月洲,“如果整了容换了头,我还是我吗?这不是欺诈吗?只有内心自卑的人,才会去做整容,才会去毁坏父母给自己的相貌,以为改变了自己的相貌,就能飞上云端,其实屁都不是。”   陈月洲:“……”   你他妈可闭嘴吧你……   你爸妈生你的时候可没指望你长成这狗样子,好吗?   请不要曲解你父母对美的理解,更不要说你的长相是父母给的“礼物”,搞得你父母好像天生审美观有问题似的……   基因随机排列组合,爸妈是抱着生“欧皇”的想法,希望能生下来一张SSR:漂亮、帅气、健康、聪明还一身特长,最好满身都是父母的优点,没有一项父母的缺点。   结果进行了十个月的连续抽卡,时间成本、经济成本、人工成本和各种成本全都搭进去了,连“SR”都没有!居然是一张“R”!   于是爸妈想着:凑合养着呗,花了这么多精力,还能扔咋地?   升一下星、做一下进化……这张牌还是可以发挥差不多的实力的,又不是要去打榜,差不多得了,唉……   至于整容,算了吧,都说了不是要去打榜,还是孩子的身体比较重要,整容就是动手术啊,多可怕啊是不是……   爸妈只是因为爱她所以认命,她居然说是礼物……   这就像是卧薪尝胆学习了三年功课,本来以为至少能上个南开大学的,结果高考居然只考了444分上了个民办三本。   好吧,上了就上了吧,三本也好着呢,只要继续努力也会有美好的未来和无限可能性……就是感觉有点失望。   这时候,你居然说:“你好努力哦!上了个三本呢!真是厉害呢!这是对你付出得到的礼物呢!”   ……你TM嘲讽谁呢?   于是,陈月洲笑笑:“是吗?嫂子你的内心世界真是强大,我要是你的话,我肯定没有你这么好的心态,我要向你学习,以后做个内心也足够强大的人!好好学习!好好工作!”   “呵……”梁米薇露出有些嘲讽的表情,陈月洲已经把话说“死”了,她还想继续的话题没法继续下去,只能绕一条路道,“你告诉你男友你整容的事情了吗?”   陈月洲:“没有。”   “你怎么能不告诉你男友啊!这是欺诈你知道吗?”梁米薇顿时露出“语重心长”的表情道,“你和你男友说不定以后要结婚的,你这是对你自身基因的隐瞒,你这是一种欺骗!就像外面有些男的地中海,偷偷做了植发,导致他女儿生下来发量也少得可怜,二十多就发际线拼命后移,跟个女博士似的!”   陈月洲:“……”   梁米薇也就是在自己面前这么能叨叨,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上手打她,这要是在学校里,她几句话就攻击一个群体,早就被打成莲藕了吧?   陈月洲烦躁道:“嫂子,你快点穿衣服吧,啊?”   梁米薇见陈月洲脸上的表情冷了些,越说越带劲:“我这是好心告诉你,免得以后因为这件事被踹了,你要知道很多男人是不能接受女人整容的,万一生下来的孩子也很丑怎么办?你别怪我说话直肠子,我是把你当自己人……”   陈月洲:“……”   她不是直肠子,不是KY,更不是情商低,其实说穿了,是心态不好。   打着说实话的名义,说出不顾及他人感受的话语,用词会挑那些带有明显贬义、不好听的、一定会让对方不开心的词。   比如称呼“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或者“长相我觉得没有那么精致”为丑;比如称呼“身高不是很突出”或者“身高比较袖珍”为矮,比如称呼“骨架有些宽于是显得壮”或者“脂肪有点多显得壮”为胖。   其实这些字都非常简单明了地表达了一个人内心想表达的内容,所以这种人你但凡怼她,她都有一张“免死金牌”:“我这是实话实说啊,怎么,真话都不能说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啊,你是不是太虚伪了?”   可是生活中,人与人相处……至少朋友和朋友之间、亲戚和亲戚之间,不应该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每个人都知道直白的孩子最会给人心灵的痛击,每个人都容易被他人过分直白的言语重伤,既然大家都明白话语的力量,为什么跟别人讲话的时候,不能稍微多用几个字来包裹?反而明知故犯,要故意去刺激别人呢?   因为……爽。   如果一切恶意披上“实话实说”、“耿直”、“情商低”和“KY”的外衣,假装融入真正情商低到KY的人的群体,就不用被扣上“不道德”的帽子,还能重伤自己不爽的人,那么自己就会获得到大大的爽。   这种实话实话,实际上是带着恶意的。   陈月洲冷笑了一声,想了想,最终是没有回怼梁米薇,将所有的情绪忍了下来。   怼她干嘛啊?   她是自己的任务对象,还是个土财主,怼她屁用没有还可能黄了任务……等回去了多绿绿她好了。   “我说。”陈月洲看着正在穿大红外套的梁米薇,“虽然今天是继承仪式又或者说是家族会议,但是你是不是……不该穿红色啊?你奶奶才过逝没多久啊?”   “梁月是他们的奶奶,又不是我的奶奶。”梁米薇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脱外套的意思,“我就要穿着大红色去,难不成该给我的东西还不给我了?她当初丢我爸的时候那么随意,我这算是还她的。”   “大姐,你是回去继承人家梁月的钱的,就算梁月对你爸不好,但是人在屋檐下,你稍微低个头好不好?”陈月洲道,“既然决定要这份钱,就低下你高贵的头颅,你现在连遗嘱什么内容都不知道,万一人家把你定位大不敬,取消你继承人资格呢?”   梁米薇一听,瞬间有点怂了,她立刻脱了红外套,换了件黑色的连衣裙穿上。   之后,梁帆派了车来接他们二人。   半个小时后,二人来到梁家庄。   梁家在澜沧江附近,是一片建在绿林上方的少数民族建筑风格别墅群,东临森林公园,南临流沙河,占据了绝好的地理位置,风景美不胜收。   车子在绿林入口处停下,门卫去停车,陈月洲像个小婢女似的跟在梁米薇身后。   进入梁家大门后,别墅群内的装饰均是仿古制的,一山一水、一砖一石、一窗一瓦,均是珠围翠绕,金碧辉煌。   陈月洲看着周围的雕梁画栋,愣了几秒,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大观园。   “喂喂……”这时候,梁米薇戳了戳陈月洲,“这也太豪华了吧,你确定这是梁家吗?不是什么展览中心?”   陈月洲道:“大姐,这是你家,你自然一点好不好,显得我们两个像是刚进城的……而且这里虽然风景特别好,但是不是经济中心,地价和北川没得比,又占据地理优势,不缺玉石啊、花草植被的,应该也不是那么贵。”   “怎么不贵了?”梁米薇顿时火了,“不贵你买一个试试?”   陈月洲:“……”   他妈的我好心安慰你,又不是DISS你们梁家,激动个屁啊!   跟着旁人的步伐,两人进了别墅群中最高最大的那栋,与其说是进入了大堂,不如说是进入了大殿,琳琅满目,珠围翠绕。   二人还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的景色,一个人影就晃到了他的面前,是个年轻男生,看面向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汉族人。   梁米薇一见,顿时本能地退到了陈月洲的身后。   “躲什么躲?”对方一脸阴狠道,“贱货,你还真是有种了,在律师那里和梁帆那个杂种举报我?你以为你有能力扳倒我?呵呵呵,你一个全身上下都跟残废没什么区别的人不去参加残奥会,跑这里凑热闹?怎么,是不是还得让我替你找几个眼瞎耳聋的废物和你凑一组啊?”   梁米薇一听,瞬间眼眶就红了,眼白开始充血,身体气得隐隐发抖。   “哭你妈!你他妈好意思来梁家丢人现眼,怎么还不允许别人骂你了?啊?贱货?”对方上前一步,试图要将梁米薇从陈月洲的身后揪出来。   梁米薇一见,拼命抓着陈月洲向后退。   这么多些天了,陈月洲总算又见到了一开始的那个胆小怕事的梁米薇。   “逆哥。”就在这时,一袭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男人的身后,她面向看着很温柔可爱,还很年轻,不到二十五的样子,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臂拦住男人,“干嘛呢?今天家里来这么多人,这么凶做什么?”   “你说我为什么凶?”被称作逆哥的男人一脸不爽,龇牙咧嘴的,“这个狗娘养的残废居然跑来咱们梁家!如果她继承了钱,外界怎么看咱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带有残疾的基因呢!”   “逆哥。”女人回头看着男方,“虽然不熟,但也是亲戚,说话别太难听了,好不好?丢的是咱们自己的人。”   “对啊——”就在这时,梁帆的声音从后方冒了出来,紧接着,他的手臂落在了陈月洲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逆哥道,“梁逆,奶奶说了最讨厌自家人互阴,把你阴我的事情传出去,那别人又会怎么看待咱们梁家呢?”   “你小子抢我的生意,还在这里跟我装蒜。”梁逆一见到梁帆,顿时火气更大了。   “逆哥,别闹了。”女人叹了口气,拉着梁逆就要走,“先去内堂,律师说找你问话。”   梁逆这才安分了下来,跟着女人离开。   梁帆回头看向梁米薇:“你在辈分上是家里的二姐,我就叫你二姐吧,行吗?”   梁米薇扫了眼梁帆,点了点头。   “你肯定是第一次来梁家吧?”梁帆道,“给你介绍一下,我叫梁帆,是家里老七,我是做私人高端旅行社生意的,刚才那个男的是梁逆,是家里老五,他以前跟你有过来往,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梁米薇一听,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另个一人,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老九,叫做梁子淑,和梁逆是一个妈,他们的妈特别能生,一共生了四个。”梁帆道,“第一胎是五姐梁萌萌,第二胎六哥梁逆,第三胎是老八梁子佳和老九梁子淑,一对龙凤胎,这对龙凤胎可是特别有出息。”   梁帆一边说,一边带着二人向内堂深处走去。   继承会议最终定于定于十点在礼堂准时开始,九点半不到,礼堂里里外外就围满了人。   通过周围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讨论,陈月洲对梁家有了个大概了解。   这个家族起源于解放前,曾经就是个普洱市的小茶园,开了间不大的小茶馆。   梁家并非汉人起家,和汉人的旧传统稍有不同。   他们认为一个家族里,男人长大后要离家自立门户,女儿则要留家传承香火。   这个习俗据说有两个原因:   一来,是因为他们认为:男性力气大,在那个体力劳动力就是一切的年代,他们比女性更适合出门闯荡,通过历练,最终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归属;   二来,是因为他们认为:孩子虽然是男女共同孕育而生,但是女人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孩子是由女人的骨与血组成,而并非男人的,男人只是负责将孩子生出来的引子……有点像药引子的意思,所以他们认为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更靠近自家的血脉,必须留在自家。   还有,他们的民族不讲究姓氏一说,名字是根据出生日期、父母生辰还有什么经文组成的。   至于到底怎么个不讲究法,陈月洲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   梁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从小跟父母一起奔走在茶园,做起了茶馆的生意。   当然,她原名并不叫梁月,只是没人记得她改名之前的那个冗长的名字了。   因为漂亮,她的美貌长街十里众人皆知,她接手后的茶馆生意火爆到不行,于是她稍稍对家里茶水的配方进行了改良,再加上她的美人效应,不少外来的人都会慕名前来品尝。   后来,她认识了汉人茶叶商人梁毅,梁毅给了她经营的灵感,她十分尊敬凉意,于是选择和梁毅结婚。   之后,出于野心,为了打开更广阔的汉人市场,她改名为梁月,自此将自己的茶坊更名为梁月茶庄,而她的茶配方也更名为梁月茶。   之后的若干年里,她成功地就梁月茶推向汉人市场,梁月茶逐渐品牌化,最终成立了梁月茶庄茶饮料有限公司。   梁毅死后,钱分给了妻子和儿女,而梁月则决定将手中的资产交给孙系继承。   梁帆道:“所以呢,奶奶在每个跟了梁姓且在梁家本家长大的孙系孩子18岁时,都各给了他们仅100万元和一定的茶叶相关的资源,希望这小小的100万能成为这些孩子的启动资金,让她看到谁更合适继承更多的资产。”   他叹气:“而这些人中,最出众的就要数大姐和龙凤胎了,今天的继承仪式中,肯定大头都是他们三个的,剩下我们这些小菜鸟分小钱……不过小钱也很多了,奶奶对大家还是比较好的。”   “刚才那个女人很厉害吗?”陈月洲问,“看起来连25岁都没有啊。”   “对啊,她数鼠的,96年的啊。”梁帆道,“美国读的初高中,大学是中传毕业的。”   “难怪挺漂亮的。”陈月洲随口奉承。   “没觉得……就那么回事了,一般般。”梁米薇道。   梁帆:“……但是挺有气质的对吧?子淑气质特别好。”   “没觉得。”梁米薇面无表情道,“穿得好而已,这年头什么花旦卸妆换普通人衣服和路人没什么区别。”   陈月洲:“……”   梁帆:“……”   话题忽然陷入了死局。   为了不冷场,梁帆笑盈盈地继续说着:“可能是子淑天生人格魅力强吧,她很早就参加了各种选秀,用奶奶给的启动资金开了网络直播经营着网红茶网店,特别火,后来她试着从网红转型,但是一直失败。   他道:“”说来也是巧,瓶颈期遇到了一个法国帅哥,对方家族从事餐饮生意,两人一见钟情且一拍即合,算是各方面都很匹配,现在子淑可是成功从网红转型为社交名媛,把国内现有的茶文化和法国餐饮结合,在巴黎开了茶餐厅,现在餐厅在国内试运营还挺成功的。”   “那挺厉害啊。”陈月洲附和道,其实他也没怎么认真听,毕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反正出门多夸人总不会出错。   “厉害吗?”可这边梁米薇就偏偏要唱反调了,她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张口道,“不就是一个easy girl碰巧遇到一个法国富二代,靠男人上位,然后说自己是女性的代表,现在这种女人还少吗?靠着男人上位的女性还少吗?那些玛丽苏电视剧不都是这样吗?”   说完,她还一脸悠哉地补充了一句:“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呢……这就能继承梁家的大头啊?不是我说,那是不是我如果找王思聪结婚,我直接就赢了?”   梁帆:“……”   陈月洲:“……”   别说什么找王思聪结婚赢不赢,你现在,已经赢了,各种意义上。 第188章   隔天一早, 陈月洲起得很早, 他来到梁米薇的房间,替她收拾和整理今天的着装。   梁米薇扫了眼陈月洲, 态度阴阳怪气的:“昨晚骚够了?”   陈月洲一听瞬间笑嘻嘻:“还行,还行。”   梁米薇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狠狠地白了眼陈月洲:“你要不要脸啊, 我这么说你你还笑啊?”   “那不然呢?”陈月洲反问。   和梁米薇这种人相处,如果不能上手打她解恨,那就只能嬉皮笑脸,装作根本不在意她。   她是那种大街上常见的“我不挑刺的话就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要气炸了, 你越是不开心我就开心了”的类型。   毕竟她从小就在一种非常不友好的、被人挑刺、被人天天恶语中伤的环境中长大, 在那个单一的小世界里, 她的眼前只有挑刺和被挑刺两件事情在不断地发生, 能有机会挑刺就绝对站出来挑刺, 毕竟挑别人刺的人不但“强”,而且“站在顶端”很有优越感。   就像是眼睛一直需要看很近的距离的东西, 持续看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晶状体就习惯了这个距离, 且变成了适合这个距离的厚度, 调节松弛能力下降, 俗称近视。   梁米薇的不健康的心理状态, 就是心灵上的“近视”。   见陈月洲无动于衷,梁米薇不太开心,她靠近了些, 突然双眼一亮道:“你……双眼皮割的吧?”   陈月洲:“……”   “你别装。”梁米薇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急火火道,还上手指着陈月洲的眼睛,“你有本事闭上眼睛,假的双眼皮闭上是有条线的!你快闭上眼睛!”   眼见着梁米薇的手指在距离自己眼睛仅有一分米的距离晃来晃去,陈月洲有点动气了。   他这两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些人很近距离指着别人说话,这是典型的没教养,而且,万一误伤到别人的眼睛了怎么办?   陈月洲压下梁米薇的手指,平静答:“没错,割的,怎么了?”   说完,他还笑嘻嘻对着梁米薇道:“看你这么了解整容,看来也有这方面想法啊?毕竟不感兴趣的人压根就不会去了解这方面的事,对吧?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推荐你医院啊?我看你不单要做双眼皮,还得做挺多的吧,需不需要我推荐你医……”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我是不会整容的,你少鼓励我整容。”梁米薇恶狠狠地打断陈月洲,“如果整了容换了头,我还是我吗?这不是欺诈吗?只有内心自卑的人,才会去做整容,才会去毁坏父母给自己的相貌,以为改变了自己的相貌,就能飞上云端,其实屁都不是。”   陈月洲:“……”   你他妈可闭嘴吧你……   你爸妈生你的时候可没指望你长成这狗样子,好吗?   请不要曲解你父母对美的理解,更不要说你的长相是父母给的“礼物”,搞得你父母好像天生审美观有问题似的……   基因随机排列组合,爸妈是抱着生“欧皇”的想法,希望能生下来一张SSR:漂亮、帅气、健康、聪明还一身特长,最好满身都是父母的优点,没有一项父母的缺点。   结果进行了十个月的连续抽卡,时间成本、经济成本、人工成本和各种成本全都搭进去了,连“SR”都没有!居然是一张“R”!   于是爸妈想着:凑合养着呗,花了这么多精力,还能扔咋地?   升一下星、做一下进化……这张牌还是可以发挥差不多的实力的,又不是要去打榜,差不多得了,唉……   至于整容,算了吧,都说了不是要去打榜,还是孩子的身体比较重要,整容就是动手术啊,多可怕啊是不是……   爸妈只是因为爱她所以认命,她居然说是礼物……   这就像是卧薪尝胆学习了三年功课,本来以为至少能上个南开大学的,结果高考居然只考了444分上了个民办三本。   好吧,上了就上了吧,三本也好着呢,只要继续努力也会有美好的未来和无限可能性……就是感觉有点失望。   这时候,你居然说:“你好努力哦!上了个三本呢!真是厉害呢!这是对你付出得到的礼物呢!”   ……你TM嘲讽谁呢?   于是,陈月洲笑笑:“是吗?嫂子你的内心世界真是强大,我要是你的话,我肯定没有你这么好的心态,我要向你学习,以后做个内心也足够强大的人!好好学习!好好工作!”   “呵……”梁米薇露出有些嘲讽的表情,陈月洲已经把话说“死”了,她还想继续的话题没法继续下去,只能绕一条路道,“你告诉你男友你整容的事情了吗?”   陈月洲:“没有。”   “你怎么能不告诉你男友啊!这是欺诈你知道吗?”梁米薇顿时露出“语重心长”的表情道,“你和你男友说不定以后要结婚的,你这是对你自身基因的隐瞒,你这是一种欺骗!就像外面有些男的地中海,偷偷做了植发,导致他女儿生下来发量也少得可怜,二十多就发际线拼命后移,跟个女博士似的!”   陈月洲:“……”   梁米薇也就是在自己面前这么能叨叨,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上手打她,这要是在学校里,她几句话就攻击一个群体,早就被打成莲藕了吧?   陈月洲烦躁道:“嫂子,你快点穿衣服吧,啊?”   梁米薇见陈月洲脸上的表情冷了些,越说越带劲:“我这是好心告诉你,免得以后因为这件事被踹了,你要知道很多男人是不能接受女人整容的,万一生下来的孩子也很丑怎么办?你别怪我说话直肠子,我是把你当自己人……”   陈月洲:“……”   她不是直肠子,不是KY,更不是情商低,其实说穿了,是心态不好。   打着说实话的名义,说出不顾及他人感受的话语,用词会挑那些带有明显贬义、不好听的、一定会让对方不开心的词。   比如称呼“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或者“长相我觉得没有那么精致”为丑;比如称呼“身高不是很突出”或者“身高比较袖珍”为矮,比如称呼“骨架有些宽于是显得壮”或者“脂肪有点多显得壮”为胖。   其实这些字都非常简单明了地表达了一个人内心想表达的内容,所以这种人你但凡怼她,她都有一张“免死金牌”:“我这是实话实说啊,怎么,真话都不能说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啊,你是不是太虚伪了?”   可是生活中,人与人相处……至少朋友和朋友之间、亲戚和亲戚之间,不应该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每个人都知道直白的孩子最会给人心灵的痛击,每个人都容易被他人过分直白的言语重伤,既然大家都明白话语的力量,为什么跟别人讲话的时候,不能稍微多用几个字来包裹?反而明知故犯,要故意去刺激别人呢?   因为……爽。   如果一切恶意披上“实话实说”、“耿直”、“情商低”和“KY”的外衣,假装融入真正情商低到KY的人的群体,就不用被扣上“不道德”的帽子,还能重伤自己不爽的人,那么自己就会获得到大大的爽。   这种实话实话,实际上是带着恶意的。   陈月洲冷笑了一声,想了想,最终是没有回怼梁米薇,将所有的情绪忍了下来。   怼她干嘛啊?   她是自己的任务对象,还是个土财主,怼她屁用没有还可能黄了任务……等回去了多绿绿她好了。   “我说。”陈月洲看着正在穿大红外套的梁米薇,“虽然今天是继承仪式又或者说是家族会议,但是你是不是……不该穿红色啊?你奶奶才过逝没多久啊?”   “梁月是他们的奶奶,又不是我的奶奶。”梁米薇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脱外套的意思,“我就要穿着大红色去,难不成该给我的东西还不给我了?她当初丢我爸的时候那么随意,我这算是还她的。”   “大姐,你是回去继承人家梁月的钱的,就算梁月对你爸不好,但是人在屋檐下,你稍微低个头好不好?”陈月洲道,“既然决定要这份钱,就低下你高贵的头颅,你现在连遗嘱什么内容都不知道,万一人家把你定位大不敬,取消你继承人资格呢?”   梁米薇一听,瞬间有点怂了,她立刻脱了红外套,换了件黑色的连衣裙穿上。   之后,梁帆派了车来接他们二人。   半个小时后,二人来到梁家庄。   梁家在澜沧江附近,是一片建在绿林上方的少数民族建筑风格别墅群,东临森林公园,南临流沙河,占据了绝好的地理位置,风景美不胜收。   车子在绿林入口处停下,门卫去停车,陈月洲像个小婢女似的跟在梁米薇身后。   进入梁家大门后,别墅群内的装饰均是仿古制的,一山一水、一砖一石、一窗一瓦,均是珠围翠绕,金碧辉煌。   陈月洲看着周围的雕梁画栋,愣了几秒,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大观园。   “喂喂……”这时候,梁米薇戳了戳陈月洲,“这也太豪华了吧,你确定这是梁家吗?不是什么展览中心?”   陈月洲道:“大姐,这是你家,你自然一点好不好,显得我们两个像是刚进城的……而且这里虽然风景特别好,但是不是经济中心,地价和北川没得比,又占据地理优势,不缺玉石啊、花草植被的,应该也不是那么贵。”   “怎么不贵了?”梁米薇顿时火了,“不贵你买一个试试?”   陈月洲:“……”   他妈的我好心安慰你,又不是DISS你们梁家,激动个屁啊!   跟着旁人的步伐,两人进了别墅群中最高最大的那栋,与其说是进入了大堂,不如说是进入了大殿,琳琅满目,珠围翠绕。   二人还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的景色,一个人影就晃到了他的面前,是个年轻男生,看面向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汉族人。   梁米薇一见,顿时本能地退到了陈月洲的身后。   “躲什么躲?”对方一脸阴狠道,“贱货,你还真是有种了,在律师那里和梁帆那个杂种举报我?你以为你有能力扳倒我?呵呵呵,你一个全身上下都跟残废没什么区别的人不去参加残奥会,跑这里凑热闹?怎么,是不是还得让我替你找几个眼瞎耳聋的废物和你凑一组啊?”   梁米薇一听,瞬间眼眶就红了,眼白开始充血,身体气得隐隐发抖。   “哭你妈!你他妈好意思来梁家丢人现眼,怎么还不允许别人骂你了?啊?贱货?”对方上前一步,试图要将梁米薇从陈月洲的身后揪出来。   梁米薇一见,拼命抓着陈月洲向后退。   这么多些天了,陈月洲总算又见到了一开始的那个胆小怕事的梁米薇。   “逆哥。”就在这时,一袭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男人的身后,她面向看着很温柔可爱,还很年轻,不到二十五的样子,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臂拦住男人,“干嘛呢?今天家里来这么多人,这么凶做什么?”   “你说我为什么凶?”被称作逆哥的男人一脸不爽,龇牙咧嘴的,“这个狗娘养的残废居然跑来咱们梁家!如果她继承了钱,外界怎么看咱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带有残疾的基因呢!”   “逆哥。”女人回头看着男方,“虽然不熟,但也是亲戚,说话别太难听了,好不好?丢的是咱们自己的人。”   “对啊——”就在这时,梁帆的声音从后方冒了出来,紧接着,他的手臂落在了陈月洲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逆哥道,“梁逆,奶奶说了最讨厌自家人互阴,把你阴我的事情传出去,那别人又会怎么看待咱们梁家呢?”   “你小子抢我的生意,还在这里跟我装蒜。”梁逆一见到梁帆,顿时火气更大了。   “逆哥,别闹了。”女人叹了口气,拉着梁逆就要走,“先去内堂,律师说找你问话。”   梁逆这才安分了下来,跟着女人离开。   梁帆回头看向梁米薇:“你在辈分上是家里的二姐,我就叫你二姐吧,行吗?”   梁米薇扫了眼梁帆,点了点头。   “你肯定是第一次来梁家吧?”梁帆道,“给你介绍一下,我叫梁帆,是家里老七,我是做私人高端旅行社生意的,刚才那个男的是梁逆,是家里老五,他以前跟你有过来往,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梁米薇一听,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另个一人,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老九,叫做梁子淑,和梁逆是一个妈,他们的妈特别能生,一共生了四个。”梁帆道,“第一胎是五姐梁萌萌,第二胎六哥梁逆,第三胎是老八梁子佳和老九梁子淑,一对龙凤胎,这对龙凤胎可是特别有出息。”   梁帆一边说,一边带着二人向内堂深处走去。   继承会议最终定于定于十点在礼堂准时开始,九点半不到,礼堂里里外外就围满了人。   通过周围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讨论,陈月洲对梁家有了个大概了解。   这个家族起源于解放前,曾经就是个普洱市的小茶园,开了间不大的小茶馆。   梁家并非汉人起家,和汉人的旧传统稍有不同。   他们认为一个家族里,男人长大后要离家自立门户,女儿则要留家传承香火。   这个习俗据说有两个原因:   一来,是因为他们认为:男性力气大,在那个体力劳动力就是一切的年代,他们比女性更适合出门闯荡,通过历练,最终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归属;   二来,是因为他们认为:孩子虽然是男女共同孕育而生,但是女人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孩子是由女人的骨与血组成,而并非男人的,男人只是负责将孩子生出来的引子……有点像药引子的意思,所以他们认为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更靠近自家的血脉,必须留在自家。   还有,他们的民族不讲究姓氏一说,名字是根据出生日期、父母生辰还有什么经文组成的。   至于到底怎么个不讲究法,陈月洲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   梁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从小跟父母一起奔走在茶园,做起了茶馆的生意。   当然,她原名并不叫梁月,只是没人记得她改名之前的那个冗长的名字了。   因为漂亮,她的美貌长街十里众人皆知,她接手后的茶馆生意火爆到不行,于是她稍稍对家里茶水的配方进行了改良,再加上她的美人效应,不少外来的人都会慕名前来品尝。   后来,她认识了汉人茶叶商人梁毅,梁毅给了她经营的灵感,她十分尊敬凉意,于是选择和梁毅结婚。   之后,出于野心,为了打开更广阔的汉人市场,她改名为梁月,自此将自己的茶坊更名为梁月茶庄,而她的茶配方也更名为梁月茶。   之后的若干年里,她成功地就梁月茶推向汉人市场,梁月茶逐渐品牌化,最终成立了梁月茶庄茶饮料有限公司。   梁毅死后,钱分给了妻子和儿女,而梁月则决定将手中的资产交给孙系继承。   梁帆道:“所以呢,奶奶在每个跟了梁姓且在梁家本家长大的孙系孩子18岁时,都各给了他们仅100万元和一定的茶叶相关的资源,希望这小小的100万能成为这些孩子的启动资金,让她看到谁更合适继承更多的资产。”   他叹气:“而这些人中,最出众的就要数大姐和龙凤胎了,今天的继承仪式中,肯定大头都是他们三个的,剩下我们这些小菜鸟分小钱……不过小钱也很多了,奶奶对大家还是比较好的。”   “刚才那个女人很厉害吗?”陈月洲问,“看起来连25岁都没有啊。”   “对啊,她数鼠的,96年的啊。”梁帆道,“美国读的初高中,大学是中传毕业的。”   “难怪挺漂亮的。”陈月洲奉承。   “没觉得。”梁米薇道。   梁帆:“……但是挺有气质的对吧?子淑气质特别好。”   “没觉得。”梁米薇面无表情道,“穿得好而已。”   陈月洲:“……”   梁帆:“……”   话题忽然陷入了死局。   为了不冷场,梁帆又道:“可能是子淑天生人格魅力强吧,她很早就参加了各种选秀,用奶奶给的启动资金开了网络直播经营着网红茶网店,特别火,后来她试着从网红转型,但是一直失败。说来也是巧,瓶颈期遇到了一个法国帅哥,对方家族从事餐饮生意,两人一见钟情且一拍即合,现在子淑可是成功从网红转型为社交名媛,把国内现有的茶文化和法国餐饮结合,在巴黎开了茶餐厅,现在餐厅在国内试运营还挺成功的。”   “那挺厉害啊。”陈月洲附和道。   “厉害吗?”梁米薇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不就是一个easy girl碰巧遇到一个法国富二代,靠男人上位,然后说自己是女权的代表,现在这种女人还少吗?靠着男权上位的女权还少吗?”   说完,她还补充了一句:“这就能继承梁家的大头啊?不是我说,那是不是我如果找王思聪结婚,我直接就赢了?”   梁帆:“……”   陈月洲:“……”   别说什么找王思聪结婚赢不赢,你现在,已经赢了,各种意义上。 第189章   梁米薇这种压根不说别人好话的性格梁帆算是看明白了, 考虑到这人毕竟是自己二姐, 他叹了一声,指了指前方的会议间, 示意那里是集合地,之后沉默地走开。   陈月洲跟着梁米薇去了会议室,就几个人在场, 其中包括刚才话题的中心人梁子淑,她旁边坐了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文质彬彬的,看起来不到二十五, 有点小帅。   梁米薇顿时悄悄地多看了那个男人两眼, 戳了戳一旁的陈月洲:“没想到梁家还有这种温润的美青年。”   陈月洲扫了眼, 的确长得还行, 是梁米薇的菜。   “姐姐好。”这时, 梁子淑起身对着梁米薇微笑。   梁米薇面无表情地坐下,压根就没睁眼瞧梁子淑。   “姐姐一直没怎么回过梁家, 是工作忙吗, 还是还在念书?”梁子淑主动搭话道。   梁米薇一听, 不大开心:“当然是工作忙, 我都奔三了, 读什么书?”   “奔三念书不是挺正常的吗?”梁子淑浅笑, “三哥现在也还在读书呢,明年打算考博士,不过他没跟家里姓, 这场家族聚会他是不会来了。”   梁米薇一听,哼了声,心里面又开始堆小石块了。   她戳了戳身旁的陈月洲:“这年头有多少个人三十岁还在读书?超过二十二三还在读书的有几个?明知道我年龄还问我是不是在读书,这不就是嘲笑我没念过大学吗?念大学有多大用?我们那边的有钱人没几个念过书,大学生不照样给他们打工?切。”   陈月洲:“……三十岁读书的人相当多,三十岁才考硕士的人一堆,三十岁在校读博的更是不少。”   “你可别扯了吧。”梁米薇冷笑,“那还生不生孩子了?结不结婚了?养不养家了?”   “你一直在丽江和潮汕生活,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什么大学,你身边念完大学返乡的人只是极少一部分,所以你其实对我国目前大学平均年龄和状况不太清楚。”陈月洲道,“如果你去北上南西这些遍地大学的城市看一下,三十岁还在学校的大有人在。而且,你的行动比较拘谨,不像是社会经验丰富的,所以她以为你还在学校里面,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多,没有恶意。”   “你别乱扯了好不好,你当我是没接触过大学生吗?二十五岁的大学生回我们那边都给人打工了,你当我傻啊?”梁米薇回怼,“这种表面上问候,实则暗嘲学历的人多了好吗?你看她的那个表情,很明显就是在嘲讽我。”   陈月洲:“……”   有点累。   首先,梁米薇没有念过大学,也没有在各种层级的大学城市有过至少两年以上的居住时间,她其实对大学的了解是如同井底之蛙一般的,没有办法矫正她这个畸形的观念。   她在一个以做生意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城市长大,做生意和搞学术本身就不搭边,再加上那里没有大学,她产生这个想法其实也是情有可原。   自己在没念大学之前,也觉得大学生一个个臭屁哄哄的,没多大本事还唧唧歪歪的,硕士也大多都是废物,博士毕业一个月也才拿6K元钱,看到报纸上登着《大学生为了竞争公务员拿2500元的工资》会嗤之以鼻:这么牛逼,也没见你赚几个钱啊?   可是,到了北川之后,他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北川的大街上抓一个人随口问学历都是本科起步,本科就是个入门门槛学历,硕士满地跑,博士也不少见,薪水随随便便一个神经病专业都是7K起步,而且这些人还各个有一堆特长,做着课题项目的同时还画个画、投个稿、创个业、参加个舞蹈比赛、举办个小型活动之类的……   后来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个情况:回自己这种七八线家乡混的很多大学生,要么家里有矿或者父母逼迫,要么……能力……一言难尽。   读书人说话总是显得不怎么接地气,理论知识说太多显得夹带私货或者不近人情,仕途不得志的文人从古至今都有点嘴贱,得罪人也是正常现象。   至于梁子淑有没有嘲讽梁米薇,其实梁米薇也许、大概、可能、说不定嘲讽了,也说不定没有嘲讽。   但是这些重要吗?   陈月洲道:“你能不能不要对别人的行为做过分‘理解’?”   “我哪里理解了?她就是那样表现的!”   陈月洲叹气:“语文老师做理解的时候,老师也说作者就是这么表现的,可是学生就是看不出来啊?甚至作者本人都看不出来,不是吗?”   “你这是在替她洗地吗?”梁米薇问。   “不是……”陈月洲有点头疼,“每个人成长的环境都不一样,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也各式各样,可能她表达善意的某些方式,和你表达伪善的方式是类似的,但是人家没有指名道姓说你没上过大学,人家就提了一句,你要不要这样?”   “我为什么不这样?难不成等着她骂我了我再开口吗?”   “可是你理解的就是对的吗?你理解对了你怎么不去高考语文拿150分呢?”   “你别跟我说这些偷换概念,我最会看人了,我知道她什么意思,这种嘴脸的人我见多了……”   “你这样子开心吗?!”陈月洲有些火了,不自觉拔高了音量,“我就当你说得是对的,人家就是在嘲讽你,好了吧?但是你开心吗?你只会更生气而已!少看别人的脸色,少分析别人的话语,少读别人的表情,别人没主动攻击你也没犯大错,别人不论凹人设也好、装可爱也好、整过容也好、性格差劲也好……跟你什么关系?做一堆理解之后还信誓旦旦说别人不是,是谁在主动攻击谁?做个快乐的傻逼能难死你吗?自己心脏不好还非要天天出门生气,怎么劝你就这么难?”   “那我就要当一个傻逼一样活着吗?别人嘲讽我,我也装作听不懂吗?”梁米薇也火了,站起来反驳,她指着陈月洲,一时间有些激动,“比如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登科的那点心思!”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厅沉默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陈月洲和梁米薇的身上。   陈月洲深吸气,退后了一步离开了人群的焦点。   他要忍住一巴掌抽死这个女人的冲动,毕竟是[巅峰值]对象嘛……   哇……   这个任务真的是很让人恶心了……   [报复值]对象深藏不露,[巅峰值]对象特别欠揍……   半个小时后,参加会议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律师将遗嘱文件发给每一个人,梁米薇看不明白上面的内容,就招手让陈月洲给她翻译。   还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帮你哥,这是帮你们家人,你帮我是应该的。”   “行行行……”陈月洲已经没脾气了,安安静静地低下头看遗嘱文件。   梁月名下的所有各种形式的资产笼统地可以分为企业资产和个人资产。   企业资产中,只有三人有继承资格:梁瞳、梁子佳和梁子淑。   比例是:3:2:5,梁子淑基本可以确定为饮料公司的新任老大。   说起梁瞳这个人,陈月洲看向坐在最角落一头短发的女性。   和梁米薇几乎一样大,但是气质却比梁米薇年轻了至少五岁,人瘦个子高,可能因为是国外长大的关系,外貌总觉得和正儿八经国内长大的人有点微妙的不一样,她一身皮衣,给人干净利落的感觉。   她是梁月大儿子梁永志的独生女,孙系的长女,幼年起就被父母亲送去加拿大独自生活。   成年后,她考入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在大学时用启动资金创立了自己的中国风茶香水品牌,颇受好评,回国之后更是在品牌旗下开辟了化妆品和日化用品双线,属于中高端定位,第二年就迅速入驻IFC和SKP等高端百货商厦,销量卓越,位居时尚前沿,目前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刚才在外面听宾客说,梁瞳因为富二代的背景、独生女的优越,又是国外名校毕业,还身为知名杂志模特和高端公司的老大,她和国内一些高调的富二代颇为相似,性格也大同小异,相当目中无人。   可是眼下看来,年轻有为又漂亮,好过不少啃老的富二代,其实骄傲一下也有那个资本,他觉得也还好。   梁子佳和梁子淑是龙凤胎,排行老八和老九,梁子佳的学习成绩算是所有孙系孩子中最好的一个,自幼美利坚成长,医学类专业博士毕业后,把茶养生作为自己品牌的一大特色,目前有了自己的保健品公司,在正一线城市还开了不少大型茶养生馆,主攻人群是富饶的中老年人,前景相当不错。   这三个人,手上经营的事业都是实打实和“茶”有关的。   对于这项资产的划分,在座的基本既没有感觉意外也没有任何异议。   家族中目前成绩按出彩度排比,其实每个人的未来都有无限的可能性。但是,要说谁手上的项目更能够和家族企业兼容度高的话,梁月还是选择了做饮食行业的梁子淑。   再说了,继承家里的茶饮料公司其实并不简单,搞不好刚一接手亏了个底朝天。   看看这些年□□等一众老字号的食品行业企业缩水的样子,还不如继承现金或者实打实的资产来得人心里踏实。   而剩下的,则是关于有效资产的处分,其中包括5亿资金和家族庄园、三大养茶园等。   “5……5亿……”陈月洲翻到活动资产处分那一页时,眼睛都直了。   他数了好一会儿,才数清了5后面的0总共有几位。   梁月将家族庄园给了梁帆,三大茶园各给了长女梁瞳和龙凤胎。   之后的5亿被划分为100份,一份是500万元,其中梁瞳、梁子佳、梁子淑和梁帆的继承比例是:15:15:15:15。   剩下的40份中,10份是固定的家族基金,也就是给未来的梁家孩子所准备的助学金、创业金和养老金。   10份给整个家族的律师、医生、保姆和各式各样的人。   最后的20份,5份给梁萌,5份给梁逆但是暂时冻结,还剩10份。   而剩下的10份……没有规定。   梁月只在遗嘱中道:给最适合的家人。   这个说法就很玄乎了,什么叫做给最适合的家人?   按照家里规定,继承权只出现在梁姓的梁家人身上,那不就是……梁米薇吗?可是,却又没有明确地说……   陈月洲在心中数了数:一份的金额是500万,十份就是5000万……   五千万……后面多少个零?   五千万啊!   难怪梁逆那么针对梁米薇,如果她继承了那剩下的10份,岂不是拿到手的钱比这家伙的还多?   梁逆自认为自己是梁家人,看不起身体有缺陷的梁米薇,自认为高梁米薇那个外家长大的孩子不知道多少等,却极有可能比梁米薇拿的钱还少,当然会觉得不服气。   “我说,奶奶这遗嘱到底什么意思?”其他人还没开口,梁逆先一步抢着说话,“什么叫做暂时冻结?”   律师是个六十有余的老太太,她有些埋怨地看了眼梁逆:“你说呢?梁月生前就说了,梁家的孩子,人人有份,你偏偏要对着你七弟动手?遗嘱里说得清清楚楚,谁要是害自家人,重了遗产充公,轻了冻结三年,幸好你七弟原谅你了,但这规矩不能破。”   “梁帆你他妈个狗东西!小学生一样还告状?”梁逆顿时火了,跳起来就要打人,律师身后走来两个壮汉保镖,摁住了梁逆。   “什么玩意?死老太太你还威胁我?”梁逆瞪着律师。   “哥,坐下吧。”对面的梁子淑叹气,“冻结的钱我先替你补上,到时候你还……”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梁逆顿时怒气冲冲地指着梁子淑,“家里大头都你拿去了,你现在在这里给我卖乖,嫁个洋人就牛逼了是不是?”   一直沉默不敢说话的梁米薇忽然暗暗点了点头,头一次赞同梁逆的话。   她这个小动作,被坐在斜对面的梁帆看到了,梁帆扯了扯嘴角,露出有些不大痛快的表情。   一旁的梁子佳不乐意了,他严肃地看着梁逆:“把你指着我妹的手指头收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哟,都是一个爸妈生的,同胞就是和不同胞不一样啊,你们俩还抱团啊?”梁逆又将矛头对准梁子佳,“你俩还真是胞胎啊,一个嫁给洋人,一个推销保健品骗老头老太太,结果拿了家里大头,呵呵。”   “都别吵了。”梁瞳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关注的重点,难道不是最后那份没有规定去向的钱吗?”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安静了。   的确,还有五千万没有归属,这个钱到底该怎么分?   就在这时,礼堂的大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紧接着,声音清脆而洪亮的女声响起:“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目光均转向来人。   是一男一女,年约三十出头的模样,和梁米薇像是一个年龄段的。   “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梁逆顿时露出警惕的目光。   “我们?你说呢?”男人冷冷地看着梁逆,“都是梁家的孩子,你这种开个酒吧三天两头和人打架闹事的家伙都能拿到两千五百万的遗产,还有你那个废物姐姐也能拿到钱,我们凭什么不能?”   这群人指的是家里的老五,梁萌萌。   梁萌萌、梁逆、梁子佳和梁子淑是一母所生,但其实分为三派,胞胎一派,梁逆一派,梁萌萌一派。   梁萌性格内向,喜欢文学,大学毕业后写过不少关于茶商方面的网络,之后用启动资金出了不少茶方面的书籍,开了个公众号,做一些茶业方面的科普,过得比较清闲。   梁逆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曾用启动资金开过家茶馆,但因为没什么特色和竞争力,改成了酒吧,酒吧特色是茶叶酒,曾通过营销手段做过一阵子网红酒吧,但人气过后,还是老老实实做起了普通酒吧,如今只能说中规中矩。   梁逆和梁萌萌性格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压根不是一路人。   “哇,我以为今天不要脸的就一个,没想到一来来三个?”梁逆跳起来指着男人的鼻子,“这是我们梁家的会议,不是你们这种丧家犬的会议。”   说着,他指了指梁米薇,又指了指眼前的男女:“你看看今天什么家伙都跑来了?你们当我们梁家是残废和乞丐的避难所吗?”   一波战争刚平,一波战争又起。   “对……对啊……”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梁萌萌也开口了,她附和道,“奶奶的规矩一早就是说清楚了的,‘梁’这个字已经不是一个姓氏了,它也不代表某个人,它代表的是一个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茶品牌,代表着无数的金钱,但凡和这个字扯上关系有有好处……可你们的爸妈既然那么高风亮节有骨气,明知规矩还这么做,你们现在又凭什么回来要钱呢?”   陈月洲这下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两个人就是老三和老四。   他们的母亲——梁月的三女儿梁珊亚跟在大理做旅行业的男人结婚,这个人既是商人又是和茶叶关联的行业,触犯了梁家大忌。   这对夫妻还拒绝让孩子跟家里姓,男方说了:“我是汉人,我们汉人向来都是孩子跟男人姓的!我不稀罕你们梁家的钱,我能让我的孩子过好!”   于是,孩子全部姓了上官,孩子和梁珊亚全部没有从梁家拿到一分钱。   后来,据说觉得尊严受辱的梁家二老竭尽全力通过人脉搞垮了梁珊亚的丈夫,事后要求梁珊亚离婚回家。   不过,梁珊亚觉得父母沉溺在他们自己的丰功伟绩之中,太过于不近人情,并没有回家,而是和丈夫带着两个孩子过着清贫的生活。   不过,没想到在众人口中这么要强的一对夫妻,等父母过世后,还是跑回来要钱了……   陈月洲悄悄地看了眼四下其他继承人,除了略显激动的梁逆、梁萌和暗自紧张的梁米薇外,其他人均是一脸无动于衷,特别是梁帆,从见到新的战火点燃后,就一直撑着下巴在笑,仿佛看戏似的。   “不管你们怎么说。”后来的女人道,“我们两个可是有证据的。”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复印件,摊开举到律师面前:“看清楚了,这是奶奶三年前找到我妈,亲自写下的!我,上官霞蔚,还有我的哥哥上官云兴,有资格继承梁家的资产!”   “什么?”梁逆和梁萌同时叫出了声。   “开什么玩笑?”梁逆跳了起来,迈着大阔步冲过来夺走上官兄妹手中的复印件,“就凭你们两个?还想和我们平起平坐?”   “那不然呢?”上官云兴扫了眼低着头不想被卷入战争的梁米薇,“我妹没有资格继承,难不成那个父母死光才改了姓氏回梁家骗钱的残废有资格继承?”   梁米薇一听,有些紧张地双手紧扣,半个字都不敢说。   “那个残废没资格,你们两条野狗也没资格,你们三个本质上没区别!”梁逆恶狠狠地撕了遗嘱的复印件。   “你说什么?你说谁野狗?你敢把我们和那个残废做比较?”   听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残废”叫着,梁米薇眼圈红了,紧握的双手开始发抖,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打转。   梁瞳察觉到梁米薇快要落泪,从包里取了包餐巾纸,不动声色地示意身旁的律师转交给梁米薇。   接过纸,梁米薇迅速擦了眼泪,将头埋得更深了。   眼前的三个人说着就要打起来,还是梁子佳赶忙站起来道:“这样吧这样吧,不如这样吧,不是还有五千万吗?云兴和霞蔚你们两个人和米薇姐三个人把钱分了,这不就好了吗?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何必这么伤害呢……”   “对啊大家何必这么吵……”梁子淑说着站了起来,帮自己哥哥打圆场。   “哟,子佳,你和你妹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亿的钱都进兜里了,当然不在乎这几百万几千万了是吧?”梁逆一听,猛地扭过头,瞪着梁子佳。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亲兄妹啊……”   “同胞?你可千万别说咱们同胞。”梁逆说着抓起梁萌萌的胳膊,“我和我姐什么时候跟你们两个同胞了?我和我姐从小在最一般的学校上学,你和你妹打小被送去美利坚念书,都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你们俩待遇比我们好这么多?啊?我要是在美利坚受着你们的教育,我也你那个做出你今天的成绩!你现在得到的我也能得到!”   梁萌萌一听,眼泪倏地就下来了,她抓了抓梁逆:“小逆,别说了……”   “不说什么啊不说?爸妈偏心这两个家伙就算了,奶奶分家产也偏心?企业给你们这俩兄妹也就不说了,钱也全给?”梁逆气得差点挥拳,“我和我姐接受的是一个教室四五十人的填鸭式教育,你们上的是私立名门两个人一个老师……”   梁子佳有点烦:“我不觉得国内的教育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的孩子现在不也在北川念幼儿园,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敢保证你未来不送你孩子出国?啊?你有本事承诺你让他们一辈子待北川别走啊!”   “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呢,哥?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送孩子出国只是为了接受不同的教育,让孩子的思维不会单一向,让孩子学会思考和辩证,但不是说谁的教育不好啊?”   眼见着众人又要吵起来,梁瞳再次开口:“这五千万,奶奶有提过给谁吗?”   此言一出,五个人都停住了。   上官云兴随口说了句:“怎么?你还想要?吃这么多不怕胖死啊?女人三十岁还这么强势难怪没人要……”   此言一出,梁逆、梁子淑和梁子佳都沉默了,只有上官兄妹还一脸洋洋得意。   梁瞳冷冷地看了眼上官云兴,转身对身后的随从说了几句,对方上前一步来到上官云兴身边道:“不好意思,麻烦你出示一下遗嘱的原件。”   “凭什么?”上官云兴一脸防备地盯着对方,“怎么,你还怕我们造假?”   “造不造假我不知道……”梁瞳悠然看着自己的指甲,拨弄着上面的水钻,“如果遗嘱是真的,钱我可以答应给你们,没问题,但是……”   梁瞳放下了手,看向上官云兴,浅笑着撑起下巴道:“从拿到钱的那一刻我就会开始查你们,上到你们父母,下到你们朋友,千万别让我发现是假的,否则,你们以后就得过‘集体生活’了。”   上官霞蔚和上官云兴一听,瞬间有些怂了。   上官霞蔚有些害怕地抓住自己哥哥的袖子,一见上官云兴额上冷汗直流,索性开始胡搅蛮缠:“我不管,这就是奶奶给我们留的!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们!必须!你们凭什么不给我们!凭什么!”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梁米薇扫了眼上官霞蔚,一脸鄙夷,她拉着陈月洲暗戳戳道:“这种女人还好意思来要钱,我觉得这个家族也是挺神奇的,一个靠装逼拿钱,一个靠嫁老外玩心计拿钱,就那个弄养生的那个男的看着还挺好的,长得也好,也会来事,比那两个女的强多了……”   陈月洲:“……你从哪儿得出来的这么多结论,你今天是第一次见他们吧?”   “我告诉你,我接触的女人多了。”梁米薇“语重心长”道,“我给你讲真的,女人是成不了气候的,能成气候的那些女人,其实都已经变态了!她们已经不叫女人了,社会上不是说了吗?人类分为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和女强人……”   陈月洲:“……”   梁米薇接着道:“男性更加稳重、理智、成熟且顾全大局;而女性更加较真、钻牛角尖和情绪化……就像我,动不动就生气,女人都是一个样的,怎么能成得了大器?”   陈月洲:“……你开心就好。”   梁米薇继续道:“为什么如今统治世界、站在世界各个行业顶端的大多数人都是男性呢?女人们何必那么没有自知之明还要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呢?”   她叹:“所以,该是自己的拿了就行了,没给自己分到就算了,为什么争呢?何必吃相这么难看呢?只会显得像个泼妇。”   陈月洲默默地扫了眼合同,又扫了眼梁米薇,露出有点怀疑的表情:“嫂子。”   “啊?”   “你刚才该不会没听清楚合同吧?”   “什么?”   “关于继承的规划。”陈月洲指了指合同尾页,“所有资产的分配,都没有提到你,如果剩下的这五千万你不争取,你就一分钱都得不到,所以你不争吗?”   梁米薇瞬间僵在了椅子上。   好一会儿,她才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陈月洲,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没……没有我?怎……怎么……怎么可能……”   “人家律师刚才谈分配方案的时候你是没听吗?”陈月洲惊了,“没有你啊?所以咱们现在是卷铺盖回家吗?”   梁米薇:“……我……我……”   陈月洲见梁米薇支支吾吾不肯回话,伸手拉住梁米薇:“既然不打算争,那咱们走吧?回家吧?就当来这里旅了个游?走走走……”   “我……”眼见着就要将自己拉出会议厅,梁米薇再也憋不住,一把推开陈月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一时间,会议厅变成了“巨婴”看护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又多了一个。   陈月洲:“……”   ……这么快“啪啪啪”地打自己的脸,这人都不觉得尴尬吗? 第190章   梁米薇的大哭, 让现场气氛的走向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陈月洲觉得有点丢脸, 默默地退在了一边。   他倒不是不能理解梁米薇哭的理由,小时候看《今日说法》, 有人为了五万元都能杀妻弃子,更何况五千万。   别说五千万、五百万,就连五十万, 都能改变多少人一生的命运。   梁米薇虽然奔三的人了,岁月虽然会给一个人穿上更能融入这个社会的外衣,但是一个人的年龄并不能决定一个人内在真正的成熟程度,梁米薇一没什么文化二没什么人生经验, 脑袋一热, 就只剩下撒泼一条路了。   “干什么呢这是……”律师看着地上抱头痛哭的二人, 面色尴尬, “这不是才正在商量这钱的事情吗?”   “商量什么商量?”上官霞蔚吵吵道, “你们梁家人有的人仗着财大气粗威胁我们,我能不哭吗?”   “但你好歹从地上起来行不行?”   “不!”   一旁的梁子淑一见, 站起来道:“这样吧, 如果你们缺钱, 我从我手头给你们各转五百万, 你们先拿着用, 遗嘱的事情慢慢从长计议……”   “区区五百万就想换走我们五千万?”上官云兴笑了, “不愧是九妹啊,都说你机灵,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呜呜呜……”上官霞蔚一听, 继续嚎啕大哭。   眼见着自己妹妹好心一直被喂狗,一直温和的梁子佳有些坐不住了,他烦躁地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你们两个,有话站起来说,躺在地上撒泼还诋毁别人,这副样子配出现在梁家吗?”   “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哭了?”上官霞蔚顿时像斗鸡一样等着梁子佳。   “你别哭,八弟也没有要把你怎么样,地板上凉,好歹起来说话……”梁帆忍不住道。   谁知上官霞蔚非但不领情,反而火了:“我哭怎么了?我们女人就是爱哭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凶什么凶?还是不是个男人?”   梁子佳和梁帆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内心攒了无数句话,因为一句“你是不是男人”全被怼了回来。   到最后,梁家的男丁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就连梁逆也不说话,没人再想出面和这个泼妇论理,所以期望的目光落在了梁瞳的身上。   陈月洲哼了两声。   所以说,做男人这点真是不好啊……   多少有素质的男人和女人吵架的时候,气得脸都白了、手都抖了,千言万语却汇成一句话:“我……我是不想跟你计较!”   这男权社会吧,核心认知是:男人基本什么都强,女人基本什么都弱。   这是好事吗?有好也有坏。   问坏处是什么?坏处吧……就比如眼前啊?   被扣上强者的帽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强者,要顶天立地,不能哭、不能叫、不能吵吵不能闹。   你要是敢落泪、敢撒娇、嘴巴干敢涂个有色唇膏、敢和女人争吵……哪怕是很有素质、心平气和地好好劝她,你都不是个男人。   人家会怼:你个强者为什么要跟我一个弱者讲道理?人类为什么要尊老爱幼?为什么要给老弱病残孕让座?不就是因为对方是弱者吗?你连基本的做人都不会吗?我们女人不但力量弱而且智力也有问题你不知道吗?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无!条!件!原!谅!   所以吧,为什么很多有素质的男人在外总是表现得好像比较冷静?   真以为那些有素质的男人天生骨骼清奇、没有七情六欲、无比冷静啊?   真要是天生的佛系心态,哪儿还那么高的家暴率、哪儿还会那么频发的打架斗殴、哪儿还会那么多的微醺闹事……最关键的是,为什么男人总比女人寿命短啊?   虽然死得早有一部分生理原因,但是心理原因会让量变产生质变,也占了一大部分。   不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最后憋出内伤,还能怎么办啊?   也学着一些大老娘们坐地上撒泼吗?   就算别人准了他躺地上大哭大闹,很多有素质的男人从小受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文化氛围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心里能过得去这道坎吗?   女人坐地上撒泼能因为那句地图炮——“女人就是这样”凑合糊弄过去,所以不少女人来了脾气就仗着这句话尽情撒野,反正她一个人的丑陋行为最终由整个性别群体被迫买单,事后也没人把这件事当回事。   但是,男人呢?男人整个性别群体才不给买单呢!   要是今天敢在大街上坐地撒泼……明天,你就是个loser了。   邻里街坊女人天天指着你念叨:那谁谁谁啊,跟个女人似的,简直不是个男人,还撒泼呢……   邻里街坊男人天天指着你念叨:那谁谁谁啊,跟个女人似的,压根不是个男人,还撒泼呢……   最终,这个男人被成功赶出男人的队伍,男性群体继续高举“我们依旧是强者,我们是天塌下来都不怕,只是总有一些跟我们一样也长着‘把儿’的刁民要害朕,然而那些刁民并不是我们的成员”的大旗了。   所以,人类的确有三个“性别”,但不是:男人、女人和女博士;而是:女人,男人和不是个男人。   唉,真烦……   眼见全部人的希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梁瞳叹了口气,打了通电话小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外面来了七八个壮汉,直接将上官霞蔚抗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上官霞蔚大声嚷嚷。   她哥哥在一旁指着梁瞳厉声道:“放了我妹,否则我让你好看!”   梁瞳二话不说,抬手一个耳光落在了上官霞蔚的脸上,冰冷的视线瞪着上官霞蔚:“你再给我哭一句,我让你今天离不开这个门。”   上官霞蔚顿时尖叫:“你放开我,你敢威胁我,你……”   梁瞳抬手又是几个耳光,这下上官霞蔚彻底被打懵了。   上官云兴一见,上前就要拉扯梁瞳,却被梁帆及时截下,梁子佳也及时上来帮忙。   梁帆锁住上官云兴道:“我揍不了你妹,总能揍你吧?啊?”   旁边一直哭泣的梁米薇一见形势不对,瞬间就不出声了,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退在一边。   陈月洲:“……”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是机灵……   看来也不是个蠢货,会看气氛。   “今天就到此为止。”梁瞳看向在座的所有兄弟姐妹,“梁逆,你情况特殊,你的钱未来还是你的,暂时冻结而已,你没必要现在吵吵,因为本身就是你的错,如果你缺钱,我可以打借条借你不收利息;其次,老二——”   梁瞳转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梁米薇,见对方一脸惧色,梁瞳顿时露出失望又厌恶的目光:“梁家不会给你一分钱。”   梁米薇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向梁瞳。   梁瞳接着道:“背叛家门后,落魄了,又改名换姓,回来要钱,这算什么?”   梁米薇不敢说话。   “如果给了你钱,是不是就等于违背了奶奶的初衷?”梁瞳道,“‘梁’字,不是一个姓氏,毕竟大街上姓梁的人太多了,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如果单单是一个姓氏,你姓什么都无所谓,单单一个字,没有任何实际价值。那些都是虚的,我们又不是纯正的汉人,姓氏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奶奶她们甚至根本没有姓氏。”   她道:“但是,如今既然奶奶有这个规定,这个字就不再是姓氏,而是财富和权力,你如果想要这些东西,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服从,不要一边放不下钱一边又不服气这个规则,同理——”   梁瞳看向上官兄妹:“既然这是规定,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生骄傲甚至晚年自负的奶奶和爷爷是不可能把钱留给你们两个的。”   上官兄妹和梁米薇一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梁瞳接着道:“但是,奶奶和爷爷的规则虽然我们都懂,可太不近人情了,奶奶一世风光,老了难免自大,以为自己创立了一个帝国,所以如此专横,可是我们不一样。”   她道:“出于对大家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于心不忍,我会给你们每人一千万,留下账户,七天内到账,如果没问题,就这样散会吧。”   “等等。”这时,梁逆跳了出来,“那个五千万怎么办?你怎么没说五千万去处?”   “还能怎么办?充公。”梁瞳答。   “什么?”梁逆顿时着急了,“充公?我怎么知道你是充公还是进你兜里?凭什么这么多人你一个人做决定?”   “也是。”梁瞳想了想道,“同意充公的举手,山林爱和上官家的不算。”   “为什么不算?”梁逆逼问,“他们不算的话,那不就是你赢了吗?在场只有我和我姐分的最少,你们几个赚得盆满钵满,当然站你这边了!”   “你确定要算他们?”梁瞳笑了,“算他们,就是承认他们在梁家的地位,这五千万还轮得到你吗?不管怎么样,这钱都轮不到你。”   梁逆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到此为止吧,麻烦三位无关人士退场。”梁瞳挥了挥手。   上官兄妹先走,梁米薇赶紧转身离开,陈月洲也只好跟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梁子淑开口:“我也同意充公。”   她道,“我希望这个规则到我们这里就到此为止了,过去人强调姓氏是因为为了明确孩子的长辈是谁避免近亲不小心相爱,但是有了DNA技术之后原本的作用已经失去了,再加上重名重姓越来越多,复杂字也很多,身份证号码现在这么普及,五六十年或者百年后也许身份证号码会代替我们的名字成为身份的标志,名字你想叫什么都可以就像网名一样,更不会再去拘泥于姓氏了。”   “把剩下没有规划的钱,当未来我们所有人有孩子之后的基金吧。”梁子佳道,“不管孩子姓什么叫什么,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吗?血缘程度是一样的,我不想再用这么势力的方法去划分自己的孩子,我不喜欢这些虚的内容大过人情。”   梁帆点头:“可以。”   梁萌萌和梁逆一见众人都同意,只能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   “那好。”梁瞳道,“奶奶的规矩是奶奶的,从我们五人开始,世上再无梁家,都是兄妹,各自安好吧。”   ……   出了梁家大门,梁米薇的精神状态才缓了过来。   陈月洲瞧着她:“你不是说分多少要多少吗?刚才怎么二话不说就躺下了?”   梁米薇一听,瞪了眼陈月洲:“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每次一紧张,第一反应就是坐在地上大哭!我从小都是这样子的!女孩子家不都这样吗?”   陈月洲:“……我觉得梁瞳不太可能是这样。”   梁米薇一听这个名字,顿时露出不屑的目光:“她?她一看就是没有男人,你不觉得她都变态了吗?这种人我见多了,要么婚后好多年生不下孩子,要么婚姻不幸,因为男人觉得她太强势没什么可爱的地方。”   陈月洲:“……”   她没可爱的地方,你倒是有了?   也许是听习惯了梁米薇这种见不得女人好、看到漂亮男人就啥都好的性格,陈月洲有点习惯了,也不气不恼。   就在这时,梁帆的车从后面追了过来,他拉下副驾驶的窗户:“我送你们回去,顺便吃个午饭。”   “嗯。”陈月洲应。   上了车,梁帆回头扫了眼陈月洲,发现他嘴巴有点干,递给陈月洲一矿泉水:“喝吧,口渴很久了吧。”   “还好,谢了。”陈月洲接过水就喝了起来。   梁帆顺便也递给梁米薇一瓶,梁米薇接过看了一眼,又送了回去:“算了,不喝。”   “怎么了?”梁帆问。   “我不喝百岁山的水,你不觉得这个水口感很涩吗?”梁米薇问。   “是吗?”陈月洲看了看手中的瓶子,仔细想了想,“这么说来,农夫山泉的水的确比较甘一点。”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饭店外。   服务员带三人来到了包厢,先上了五个凉菜:蓝莓山药、酱牛肉、爽口酸秋葵、芥末苦菊和手撕杏鲍菇。   陈月洲夹了块秋葵入口,发现调制得极佳,比察登科的料理还要厉害很多。   他正打算夹第二块,吃了一口秋葵的梁米薇忽然道:“这个秋葵不行,不脆了,质量一般。”   陈月洲一听,想了想,秋葵是热带和亚热带食物,梁米薇是广东长大了,可能她吃得比较多吧,所以对口感比较挑剔。   不过,其实就算口感不足,但味道已经非常厉害了。   别人请客这么说话,她到底是KY还是有恶意?   算了,不想把别人当坏人,就当她是KY吧……   然而,之后的半个小时内,梁米薇连续对六道菜的不满,让陈月洲终于意识到:这厮不是KY也不是恶意,这厮就是在单纯的没事找事!   只见梁米薇放下筷子叹气:“唉,这个也不行……”   这时,梁帆出去接电话,陈月洲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梁米薇的胳膊低声道:“你安分一点行不行?”   “我怎么了?”梁米薇放下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陈月洲。   “这里饭菜哪里不和你胃口了?这比察登科做的还好吃!你总找茬做什么?”   “谁说我找茬了?”梁米薇陡然拔高音量,“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我为什么要装着好吃呢?”   “你平时吃的饭就很好吃了吗?”   “我平时吃的是饭店的饭吗?既然来饭店为什么我不能选择好吃的?”   “人家请你你还这么多事?”   “请我吃难吃的东西我还不能抱怨了——?”梁米薇最后的话语咆哮了出来。   “你小声一点行不行?”陈月洲问,“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高声说话,像你以前那样小声说话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小声说话?”梁米薇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反而声音来越来越高,“我为了登科在婆婆面前忍受羞辱,怎么,我现在还要在你面前低三下四的吗?”   陈月洲:“这虽然是包间,但不是房间,外面说什么还是能听到一些的,我是让你注意公共场合的素养。”   “我素养怎么了?”梁米薇这下彻底恼了,一摔筷子指着陈月洲道,“我就是要大声说话怎么了?不好吃我就是要说出来怎么了?”   陈月洲:“……”   特别想打人,这个女人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一巴掌下去绝对让她跪下。   可是,不能打,打了任务可能就要凉了,妈的……   就在这时,梁帆推开门:“不好意思,这边找陈月洲有点事。”   “知道了。”陈月洲立刻灰溜溜地离开。   出了酒店,梁帆将陈月洲带到酒店中庭的小花园,将一个纸袋给他:“你让端琰托我买的东西,给。”   “谢了。”陈月洲将袋子装进口袋里,正打算回去,梁帆拉住了他。   “聊聊吧,你还想回去被她骂吗?她冷静一下,你也冷静一下。”梁帆指了指一旁的长椅。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梁帆笑着望天:“其实你没必要怼她,你看我从一开始她说什么我都是笑笑,我是做服务行业的,这样的人见多了,没必要怼,为什么给自己惹事?”   “我只是觉得很丢人。”陈月洲道。“我大概知道她想证明什么,但是她越是这么做,我越是觉得丢人。”   “她不就是女孩子常见的公主病吗?”梁帆笑笑,“你是不知道,做旅游行业,这公主病和王子病太多了……”   “公主病?”陈月洲苦笑,“一个一生那么惨的人,上天哪儿给她机会得公主病?”   说到这里,陈月洲像是有些恍然大悟般道:“我以前总在想,为什么有些女人明明以前在自己家乡的时候,又是吃窝窝头、又是被欺负、又是不受爹妈待见、又是没钱交学费……等到了北川上大学,忽然有一天就得了公主病?”   梁帆:“为什么?”   陈月洲道:“现在想来,就像我刚才说的,大家总认为‘贫穷命苦的人哪有资本公主病’、‘精贵着养起来的女孩就算坚强也都很娇贵’……在这个众人还信奉‘女孩一定要富养’、“穷养的女孩很可怜”的时代里,又有几个女孩愿意在不想出丑的人面前承认自己是穷养大的?既然到了新的环境里,那为何不将遍体鳞伤的自己伪装起来?她们害怕被人看扁、也害怕被对象轻视……于是,很多人认为自己娇气就能显得自己很金贵。可是实际上她们并不知道金贵是从小培养的一种气质,而不是后天作出来的’……”   陈月洲叹气:“所以,现在想来梁米薇其实可能只是觉得你是梁家人,刚才在梁家聚会上那样受鄙视,如今既然单独聚餐,想在你面前显得自己也并不是过得不如你们梁家人,她也是富养长大的……本来是为了维护自尊心,结果外人眼里看起来丝毫没有自尊心还很多事……”   梁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继续梁米薇的这个话题。   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一开始做旅行行业的时候,是打算做普通的团旅的,但是跟着有经验的前辈做了几单后,我发现我不太习惯,知道为什么吗?”   陈月洲摇了摇头。   “小时候,我爸妈告诉我:无论贫穷、富有、幼小、老去、生病或者健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保持一个本性。”梁帆道,“那就是过得特别好的时候,别让自己浮起来,免得过得差的时候人飘在空中落不下去,日子更难熬;过得不好的时候,别人自己堕落下去,因为心境不能贫穷,心境一旦贫穷了,人就会变得很丑陋。”   他道:“我妈说,她以前在日本上学的时候,有一对老夫妻,是修拉链的,很贫穷,每天吃的都是最最便宜的小鱼罐头拌米饭……啊,那种很低廉小鱼罐头在日本那边价格和我们的咸菜差不多,鱼之国嘛,水产品便宜。”   陈月洲:“我不是文盲……”   梁帆接着道:“他们都不敢吃什么水果蔬菜,但是,他们出门见人的时候,会穿一身洗得很干净、熨烫很整齐的衬衣,梳很干净利落的头发,穿擦得干干净净的鞋子,洗干净自己让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   梁帆道:“我妈把这对老夫妻的故事在回国后写进了自己的书里,却被出版社的人骂了,有人说:我们国家的农民工要怎么干净?这两个日本人他们还是不够穷!你这是在嘲讽穷人!人不富裕怎么生活优雅?   其实不是的,他们工作的时候当然不会这样,但是工作之后的生活里,他们即使贫穷,也想活得更加体面。”梁帆道,“贫穷会限制我身上穿着的质量,但是不会限制我穿着的干净度、整齐度、清爽度和自身的品质,没有钱买好衣服我可以拼多多九块九包邮买一件白衬衣和一条白短裤,没有熨斗可以用烫水杯代替……为什么贫穷就不能活得简简单单的体面呢?”   陈月洲:“……”   “可是做了旅游行业,接触很多很多人后,我发现,无数人,就是连简单的体面都做不到。”梁帆叹气,“倚老卖老,倚小卖小,倚弱卖弱,倚穷卖穷……但凡可以拿来为自己缺乏教养的行为洗地的,都可以拿来替自己洗地,这种人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梁帆叹气:“我知道梁米薇父亲死得很早,我也知道她母亲的大概情况,我知道她的身体不够乐观,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她希望别人能看得起她……所以我从一开始我其实都不想抨击她,我不想说任何会让她更加难过的话,她一定也不想活成这样。我是学新闻学出身的,我自然知道一个人童年环境给一个人会造成毁灭性的性格打击,有的人一生都抬不起头就是因为幼年时期父母处理的不得当,但是……”   他道:“我做传播新闻学的时候接触过一个因为父亲总是酒后家暴、于是导致自己长大后喝酒也会情绪失控的男人,他意识到自己有这个问题后,他就没有结婚,他不想再去祸害一个孩子经历这样的童年。而且他每次喝酒后如果发生情绪失控,第二天他都会自残,就用酒瓶去割自己胳膊上的肉,这样的行为久了,他后来养成了一喝酒就本能感觉胳膊很痛,慢慢地他不怎么喜欢喝酒了、情绪也能控制了。”   梁帆叹:“我知道这个例子很极端,很少有人会为了和童年的烙印这么残酷地斗争。但是我以为她会更加有骨气一点,至少要斗争过,而不是自怨自艾、把自己当成悲惨电视剧的女主角去放任自己的负面情绪。”   陈月洲也叹了口气,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回了包间。   又吃了会儿饭,三人继续上路。   梁米薇仍然在作妖,一会儿嫌车上太热一会儿又觉得通风不好,过儿会儿,梁帆实在是烦了,开口道:“你能安分点吗?如果不是因为我跟察登科也算是个朋友,我真想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梁米薇瞬间怂了,但紧接着又雄起了:“你丢我试试?我就是这样的人,女孩子家本来就金贵一点,你这么粗糙,我还不能提意见了?”   虽然说话的口吻骂骂咧咧的,可是与对陈月洲的暴躁比起来,已经算是非常温柔了。   梁米薇这个人,对待男人,那是相当好。   梁帆听到梁米薇一口一个“我们女孩子就这样”就觉得心烦,他直接转过头来问:“你配叫做女孩子吗?”   此言一出,车上的空气凝固了。   梁帆看着梁米薇,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可能在有些男人眼里,是个母的,那就是女人;可是,在我梁帆眼中,只有漂亮的女人才是女人,而你,鬼知道是什么东西?麻烦你别再以‘我们女孩子’自称了,行吗?”   梁米薇瞬间双眼通红,她气得开始踹司机的座位,梁帆一见,也火了,立刻让司机停了车,下车拉开梁米薇这一侧的车门,毫不客气道:“下去。”   “什么?”梁米薇瞪大眼睛看着梁帆。   外面虽然不是高速公路,但是两遍全是石丘和杂草,连个活人都没有。   “我让你下去。”梁帆道,“我数三声,不下去,我就把你踹下去。”   “你敢?你试试看?”梁米薇大声嚷嚷,“我要告诉我家登科!你欺负我!而且!我!我是梁家人!我要告诉梁瞳!告诉梁子淑!告诉梁子佳!告诉他们你欺负我!他们比你股份多!你什么都不是!”   陈月洲:“……”   骂人家梁瞳和梁子淑的时候挺带劲儿的,用人家的时候倒也毫不客气地就用了……   “那你告啊?”梁帆本来只是想吓一下梁米薇让她安静,可谁知道这个人说话是真得很难听,顿时来脾气了,他冷着脸看着梁米薇,“我给你三秒钟时间,下来,否则我动手了。”   “你是不是男人!”梁米薇也慌了,死死抱着陈月洲的胳膊,“我就是跟你嚷嚷两句你什么人啊!你凭什么让我下去!你!”   梁帆更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抓住梁米薇的胳膊,将她从陈月洲身上扯了下来,丢了出去。   梁米薇一屁股坐在马路上,哭得像黄果树瀑布似的:“我告诉你,登科不会放过你的!”   “拉倒吧。”梁帆直接在梁米薇的位置上坐下,关门的瞬间,司机发动车子离开。   眼见着车子真得走了,梁米薇瞬间不哭了。   她懵逼地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的荒草堆,望着前后方不见尽头的车道,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自己这是……   真的……被丢在马路上了吗……   她……   她没来过西双版纳……   也不熟悉这里是哪里啊……   她好歹是梁家人,连梁瞳那个更年期女人最后都承认她的身份,愿意给她钱了,梁帆这种家族里倒数的怎么居然敢这么对自己……   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这种事……   明明自己是梁家的二女,梁瞳可以在家里那么高高在上地讲话,自己却被梁家人就这么丢在马路上……   凭什么啊……   梁米薇慌张从口袋里掏手机拨打察登科的电话,却发现欠费停机。   这下,她彻底傻眼了。   而另一边,陈月洲看着身边一脸无所谓的梁帆,有些紧张道:“把她……丢在马路上真得没问题?”   “三十岁的人了,大白天能出什么事?”梁帆道,“打个电话,什么事不能解决?”   “也是……”陈月洲点头,也就没再去想这件事了。   回到酒店,陈月洲美滋滋地跟端琰又来了一发,直到晚上,陈月洲打算换件性感内yī和端琰再来一次时,忽然接到了电话,居然是梁帆打来的。   “出事了。”梁帆焦急道。   “啊?”陈月洲一脸懵,“什么?”   “梁米薇现在还没回去,是吧?”梁帆问。   “这……”陈月洲忙穿好衣服,“的确……按道理来说下午她回来一定要找我闹事……可是一下午都没动静……”   “我给你定位地址,去公安局吧。”梁帆道,“那就是她没错了,她被人抓了,电话已经打到察登科那边了。”   “啊?被抓?”陈月洲惊了。   穿好衣服,他匆忙就要出门,端琰及时拉住:“去哪儿?”   “我嫂子被抓了,我得去看看。”陈月洲道。   “天黑了,我跟你去。”端琰道,“你人生地不熟,我跟着你,安全。”   “好啊。”陈月洲转身抱了抱端琰,两人出门拦了出租前往目的地。   等到了公安局,二人被警察告知,梁米薇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陈月洲又搭车前往医院,在走廊上见到了有些紧张的梁帆。   “怎么了?”陈月洲问,“她出车祸了?”   “不是……”梁帆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怀孕着呢?”   “啊……”陈月洲一顿,“流啦?”   “……”梁帆点了点头。   陈月洲顿时就乐了:本来计划着给她下药,没想到这孩子自己消失了,那好啊!省得自己提心吊胆了!   不过,陈某人面子上还是要装出很难过的样子:“不至于吧……不就是让她在大马路上坐坐吗……才一个多月啊……”   “警察说……”梁帆交代,“她手机欠费,没办法回家,就站在马路上拦车,基本所有车都不搭理她。”   “……”陈月洲点点头。   这很正常,拦车不给停是常事,要是个俊男美女希望还能大一点,普通人……那就随缘了。   “后来,等了挺长的时间的,有辆车速度很慢,她直接扑人家车上……司机下来把她打了一顿。”   陈月洲:“……”   这个女人,真的是脑回路清奇,人也倒霉啊!   梁帆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着打着她开始出血,司机吓得溜了,好就好在后来有人报警了,司机知道那个路段有监控也自己自首了,察登科在来的路上,但是她现在……”   陈月洲叹气:“这不怪你,人又不是你打的……”   “唉……我现在真的是没脸面对察登科……”梁帆抱着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晚上十一点左右,梁米薇从昏厥中醒了过来,得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后,扯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陈月洲进去安慰,却被梁米薇扔过来的无菌钳划伤,下巴留下一道红痕。   端琰一见,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买了盒创可贴替陈月洲包扎了伤口,之后陪着陈月洲进了病房。   梁米薇本来还想扔东西,一见端琰冷着一张脸跟在后面,瞬间怂了,窝在床上放声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为了这个孩子我付出了那么多,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啊……”   隔壁病床的女人看着梁米薇:“怎么了?这么难过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孩子……我辞了工作……我还要受婆婆羞辱……如果不是为了我老公不难过……我怎么会忍受这么多……结果……结果……”梁米薇指着陈月洲,端琰冰冷的视线瞬间落在梁米薇脸上。   梁米薇手指晃了晃,收了回去,又指着大门外面道:“结果……我自己家人……因为记恨我继承家里的拿点东西……就故意给我使坏……故意刁难过……算计我……现在好了孩子没了……我为了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怎么就这么难……”   陈月洲:“……”   你这才华不去写历史,真的是亏了。   历史就需要你这种“大致事情都对,可是说出来就变了味”的“神人”去谱写。   梁米薇越哭越凶,陈月洲头疼,就离开了病房,在走廊上坐着。   夜里有些凉了,陈月洲钻进端琰怀里,呢喃道:“好烦啊,真想这个任务快点结束回北川……”   听到“任务”两个字,端琰皱了下眉头,低头看陈月洲时,人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直到十二点过,乘坐晚班飞机的察登科赶来了医院。   梁米薇一见他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察登科先是狠戾地训斥了一番梁帆,在梁米薇面前塑造一种“就算是温柔的人,软肋被触及了也是会生气”的认真气概,之后又抱着梁米薇安慰,直到哄着她入睡,才身心俱疲地从病房里退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上趴在端琰怀里睡得正香的陈月洲。   睡着的陈月洲没了白天的戾气,闭上眼睛的他脸蛋有一点点婴儿肥,看上去乖巧可爱。   察登科走过去想给陈月洲打招呼,却被端琰及时拦下。   “别叫他。”端琰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察登科,冰冷的目光里写满了警告的意味。   “呵……”察登科顿时轻轻笑了,他勾着嘴唇对端琰用极轻的声音道,“在你们两个领证之前,你好像没有和我这么说话的权利。”   察登科眉欢眼笑,眼底却没有一丝喜意:“我,是她的哥哥,你,不过是个陌生人,如果想跟我妹妹有点什么,先学会怎么跟我这个哥哥说话。”   “三代以外自称哥哥是不是面子大了点。”   “她一二三代都没有人的情况下,我就是她最亲的人。”   “……”端琰本不想和察登科继续扯,可视线恰好落在对方脖颈处爱心“草莓”的地方,那个痕迹已经有些淡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形状。   端琰觉得脑内的神经顿时微微一刺,有一种不太好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酝酿。   他的视线一点一点下移,落在了陈月洲人畜无害的睡颜上,片刻后,低声道:“玩笑可以开,但是不要引火上身。”   察登科一听笑得更开心:“引火上身?怎么个引法?”   “别拿……”端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察登科,“自己的命开玩笑。”   察登科对端琰的挑衅来了兴致,他勾唇,这次是真的笑了:“这么有意思的威胁,我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见。” 第191章   “放心吧, 在你得到真相之前, 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陈月洲堆上一脸笑容, 轻轻推开端琰的手,“打掉梁米薇肚子里面的孩子, 只是保护梁米薇本身而已,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相信我……”   陈月洲说着起身, 走到病房门外,垫着脚尖查看里面的情况。   听到“保护”二字, 再回想起陈月洲之前说的任务和她手机上那个APP, 端琰的神色有些微妙:难不成陈月洲真的是什么论坛猎人?   而且, 她千里迢迢飞到云南来不畏艰辛, 就是为了做根本没什么实质性回报的任务?   这么说来, 之前在自己小区对付崔初原的那次、帮助别的女人带孩子的那次……都是吗?   为了任务自己去掏腰包照顾孩子?   为了任务宁可断一只胳膊?   不,这不太可能吧。   但是倘若是真的, 这次, 她要对付的可是她的表哥……她能下得去手吗?   不,不对, 肯定不是这样的……   陈月洲总是喜欢给自己放□□,搞得自己疑神疑鬼甚至怀疑过穿越的可能性, 这一切一定只是他为了隐瞒某个真相的障眼法而已。   端琰抬起头看向还在垫脚尖偷看的陈月洲,手指不自觉收紧, 神色复杂了许多。   她身上一定有秘密,一个可能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另一边, 警察来后,为了不耽误其他病人休息,梁帆将梁米薇调去了单人病房。   梁米薇这件破事,虽然她在机动车道上拦车的行为不对,可是毕竟对方二话不说就打了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没有驾照,又导致她小产,原本应该是挨了打的她占理,光是赔偿就能让那夫妻俩掉一块肉。   警察表示:“你们双方优先私下解决,解决不了的话我来调解,没必要弄大的事情还是别弄大了。”   梁米薇哭得是昏天黑地,颇有不将打人者判个死刑不能解心头之恨的架势。   察登科也不愿意要了赔偿了事,先不谈这孩子可是他复兴人生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关键在于他是梁米薇的丈夫,扮演的是好男人的角色,当然首先得考虑妻子的感受,怎么能拿钱了事。   梁帆这边也不愿意就这么不了了之,毕竟是自己把人从车上丢下去的,不拉着这对夫妻替察登科泄恨,自己以后见察登科都怕抬不起头。   于是,梁帆就合计着:拦车归拦车,打人归打人,虽然拦车不对,但是打人这事儿是可以让这对夫妻好好在公安局吃上个把星期的饭。   可谁知,打人的夫妻一听梁帆的口气,立刻就明白了是“要命不要钱”,顿时也来了脾气。   这对夫妻俩中,女方体校毕业的,是个体格健硕的射击手,男方是个瘦得如同麻杆的法学生,二人互补,一唱一和,这件事顿时就变得麻烦了。   没下过实务的法学生这种生物,就像没下过临床的医学生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超级能掰扯。   这位男同胞立刻当着梁帆面背起了课堂上学习的各种知识理论,反过来说要告梁米薇碰瓷,说梁米薇一开始扑到车上故意倒地还讹钱。   女方跟着一唱一和,说自己上面有人,还说要给什么伯父的表哥打电话,据说是什么局长。   一听这话,梁米薇顿时暴跳如雷:“我什么时候问你们要钱了!”   “你就是要钱了!”对方道,“不然你为什么扑到我们车上!”   梁米薇:“我需要你那点钱吗?我告诉你我可是梁……”   话正说着,梁帆冲过来捂住了梁米薇的嘴。   梁月茶庄是个生意人家,是西双版纳有近百年历史的招牌企业,他们七个兄弟姐妹,最平庸的也就梁萌萌和梁逆,可是人家好歹也是酒吧老板和专栏作家,不至于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可如今梁米薇的身份要是这么传出去,以后她的一言一行倘若受人关注,真是怕会被同行笑话。   一来二去这么一折腾不是个事儿,梁帆只好找夫妻二人私下聊了聊。   他大致坦白了下自己的职业和与梁米薇的关系,变相证明了梁米薇绝对不会为了这么点钱去碰瓷。   夫妻二人一听这话,顿时就萎了。   过了好一会儿,男方才走过来,心不甘情不愿道:“我们两个第一次在那条路上走,虽然是白天,可是路两边什么都没有,突然有个穿一身黑的女人站在那里拦车,还来势汹汹的,如果不是我媳妇刹车及时,都把她撞了。结果我们下车去查看的时候,她怕我们不愿意载她,就说我们把她撞了,你想想,吓人不吓人啊?结果谁知道她居然是个孕妇,我们才倒霉呢!”   女方附和道:“不信你看我们的车载记录仪,在警察手里,真的是她自己扑上来的,我还以为精神病呢。”   梁帆:“……”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对夫妻的思维。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把这对夫妻怎么处置,可是毕竟是梁米薇没了个孩子,人家本人在外面鬼哭狼嚎,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赔了点钱算了。   赔钱也不是,道歉也不接受,最终,夫妻二人只能选择:“交给警察处置,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案子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梁米薇躺在床上,抱着身旁的察登科嗷嗷痛哭。   其实她倒不是心疼没了孩子,孩子毕竟只怀了一个月,她本人没有什么实质的感觉,还因为怀孕享受了小半个月的闲福。   她担心的是察登科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   察登科能不能再有孩子是个问题,而自己经历这么一次,下次怀孕的风险和难度肯定会更高。   她不是个丁克,察登科也不是。   在她们那边,一对夫妻如果没孩子,就算是真的丁克,也会被人嘲讽是不孕不育。   没办法,周围气氛就是那样的,特别是上了年纪那些人,把“结婚生子”这四个大字当人生必经之路,看得和吃饭睡觉一样重要,你跟他们讲不想要孩子,他们压根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只能总结为:你生不出来。   更何况,大家虽然都知道少管闲事的道理,可要是真的不管闲事了,哪儿找乐子啊?   她梁米薇就喜欢天天看谁家倒霉了凑凑热闹,更何况其他比她还闲的人?   说实在话,她也知道什么“女人的人生不应该是为了生孩子结婚这一个目标而存在的”这个道理,该明白的她都明白,可是……   可是,不结婚、不生孩子……她干什么啊?   她每次看到那些吵吵着女人要独立、婚姻不是归属、孩子不是全部的那些和自己一起追星的ikun们,总是特别想问一句话:你不结婚生孩子,你干什么啊?   全身心投入工作吗?   可是说实话,她就没见过身边有几个人热爱工作、废寝忘食啊?   别说女人了,她连大老爷们都没见过几个说“我热爱工作,我要为了工作努力一生”的。   那……为了理想?   理想是什么?   一般普通老百姓有理想吗?   挣钱?   挣钱为了什么?   为了更好的生活?   然后呢?   什么又叫做更好的生活?   什么“我要做海贼王”、“我要做火影”、“我要做平成年代的名侦探”之类的理想,都是身披“主角”背景的人才有的东西,她这种凡夫俗子,除了挣钱……根本想不出来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她一直觉得,大多数人应该和她一样……没什么理想,非要说理想,那就是挣钱。   可是,挣钱其实是个动作,它不是个目标,它没有尽头。   把一个没有尽头的动作当做理想……真的会一直开心、一直不陷入迷茫吗?   所以她一直觉得,人如果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并且如果生孩子和结婚真得耽搁这个人追求目标了,那爱生孩子不生拉倒了……   但是,如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目标是什么、每天都在混混终日……为什么不能生孩子呢?   还是说不生孩子、不结婚只是在跟长辈或者不知道谁怄气呢?   和她一起追星的不少妹子就是这样。   如果家里有爹有妈就生了她一个那么天天追星、挣多少花多少也就不说了……   但是,有些妹子爹妈形同虚设、她们一无所有,但也没有当工作狂的念头、没有理想、没有爱好,平时就是追个星刷个微博,回老家也不想随了父母心愿,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天天跟着自己一起追星、挣多少花多少、过得没点盼头……   这样的日子……何必呢?   生孩子、养大孩子刚好也是一种目标啊?   为一个普通又庸俗的她,打心底无法想象婚姻生活中没有孩子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那些丁克家庭的夫妻会不会觉得无聊。   所以,她是真心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孩子。   不过……   梁米薇动脑筋想了想:她现在有钱了,可以代孕啊?   代孕不用自己生孩子遭受分娩的痛苦,而且生下来的还是自己和丈夫基因的孩子,就是亲生的,这很好啊?   虽然国内不提倡代孕,可是她出国找代孕不就好了?   现在当务之急时,得让察登科的身体变得健康起来。   想到这里,梁米薇不哭了。   有钱之后,连生孩子的问题都能解决,还不用自己承担痛苦,为什么要哭呢?   而且……要不是察登科又帅又聪明对她又好,如果换做是大街上某个又丑又渣的路人甲,等拿到钱之后,她可能都想立刻离婚了……   可是,察登科是那种就算自己离了婚也未必能找到的男人。   他性格那么温柔,人又转一,好学还谦虚,而且真的是太帅了,自己翻察登科小学时候的照片,简直就像个王子似的,基本可以确定零整容。   察登科要是去会所做男公关,那势必是ACE……   而头牌男公关的专一和痴情,就像是民国什么百乐门第一歌姬的一生挚爱,这可不是普普通通有点破钱就能够买来的幸福。   想到这里,梁米薇暗暗握拳:她不能和察登科离婚,她得抓着察登科,这么好的男人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决定了!明天就和察登科谈代孕的事!   隔天一早做完检查,梁米薇将察登科拉到了身边,试探着道:“登科,你知道很多女明星总比抓到代孕的事吗?”   听到“代孕”二字,察登科就知道梁米薇接下来想说什么了,可是他没拆穿:“嗯,明星的事业的高峰期都是一阵一阵的,不想因为生产耽误前程所以代孕也很正常。”   一听察登科这么说,梁米薇顿时面露喜色:“登科你也觉得蛮正常是吧?所以……”   “可是我觉得这个行为不对。”察登科忽然道。   如果梁米薇代孕了,谁来承担怀孕的风险?   这个女人虽然没什么出息成不了大事,打心底一边看不起其他女人又一边嫉妒其他女人,心态差、心眼小还敏感,没钱的时候就是一坨肉,拿刀随便剁都无所谓。   但这种人一旦一夜暴富,就很容易掂量不清她自己,以前活得怎么压抑,有钱后就敢怎么浪。   有孩子都可能压不住,没了孩子压制,怕是容易乱来。   “啊?为什么不对啊?”梁米薇一怔。   “因为……”察登科想了想。   其实一般男人不能接受自己老婆代孕的原因,想了想大致上有那么三四个:一个是不想掏这个钱,毕竟少则十几万多则三四十万的代孕费对一般人而言不算少,既然别的女人能生,自己老婆为什么不能生?反正挺着大肚子抗十个月的也不是自己,从自己的角度来看性价比,当然是老婆生划算了;   第二,因为缺乏合法途径,科学程度不透明,就像是从代购手里买东西一样,担心买到不合格的产品后续还需要进行大量资金支出;   第三,不能接受不认识的女人生出自己和自己老婆的孩子,认为不是自己的孩子,对生物、基因这些东西属于盲区,只认最直观的肚皮;   第四,孩子不是女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人没有承担十个月的劳苦就没有大量时间成本的付出,担心这个妈不够鞠躬尽瘁,到头来家里变成了两个“爸”等等……   这些理由都是理由,可是都是不能给梁米薇说的理由。   任何一条拿出来解释,绕来绕去,最终一旦女方抛出那句:“不是你怀胎十月受苦受累,你当然只考虑性价比和你能不能接受,而不考虑我的疼痛!”所有理由都会显得自己自私。   察登科想了想,想要劝服梁米薇,但又不能不能用那种看起来好像想得很长远可是跟她本人没有半毛钱的内容,必须用更加贴近现实、更加平易近人的内容。   于是,他信口胡诌道:“你知道我开店认识人多,很多人为了不耽误生意,出国的时候都会找外国机构代孕,大多数找的都是中东的代孕集团,虽然价格十多万不等,但是孩子和生母不亲。”   “啊?为什么?”梁米薇真信了,毕竟她以前在南方生活,身边有一些富婆想要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宝宝,就会找高质量捐jīng库再托人代孕,听说印度和中东代孕最多,“因为不是自己母亲肚子里面生出来的?”   “因为多了一个女人的DNA导致的,你知道吧,DNA这种东西。”   “嗯嗯嗯,我知道。”   “你想想,孩子身上有一个男人的DNA,两个女人的DNA,孩子虽然继承了生母的DNA,可是因为是在孕母的肚子里长大的,所以对生母会有所排斥。”察登科满口胡话是张口就来,丝毫不打绊子,“你知道两种不同血型的血如果合在一起,就会凝结,所以我们要测血型;同理,两个不同基因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身体不好,时常发生基因碰撞,孩子很难生存。”   梁米薇顿时有些紧张地抓住被子。   也是啊,毕竟有两个母亲的基因,孩子肯定不可能继承两个母亲的东西的,不然就是三个人的孩子了呀……   可是孩子又在孕母体内长大,继承的是孕母的骨与血,说到底,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啊……   就像是别人生出来的孩子,强行贴上的自己的基因标志,难怪孩子会厌弃所谓的亲生母亲……   想到这里,梁米薇眼圈有些红了。   代孕出来的孩子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或者不爱自己,反而更爱孕母,那她要这个孩子何用?   如果身体再特别差,光是看病钱都不得让自己倾家荡产?   可这么一来,自己不是又得生孩子了吗……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小产一次,再怀孕得多少风险……   梁米薇顿时捂住脸,有些无力地掩面哭泣。   察登科见梁米薇还真信了,一点都不怀疑,顿时松了口气,这个女人没上过多久的学真是太好了。   他走过来抱了抱梁米薇:“别担心,等你这一阵子身体好了,我们还有机会有孩子,好吗?今天就先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梁米薇起床没一会儿,梁帆和梁子淑就来探望了。   对方带了不少保健品,都是针对梁米薇身体的状况配置的,全是梁子佳保健品公司产的顶级产品,价格不菲。   梁米薇对梁子淑的到来很是不欢迎,梁子淑也看出来梁米薇的不欢迎,寒暄几句就离开。   等对方走后,梁米薇坐在床上一边吃着对方拿来的橘子,一边碎碎念着:“那个靠男权上位的easy girl怎么这么喜欢到处献殷勤,是觉得自己拿了遗产的大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家里的老大,掌管所有了吗?”   这句话被推门而入的梁帆听了个一清二楚,向来没什么脾气的梁帆再次不开心了。   他走进来面无表情看着梁米薇:“你出事,我给家里人都说了,愿意把你当回事,愿意来看你的就只有九妹,你难道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梁米薇一见是梁帆,顿时不说话了。   自从昨天被梁帆强行赶下车,她现在有点怕这个男人。   原本以为这厮只是个爱笑的傻逼,没什么脾气,没想到发起火挺吓人的,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梁帆见梁米薇不说话,问:“二姐,问你个问题行吗?”   “什么?”梁米薇警惕地看着梁帆。   “马云是不是叫做靠女人上位的男人?”梁帆道,那李嘉诚是不是也叫靠女人上位的男人?还有富豪榜上多少男人是不是都是靠女人上位的男人?毕竟很多富豪起家一开始靠的都是有钱的老婆支持。”   梁米薇一听,知道梁帆是想替梁子淑洗地,但苦于自己害怕梁帆,只能碎碎念道:“他们靠的不是有钱的老婆,靠的是有钱的老丈人。”   梁帆一听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靠男人上位的男人就是正确的,靠男人上位的女人就是错误的?”   梁米薇深吸一口气,继续碎碎念:“这些富豪,就算没有这些女人,他们也会是富豪,不需要靠别人上位!只是有钱人给他们提供了便捷通道……”   “会吗?”梁帆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世界上不缺有能力的人,但是多少有能力的人就是没有成功?你是不是高看了人的能力,低看了机遇的力量,小看了成功的门槛?”   梁米薇被怼得没话说,只能憋出一句:“反正就是不一样!为什么上位一定要靠别人?自力更生不行吗?”   “你工作过吗?”梁帆有些无语,“哪怕你是种菜,你都得跟卖化肥的打好交道,才能让对方优惠一点,来年万一收成不好不至于一根稻草压死一只骆驼。”   他道:“靠人虽然都是靠,但是至少分为好几种,比如什么仰人鼻息、投桃报李和借人跳板。”梁帆道,“我家九妹非要说怎么上位的,应该是投桃报李,他们两个互相需要,所以一拍即合,互相依靠,不是你想象中那么龌龊。”   “切……”梁米薇其实想说些难听的,但是她害怕梁帆万一气急了动手打她,于是只能瘪嘴,露出一脸“不屑和你计较”的表情。   梁帆瞪着梁米薇:“有些人,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只是因为别人长得漂亮,别人年纪轻轻就开着好车、别人穿着名牌衣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只要她过得比你好又比你轻松,让你不爽了、不痛快了、觉得恼火了,就认为人家手段不得当,是吗?你这种loser,如果不是因为是我二姐,在社会上,我见一次打一次。”   梁米薇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   梁帆不想再和梁米薇谈这些,一脸不悦地坐在长椅上生闷气。   其实他向来对女性是好脾气的,尤其梁米薇还是自己的前辈,他本来不想同她计较。   但是,这种无差别释放恶意,甚至对着好心对待自己的家人释放恶意的行为,让人真得很不爽。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家小妹真的是靠人上位,又怎么了?   历史上难道没有‘仰人鼻息’上位的皇帝吗?   最典型的就是某位靠自身的血统、身边有两个高武力输出,后来找到了一个高智慧输出,自己摆了个圣母白莲花的形象,天天说自己仁德忠厚,其实心思鬼着呢!   还经常卖悲惨人设,没事儿摔个孩子,有一堆小心眼,不照样是称王称帝?后世不照样说他好吗?不是照样觉得他身上有可圈可点的优点吗?   靠人只要能靠上、不翻车,并且不做坏事,又和别人有个什么关系?   仰人鼻息的人,即使上了位,大多是真的头脑简单,不擅长保护自己的位置,爬得越高、跌的越惨,下场一般都不太好。      所以,靠人不翻车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不应该让大众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是生活中如果真的有人全程这么上来了……人格魅力凭什么不是本事?   就像二姐之前说嫁给王思聪就是赢了……关键是,她想嫁给王思聪,王思聪会娶她吗?   开什么玩笑,她找到察登科自己都快以为察登科其实是个瞎子了……   如果二姐选择全身整容并且天天蹲点王思聪,也许有微乎其微的机会和对方交往,但是,她能把握住跟对方交往的时间内让自己迅速蹿红或者发达吗?   如果把握住了,这不算这个人自身的本事吗?   在这个几十亿人口的社会中,她如果清高,她有她的活法,这是好事;但是,如果别人靠其他人上位,只要别人没做伤害东家和伤害他人的事,为什么就要被旁人诟病?   多少人不断上演《农夫和蛇》,多少富豪曾经伤害东家甚至恩将仇报,事后都因为发达和做慈善洗白,而如今别人有能力走捷径,别人也没做坏事……为什么别人就要被二姐这种人抱怨?   当然,也许因为九妹是自己妹妹的关系,自己才会这么觉得,毕竟护短是首先的。   梁米薇对梁帆的“人身攻击”很不满,见他不说话了,碎碎念着:“反正我是不会靠别人的,我都是靠自己,哼……”   “我问你——”梁帆烦了,“你觉得一个人该怎么向上爬,才叫不靠人?”   “自力更生!什么都不依靠别人!”   “呵呵。”梁帆笑,“我刚才举的种田的例子你压根就没听懂是吧?”   就在这时,陈月洲推门走了进来,床前两人的争执戛然而止。   其实原本只是想看看梁米薇的身体情况,没想到刚好听到这对兄妹在房间里面争吵,在外面听了会儿,其实他知道梁帆想表达什么。   社会之所以不提倡“靠别人”这样的想法,是大家脑海中的“靠人”普遍是狭义上的“靠人”,简单来讲就是:不劳而获。   这样的想法一旦被认可,人类惰性的本质就会再也收不住。   就好比一直流行的霸道总裁文和diǎo丝逆袭文,天降横财、天降绝世武功、天降帅哥美女……什么都是天降的,开局一把刀,城池全靠送。   即使不少人能分清现实和虚幻,但这样的书看多了,人们对于一些极小概率发生的事情的期待就会变大,惰性加重,反而容易耽误自己。   大家都把概率赌博当成了投资必赚的生活日常……社会就没法继续运行了。   但是如果这件事真得发生了,这个人有没有本事呢?   陈月洲自信想了想。   有吧……   岂止是有本事……   简直就是“欧洲人”啊……   他这种“非酋”望尘莫及的“欧洲人”……   这个人的本事就是:有小说主角的命!   陈月洲挠了挠头。   其实说到底,不少人总觉得靠人上位像是作弊似的,毕竟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但到头来还是管好自己,少管别人,别人怎么生活是别人的事,再看不惯的生活都有对方的生存方式,如果别人没有杀人放火做缺德事,就别盯着别人,着眼看看自己该怎么发挥优势力争上游比较实际。   “你来做什么?话说登科呢?”梁米薇斜着眼睛瞟了眼梁帆,之后看向陈月洲问。   “我一早接到电话,察登科让我过来照顾你。”陈月洲道,“他去机场接人了。”   “接人?谁要来?我怎么没听说有人要来?”   “这我不知道。”   陈月洲拉了个小板凳在床对面坐下,梁帆也懒得继续和梁米薇掰扯,坐在一旁和陈月洲开黑玩了两局王者荣耀。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将大门一掌推开,一个摇摇晃晃的女人冲了进来。   梁米薇在看到女人的那一瞬间,顷刻间面色铁青,整个身体僵硬无比,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口,用颤抖的声音道:“……为什么她在这里?”   “昨天我妈接到电话,说你家乡那边有人来电话了。”察登科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道,“你母亲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那边的收养所一直在联系你,结果找到了我妈那里,我妈于心不忍,就让人把她接了过来……”   这边,女人总算是看清了梁米薇的脸,顷刻间泪如雨下:“慕山……慕山啊……妈妈好想你啊……妈妈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妈妈好想你啊……”   慕山,林慕山,是梁米薇亲生哥哥的名字。   梁米薇将头扭在一边,眼珠子瞪得浑圆,牙齿咬得滋滋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女人扑上来抓住梁米薇的手,哭得上起步接下气:“慕山,你死后妈妈感觉世界都没有光了,妈妈好难过……”   “你有完没完死三八!你怎么还没死啊!”梁米薇猛地将手从女人手中抽出来,用从未有过的狠戾目光瞪着女人,几乎咆哮道,“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林慕山,我是山爱林!活着的你不珍惜,死了你你永远惦记着,都十多年了你他妈都疯了还是这个德行吗!”   看到这番景象,陈月洲转头看向察登科,对方低着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没了孩子的压制,察登科就接来已经疯了的亲妈。   总得找个什么拖累,让梁米薇没工夫思考太多,才能将想要的拿到手。   如果梁米薇父母都在世,梁米薇也许不会在乎这个疯疯癫癫的母亲;可如今世界上就剩母亲一个人,很少有人能做到二话不说把实践仅剩的唯一的至亲丢精神疗养中心那种地方去。   看来,以后家里要热闹了……   如今梁米薇手上的钱马上就要到手,他很快就要和察登科分道扬镳,但是,障碍越来越多,到底该怎么办?   陈月洲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策略,不由地叹气:上帝啊,如果你也把我当小说主角,给我来个外挂得有多好……   这任务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不想做了,能不能让他回家啊……   眼见着病房里乱成了一锅粥,陈月洲默默地选择退出了战场。   梁帆紧接着溜了出来,察登科随后也出来,安慰了梁帆几句不用太自责,就打发他离开了。   等人走后,察登科静悄悄地来到陈月洲身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糖递给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道:“怎么?觉得烦?”   陈月洲伸手接糖:“你说是不是结了婚之后,都会一天到晚生活在这些家长里短里面?以前我就觉得家庭生活很烦,不如一个人安静,现在觉得……真得很烦。”   察登科递上糖的同时抓住陈月洲的手,将眼前的小姑娘拉近了些,低头亲昵道:“怎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哥哥是独一无二不可代替。”   “我是这么说了,所以只是抱怨下……”陈月洲赶忙小声撒娇道,“就是这几天被梁米薇吵得头疼,小科哥哥,你事后得好好补偿我……”   陈月洲还在对着察登科发嗲,忽然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一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他一偏头,正好和端琰淡漠的视线相对。   几乎处于求生本能,陈月洲从察登科手中抢过糖并且故作夸张地大声道:“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啊!快把糖给我!笨蛋哥哥!”   抢到糖的瞬间,陈月洲小跑着去见端琰,满脸写着“高兴”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给你发微信说了早上我来看嫂子情况吗?来之前也不和我说一声。”   端琰低头看了眼陈月洲,没有说话。   陈月洲有些心虚,他挥了挥手中的糖,笑笑:“怎么了?你要吃吗?我再去问哥哥要一枚?”   端琰伸手拉住陈月洲的手,将他扯到了自己身后,之后看向察登科的方向。   察登科只是对着端琰露出毫无所谓的浅笑:“怎么,每次见我都这幅表情?我好像没做过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吧?”   “我说过,别拿自己开玩笑。”端琰冷冷道。   察登科继续笑,露出一副“who care”的表情:“开客栈久了,我经常遇到女顾客的男友威胁我,又能怎么样?再说了,我之前就说过,她是我妹妹,论亲近程度,我不比你远。”   说完,察登科对陈月洲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转身进了病房。   一般情况下,妹子遇到两个颜值颇高的男人争抢自己,心中总会有点小得意,可陈月洲这边却不同——他现在只觉得内心在打鼓,动次打次响个没完没了。   毕竟,一个1300分,一个1600分,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哥他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往心里去。”目送察登科离开,陈月洲立刻笑嘻嘻地扑到端琰身上,戳了戳端琰的腰,“你别生气啊,我俩就是玩玩,我们小时候总这么玩。”   可谁知端琰却不买账,抓紧陈月洲的手:“明天我们就离开西双版纳。”   “啊?”陈月洲一怔,“可是我……”   “你不觉得你在他们家停留太久了?”端琰问,抓着陈月洲手腕的那只手明显有些用力,“就算是亲戚留宿,半个月也是极限。”   陈月洲被捏痛了,他推了下端琰:“我都说了,家里有事,走不了……”   “那是他们家的事,不是你的。”端琰非但不松陈月洲,反倒是指尖多了几分用力。   “过分了啊!”陈月洲猛地将手腕一转,从端琰手心溜了出去,他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道,“怎么能说走就走?我都给你说了我是为了我嫂子,不是为了我哥,我……哎我一时半会儿和你也说不清楚……”   陈月洲挠了挠头。   本来这个任务就比较困难,而自己早就不是很想继续做了,端琰再一直添乱,那就更没法做了。   他道:“反正你也很久没见梁帆了,多叙叙旧不好吗?等我忙完了,咱们再一起回去吧!”   陈月洲说着,转身就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还顺带着回头对端琰摇摇手,示意自己有事要做,让他先回去。   眼见着陈月洲进了病房,刚才已经被察登科打发离开的梁帆从后方溜了过来,一边叹一边道:“你说,这个察登科真是受欢迎,我认识他这么几年,哇,你是不知道,光是看脸,女人十个见他七个爱,而且不少男人对他也是一见倾心……”   梁帆摇着头:“如今连弟妹都……唉……看来长大后的你杀伤力不行了……跟察登科还是比不了啊……要不然你做一下美白?我给你推荐一个店铺,你看察登科白得和能发光似的,你要是白回人生巅峰,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端琰扭头瞪了一眼梁帆,说话的人赶紧闭上了嘴。   但是过了会儿,梁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不是我说,兄弟,如果你再不努力,我担心弟妹会被抢走,你可别小看德国骨科的力量。”   端琰顿时蹙眉,但没说话。   “我刚开始认识察登科的时候,是因为在他的客栈住了一晚的游客给我没完没了夸他的颜值。”梁帆叹气,做着夸张的表情形容道,“据说他高考那年,是昆明的某个区状元,从小出生在个中产家庭,长得又帅,可以说人生简直就是完美,所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连我也挺震惊的,他的长相在我这个直男审美来说也很英俊,不是那种大老爷们气质上的帅,而是让我觉得……呃……这个男人长得特别精致,特别难得的男人长相的那种精致,你想想,我长这么大就男人而言夸过谁的长相?一个是小时候的你,一个就是他。”   梁帆叹气:“连我一个老爷们都承认的颜值,还有他全身配置看下来……我都心动,女人能不心动?人吧……处对象的时候怀疑猜忌是大忌……人的确要相信自己对象……但是也不能太相信……还是防着点……”   梁帆拍了拍端琰的肩膀:“你吧,帅归帅,小时候那真是公主一样精致,但是这几年你做了警察,又弄得这么黑,粗糙了不少,你的帅那是大老爷们的帅占多数,如今论精致程度,你和他还真比不了。”   梁帆叹气:“再说了,你现在这个皮肤颜色在咱们国内这个肤白审美环境里吃得不如他香,你看弟妹那么白,八成审美就不吃你这一口,你可要小心了,我之前告诉过你,德国骨科可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情侣模式……”   端琰:“……”   梁帆叹:“所以,珍惜着点吧,甭管将来能不能有个结果,既然现在喜欢,总比让别人翘了你的墙角好吧?走走走,咱俩出去喝一杯,刚好最近闲了,一起叙叙旧……”   端琰低下头,看着空空的手心,回想起陈月洲刚才离开的那只小手,视线一片晦暗。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一看,是吕佳音发来的微信——   [小琰,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也知道你不想见爸妈,不想听到我们的声音,我都理解、爸妈也理解、大家都能理解,既然你决定出去散心就好好散心吧,但是回来之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好吗?]   端琰烦躁地收起手机。   不一会儿,吕佳音又来了条微信:[但是,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昨天赵天喻来找素锦了,你要知道,因为我的关系,天喻从来不愿意主动接近和我有关的任何人。]   看到“赵天喻”三个字,这一次,端琰的表情瞬间严肃,变得认真了起来。   过了会儿,又来了条微信:[素锦跟我过去关系最好,找素锦,就说明有事要找我,可是他应该不会想见我的,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找我,所以只能说明他有事要找你。]   [他对素锦说他想见你,他说他骗了你,说他的弟弟并没有被诊断出PVS,在医院你所知道的诊断全部都是他编的,全部都是他安排好的人演的一出戏。]   [他说他的弟弟深度昏迷是真的,但也只是深度昏迷罢了,这么说的目的只是为了在当时的情况下,让他弟弟能够安全。]   [他让素锦转告你,问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他说他的的弟弟现在已经在国外非常好的疗养院做疗养,如果哪天睁开眼,又意味着什么,问你又知不知道?]   [他说如果念在曾经兄弟一场,他说他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和他见面,这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过了会儿,吕佳音补了一条信息过来:[小琰,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天喻从小就心思缜密,你还是尽快回来,和他见一面吧,不要酿成什么大祸。]   端琰沉默地锁屏收起了手机。   不是PVS……   会苏醒……   端琰脸上的表情多云转阴,逐渐变得越来越阴沉。 第192章   眼见着病房里乱成了一锅粥, 陈月洲默默地选择退出了战场。   梁帆紧接着溜了出来,察登科随后也出来, 安慰了梁帆几句不用太自责, 就打发他离开了。   等人走后, 察登科来到陈月洲身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糖递给他:“怎么?觉得烦?”   陈月洲伸手接糖:“你说是不是结了婚之后, 都会一天到晚生活在这些家长里短里面?以前我就觉得家庭生活很烦,不如一个人安静, 现在觉得……真得很烦。”   察登科递上糖的同时抓住陈月洲的手,将眼前的小姑娘拉近了些, 低头亲昵道:“怎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不是你自己说的, 哥哥是独一无二不可代替。”   “我是这么说了, 所以只是抱怨下……”陈月洲赶忙小声撒娇道, “就是这几天被梁米薇吵得头疼, 小科哥哥,你事后得好好补偿我……”   陈月洲还在对着察登科发嗲, 忽然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一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 他一偏头, 正好和端琰淡漠的视线相对。   几乎处于本能,陈月洲从察登科手中抢过糖并且故作夸张地大声道:“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啊!快把糖给我!笨蛋哥哥!”   抢到糖的瞬间,陈月洲小跑着去见端琰,满脸写着“高兴”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给你发微信说了早上我来看嫂子情况吗?”   端琰低头看了眼陈月洲, 没有说话。   陈月洲有些心虚,他挥了挥手中的糖,笑笑:“怎么了?你要吃吗?我再去问哥哥要一枚?”   端琰伸手拉住陈月洲的手,将他扯到了自己身后,之后看向察登科的方向。   察登科只是对着端琰露出毫无所谓的浅笑:“怎么,每次见我都这幅表情?我好像没做过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吧?”   “我说过,别拿自己开玩笑。”端琰冷冷道。   察登科继续笑,露出一副“who care”的表情:“开客栈久了,我经常遇到女顾客的男友威胁我,又能怎么样?再说了,我之前就说过,她是我妹妹。”   说完,察登科对陈月洲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转身进了病房。   “我哥他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往心里去。”陈月洲笑嘻嘻戳了戳端琰,“你别生气啊,我俩就是玩玩,我们小时候总这么玩。”   可谁知端琰却不买账,抓紧陈月洲的手:“明天我们就离开西双版纳。”   “啊?”陈月洲一怔,“可是我……”   “你不觉得你在他们家停留太久了?”端琰问,抓着陈月洲手腕的那只手明显有些用力,“就算是亲戚留宿,半个月也是极限。”   陈月洲被捏痛了,他推了下端琰:“我都说了,家里有事,走不了……”   “那是他们家的事,不是你的。”端琰非但不松陈月洲,反倒是指尖多了几分用力。   “过分了啊!”陈月洲猛地将手腕一转,从端琰手心溜了出去,他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道,“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反正你也很久没见梁帆了,多叙叙旧不好吗?等我忙完了,咱们再一起回去吧!”   陈月洲说着,转身就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还顺带着回头对端琰摇摇手,示意自己有事要做。   眼见着陈月洲进了病房,梁帆从后方溜了过来,一边叹一边道:“你说,这个察登科真是受欢迎,我认识他这么几年,哇,你是不知道,光是看脸,女人十个见他七个爱,如今连弟妹都……”   端琰扭头瞪了一眼梁帆,说话的人赶紧闭上了嘴,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不是我说,兄弟,如果你再不努力,我担心弟妹会被抢走,你可别小看德国骨科的力量。”   端琰顿时蹙眉。   “我刚开始认识察登科的时候,是因为在他的客栈住了一晚的游客给我夸他的颜值。”梁帆道,“据说他高考那年,是昆明的某个区状元,从小出生在个中产家庭,长得又帅,可以说人生简直就是完美,所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连我也挺震惊的,他的长相在我这个直男审美来说也很英俊,不是那种大老爷们气质上的帅,而是让我觉得……呃……这个男人长得特别精致,特别难得的男人长相的那种精致,你想想,连我一个老爷们都承认的颜值,还有他全身配置看下来……我都心动,女人能不心动?”   梁帆拍了拍端琰的肩膀:“你吧,帅归帅,但你是大老爷们的帅占多数,论精致程度,和他还真比不了,再说了,你这个皮肤颜色在咱们国内这个肤白审美环境里吃得不如他香,你看弟妹那么白,八成审美就不吃你这一口。”   端琰:“……”   梁帆叹:“所以,珍惜着点吧,甭管将来能不能有个结果,既然现在喜欢,总比让别人翘了你的墙角好吧?走走走,咱俩出去喝一杯,刚好最近闲了,一起叙叙旧……”   端琰低下头,看着空空的手心,回想起陈月洲刚才离开的那只小手,视线一片晦暗。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一看,是吕佳音发来的微信:[小琰,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不想见爸妈,不想听到我们的声音,我都理解,爸妈也理解,既然你决定出去散心就好好散心吧,但是回来之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好吗?]   端琰烦躁地收起手机。   不一会儿,又来了条微信:[但是,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昨天赵天喻来找我了。]   看到“赵天喻”三个字,这一次,端琰认真了起来。   过了会儿,又来了条微信:[他说他想见你,他说他骗了你,说他的弟弟并没有被诊断出PVS,在医院你所知道的诊断全部都是他编的,但是深度昏迷是真的,只是为了在当时的情况下让他弟弟能够安全。]   [他让我转告你,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弟弟现在已经在国外非常好的疗养院做疗养,如果哪天睁开眼,意味着什么,问你又知不知道?如果念在曾经兄弟一场,他说他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和他见面。]   [小琰,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赵天喻这个人从小就心思缜密,你还是尽快回来,和他见一面吧。]   端琰沉默地锁屏收起了手机。   首先,自己的确没有看到赵天喻那个堂弟的诊断报告,赵天喻这个人心思的确缜密,想太多,所以当时没有拿出报告他也没多想。   他的确不知道那个小鬼是不是真的PVS,但是当时急救医生的判断来说,基本可以确定没有希望。   其次,如果不是PVS,就意味着有更高的苏醒几率,可是一定会苏醒吗?   就算行了,苏醒之后就能完完整整地记起那天在莱安西发生的事情吗?   不一定,很多深度昏迷的人在沉睡数月后也未必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再说了,当天在莱安西发生的事情,那个小鬼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分明是只顾及到陈月洲,根本没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赵天喻并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凭借直觉和利弊推断,觉得弟弟的出事可能和自己有关,但终究是拿不出证据。   自己如果这个时候立刻回去面见赵天喻,反而会显得做贼心虚,让赵天喻觉得自己和那天的一死一伤有关。   所以,当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回去了。   端琰跟着梁帆向外走,上车后,他又本能地看了几眼手机,在确定没有来信后,才撑起下巴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   因为梁母的出现,梁米薇没有办法再安安生生待在医院里面疗养。   当天下午,梁米薇只能收拾收拾出院,察登科替她、她的母亲还有陈月洲三人都买了机票,四人一起回家。   机场道别的时候,陈月洲也没管端琰全程冷着脸的模样,只是简单地抱了抱他,说了句:“等我回来哦,你好好玩。”   梁帆一见,忙在一旁戳端琰:“老弟,爱情向来都是自私的,想要完全占有对方,这才是正常的!什么一夫多妻、一妻多夫之所以能和平相处,那都是因为没办法,或者是压根就不爱!她这么随意把你放在我这里,看来她对你感情也就那回事……”   梁帆滔滔不绝地讲着,直到端琰瞪他,他才闭嘴。   眼见着陈月洲对自己几乎可以说毫无留恋地去登机,端琰的手指渐渐握紧,最后握掌成拳,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   当天晚上,四人落地到家,五个人坐在饭桌上,脸上的表情是大不相同,滑稽极了。   梁米薇的母亲是最淡定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儿子跟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但是吃饭嘛!要开心!   察登科其次:毕竟他的套路可是一环一环地设计着呢!无论如何,梁米薇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过还是不够安心,得想个新办法……   陈月洲偶尔露出糟心的表情:他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家长里短了,如今还得对付察登科,难上加难可怎么办啊……   梁米薇一脸憋屈: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环境里长大的,自身也特别重男轻女,从小把哥哥当个宝,哥哥死后,母亲就一天到晚沉浸在丧子之痛里面,压根不正眼看自己!好就好在爸爸一点也不重男轻女,而且异性相吸吧,爸爸最爱自己,对自己特别好!所以!为什么活着的不是爸爸?如果是爸爸,让自己怎么赡养都可以!可是居然是这个傻逼女人活着……她梁米薇可不是那些愚孝子女!都说医院里陪床和赡养父母的永远是最不受宠的孩子,她才不会傻逼到以德报怨,脑子有坑啊?可是把她丢疗养院吧,她疯疯癫癫的,指不定天天挨打,自己良心又过不去,妈的……所以说为什么要把她接过来啊!眼不见为净多好!   陈小姨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是整张餐桌上难看表情的MVP:这咋回事?怎么去继承个遗产,还继承回来一个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这亲家虽然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吃饭,可是她听说这亲家有点神志不清啊!天啊!梁米薇不会打算把这个疯女人养在家里吧?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陈小姨几次想要发作,可是都被察登科摁了下来,摇了摇头。   见儿子不忍,陈小姨也不愿意欺负一个精神已经出现障碍的人,只好将一肚子火憋着,怨气全都攒在了梁米薇头上。   为了不让陈小姨遭受接二连三的精神打击,察登科让梁米薇将小产的的事情先不要告诉陈小姨,说不定之后的两个人还会再有孩子。   梁米薇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惯例由陈月洲去取中晚餐,可中餐刚一取回来,家中的第一场战争就爆发了。   据说是梁母吃完早饭后,居然拿着梁母的擦花瓶毛巾擦油腻腻的碗。   陈小姨不能和梁母吵架,就只能和梁米薇吵。   梁米薇现在也是有钱有底气的人了,她寻思着:既然自己不舍得察登科,也未必再能找到察登科这么好的,那不离开察登科就是了!可是,可以离开婆婆啊!婆婆不是身体不好吗?虽然自己身体也不好,可是毕竟婆婆上了年纪啊!互相气,看谁能气死谁先!   于是,她用了吃奶的劲儿和陈小姨吵架。   陈月洲被家里战火吵得看不进去书,就到客栈避着,结果很快就被察登科这边美好的肉体所迷惑,两人没一会儿就搅合在了一起,一局结束后,陈月洲才懒散地趴在床上继续看书。   下午送饭,家里的第二场战争又爆发了。   据说是梁母乱动陈小姨的多肉种子。   多肉虽然以叶插繁殖为主,但也存在少部分只能种子繁育的类型,这类往往价格都比较高,比如像灯泡或者生石花。   梁米薇早就看不惯陈小姨明明经营着一家多肉店铺却从来不按时开业的行为,立刻插着腰和陈小姨吵了起来:“你那是开店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倒闭早省钱!”   陈小姨一听,暴脾气瞬间上来了,直接上来手撕梁米薇。   她们两个这么一打,动静太大,邻里坐不住了,纷纷过来劝架,劝到大半夜才回去。   第二天中午,陈月洲取饭回来的时候,第N场战争依旧在如火如荼地上演,他赶紧吃完自己的饭送餐盒回客栈。   陈小姨吃完饭摔了碗出门压马路,梁米薇回了自己房间,不一会儿给陈月洲发了条微信:[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陈月洲正趴在桌子上,胳膊下方垫着厚厚的课本,90度弓着身子,垫着脚尖,享受着察登科后方的节奏,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后天是10月3日,我们家农农的生日,这边有个粉丝线下会,我想去参加一下。]梁米薇道,[我想麻烦你那天照顾一下我妈。]   [行吧。]陈月洲应付道,之后直接丢了手机,全身心迎接局末的巅峰。   等结束了,察登科抱着陈月洲道:“怎么了?”   “农农是谁?”陈月洲问,“你家梁米薇后天要去参加粉丝会。”   察登科想了一下:“陈立农吧。”   “她不是蔡徐坤的粉丝吗……怎么又多一个……”陈月洲叹,“不过,小科哥哥你也真是够累的,还得去了解她的偶像,我之前光是看她推荐给我的那一堆蔡徐坤的视频我都头大了……”   “人们不是都认为对象了解自己的全部包括爱好才是真的爱吗?”察登科微笑,“我只是顺了这些人的想当然的想法而已。”   陈月洲笑了笑,勾住察登科脖子,低头在察登科脖子上那已经暗去的吻痕上重新勾勒出爱心的形状:“话说回来,梁米薇怎么从来没发现过你脖子上的东西啊?这不科学啊?”   “你猜?”察登科低头亲了亲陈月洲,“不过,她没发现,你男友倒是发现了。”   “他?”陈月洲无所谓,“他又不知道是我亲的,再说了,我亲我哥哥,他管我啊?”   说着,陈月洲站了起来,将察登科推到,趴在了对方的身上,与此同时妩媚地坐在察登科腰间蛊惑道:“我不但要和我哥哥亲亲,还要……”   可谁知察登科不买账,打断道:“别闹了,这两天太忙,每天一次就够了,好吗?”   瞬间心凉了的陈月洲:“……”   好烦……   为什么菜永远不够吃呢……   难得当一次女人,当然得尽兴啊!   如果能101该多好……   不过目前和自己有过关系的两个男人显然是不能接受101的,别说101了,让端琰知道自己和察登科有一腿,鬼知道那家伙脸色得有多难看呢……   出去约吧……又不太想。   首先,外面有些男人抱着一种让人非常恶心的心态在和女人约,说难听点就是“只要对方是头雌的就赚了”的心态。因为自己本来就是男人,对这些男人非常了解,所以最不想遇到这种心态的男人。技术没见飞起、人倒是diǎo的不行。   其次,别看他陈月洲生前是个男人,不如说正因为是个男人,他审视男人的目光可是比女人犀利多了。   大多数女人吧,看到个但凡收拾得干干净净、打扮得利索得体并且身材好的男人就会觉得帅;就像大多数男人见到个皮肤白皙、会穿着打扮而且身材均匀的女人就觉得漂亮一样。   异性之间的审美和同性之间的审美,同性之间更为严苛。   他一个男人,审视男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五官必须得符合直男审美的帅气,身材和体能一个不能落下,所以他是真的看不上外面那些女人们天天惊声尖叫的“帅哥”。   “唉……”一想到自己吃不到肉还将就不下来,陈月洲就觉得心烦。   下午回了家,第N+N场战争仍在上演,陈月洲已经习惯了,漠然回到自己房间看书,直到梁米薇敲门而入,交代他后天照顾梁母的事。   陈月洲忙着看书,就一边听梁米薇说话一边点头应着,结果梁米薇生气了,一把夺过陈月洲手中的笔:“写写写!你一天到晚都是写写写!有什么用啊?”   “我想学习还不行啊?”陈月洲伸手,“把我的笔还给我,我又不是没听你说话。”   “学习有什么用啊!”梁米薇冷眼瞪着陈月洲,“等你考上个女博士,看谁以后敢要你!”   陈月洲:“大姐,我的学位和我有没有人要没有关系,真正决定我又没有人要的因素是——我的脸,我的身材还有我的性格,好吗?”   说到这里,陈月洲补充了句:“我给你个建议,既然你马上就要变成千万富翁了,不如出国读个书,你现在这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学历在国内考学比较费劲,出国读个一般的大学不用那么费劲,等回国了还能说自己是留学生,一举两得,怎么样?”   梁米薇白了眼陈月洲:“我不去。”   “为什么?”陈月洲看着梁米薇,“花不了太多钱的,你想想,你现在是有钱大小姐了,学历再打高,你完美了。”   最关键的是,梁米薇目前这个心态和想法,是不可能拿到她的[巅峰值]的,只有通过更加优秀的大环境来刺激和压迫她改变。   虽然大学的校园环境存在各式各样的人未必多么优秀,学校与学校之间也因为师资力量的差异存在平台水平的差异,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去一个思维冲击强烈的大学读书是改变一个人固化思维最有效的方式。   去外面见识见识,体验一下强烈的思想冲击,并非冥顽不顾的人就会在固有的思考模式中产生辩证,逐渐学会思索已有环境的固有认知是否必然正确,这个时候,人类的思想就能够更灵活、更独立、更不会被“复读机”气氛所奴化。   “我不去。”梁米薇再次拒绝,“读书没什么用,特别是女人读书根本没用,读书如果有用,咱们国家领导还有各行各业的顶层还会都是男人?我有那闲钱我不如投资点东西,买个理财都行。”   陈月洲叹气。   所以,他就说了,梁米薇必须去大环境读书,她的思维,就是固化的结果。   高中政治曾经学过一句话: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是实际上,大多数人根本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们就是在透过现象看现象,然后把现象当做事物的本质。   其实在念大学之前,他也不是个认为女孩子需要读书的人。   毕竟,从小到大看新闻联播,上面清一色的男人,压根就没有多少女人。   他当时就如此理解着:哦,女人,不行。   可是等到上了大学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和他二十年认知不一样的存在:为什么女学霸那么强悍?   系分数排行榜上,屠榜的几乎全都是女人!   大型顶级国家考试的门前,参考的女人黑压压一片!   能拿这个分数的、能过这些考试的……怎么说也是月入三四五六七万起步的人吧?   可是,她们……去哪儿了?   当现象和现象发生矛盾时,他开始思考不合理的现状原因。   他首先从选修的社会学老师那边得到数据:目前国内各个行业、企业和政府的高层人士年龄处于45到60左右,政治高层的年纪会更高,他们的出生日期普遍早于1970年。在2018年的今天,男女受教育的比例依旧以男性居多领先,不少家庭依旧保持着“男孩要念大学挣大钱传承香火,女孩要嫁人不念大学更划算”的思想,而在近五十年前的1970年,男女受教育的比例更是偏差极大。   本身两个性别人口受教育的基数就差距太大,在这个大基数下哪怕乘以相同的百分比,脱颖而出的人数差异都是天壤之别。   再者,社会中还经常有着东京医科大学这类学校的存在,为了提高男性的入学率,对待报考的女生强行降分,或者复试的时候标出只招男生,甚至毕业后只招男性,他们认为:女性迟早是要回家生孩子的,花了六七年投资一个高知分子,结果回家奶孩子,浪费社会教育资源,你再聪明有什么用?还不如投资给男人!   其次,在一个以某一个性别为主导的社会中,另一个性别更容易在阶级中攀爬,但也更难以在阶级中爬高。   从底层爬向中层容易是因为这个性别的稀缺和稀罕,从中层爬上高层困难是因为价值观上的不承认和不认可。   所以,大多比较优秀、漂亮又会来事的女性在阶层的底层更容易爬到中下层,可是一旦触摸到中层的大门,向上之路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最后一点,也是社会教育的问题,绝大多数父母、老师和身边人从小教育孩子的方式是不同的——   对待男孩子是:“你要好好学习,顶天立地,做大事业,当大官,发大财。”   对待女孩子是:“你要文静乖巧,以后嫁个好男人,女孩子家就要以家庭为主,做个好母亲,好好对待自己孩子。”   父母的言传身教和来自身边的舆论环境造就了一个人的基本认知。   这些依旧可以引用高中政治书上的那句经典名言:文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他不是一次两次见过有些社会上的打工妹有着一身如果上了大学能够大展身手的本领,可是都被那句“唉,上啥大学啊,家里不供,反正将来也要回家带孩子,我是个女人,又不像男人那样要出门创事业,算了吧”应付过去,好端端的才华,明明磨练磨练还可以有所造诣,可惜了。   思想、教育和大环境等等原因,导致了如今社会的局面,而这个思想虽然今天有所减少,却依旧在蔓延着,还通过人口的迁移在扩散着。   他所了解到的这一切也许不是真正的本质,但是至少比过去的理解更加靠近本质。   那,为什么学校里屠成绩榜的满是女生?男生人呢?   玩命的男学霸不是没有,只是比例相比女学霸小了点。   细心观察后他发现,是因为很多女生和他一样,都意识到了大概的本质。   相比自己这种还有爹妈惦记着的人,虽然作为男人未来的生存压力很大,但很多女生考入北医……真的是一无所有地考进来。   父母不爱,离开农村,背井离乡,贷款读书,打工零花……在这个“女孩子就是要用来疼”的社会价值观中,她们一无所有,比任何人都要慌张,明白只有拼命才是出路。   但是,很可惜,她们很多人的价值观也就到此为止了。   终究摆脱不了“女孩子的完美人生就是要嫁人”这个观点,她们很多人并不把考入北医当作自己人生的建树或者新的七点,而是当做更高的择偶平台。   于是,有很多本科或者硕士毕业的女生选择在普通三甲医院工作,更甚者大批量投奔公务员体系……相比奋斗,还是图安稳、嫁男人,更符合当下新时代和旧时代兼容期的社会观。   与之相对的,男学霸也有因为这个原因拼命的,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些人的处境相比女孩子能好那么一点点,心态能好那么一点点,安全感比女孩子多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读研后的他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个女儿,一定要让她——读!博!士!   等女儿18岁成年,如果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就拉她去做些不会留下太大后遗症的小整容!教她穿搭!教她包装自己!   然后——疯狂地给她报名各种补习班!最关键的是——让她学格斗!   就算力气再弱,但是如果学上个十年八年的格斗,对面只要不是个武警、拳击手或者参加WWE的体型等等,女儿都能保护自己吧!   不过,现在给梁米薇说这些……也是没什么用了。   陈月洲叹气。   看来自己需要哪天找察登科商量一下,宰完梁米薇之后不然给她留点钱骗她出国留学吧!   以梁米薇这种小心态,在国内好好读书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如果察登科哄劝几句,去国外读个本科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他陈月洲是个坚实的读书至上论拥护者:只要上了学,就和不上学不一样。   听完了梁米薇的吩咐,隔天一早醒来,家里的婆媳二人又在争吵,楼下的多肉店铺进了人,也没人注意到,陈月洲只能下楼查看。   来者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在店里左看看右看看,倒不像是来买花的,像是在视察。   “请问一下……”陈月洲问,“你要买什么?”   “哦,我就看看。”男子笑了笑,之后转身离开。   陈月洲一脸懵逼地目送男子走远,这才低下头打量着花店。   这里与其说是花店,不如说是个私人花房。   店铺内的花朵陈设得乱七八糟,也没有贴价格标签,更是连个摄像头、收银台和保险柜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这时,陈小姨吵完架从楼上下来,走到店里来收拾前些天叶插的苗,陈月洲不禁问:“小姨,这些花卖多少钱你都知道啊?”   “什么啊?”陈小姨看了眼陈月洲,“我这店就是开着玩玩,小科那孩子怕我无聊,就给我开的,我这店里的花主要是供给他客栈和旁边他朋友客栈用的,偶尔来个人要买就给卖一株,不是专门卖花的。”   陈小姨道:“小葫芦区是住宅区,不准在这里面开正儿八经招揽游客的店的。”   “哦哦……”陈月洲应了声,又陪陈小姨唠了会磕,去客栈看书了。   说来也是奇怪了,陈月洲一个下午又见了那个陌生男人两次,对方好像是刻意盯着他似的,弄得他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天还没黑他就骑着小米平衡车回家。   隔天一早,梁米薇出门去见网友,陈月洲就拉着梁母出门晒太阳。   这个老太太疯癫的时候特别疯癫,可是安静的时候,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乖乖地坐在门口的躺椅上休息。   陪老太太坐了两三个小时,陈月洲腿都僵了,老太太倒是挺开心的,躺着躺着还睡着了。   这时,陈月洲的手机忽然响了,电话是端琰打来的,对方让他去个有电脑的地方,说有东西要发给他,内容太大,只有电脑能打开。   陈月洲见老太太睡着了,也没多想,就上楼借用客房的老式笔记本接收文件。   文件极大,40.42G,而小岛的网速又慢,陈月洲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期间陈小姨似乎在楼下吆喝了什么,但是他没听清……反正,陈小姨天天都在嚷嚷,他已经习惯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文件已经接收成功了,可谁知点开一看:竟然损坏了。   无可奈何之下,陈月洲只好重新接收文件。   而另一边,梁米薇参加完聚会兴冲冲地回来,一边高兴地蹦着一边美滋滋地回味今天的聚会内容。   以往她不参加聚会,是因为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又没什么钱,不想破坏她在粉丝群里小领导的形象;可是如今有钱了,虽然钱还没到账,但是她先刷了信用卡,美美地在那群人面前炫了一把富,惊得那群贫民是目瞪口呆!   哇塞,当白富美的这个感觉太棒了!   眼看着就要走到家门口时,邻里忽然拦住了她道:“听说你婆婆今天打你妈了,你知道吗?”   “啊?”梁米薇刚还美滋滋的心情瞬间像是浇了一盆冷水。   “今天下午那会儿,听说吵可凶了,你婆婆还动手打人了!”邻居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好多人都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好……”梁米薇赶紧背好挎包,冲回家里。   她先是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于是冲进陈月洲的房间质问:“我妈呢?”   “你妈?楼下晒太阳呢。”陈月洲道。   “可是楼下没有啊!”梁米薇暴躁道,“那……那个老不死的下午是不是又和我妈吵架了?”   “好像……吧?”陈月洲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家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自己睡了,陈小姨除了和梁母吵,还能和谁吵呢?   “那个老不死的!”梁米薇顿时摔了包冲到陈小姨房间。   陈小姨正在敷面膜,一见梁米薇顿时愣住了。   梁米薇二话不说上来就撕扯陈小姨的头发:“老不死的你把我妈呢?”   “什么你妈你爸的,管我屁事?出去!从我房间里出去!”陈小姨对着梁米薇大声嚷嚷。   眼见着楼上的二人又要吵起来,陈月洲又接到了端琰的电话:“文件接收好了?”   “没呢……刚才接收的损坏了……”陈月洲叹气。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吵吗?”陈月洲一脸惊讶,其实虽然他能听见陈小姨和梁米薇的争吵声,可是毕竟离得挺远的,电话里居然能听见,也是蛮稀奇的。   于是他道:“是啊,我嫂子的妈好像不见了,我嫂子在找我小姨理论呢……”   “你别参与他们的争吵。”端琰道。   “我傻啊,干嘛参与那种事。”陈月洲无奈地笑了笑,他看了眼表,该去取下午饭了,于是对端琰道,“我去客栈取下午饭了,你知道我哥还没把嫂子流产的事情告诉我小姨,现在家里的饭还是我来取呢。”   “好吧,你去吧。”端琰挂了电话。   陈月洲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家。   等去察登科那边取饭回来,家里已经不吵了,只有梁米薇一个人缓缓从楼上下来,苍白着一张脸,慢慢坐到了餐桌前,拿起筷子,呆滞地夹着碗里的菜。   “怎么,找到你妈了吗?”陈月洲问。   “关你屁事,你出去。”对方冷冷答。   梁米薇过于不友好的态度让陈月洲顿时不开心,他虽然有点纳闷梁米薇突然变得奇怪的表现,但也没怎么上心,又回了自己的房间下载文件。   直到第二遍下载失败后,他干脆倒在床上直接睡觉。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惴惴不安,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在悄悄发生着,他明明感觉到异样,却就是发现不了异样出现在哪里。   这个夜里,他睡得格外不安。   凌晨四点,一道冰冷的系统声划破天际,将他从安稳的梦境中强行拉了出来——   【叮!您的任务已自动提交!】   “啊?啥?”陈月洲揉着惺忪睡眼,“任务?任务不是还正在做吗?”   【叮!您的[大师级]支线任务:梁米薇线,已经判定完毕,判定结果为:失败。】   【叮!您当前的45021积分,将进行惩罚清理——】   【分数清理中——】   【叮!您最终的剩余积分为:10000分。】   陈月洲:“……”   怎么回事,为什么任务突然间就失败了?发生什么了?   陈月洲跳下床想要开门一探究竟,可是当手指握在门把手上的那一瞬间,他却不敢打开。   脑内一闪而过的无数个可能性,让他忽然觉得这个安静的夜太过于可怕。   他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床上,抱着身子,一直坐到天亮,直到警察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第193章   警察的出现, 陈月洲一点也不意外。   昨天晚上系统警报音响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家里出了什么事。   因为害怕, 所以躲在房间里, 哪里也不敢去。   他瑟瑟发抖着,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直到一个女警走上前来, 帮他穿好衣服,扶着他下楼。   走到一楼餐厅大堂的时候, 那里围满了警察,楼上陈小姨房间外也到处都是警察。   被扶出门后, 小院外面早已拉起了警戒线,线外到处都是围观群众, 有不少邻居见到陈月洲忙招手, 主动要求照看陈月洲。   女警没有照办, 而是将陈月洲送去了客栈, 让其他警察先看护着陈月洲。   “小洲昨晚发生了什么啊?”   “对啊!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是啊!天啊,惨不忍睹啊!”   “哎呦!我儿子的生意肯定要受影响了!”   “对啊!谁愿意来这种刚发生过四个人灭门惨案的小岛上住宿啊?瘆得慌, 唉……”   不少邻居们跟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呆滞的陈月洲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四个人……灭门……什么意思……”   做笔录的警员看了眼僵硬的陈月洲:“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还这么害怕?”   “我不知道……”陈月洲摇了摇头。   他只是听到了系统音的响起醒了过来。   之前张晓雅的任务在张晓雅死后, [巅峰值]立刻进行了结算。   所以昨晚任务直接提交后,他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是察登科死亡,[报复值]会直接结算,如果是梁米薇死亡, [巅峰值]会直接结算,可是,任务却直接提交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两个人都死了。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害怕。   察登科是个聪明人,对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性格都了如指掌。   虽然白天不在家,可是对于家里每天发生着什么都十分清楚,这个男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轻易□□掉的。   可是,却就是这样……简单地死掉了。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很害怕。   这份害怕感很熟悉,可是暂时却想不起来来自于哪里。   “你不知道,你还害怕?”警察问。   “我只是……”陈月洲想了想,“我只是昨天晚上在家里听到了吵闹声,我们家每天都在吵架,这点你可以问邻居,我没有骗人。”   警察翻看了眼走访调查的记录,叹了声:“我们昨天半夜接到报案,一个老太太,溺死在附近客栈的水槽里,有人说那个老太太是你们家的人,我们就上门拜访你们家,可谁知大门没锁,一男一女死在了里面,上楼去查看,另一个老太太也死在了里面,只有你是活着的。”   陈月洲顿时感觉周身一股寒意。   他承认他虽然自私过度是个人渣,可是他不偷不抢不杀人犯法,一直做的是守法的坏人,对他而言,犯罪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也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他紧紧地抱着胳膊,一时之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合适。   “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哪儿人?”警察开始例行公事询问陈月洲的个人信息。   大概十分钟后,警察算是了解清楚了陈月洲和这一家人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昨天下午是你在看守老太太?可是你却因为和男朋友打电话聊天就离开了照顾老人的岗位,对吗?”   “嗯。”陈月洲使劲点头。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梁米薇的母亲是在几点?”警察又问。   “我……”陈月洲磕磕巴巴地回答,“是……可能是三点吧……她当时睡着了……我就想着离开一会儿也没关系……”   “你一直都在和你男友聊天吗?”   “我男友让我下载他发送给我的东西,我就一直在房间里下载东西,期间我们一直在互相发微信。”   “邻居反映说,昨天下午大家都听到你小姨在家里殴打梁米薇的母亲,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小姨每天都在和梁米薇吵架,回家的时候几乎没有不吵架……”   “昨天下午梁米薇和许芳梅争吵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当时去客栈取饭,客栈的店员都可以作证……”   之后,警察又问了陈月洲不少东西,陈月洲又怕又怂地如数交代。   几个小时后,警察那边有了一个初步的推测:这是一场家庭纠纷引发的命案。   梁米薇和陈小姨总是因为一点小事争吵,她们两个人甚至大打出手过,这是邻里皆亲眼所见过的。   就在昨天,梁米薇离开小岛出门玩,陈小姨和梁米薇的母亲发生争执,梁米薇的母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因为对方精神似乎有什么疾病,夜间突发意外。   寻母无果的梁米薇一怒之下找陈小姨理论,据当时邻居交代,他们的确在那个时间段听到了非常激烈的争吵声,之后梁米薇用□□兑入陈小姨的水壶中,导致陈小姨饮水后死亡。   眼见自己的婆婆死亡,梁米薇可能之后和丈夫又发生了摩擦,心生绝望的她就在晚饭期间,邀请丈夫共饮了含有□□的烈酒,之后两人均毒发身亡。   □□是农药的一种,少剂量即可让人毙命,现如今国家已经禁止使用,但是在一些偏远地区,仍然能买到这种农药。   陈小姨常年养花还开多肉店,店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农药,就有非常少量的该农药。   通过走访警察知道:陈小姨这个人自从丧夫之后脾气一直不好,对外人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脑袋里只有她那个宝贝儿子,本来就有点不招人待见;   而梁米薇,自幼家庭不幸,又有先天缺陷,以前的时候天天被婆婆欺负践踏,怀了孩子期间也被婆婆□□虐待,如今没了孩子还即将继承千万家产,顿时变了个人似的,小人得志耀武扬威,曾经对婆婆的记恨因为自己母亲的挨打走失而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从而酿成了昨晚的悲剧。   案件的推理虽然作为一个故事完全合格,但是从案件的逻辑上还有些欠缺,具体下一步的尸检和调查,得离开小岛去市公安局做进一步检查和报告。   可是,其实案件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周围人的心目中,这件事已经以“一个刁蛮婆婆和小人得志的媳妇以及无故遭殃的丈夫和岳母”为结局收场了。   邻里们很快就开始谣传陈小姨平时的品行有多么恶劣、多么顽固、多么歹毒……甚至还有人说她在她的多肉花店里用桃美人冒充桃蛋卖给不懂多肉的游客,本来就是个奸商刁民;   邻里们还在谣传梁米薇是个多么扭曲、多么丑陋、多么自以为是的小人,一边圣母一般感叹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边又一口一个“残疾人”地称呼着梁米薇,甚至还有人拿梁米薇追星的事情出来谣传梁米薇作风不检点;   倒是察登科,邻里的大娘们惋惜着:名校毕业、那么英俊、那么有礼貌的好男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婆婆和媳妇……但也有人说了,就是因为察登科太优秀,老天对人是公平的,所以就要收了他!   听到他们的话,陈月洲其实心里不是很舒服。   陈小姨的确脾气不好,对梁米薇也一般般,可是并没有古装剧里面的恶毒那一说,更知道不能欺负孕妇,所以一开始梁米薇猖狂的时候,陈小姨顶多是摔了碗气得抱头痛哭。   至于店里有没有把桃美人当桃蛋卖……他陈某人不认识多肉,分不清什么是桃美人、什么是桃蛋。   但他知道,从他来这座岛上,陈小姨的店铺压根就没卖出去一株多肉。   陈小姨平时开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家店里有什么花,纯粹就是开着玩的,她又不需要靠开花店养家糊口。   可是,偏偏那些人传谣言的时候非要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无非就是知道已死之人不会开口,趁机哄抬话题热度,落井下石罢了。   还有梁米薇,这个女人的确是嘴贱、心眼小、爱嫉妒、没见识、文化低……缺点她一抓一大把,但是她并不是个会去冒犯某些不可逾越的界限的人。   这个界限不光是法律制度,还包括道德、社会氛围等束缚力度相当高的界限。   梁米薇比他陈某人还要遵守“规则”。   非要规划阵营,梁米薇应该是在“混乱善良”这个层面里,一句话概括就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这也是生活中大多数人其实真正所在的阵营。   她只是将人性深处最丑陋的那一面,不太擅长隐藏、也不太想隐藏地表现在了生活中。   如今站在这里对已经死去的人说三道四的人,又和她有多大区别。   至于察登科,之所以评价会比前面两个人好那么一点点,一来是因为他平时不怎么白天回家,邻居对他的了解太少,也说不了什么;二来,是因为他自己给自己的人设的关系。   在这场家庭关系中,其实造成梁米薇和陈小姨天天争吵的始作俑者是察登科,对两个女人都应该抱有愧疚的人是察登科,可是偏偏人家就会藏着掖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   于是,好人他全做了,坏人媳妇和婆婆都当了。   但是,死后的他,终究也逃不过他人的嫉妒,被扣上了“天罚”的帽子。   大家只是在平淡又没有激情甚至还有点不开心的生活中,看到别人比自己还要不开心时,拿着别人的不开心当做笑话、把别人的优点摔在地上用脚踩着,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挺开心的而已。   事情结束后,警察吩咐陈月洲,在出结果之前,他可以离开小岛,但不能离开规定区域内,要随叫随到。   察登科的死亡很快就传到了梁帆的耳朵里,当天下午,他就和端琰一起过来,让端琰去照顾吓得魂飞魄散的陈月洲,自己去和警察套近乎。   梁月茶庄算是附近几座旅游城市的口碑企业,得知梁帆的身份,警察倒也热情,允许陈月洲小范围活动,但并没有给梁帆坦露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之后的每一天,陈月洲都坐在宾馆的房间床上,抱着膝盖,一直在想当天发生的事。   他总觉得事情蹊跷。   世界上每天在发生无数事件,无论是看起来拼凑不成一个完整故事的事件还是一个拼凑起来恰好就是完整事件的故事,都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个故事,太完整了,所以让人膈应。   对于从来没有深入过这个家庭了解的旁人而言,可能梁米薇和陈小姨就是个莽夫,哪天打着打着突然挥刀砍人是个正常现象,可是自己是接触过梁米薇的,梁米薇不是这么个人啊?   她是那种小坏事能干一箩筐,遇到大坏事瞬间就怂了的类型,她怎么可能杀人啊?她可能连拿起刀的勇气都没有!   当然,凡事不是绝对的,非要说的话,也可以说是她因为父母的事情第一次发了狂,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这些内容陈月洲并没有给警察交代。   而且,导致陈小姨毒发身亡的那个水壶还有导致察登科和梁米薇身亡的那瓶酒,其实全都是自己拿过去的。   虽然下毒的人是梁米薇,但如果赖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毒死了这一家子,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当时在场自己的嫌疑最大,整个家的所有人都死光了,就自己一个人活着,多说几句和旁人不一样的话,很容易显得自己很突出。   所以,自己还是少说话,事后警察怎么调查,就是警察们的事了……   在酒店的数天时间里,陈月洲一直抱着腿一言不发,有些落寞。   其实和察登科在一起的日子,他也并不是毫无感觉的。   他知道察登科对他抱有别的心思,他当然也是,可是这种有个哥哥的感觉真得很棒。   他忽然就明白《缘之空》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的人,总是想要和陪伴自己的人更亲近,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独一无二。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每天端琰都会定时来给他送饭、安慰他、抱抱他,但是,麻木的陈月洲都始终无动于衷。   “怎么,想他?”端琰坐在床边,伸手梳着陈月洲的头发,轻声问。   “对我很好的哥哥死了,我不伤心很奇怪吧,而且,四个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我知道是他们的家庭纠纷,可是这也太……”陈月洲将头埋在膝盖里,“感觉内心怪怪的……”   “害怕吗?”端琰问。   “害怕倒不至于。”陈月洲摇头。   “你得学会害怕。”端琰道。   陈月洲:“……”   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端琰,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端琰向他靠近了些,修长的双臂将他圈在怀中,低头轻声问他:“陈月洲,你知道什么叫‘标签效应’吗?”   陈月洲:“知道。”   标签效应——指的是当一个人被贴上一个形容词之类的标签时,这个人就会作出自我印象管理,让自己的言行举止和所贴的标签内容相一致。   端琰继续道:“我还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你知道我待的那个国家,很喜欢搞去性别化,我们老师曾问我们,当一个群体的人被贴上这样的标签,若干年后,会发生什么?”   陈月洲没说话,这会儿他不想思考。   端琰替他答:“这个群体中大部分人,会随着标签的方向转移,最终变成标签所形容人的。”   端琰抚摸着陈月洲的头发:“老师这么说的目的其实一开始是让我们明白社会性别和生理性别的区别,因为标签效应所带来的效果,就会让一个人,形成可能和生理性别背道而驰的新的社会性别。”   社会性别——主要是指人类自身所在的生存环境对其性别的认定,这其中包括家人、朋友、同事、社交群体、社会机构、公共设施、民族风俗和法律法规、当代道德伦理观念的认定,是生物的基本的社会属性。   社会性别的产生,是以上所有环境所构成的文化意识对人作用的产物,它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随着大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   很多人探讨男女的区别时,讨论的往往并非生理性别的区别,而是社会性别的区别。   社会性别和真实的生理性别,其实往往存在很大的差异。   虽然这是个唯物主义的世界,但是意识统治一个人的自我认知,导致时常做出和生理相悖的行为,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陈月洲:“……”   不知道端琰为什么忽然扯这些,但是他并不是很想听。   他懂这些道理,就好比女人,在社会给她们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后,她们的认知就会随着标签而转移,最终形成了新的社会性别。   原本能通过情绪好好控制处理的事,因为标签说‘女人的天性就是任性’,她顿时就不想好好处理了,反正胡搅蛮缠反正也能有办法解决,那我就胡搅蛮缠……多简单啊?   一个在奋斗觉得有点累的女人,本来拼一把还能上去,因为标签说‘女人工作上不行,还是更适合家庭’,于是她立刻就乐呵呵回归家庭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为什么我不回家……这多简单啊?”   “那,你知道逆向标签效应?”端琰又问。   陈月洲顿时头疼。   和标签效应还有一个对应的词,叫做逆向标签效应。   逆向标签效应——指的是当一个群体被贴上标签后,除了整个群体大部分人会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标签化之外,外界也会用这样的标签审视这个群体的所有行为。   标签效应只是作用于被贴标签的人,逆向标签效应作用于被贴标签的人、贴标签的人和吃瓜群众……可以说是所有人。   一旦标签贴牢固了,这个人无论有没有标签化,一切行为在他人眼里,都会变成标签行为的本身。   什么意思呢?举个简单例子。   一个男性司机因为边开车边看剧,撞车了,新闻会说《某司机开车追剧,撞出围栏50米》,评论区会清一色的这般评论——   A:卧槽这个傻子,上了路不负责,吊销驾照!   B:开车看剧,你怎么不看坟呢?   C:现在的男人怎么变得跟个娘们似的?开车还追剧?不是只有女人追剧吗?   ……   不会有人拿他的性别说事,因为男性本身没有被贴上这类的标签,只是对人对事不对男性群体。   反过来,这时候,如果一个女性司机因为边开车边看剧,撞车了,新闻会说《某女司机开车追剧,撞出围栏50米》,新闻本身为了标签化的流量效应就会强调“女”字,这时候评论区清一色会是这样评论——   A:所以说女人就不要开车。   B:女人就不适合开车,不要再祸害人了好吗!   C:女人除了撒泼张腿牙买跌,还会什么?   ……   这时候,逆向标签效应就发生效果了。   当你一旦被贴上某个标签后,无论你做什么,你的行为都会被人和你的标签做上挂钩,你的行为都被大众判断为标签行为。   大家开始一味地关注这个标签本身,用标签的有色眼镜去看待被贴了标签的人群。   女性司机之所以突然被贴了有色标签,是因为近些年国内经济稳步发展,拥有私家车的人越来越多,从过去那个以男性学车为大潮的时代过渡到了如今不少女性也开始学车并驾车。   新闻媒体一开始的关注只是觉得女人学车是个罕见的事,报道出来会有关注度,可是随着关注度的逐渐下降,他们发现与其报道“女性学车”不如报道“女性开车的各种失误”,这更符合现有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中女性“干啥啥不行”的思维模式,会被更多的人津津乐道这样事情的发生。   久而之久,新闻打着“女”字博得更多的关注度,因为关注度过于集中在“失误”上,产生了大量随意贴标签的人。   给一群人贴标签,是对群体中每个人个人特色的否定。   而否定别人,会让无数人获得快感,这是大众对贴标签乐此不疲的原因。   后来,一些惰性的女性学车者仗着“反正女人开车很弱,我就算不努力也没关系啦”的心态,开始让自己逐渐标签化。   到最后,逆向标签效应和标签效应变成了恶循环。   “千万不要让自己被贴上标签,一旦标签开始启动,逆向标签效应也就开始启动,即使你自身再怎么挣扎,最终也会被标签折服。”端琰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亲了下他的脸颊走开。   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端琰,目送对方离开。   这个男人跑过来问自己这么一堆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标签效应?逆向标签效应?什么玩意儿?   数天后,经过尸体检验、现场勘查和走访调查等一系列程序后,公安机关最终给出了案件的答案:属于非正常死亡,判断为家庭纠纷导致的命案。   尸体的检验结果由受理这个案件的部门做告知笔录交给了负责继承察登科财产的堂哥,因为涉及到客栈的出让费,不少亲戚都抢着来负责处理这一家人的身后事。   陈月洲没有参与也没去,毕竟自己不过是个三代以外的远亲,何必搅合进别人家的破事里。   十一月十三号那天,察登科的堂哥补办了察登科和陈小姨的葬礼,陈月洲去露了个脸,就匆匆离开。   当晚,松了一口气的陈月洲躺在床上,久违地,感觉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端琰来到他的床边,伸手轻轻揽过他的腰肢,低头一寸一寸亲吻着他的脸颊,用轻柔到不能再轻柔的声音问:“好一点了?”   “嗯。”陈月洲点了点头。   “明天就走吧。”端琰道。   “去哪儿?”陈月洲问。   “去接下来该去的地方。”端琰道,“让你心情好一点。”   “也好吧。”陈月洲有气无力地应着。   “晚安。”端琰又亲了下陈月洲的脸颊,原本想起身走开,却在抽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重新回到了床上。   “我想要你。”端琰道。   陈月洲转头看了眼端琰,见对方目光灼灼,本能地吞咽了口水,片刻后,点了点头:“我也是。”   疯狂一直持续到半夜。   陈月洲不知道是自己太久没做还是端琰太久没做,也许是两个人都太久没做的关系吧,自己似乎无比mǐn感,而端琰似乎无比渴求自己。   那份渴求是疯狂的,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那天晚上,是他头一次在这样的事情中感受到了疼痛。   可是因为太累了,做完之后他就躺在端琰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陈月洲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端琰似乎有事要出门一趟,给他留了条微信就先暂时离开了。   陈月洲下床穿衣服,走到镜子前他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大大小小的“草莓”之外,腹部似乎多了些颜色很重的东西。   他靠近镜子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压印,数了数,总共七个印记。   这是端琰昨晚疯狂的时候在他的腹部咬下的牙印,到现在看还血红血红的,当时下嘴应该挺重的。   陈月洲顿时了然:难怪昨晚忽然间好疼,原来是端琰咬了自己,这个男人也真是脑子有问题,没事干咬自己小腹做什么,又没有赘肉,不嫌难下口吗?   穿好衣服后,陈月洲快速洗漱一番,也懒得照镜子收拾自己,走出房间去餐厅叫了份三明治吃着。   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本来就没好好吃过饭,昨晚又和端琰战了个痛快,这会儿真是饿得肚子咕咕叫。   连续叫了三份三明治,陈月洲这才觉得肚子饱了些,他又点了杯奶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就在这时,从身后走来一个人,坐在了他对面:“哟,早啊,弟妹,我兄弟有点小事需要处理,我等会负责接你离开。”   是梁帆,这小子又将头发染回了金黄色,看来最近没什么大事需要处理了。   “你好。”陈月洲应了声。   “你哥哥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梁帆问。   “不是我处理的。”陈月洲道,“我只是个三代以外的亲戚,轮不到我插手,处理丧事的人负责继承察登科的遗产,他们家里那帮子亲戚现在还撕得头破血流呢,我才不参与。”   “这样啊……”梁帆应道,点了杯奶茶,顺便道,“节哀顺变啊,弟妹。”   陈月洲靠在椅子上,没说话。   “不过,我没想到梁米薇那么狠……”梁帆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她就是个小人呢,干不了这种挥刀砍人的事。”   “她又没挥刀砍人,下毒罢了。”陈月洲道。   “啊?”梁帆一怔,“你不知道尸检报告吗?你不是还被警察叫过去问过很多次话吗?”   “不知道,没人给我看,我也没想看,警察问我什么我回答什么,他们也没为难我,再说了,我连作案动机都没有,后来也就没人问我了。”陈月洲应,“难道察登科不是毒死的吗?”   “是毒死的。”梁帆眨了眨眼,“但是察登科身上还有利器伤。   ”   “……”陈月洲怔住,“利器伤?”   “梁米薇的确是下了毒,警方推断可能是梁米薇先给察登科的母亲下了毒,将对方母亲毒死之后,给察登科下毒,警方后来查证发现察登科和多个女人有过不正当关系,怀疑梁米薇是因为这件事和察登科争吵,期间可能发生了矛盾冲突,当时察登科毒性发作,梁米薇在察登科腹部捅了七刀后,自己也服毒自杀。”   “在腹部捅了七刀吗……”陈月洲叹“真狠啊……她不像是会捅人的人啊,还七刀……七……”   说着说着,陈月洲握着奶茶杯子的手就僵住了。   他抬头看向梁帆:“在哪儿捅了七刀?”   “腹部啊。”梁帆道,“就在小腹这个地方,捅了七刀。”   梁帆话毕的一瞬间,一股凉意从陈月洲的脚底一瞬间刺向他的整根脊椎,他的手开始发抖,迅速将奶茶杯放在桌子上,压住自己内心不断放大的恐惧问:“……端琰什么时候知道的尸检报告?你告诉他的吗?”   “我?没有啊?”梁帆一脸莫名其妙,“他压根就不感兴趣,怎么可能来问,这几天一直窝在自己房间里面看kindle,根本没出过门。”   “可是我也没告诉过他啊!”陈月洲猛地站起来,禁不住失声大吼。   梁帆被陈月洲这一嗓子吓得打了个机灵:“怎么了?你别激动你坐下来慢慢说……不然你奶茶是不是凉了?我帮你去换一杯……”   梁帆说着,端起陈月洲的杯子转身就去找前台。   而陈月洲,缓缓地坐下,瘫在椅子上,双手颤抖着捂住嘴巴,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呼吸急促、紧张到几乎上不来气。   七刀……   腹部……   那不是……   跟端琰咬在自己身上那血红的牙印是一样的吗……   不……   应该是巧合吧……   应该不是真的吧……   陈月洲害怕得全身都在哆嗦。   开什么玩笑……   这件事一定只是巧合……   巧合……   对一定是的……   端琰有着大好人生,何必跟一个小岛的岛民过不去,对不对?   快,快想一想,警方都说了是家庭纠纷导致的血案,怎么会跟端琰有关对不对……   要相信警察……   相信警察……   陈月洲近乎疯狂地安慰着自己,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却哗哗直流。   好害怕,真的好害怕,他说服不了他自己啊!   越是想要劝解自己,脑袋里就越是蹦出无数个可能性——   比如,带着梁米薇的母亲去晒太阳的时候,端琰忽然给自己打电话,让自己接文件,到底是真的有文件发送给自己,还是其实他想支开自己,让其他人有机会趁机想办法吸引走梁米薇的母亲?   那座小岛是旅游岛,游客特别多,大葫芦区内摄像头本来就已经很少,小葫芦区域里面住的老人更是没有在家门前安装摄像头的习惯。   当初警察走访调查的时候,唯一一个当天下午见到过梁米薇母亲的人说了:对方急急忙忙从院子里走出来,像是要赶着去哪儿,但是到底去哪儿没人知道。   再比如,陈小姨和梁米薇到底是不是因为争吵而发生杀人事件?   还有,为什么事情偏巧发生在梁米薇离开家的时间?   对了,自己和梁米薇发过短信,如果端琰曾经对自己的手机做过什么手脚,比如给自己手机植入过盗号木马一类的东西,就能知道自己的即时消息和聊天内容……   再比如,最后让察登科和梁米薇双双死亡的那瓶酒,其实也是自己拿过去的,不过那是察登科亲手交给自己的,下毒时间又是什么时候?   对了,陈小姨和梁米薇吵架的时候端琰应该是听不到争吵的,但是他为什么询问自己陈小姨是不是在和梁米薇争吵?他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在确定目前事态的进程?   陈月洲拼命在大脑里想着,他越想越觉得害怕。   虽然以他的想象根本无法还原事情的真相,也无法将锅甩在端琰的身上,可是他无法相信自己肚子上的内容是巧合……   如果事情是端琰干的,端琰为什么要在自己肚子上印下这些内容?   如果不是,为什么这么巧?   快……快点回忆……还有什么需要想起来的……   对了……   好像在结案前,端琰找自己问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来着……   标签效应……   逆向标签效应……   这两个词和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陈月洲忽然一怔。   在没有发现其他证据将犯罪嫌疑人指向其他人时,警察是根据梁米薇的杀人动机进行推断这是一场家庭纠纷导致的惨案。   可是,梁米薇对这个家庭的不满、对可能知道的察登科的出轨、对流产的难过、对婆婆殴打母亲的愤怒、对自己即将成为白富美的嚣张……这些一切的一切,就是梁米薇杀人的动机吗?   所谓的杀人动机,就是一个人真正被杀的理由吗?   还是说,因为周围人对梁米薇性格的了解,已经给她贴上了如此的标签。   像是推演电视剧里面的角色一样,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具备并且符合这样的作案动机呢?   有动机的人一定会杀人吗?看似没有动机的人一定不会杀人吗?   再等等……   大家都说陈小姨当天下午殴打了梁米薇的母亲,可是实际上并没有人见到陈小姨动手打了梁米薇的母亲,大家只是听到了陈小姨在家里吆喝,同样听到吆喝的也有自己,他也告诉了警察自己听到了陈小姨的吆喝……   可是,他并不能确定陈小姨到底是在吵架打人还是在普通地抱怨或者嚷嚷……   只是因为陈小姨平时就是个爱大声吵架的人,当大家司空见惯一个人的行为并给她贴上“没事就爱和人吵架”的标签后,逆向标签效应就在启动,当陈小姨因为普通的小事大声说话大声嚷嚷时,听不清的外人也会以为陈小姨在和人吵架。   当时的陈小姨真的有打梁米薇的母亲吗?   如果没有,梁米薇的母亲怎么走的?   不……   端琰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说让自己不要被标签效应害了……   他……   他是在警告自己吗……   警告自己什么?   陈月洲头疼得几乎要炸裂,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思考。   就在这时,梁帆端了一杯新的奶茶走过来,见陈月洲低着头痛哭流涕,忙上前询问:“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陈月洲摇了摇头,双拳紧握,后背冒着汗,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只是……觉得家人离开……难过……”   梁帆一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后才道:“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这些的……”   “没事……都过去了……过去了……”陈月洲低头,颤抖着双手去端奶茶,因为出汗的关系,他又先将茶杯放下,伸手将两鬓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对啊,看开点,你还有我兄弟呢。”梁帆顿时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   陈月洲:“怎……么了?”   梁帆指了指锁骨上方的位置,示意陈月洲看脖子。   陈月洲一脸懵地转头看向玻璃窗,从玻璃窗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脖子的模样——   就在他锁骨上方偏大动脉的方向,印着一枚比他肚子上的牙印还要鲜红的吻痕。   那吻痕左一下,右一下,刚好呈现一枚爱心的形状。   和他曾经印在察登科脖子上的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这个案件具体真相会在之后的线里面揭露。 第194章   看到脖子上鲜红的印记的那一瞬间, 陈月洲的大脑宕机了。   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像是夜里波涛汹涌的巨浪,将独帆行驶在海面上的他在这一瞬间吞噬殆尽。   他眼前的世界瞬间崩塌, 下一秒, 大脑被强行拉入了另一个世界的画面——   ……   天气很冷, 她冻得手脚发抖,可是却不得不一直用铁锹挖着地。   地上有很多已经干枯的杂草, 还有碎砖块和瓦砾,旁边是年久失修的砖瓦房, 还有像是已经废弃了的火车道,远处还摆了不少稚嫩的树苗。   她挖了整整一天的坑, 种了无数颗小树苗,直到傍晚挖最后几个坑时, 刻意挖出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大洞, 深度足以活埋一个两米高的壮汉。   “好了吗?”身后的男人用沙哑油腻的嗓音询问。   “好……好了……”她颤抖着回答。   “这就对了。”男人从面包车上取来一个半米高的药酒罐子, 慢慢地沉了下去。   罐子没什么味道, 很重,里面有什么也看不出来, 更打不开,因为已经被水泥浇灌了。   想要了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除非将罐子敲开, 砸碎水泥,也许能够知道吧。   可是她不想知道,她只想挖完坑快一点离开这里,永远永远不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陈月洲啊, 你知道我让你埋在那里的是什么吗?”后面的男人问。   她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用极其微弱的音量答:“老板你不是说是不要的东西吗……”   “对,不要的东西。”男人扫了眼她,一拍大腿,“冯老三这个家伙,想坑老子的钱!呵,老子才不会这么轻易被宰!”   “……”她沉默地填着坑,因为害怕被身后的男人看出异样,她一直不敢呼吸,害怕眼泪掉下来。   她看到了,这个男人杀死那个叫做冯老三的人的全部经过。   所以,这个罐子的水泥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她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   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发现自己看到了。   否则,下一个被灌装的,一定一定就是自己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男人忽然起立,来到她身边:“陈月洲,你知道什么人活得最久吗?”   男人冷哼着,他的话不像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更像是用喉咙深处的某个道具发声似的,阴森可怖。   男人拍了拍她又细又窄的肩膀,她因为害怕,打了个趔趄,拼命地摇头。   “那我告诉你。”男人盯着她道,“嘴,要牢。”   她立刻疯狂地点头。   “像你们这种进城打工的,每年数都数不过来,在这儿,你们就基本等于没爹没娘,能活在这个世上也不过是一口气,死了……就只他妈是一坨肉。”男人龇牙咧嘴道,“你就算死在大街上,如果你没个工友,你的尸体都没有人来认领,如果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连个去公安局报你失踪的都没有——”   男人淫笑着拍了拍她冻得发红的脸蛋:“谁他妈知道你是谁,少你一个谁在乎?”   她顿时吓得眼泪涌了上来,疯狂地挥着铁锹,埋着罐子。   那天夜里回到自己的杂货房里时,她的双臂已经颤抖到连碗都端不住了。   她坐在自己的凉席上,盖着起满线球的被子,望着窗外的天空。   月光依然皎洁,却从未照亮过她的路。   ……   意识再次抽回现实时,陈月洲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又做梦了。   关于原主的梦。   原来如此,难怪赵世风抓着自己死死不肯放手。   原来原主的这幅身体,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要把这些事情告诉端琰吗?   不,端琰虽然是个警察,但并不是他这幅身体的救世主。   陈月洲抬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梁帆在一旁跟医生说话,察觉到床上有动静,顿时火速冲了过来:“没事吧弟妹?”   “还好……”陈月洲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手背的静脉针,“我……怎么了?”   “你突然昏迷啊!”梁帆在床边坐下,“吓死我了,我兄弟现在还在外面忙着,说好的我照顾你,结果你就晕倒了,我当时还在想你要是醒不来我可怎么办啊?”   “我没什么事吧?”陈月洲问。   “没有,医生说你就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梁帆替陈月洲披上披肩,“你可不敢出什么事,免得端琰那个小气鬼说我照顾你照顾不周。”   “我没事了……”陈月洲揉了揉太阳穴,“你没把我倒下的事告诉端琰吧?”   “当然告诉了啊!”梁帆道,“你出这么大事,我怎么能不告诉你男人?”   “我男人……”听到这三个字,坐在病床上的陈月洲忽然笑了,连着泪花一起笑了出来。   他的男人……   呵……   是啊,他的男人……   陈月洲伸手将十指插入发顶,狠狠地抓了把。   一觉醒来,他总算明白终极任务为什么要求以端琰的70%以上好感度为开启要求了。   如果没有70%以上的好感度,最终任务就凭现如今的自己,真的能保住小命做完吗?   说实话,他不想做任务了,好想逃……   好想永远永远离开这里,永远永远不要再和端琰见面。   也许他的心会有那么一点点疼,毕竟他是喜欢着端琰的。   喜欢这个感情,不同于躁动或者好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某一个行为而突然消失,只会因为兴趣的匮乏而渐渐趋于平淡。   但是,这份小小的喜欢,和他心中巨大的恐惧比,屁都不算。   按照端琰的性格和缜密程度是不可能亲自杀人的,他自身是刑警出身,对刑事案件的每一个环节都轻车熟路,不可能以身试险。   非要说的话,应该像是玩多米诺骨牌一样,只是一开始看穿每个人的关系谱,布好局,借别人的外力推倒一张,其他的牌也跟着倒了下去。   不过,不论端琰有没有杀人,或者端琰有没有在这一场命案中暗暗推波助澜,甚至说端琰可能根本就没有参与这场命案……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陈某人从灵魂深处已经感受到了恐惧,并且为了这份恐惧感不断焦虑着。   端琰到底知道多少他和察登科的关系?   只是看到了察登科脖子上的吻痕吗?   只是看到了自己和察登科的亲密互动吗?   甚至只是因为自己不肯离开西双版纳觉得他们两个可能有关系吗?   肚子上的牙印和脖子上的吻痕,到底是警告,还是普通的试探?   如果是警告,端琰知道了多少?   如果是试探,端琰又猜忌了多少?   端琰是为了什么会生自己的气?   因为喜欢自己?可能吗?   为了真相?如果是为了真相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如今的关键是: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将风险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陈月洲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他不想再思考这些问题,于是道:“没事的话我就出院吧,我不想待在医院里。”   “那挂完这瓶水咱们就走吧,你和端琰还没好好逛过西双版纳,好好吃吃喝喝玩玩,忘了不开心的事。”梁帆道。   “但愿吧。”陈月洲扯了扯嘴角。   下午,梁帆让导游驾车将陈月洲送到了新的酒店后,陪他吃了顿晚饭离开。   洗过澡后的陈月洲坐在房间里,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想要睡觉,却发现自己没办法闭上眼睛。   上学的时候,解剖课上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体器官和构造标本,他一开始有惧怕过,可是后来习惯之后,觉得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可是如今,真正的命案发生在他身边时,他却发现他竟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办法睡着。   他特别害怕。   当然,除了害怕已经死去的那四个人外,更害怕一会儿要回来的那个男人。   无奈之下,陈月洲只能爬起来,把房间的灯开到最亮,抱着书本开始做题。   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客厅传来了刷卡的声音,陈月洲顿时打了个机灵,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放下书去笑嘻嘻地迎接外面那个男人,还是就该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对方进来。   太过于慌张的情绪,让他忘记了一个正常人在这个时候该有的反应。   到底是该表现出一副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的模样,还是乖乖巧巧地干脆道歉比较好?   等等,道歉?   道歉不就承认自己犯错了吗?   端琰虽然比自己聪明,可是又不是神,顶多是监听了自己的手机,又不是开启了无限摄像头,怎么可能全知道?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那,到底该怎么办?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脑子太乱了,根本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好好思考。   陈月洲在脑内慌慌张张冲入478的房间寻找压惊棒棒糖,却发现抽屉里的和柜子里的存货全被自己吃光了。   发呆之际,端琰已经进了房间,扫了眼坐在书桌前盯着书本发愣的陈月洲,声音没什么情绪道:“听说你白天晕倒了?”   “啊……”陈月洲猛然将意识从脑内拉了出来,使劲点了点头,“嗯。”   “那就早点休息,别看书了。”端琰走了过来,从后方拥住陈月洲,双臂撑在陈月洲前方的桌子上,低头看着桌上的课本。   一股烟草的苦涩味伴随着略微青涩的茶香和木质香的稳重气息从后方而来,这个味道很显然已经是香水的后调了,后调总是比前调和中调少了张扬,多了内敛。   木质香给使香者一种沉稳的感觉,烟草给使香者一种非常男人和荷尔蒙爆棚的感觉,而稍有清新的茶香将整个香味的气息感提了起来,不显得整个香调过分老气和成熟,更像是一个年纪轻轻却得体大方的男人,相比三四十岁少了沉重和老气,相比十七八岁多了内敛和成熟。   端琰身上的味道永远是那么的好闻。   这个男人很会用香水,味道向来和当天的着装打扮和自身的整体气质相得益彰,而且浓度向来不具有侵略性,让人非常舒适。   陈月洲其实很喜欢闻端琰身上的味道,每次做的时候从端琰身上散发出的浅浅的、若有似无的味道总是让他更兴奋。   可是,如今被端琰气息覆盖的这一瞬间,陈月洲却本能地想发抖。   他暗暗掐住自己的胳膊,让恐惧不要暴露得那么明显。   “一道题都没写,在发呆?”端琰问。   “嗯……”陈月洲努力挤出一个委屈地表情,“心情不大好,所以没什么心情……”   说话间,端琰的手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陈月洲顿时打了个机灵,沉默了。   “没发烧。”端琰将手抽离后轻轻道,“早点睡吧,我去洗澡。”   陈月洲应了声,放下书本,走到床边坐下,脱了鞋子盖好被子躺平。   可是,他却比刚才更加睡不着。   此刻的他,有一种公猪躺在流水线的机器上,正在等待屠夫给他致命一击的感觉。   浴室里的水声就像是机器旋转的轰鸣声,端琰每一次关闭水龙头,陈月洲都会小小地颤抖一下,到后来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时,陈月洲已经本能地抓紧了床单。   这样的感觉,真得是让人太煎熬了。   直到端琰披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陈月洲已经缩成了一团,为了掩饰恐惧,他抱着头,装假睡得很熟。   端琰扫了一眼床上的陈月洲,沉默地在床边坐下,关灯躺下,之后伸出修长的手臂,将蜷缩成一团的陈月洲搂住。   “干嘛……”陈月洲只能装作刚刚睡着了的样子,嗲嗲地吟了句,扭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   端琰又将陈月洲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直到小姑娘彻底贴在胸膛上,手臂缓缓下移,搭在陈月洲的小腹上,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牙印所在的地方,轻轻勾勒着结了痂的轮廓。   陈月洲原本就零零星星的睡意顿时全无,他其实知道,如果想装作一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人,这个时候应该转过身子嗲声嗲气地质问端琰:“你干嘛昨天晚上咬我肚子?”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却不敢。   因为他并不知道端琰到底想要什么、怪他什么、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他怕他一回头,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迎来端琰冰冷到仿佛没有感情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应对那个时候的端琰。   所以,陈月洲只能摆出一副很累的样子,没过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假装自己睡着了。   过了会儿,端琰的动作停止了,他将怀里的小姑娘搂得更紧了些,没过多久睡着了。   这一夜,陈月洲装睡一直装到天亮。   隔天一早,为了掩盖自己一夜没睡的形象,他先一步起床进入卫生间,洗漱完毕后掏出遮瑕,将黑眼圈遮了个干净,之后才开始安安静静地做一些基本的准备。   导游是九点半来接他们离开,今天要去的是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   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别名叫做勐仑植物园,是目前国内占地面积最大、收集物种最丰富、植物类园林最多的植物园。   植物园分为东西两大部分,东区是一片茂密崎岖的原生态热带雨林,西区是由一个个小巧的植物园和花卉园拼凑而成。   导游带着二人边走边介绍:“我们这里,外面来的游客最喜欢的就是\'奇花异卉园\',因为这里的不少花会变色,而且还能按时开放,特别美丽。”   端琰跟在导游身后听介绍,陈月洲跟在端琰身后“飘”。   没错,就是飘,因为一晚没睡,又对植物不感兴趣,陈月洲此刻的精神状态就是像鬼混一样在飘。   走着走着,他打了个趔趄,“唰”地就向前扑去,幸好端琰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陈月洲这才猛地清醒了过来:“啊?我?抱歉,我看到植物就头晕。”   端琰看着陈月洲满是血丝的双眼,将他扶正后对旁边的导游道:“租辆电瓶车吧,她太累了。”   “唉,也行。”导游知道陈月洲的德行,点了点头。   等租了车子,导游继续给端琰介绍园内景观,而陈月洲,刚坐上座位,就开始“摇摆”。   端琰见他这个德行,担心他从车子里掉出去,只能伸手搂住他。   陈月洲困得厉害,眼下大脑早就宕机了,刚好找到了枕头,趁势就倒在了端琰的怀里,不出几秒钟,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昨晚是挖矿去了吗?”导游叹气。   “她可能昨晚看了部恐怖片。”端琰浅笑,搂紧了怀中此刻乖巧安静的陈月洲。   等游览完园林,导游从电瓶车上跳了下去,对端琰道:“该叫她醒来了,咱们接下来要去别的地方,我去取车,你叫人。”   端琰回头看了眼身旁熟睡的陈月洲,想了想道:“没事。”   说着,一只手臂托起陈月洲的臀部,另一只手护住陈月洲的后背,让软趴趴的陈月洲直接趴在了自己肩膀上,靠力量将小姑娘托了起来。   等车子来了,端琰将陈月洲轻轻放在了后座上,自己上了副驾座。   导游扫了眼身后的陈月洲,又看了眼端琰始终挂着浅笑的表情:“唉,我是不太懂你们年轻人,出门玩,晚上看电影,白天睡觉,这什么事啊这是。”   “她向来这样。”端琰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   “那你得说说她,既然出来玩就好好的,哪有你跟我玩,她一个人睡大觉的道理?”导游劝道,“有些该说的话得说,该劝的得劝,不能惯着。”   端琰低头抿唇:“我更喜欢她这样。”   导游有些诧异地扫了眼端琰:“我发现你过来旅游这么久以来,今儿个你心情算是最好的?”   端琰旋即笑了,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毕竟这样的她心思更加明了简单,让我放心。”   之后,导游带二人去了曼听公园。   曼听公园是西双版纳最古老的公园,有着1300多年的历史,曾是傣王的后花园,标准的村寨形式花园,沿着澜沧江支流,风景秀丽怡人,当地人称为春欢园,代表着灵魂的花园。   连续睡了四个小时,端琰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叫陈月洲起床。   陈月洲一脸懵地从后座上爬起来,后知后觉道:“我……睡着了?”   导游扫了眼陈月洲,没说话。   “嗯。”端琰点头。   “哦……”陈月洲揉了揉眼睛,“我刚才还做梦咱们去了个植物园之类的地方,原来还没到啊……”   端琰浅笑不语。   三人下车,从正门进去是民族文化广场,摆放在正中间是周总理1961年的时候在西双版纳参加泼水节的纪念铜像。   顺着铜像的右边,是民族歌舞厅和民族特色餐厅,据说每天傍晚这里都会上演大型演出,结束演出后,会在放生池放许愿灯,再之后就是热闹的篝火晚会。   整个公园都给人一种异域情怀,像是泰国或者缅甸之类地方景色的感觉。   公园面积很大,四周的建筑富丽堂皇,像是王宫,不过砖瓦很新,应该是后期修建的。   公园内有无数的热带植物,还有鹦鹉、孔雀和鹅等鸟类动物。   陈月洲对这些东西倒是蛮感兴趣的。   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老男人,虽然他已经被世俗的雪雨风霜糟蹋成一个油腻自私的猥琐大叔,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这个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看过孔雀的人对孔雀这玩意——充!满!好!奇!   毕竟,动物园是个让从小看动物世界长大却压根没怎么见过动物的打人们都会偶尔蹦出童心的地方。   一时间,陈月洲忘却了这些天发生的恐怖和不愉快,像是个第一次见到大猩猩兴奋的五岁小孩似的,直奔孔雀而去。   并且,因为如今成为了可爱的小女生,他再也不需要摆出一个“成熟内敛大男人”的人设形象,无需遮遮掩掩自己看到孔雀的兴奋,而是可以自由地表达出自己欢呼雀跃的心情,大叫一声:“孔雀!白的!快看!它开屏了!”   说着,回头对着端琰兴奋地嚷嚷着。   端琰就站在他的身后方,听到他的欢呼后浅浅一笑。   端琰今天身着灰青色的衬衣,黑色长裤,他的身材依旧那么精壮健硕,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的身上,像是披了一身的金子。   这个男人的气息还是带着一抹痞劲儿和狠劲儿,可是眉眼却在笑的时候是那么温柔,让人一瞬间产生错觉——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永远都看不清楚?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陈月洲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对眼前这个人现在的情绪是复杂的。   人有很多很多面,无数面交织成了一个人。   端琰身上有他喜欢的、想要靠近的,也有他讨厌的、坚决想要远离的。   如果端琰的人格,只会停留在像是此时此刻的这一面该有多好。   可惜,不可能的。   就像他们两个之间恋人的关系,虽然存在着并且持续着,却是,永远不可能的。   ……   当天晚上,两人看了演出后又一起参加了篝火晚会,被导游送去了附近的沿江酒店。   酒店送了瓶红酒,陈月洲低头看着酒杯里面的酒,却不太敢喝。   白天人多的时候,安全感倍增,他沉浸在端琰的温柔之中;可是当夜幕降临,和端琰独处的时候,恐惧感顿时倍增,他又想起来自己身上瘆人的痕迹。   “不喝?”端琰问,“味道还可以。”   “我……”陈月洲想了想,还是低头抿了口,发现味道居然真的特别好,于是又多喝了几杯。   回到酒店房间关门的那一瞬间,端琰抱起陈月洲就开始狂吻他,陈月洲被袭击了个猝不及防,心里还是有些恐惧的,但老实的身体哪儿像大脑一样懂那么多,迅速乖巧地给出了该有的反应。   没一会儿,两人就搅合在了一起。   两轮结束,检查了003确定没有破损后,端琰倒头就睡,陈月洲虽然也累得不得了,可是他……还睡是不着。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点神经敏感,刚才端琰在最后的关头俯身亲了一下他的牙印处,并且抬头看了眼他。   虽然只是一眼、只有一瞬,但是他清晰地看到了端琰冷若冰霜的眼神,和两个人热情相拥的时候端琰那一直迷离且带着笑意的神色截然不同。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因为恐惧打了个机灵,居然就这么“去”了。   之后,端琰疯狂地亲吻他的脸颊、他的鼻子和他的嘴巴,每一个吻都很轻柔,像是想要安抚受到了恐慌的他似的。   但是越是安抚,他就越是害怕。   因为这意味着端琰看明白了他的脸上和他的身体所表达出来的真实情绪。   陈月洲抓紧身下的床单,他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助。   第二天,连续两天爆肝没怎么睡觉的陈某人即使用遮瑕也挡不住自己难看的肤色了,他索性不用遮瑕,而是戴上了太阳墨镜。   一上导游的车,老规矩,他倒在端琰身上就开始呼呼大睡,后期又被端琰叫起来去野象谷看大象。   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老男人,虽然他已经被世俗的凄风苦雨糟蹋成一个虚伪油滑的猥琐大叔,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这个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看过大象的人对大象这玩意——充!满!好!奇!   于是,顶着黑眼圈的陈某人连着和大象合了十几张影。   当天晚上,困意已经要爆炸但就是不敢睡的陈月洲终于崩溃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清楚如果再不想出来怎么办,他会被自己逼死。   是要继续这样没日没夜因为端琰的一个小眼神、一个小动作就提心吊胆,还是直接跟端琰坦白、让这个男人要杀要剐给自己个痛快……还是说,任务不做了,远走高飞拉倒?   他必须三选一。   那……要离开端琰吗?   离开端琰就意味着自己的任务要黄。   任务黄了,这辈子就得一直靠做支线任务维持生命了。   眼下支线任务男方分数已经飙到1300分了,很明显自己早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任务还能继续做下去吗?   对了,自己还剩下多少积分来着?   5000分?   折算一下有个……呃……13年的寿命吧?   13年啊……   其实也不算短了……   能让自己活到三十多岁……   可是……   才三十多岁啊……   如果以后继续做任务也许能刷到分,倒也是能继续延长寿命,可是这就意味着自己得做一辈子这个女版的陈月洲。   倒不是他嫌弃做女生,这个社会不论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其实都很烦。   做男人经济压力大,容易秃顶还死得早,但是社会对男人的其他方面相当宽容;做女生倒不至于有太大经济压力,但是后续人生很容易被社会氛围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不自由,容易憋屈和产生怨念。   反正……都不好。   所以,他其实不是很在意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只要——有钱!   要是他也能有千万家产继承……卧槽,别说让他做十年女生了,做一辈子都行啊?   可是,这个女版陈月洲……比自己还穷……   陈月洲叹气。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端琰刚进了卫生间洗澡,陈月洲觉得房间里的空气太过于憋闷,于是想出去散散心。   导游今天安排的酒店在一条繁荣商业区的对面,陈月洲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游客,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其实如果自己就这么走掉的话,也就走掉了吧?   虽然只能做一个辈子女孩子了,但是再也不用担心端琰的一举一动,最关键的是——他一会儿就能好好睡觉了!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困意爆棚的人,“想要睡觉”这四个字真的是大脑逻辑最大的敌人。   是现在走人?还是算了?   陈月洲有些犹豫,但他觉得有时间站在房子里面思考不如先出去看看再决定,于是他火速翻开端琰的衣服,取出自己的身份证装进口袋里,并顺了端琰一点零钱塞进口袋里,偷偷摸摸套好衣服并穿好鞋子,悄悄地开门离开。   夜晚的旅游区霓虹的光影夺目,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周边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和吆喝声,闻着油炸食物的香味,陈月洲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给自己买了根烤大肉串和一杯奶茶,一边吃一边喝,踱步向前走着。   他忽然就觉得反正男版的自己已经死了,既然能作为女生从二十岁重来,剩下的十多年的生活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其实也蛮好的。   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他的想法虽然还没有出现,但是潜意识已经产生了逃的念头。   直到,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直接将他摁在了墙上。   吃到一半的肉串掉在了地上,奶茶撒了一地。   “你去哪儿?”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手腕剧烈的刺痛无声地告诉着陈月洲抓住他的男人动怒了。   陈月洲扬起下巴,正对上端琰那冰冷到几乎没有光泽视线。 第195章   看着掉在地上的肉串和还在冒着热气的奶茶, 再抬头看眼前愠怒的男人,霓虹缤纷闪烁的光洒在端琰的背上, 将他整个人的前半身推入无尽的阴霾与黑暗之中。   胳膊上剧烈的疼痛让陈月洲一瞬间鸡皮疙瘩四起, 无限的恐惧顺着手臂游走, 迅速铺遍了全身。   身体的求生本能在大脑还没有思考时,就已经让手腕自动弓起想要反抗。   可是, 端琰身材健硕且力量坚如磐石,连大街上身材高大魁梧的成年男性都会忌惮三分, 更何况陈月洲这幅瘦弱小巧的身子。   即使如今的他有着相当厉害的相对力量,但是在身高体重的巨大差异下, 他们两个人之间绝对力量的差距是天差地别。   就算拼格斗技巧,陈月洲也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惹恼端琰, 想要蛮力解决, 这绝对是最蠢的选择。   大脑迅速地运作起来, 片刻后, 陈月洲开口:“我没有要tao……走。”   “逃”字说了一半,恢复思维的瞬间将这个字压了下去, 换成了“走”。   逃就意味着害怕,害怕就意味着端琰的震慑有效, 有效就代表心中有鬼。   可是, 换词似乎是无效的。   陈月洲颤抖的发音还有夺眶而出的眼泪就已经让所有的伪装都功亏一篑。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要哭的。   他是真的太害怕了。   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并不是一个一直风调雨顺的人,他经历过悲伤、困苦、难过和忌惮,但从未有过一个人和一个处境让他害怕到绝望。   “跟我回去。”端琰握着陈月洲手臂的那只手改抓为拉, 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向酒店的房间走去。   陈月洲畏畏缩缩地跟在身后,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进入酒店房间,大门自动上锁的那一刻,端琰一把将陈月洲甩在了客厅里。   因为对方用力过猛,陈月洲一个趔趄没站稳,“噗通”摔在了地上,好在地毯很柔软,他并没有摔疼。   他原本想要再站起来,可是,当客厅的吊灯亮起,看到端琰冷漠视线的那一瞬间,陈月洲又缩了回去,双膝发抖,难以迅速起立。   端琰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修长的长腿交叠,身子微弓,双手十指交扣撑着下巴,冷漠地注视着他:“为什么走?”   话语中听不到任何情绪,虽然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平,但是不难听出是压着怒意。   “我没有走。”陈月洲缩了缩身子,使劲摇头,顺带着擦了把脸上的眼泪。   这个时候的他,像是个犯了大错的无助孩子似的,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憋着哭腔,不断地擦着脸上滚滚而下的泪珠。   “那为什么拿走你的身份证?”端琰问。   “我想买台新手机。”陈月洲答。   这一刻,他好感激自己刚才路过了该死的VIVO店,那家店正在做促销活动,什么买新机送话费,外面还站了两个外国人当模特,于是他就多看了两眼,有了印象。   “为什么?”   “我之前的手机后盖被我拆了,主板盖被我弄丢了,后盖还刮伤了,我就想买个新的……”陈月洲抽泣着道。   “你不是之前说蓝绿厂的手机是‘用心做营销,用脚做手机’?”   陈月洲:“……”   装逼一时爽,现在火葬场。   几乎是出于本能,陈月洲道:“不是的,我之前用过蓝绿厂的手机,觉得其实虽然可能不值他们的定价,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挺顺手的,所以我觉得如果价格合适可以再试试,你应该见过的,我之前丢了的那个手机,啊,还是赵可买……”   话说到一半,陈月洲“卡带”了。   他现在脑子里太乱了,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原本只是想证明自己用过蓝绿厂的手机,所以本能地想说出当时给自己买手机的人……   端琰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要尽力稳定气氛才对,没事提什么前任……   算了,他别说话了,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法好好说话……   陈月洲的脑袋耷拉了下来,他沉默地又缩了缩身子,牙关咬得紧紧的。   客厅瞬间变得无比安静,静到只能听到玄关处钟表走针的声音,空气凝重又沉闷,让人觉得在这里呼吸都会变得无比困难。   陈月洲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行刑前的牢房内,人之将死前的那数十分钟,相比被拉上刑场那尘埃落定心灰意冷的瞬间,此刻等死的心态让这里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变得煎熬而痛苦。   端琰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   陈月洲不敢抬头和端琰对视,只能僵硬地坐着,直到小腿开始发麻。   终于,他受不了了,与其这样折磨自己,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陈月洲猛地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一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看向端琰,颤抖着声音道:“打我吧。”   端琰的眉头微微一蹙,这才有了一点点反应。   陈月洲虽然脸上都是眼泪,可喉咙却干得厉害,他使劲吞了吞压根就没有的口水试图让自己镇静,可是,这一切都仿佛无济于事,有气无力还带着抖的声音显得他楚楚可怜。   他重复道:“打我吧,无论你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还手,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与其没办法睡觉提心吊胆,不如给我个痛快……反正,我从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挨打,我不会说出去的,打到你泄愤为止,我不会逃也不会跑,就在这里。”   说着说着,陈月洲还不忘卖了把悲惨人设。   他只是期待这些内容能激起端琰那么一丁点的怜悯之心,希望此时此刻说的话语能让端琰不要再那么生气,而并不希望端琰真的打他。   毕竟,端琰如果真的挥拳打人……他会死的。   端琰没有动手,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我为什么要打你?”   陈月洲默默地咬了咬牙,双拳死死地握紧,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承认吗?   不承认吗?   承认会死吗?   不承认就不会死吗?   说到底,端琰为什么生气?   端琰到底在自己身上苛求真相多一些还是他本人多一些?   真相吧?   应该是真相吧?   对,是真相……   于是,陈月洲做出回答:“因为我背叛了你。”   听到陈月洲亲口说出“背叛”两个字的时候,端琰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   为了预防被打,陈月洲吸了吸鼻子,赶忙又接着道:“我想过留在表哥的身边,想过和表哥结婚,想过和他那样一辈子下去,所以,背叛了之前和你的约定……我会帮你找到真相的约定。”   听到这句话,端琰的神色瞬间变得晦暗无比。   的确,陈月洲背叛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背叛了寻找到赵世风杀人真相的约定,他为此而无比焦虑过,但是……他想要听到陈月洲第一个说出来的,并不是这个内容。   这显得好像……好像陈月洲和自己的关系就只是一对合作伙伴,仅仅是为了寻找真凶而勉为其难组成了情侣,显得他此时此刻这么生气的全部原因都是因为案件的真相似的。   他说过,无论是陈月洲本人还是真相,都是他想要的,他都不想放手。   可偏偏陈月洲的反应所给的,只有后者。   也是,没有了后者,前者可能从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存在。   后者就后者吧,反正前者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没有什么结局,何必在意。   陈月洲眼泪流得更凶了,索性不掩饰自己的泪花了,哭出了声道:“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爸爸妈妈不喜欢,从小就没过过好的生活,也没好好上过学,家里什么都给了陈悦豪,现在家里人都进去了,等开庭后指不定会判多久……”   他擦着眼泪,越哭越凶道:“世界上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能照顾自己了……跟你在一起虽然很开心……可是、可是我总得为我自己考虑吧……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这样抓凶手……抓到最后你真相大白了……你家里人也看不上我……我也不可能跟你结婚什么的……我又要在北川怎么落足……我又要怎么生活下去……”   陈月洲仰头看着端琰,泪汪汪的双眼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哥哥他真的对我好好……他从小就对我好好……和他在一起……至少……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害怕了……这么没有归属感了……他是我哥哥他不会背叛我……他不会把我弃之不顾……他会给我做好吃的、会安慰我、会对我露出特别特别温柔的笑……跟他在一起我感觉我并不是一个人……所以……所以我想要打掉我嫂子肚子里面的孩子……我想要和我哥哥在一起……”   陈月洲说着抓住胸口的衣服,像是有天大的委屈憋在心里似的,此刻统统爆发了出来:“你有爸爸妈妈,就算是假的爸爸妈妈也好,可是你至少有家人!而我呢?我就算外表再怎么坚强!我也只是个二十出头刚刚成年的人啊!几十个月前……我……我也还是个孩子啊!我也想有自己的家人啊!既然上帝没有给我爱我的爸爸妈妈!那我至少想要找到爱我的男人啊!可是、可是……”   陈月洲痛苦地垂下头,趴在地上:“可是……可是为什么……上帝连我最后的家人都夺走了……我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我又要回到朝不保夕的生活了……我又要回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意我死活的生活了……而你……还要折磨我……”   陈月洲猛地挺起身子,扑向端琰,抓住对方的领子,一边涕泗横流一边嚷嚷道:“是啊!我是背叛了你!我跟我哥哥私底下玩暧昧!我亲了他!亲了好多次无数次!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我在他脖子上留下印记希望他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看到他和梁米薇亲热所以亲了他的脖子!我也想过一旦拆散了哥哥的婚姻就永远在哥哥身边!做他的妻子!永远永远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毕竟……毕竟……毕竟你……也不怎么喜欢我……反正如果不是因为真相……你这种从小在外长大的海归……根本就看不上我这种农村出来的打工妹吧……就算以后考上了研究生又怎么样……在你爸妈眼里……我这种家庭出身的……至少要换三代血才配得上你吧……”   说到这里,陈月洲露出有些受伤的目光,他苦涩一笑,眼泪跟着哗哗落下:“所以,你打我好了……如果你觉得打我能够让你泄愤……你就打我好了……我也打不过你……所以我不会反抗的……反正……反正……我也受够了……这样的人生我也受够了……我也真的累了……我太累太累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早点结束……”   说完话的陈月洲瘫坐在地上,眼泪簌簌直下,目光却如同死灰。   到最终,他都没有承认自己和察登科上过床这件事。   毕竟,目前社会中,男人比女人更不能接受自己的伴侣在出轨过程中和他人上床。   一百年前大清才刚刚灭亡,一个王朝的毁灭,并不能代表四千年封建帝制下一夫一妻多妾制思想和女人出轨就要酷刑的思想彻底毁灭。   如今虽然是一夫一妻的制度,但是社会意识形态还在过渡阶段。   总体而言,社会目前对男人“出轨”和“偷腥”的宽容度因为历史制度和习惯残留明显高于女性。   因此,在婚姻伴侣关系中,即使排除掉经济这一大干扰因素,个人的胳膊扭不过社会意识这条大腿,女性依旧处于一个很被动的地位,很多女人不得不对男人和其他人发生**关系选择相对宽容;   而反之,男人受着男权社会“大男子主义”的思想教育,对于经营“男人的自尊”、“男人的面子”和“男人的荣光”等这类其实会折磨男人一生的内容痛并快乐着,对于女人身体出轨的接受度也因此会一低再低。   所以,女人被出轨总是会诉说给小伙伴希望得到同情和安慰,男人被出轨总是一个人喝闷酒假装自己过得很开心因为担心被嘲笑。   即使端琰是在去性别化教育很久的瑞典长大,但这厮毕竟在中国又生活了十年,这不代表他是个能接受伴侣恋爱关系中出轨的人……等等,话说这跟去性别化没什么关系啊?到底谁能接受恋爱关系中伴侣出轨?谁会对做牛头人乐此不疲?变态吗?   最后接受的人不都是……折中考量、没办法的办法了吗?   所以,道歉归道歉。   可是可能会触碰底线的内容、不能承认的内容……就绝对不能承认。   端琰低头看着坐在地上低声啜泣的陈月洲,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后,才问:“他经常婚内出轨约pào,你也能接受?”   声音依旧是冷的,但是怒气很明显消散了许多。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挑剔。”陈月洲吸了吸鼻子,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露出绝望的笑容,眸中带泪,“我这种进城打工的……没有家人没有学历没有本事还目光短浅的女生……大街上到处都是……长得漂亮至少还能翻身……可是我呢……长得就那么回事……因为心眼太多了……也不招有钱男人喜欢……想嫁个有钱人翻身都没机会……”   陈月洲说着说着又委屈得不得了,哇哇哭了起来:“能遇到一个对我好接受我的人,他出轨不出轨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那么多了……他是我哥哥……就算他出轨了也是我哥哥……好过我这样孤零零地生活着……我不想再做没人疼没人爱的人了……我……我……”   陈月洲扭头看向端琰:“你是永远不会体会到我的感受的对吧?你是谁啊!你高高在上,你颜值高、海归出身、家里人当官还在北川豪华地段有房有车,你跟我结束了转过头去相亲会有多少女人想要跟你结婚,而我呢?你的人生是永远在做选择!而我的人生!是不断地被人选择!我受够了这样被人选择提心吊胆的过程!我不想再这样子了!”   陈月洲说着,重新立起身子靠近端琰:“所以,打我吧!只要能够让你泄愤你就打我吧!反正我的一生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陈月洲说完,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闭上了眼睛。   他哭着说的话并非全部都是为了凹自己的“悲惨人设”,而是在扮演这么一个人物的过程中,某一刻设身处地地从自己的角度思考:为什么得知察登科死掉的片刻,他曾经难过过?   后来,在哭泣的过程中他明白了德国骨科的精髓,入戏越来越深。   所以,他才会将这么一个孤单、无助、想要获得疼爱和真爱的小姑娘演得这么真切……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演得挺真的,毕竟哭着哭着,他自身也感觉到了心痛。   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些人习惯凹“痴情”和“真爱至上”的人设了。   相比精明、独立、有逻辑、有理性的精干角色,虽然有人喜欢,但有人觉得虚伪,更有人觉得太鸡贼不舒服;还是这些恋爱脑的单纯角色更能让人接受,也许大家骂这个人蠢,但也不过就是骂这个人蠢而已,换做和谁做朋友,大家还是觉得简单的人好一点。   端琰……虽然可能因为自己的聪明而对自己有了好感,但眼下,更希望自己单纯点、简单点吧。   端琰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断抽气发抖的陈月洲,又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起身走到陈月洲的身边,伸手抱住陈月洲,将他扶起,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蹲在他面前道:“听着。”   虽然话语依旧没什么情绪,可声音中的冷漠已经尽数褪去。   端琰道:“我现在告诉你三件事,第一:我不会打你,不管今天也好,未来也好,我不会对你动手。这不是打不打女人的问题,也不是拿自己的长处欺负别人短处的问题,而是我的原则,对外才应该使用暴力,而对内应该使用谈判,不然情侣和外人就没有区别;第二——”   端琰将哭得歪掉了的陈月洲扶正,看着他:“我可以选择相信你今天说过的话,但是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我和你那个烂性的哥哥不一样,接受不了女朋友出轨,自己也不会出轨。”   陈月洲垂下头,没说话。   端琰见状,沉默片刻,起身从桌上拿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到陈月洲面前,重新蹲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钻戒。   巴洛克风造型,白金打造的圆环和装饰,上面是银白色的骷髅手,手中握着一颗半心形状的水晶,水晶中央镶着一颗钻石。   戒指拼凑在一起时,正好变成了一双骷髅手,紧紧护着手中一颗完整的心。   “这是……什么?”陈月洲看向端琰,一脸茫然。   “订婚戒指。”端琰道。   “……”陈月洲本能地抓住身下的沙发垫。   端琰开口:“你说我让你没有安全感,感觉在北川很难立足,还担心我父母排斥你。”   “你……要和我结婚吗?”陈月洲一时间心情过于复杂,难以形容。   “也许吧。”端琰道。   陈月洲顿时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也许吧……   也许?   订婚戒指?   端琰也许和自己结婚?   笑话,都是笑话。   当然不是。   买戒指在自己认错之前,很明显,端琰是有备而来的。   这个人知道自己一定会在某一个时间精神崩溃,主动认错,无论自己承认的是哪方面的错误,该做的惩罚已经做到了、该有的恐吓已经深入骨髓了,这时候,熬好的鹰,就该“上铁链”了。   这哪里是订婚戒指,分明给已经调教好的野鹰戴上的镣铐。   情侣关系是仅次于婚姻关系和亲属关系的灰暗避难所,这是一个从今往后端琰更加有理由有资格把自己当做他的私人物品为所欲为的最佳印记。   要戴吗?   不,自己有选择的权利说不戴吗?   端琰伸手,将陈月洲的左手轻轻捧起,取出右边那枚钻戒,将它顺着无名指,一点一点推到了底端。   大小刚刚好,钻石和白金的形状相得益彰,显得陈月洲白皙小巧的细手非常好看。   之后,端琰将戒指盒子交给陈月洲。   陈月洲看着盒子里面的戒指,沉默了片刻,最终伸手取下戒指,替端琰戴上。   戒指推到底端的那一瞬间,陈月洲的无名指和端琰的无名指相碰,刚好拼成了完整的形状。   陈月洲这才发现,戒指上的骷髅手爪并不是护着心脏,而是狠狠地抓着心脏……真符合眼前这个人的恶趣味。   与此同时,端琰的气息逼近,紧接着,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从陈月洲的耳垂开始袭击,一路下滑到脖颈,直到再向下时,陈月洲用戴着戒指的手去推他:“我这几天没睡好,真得很累,没有精力做,让我先睡觉吧。”   端琰这才停下,扫了眼陈月洲戴着戒指的小手,郑重道:“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把戒指摘下来。”   陈月洲点头:“我知道了。”   “睡吧。”端琰弯腰抱起陈月洲,将他放在了床上。   陈月洲实在是累得头晕,经历刚才这么一折腾,更是困得浑身都疼。   此刻的他,像是被熬了三天三夜终于可以合眼的苍鹰,即使戴着根本不能适应的镣铐,躺在禁锢他的罪魁祸首的身边,也能得到暂时的安稳,在不断地担忧和短暂的松懈中闭眼入睡。   夜深了,陈月洲睡得很沉,端琰却不怎么睡得着。   他抬起手,借着月光反反复复更换着角度看着戒指,神色讳莫如深。   过了会儿,像是累了,他放下手臂抱住身旁的陈月洲,手臂一次一次地收紧,直到将小姑娘完全禁锢在怀中,戴着戒指的手抓着陈月洲戴着戒指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后,才闭上眼睛入睡。   可是,睡意才刚刚袭来,陈月洲的手机忽然亮了,紧接着,他的手机也亮了。   是陈月洲的手机收到的信息转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端琰不想去理会信息内容,但沉默了半分钟,他还是松开陈月洲,起身去看信息。   是条微信:[好久不见。]   发信人备注名:一个智障。 第196章   看到这个备注姓名, 端琰点开对方头像,本想查看对方的朋友圈了解身份, 可是对方设置的是三天对外可见, 什么都看不到。   而头像, 就是一坨光污染的图片,上面什么都没有, ID也随处可见:一个我。   想了想,端琰点开陈月洲的朋友圈, 不断地下滑、再下滑,直到将内容翻到九月初, 在陈月洲的一组九连拍下,看到了这个ID的留言:[洲洲, 快点睡觉, 别臭美了。]   看到“洲洲”二字的这一瞬间, 端琰脸上的表情变得阴冷。   从时间、照片拍摄的内容、称呼来看, 这个人……是那个小子,赵天喻的堂弟, 陈月洲的前男友。   那小子醒了?   不,不一定。   可能是自赵天喻联系吕佳音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见自己没回复, 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使的新手段。   端琰迅速将信息删除,连带着陈月洲手机中的信息也删除干净。   本想继续睡觉,可是却觉得有点不安,端琰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 下床去了阳台,拨通了某个号码。   ……   第二天,陈月洲下午三点才醒来,他在床上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当低头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时,意识也跟着醒来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整个人瞬间变得萎靡。   进了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洗头发的时候,戒指挂住了头发好几次,扯得陈月洲头皮疼,他顿时烦躁地将戒指取下来放在香皂盒里,洗完后忘了戴上就出了浴室。   他穿好nèi衣后,光着身子在旅行包里翻了翻,发现来云南实在是太久了,能换洗的衣服基本都穿完了,剩下的要么不合季节,要么洗完后皱巴巴的没时间晾挂。   挑来挑去,陈月洲只能把应急的白衬衫拿出来穿上,腿上配了丝袜和热裤。   他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之前把后脑勺有伤的地方的头发推掉了一层,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碎发,看不出来这里缺头发的样子。   他想了想,将头后的头发绑成一个小巧的单马尾,遮住那片没头发的区域,这样简约的造型和今天简单的着装看起来相搭合适。   这时,房门传来刷卡的声音,紧接着端琰走了进来,扫了眼陈月洲:“为什么今天这个造型?”   “哦。”陈月洲本能额头神经一跳,但脸上没有大动作表现出来,“来云南太久了,衣服没带够。”   端琰想了想:“刚好今天晚上飞机在昆明落地,你把需要的东西采购一遍,后天我们去香格里拉。”   “哦,那也行。”陈月洲点了点头。   说完话,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安静了下来。   陈月洲低头看着地板上软软的地毯,脑子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和端琰还能说些什么。   明明前些天和这个男人好不容易能够稍微自然而然地相处了,可是经历这段时间这么一闹,两人又变得生疏了……不,岂止生疏,简直是咫尺天涯。   该说的话说完,便变得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端琰突然靠近,抓住陈月洲的左手,警惕道:“戒指呢?”   “戒指?”陈月洲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洗澡的时候把戒指摘了,忙道,“哦,刚才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挂头发,很不舒服,所以我就摘了,平时没有戴戒指的习惯,所以我就摘了……”   端琰顿时蹙眉看着陈月洲,眼底一片清冷。   陈月洲一见,忙起身小跑到卫生间里,从香皂盒里取出戒指,正打算往手上戴,动作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不喜欢这样子。   他不想要这样子。   他知道自己根本干不过端琰,甚至在看到端琰可怖的那一面时,他曾经庆幸过幸好此时此刻自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幸好端琰对女孩子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幸好端琰并没有直接伤害女朋友的念头,才让他能够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四两拨千斤挽救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自己当时是个男人,端琰这么个大直男肯定会二话不说让自己跟着察登科一家子一起归西,或者为了得到真相用更残忍更变态的手段让自己屈服。   以前还是个男人的时候玩过的后宫游戏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打败的女性反派角色,只要漂亮就全部收入后宫;打败的男性反派角色,直接全部弄死,哪儿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是,他并不想从此就这样过上如此被动的生活。   他要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能挽救一下自己的处境?   没用,不可能的。   一个人的处境往往是一个人的社会资源和头脑强度决定的,自己社会资源比不过端琰不说,头脑也不是对手,根本就是无计可施。   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啊……   就在这时,端琰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抱胸看着陈月洲举着戒指的动作,冷冷道:“怎么?不想戴?”   “不是。”陈月洲忙迅速把戒指戴好,伸出五指给端琰看。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的手,转身走开。   看着端琰极其冷漠的背影,陈月洲心里惶惶不安。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   当天下午,二人和导游从西双版纳嘎洒国际机场乘坐飞机前往昆明长水国际机场。   飞机上,端琰戴着眼罩休息,这家航空公司允许在飞机飞行过程中联网,陈月洲就闲来无事刷了刷朋友圈。   就在这时,蹦出来一条消息:[嘿,最近怎么样?]   来信人是诗三。   陈月洲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朋友圈里还有这么号人物,之前因为提前看了未来某个世界线关于诗三的结局,他差点忘了该发生的还没发生呢。   于是忙翻了翻诗三的朋友圈,发现她最近照片里经常出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的身影,于是回复道:[你呢?还没出国呢?]   [对啊,现在还在闭关培训。]诗三回复,[我都快无聊炸了。]   [你这叫无聊吗?]陈月洲道,[你朋友圈里总出现的那个男孩是谁啊?该不会是你现在的男友吧?]   [当然不是。]诗三发了个摇头的表情,[他是我同学,他喜欢我,但是我没点头,我们只能算是朋友吧。]   陈月洲又看了看那个男生,这才发现:嚯,一身奢侈品,富二代……哦不,既然能和诗三在一起学习,应该是个官二代。   于是他不禁道:[为什么没点头?]   诗三想了想,回复:[他有点太认真了,我怕和他恋爱会涉及结婚,而且他爸妈都太强了,光是看到他爸妈的职称我就觉得压力很大。]   陈月洲乐了:[认真不好吗?这年头不是姑娘家人人都盼着能找个位高权重人家认真的儿子结婚吗?]   [不。]诗三发来一个瘪嘴的表情,[我的确需要资源和靠山来摆脱现在的处境,但是我也得为我的未来考虑,不能为了摆脱一个处境陷入另一个困境,相比一个满身都是资源的强势男人,我觉得我更适合找一个我能控制的对象。]   陈月洲:“……”   控制……   又是控制……   最近的人怎么都这么缺乏安全感,总想着要控制别人……   诗三想要摆脱凌肃越的控制,却最终说出了和凌肃越类似的话,变成了想要控制别人的人……   他忽然就想起了在478让他观看的那条世界线里,诗三的丈夫,那个从小被丢在国外无人问津且身体极其虚弱的富二代。   身怀巨额遗产,有着金山银山,却不被父母给予家族的期望,没有重任在身,不问世事,不好钱财,不爱与人来往,身体还极其虚弱,出个门都一喘二瘫的。   自从和诗三结婚后,虽然公婆谨慎,经济大权依旧在男方手中,但因为男方孤僻的性格,男方手下资产的操作运营全都是诗三一个人在把持。   后来回国,诗三虽然表面撇清了和男方家里经济链的关系特招入伍,可是却终究靠着公公和婆婆的势力以及自身的努力一路借着东风爬到了高处。   家里一个人如果要出彩,总有那么一个人背后付出的会多一些,而诗三既想要得到更强的资源让自己站得更稳,又不是个愿意站在幕后仰望舞台的人。   这么想来,那条世界线里,也许诗三和齐巧姗都一样,都没有选择所谓的爱情,而是选择了更好的生存吧。   但是诗三的水平显然比齐巧姗高了太多,毕竟,诗三的丈夫虽然性格古怪还身体虚弱,但却真心实意爱了诗三一辈子。   [怎么了?]就在这时,诗三问,[你是不是感情上出什么问题了啊?是不是赵二傻子欺负你了?]   陈月洲看到“赵二傻子”四个字时,神色一沉。   诗三走的时候,赵可还好好的,如今生活在封闭空间里的她,恐怕根本不知道赵可早就出事了吧……   [没事。]陈月洲道,[就是觉得你好会谈恋爱。]   [哈哈哈哈哈我会谈恋爱哈哈哈哈哈……]诗三笑了起来,过了会儿道,[你果然和赵**发生了什么问题吧?我给你说,赵**那个人上学的时候就很骚,你越惯着他,他反而越嫌弃你,你越不搭理他,他就越喜欢你,真的,所以不要惯着他,就算万一分手了,也别慌,好好提升自己,这世界上男人不是还有三十五亿呢吗?]   陈月洲:[三十五亿这个梗已经过时了,不好笑了。]   诗三:[咦?知惠美的梗已经过时了?]   陈月洲发过去一个无语的表情。   诗三回怼了一个伤心到喝可乐的表情:[对了,我最近画了个漫画,在我微博上连载,你看看顺便写个长评点个赞转个发呗?]   陈月洲:[你终于暴露了你联系我的目的,话说你不是封闭学习吗?还有空画漫画?]   诗三笑:[时间就像胸部嘛,挤挤总会有的,快快,点下面的网址,给我点赞转发加评论。]   陈月洲:[好好好……]   点开诗三发来的链接地址,微博名就叫做十三,漫画内容叫做:《吸血鬼的一千零一个男仆们》。   陈月洲:“……”   这名字……   好微妙……   怎么看都是玛丽苏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展开……   点开漫画,女主是个超级可爱的小萝莉,白天可爱单纯善良又迷人,但其实是个超级腹黑的吸血鬼,专门吸食年轻貌美男人的血液。   但是如果想要让血液更加美味,就必须让这些男人爱上她……   说白了就是个偏向于逆后宫的漫画,全程女主撩天撩地撩空气,什么样的型男都能有办法撩到手,但唯独撩不到万年单身的钢铁直男男主。   陈月洲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勉强翻看了几页,可看着看着,他却被女主的人设吸引了。   女主虽然是个大吸血鬼,但是白天里就是个单纯可爱身体虚弱还怕光的小少女,身材娇小行动笨拙,说起话来嗲声嗲气的,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别说里面的男性角色觉得我见犹怜,就连他都恨不得抓过来女主抱在怀里揉一揉。   相比她的使魔那副永远精干、无所不能、理智而又强势的形象,女主的乖巧可爱和生活中的笨拙将她的戾气和腹黑完全地包裹了起来,偶尔平地摔露出性感的身材卖卖肉,偶尔又在钢铁直男男主面前傲娇一把,使得这个角色即充满机智的人格魅力,又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想要好好疼爱她。   评论区有一些人提建议说,如果使魔姐姐能加入天然呆属性或者傲娇属性就比较有萌点了,而还有一些人说女主表里不一天天使套路实在是有点绿茶biǎo,但更多的男生慷慨激昂地表示:小恶魔属性赛高!我永远喜欢埃利亚斯希亚!请女王大人务必用你的脚踩我的脸!   陈月洲:“……”   越来越不理解现在宅男们的兴趣爱好了。   他替诗三点了赞并转发,然后放下手机,撑着下巴看了看身旁闭眼休息的端琰,又转头看着外面的云层。   “小恶魔属性吗……”陈月洲喃喃道。   其实自己在生活中现在所扮演的就是一个比使魔还要无趣的角色。   作为男人的时候,他一直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应该这么表现,毕竟这个社会人们普遍认为男人应该更加顶天立地,所以大多数女人们都偏向喜欢成熟稳重的男性角色,觉得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够依靠和依赖。   但是,那时候自己泡妞的时候,好歹偶尔还会套路一下,走走浪漫路线,让爱情变得多姿多彩,更让妹子们心动。   可是,成为女人之后,他好像只考虑了颜值的问题,并没有考虑过性格的问题。   甚至说他索性把自己“套路浪漫”这一个环节直接去掉了,只是单纯地剩下了理智思考这一面。   如今想下来,如果让自己和自己这样的女孩子谈恋爱,如果不是外貌硬件实在是太让人动心了,否则其实他……是不愿意的。   刻薄、多疑、谨慎还想太多,说好听点叫理智,说难听点叫无聊。   生活除了现实还需要浪漫,人除了理智还需要性感,不然人尽管过苟且就是了,还幻想什么诗与远方?   他骨子里缺乏性感和妩媚,浪漫的小套路对于低阶段尚可用,但对高阶段就基本屁用不定。   这不是穿一件低胸装就能解决的,也不是穿一件卫衣就没有的。   于是他开始重新反思:为什么有些女生撒泼大哭男友觉得厌烦?为什么有些女生撒娇大哭男友反而笑得像个痴汉?   前者可能真的是蛮横不讲理试图用撒泼掩盖原则性的错误、又或者是把撒泼任性当作日常解决问题的手段,本末倒置;但后者可能知道有些事根本不是个事,而男朋友也知道这不是个事,没必要争吵却解决不了的时候,哭一下闹一下两个人再腻一会儿,这件事又不需要上纲上线,其实就那么过去了。   只要把握好撒娇大哭的度……其实这更像是在……tiáo情?   他和端琰之间,最大的问题除了不信任外,如今陌生到这种地步,也许就来自于自己每一次做事都在上纲上线。   没办法,做任务习惯了,对待端琰可能有时候也太任务格式化了……   如果想要让自己至少暂时在端琰心目中提升一定的地位并且获得相应的自由,并且还想把端琰的好感值刷高,就必须找到一个以柔克刚的和平相处方式,切忌不能再和端琰硬碰硬。   陈月洲顿时撑起下巴思考。   这个道理听起来倒挺无懈可击的,但是啊……嗯……怎么做啊?   虽然他现在是个姑娘,但是他以前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啊!   他也没谈过小心眼多得和小恶魔一样的女朋友啊!   他没经验啊!   飞机落地后,导游去安排住宿,陈月洲和端琰打车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厦。   进了商厦,陈月洲迅速冲进优衣库选了几件连衣裙结账,又进屈臣氏买了几瓶防晒霜,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照了下镜子,发现短发绑个小辫的自己虽然清爽干净,但是好像并没有长发看起来有女人味,最关键的是,后脑勺没有头发的样子实在是太SB了。   他记得,之前端琰说过,更喜欢深色长头发的他。   之前并不想刻意讨好端琰,只是想随心所欲地活着,所以根本不在乎端琰的审美;但是眼下形式紧张,长发的自己看起来更加温柔乖巧更符合直男审美,如今还是让自己外貌的欺诈性高一点比较保险。   于是,陈月洲道:“我觉得天气有点冷了,我想去接头发。”   端琰点头答应,陪着陈月洲到负一层的美容美发店接头发。   “你确定你要陪我?”陈月洲看着坐在等候区的端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接头发可是非常耗费时间的。”   旁边的理发师笑了,瞧了眼陈月洲手上的戒指:“接出来这么好看不就是给他看的,他凭什么不等啊?”   陈月洲:“……”   理发师的话让他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他刚想开口,可是从前方的镜子里看到端琰扫了眼自己,于是又把嘴闭上。   “什么时候结婚啊?”理发师问。   “呃……还没想好。”陈月洲低声喃喃道。   “嘿呀,还害羞了。”理发师笑笑,开始着手修整陈月洲的头发,“想把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示给自己老公,是不是?放心,绝对让你美美的……”   陈月洲:“……”   大家都认为他变美是为了男人,如果他当着男友面说:“我是悦己”,虽然强调了自己的自尊心,又或许是说出了实话,但是对于端琰那边就会显得有些尴尬,说难听点就叫做上纲上线。   有时候违背社会普遍的认知去澄清一些内容,非但不会得到认可,反而会被人误以为自己太过于刻板较真,不够可爱,太过死板,性格极端,自作聪明,让人厌烦。   与其纠正,不如笑呵呵点头。   于是,陈月洲抿唇道:“嗯,谢谢。”   接头发是真的很废时间,足足两个小时过去,天都黑了,陈月洲脑袋上的头发才接好并染好。   奶茶色的长发,发梢微卷,长度在肩膀下方约十厘米有余,既不显得陈月洲矮,还能显得他温柔可爱。   连陈月洲本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不由感叹:果然披肩长发是男人的爱!我怎么可以这么美!   弄好了头发,陈月洲身上这件白T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端琰带着他去了二楼,最终在一个名为NINENINE的女装店外停了下来。   陈月洲一抬眼,店内清一色超级华丽的连衣裙,一打眼看过去,全是蕾丝、蝴蝶结和雪纺,最关键的是,配色基本都是——死亡芭比粉!   这一瞬间,陈月洲感觉自己要窒息。   作为男人的时候,他一直觉得粉嫩粉嫩的粉红色真是太少女啦!妹子一定很喜欢!   可是实际上落在妹子身上时,他才明白:不是什么颜□□区人类都能驾驭的。   “要……要在这里买吗?”陈月洲吞了吞口水问。   端琰默默地掏出一张金灿灿的VIP卡:“之前冲了九千,全国可用。”   陈月洲:“……”   所以说屈臣氏大妈真的很喜欢这种人啊,让你充卡你就冲,骗你妹子喜欢这种衣服你就买!   陈月洲原本想自掏腰包去其他家店买,但仔细一想,刚才自己已经心里梳理过一遍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要上纲上线,不要和端琰去较真,尽量顺着毛捋!   于是,他沉默地踏入店内,在足足浏览了二十分钟后,挑出了三件没那么“死亡”的粉色,一件□□色,一件皮粉色的连衣裙,还挑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因为昆明气温不比西双版纳,外面实在是有点冷。   结完账后,路过一家珠宝店时,陈月洲忽然想到自己手上的戒指。   不得不说,这个戒指因为造型夸张,戴上实在是太碍事了,洗澡的时候挂头发、脱衣服的时候挂衣服、取手机的时候挂耳机……对于端琰这种短头发来说没什么事,但对自己来说怎么都不方便。   如果能把戒指摘下来,哪怕挂在脖子都行……   不如说如果能挂在脖子上该多好……   可是,如果摘下来的话,端琰一定会生气吧……   戒指戴在无名指,象征着已订婚,暗示了两个人的关系,这是身份的证明,是抵挡有非分之想的人的盾牌。   如果戴在脖子上……算个什么事?   但是,也不是不存在把结婚戒指或者订婚戒指挂在脖子上的人……   这个话要怎么说呢……   陈月洲想了想,最终决定试一试——   晚上,换上新衣服的陈月洲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圈,等端琰洗澡出来,扑到对方怀里嗲声嗲气道:“做吗?”   端琰低头看了眼陈月洲,片刻后道:“做。”   等一局结束后,两人休息了一下,端琰抱着陈月洲去浴室洗澡,等刚洗完回到卧室就又来了意思,端琰去拿003,却发现酒店只备了一盒,而且一盒里面唯一的一片被他们用掉了。   端琰顿时蹙眉,陈月洲发现了问题所在,却装作没看见,嗲声嗲气地叫着:“还没好啊?”   “等一下,我叫客房服务。”端琰说着就去拿床头的座机。   而陈月洲直接趴在了端琰的背上,甜腻腻道:“没有就不戴了呗?”   端琰的身子猛地一僵,抓着座机的手轻微微一颤。   “快点啦快点啦……”陈月洲装作急不可耐的样子,“没有就不戴啦,偶尔一次没关系啦,快点啦……”   端琰转头看向陈月洲,陈月洲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   陈月洲的主动让端琰的犹豫彻底消失,两人火速进入状态,这一局比之前的任何一局火力都要凶猛。   等眼见着这局就要结束时,陈月洲忙道:“别在里面。”   端琰还算是有点自觉性,没有在里面出来,最后关头离开,洒在了外面。   陈月洲瘫着喘气,其实戴和不戴在他这边体验感差距并不大,003那么薄,而且肤感很好,自己湿rùn度也很到位,戴着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难受,不戴也没有传说中那么舒服。   他之所以会选择让端琰这次不戴,并不是他真的不想让端琰戴,只是一种交好心理:我愿意做出一点牺牲,承担一点风险,跟你把距离更拉近一步,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是真心想跟你相处。   于是,等端琰擦掉他身上的污渍后,他扑在端琰怀里,使劲蹭了蹭道:“和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   “我可不可以……”陈月洲扬起右手,“我可不可以不戴戒指?”   端琰顿时蹙眉。   还没等对方开口,陈月洲立刻委屈兮兮地道:“我见今天旁边有个小姐姐,人家把结婚戒指挂在脖子上呢,那样多好看啊,配衣服也好看,配造型也好看,我这个今天已经挂了好几次我的头发了,我好不容易新接的头发,我不想弄乱……”   端琰没说话。   陈月洲顿时抓着端琰的手臂使劲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端琰还是没说话。   陈月洲:“……”   完了,是不是自己的操作方式不太对?一点都没有小女生的可爱,反而像个人妖在发?   别吧……   陈月洲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地趴下:“好吧我知道了,我戴着就是了,我再也不提了……”   然,就在这时,端琰将头微微一偏,看着陈月洲,轻声道:“明天我陪你去买项链。”   陈月洲这才安心了下来。   看来,暂且的交好成功了。   陈月洲不由抱着端琰使劲亲了亲,之后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望着那被骷髅手紧抓的心脏,他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到底是他使用小心机的交好行为换来了端琰短暂的信任,还是他如今已经是饲养者笼中的动物,只是在作揖谄媚,获得饲养者的宽容?   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的。   动物园的动物,也是经常会咬伤饲养者的。   ……   另一边。   北川市内的龙宫开发区,一栋小别墅坐落在绿植林荫深处,别墅的地下室被人改造成了健身房,黑发的年轻男生撑着颤抖的双臂,艰难地做着俯卧撑。   当做到第七个时,男生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浑身大汗,手臂不断微微地颤抖着,惨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适可而止吧。”赵天喻从外走进来,脸上表情复杂,“身体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你能四肢健全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别折腾坏了自己。”   男生背对着赵天喻平静道:“我现在连十个俯卧撑都做不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赵天喻将手中的毛巾递上去,“他们两个人这个点可能在男欢女爱,而你,如果死了,就没办法报仇了,小可。”   赵可猛地扭过头,冷漠地看着赵天喻,太阳穴隐隐抽痛,语气生疏冷漠:“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对狗男女。”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这两天一直阴天,虽然气温不是很低,但是真得蛮冷的,手指头露在外面涩涩的……   虽然一直有开空调,但是因为电压低,还是冷啊……【露出了绝望的笑容】   99的闺蜜——哈尔滨社会姐,简称哈姐,因为冷,感冒了。   (没错,她冷,她说她家十月底都供暖了,她没有办法在不供暖的地方过冬)   所以,她昨天写了封请假信给她导师,内容大概如下:我很冷,我回家去了。   99以为她开玩笑,然而,今早她就坐灰机走了……走了……了……了……   她导师:“……”   99“……”   希望大家注意保暖啊。 第197章   阔别近三个月, 赵可褪去了那一头浮夸的粉色头发,换上了简单干净的黑发, 原本因为病痛折磨就消瘦的他在惨白的肤色和黑发的衬托下, 显得更加瘦骨嶙峋。   他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衣, 下身是类似于病号服的白色衬裤,不远处放着一架崭新的轮椅。   因为长时间的沉睡, 他的四肢关节变得异常僵硬,好就好在护工积极替他翻身, 才没有留下褥疮。   但他的身体机能已经衰弱到走一会儿路就会汗流浃背,蹦跳几下都会气喘吁吁, 跑步或者强运动全部都做不到,如今的他, 像是玻璃做的病弱少年, 一敲就碎。   赵可有些口渴, 抓过身侧的保温杯, 灌了几口后皱眉:“怎么是热的。”   “现在天气冷,难道你要喝凉的?”赵天喻回答道。   “我从来都是喝凉的。”赵可回, “我说过我喝热水会头疼。”   “今非昔比,你忍一下吧。”赵天喻叹气。   赵可一听, 顿时面露恨意:“你们现在都把我当残废吗?!”   说话间, 保温杯被狠狠地丢了出去,杯子砸在墙上,热水洒了一地。   因为这个动作太过于用力,赵可面色一僵, 胳膊隐隐作痛,一时半会儿难以再有什么大动作。   “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恢复到自由运动的状态,别伤着,免得得不偿失。”赵天喻走到墙角,捡起地上的保温杯,放在桌子上。   “你不用管我。”赵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本想去一旁的沙发上休息,可是才走两步,就闪了一下,赵天喻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搀扶到沙发前坐下。   赵天喻扫了眼旁边崭新的轮椅,又看着低头不语的赵可,叹了声,在他身旁坐下:“小可。”   赵可扫了眼赵天喻,脸上满是冷漠。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赵天喻道。   赵可冷冷答:“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还有好消息而言吗?”   “算是吧。”赵天喻看着赵可,“真的不打算听?”   赵可瞪了眼赵天喻,有些不耐烦:“说。”   “那就先说坏消息吧。”赵天喻道,“陈月洲的父母和弟弟的案件上周开庭了,虽然我竭尽全力想让他们一家人牢底坐穿,但很可惜,陈月洲的母亲还是下个月就会出来。”   赵可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跟我有关系?”   “没关系?她可是那群当初害了你的人的同伙。”赵天喻道。   “这不是刚好吗?”赵可冷冷地扬了扬唇,“让她待在牢房里,那种习惯被奴役的人无非就是日子苦了些,但把她放出来,让她知道她全部的依靠都没有了,连心爱的儿子也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她又没有自理能力,就是个烧菜做饭一辈子的人……”   赵可面扭过头,看着赵天喻的双眼,无表情地笑:“活着面对折磨不是比让她死了或者蹲监狱更过瘾吗?”   赵天喻愣了几秒,随后错开视线,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道:“小可,如果你恨陈月洲,就单纯地恨她,不要带着太多的情绪进去,否则你在恨一个人的同时,也会让那份情绪干扰到你自己的健康状况。”   “单纯地恨?”赵可冷笑,“可能吗?”   赵天喻沉默。   赵可抓起身侧茶几上刚才被摔了一次的保温杯又摔了出去,这一次,保温杯实在承受不住连续的蹂躏,盖子的塑料脚终于断了。   忍着胳膊剧烈的疼痛,赵可看着地上支零破碎的保温杯冷笑道:“我为了救她身处险境差点丢了性命,她事后见我昏迷立刻走人,你说你连续找了她几次她都不肯来病床前见我,二话不说跟着那个罪魁祸首的条子双宿双飞,她甚至连一天都没有等过我,你让我心平气和地恨她?”   赵天喻没有说话。   “哥。”赵可露出无比纠结有又愤恨的表情,“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第一次帮一个人帮到这个份上!我居然还被背叛了!你被人背叛过吗?你知道被你当回事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吗?!”   “背叛……”赵天喻呢喃着,看着地上还在冒着热气的保温杯的碎片,视线被拉得很远,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中考那年,15岁的他,以仅低区状元6分的分数,考入了北川国际中学。   北川国际中学是北川最强的私立中学,是国内某知名高校退休校长和几位大型投资商人合资创立,它将全国各地各大初高中名师以高额薪水聘请而来,还汇集了海内外各种名校导师前来做课外兴趣爱好培训,可以说是超级教育资源聚集化学校。   北川国际的招录体系更是简单粗暴:要么你有钱,要么你成绩极好,否则靠边站。   但凡能够在北川国际中学就读的学生,入学前哪怕是个连good的比较级都不知道的超级学渣,也能通过三年的学习至少考上一个像模像样的二本,并且有着基本完胜于大学其他同学的社会实践能力和课外特长能力。   这所学校因为用强大的经济垄断了一部分优秀的师资力量而一直处于褒贬不一的评价状态中。   有人说它的师资力量太过于不公正,用金钱的铜臭味打造起来了孩子的一生,这是资b吻主义的腐朽,不应该出现在我们国家里,这是对穷人家孩子的蔑视,连高考前的社会资源都要有如此大的差异,这是教育资源的不公正,这样培养出来的富家子弟会更加藐视穷人,而贫困子弟也会在这份奢侈中丧失本性,变成只知道厮杀获利的利己主义。   但也有人说了,这是对每一个父母的鼓舞,挣什么样的钱就应该让孩子受到什么样的教育,没有理由让不同经济层面、不同智力层级的孩子坐在同一间教室里,虚假的公平是对每一个孩子的伤害,应该早早让孩子明白社会的残酷,懂得:钱可以补脑子,脑子可以补钱。   虽然这所学校因为唾骂声和叫好声黑红黑红的,可是并不妨碍它如日中天的报考量。   按照成绩分配,赵天喻理应该去正选校区,也就是所谓的考上的学生该去的校区,但他细想过后,觉得自己还是去非选区——也就是交钱进的区域报道比较好。   毕竟,正选区那边竞争很激烈,他不是很喜欢太过于压抑的学习氛围,还是在非选区做个鸡头,轻轻松松过日子比较好。   正选区的学生有机会选择是读非选区还是正选区,正选区只收取12%的学费,而非选区根据分数,会在100%学费的基础上额外加收择校费。   赵天喻父母钱多,也不在乎儿子到底读哪个,于是,九月初开学的那天,赵天喻来到了非选区的高一A班。   因为身材好脸又帅,外加会穿搭,赵天喻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不过,因为他的穿搭有点太过于成熟,被人质疑有凹造型的嫌疑,虽然有女生叫好,但也有男生觉得他装逼。   但是他不在乎,他并非讨好型人格,从不稀罕别人的评价。   从小看多了家里客人那副笑盈盈样子的他就知道一个概念:没有哪个人会因为你讨好他就喜欢你,但是没有哪个人会因为你有钱而不让着你,人呐,有钱就行了。   所以,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和这所学校一样,也是黑红黑红的。   进入班级,赵天喻自动向最后一排走去,他自初中开始就是班里的身高担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班里应该没有男生比他高。   将书包放好,他本能地开始四周环视,想看看自己身边都坐了些什么人。   当他的视线落在左侧的时候,旁边“女生”优雅文静的样貌瞬间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的第一反应是:白。   雪白雪白的皮肤,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一样。   “公主”一头黑棕色的自来卷短发,五官相当精致,发丝俏皮地贴在耳垂,“她”已经穿好了校服,白卫衣、白运动裤,但不难看出“她”手臂纤长,双腿笔直,整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幅画。   赵天喻不禁来了兴趣,相比外面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他就喜欢这种冰山一样的女生。   于是,主动搭讪:“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闻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我叫赵天喻,你呢?”赵天喻又道,“我很少见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公主”一听,这次有了反应,“砰”地站了起来,比他还要高那么几厘米,只听“公主”冷冷道:“你见过我这个身高的公主?”   声音虽然带着少年的稚嫩,但是声线低沉,很明显……是个男人。   赵天喻:“……”   还没有开花的爱情,就被无情地掐死在了花枝上。   之后的若干天里,“公主”再也没有理过赵天喻一次,但是这并不妨碍赵天喻观察这位“公主”。   “公主”是个很奇怪的人。   “公主”本名叫端琰,这是他从公主的课本上看到的。为了看清公主到底写了些什么,他特别仔细端详了至少二十秒,因为,“公主”的字,实在是太丑了;   “公主”不爱说话,永远摆着一**黛玉的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似的,不轮谁跟“公主”讲话,公主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公主”上语文课时候总是最紧张的,紧张程度比上英语课还要夸张,不过老师也很奇怪,即使抽查背诵轮到“公主”,也不叫公主起立,好像刻意放过“她”似的;   “公主”明明开学那会儿白得和雪一样,可是却在一个月内越来越黑,等赵天喻回过神时,“公主”已经从“欧洲人”变成了“非酋”……   “公主”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赵天喻越来越好奇,可惜“公主”就是不理他。   终于,在某天语文课的默写中,赵天喻无意中发现“公主”一脸委屈,好像是写不出来。   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赵天喻当即决定:我要帮“公主”!   于是,他偷偷写了小纸条给“公主”,本想着帮助“公主”度过难关,可谁知道,“公主”接到纸条的那一瞬间,猛然站了起来,冷漠道:“老师,他作弊。”   赵天喻:“……”   不,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哥们。   我要不是念在你这张脸,我都懒得搭理你懂不?   善良一点好吗?   赵天喻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斥并写检讨,写作过程中,听到了后桌老师的谈话——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男孩叫端琰啊?”一个男老师神秘兮兮地问。   “对啊,怎么了?”班主任眨了眨眼,她是个长发飘飘的中年女性。   “你知道端琰是谁的孩子吗?”   “谁?”班主任一脸无所谓,“非选区大佬的孩子多了,我现在看到谁的孩子都无所谓了。”   “你确定?”男老师凑近,“他是江陈辉的儿子。”   “江陈辉,谁啊?”班主任问。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紧接着一众老师都围了过去:“谁的儿子?江陈辉?我的天啊?妈呀!”   一堆老师叽叽喳喳地聊起了天。   通过老师你一眼我一语的讨论,赵天喻总算知道了这位“公主”的来历——   “公主”是前任北川市公安局副局长江陈辉的儿子,江陈辉和太太林安安结婚后没多久就分居了,太太带着孩子去了国外居住,不久后,林安安就过逝了,孩子由寄养家庭抚养。   江陈辉因为贪污案件翻车入狱的第二年,年初执行了死刑,年中他的儿子回了国。   可是,死刑刚执行完没多久,这个案子随着局长的落马……居然就这么翻了!江陈辉是无辜的!是局长的替罪羊!   这下可热闹了,这件事北川传得是沸沸扬扬,“江陈辉儿子的凄惨生活“”成了北川市各大媒体关注的首要内容,各个小新闻平台或者自媒体盯着这孩子没日没夜地跟踪报道,直到上面有大人物站出来指责媒体吃人血馒头,这事儿才平了下来。   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先要承受父亲离去的悲痛和外人无端的谩骂和指责,又要承受之后那些曾经指责过他的人的同情和怜悯,还要被无限放大的显微镜一般的媒体关注……真得能受得住吗?   “这么吓人啊……”听完几个老师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叨,班主任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   “所以啊!”语文老师插嘴道,“他上课要是写不出来什么或者背不出来什么,我一看他那个小眼神我就知道了,我都不敢叫他,害怕他想太多……”   英语老师也附和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是害怕伤害到他,我每次和他说话语气都特别轻柔,就怕让他伤心难受了……”   听到老师们这么说,赵天喻冷漠地碎碎念道:“亏这群老师还是大人呢,越是特殊的人,越是特殊对他,他就越是难受……” 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老师嫌赵天喻检讨写得太慢,就让他回教室写。   一进门,赵天喻正好看见坐在座位上睡觉的端琰。   他顿时走过去一拍端琰的桌子道:“哟,冰雪女王,举报了我,自己在这儿睡大觉呢?”   端琰被吵醒了,没说话,瞪了一眼赵天喻,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赵天喻瞧着端琰这一声不吭脾气还老大的个性,顿时上火了,走到另一边看着端琰道:“我说你,英语作业不交,语文默写不会,体育课也不上,你搞独立呢?那你上什么学?回家睡啊?”   端琰闻声再次瞪了眼赵天喻:“闭嘴。”   赵天喻冷哼一声:“你是委屈,这班上谁也比不了你受的委屈,但你如果再继续这么仗着老师的庇护孤僻下去,你以后会孤僻一辈子,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端琰没吭声。   “看你可怜,我告诉你,端琰。”赵天喻一脸认真道,“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替你难过的,大家只是同情你,同情不等于关心,不等于真心实意,等同情的新鲜劲儿过去了,看你还是这幅病恹恹的样子,你觉得别人还会为你操心吗?久病床前都无孝子,你指望陌生人能替你着想多久?趁着别人还把你当回事,赶紧振作起来,这是最好的。”   说完,赵天喻回到自己座位上,边写检讨边道,“真是的,要不是当初看你长得漂亮以为你是个妹子,谁理你……”   等过了几天,又是体育课的时候,端琰依旧不去换衣间换运动衣,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面睡觉。   赵天喻这下彻底火了,二话不说拉着端琰对着班长道:“班长,这里有个人三天两头翘体育课,能不能管管?你这人平时是怎么数的?”   班长是个文气的小女生,一见赵天喻当着这么多人面训斥自己,有些尴尬,小跑着过来将赵天喻拉出教室,小声道:“不是我没发现,是体育老师不让……”   “谁不让?为什么?”赵天喻蹙眉。   “体育老师说了,担心他受伤,如果他不想上课就不上了,所以我也没好意思通知他,难道你没发现每次集合他都不来吗?”班长道,“具体我也不清楚,老师一定有老师的道理吧。”   “……”赵天喻这下总算明白了。   江陈辉的案子过去没多久,对于这个曾经生活在风口浪尖上的孩子,老师们人人都不愿意去招惹这个烫手山芋,免得一不小心出个什么事,记者们又要趁势作妖,搞不好自己还会不明不白地栽进去。   于是,端琰渐渐地就活成了被囚禁在象牙塔里面的“公主”,看似是外界不愿意让他再受到一定点的伤害,其实是外界觉得他累赘,不希望因为他而被莫名连累。   这样活着,得有多憋屈啊。   赵天喻重新回到教室,看着眼前已经黑如煤炭却五官依旧精致如小姑娘似的端琰,想了想,走道端琰面前拉住他:“走。”   端琰冷漠地扫了眼赵天喻:“干什么?”   “上课。”   “……”端琰漠然抽回手。   赵天喻一见,来脾气了,反手去抓端琰,端琰再次躲开,他再去抓,端琰再躲……到最后,端琰烦了,猛地起身抓住赵天喻的手腕将他扣在了桌子上:“你有完没完?”   “我……”赵天喻手腕疼得厉害,他哪里会料到这么个“公主”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顿时投降求饶,“错了,我错了,我叫你爸爸,放开我,快放开我,我的胳膊……”   等端琰放手了,赵天喻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感慨道:“既然身体这么健壮,走呗,下楼转转呗,不上课也行?老师让你待着你就待着?你不无聊?”   “我爸妈说了,我要少惹人耳目,才不会被人关注和怀疑。”端琰淡漠道。   “你爸妈都挂了你还听他们的……”赵天喻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端琰闻声,冷漠地瞪了眼赵天喻,继续抱头睡觉。   赵天喻也不好继续搭话,只好叹了声,自认倒霉地离开。   之后的半个月里,两人一直没有说过话。   直到某天,上面有领导前来听体育的实验课,老师不得不安排端琰也跟着去了操场,因为赵天喻和端琰在班上还算是比较熟,老师就将他们两个人安排成一组。   热身运动完成后,男生和女生分开进行培训,男生又被分了几个小组,端琰和赵天喻因为身高关系被分入篮球组。   但端琰似乎对运动没什么兴趣,没打两下,他就告假坐在一旁的台阶走廊上休息。   见端琰休息,赵天喻也告假走了过来,看着端琰道:“我刚才见你投那几个球挺好的啊?怎么不打了?你初中哪儿的?”   “芬迪中学。”   “芬迪?”赵天喻在脑内搜索了一圈,没有关于这个学校的印象,“不在北川?”   “不在中国。”   “……”赵天喻这才想起来,老师说过,这家伙是江陈辉翻车后才回到国内,之前一直在国外。   于是,他走到端琰身边坐下道:“你几岁去的国外?”   “有记忆开始。”   “还挺早。”赵天喻应了声,“那你回国一定很不适应?毕竟换了个新环境,肯定有点水土不服?”   “一般。”端琰答。   “那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不了解的,尽管来问我。”赵天喻道,“我是土生土长国内长大的,北川附近好吃好喝好玩我都知道,你只要叫我一声哥,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知道了。”端琰又答。   “叫哥呢?”赵天喻追问。   端琰沉默地扫了眼赵天喻,扭开了头。   赵天喻:“……”   冷。   好冷。   为什么抛出去的梗端琰就是不接?   无比尴尬的赵天喻皱起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不远处校啦啦队的女生开始集训,赵天喻像是找到什么亮点似的冲着那边指了指:“嘿,看那边。”   端琰扫了眼啦啦队的方向,在看到某个身影后,瞬间皱眉,并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   “看那个,就是那个,高马尾的那个。”赵天喻道,“你知道那是谁吗?”   端琰没说话。   “那是A班的吕佳音,听说过?”赵天喻道,“目前咱们非选区的数学单科第一,数学卷几乎次次满分,我怎么考都考不过。”   端琰依旧没说话。   “说到成绩吧……”赵天喻露出有些自满的表情,“不瞒你说,我是正选区的成绩过来的,所以能在非选区看到能考过我的人,而且还这么漂亮,实在是难得。”   “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端琰忽然开口道。   赵天喻一怔,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怎么,你也听信女生之间传的那一套绿茶理论?”   端琰继续沉默。   赵天喻摇摇头:“如果没有一张漂亮的脸或者让人嫉妒的实力,都没有人有心情说她是绿茶,就是因为那些女生嫉妒她,非要抓着她的行为过分解读,分析出来一堆人家妹子原本都没有的意思,那些女生之间自我安慰安慰就行了,你我还需要在意这些?再说了……”   赵天喻笑:“绿茶又能怎么样,绿茶说明她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跟我相处,那她未必就……”   赵天喻话还没说完,端琰起身扭头就走。   啦啦队那边的吕佳音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端琰,顿时小跑着过来,冲着端琰兴奋地叫:“小琰!小琰!我在这里!”   “小琰?”赵天喻露出狐疑的目光看向端琰。   别……   叫这么亲密……   该不会是端琰的……   别……   端琰毁了他赵天喻来学校的初恋不说,怎么连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孩也要抢……   见端琰不搭理自己,吕佳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小跑着上来拉端琰:“小琰,好难得啊,在操场上见到你。”   “放开我。”端琰冷冷地扫了眼吕佳音,眼里满是厌恶和嫌弃,但下一秒像是顾及到赵天喻在一旁,将眼底的恨意收了收,换成了面无表情。   “小琰,你怎么了?昨天不是才说好和姐姐好好相处吗?怎么今天……”吕佳音可怜巴巴地看着端琰,“小琰,开心一点好不好?”   “那是昨天爸妈……不,你爸妈让我和你做的约定,不是我真心想做这个约定。”端琰猛地甩开吕佳音,“我应该警告过你,在学校不要表现出认识我。”   吕佳音因为端琰的突然松手闪了一下,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赵天喻忙接住她,并冲着端琰道:“你怎么回事?你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对一个小姑娘动作这么粗鲁干什么?”   “没事,算了,算了……”吕佳音露出有些委屈又难为情的笑容,她转身对着赵天喻深鞠一躬,“谢谢你,你是……小琰的朋友吗?”   “我……呃……”赵天喻看了眼端琰,又看了看吕佳音,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问,“你是……他……女朋友?”   “哦哦不是。”吕佳音一听忙摆手,“我是他姐姐,大了她一个月。”   “姐?”赵天喻一怔。   这小子不是独生子?怎么还多出来个姐姐?   对了……好像老师们说过,江陈辉的儿子被一个当官的女人收养了……   这么说起来,吕佳音在辈分上还真是端琰的姐姐?   等送走吕佳音后,赵天喻立刻三步并两步来到端琰身边,一脸认真地勾住端琰的后背,一本正经道:“这样吧,从今天开始,咱们两个就是兄弟了,你,可以叫我,姐夫。” 第198章   自从得知吕佳音是端琰的姐姐后, 赵天喻,一个曾经高冷帅气唯我独尊走霸道总裁路线迷妹无数的男人, 基本就成了端琰的管家。   早晨,交作业期间——   赵天喻:“你作业写了吗?特别是语文的,我知道你文言文肯定都不会, 来,哥哥给你准备了标准答案。”   说着,掏出自己写的作业,露出漂亮的正楷字。   端琰冷漠回复:“写了。”   赵天喻:“那你对一下,我写的作业你放心,错误率基本低于5%,毕竟我可是年级前五,月考从来没下过榜。”   端琰:“不用。”   赵天喻:“你看你, 语文每次在及格线上,你要多学习, 才能……”   端琰已经沉默地拿着自己的本子走开。   中午,食堂吃饭时间——   赵天喻:“你怎么能只吃肉,你要多吃蔬菜知道吗?特别是番茄,来多吃点……”   端琰:“你如果把你的叉子放进我碗里,我就把我的碗放在你头上。”   赵天喻:“那这样吧,每个人能去南边餐厅领一份牛排,我把我的那份领了给你,你多吃点。”   端琰:“这些够了。”   赵天喻:“不不,怎么够, 你得吃多点……”   端琰已经沉默地拿着自己的托盘走开。   下午,社团时间——   赵天喻:“你怎么不参加社团?就算你不参加学校也不会放你回家,不如这样吧,我们去操场上打篮球,你放松一下。”   端琰:“没兴趣。”   赵天喻:“别,打篮球能够让人身心放松,最关键的是还能保持身材,高个子的人最怕的就是身材走样,走,我们一起去。”   端琰:“我再说一遍不想去。”   赵天喻:“行,不去也可以,那这样,我给你辅导一下文言文,你抓紧一下功课……”   端琰已经沉默地背着自己的书包离开。   连续一周被赵天喻这么骚扰,端琰终于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你姐联系方式给我。”   “就这样?”   “就这样。”   “行,只要你别再烦我。”端琰二话不说掏出笨重的诺基亚N95将吕佳音的QQ号和电话号统统发给了赵天喻。   赵天喻兴奋地掏出他的诺基亚N97,立刻加了吕佳音的QQ,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天喻虽然外表看起来高冷爱耍酷,所有人都以为他恋爱经验极其丰富,但其实他的恋爱经验为:零。   要追其原因的话,是因为他有轻微的“恐女”倾向。   他就是那种平时看个爱情动作片大大方方的、也能够和别的男生拿着女生打趣、谈起女生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跟一群女生说话也能像模像样的……可是,一旦变成和有点喜欢的女生两个人单独相处,他就浑身不自在,觉得上不来气,也不知道说什么,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尴尬。   其实“恐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长得够好看,主动出手的女生多得是。   但是,问题又来了。   他的长相并不是霸道型女生们会主动追求的帅哥类型。   他的长相属于斯文中透着戾气,总给女生一种攻击性很强、很主动、很霸道甚至有点高冷的错觉,以至于喜欢他的女孩大多都是那种比较内向腼腆等着男生主动去追求的小可爱类型。   而他又不喜欢那种类型,他喜欢更加热情和性感的女孩子。   于是,一个恐女的直男,一堆被动的小白花……连个摩擦火花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手机中常年亮着头像的吕佳音的QQ,赵天喻无数次想发送一个“你好”过去,但自己总是被自己的羞耻心打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那之后连续半个月里,赵天喻都和吕佳音没什么交集。   又过了大半个月,向来对赵天喻不感兴趣的端琰头一次主动提问:“你不是要了她电话和QQ吗?怎么?你被绝了?”   “不是。”赵天喻道,“号码是加了,但不知道说什么。”   端琰:“……你以前都是怎么和女朋友相处的?”   赵天喻:“我就没有过啊?”   端琰:“没谈过还真么骚……”   赵天喻:“我只是长了一张经验很丰富的脸,当然要对得起大家对我的看法……”   端琰翻白眼:“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你想晚上回去能在QQ上和她找话题,你下午音乐课直接去她们班找她借书,她特别喜欢会音乐的男生,再把你的笔记落在她书里面,晚上以道谢和要笔记为理由打开话匣子,没有话题的时候拉出来我暖场,想到话题之后再把我撇开,不就能无限聊下去了?”   赵天喻顿时两手一拍:“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端琰冷漠地看了眼赵天喻,摊开书温习第二天的功课。   “等等,可是我不会弹琴。”   “不会可以学。”   “追个妹子我还得去学弹琴?”   “知识是你自己的,你想学就学,不学就不学。”端琰再度看了眼赵天喻,“反正你闲,古典乐社一直缺人。”   赵天喻顿时用狐疑的目光看着端琰:“你这个跟女人八字不合的德行,该不会其实谈过恋爱吧?有女生愿意跟你这个林黛玉交往吗?”   端琰:“你是不是觉得皮痒了?”   赵天喻摩拳擦掌中:“你很任性哟?总觉得你打得过我?输了是不是打算叫爸爸?”   端琰冷漠地看着赵天喻,半分钟后,以赵天喻被打趴坐在地上叫停终结了这个话题。   等到下午音乐课上课前,为了给赵·怂·天喻壮胆,端琰陪他一起到高二A班借书。   端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你说你考不过她,可是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年级,你较什么劲?”   “这你就不懂了。”赵天喻道,“我的成绩在非选区基本是王者段位,如果不把目光瞄向高年级,就很容易夜郎自大,本来能考710分的卷子,却考了670分,因为名次没有变化,自己其实很难察觉到自己在退步。”   “你对成绩很执着?”   “我觉得能把习学好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因为学习不像看几本有意思的书,每天真得挺辛苦的。”赵天喻转头看着端,“最怕比你有钱的人比你帅气还比你用功,我就喜欢成为别人最怕的那个人。”   “中二病。”端琰道。   过了会儿,吕佳音要去形体教室上课,路过门口时看到端琰和赵天喻正在聊天,立刻迎了上去:“小琰?怎么突然有空来找姐姐啦?”   “嗯。”端琰指了指身旁被吕佳音当做空气的赵天喻,“他找你。”   “你?”吕佳音这才扭头看赵天喻,“怎么了吗?”   “我的音乐课本忘带了,音乐课本不是高中三年通用吗?所以我就来找你借,希望你能借给我……”赵天喻赶忙站直了身子,稍微有些害羞地低下头道。   “哦……”吕佳音立刻回到教室取了自己的音乐书送过来,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赵天喻,“你们两个在同年级都没有朋友吗?还要特地跑到高年级来借,要好好和同学相处啊!”   赵天喻:“……”   端琰:“……”   对看一眼,好像还真在同年级没有什么朋友。   去音乐教室的路上,赵天喻不断叹气:“你说我是不是在你姐心目中现在已经是个社恐宅男的形象了?没什么朋友只能跟你这个林黛玉抱团?”   端琰视线落在窗外:“我怎么知道。”   “我说。”就在这时,赵天喻用锁脖姿势扣住端琰的脖子道,“我不是很想在你面前说这个话题,但是你好歹也有点眼色吧?”   端琰:“松开说话。”   赵天喻没搭理,继续说自己的:“你应该跟你姐好好相处,稍微热情一点,不要表现得人家欠你的似的,对吧?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个话怎么跟你讲,也许你觉得人家家收养了你可能对你一般或者你根本不愿意,但是人家供你在北川国际读书,你要是自己考上的就不说了,你还是非选区学生,人家丢大价钱让你进来,说真的,又不是从小收养,在你这么大年纪养父母这么做已经算是非常尽心尽力了,你对人家女儿好一点,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哪怕是你认为的虚假的开心,但是大人们心里也舒服,不是吗……”   赵天喻话还没说完,端琰头一低偏离赵天喻手臂的控制,紧接着一个反手抓直接将赵天喻摁在了墙上:“我说了松开说话。”   赵天喻顿时苦逼道:“……你也松开我说话。”   端琰放开赵天喻后,赵天喻揉着脖子,无奈地叹气:“我在进这所学校的时候,一直都被谣传什么高级脸、冷漠、霸道,现在好了,天天跟你在一起被你虐待,人设都崩了。”   端琰没理他,只是在进了音乐教室后说了句:“如果想追她,认真做笔记,她音痴,特别向往有音乐才华的人。”   赵天喻哼了声,虽然他一直对音乐丝毫不感兴趣,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三好学生,对每一门知识保持敬畏是他的基本原则。   再加上端琰这么一教唆,这一堂音乐课,赵天喻听得是无比认真,笔记也做得工整详细。   等到一节课下来,赵天喻在端琰身边感慨:“我发现我之前误会音乐课了。”   端琰扫了眼他,示意接着说。   赵天喻道:“我发现音乐其实是人类另一种发声的方式,每一个音符发出的声音,都像是人在说话。”   端琰白了眼他:“古典音乐社欢迎你。”   等还了音乐书,当天晚上赵天喻有点小兴奋地打开QQ,头一次,主动找吕佳音说话:[吕佳音是吗?]   [你是?]对方回信极快。   [我是赵天喻,就是平时总和你弟弟端琰在一起的那个高个子。]赵天喻有些小激动,[今天谢谢你借书给我,但是今天的课堂笔记我忘记取了,明天什么时候你有空,我把笔记拿回来?]   对方依旧是回信很快:[哦,音乐书笔记啊,那我等下给小琰,让小琰明天给你带过去就行了,你不用特意跑到高年级楼层来了。]   赵天喻:“……”   日。   居然忘了,这俩人兄妹,住一起的!   赵天喻只能含泪回复:[今天就谢谢你了。]   吕佳音:[嗯,不客气,我给你个小建议,音乐书还有美术书你用专门的小书包装出来,挂在教室里,不要带回家,毕竟要用三年,升年级的时候直接把小书包带走就行了。]   赵天喻一见还有内容可聊,忙回复:[谢谢前辈,还有什么这样的小建议吗?我想多多参考。]   吕佳音:[学生的本分是学习,下次不要忘带书了,不聊了,好好做作业吧。]   赵天喻:“……”   话题终结了。   说好的通过一本音乐书打开的爱情萌芽呢?   隔天,一脸不爽的赵天喻找端琰理论,结果端琰答:“你为什么要叫我姐前辈?”   赵天喻:“她年级比我高?”   端琰翻白眼:“你要追她你叫她什么前辈?”   赵天喻:“追她……为什么不能叫她前辈?”   端琰烦了:“大多数人眼里普遍认为恋爱中男生应该多承担一点,所以这些人继而认为男生应该比女生成熟一点,而大多数人眼里的成熟非常简单粗暴:认为年纪大一点就等于成熟。   所以能这么想的女生一般找男友不会找年纪比自己小的,普遍会大一两岁,你和她也相处过几次,你就应该明白她就是这种女生。   你怎么能叫她‘前辈’给她筑高台?自己强行给你们之间划分前后辈的关系?   你这么叫久了,她就会心里有一个自我暗示这么认为了,那时候你们还有可能?到时候你跟她告白,她一定会说:你是我一直照顾的后辈,我怎么能和你交往。”   赵天喻:“那不是显得不尊敬她?”   端琰:“尊敬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不是你叫前辈就是尊敬。”   赵天喻:“……”   “还有。”端琰冷漠地从自己书包里取出赵天喻的笔记,“你就不能查一下她的课表,在她闲的时候而我又不在的时候跟她聊天?最好是下午社团时间,让她看到你在古典乐社,低调地表示你喜欢音乐和高调地表示你会弹琴给人是两种感觉,前者显得你成熟有气质,后者显得你装逼中二病,不明白?”   目瞪口呆的赵天喻:“……”   长达半分钟的发愣,在确定刚才的话是出自于端·黛玉·艾莎·琰的口中后,赵天喻一把钳住端琰的肩膀:“老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师傅了。”   端琰顿时对赵天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隔天,还是抄了一份表给赵天喻:“这是她喜欢的YAMAHA的钢琴的型号,可是因为她音感和节奏感都不行,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让爸妈买。”   “嚯,真兄弟。”赵天喻扫了眼小抄,用手机百度了一下那架琴的价格,发现也不贵,于是迅速给老妈打电话:“妈咪,我想学琴。”   赵母:“呀,我优秀无比的儿子想进军艺术界啊,以后指不定是个大idol啊!行啊!”   当天晚上,钢琴就送到了赵天喻的家。   赵父一看儿子有音乐才华,琴进家门后隔天就给他找了个音乐老师,开始了钢琴培训。   赵天喻顿时好一通得瑟,发了条极其装逼的QQ空间动态:[音乐与我为伴,指尖伴我入眠],配图是钢琴的一角,角落上放着一瓶盛开的小菊花。   果不其然,吕佳音第一时间评论:[哇,这台琴!你会弹钢琴吗?这台琴我想要好久了!只是我节奏感不好,竖笛学了很久都学不好,也不好意思让爸妈给我买琴。]   赵天喻一时上头,回复道:[慢慢练习,其实总会好的,我也是练了很多年。]   吕佳音兴奋了:[你考级了吗?]   赵天喻:“……”   送佛送到西,装逼装到底。   他答:[我初二就过了十级。]   吕佳音:[哇!太厉害了!我身边会乐器的就小琰一个人,但是他又不肯在我面前露一手,什么时候能听你弹琴就好了,我特别喜欢会弹琴的男生。]   说完,吕佳音像是怕被赵天喻误会,还补充了句:[你别多想啊,我说的喜欢就是单纯的欣赏。]   赵天喻看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淡定,但是内心早就已经飘了,他没过脑地答复:[好啊,如果有机会。]   吕佳音应:[那行啊,不如圣诞联欢晚会的时候,你表演一下吧?我最近刚好在学生会帮忙,我跟节目组说一下吧?]   赵天喻:“……”   等等……   这剧情不能这样……   停下来……   快停下来……   可是,已经把牛皮吹上天的赵天喻一时半会儿哪儿还找的到理由,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迎来了第二天。   全程围观QQ空间里赵天喻对着吕佳音装逼的端琰,冷漠地看了眼趴在桌子上已经想自杀的赵天喻:“该。”   “是不是兄弟?”赵天喻一把抓住端琰的肩膀,“你明明能看到我们两个聊天,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你们两个聊天,我当什么电灯泡?”端琰反问。   赵天喻:“……”   太过于委屈又觉得自己的确是活该,于是只好悲惨兮兮地在座位上坐下,露出了可怜的表情。   “反正圣诞还有一个月,你现在开始请家教突击不就行了?”端琰道。   “突击?”赵天喻拍案而起,“我说我钢琴十级,你觉得你能一个月突击成十级?”   端琰白了眼赵天喻:“又没有让你弹考级曲,你激动什么?有很多曲谱相对简单但是非常经典曲目,比如《卡农》,如果你突击一个月并且改掉其中几个有点难的小段,上台演出的时候发挥出你自己的风格,不会有人说你弹得不好。”   赵天喻:“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学琴的契机也是因为追女生。”端琰答,“有些曲目就像《皇帝的新装》,因为太过于悠久的历史和特殊的意义,但凡随意评价都会显得肤浅,懂?”   赵天喻顿时惊了:“卧槽,原来表面上看上去我是个高调的骚惑,结果你才是那个骨子里最骚的!”   说完,赵天喻笑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是和端琰认识的半年以来,这个向来不愿意向别人袒露心声的大男孩,第一次对自己说出了关于过去的事。   或许过去的事情端琰还不能够释怀,但是,他已经迈出脚步前进了吧。   已经渐渐适应了回国之后的氛围、适应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适应了自己的存在……从不愿意变成可以将就。   毕竟,人活着,再痛苦的事,如果不能逃脱,也总有一天会变成习以为常。   然而,在长达半个月的突击训练后,赵天喻发现自己失算了。   他,赵·杰克苏·无敌·天喻,居然毫无节奏感!   虽然乐理知识和乐谱他已经大概懂了些七七八八的,但是,只要上手,他根本就找不到节奏感。   每次弹着弹着就越弹越快,到最后老师叫停:“赵天喻同学,我让你弹的时候在心里数拍子你数了吗?你自己看不到这是个八分音符吗?”   赵天喻:“……”   要……   要崩溃了……   《卡农》被他弹成了《超车农》,这哪里是加上了自己的特色,这简直就是把原曲毁得体无完肤!   眼见着还剩半个月要公开表演,赵天喻慌了,抱紧端琰的大腿道:“哥们,怎么办?我弹不了。”   端琰:“看来上帝给了你拔尖的数理化成绩,必然会没收你其他某个方面的基本能力。”   赵天喻叹气:“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现在都想死。”   端琰:“我不是安慰你,我是嘲笑你。”   赵天喻:“……妈的嘲笑更不许!”   端琰转过身想了想:“不然这样,你戴上蓝牙耳机。”   赵天喻:“蓝牙耳机?”   端琰点头:“把《卡农》的节拍录取进去,你心里跟着节拍器数拍子,也许就能好一点。”   赵天喻顿时乐了:“这个可以。”   当天晚上,赵天喻就邀请端琰去了他家,陪他一起弄完了节拍,可是等到弹的时候,更致命的问题出现了——   赵天喻是个一旦旁边有声音干扰,两只手就没办法分工做事的人。   端琰一见,拍手并送上大拇指:“行了,你凉了,下一位。”   赵天喻也觉得自己凉了,岂止是凉,简直凉透了。   隔天他无精打采地去上生理课,路上恰好遇到吕佳音,他还没看清楚吕佳音,对方就先一步跑了过来:“赵天喻!”   赵天喻被吓了一跳,等定睛一看是吕佳音,顿时有点兴奋:“前……吕佳音,好久不见。”   “听说昨晚小琰去你家玩了?”吕佳音问。   “嗯。”赵天喻答,“他……去检查我的练习情况。”   “真好。”吕佳音顿时扬起笑容,“小琰来我们家快一年了,这是第一次见他去同学家里玩,谢谢你,能陪小琰做朋友,以后你也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小事。”赵天喻笑答,“也就我能受得了他那林黛玉的性格了。”   “哈哈,林黛玉,真贴切。”吕佳音浅笑。   她笑得时候,大大的双眼眯成一条线,偏厚的嘴唇变成一个小弯,旁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高高的马尾随着笑容摆动着,充满元气和活力。   仅仅是看着这张脸,赵天喻都觉得自己心动不止。   “那你练习的怎么样?”吕佳音问。   “我……”赵天喻露出稍许尴尬的表情,但是一看到吕佳音期待的眼神,他使劲点了下头,“放心,圣诞节我一定能表演好。”   “那就好,加油,我一定会找学生会长让他把你的曲目放在压轴时间。”吕佳音对赵天喻摆出一个加油的动作,笑着走开。   赵天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吕佳音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有些垂头丧气地靠在窗边呢喃道:“这下到底怎么办……”   有了心上人的鼓励,赵天喻觉得再大的困难自己都得克服,于是每天晚上回家豁出去了练习。   可是,直到还有两天彩排,他的拍子依旧有很大的问题。   端琰坐在他身后看书,听完他最后一次试演后道:“不行,一听就是业余,对你来说难的地方上星期你乐理老师已经删了,但你还是会出错。”   赵天喻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然你还是找她坦诚算了。”端琰起身,“也是我的错,看你数理化很厉害,没有想到你音乐方面是一点灵性都没有,与其那天砸自己的脚,不如提早说清楚,让她原谅。”   “那我在她眼里不就是个只知道装逼的中二病了吗?”赵天喻失落地低声回答。   “你本来就是。”端琰道,“她也不成熟,没有人会拜托不熟的人担当这么重要的part,我回去之后会找她说一下大概情况,明天你自己跟她说清楚,趁学生会还没定案之前。”   说着,端琰就去背书包打算离开,赵天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别说,你什么都别对她说,我自己去说。”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一脸凝重的表情,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你自己说。”   然而,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赵天喻第二天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说。   直到第三天,在反反复复将曲子练习无数遍,发现自己真的无法胜任后,他绝望地躺在了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了保姆的一声尖叫,他闻声出门,发现保姆正急匆匆从储藏室取出医药箱,一边包扎手一边道:“哎呦,今天这鱼也真是,太难处理了。”   看着保姆冒血的手指,赵天喻忽然想到了一个既能保全自己谎言、又能不用上台表演的方式。   回到房间里,他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美工刀,对着自己的大拇指,一咬牙割了下去。   隔天,手被包扎成粽子的赵天喻出现在了端琰面前。   端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何苦?”   赵天喻仰着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崩枪子都不能崩人设,我可是高冷霸总路线。”   端琰:“你随意,我劝你下午之前去找她,学生会昨晚已经开始备案了,你知道学生会长不是走读生,是个住校生,每天空闲时间特别多。”   “我知道了。”赵天喻答。   中午一下课,他就小跑着去了高年级的教室。   吕佳音看到赵天喻手的那一瞬间大惊失色,上前盯着看了老半天:“你没事吧?”   “抱歉……”赵天喻一脸歉意,“昨天想着我妈生日,帮我妈做饭,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太对不起你了。”   “这……这也没办法啊?”吕佳音使劲摇头,“你的手没事吧?以后还能弹琴吗?”   “没事,虽然口子大,但只是伤到了表皮而已。”赵天喻道,“医生说最近不要弹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也都怪我,突然就拉你让你弹琴。”吕佳音使劲摇头,“我听小琰说你是你们年级前五,因为练琴的关系这个月成绩已经滑到第十一了,我对你真得很抱歉,其实都怪我……”   “不,不怪你,不怪你。”赵天喻一见吕佳音开始道歉,反而觉得心底特别惭愧,“是我的问题,你是好心我知道……”   “不,就是我的错,我这个人很容易以貌取人,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和小琰一样,成绩都不怎么样,还有可能更差,我还担心过你的成绩会不会影响小琰。”吕佳音叹气,“可是没想到……真得对不起,我为我之前因为你的相貌觉得你学习不好而道歉,你去好好休息吧,学生会那边我来交代。”   赵天喻:“……”   因为相貌学习不好?   他可以理解为吕佳音是在夸他长得好吗?   毕竟相貌好的人一般人都会觉得学习不好。   这就是说,自己和吕佳音其实还是有戏咯?   了结了圣诞联欢晚会表演这一破事,赵天喻觉得自己一身轻松,当下拨打母亲电话,想让母亲把家里那台他再也不想看到的钢琴处理掉。   可因为电话没电,他又没带充电线和备用电池,这件事就暂时耽搁了。   当天下午放学,朝校门口走的路上,他忽然想看看换榜之后的学会生表演名单,于是特地去了趟学生会的主楼。   原本选定他表演的时间段已经被名为《卡农》的话剧所代替,可由于话剧时间长,之后的节目时间都向后挪了挪。   就在这时,从学生会主楼出来的几个男生女生的聊天内容吸引了赵天喻的注意——   “卧槽,常敏也太凶了吧,居然打人……”一个男生道。   常敏,非选区学生会会长,她本人从初中就在北川国际就读,如今高二,五年期间内,她父母从未现过身,她本人也是住了五年的校。   她的成绩是高二年级理科组拔尖的,从不下前十,各种大型活动的组织也一个不落下,无论是成绩、管理还是组织经营,她都可以胜任,可以说是非常强的一个人。   但是,与之相对的,传闻她脾气很差。   “有什么办法……”另一个女生道,“吕佳音是啦啦队队长,常敏那么信任她才把晚会后半场的安排交给她,谁知道她力荐的人居然出幺蛾子,现在时长都对不上了,《卡农》那个话剧表演得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临时选上去,整个节目表都乱了……”   “也是,换作是我我也心烦,常敏都五年没回家了,一门心思扑在成绩和学校里,对她而言可能这些东西太重要了吧……”男生叹气。   “但是也不能打人吧?”另一个女生道,“虽然吕佳音挺装的,但是那一巴掌太狠了,吕佳音脸上都是红印子,当时眼泪就出来了,怎么着人家也是个啦啦队的队长啊,脸是门面啊!”   “唉……算了算了……都有难处……不过看来吕佳音竞选明年学生会长基本是没戏了……”   “就是就是……”   望着几个学生越走越远,站在公告栏下面原本一脸风轻云淡的赵天喻脸上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他心中像堵着什么似的,拿不出来,也塞不下去。   圣诞表演那天,赵天喻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视线一直落在舞台边缘站着的吕佳音的身上。   他看着她对别人微笑、看着她对别人鞠躬、看着她安慰那些表演有失误的同学、看着她拥抱那些表演大获成功的晚辈、看着她看到《卡门》话剧的时候,眼底流露出的失望和不甘。   看到她难过,他那一瞬间觉得心底像是有针扎似的,惭愧到无地自容。   “你姐……”赵天喻张了张口,“因为我的错,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端琰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节目:“她又不跟我睡一间房,我们就吃饭在一起,她受没受委屈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   “我怎么可能去问?”赵天喻焦躁道,“是我害得她被常敏骂,害得她明年学生会长的位置落空,是我……”   “所以我让你自己去道歉。”端琰扫了眼赵天喻,“怎么?你自己犯的错,让我替你去解决?”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天喻垂下头,“我只是……觉得没脸见她……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她至今都相信你会弹钢琴。”端琰道。   赵天喻摇头:“可是我不会,也弹不了。”   “所以这个时候你让我替你坦白?”   “那还能怎么办?”   “赵天喻。”就在这时,端琰凑了过来。   赵天喻一抬头,端琰一拳落在了他背上,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而端琰不紧不慢道:“有时候承认错误是一种真诚需要勇气,就像一开始事情还没发生之前我让你去坦白,那时候是一种可贵的勇气;可是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去坦白自己的错误,这已经不叫勇气,而叫做替自己开脱。”   赵天喻一听,更加萎靡了。   端琰接着道:“这时候,如果你真想在我姐面前抬得起头,也想让自己不那么惭愧,就应该既然演了就咬着牙演下去,别让我姐挨那一耳光纯粹是因为你的中二病,这只会让常敏继而觉得我姐看人有问题;你应该让常敏看到,你很优秀,上次的失误都是你一个人的失误,等这学期结业晚会表演完之后,告诉常敏:不要把表演者的失误扣在组织者的身上,更不要随便动手打人……这才是你能够吸引住我姐的成熟。”   赵天喻:“……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又是因为追妹子经验?”   端琰翻白眼:“我是被我外婆带到国外的,我外婆过逝很早,将我托付在了她大学时候的导师家里寄宿,我的小姨一直替我提供住宿费,老师夫妻和他们的儿女虽然对我很好,但是他们更像是老师而不是父母,如果你从小没有父母那么全方位的保护,经历的多,你也会成熟。”   赵天喻听完,眯起眼打量着端琰。   的确,这个家伙虽然气质上还是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有时候有些地方的表现还很稚嫩,可是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一些行为非常的成熟。   就像是自己从小接触过很多谄媚的大人所以对人性看得很通透一样,端琰从小因为独立成长所以在处理事情方面就会显得比自己强。   不是非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岁到一定年龄才会变得成熟,年龄所得到的未必是成熟,更多的是一种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成熟,其实是可能会伤害到别人、但一定会保护这个人自己的油腻腻的保护色。   他想成为让吕佳音觉得成熟的男人。   不是办公室那群人到中年、眼里只有现实和虚伪且巧舌如簧讨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开心的“成熟”老师们,而是保持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与鲁莽,却始终相信远方的美好,又能脚踏实地给心爱的人力量的成熟男人。   那天晚上回到家,赵天喻揭开了钢琴上的防尘罩,坐下,拿出曲谱,一个键一个键大声念着拍子地弹。   距离结业晚会还有两个月,他一定、一定可以弹好这首曲子。   然而,结业晚会并没有如期来临。   因为那年二月初,北川下了很大很大的一场雪,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整个城市都是银芒一片,像是童话中的小镇。   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提前开始了寒假。   赵天喻待在家里,听着窗外呼呼直吹的大风,看着逐渐落灰的钢琴和曲谱,眼底满是惋惜和难过。   新年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春晚。   父母在大雪前去外地收账,结果年二十九飞机航班就开始停止运行,今年只有他一个人在家过年。   北川早就下了禁炮令,除了十二点的时候北川市政府向空中打了半个小时烟花外,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等春晚完了,赵天喻无聊地脱衣服打算睡觉,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吕佳音。   他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接通电话:“喂?”   “喂?”吕佳音道,“赵天喻吗?”   “对是我。”赵天喻使劲点了点头。   “我是吕佳音。”   “我知道。”他很早就存了她的电话,只是没打过。   “谢谢你这半年一直在照顾小琰,和小琰做朋友,所以,我特地找小琰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吕佳音道,“虽然有点晚了,但是新年快乐哦。”   “你也快乐!你也新年快乐!”赵天喻万万没有想到吕佳音会主动联系自己,毕竟……是自己让她挨了一巴掌,他虽然总是一遍一遍翻着她的QQ空间,可就是没脸面对她。   “年夜饭吃了吗?”吕佳音问。   “吃了,都吃了。”   “那就好,那我挂了哦。”吕佳音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赵天喻忽然叫住了她。   “嗯?”   “我……”赵天喻想了想,停了会儿,他道,“你能不能不要睡觉,上一下QQ?”   “嗯……可以啊,有事吗?”   “等下你就知道了,我先挂了。”赵天喻说话间丢了电话就朝着多功能室跑,还顺带着把自己的笔记本抱了过去。   十分钟后,吕佳音的QQ弹出一个窗口,赵天喻邀请她进行视频聊天。   吕佳音一脸好奇地点下了同意,画面亮起时,镜头正对着她最喜欢的YAMAHA钢琴,钢琴的斜后方坐着穿着整齐的男生。   赵天喻拉出了今年他冬季买过的最满意的墨绿色呢大衣,里面巴洛克暗纹的白衬衣,下身是棕褐色的格子裤,整体颜色很暖,是英伦风的味道。   他将头发全部梳到头顶,戴上半金边带链条的复古风眼镜,优雅而冷艳的斯文气质就像是坐在古堡里面活了数百年却依旧年轻的吸血鬼。   “哇……”吕佳音顿时睁大了眼睛。   赵天喻听到吕佳音的欢呼声,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声音道:“下面,由赵天喻同学,表演他的作品《卡农》。”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修长的手指落在了琴键上。   每一次的指尖落下,都伴随着他内心谨慎地读着拍子的声音。   或许是有最期待的观众的观看,赵天喻觉得自己渐渐找到了弹奏的感觉,心中对于节拍的恐惧感逐渐淡了,仿佛能够融入音乐之中,让自己的声音注入每一次指尖的跳跃。   一曲结束时,他起立,握了握有些颤抖的手,对摄像头的方向鞠躬。   “好棒!”吕佳音顿时拍手鼓掌。   “谢谢。”赵天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咬了咬下唇,片刻后道,脸上的笑容褪去,“我想向你坦诚一件事。”   “嗯?”吕佳音眨了眨眼,“什么?”   “我……”赵天喻深吸一口气,“我其实在几个月前发那张照片的时候,不会弹琴。”   “啊?”吕佳音顿时瞪大了眼睛。   “圣诞联欢晚会也是因为我害怕被你发现我不会弹琴,所以才自残躲过了表演。”赵天喻一咬牙,全都交代了。   “啊?”吕佳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其实没必要的……你告诉我就好了……”   “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弹琴。”赵天喻道。   “啊?”   “因为我是从端琰那里知道你喜欢这个型号的钢琴,也是从端琰那里知道你喜欢音乐好的男生……这些都是我听来的,然后伪装的假象。”   “……”吕佳音没再说话了。   “是我的伪装让你被常敏欺负,我很抱歉。”赵天喻道,“但是我向你保证,下个学期的迎新晚会,我一定会拿出比《卡农》更有技术含量一点的曲子,完整地演奏,让她知道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让常敏为上次打你的行为而道歉。”   吕佳音:“没必要的,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用这么较真……”   “不得不较真。”赵天喻抬起头看着镜头中的吕佳音,一字一顿道,“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得不较真。” 第199章   赵天喻的发言让吕佳音怔住了, 久久说不出话。   漫长的沉默后,吕佳音刚打算开口, 赵天喻补充了句:“你……你其实不用现在回复我……你想一下……开学之后再给我答复,可以吧?”   吕佳音:“哦……那……那好吧。”   赵天喻:“那……那你睡吧……很晚了……”   吕佳音:“嗯……嗯……”   看着对面挂断视频的那一瞬间,赵天喻脱了外套羞耻地抱住脸:“我怎么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我怎么这么羞耻!原来追女生是这个感觉?不行我紧张得要吐了……”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了防盗门密码锁解锁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一头咖啡色卷毛的白嫩男生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进来:“哥。”   “嗯?小可?你怎么来了?”赵天喻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大半夜干嘛呢?都十二点了弹什么钢琴啊?”小学六年级的赵可还没有成年后那么消瘦高挺,这时候的他稍微有一点婴儿肥,但是一张脸白净极了,五官小巧而精致,特别是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大而亮, 看起来像个BJD娃娃似的。   他脱了羽绒服坐在沙发上,怨念地看着赵天喻, 放下手中的保温盒:“我爸说你一个人在家,让我给你拿过来,年夜饭。”   “这个点……你走过来的?”赵天喻一怔。   赵可家离自己家不远,其实都是一个地产公司不同期的房子,可是少说两点之间的距离也有一站路。   再说了,这个点、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大雪天走过来,实在是不容易。   “对啊。”赵可给自己倒了杯热可可,一边暖手一边道,“本来他们让我下午就给你送过来, 结果刚才他俩都睡下了我才发现我忘了,所以我现在给你拿过来,刚好路上遇到了物业的保安,他就骑着巡逻车带我过来了。”   赵天喻打开饭盒,饭已经凉了,于是他将饭盒放入了微波炉里加热,顺便给赵可拿了床被子:“那你晚上睡我这里?”   “嗯。”赵可点头,随后掏出自己的手机,飞速敲起了键盘。   赵天喻放好被子出来道:“大半夜你跟谁聊天?”   “我女朋友。”赵可漫不经心地答。   赵天喻瞬间蹙眉:“女朋友?”   “有问题吗?”赵可手速快得飞起,“她长得超级可爱,要看照片吗?”   赵天喻:“免了,小学生有什么可看的。”   “她不是小学生。”赵可说着,亮出自己女友的照片,对方身穿北川国际中学的初中部校服,齐刘海双马尾,长相超级甜美……是赵天喻最不喜欢的小女生类型。   赵可道:“怎么样,可爱吧?”   赵天喻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怎么和我们学校初中部的交往了?”   赵可摊手:“年后我不就该小考了吗?我爸让我跟你上一个学校,反正我肯定考不上正选区,一定会去非选区,所以提前交往一个非选区的女朋友没什么问题吧?不然一个人上学多无聊啊。”   他道:“你知道的,我其实喜欢年上,那种甜切黑、外表萝莉受内在霸道攻的女生,我只交往过一个小学生,小学女生太幼稚了,还自以为自己很成熟。”   赵天喻:“……”   只交往过一个小学生……   一个十二岁的小鬼对自己说只交往过一个小学生……   这就意味着他在这一个小学生外至少交往过两个初中生……   才十二岁就谈了至少三次恋爱……   这小子……   难怪成绩这么差,原来压根就不学习!   “小可。”赵天喻在赵·手速王·可身边坐下,看着自己乳臭未干的弟弟,“你这么小天天谈恋爱,你懂什么叫喜欢?”   “懂啊。”赵可一本正经道,“感情不是人从生下来不就有吗?我反而觉得我这才叫真真正正的喜欢,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怎么都不喜欢,老师说的那种大人的喜欢,都不是纯正的喜欢,里面夹着一堆大人不干不净的虚伪心思,只不过年纪大了挣钱了,能自己买得起吃的了而已。”   “……”   赵可道:“反正喜欢谁就对她好、顺便观察一下她呗,觉得她也对我有意思就告诉她,又没有要跟她怎么样,就是做个可以拉手亲嘴一起上学放学聊QQ的朋友,就算没了我,她们女生之间不也天天拉手亲嘴一起上厕所聊QQ吗?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不可以?歧视啊?”   赵天喻:“……”   现在的小学生逻辑都这么强悍吗?   让他一个刚刚才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表白的十七岁三好少年怎么办?   算了,不能和赵可比,这小子从小是出了名的熊孩子,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好久好久,开口问出了他这辈子目前问过的最劲爆的话题:“小可,问你个事。”   “嗯?”赵可头也不抬道。   “你……还是处?”问完这句话,赵天喻顿时敛声屏气,看着赵可的视线严肃而凝重。   “嗯,是啊。”赵可答。   赵天喻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一样,都一样……   “哥。”这时,赵可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看着赵天喻,“你好脏啊,你跟我一个小孩子说这种话题干什么?你怎么这么脏啊,教坏我,我要告诉你你爸妈……”   赵天喻默默起身,将怀中的抱枕丢在赵可头上:“回你的房间睡觉去!”   赵可对着赵天喻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略略~!”   ……   春节过去没几天,学校就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新生集会,不用穿校服,赵天喻身着墨蓝色呢大衣,英伦格子长裤配短靴,换了副半框银边眼镜戴着,围了条米白的围巾,全程摆着一副冷脸,把自己“霸总”人设秀了个十足。   与他相对的端琰就没那么夸张了,身着普通的米色呢子大衣,围着咖啡色的围巾,头发像是有些长了,刘海甚至有些挡眼睛。   不过,这半年端琰像是开始发育了,面部轮廓逐渐没有过去那么精致顺滑,再加上黑如煤球的肌肤,不再会被误认为是女孩子。   “我说……”赵天喻走到端琰面前嗅了嗅,“你怎么回事?雪下了快一个月,你应该没空出门吧?这都能让你变黑?你现在都快黑成纯种黑人了,你是基因里得多大的天赋才能跟黑色素相亲相爱成这个样子?”   端琰瞪了眼赵天喻:“你以为我想?”   赵天喻叹:“不然这样,我给你弄一些美白产品,我妈梳妆桌上瓶瓶罐罐美白产品据说加起来能买一辆X5,她以前随了我外公又黄又黑,现在已经比大街上普通人都要白了,比我小学时候看起来还年轻,你……”   “不需要。”端琰打断道,“我觉得这个肤色挺好的。”   “怎么会好。”赵天喻摇头,“你又不是欧美人,欧美人那个五官立体就算黑一点反而显得健气,咱们黄种人五官相对扁平小巧,骨架结构也和人家不一样,黑皮并不会多好看,还是白一点反而显得年轻……”   “那是你五官扁平,不是我。”端琰掉头走开。   赵天喻:“……”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过了一个寒假的端琰,还是那么像喝了二锅头的林黛玉,冲得够劲。   “你跟我姐表白了?”端琰忽然问。   刚还在双手插兜一副高冷姿势走路的赵天喻顿时有点怂,险些摔了一跤:“她给你说的?”   “她前今天问我你喜欢什么味道的甜食。”端琰道。   “甜食?”   “嗯。”端琰答,“后天就是情人节,你可以勉强期待一下,因为我看到她在家里折腾巧克力。”   “不是吧?!”赵天喻顿时双眼放光,“那你给她说我喜欢什么了吗?”   “榴莲配香菜。”端琰答,“你最爱吃的两样食物。”   赵天喻:“我看你是想死。”   端琰一听,停下脚步开始摩拳擦掌。   赵天喻立刻走过来勾住端琰的肩膀:“端琰,你要考虑清楚一个问题。”   端琰蹙眉,歪着头看着赵天喻。   “如果我和你姐成了,我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你姐夫,正儿八经的你姐夫,你觉得你天天用拳头威胁我,合适?”赵天喻问。   端琰哼了声,放下手继续向前走着。   情人节那天又下起了雪,赵天喻从早上第一节 课就听不进去,他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大门外。   期间有几个女生前来给他送巧克力,他都笑盈盈地委婉拒绝了,为了不让女生伤心,给每个人还回了一盒榴莲糖……这是他囤货本来要自己吃的。   端琰眯着眼看他:“你怎么还做言情男主才做的事?”   赵天喻一脸冷漠:“我从小吃巧克力超过三块就胃痛发烧,她们送我的不是心意,是农药,恨不得要我的命。”   “那你这么着急等我姐的巧克力做什么?”   “性质不一样,懂?”赵天喻道,“收到你不喜欢的女生送的很有意义的礼物的时候,心里特别沉重,就觉得有点烦,不知道怎么回礼,也不想回应那份心情,又害怕伤了女孩子的面子,弄得我浑身不自在;但是收到喜欢的人送的,只要对方是用了心的,那种感觉就明显不一样……当然,如果你没脸没皮就喜欢占别人便宜来者不拒这我就没话说了。”   赵天喻一直等啊等,等到下午放学该去社团了,吕佳音总算出现在了他们班门口。   赵天喻一见,原本满心期待的表情瞬间萎了下去,默默地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真正见到想见的人时,反而就怂了。   吕佳音对着端琰招了招手,端琰白了眼赵天喻出去,过了会儿,拿着两个盒子回来,看了看,把其中粉色的一盒交给了赵天喻:“给,你的香菜榴莲套餐。”   “真的是给我的?”赵天喻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迅速拆开了盒子,里面是圆圆的巧克力球,每个差不多鹌鹑蛋那么大,拿一颗咬下去……竟然是榴莲夹心!   赵天喻顿时捂住脸: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快要窒息。   端琰看着赵天喻没出息的样子,从包装袋里拆出自己的巧克力盒子,和赵天喻的巧克力盒外包装颜色截然不同,这份是大红色的。   端琰顿时蹙眉,但还是拆开了盒子,在看到里面的巧克力后,立刻转过身将巧克力连盒丢进了垃圾桶。   “你干什么?”赵天喻惊了,“不吃就不吃丢了干什么?人家吕佳音辛苦做的你怎么这样?”   “我的东西我自己有处理权。”端琰扫了眼赵天喻,“我讨厌吃巧克力。”   “那你也不能丢掉!”赵天喻说着就要去捡盒子,端琰立刻起身拧开自己的可乐直接倒在了垃圾桶里。   “赵天喻,你吃你的那份就行了,我的这份你别管。”端琰道,“在你正式和吕佳音交往之前,你还管不了我这么多。”   赵天喻见状,哼了声,不爽地拿起自己的书包离开。   结束了社团活动,赵天喻一出活动室门,就看到了吕佳音。   他本能地挺了挺身子:“你……你好。”   “你好。”吕佳音浅笑,“巧克力收到了吗?”   “嗯,好吃。”赵天喻点头。   虽然只吃了两颗,而且吃完后就有点头疼……他并不是很擅长消化这种热量很高很高的东西。   “那小琰的那盒,小琰吃了吗?”吕佳音靠近赵天喻一步,双眼亮晶晶的,“他没说怎么样?”   “他……”赵天喻有些尴尬,“他……他说很好吃,他上课偷吃了好几块。”   “果然是吧!”吕佳音顿时笑得特别开心,“赵天喻,谢谢你。”   “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你……”赵天喻深吸一口气,“那……那个……你放学时走回家还是有人来接?”   “我?我家就在六七河畔的附近,距离学校就一站路,我平时都是走回去的。”吕佳音道。   “端琰每天也是走回去的……可没见你们一起走过?”   “哦……”吕佳音垂下头,“小琰他……不是很喜欢我,所以并不是很想和我一起回家。”   “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赵天喻脱口而出。   “啊?”吕佳音愣了一下。   “不,不是,不是让你去我家,是我们两个放学一起走。”赵天喻指了指外面,“我家也在六七河畔附近,我们一起走吧?”   “也行啊。”吕佳音点头。   “那行,你等下,我去放书包,马上回来。”赵天喻说着拔腿就跑,顺便给自家的保姆发了条短信:[从今天开始你晚半个小时接我,我自己走。]   保姆:[不行,你爸妈说必须按时接你上下学。]   赵天喻:[你表哥想去东城区管委会工作的事我帮你找我舅想办法,不过只敢保证能给他找个月入五千的喝茶闲职,工资再高点是要文凭的。]   保姆:[好嘞,你说几点就几点。]   赵天喻回教室放书包的时候,清洁工人正在处理教室的垃圾,看到垃圾桶后惊道:“谁把这什么玩意丢这里面啊!都说了吃的丢在那边的垃圾桶啊!会不会分开丢啊?”   旁边顿时有几个学生围了上去——   “卧槽,情人节惨案吗?FFF团来过了吗?”   “谁丢的啊?好好看啊,像小蛋糕一样上面还有星星和爱心……”   赵天喻没听清那几个人在说什么,只知道是谁把好像很精致的食物丢在了垃圾桶里,就已经离开了教室。   下楼的时候,吕佳音还在原地等着,赵天喻赶忙将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搭在吕佳音脖子上。   “不用不用。”吕佳音赶忙拒绝着。   “没事,我刚好觉得热。”赵天喻道,“我里面是新买的羊绒呢子,特别热。”   两个人一起出了学校大门,缓缓顺着六七河畔的围栏前进着。   北川虽然靠北,但并非绝对的北方,地图横跨秦岭淮河一线,也就是我国的南北方分界线。   所以,北川的冬季里,部分地方湿冷,部分地方极寒,六七河高处偏南,低处偏北,以至于再冷的天气都无法冰封六七河畔,河面雪白,河水仍然缓缓流淌着,因为温差偶尔还能看到升腾起的袅袅水雾,合着两岸冰雪封洞的杨柳,算是北川冬季的一大特色景观。   赵天喻一路上沉默地陪吕佳音走着,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该和女孩子说些什么,只能慢慢挪动着脚步,偶尔歪头偷偷看吕佳音脸上的表情。   直到吕佳音停下脚步:“赵天喻。”   “嗯?”赵天喻匆匆停了下来,“怎么了?”   “你不是之前说你……那个……喜欢我吗?”吕佳音低下头,有些不敢看赵天喻的脸。   “我……那个……你……你……”赵天喻顿时耳朵红得像涂了腮红似的。   吕佳音道:“我……那个……我……我想了一下……我可以和你……试一下……”   “什……”赵天喻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嗯……我说可以试……试一下……”吕佳音使劲点了点头。   赵天喻顿时深吸一口气,在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张了张口:“为了确定我不是在做梦,我……我能抱一下你吗?”   吕佳音的脸瞬间更红。   赵天喻一见赶紧摆手:“算了,算了没事,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   “抱……抱一下也没问题……”吕佳音缓慢地张开双臂,仰头看着赵天喻,“要……要抱吗?”   赵天喻:“……”   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他的大脑暂时已经无法思考。   到最后,还是吕佳音轻轻抱了抱他:“这样?”   赵天喻:“……”   不行,要死机了。   他的高冷男神人设要崩了,不行,稳住,要稳住,头可断,人设不能崩……   吕佳音见赵天喻僵住了,也不为难他:“好啦,不跟你玩啦,回家去吧,我到家啦。”   吕佳音指了指身后的北川国际中学家属院。   “唉?”赵天喻一怔,“你爸妈是……”   “我爸爸就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啊。”吕佳音笑,“叫吕博,初中部的老师。”   “哦……”赵天喻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只能傻傻点着头,“这样,难怪你学习那么好,父母遗传,那你好好休息。”   “嗯。”吕佳音点点头,“那,拜拜啦?”   “等一下。”赵天喻叫住吕佳音,“那就是说,从明天开始,我就能和你……一起每天这样子回家了?”   “嗯,只要你方便的话。”吕佳音微笑,“前提是你方便哦。”   “方便,我本来就要走这边!”赵天喻道。   “那好啊,明天见。”吕佳音摆了摆手。   等目送吕佳音消失在了视线里,赵天喻这才转头搓了搓手离开,重新回到了学校外,等保姆开车过来后,上了车朝反方向离开。   从那天起,赵天喻每天社团一结束,二话不说撇了书包就去找吕佳音,陪着吕佳音慢悠悠地走完短短的回家路后,再绕回去让司机来接自己。   两人一开始没什么可谈的,直到赵天喻想起端琰之前的说过的话:“没话题就扯我,有话题就把我撇开。”   于是,赵天喻开始学会拿端琰找话题,端琰白天又怎么臭脸、又怎么上课逃语文老师的默写、又怎么孤僻、又怎么威胁他恐吓他……甚至连端琰中午吃饭挑事的内容都会拿出来和吕佳音探讨。   而吕佳音,似乎也很喜欢听他讲这个内容,两个人向来是其乐融融的。   直到某天吕佳音道:“对了,天喻,小琰成绩一直这样爸爸妈妈好着急,他平时补家教语文也上不去,这可怎么办啊?”   赵天喻一听,哼了声:“他上课天天睡觉,成绩能上去就鬼了。”   “啊?那可怎么办啊……”   “放心。”赵天喻道,“从明天开始,我上课盯着她,他敢睡觉我就踹他凳子。”   吕佳音顿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天喻,谢谢你。”   “小事。”赵天喻笑了笑。   之后,端琰的语文成绩果然有了起色,不过,赵天喻就惨了,动不动被端琰锁喉,幸好他人长得高大结实,否则感觉随时要断气。   再过没多久,吕佳音道:“天喻,小琰是不是又变得孤僻了?最近回家一言不发的……”   “可能因为自己太黑了?”赵天喻随口答,“他现在都黑成非酋了,大街上的人都以为他是混血,混的是非洲小兄弟的。”   “不知道,爸爸妈妈说他是遗传……”吕佳音也是一脸疑惑,“天喻,你跟他关系好,你平时多跟他说说话吧,好吗?”   “嗯……也行。”赵天喻点了点头:反正他每天都在和端琰废话,多说几句也无所谓。   之后,端琰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但是因为赵天喻连续的骚扰,渐渐从冰山派进化到了少言寡语派。   再过了没多久,吕佳音又道:“你每天把小琰撇下,陪我回家,会不会被当做重色轻友?”   “应该不会。”赵天喻一脸无所谓,“他以为他是热血高校里面的小栗旬呢,天天一个人耍帅,从来不愿意跟我结伴。”   “别呀。”吕佳音道,“这样吧,每周三我们三个一起回家怎么样?周三你的社团活动时间短,我的社团活动也时间短,可以拉着他我们一起玩。”   赵天喻想了想:“也行?”   于是,隔天赵天喻就把这个计划告诉了端琰。   端琰冷漠答复:“不去,你们两个谈恋爱让我当电灯泡。”   “你以为我想带着你?”赵天喻哼了声,“我和吕佳音放学约会,带着你我连她的手都没法拉了,我……”   端琰蹙眉:“……都两个月了手都没拉过?”   赵天喻:“不要把我想象的和你一样骚,两个月没拉手说明我是个绅士,谢谢。”   端琰翻了个白眼:“不去。”   “你——”赵天喻指着端琰,憋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兮兮地趴在端琰桌子上,“兄弟,是不是兄弟?是不是我哥们?我作为吕佳音的男朋友,又是你的姐夫,我是不是还得学会从中间做人?我现在显得像是重色轻友,不合适吧?”   端琰烦了:“……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赵天喻没明白端琰什么意思,拉了拉端琰袖子:“兄弟,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双眼,你忍心吗?你忍心我这个无所不能的霸总人设崩了吗?”   端琰:“你早就崩了。”   赵天喻:“别管这些,你就一句话吧,一起不一起。”   端琰看了眼手中的书,又抬头看了眼赵天喻祈求的眼神,许久后点了点头:“就周三一天。”   于是,每周五天的双人约会变成了每周四天的双人约会外加一天的三人行。   端琰向来不说话,吕佳音和赵天喻谈笑风生的时候总会顺带着和端琰说几句话,端琰基本不搭理,只有赵天喻强迫端琰开口,端琰才会撇出来几句话,三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在这样微妙的关系中,高一的第一学期结束了。   赵天喻逐渐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和吕佳音之间……好像缺了些什么,但他自己有无法察觉自己缺了些什么。   暑假里的一次家庭聚会,赵可的一句话这才点破了他心中的疑惑:“如果和女朋友做的所有事都与和朋友做的事一样,那女朋友和朋友的区别是什么呢?”   赵天喻顿时意识到了:他需要和吕佳音之间有点特别的事,是朋友和朋友之间不能做的,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让他更加有实际感。   第二学期伊始,赵天喻就开始寻找“特别的事”。   刚好这时候常敏毕业,学生会会长位置空缺,吕佳音虽然因为去年的圣诞节晚会受到了常敏训斥,可让人意外的是,在常敏的推荐信上,居然还是写了吕佳音的名字。   这样一来,竞选人总共有三人,吕佳音也成了其中之一。   吕佳音是个热心肠型,她特别喜欢在一个小组中充当leader,也热爱参加集体活动,没有丝毫的社恐,面对任何陌生人都能从善如流,所以她本人对这次学生会长一职的竞争也颇为关注。   赵天喻看出了吕佳音的心思,于是他决定了:要帮助吕佳音当上学生会长!   这样以来,指不定吕佳音一激动,他们两个就有了个什么难忘的“特别的事”。   当然,不是啪啪啪,虽然他时常会看有色电影,但是三次元中他还是比较老实,压根不敢想这方面的事,更习惯一步一步慢慢来。   学生会长的竞选分为三个阶段,拉票、演讲和选举,非选区学生一人一票,匿名投分。   为了让吕佳音中选,赵天喻早早就列出了计划,命名为“如何让佳音成为会长的三十六计”。   首当其冲第一点:要让吕佳音变得受女生欢迎。   这点其实是最实际也是最难的。   吕佳音是啦啦队的队长,经常出席学校的大型体育项目,赛场上总是有男生看上元气活力的她,而她本人性格又比较张扬,以至于不少女生怎么都看她都不顺眼。   这时候要怎么办呢?   这时候就到了男人们出卖色相的时候了。   赵天喻拉住端琰:“哥们,拜托你件事。”   这时候的端琰,因为锻炼的关系,身材已经逐渐从单纯的消瘦变得结实了起来,肌肉微微隆起,反而和麦色的肌肤较为相称,给人一种运动型大男孩强烈雄性荷尔蒙的感觉   “别。”端琰嫌弃地推着赵天喻的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你这人怎么能怎样?”赵天喻拿起长尺指着端琰胸膛,“你姐要竞选,你好歹也帮个忙,懂?都一年多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脾气?别人对你那么好,没说别人笑的时候你也笑,但你至少不要黑脸,你怎么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端琰烦躁地撑着头:“我为什么要对她礼貌?是她抢了……算了。”   “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端琰起身,“做什么我去就是了。”   “这才对。”赵天喻也没在意端琰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立刻勾住对方的脖子道,“听着,我调查了一下,发现咱们年级有几个混混女生,特别凶,家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她们就更不是什么善茬,基本百分之七八十的女生都怕她们,咱们学校这个投票系统,谁又没说不能要了对方的密码代投不是?”   端琰顿时蹙眉:“你要干什么?”   赵天喻叹:“虽然你这个人性格不怎么招人待见,但你这个颜值是没问题的,就有些抖M喜欢你这样的,喏,恶霸其中有一个女生,喜欢你。”   端琰:“……你让我去色诱?”   赵天喻一本正经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色诱而已,以你这方面的小聪明,还怕搞不定?”   “你这要是总统选举,迟早要被爆丑闻。”端琰冷冷道。   “放心。”赵天喻阴险地笑了声,“其他两个候选人的丑闻,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撕起来,就看是不是大家都愿意破罐子破摔了。”   端琰:“那剩下的女生怎么办?”   赵天喻拍了拍胸膛:“你别忘了,爸爸我是霸总路线,还有妹子喜欢我。”   端琰:“你有女朋友还干这事?”   赵天喻笑了:“怎么可能?我来负责给她正面上拉票,我就不信那群女人不给吕佳音面子,还能不给我面子。”   半个月后,吕佳音的票数成功超出第二、第三位候选人一半;   再半个月后,吕佳音因为刷票行为被踢出候选人名单,检举揭发的人是被赵天喻用黑料威胁的第三位候选人,对方选择和吕佳音同归于尽并转学,最终由第二候选人担当学生会会长。   赵天喻:“……”   端琰:“……”   弄巧……成拙了。   选举比赛过后的当天下午,吕佳音站在教导处办公室里,接受老师的批评——   “你说你丢不丢人啊?啊?刷票!你怎么这么厉害啊?现在好了吧?会长没当上!人还丢光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刷票了!你以后在学校怎么做人?你这个啦啦队队长还当不当了?我看你就不要当了!”   “对不起……”吕佳音不断地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路过的女生碎碎念道,“逼我们刷票的时候也没见你站出来阻止,现在装什么好人,人品可见一斑……”   “行了别说了,老师都在呢……”另一个女生拉着赶紧走看。   “看吧!”老师道,“人言可畏你明白吗?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地位越是高、你越是显眼、你越是被更多人所知道,你的话语越有影响力,就会有越多的人想要看你倒下。   知道为什么现在人喜欢看悲剧吗?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人最喜欢看的就是别人身上有价值的东西的毁灭!所以他们就会抓住你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去做过分的理解!”   “对不起……”   “也许你根本和这件事无关,我也知道你不是个会作弊的人,你的解释也是在说你和这件事无关……可是没用了知道吗?就像你说出一句话是为了某个你想表达的意思,可是因为每个人成长环境、家庭教育和生活圈子的不同,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变成无数种意思!   因为你表达的不得当或者对方没有从你的言语中获取你要表达的意思,他就会做出其他意思的理解,他们会试图探索你的阴暗面,即使那根本就不是出于你本意。   可是别人才不会去思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只会思考他自己认为你怎么想的,他们放大你的恶意去揣摩你之后,把这样糟糕的信息传播给不清楚来龙去脉的路人,人类不爱思索、落井下石和趁火打劫的本性最终会把你吞没。”老师叹气,“常敏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说穿了就是太过于认真所以看不过别人敷衍,可是多少人背后里骂她、侮辱她……你难道看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你还要搞这种大动作?就算不是你的错!到最后都得你自己来抗!你明白吗?”   “对不起,对不起……”吕佳音使劲低头道歉,满脸眼泪,泣不成声。   赵天喻站在不远处,靠在墙边默默听着老师训斥,看着心上人一言不发地低头哭泣,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又……做错事了……   本来吕佳音是有机会的……   可是因为自己的错……   她不但丢了学生会长的位置,还被更多的女生反感和讨厌……   赵天喻蹲在地上,抱着头。   自己是不是要被踹了……   肯定的吧……   一定会被踹了……   不过,这次他不能像上次一样逃跑,即使是好心犯的错,那也是错。   他……他要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至少替吕佳音挨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于是,隔天的升国旗日,赵天喻提前买通了上台演讲的自班班长,换自己上去读稿子,读到最后,他大声道:“非选区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高二A班的赵天喻,有些人应该很熟悉我,我是曾学生会会长候选人吕佳音的男朋友。”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虽然学校不反对谈恋爱,但这个年龄段、这个时间段敢站在台上大言不惭公布情侣关系的人,算是相当……**了。   “吕佳音是个很认真的人。”赵天喻接着道,“因为很认真,所以她很优秀。她学习很好,很热心,还有一堆特长和爱好,我觉得学生的本分就是学习,她能做到品学兼优,她就是个优秀的学生,所以我喜欢她,所以还有无数人喜欢她,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知道她其实很好,所以我在没有和她商量的情况下去刷票了,我对此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们不……”   “台上的学生你在鬼扯什么!”就在这时,教导主任冲了出来,“你给我下来!这是升旗仪式!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反正!大家请不要因为我误会吕佳音,我……”赵天喻最终被人扯了下去。   那天之后,学校里关于吕佳音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少,而关于赵天喻的风言风语变得越来越多。   曾经喜欢赵天喻“霸总”人设的不少女生纷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个高冷帅哥,居然喜欢吕佳音那种碧池,还跟个痴汉似的,也是够了,亏我瞎了眼喜欢他……”   而曾经喜欢吕佳音的男生也对赵天喻露出了嫌弃的眼神:“草!都怪这2B!我女神没当上学生会长!我女神美是美,就是眼睛瞎了,怎么看上这么个弱智!”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赵天喻急得头疼,当天下午直接跷了社团,跑到吕佳音所在的话剧社找人。   因为着急,他一不小心踢翻了地板中央的红油漆,鲜红的颜色洒了一地,吕佳音闻声出来一看,不出三秒,倒在了地上。   后来整个话剧社里乱套了,叫老师的、打120的、围观的……人群乱成了一团。   闻讯赶来的端琰抱起地上的吕佳音向外走,瞪了眼跟上来的赵天喻:“你学习那么好,做人也可以,但是谈个恋爱就总踩雷,你是不是脑子里面有坑?”   赵天喻一脸紧张:“她……她晕血吗?或者晕红色?”   “比晕血更严重。”端琰瞪眼了赵天喻。   那天之后,吕佳音再也没有出现在社团楼和学生会楼里,也再也没有和赵天喻一起回过家。   赵天喻每天站在社团教室外面,等到很晚,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他给吕佳音发了无数条求原谅的短信,可是一条都没有收到回复。   大约过了半个月,赵天喻觉得自己彻底无望时,收到了端琰递来的两张电影票:“去看。”   “什么?”赵天喻接过来,是个外国文艺片,在私人影院里面。   “我姐喜欢的。”端琰道。   “别了。”赵天喻把票还回去,“我可能做不了你姐夫了。”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把事情搞砸了,害得吕佳音彻底抬不起头,还害得她住院……”   端琰:“但是你这次至少承担了你该承担的,我姐可能只是有点心烦,再加上你最近风评不太好,可能只是单纯避嫌。”   “真的假的?”赵天喻半信半疑地接过电影票。   “我帮你明天约她,你好好准备。”端琰道。   “等等……”赵天喻露出狐疑的眼神,“你……有什么阴谋?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端琰翻了个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   第二天,赵天喻也不敢穿得太夸张,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衣配黑裤子就来到了电影院,不过他没忘记戴那副符合他前人设的半框眼镜。   到了约定时间,吕佳音准时到来,看了眼赵天喻,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进去吧。”   “嗯。”赵天喻有些紧张地跟了进去。   私人影院都是包间形式的,房间很小,沙发也只坐得下最多三个人,吕佳音坐左边、赵天喻坐右边,荧屏上放映的还是爱情片,期间还有热吻镜头,导致赵天喻一度觉得端琰是在整他。   看完了影片,赵天喻送吕佳音到车站,两人一路无言。   眼见着车子就要进站,赵天喻忽然慌了,一边抓住吕佳音的胳膊道:“我知道我错了,我能做的我都尽力了,我只是想帮你,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帮不了你,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吕佳音回头,抬头看着赵天喻的脸,过了会儿又低头看着赵天喻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沉默了会儿道:“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个午饭吧。”   两人在附近的西餐厅落座,等食物全部送到了,赵天喻小心翼翼道:“你吃点吧。”   吕佳音沉默地吃了口披萨,就放下了刀叉,看向赵天喻:“其实,我并没有要把你怎么样,也没有想过和你分手,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你没必要紧张。”   “那你……”赵天喻看着吕佳音的表情小心翼翼道,“那你为什么……”   “你不应该利用小琰的。”吕佳音道,“你让小琰去和沈夏伟交往了吧?”   赵天喻:“……他自愿的。”   “沈夏伟是什么样的女生?”吕佳音皱起眉头看着赵天喻,声音中有些责怪,“沈夏伟是一个坏透了的女生!小琰呢?小琰只是个性格有点差劲!但是他本性很善良!你怎么能让一个坏女生和小琰交往呢?万一把小琰带坏了怎么办?”   赵天喻:“……”   不知为何,听到吕佳音生气的理由居然是因为端琰,他顿时觉得还不如吕佳音说生气的理由就是因为自己害得她没当上学生会长或者自己把红油漆倒在地上导致她晕倒。   可是,偏偏都不是这些理由。   而是因为端琰。   因为自己让端琰和别的女生交往了。   但是,对方毕竟是吕佳音的弟弟,姐姐爱护弟弟,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低头道歉:“抱歉。”   “算了,没事。”吕佳音摇了摇头,“好就好在他们和平分手了,以后不要再弄这些事了。”   “嗯。”   “那吃饭吧。”   “好。”赵天喻默默地拿起刀叉。   那之后,两个人回家的路上,一直没话找话的赵天喻也陷入了沉默。   直到吕佳音转过头看他:“是不是我刚才对你的说的话过分了?”   “没有,你是姐姐,护着弟弟肯定的是正常,是我过分了。”赵天喻道。   “其实……”吕佳音叹气,“其实我护着小琰,也是在报恩。”   “报恩?”   “小琰的妈妈是我的远房小姨,我们是三代以外的亲戚,是他的妈妈把角膜捐给了我,我才重新获得了光明。”吕佳音指了指自己的眼镜。   赵天喻一怔。   “小姨在我妈妈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帮了我妈妈,还给了我光明,她临终前求我们家照顾好小琰,让小琰一生都不要再遭受伤害。”吕佳音叹气,“我只是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守护这个约定,守护小琰,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吕佳音停下脚步,靠近赵天喻,仰头平静地看着他:“所以,可能……我护小琰太过于心切,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我们两个以后好好的,你们两个以后也好好的,好吗?”   赵天喻还没来得及说话,吕佳音已经踮起了脚尖,柔软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少女拥着少年的双肩站在六七河畔亲吻,那大概成了这个少年往后人生永远忘不掉的画面。   之后的半年里,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时常会拉拉小手、抱一抱再亲亲小嘴,赵天喻渐渐也学会了在不给吕佳音添麻烦的基础上照顾自己的心上人。   端琰的成绩稳步上升,逐渐趋于中等生的水平,和吕佳音的关系因为赵天喻的存在也慢慢变得缓和了起来,逐渐越来越像普通人的家兄妹,偶尔还能健谈那么一小会儿。   吕佳音依旧把端琰当作世界中心来对待,赵天喻虽然心里总是不太舒服,但还是默默选择接受了吕佳音所做的一切。   直到那一天——   那让人绝望的一天——   得知某件事真相的赵天喻疯狂地摇着吕佳音,难以接受地低声嘶吼着着:“你什么意思?我才是你男朋友,你这么对我你是什么意思?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弟弟!你对他哪里像对弟弟!我一开始信了你的邪相信你是为了报恩!可是你分明就是喜欢他又不敢承认一直骗自己还骗我!”   “他就是我弟弟,我也只把他当我弟弟。”那个向来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吕佳音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冷的,“亲情本身就是这样。”   “可是你们不是姐弟!”赵天喻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淌出,“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明白,我就是你用来缓和你们关系的润滑剂!我就是你的道具!我做了两年的傻子不是吗!现在好了!你用了牛的全部的真心,到最后还要一刀杀了牛喂他是吗!”   “很抱歉。”   “你抱歉?你一句抱歉就完事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吕佳音仰头看着眼前愤怒的男生,面色平静,声音轻柔,“你喜欢我,我跟你交往,跟你拥抱,跟你接吻,跟你睡觉,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幸福感的是你,对吗?明明你这两年很快乐,我却还是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   赵天喻的视线猛地从过去的回忆中抽出来。   他不想回忆。   他不想回忆和吕佳音表面的柔情背后截然相反的绝情。   少年时经历的背叛,让他至今都对吕佳音和端琰两个人耿耿于怀。   他的拳头一点点握紧再握紧,直到最后无力地松开。   他起身,扫了眼身旁一脸愤懑的赵可,面无表情道:“背叛是常事,你用真心对别人,别人未必用真心对你,就看你什么心态对待,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别跟端琰的女人扯上关系……都是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明天会争取下午更新,不妨碍大家晚上蹲12点买东西。 第200章   中学时候的数理化非常简单, 以基础公式和背诵为主,即使上课的时候不怎么认真听, 只要下课做作业,基本成绩不会太差。   于是,很多中考结束拿了还不错成绩的学酥, 之后在高中的第一年往往都会放纵自己,想着高二文理分班再好好学习。   然而,现实往往很残酷。   高中的理综难度相较于初中的理综难度是跳跃级的,如果高一在学习上太过于懒散没下一点功夫,数理化的成绩会出现一个很明显的大型滑坡。   如果这时候高二还执意选择理科,基本未来的两年想拿好成绩会非常痛苦。   端琰,就是被痛苦折磨的那个人。   北川国际的教育方式已经算是融合了东西方各自的优点,取了一个中间值在教育本国的学生。   但是, 对于端琰而言,还是适应不了。   高一的时候各科平均勉强能够混个中等成绩, 等高二被赵天喻强行拖去了理科班,端琰在学习上基本已经处于“宕机”状态。   虽然在外面上了些补习班,但据老师交代:“这个学生哦,上课就发呆,什么情况啊!”   端琰表示:如果老师只是在说中文,自己当然能够很快理解,但是老师用中文发音方式讲一堆音译的理科符号时,大脑就反应不过来老师在说什么,思想就渐渐放空了。   端琰学习不好, 吕佳音就操心,赵天喻继而得受折磨。   最后,赵霸总生气了,他指着端琰道:“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起上补习班,你不会什么,我来教,你再让我女朋友操心,我弄死你。”   于是,原本就形影不离的赵端二人在高二这一年几乎成了连体婴儿,赵天喻彻底成了端琰的保姆,白天得督促他上课听课,晚上得督促他补课学习。   好就好在,这么强压跟踪是有效的。   端琰的成绩慢慢地爬了上来,课业分数虽然不高,但每次月考稳定在500分左右,年级排名300名前后,未来争取一把应该有机会冲刺一本线。   与之相对的,因为一直逼着端琰学习,赵天喻学习的时间被迫增多了,成绩也嗖嗖地上升了。   之前高一没分班的时候,赵天喻的综科成绩基本稳定在年级第四到第十,但其中文综成绩排位基本位于年级前三,理综成绩排年纪前五十,他的文综远远好于理综。   之所以高二选了理科,是因为在选科之前被年级第三嘲笑过:“你如果没有政治、地理和历史替你提分,你怎么可能就每次比我低一名?你就索性乖乖去文科班背书吧,理科这种动脑子的内容不是你的菜。”   文科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科,低分比较困难,高分是难上加难。   但是普遍性在学生阶段很多人都会有一个歧视性的认知:读文科的,都是因为学不动理科。   还有很多人认为文科就业范围狭窄,认定学文科的都是将来要做翻译、文职、语文老师和公务员的……而背上背负着“男子汉志在四方”的热血的年轻人这个时候还不愿意从事这么“稳定”又“枯燥”的岗位,所以哪怕学不会,都还是觉得理科好一点。   赵天喻被这么一次气,顿时就来了暴脾气,毅然决然选择了理科。   结果,第一次月考,他就滚出年纪前五十了。   而第二个月开始,因为替端琰上课,他默默地爬进了前五十。   第三个月,因为端琰实在是太蠢了,他每天晚上还得和端琰QQ视频聊学习,等回过神他已经进入了前二十。   赵天喻心累道:“这算是恋爱使我学习进步吗?”   端琰白了眼他,没说话。   高二下的时候端琰的成绩再一次有了跃进,逐渐稳定在250名左右,这个名次老师说一本算是稳了。   端琰倒是挺开心的,但赵天喻不开心了。   因为高二下的到来,就意味着吕佳音高三下的到来。   她……要毕业了。   吕佳音虽然数学拔尖,但其他科目除了英语都有点拖后腿,模考分数向来是650分上下,上国内顶级名校的希望总是对半的。   吕佳音自身也没有什么出国的意愿,所以,她的选择说起来多又不多。   赵天喻十分关注吕佳音的报考动向,毕竟,自己的分数和吕佳音差不多,基本吕佳音能去哪儿,他就能去哪儿。   而且最关键的是,端琰成绩压根就不可能越过600这条鸿沟,这种渣渣根本不可能和他们情侣二人这种学霸进入同一所大学读书,以后大学的生活,都是他和吕佳音的天下了。   所以,其实他更希望吕佳音能出国,出了国地域就大了,他要选一个周围都是端琰考不上的大学的地段读书,这样,就能百分之百的将这个电灯泡隔离出局。   越想越兴奋,赵天喻终于问出了口:“你……打算上哪个学校?”   “我?”吕佳音想了想,“好学校录取分都在650以上,至少要考680分才有把握,可是我现在的分数是我的极限了,我也不能奢求什么。”   “你为什么不出国?”赵天喻问,“其实你可以走迂回路线,咱们国家的学生在成绩方面向来是世界上拔尖的,你的分数在国内可能没办法硬碰硬很多学霸上顶级名校,但是你的综合能力远胜于很多比你分数高的人,你可以出国先读一所ARWU排名靠前并且比较看重其他方面的大学,将来再继续回国深造,咱们国内很多企业很看重各种对外的实践经验。”   “不了。”吕佳音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离开。”   “害怕?”   “我总觉得我一定有上辈子的记忆。”吕佳音道,“你记得我上次看到红色晕倒吗?”   “嗯。”   “我总感觉自己好像投胎的时候孟婆汤没喝完,导致上辈子的记忆好像隐隐记得又想不起来,我每次走到机场看到英文都会觉得特别熟悉,也特别害怕……”说到这里吕佳音笑了,“我可能……上辈子是个外国人?可能是清朝来传教的?外国人会喝孟婆汤吗?”   笑完,吕佳音低下了头:“再说了,我失过忆。”   “失忆?”赵天喻眨了眨眼:原来现实中还真有人失忆。   吕佳音叹气:“爸爸妈妈说我小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被吓失忆了,那时候我天天都在发烧,天天都在胡言乱语,他们好担心我,结果等我醒来,我就不记得了,只是开始害怕大量的红色……”   “那你……月经怎么办?”赵天喻本能问。   吕佳音顿时扭头看赵天喻,这厮这才注意到自己又乱说话了。   不过,吕佳音没生气,而是笑着拍着赵天喻:“那么点血当然不怕了!你傻呀!”   “抱歉。”赵天喻趁势将吕佳音的手攒在自己手心,捏得很紧。   “所以,我不想惹事,家里目前就爸爸、妈妈、小琰和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我这个状况肯定不能出远门吧?”吕佳音望天,“我就想这么平平安安地生活在爸爸妈妈身边,我也不想去北京和上海,我觉得我就读个北川大学就好了,北川大学录取分刚好一直都是620分左右,我稳稳能上呢。”   “哦……北川大学啊。”赵天喻点了点头。   其实也行,反正就算是北川大学端琰也考不上。   行吧,就考它了。   隔天,赵天喻就找到了端琰:“哥们,你打算明年考哪儿?”   “不知道。”端琰百无聊赖地翻着手边的《知音漫客》杂志。   “别看漫画书了,幼稚不幼稚。”赵天喻抓着书就丢到一边去,“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想法?”   端琰瞪了眼赵天喻:“你要怎样?”   “唉。”赵天喻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感慨,掏出个小本子丢在端琰面前,“为了你的未来着想,昨天晚上特地找了我的补习老师,把这几年各大一本院校的王牌专业找了出来,从北京到上海,从广州到武汉,从重庆到西安,全国高校汇集的城市全都给你搜集了个遍,给你总结出了好多学校,供你挑选。”   端琰:“北川呢?”   赵天喻耸耸肩:“北川名校就那么几个,不值得你留下,而且,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留在家门口上学呢是不是?多丢人!显得跟个宝宝似的。”   “我不考这些学校。”端琰将本子一推,“我考北川公安大学。”   “什么?”赵天喻惊了,“公安?”   “嗯。”   “你有毛病?”   “公安怎么了?”   “大哥。”赵天喻拍了拍本子,“你很有正义感吗?”   “……”端琰没说话。   “没有正义感当什么警察?”   “这年头当了警察的人就都很有正义感吗?当了医生就很有奉献精神吗?当了老师就以育人为乐吗?”端琰扫了眼赵天喻,“大多数人不都只是学了某个专业,从这个专业毕业,做了这份工作而已吗?”   赵天喻摇头:“我不是说没正义感不能当警察,是你知不知道提前批这一类大学有多麻烦?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做警察。”   端琰看着赵天喻,示意他说理由。   赵天喻沉默了会儿,开口:“的确做警察蛮帅的,但是,我……因为我知道你父亲是警察,我怀疑做警察的动机不纯,我不想让你卷进去过去的事情中,虽然对你而言有些事情非知道不可,但是……但是人有时候知道的越多越绝望,距离真相越近越绝望,我怕你会被吸进去……对我而言,我只是单纯不想失去你这么个朋友。”   端琰一听,勾唇笑了。露出了白皙的牙齿。   这大概是赵天喻和端琰在一起这么久,头一次见端琰这么大大方方地笑了出来。   端琰摇了摇头道:“放心,我会一直都在。”   看着端琰脸上爽朗自在的笑容,赵天喻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了。   也许对于端琰而言,过去的事情从不曾放下,只是暂且地埋在了心里。   唯有揭开真相,他才能彻底解开心结。   可是,解开心结的那一刻,端琰还是如今的端琰吗?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大人,见过太多太多人的蜕变,导致他害怕身边人经历太多发生改变。   小时候爸爸妈妈读的绘本中曾说过一句话: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与凝视深渊过久,深渊亦回以凝视。   与黑暗搏斗,些许有一天,终会与黑暗为伍。   他只能从心底祈祷,端琰永远不会改变。   高考在蝉鸣的夏季中到不期而至。   高考是在周日和周末两天,赵天喻没在家休息,而是一到点就等在考点门口,等吕佳音出来后给她递上冰淇淋和一堆冰镇过的小零食。   陪吕佳音来考试的人是吕博,向来对老师怠慢无视的赵天喻一改往日习惯,对着吕博一点头二鞠躬,还一口一个“吕老师”叫着。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吕佳音总分只有620分。   赵天喻有些担忧,但吕佳音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直到北川公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发到学校,吕佳音才将一脸懵的赵天喻拉到了校门外道:“对不起,我改考北川公安大学了,毕竟我成绩不如意。”   “你别鬼扯。”赵天喻深呼吸了很久,才道,“你是看到端琰要上北川公安大学,所以你才要上的吧?”   吕佳音这下没话说了。   “我问你。”赵天喻开口,“你是不是喜欢端琰?”   “你说什么呢?”吕佳音一脸莫名其妙,“他是我弟弟,是我恩人,是我的家人,我们两个的关系是至高无上的亲情,怎么能用喜欢来形容?男女的爱情怎么能和亲情做比较?”   “男女的爱情怎么能和亲情做比较……呵……”赵天喻露出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那我再问你,你上公安类大学,你学什么?”   吕佳音又不说话。   “你一个小姑娘上什么公安大学!”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吕佳音,赵天喻终于火了,爆发了出来。   吕佳音一听有点不开心:“我为什么不能上公安大学?你这是歧视?”   “你在你不擅长的领域里面想要混,还怪我歧视你?”赵天喻一把抓住吕佳音的肩膀,“你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五、体重不超过一百、两只手握力连我不太会用的左手都扳不过、还一见到大量血就倒地的小姑娘,去上公安大学,你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吗?”   吕佳音猛地抬头瞪着赵天喻,气得双眼通红:“我力气小是我的错吗?我长得矮是我的错吗?因为我力气小我长得矮我就不能当警察了吗?”   “没错,不能。”赵天喻答。   “……”吕佳音一听,使劲推搡着赵天喻,可是却根本挣扎不开。   “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谁管你上什么学校!”赵天喻气得上头,大吼了一声。   吕佳音这才消停了下来。   赵天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深呼吸了许久,才让自己情绪平复了下来,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道:“上帝给每个人天赋,是希望每个人都能为别人做一点点事;上帝给每个人缺点,是希望人和人之间能够互相帮助,查漏补缺。”   赵天喻看着吕佳音:“你不擅长的事,就让擅长的人去做;你擅长的事,就请你好好做好……这才是每个人应该做的,而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一个不适合自己的地方扎。”   吕佳音吸着鼻子,想哭却没哭:“难道公安就都是武夫吗?难道公安就不需要技术型人才吗?难道公安就不需要其他人吗?”   “是,公安是需要这些人才,可是这些人才,一定都是警校毕业的吗?”赵天喻看着她道,“北川政法大学难道没有公安技术类专业吗?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北川公安大学建校才多久?在科研技术方面的学术能力,是根本比不过北川政法大学公安院的能力的,你自己应该也比我清楚。”   吕佳音没说话。   “其次。”赵天喻道,“在公安大学的‘主角’,永远不是单纯的技术型人才和你所谓的其他人,而我,之所以希望你在一个你擅长的领域学习发展,是因为我希望你成为主角。佳音你要知道,聚光灯永远只会打在主角一个人身上,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某个行业的配角,你就不应该浪费你的青春在做配角的身上,而是去你能当主角的地方好好奋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是小琰……”   “你弟弟,他马上就要成年了。”赵天喻道,“他不是小你十岁,他就小你一个月!我还小你九个月你怎么不担心我!”   “……”吕佳音没再说话。   “现在既然已经选了也被录取了,我也不可能说什么让你复读的话。”赵天喻深吸一口气,叹气道,“既然你们两个都上北川公安大学,我也就跟你们一起去吧。”   “啊?”吕佳音瞪大了眼睛,“天喻你别糟蹋你自己啊,你虽然力气比我大,可是你连还没C班那个身高一米七五一顿饭能吃六个汉堡的陈媛媛力气大!上次丢铅球你成绩比她差多了!”   赵天喻:“……”   他这个女朋友……有时候嘴巴意外地毒呢。   暑假里,赵天喻忙着帮吕佳音整理宿舍,不得不说,北川公安大学的住宿环境相比他们高中简直差远了,宿舍居然是八人间架子床!   赵天喻替吕佳音买了席梦思床垫送上去,结果被吕佳音的辅导员拦住:“你是上警校还是住宾馆?”   赵天喻:“可她也不是来受苦的。”   辅导员:“拿出去!”   赵天喻:“……”   无奈之下,只好撤了床垫丢给了端琰。   北川公安大学开学非常早,而且一开学就封校,吕佳音被迫进入了封闭状态,神隐了。   见不到自己女朋友,赵天喻整天心神不宁的,也没心思好好学习,成绩嗖嗖嗖地下滑。   端琰:“你打算跌破600分和我作伴?”   赵天喻:“无所谓,反正北川公安大学录取分对我来说很低,我再跌都能考得上,毕竟前两年学习的功底在那里。”   从八月初一直等到十二月,从酷夏等到大雪纷飞,高考报名前夕,吕佳音总算从学校里放了出来,不过休息日只有一天。   四个月未见,两人都非常想念对方,吃了饭逛了街,还手拉手看了甜蜜的爱情电影。   “你最近和小琰怎么样?”吕佳音问。   “他?成绩还是那样,可能530分是他的极限了。”赵天喻叹,“不过北川公安大学肯定能考上,他的身体指标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吕佳音道,“那小琰他……”   赵天喻不开心了,打断吕佳音:“咱们两个约会,怎么一直提他?”   说着,惩罚性地亲了吕佳音。   可是不亲还好,一亲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太对劲了。   十八岁的少年,精力旺盛的顶峰期,和太久不见的恋人重逢,已经习惯了拉手拥抱亲吻的他自然有胆量幻想下一步,可是一旦幻想过,人类的欲望就收不住了。   赵天喻意识到自己蠢蠢欲动,慌张松开了吕佳音,吕佳音却已经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脸微微一红。   等二人离开电影院,天边一片橙光,已是傍晚。   一想到下次见面就是过年,赵天喻顿时满脸的委屈,他好想再多留吕佳音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会儿就好。   二人抄小路朝着北川公安大学走着,走到某个路段时,前方发生了车祸,有些拥堵,二人就打算绕道走。   就在这时,一个路人拉着行李箱从吕佳音身边走过,赵天喻本能地护了一下吕佳音,就直接将她带入了怀里。   这下,刚才那种不和谐的反应又出来了。   赵天喻害怕吕佳音嫌弃,慌忙松手,对方却低下头,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轻声道:“呐,天喻。”   “什么?”   “旁边……旁边就是四季……去……去吗?”   “四季……”赵天喻猛地抬起头,四季酒店就坐落在二人身后。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浑身充血,像是按下了超频按钮似的,大脑的风扇高速旋转了起来。   “不……不去吗……”吕佳音的一张脸已经红得像是要滴血,“不……不好意思……我就随便一说……我……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了……下次见哦……”   吕佳音说着扭头就要跑掉,赵天喻慌张从背后抱住吕佳音,深吸一口气:“只……只要你愿意……”   之后的事情,赵天喻自己也记不住了。   只知道昏暗的灯光下,吕佳音的身影很迷人,他仅仅是看到,就兴奋到丢了。   而第二次因为太紧张,十多分钟都弄不进去,后来好不容易进入了,又是瞬间结束。   因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连续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赵天喻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还丢人,心里惭愧,禁不住落泪了。   还是吕佳音一直红着脸小声安慰他:“没事没事,咱们都是新手嘛,慢慢来就好了,慢慢培训……”   赵天喻委屈地擦着眼泪:“嗯。”   好在少年的体力是远超过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的,在经历三次尝试后,第四次,二人终于如愿以偿。   那天晚上,月朗星稀,他送吕佳音去学校,看着吕佳音的背影,满满的都是幸福。   不过,之后连续一个多星期他都没有吃零食,每天都是蹭端琰的小食品。   毕竟,四季酒店……太贵了。   高考报名结束后,就到了寒假。   吕佳音的寒假很短,只有年前年后共9天,她腾出了3天时间给赵天喻,这三天里,两人约会逛街啪啪啪,过得是各种意义上的充实。   到了第二学期,吕佳音依旧处于封闭时间,端琰和赵天喻都到了冲刺的时间,也一门心思投在学习上,直到高考结束,赵天喻获得了672分,端琰获取了534分,都超过了北川公安大学的录取线。   端琰在家自己报志愿后就开始睡觉,赵天喻和吕佳音两人在外面的酒店里腻在一起,赵天喻当着吕佳音的面填下了自己的志愿。   填完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按确认,吕佳音就扑了上来,赵天喻当然不甘示弱,两个**的年轻人就开始各种不和谐的成人游戏。   好几个回合结束后,赵天喻躺在床上累得直喘气,吕佳音替他合了笔记本电脑:“我帮你点好啦,那就学校见咯,学弟。”   “嗯。”赵天喻道,忽然想起端琰之前说过不能让吕佳音觉得自己是晚辈,于是爬起抱住眼前人咬住对方耳朵道,“才不是学弟,我是你的……”   两人又不和谐了一局。   那之后的日子里,赵天喻每天都在等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然而,提前批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他依旧什么都没等到。   赵天喻顿时慌了,找到了端琰,发现这厮都被录取了,而自己却没有通知书。   又等了几天,北川师范大学的通知书发到了赵天喻的手中,他这下彻底蒙了:什么鬼?   打开电脑查看自己的志愿表,赵天喻这才发现,他的志愿表……全变了!   思前想后,最终全部的疑惑都落在了那一天:他和吕佳音在酒店亲热的那一晚。   赵天喻露出无法理解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他穿好衣服就朝着端琰家奔去,吕佳音没在,只有端琰和端溪两个人在家。   端溪招呼了赵天喻喝茶,看着他温柔地笑:“真好,没想到小琰的朋友学习这么好,人也这么帅,我还担心小琰回国之后会不会交不到什么朋友。”   赵天喻含蓄地笑:“谢谢阿姨夸奖,能和端琰做朋友我也很开心。”   “唉,真好,真好。”端溪叹着,“以后等小琰和佳音结婚了,你们也要时常来往……”   “结婚?”赵天喻怔住。   “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端琰顿时蹙眉,顺带着扫了眼赵天喻。   端溪一见,顿时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先是惊讶了一秒,随即赶忙解释道:“你看我,总想把两个孩子撮合在一起……”   喝完茶,端琰送赵天喻出门。   赵天喻扭头看着端琰:“结婚什么意思?”   端琰蹙眉:“字面意思。”   “所以我问你到底什么意思?”赵天喻猛地抓住端琰的衣领,“你很讨厌佳音吧?”   “放手。”端琰道。   “你讨厌她,却该不会为了讨好你的养母,要和养母的女儿结婚吧?”   端琰的神色顿时冷了几分:“我妈没办法放下她,更不想失去我,所以找了个中和的办法,但我并没有答应,所以你没必要想太多。”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别让我看不起你。”赵天喻推开端琰,转身就走,迎面却撞上了回来的吕佳音。   一时气恼,他一把抓住吕佳音的手臂:“跟我出去!”   来到小区的绿化带旁,赵天喻扭头看着吕佳音,想要开口质问,却发现自己不知道问什么……又或者,是害怕提问。   “天喻。”见赵天喻一直不说话,吕佳音主动开口了,“你不适合公安学院。”   赵天喻顿时神经就崩了:“所以你这是承认是你改的吗?”   “对,是我。”吕佳音道,“你们家本身就是灰色生意起家,后来才转白,你就算进了公安学院,以后想要上升,政审可能都会有问题的。”   “我上一个学校就代表我要从事一个职业吗?”赵天喻问,“我上警校就要做警察吗?”   “可是,你不是说了吗?既然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做某一个领域的主角,就不应该把自己投资在不适合的地方,你应该去更适合你的地方……”   “所以你替我选了师范?”赵天喻狠狠道,“一个离北川公安大学最远的大学北川师范!”   “我并不是因为离得远才选那里的。”吕佳音道,“天喻,你教小琰教得很好,你很适合做老师,你们家有商业资源你可以投资私立学校,这样的方式你一定会成为主角……”   “你以为我读北川公安大学是为了当警察?”赵天喻看着吕佳音,禁不住大声道,“我是为了你!为了你我才去那个破学校的!”   “天喻……”吕佳音低下头,“你没必要为了我……”   “是啊,是没必要,因为你从一开始心思就不在我身上不是吗?”赵天喻看着吕佳音,眼圈泛红,“你从一开始心思就在端琰身上,你只想跟他在一起,你打着报恩的幌子、弟弟的幌子其实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不是吗?”   “不是的……”吕佳音摇头。   “怎么不是!”赵天喻咆哮,“从一开始接触我!送我买来的榴莲巧克力!送他一颗一颗亲手做的巧克力!表面上和我交往,其实只是想知道他的动态!说什么嫌弃我重色轻友想要三人一起回家,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他愿意和你一起回家!看到他找了女朋友就心里不痛快,但因为你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压根就不稀罕你!所以天天拿着姐姐的身份来做女朋友该做的事!我从一开始!就是你触碰他的一个道具不是吗?”   说完这些话的那一瞬间,眼泪从赵天喻的眼角滑下。   他以为他是今天才看明白了吕佳音,可是咆哮出声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清楚的,什么都明明白白……   只是……   只是因为吕佳音没说出来,所以他也不想说出来……   她在装傻,所以他也就陪她装傻……   因为陪她装下去,总有一天,她就会看到自己……   自欺欺人的日子年复一年,直到真相□□裸地摆在自己的面前,强行撕开了两人之间的这层面具,才不得不承认……   她其实,从一开始,可能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天喻……天喻你别这样……”吕佳音伸手去拉赵天喻,却被推开。   “你说我适合师范?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小孩最讨厌给别人上课!就是因为你!就是为了你!我被迫一遍一遍教你那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会的弟弟!”赵天喻大声咆哮着,眼泪随着震颤的发音不断地落下,“我从一开始很多地方就对他很不满了!可是为了你——!我磨光了我所有性子去教他!帮他适应!”   赵天喻喊着喊着就没了力气,他垂下双臂,泣不成声:“我为了你……把我变成了我不喜欢的样子……而你……却说我这个样子很合适……吕佳音……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乎过什么……喜欢过什么……”   吕佳音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许久以后,她道:“很抱歉。”   “抱歉?你一句抱歉就完事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吕佳音慢慢地抬起头,仰头看着眼前愤怒的男生,“反过来想一下,就当你所说的所有话都是对党,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你,我跟你交往,跟你拥抱,跟你接吻,跟你睡觉……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幸福感的是你,不是我,那是不是反而显得我很吃亏?所以你就权当我在你身上追求的是为了小琰好,我们在对方身上追求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她道:“明明你这两年很快乐,我却还是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呢?”   赵天喻怔住。   他万万没想到陪伴自己度过了两年最美好时光、让自己从男孩变成男人的女人会这般冷酷无情。   最终,他低头笑了笑:“是啊,各图所需,那刚好,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那天一别,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吕佳音。   进入北川师范大学读书之后,因为成绩远高于录取分数,他颇受老师们的喜欢。   大学四年里,他成绩优异,表现出众,最关键的是,他好像真的如吕佳音所说:特别擅长教人。   大四时他考入本校读研,研三期间投资了东区职业技术学校,二十五岁的去年,做为股东的同时正式成了学校的数学老师。   在这期间,他交往过女朋友,女孩子们都因为他会弹钢琴的心动不已。   正如端琰所说:也许你学钢琴一开始仅仅是为了讨好你喜欢的人,可知识终究都是你自己的,说直白点,追人只是学习的动机而已。   只是,再次演奏《卡农》时,他再也不会有当年的心跳了。   他再也不会为了帮一个女孩子的忙而前前后后来回地跑和操心,而是能打钱直接打钱,不能打钱直接问女方需要帮什么忙,不会再自己费尽心思去琢磨,反正成年人的生活99%的事情都能用钱解决;   他再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子陪她走很长很长的路走到腿发酸,而是能开车送到家就开车,反正开车能显示他的经济段位,低调的显富,端琰曾经说过,这样做更加成熟;   他再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子哭得像个疯子,而是永远温柔、包容和露出关怀、成熟的笑容,因为他已经将他的真心埋藏在了很深很深的地方,爱情在他的心中固然还有一席之地,只是,也就仅剩下区区一席之地。   总有人说成长是一种好事,试图给人生所遭遇的所有坎坷赋予价值,他们说人在成长后会变得淡定、冷静和成熟下来,好像成长之后所获得的感情才是稳定的。   可是那往往不过是人们再也不会把曾经付出的真心掏心掏肺地拿出来,而是把它封闭在一个小箱子里,再也没有人能够轻易触碰它的底线,就再也没有人能让自己那么痛。   两条无限靠近却永远不会接触的平行线,自然就不再会打架。   ……   赵天喻看着地上损坏的水杯,长叹一声,许久后道:“第二个好消息,要知道吗?”   赵可看了眼他:“什么?”   “我拿下莱安西那块地皮的最高支配权了。”赵天喻道,“我说过,端琰对付你,应该是就是这两种可能的交合:抢回陈月洲以及……干扰莱安西再开发。”   “莱安西……”赵可想了想,“你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随时。”   “能暂缓半年吗?”   “可以。”   “谢了。”赵可冷冷地勾起了唇,“他在莱安西、陈月洲和人性之中选择了前两者,那么,让这道只剩下两个选项的题变成单选怎么样?”   赵天喻眯着眼看向赵可。   赵可笑笑:“那么,选择时间到了,左手陈月洲,右手莱安西,他会选择牺牲哪个?不想试试看嘛?” 第201章   第二天一早, 陈月洲和端琰来到商场,本来要买项链将戒指挂起来, 但柜姐一得知挂戒指的理由后笑吟吟地摆了摆手:“不用特地用项链去挂,你挂了戒指还不是脱衣服的时候会挂着头发?我们现在有专门的应对措施。”   柜姐说着,拿出了银线和滴蜡一样的东西:“像是这种后方开口的戒指, 拿银线绕住,就能把口封掉,像是这种戒指上形状太多会挂人的,就用这种特殊的专门给戒指用的透明滴蜡。”   柜姐说着操作了起来,她先用银线一圈一圈地绕着,把陈月洲手指后方的开口处封了起来,之后将特制蜡微微加热,滴在了戒指的骷髅手处。   透明的蜡迅速融入了缝隙之中, 柜姐拿了保鲜膜将戒指包住,又套上了特殊的圆形壳子, 过了会儿,当戒指被取出来的时候,戒指顶端的3D图案的缝隙全部被透明的蜡固定,形成一个光滑无死角的圆面,之后再刷了特殊的透明漆用吹风机加热吹干,大功告成。   “哇……原来还有这种技术……”陈月洲重新戴上了戒指,看着上面的图案,就像是小时候玩的那种透明的圆形水晶球,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小天地。   “那是当然, 这个特殊合成蜡熔点低,易脱落,而且凝固后也是全透明,不妨碍观看戒指本身的形状,涂了封层之后,就等于裹了个壳,受热受冷或者不小心磕了也不怕,万一磕破了外层,到店里再上一层就好了。”柜姐道,“以后你要是不想要外面的封层了,到柜台来把封层消了就行了,不过注意尽量不要让戒指接触油漆之类东西,毕竟有个原理叫做相似相溶。”   “哦……”陈月洲点了点头。   这柜姐还有点文化,初中化学没白学。   不过……如今又要戴戒指……也就说……他昨天晚上白那么卖力了?   陈月洲不禁回头看向端琰。   端琰见状,托起陈月洲的小手看了眼戒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抿唇道:“嗯,好看。”   陈月洲:“……”   不,没白卖力,还是有区别的。   今天从早上起床,他就明显能感觉到端琰有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端琰的心情像是一个月烫了7次头之后极其毛糙粗粝的乱发的话,现在就是去理发店做了超级护理还加了点特效的光滑长发。   柜姐看了眼端琰,又看了眼陈月洲,很上道地问:“两位要结婚啦?”   换做以前,陈月洲一定会等着端琰来回答,自己压根就不会说话,但这次,他主动道:“对呀。”说完,还向端琰靠了靠。   “难怪看起来这么有夫妻相。”柜姐笑吟吟地收了端琰的卡一边刷POS机一边道。   “呵呵……”陈月洲尬笑了两声,等结完账跟端琰出了商场的门。   外面的广场处有一排平房店铺,其中一个是屈臣氏,一个是药店,陈月洲想了想,进了药店。   端琰稍微怔了一下,随后也跟了进去。   走到柜台前,陈月洲也不顾周围还站了几个咨询用药的顾客,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紧急避孕药。”   穿白大褂的导医看了眼陈月洲,二话不说拿出了一盒毓婷放在了桌子上。   陈月洲拿着药去了结账处,对端琰伸了伸手:“买单呀。”   端琰取出手机,刷支付宝结账出门后,陈月洲已经从屈臣氏买了水出来,看了眼药的说明书,取出药片当着端琰面吃了。   端琰蹙眉:“你不是……”   陈月洲一边喝水一边看端琰:“嗯?”   他其实心里知道,端琰是想说:“你不是平时在吃短效药吗?”   但是这句话如果说出来,隐隐让人听起来像是男方不dài套还责怪女方没有按时吃药的感觉。   所以端琰选择将话吞了回去。   陈月洲在心里面笑笑。   他当然有按时吃药了,他的内分泌一直不太好,就算是去医院看病医生也会开短效药来调解他的身体,他自身也会定期注意抗血栓,除非上帝故意整他,否则基本不可能怀孕。   只是,这盒毓婷他非吃不可。   而且,必须是当着端琰的面吃。   端琰虽然让他感到害怕,但正常的时候,端琰有作为一个男人基本的良知。   而且端琰不是个学医的,应该听过市面上对紧急避孕药过于妖魔化的谣言,相传服用紧急避孕药能导致怀孕胎儿畸形、导致女性妊娠异位、导致巴拉巴拉……什么女性疾病仿佛都跟紧急避孕药有关似的,所以端琰应该知道服用紧急避孕药之后对女性身体的“巨大”伤害。   当着端琰的面吃无非是告诉这厮的良知:无套可以有,但不是说昨天无套了,以后咱们两个就变成无套的关系了。   很多人觉得戴套做麻烦,一来是因为戴套花钱、二来是某些爱情动作电影在寻找挊点的同时无意识在向部分人传述一种名为“zhōng出成就感”的奇怪价值观,三来是很多人根本挑不对自己的型号和适合的类型导致不舒服,四来是因为男方前xì不合格导致女方当时还不够滋润带来牵拉痛,四来……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很多人对戴套认知只停留在避孕,因为生理知识的过于欠缺,导致根本无法形成一种“只要不是为了生BABY,做就要戴套”的意识。   而在他们两个的关系中,必须让戴套的观念成为思想中的一种很正常的意识。   就像是每天起床要穿衣服、睡前要刷牙、出门要穿鞋一样……这些行为其实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对于人类来说都很麻烦还耗费金钱,但是当养成习惯之后,就不再是一种麻烦,而是一种理所当然。   其实从自己小的时候,他就听在上海上学的远房大表哥说过,国家试图培养人们健康性生活的意识,每个月生育保健中心会给本市的市民提供一定量免费的安全套,只需要市民自己到对应的地点去领取。   而如今,网络发达,每个地区生育保健中心所提供的免费安全套已经在网上开了专门的对应店铺,不少地区每个月免费提供三十只安quán套,只需要支付邮费就可送货到家。   只是很可惜,提出这个思想观念是好的,但是老百姓对于性的观念还跟不上当初制定的这个政策的意识,导致这个福利几乎没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人也有很多不愿意去使用安quán套。   好就好在,端琰从小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接受过较多相对而言比国内成熟的性教育,对dài套的自觉性比较高。   既然这厮有这个意识,这个意识就绝对不能轻易打破。   无套可以是两个人偶尔的情调,但绝不能成为两个人的常态。   养成戴套的习惯之后,其实就逐渐会从这样的行为中开发乐趣,比如人类喜欢各式各样好看的衣服,以后做的时候也可以买各种口味的套子……任何一件事上,情调是自己找的。   虽然实际上就算吃了紧急事后药也没太大影响,目前压根没有试验证明紧急避孕药对身体有远期危害……能证明的只有近期会严重干扰内环境倒是真的。   不过,毕竟一直在按时吃短效药,两种药交叠起来并不好,所以陈月洲并没有将毓婷吞下去,而是含服在舌下。   吃完药,陈月洲喝光瓶子里的水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擦嘴的同时转过身擤鼻涕,顺便吐了口中的药。   之后,陈月洲没事人似的走到端琰面前:“怎么了?”   “你……”端琰向前走着,沉默许久后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以后别那么轻易向别人妥协。”   “别人?”陈月洲歪着头看端琰,“之前我把你当别人,你对我那么凶,现在我把你当自己人,你又自己把自己当别人,怎么和你相处这么难啊?”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其他人是别人之外的别人。”   “真绕口。”陈月洲吐吐舌头,上前主动牵住端琰的手。   左手抓住端琰的右手,感觉到手指后背微微一硌,陈月洲这才发现,端琰将戒指戴在了右手指上。   当两人十指相扣的时候,戒指恰好就对在了一起。   但是其实之前给端琰戴戒指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戴的是左手。   “你怎么戒指换手了?”陈月洲问。   端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轻轻地道:“如果我们戴同一只手,戒指就永远凑不成一对。”   陈月洲顿时愣了。   数秒后,他仰起头看着端琰,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端琰曾经说过:想要真相,也想要自己。   他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态。   人嘛,终究是贪婪的,即使爱情和理想可能矛盾,但也还是要两手抓,等抓不动的时候,再丢一个。   所以,在丽江旅游玩乐的时候,自己因为端琰没有牵手而觉得难过,也不肯上前主动牵端琰的手,认为强求来的牵手没有任何意义。   当时的自己看起来矫情,但现在想来,那时候或许是自己对端琰感情最纯净的时期,因为即使知道两个人没有未来,但内心深处期待过端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喜欢自己,所以才会变得被动和充满期望。   可是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情、经历这么多风险、再面对端琰那可怖的一面面时,他虽然依旧喜欢端琰,但襁褓中的感情太早遭受了现实的挫折,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高亢,他再也不敢再对端琰抱有期待。   因为不敢抱有期待,所以再也不会想着对方来牵自己的手,才能直接上手抓对方的手。   而如今,这个人一眨眼又换了副样子,仿佛那天夜里给泣不成声的自己戴上戒指的不是眼前这个人似的。   是真是假,是有心还是无心,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表现还是为了真相留住自己的套路,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不过,这都没关系了。   他太累了,还是好好做任务吧。   经过这几天顺端琰的毛他已经掌握技巧了,端琰要的就是自己听话,不光是外表的听话,还有内在的听话。   自己在端琰眼里似乎是个没有章法的人……不过好像自己的确没有章法。   因为缺乏规则和原则性,也没有家人拖后腿和碍事,赚钱虽然不多但不算难事,没有大富大贵的追求,也没有稳定生活的向往,不对生活报以太高期待,所以做人做事如同一阵风,除了惜命,或者偶尔受爱情困扰,基本无所畏惧。   端琰可能绞尽脑汁才想出来折磨自己的方法,那就是“恐怖震慑”吧。   那么,怎么显得自己真的就变成里里外外都听话的人了呢?   行为受大脑控制,想要双控,当然是要控制大脑。   自己既不喜欢孩子、也不想当母亲、既没有家庭观念、也不在意流言蜚语,既不遵循三从四德,也无所谓“女人的本分”……   就算这会儿自己变成贞jié烈nǔ,端琰怕是也不信,人设都出问题了。   那就……拼命地表现出超级超级超级喜欢端琰的样子,身心沦落。   两人手牵手在街上漫步,直到走到某处人造公园附近停了下来,端琰看了眼表:“十一点半了,饿吗?”   陈月洲想了想:“现在吃也行。”   挑了个附近的中餐厅坐下,叫了份店里的招牌套餐,等饭的期间,陈月洲就装傻白甜玩着新接的头发,端琰翻着菜单,这时手机震了起来,端琰看了眼,却没有接。   陈月洲:“不接?”   “嗯。”端琰点头,继续翻着菜单。   手机连续响了四五次,每次都是二十秒左右,看来对面打电话的人挺执着的。   等第六次电话震动时,端琰直接打开了飞行模式。   “不合适吧?”陈月洲问。   这时,服务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放下两人点的套餐,还特地送了一杯芒果蜜:“情侣入店送芒果蜜一杯,感谢二位光顾。”   等服务生走后,二人默默地吃起了饭。   陈月洲一边啃着叉子上的牛肉块一边心里琢磨着:虽然说要表现出很喜欢端琰的样子,但是……很喜欢一个人……怎么表现?   其实一个人很喜欢另一个人的表现方式每个人各不相同,但是,关键点不在于自己表现得真不真,而是在于对方能不能感受到。   他不由地偷偷打量附近也送了芒果蜜的一对情侣,对方只是平静地吃着饭,好像没有表现出什么多恩爱的模样。   陈月洲有点心烦,等回过神时,盘子里面的饭已经吃完了,就剩下芒果蜜还没喝。   思来想去,他决定借用一下之前看的诗三的漫画的套路,首先是两个人喝一杯果汁,从芒果蜜来表现自己的“很喜欢”。   他对端琰招招手,示意自己要去对面坐,等端琰给他让出一个位置后,他端着芒果蜜坐了过去,将吸管一头给端琰一头给自己:“我们坐对面隔太远没办法一起喝这个。”   端琰:“不了,你自己喝吧,我对芒果过敏。”   陈月洲:“……”   出师不利。   但是既然坐都坐过来了,陈月洲也不想走了,就继续实行第二个“很喜欢”的计划,他一手抱着端琰的胳膊,一手端着芒果蜜的杯子吸溜着,时不时还抬头看看端琰,用自己的丰满一直挤压着端琰的手臂,也就是所谓的“带球撞人”。   这一点不光是在漫画中学的,也是他自身的经验。   端琰……真得……非常喜欢……“欧派”。   或许是因为那里是生命的起源,又或许是幼年的渴望在心中埋下了种子,再或许是这个世界存在了数千年的审美观,端琰对“欧派”的执着,比还是条汉子的自己要夸张无数倍。   两人这么多次的经验中他发现,端琰在做的时候,一双手多半的时间,基本都是执着在他的这一对山峰上,而每次事后“草莓”最多的地方,也是这里。   甚至有时候一觉醒来,端琰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这个地方,霸占着这里的柔软。   陈月洲不安分的举动很快引来了端琰的蹙眉:“昨天晚上没吃饱?”   “没啊……”   “那就别蹭。”   陈月洲:“……”   示好的行为好像被端琰误会成别的方向的内容了。   陈月洲有些失望地将脑袋耷拉了下去。   就在这时,端琰又道:“抬下头。”   “嗯?”   仰头的瞬间,端琰的脑袋轻轻一侧,蜻蜓点水般地吻住了陈月洲的双唇,紧接着快速离开,稍微咧了下嘴:“我对芒果真是没办法,挨一下芒果汁嘴都麻了……”   陈月洲默默地端起芒果蜜继续喝着。   看来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太对,但是端琰也感觉到了什么吧?还是有一点点效果的吧?   那之后,陈月洲没有再说过话,就那么一直靠着端琰,低头默默思考自己的示好方式。   端琰的饭其实早就吃得差不多了,剩下了些他最讨厌吃的南瓜,可是看到陈月洲就这么软绵绵地靠着自己,还不断地撒娇……虽然知道陈月洲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跟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关,但是即使是虚假的,他也一时间心头有些柔软。   于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夹着南瓜吃,到最后,竟然将盘子里剩的南瓜全部都吃完了。   等吃饭完出门,天边已经泛起了红云。   二人顺道去附近的小公园逛了一圈。   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就一条林荫小道,两旁偶尔出现一盏昏黄的路灯,附近的长椅上随处可见卿卿我我的情侣。   陈月洲继续在脑内回忆漫画的内容,好像吸血鬼女主角给男方起了一个爱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每次叫这个名字的时候,男方都会有些脸红。   于是陈月洲拉住端琰道:“你的小名是叫小琰是吧?”   端琰蹙眉:“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可是……”陈月洲靠近端琰,仰头看他,声音甜甜的,“可是我不能总叫你端琰吧?不然叫你琰琰?”   端琰沉默。   “怎么样?”陈月洲眨了眨眼睛。   端琰依旧没说话。   陈月洲:“……”   大哥,给点反应啊?   我这么叫我也全身鸡皮疙瘩啊……   我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吗?   “陈月洲。”等了好一会儿,端琰总算开口了,“你没必要这样。”   “什么?”   “你没必要刻意这样。”端琰看着他道,“叫昵称、撒娇这些,你没必要伪装你自己,变成一个你认为的我喜欢的样子,我并不喜欢这样子的你,你真实一点比较好。”   陈月洲一怔,片刻后笑了。   真实的自己?   说的好像端琰难道没见过真实的自己吗?   真实的自己就是个做男人朝三暮四、做女人水性杨花的家伙,没原则、没纪律、只要自己过得爽别人基本都无所谓……这样的自己,端琰喜欢吗?   可能吧,可能一开始对自己产生的那么一点点好感的原因就是喜欢自己的放荡不羁,可是喜欢这份放荡不羁的同时又惧怕这份放荡不羁,到最后这份所谓的喜欢就在前些天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又要自己保持本性,又要自己摘除本性中的弊端……   忽然好想唱一首《易燃易爆炸》,怎么大家在要求伴侣的时候都这么会想呢?   陈月洲想了想,最终踮起脚尖扬起手臂搂住端琰的脖子道:“那我们回酒店吧,回酒店让你看到真实的我,怎么样?”   搭车回到酒店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灯还来不及开,陈月洲勾住端琰的脖子吻他,踩着高跟鞋后退着,将端琰推倒在了沙发上,横跨着坐在对方的身上,扯了003亲手给端琰戴上,直接上位全自动来了一局。   毕竟作为男人的时候时常撸一局,他知道用手摁压哪个具体位置更容易让一个人缴械投降,于是他以身体为辅、手动为主操作,全程看着端琰脸上的各种表情。   在对方很明显要不行了的时候,甜甜地叫了声:“琰琰。”   端琰顿时眉头紧皱。   “怎么了嘛。”陈月洲笑着,手下的力道同时狠了些,“唉?好奇怪哦,明明不喜欢这样子的我,可是琰琰却更加兴奋了呢,也不推开我,看来琰琰很喜欢口是心非,那刚好一会儿我们可以……”   陈月洲趴在端琰耳边说了些话,与此同时手下一用力。   端琰顿时眉头紧锁,闷哼一声,丢盔卸甲。   陈月洲这才慢慢下来,从旁边盒子里又取了两片003对着端琰道:“十五分钟休息时间,接下来不要让我失望哦,琰琰。”   之后的两局中,端琰似乎想要报复陈月洲刚才的挑衅行为,劳动十分卖力凶猛。   战斗结束后,两人均是累得气喘吁吁。   等洗完澡重新躺下,端琰从后方拥着陈月洲,怀中的小姑娘仰头道:“所以说以后就叫你琰琰咯?”   端琰没说话,但抱着陈月洲的手更加紧了些,还时不时低下头亲了亲陈月洲的耳畔,动作轻柔而亲昵,半晌,轻轻柔柔来了声:“嗯。”   陈月洲内心感叹:嚯,还说不喜欢,我看你吃软不吃硬吃得很欢啊!   就在这时,端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端琰扫了眼便不再理会,继续抱着陈月洲左亲亲、右亲亲,而这次来电和白天一样,总共响了六七次,每一次拨打时间都很长。   不过,这回电话音结束后不一会儿,陈月洲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拿起一看,一条语音。   发件人:一个智障。   陈月洲瞬间背后汗毛直立:“怎么会是这个账号……”   他下意识摁下播放键,那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哟,陈月洲,我不知道那个条子是在忙着天天和你打pào还是怎么样,不过我劝你让他接一下电话,如果条子在你身边那就更好了,你告诉他,我赵可,现在全权负责了莱安西的施工开发权,我能二话不说铲平莱安西的所有建筑让他想要的东西消失殆尽,也能批条让我的施工队挖掘莱安西找他想要的东西,这就得看,他愿不愿意付出代价了。”   陈月洲和端琰同时一怔。   紧接着,又来了两条语音:“算了,我现在对你们两个一点兴趣都没有,玩游戏也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让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赵可笑着道:“某个人当初怎么弄死的我,就怎么弄死陈月洲,三天后,我会在莱安西A31栋附近准备一个水泥搅拌车,当着我的面把陈月洲活埋,你就能一手拿合同,当然,你放心,人万一死了算我的,你只需要知道,莱安西和陈月洲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活,这就是我的要求。” 第202章   语音结束后, 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陈月洲怔住了,许久后才反应了过来:赵可……醒过来了?   心里稍许有一些欣喜, 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焦虑。   他曾想过,赵可如果醒来,一定会非常讨厌自己。   虽然自己和端琰如今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是被当时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形势逼迫所做的选择, 但是对于赵可而言,自己就是在他英雄救美受伤后“急不可耐”地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醒来之后对这样忘恩负义的女人怀揣恨意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他没有想过,赵可居然这么恨自己。   不至于,也没有必要。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如果推测没错的话, 应该是赵天喻说了些什么。   赵天喻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喜欢自己,尤其不喜欢自己接触他的弟弟, 当时赵可出事,赵天喻就认定了是自己和端琰的错,甚至连赵可的具体情况都不愿意告诉自己,当然也不希望醒后的赵可和自己搅合在一起。   而且,赵可刚才对端琰说了弄死……   也就是说,赵可怀疑是端琰导致了那场事故的发生?   陈月洲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其实早在三个月前,那场事故的发生就让他觉得太蹊跷了。   自己和赵可当时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如果赵可成功将自己救下并且逃离莱安西,二人之后的关系势必会迅速进入一个升温状态, 在端琰跟自己基本已经恩断义绝的情况下,他和赵可很有可能会发展到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程度……至少他作为女性的初体验对象不再是端琰,而是赵可。   但是,事故的发生以及在场全员死亡的结果,将局势瞬间扭转。   原本已经和端琰没有任何关系的自己忽然就没有选择地进入了端琰的怀抱里,仿佛和一个多月前的那场事故如出一辙。   如果说三个多月前的那场事故是端琰临时起意,初次尝试的生疏导致了结果的不完整、赵可的意外死里逃生,那一个多月前的灭口就算是……稍显成熟后计划的进阶?   不不不,自己在乱想些什么……   端琰怎么可能杀人……   陈月洲拼命地劝自己别多想,可是不安分的脑内与此同时猛然出现那天夜里端琰给痛哭流涕的自己一点点套上戒指时候的表情。   那样清冷无神、那样阴森可怖。   端琰在某些地方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刑警出身带给了他更多外人犯案所没有的专业知识和心理素养,人未必是他杀的,但他一定和杀人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陈月洲本能地握拳,在内心使劲地摇头。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一旦某个猜测在心中好似逻辑自洽,即使真相还没有揭晓,人们也会把自己推演出来的结果当作真相去活动,衍生出来一些动作和表情。   他不能把这样的猜想当成真相。   否则,他该怎么直视身后搂着自己的男人?他该怎么样和这个男人正常相处?他以后又该怎么样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撒娇卖萌装深爱来刷任务?   而眼下最关键的是,他现在不能站在怀疑端琰杀害自己前男友的阵营里,而是应该站在无论如何都信任端琰的阵营里。   电视剧里总有那么些镜头:女配听说是男配杀了某个人物,女配当即转身质疑男配,“嗖”地一下,就被男配捅死了。   他要先稳住和端琰之间这几天好不容易巩固起来的关系,再去考虑其他事情,毕竟他陈某人的智力眼下真的是无暇超频顾及全部了。   于是,陈月洲转过身子,仰头看着端琰,无视对方脸上瞬间阴沉的表情,露出有些抱歉的样子:“对不起……”   端琰低头扫了眼陈月洲,示意他有话接着说。   陈月洲道:“我怀疑是赵天喻给赵可说了什么污蔑你的话,因为赵天喻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我,我和赵可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因为我和你好像关系不简单就一直提防着我,后来赵可出事之后他更是恨透了我,而我又跟你在一起了,他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坑了赵可,所以希望赵可不要再记挂着这样的我,就乱给赵可讲的吧。”   端琰闻声,伸手抬起陈月洲的下巴,看着他的双眼,面无表情道:“你刚才说出来的话,是说给我听,还是你真的相信?”   “什么意思?”陈月洲反问,“难道是你杀的人吗?你有必要杀人吗?”   端琰没说话。   陈月洲道:“虽然你笨笨的,可是你是个分得清大是大非的人,赵天喻是你的同学,赵可是他的堂弟,两个人家里都非常富裕,你就算真得看不惯他们,也不会出手害他们吧?毕竟万一失手,后续的问题很多。”   “可是如果有他必须消失的理由?”端琰问。   “他必须消失的理由?”陈月洲笑了,其实他笑的时候内心是在发抖的,可是这个时候不硬着头皮也没有办法,他道,“赵可有什么必须消失的理由呢?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陈月洲摇了摇头,笑得十分自信:“你说你想要真相也想要我,如果你是为了得到我而去杀死赵可,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把我从你们家赶走呢?多此一举,这个说不通吧?”   端琰盯着陈月洲视线的双眼落在旁侧,像是在思考什么。   脱离了视线监控,陈月洲稍微放轻松了一些,端琰这个略显放松警惕的动作稍稍能够说明自己的理由还是像个理由的。   陈月洲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接受我,也许是因为……呃……看到赵可出事之后觉得我的处境可怜?或者说,看到我受伤觉得其实还是挺心疼的?所以忽然间就又挺想要我了。”   陈月洲向端琰靠近了些,唇齿距离端琰的脸颊只有不到两分米的距离:“想要我之后,又觉得既然我在你身边,就继续从我身上挖掘真相得了,可是你知道我这个人本性就是喜欢闯祸,所以你总想把我控制起来,让我乖乖的……”   端琰眯起眼打量陈月洲,想说话却没说。   陈月洲又道:“杀死赵可那种北川本地户口家里亲戚还都是有钱人的富二代的成本远高于杀死我这种现在基本等同于无父无母也没钱的打工妹的成本,也许我这种光着脚的穷人会这么做,但你和我不一样,你生活优渥,家庭富足,根本没有杀赵可的必要,就算你要找真相,也有无数种方法找真相,我是这么理解的。”   “那你前几天害怕什么?”端琰问。   陈月洲一怔,没想到端琰会问得如此直白,他仰头和端琰接吻,在唇齿缠绵的数秒钟去想接下来的话如何回答,等唇齿脱离后,立刻露出有些心虚和愧疚的表情,不假思索道:“做贼心虚嘛……毕竟……在和你谈恋爱期间却想要和自己的哥哥结婚什么的……结果感觉被你看破了……”   说着,他扬起手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样子:“但是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哥哥他们一家人太可怕了!如果我真得和哥哥有什么关系被发现了……那那天我可能也会被梁米薇毒死了……”   一句话,顺便表示:我相信警察的判断,我认为就是梁米薇害死了察登科和陈小姨。   “那这里呢?”端琰的手滑向陈月洲的小腹,轻轻一捏。   牙印所结的血痂已经基本脱落,看不出来太大的痕迹。   陈月洲一脸疑惑:“这里怎么了?”   思考了几秒,他才恍然大悟般地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你说牙印……我还以为是你以为我出轨了……刚好哥哥出事了……你吓我……”   陈月洲说完,瘪着嘴往端琰怀里蹭:“我发誓我没有跟我哥哥做过!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发誓!如果我说话,就天打雷劈!”   ——反正天又不会真的打雷劈自己,否则这个世界还要什么发电厂啊,天天都是电闪雷鸣满地死人。   端琰看着陈月洲,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非常郑重地道:“就像办案警察所说的,赵可和马庭出事是因为搏斗,你表哥一家出事是因为家庭纠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嗯,我知道啊。”陈月洲点了点头。   或许端琰信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或许端琰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将信将疑,甚至也有可能压根不信,但是端琰觉得有必要让自己明白一个道理:不管你认不认为这个案件和我有关,但我现在告诉我,人不是我杀的。只要杀人的不是我,也没有活着的人能证明过我唆使或者引诱犯罪,他们的死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陈月洲自然能听懂暗语,顿时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抱着端琰使劲蹭:“那琰琰,接下来怎么办,赵可非要这么想,我解释应该是没什么用,莱安西怎么办……”   端琰本来在想问题,被陈月洲蹭得出现了不和谐反应,只能推着陈月洲道:“别乱动。”   陈月洲:“要再来一局吗?琰琰……再来一局……”   端琰:“……”   毕竟加上第一轮被陈月洲挊的那局,这局如果再开场,就是四局了。   开局倒是能开,毕竟之前将近一个月里两个人都没有开过局,身体里有能量的积攒。   可是昨天两人还战了两局,如果第四局鲁莽开场,可能效果会不好,而且最关键的是,明天身体状况会非常糟糕。   但是……   端琰扫了眼身侧已经随时准备着开张的陈月洲,还有那含着泪珠不断眨巴的大眼睛。   总觉得如果拒绝的话,陈月洲下一秒就会立刻变脸吐出三个字:“真没用。”   毕竟这个女人可是相当直面她自身的需求,她自己不爽了,找着方法也要爽。   而且,说实话,真不想被这个女人看扁,显得自己千辛万苦把这个女人弄到手却显得自己驾驭不了她似的……   端琰只能低头看着陈月洲:“你在上。”   陈月洲瘪了瘪嘴,一边慢慢爬一边道:“好好好,我上我上,懒死你算了……”   这一局,陈月洲发现端琰做得是十分难受。   硬倒是硬,但是无论怎么做对方的体验好像都达不到一开始的那个高度,和之前察登科的那次有一点点像,先导液一直有,但是就是爆不出该爆的东西。   陈月洲对这个场景蛮熟悉的,以前本科的时候,他经常会一边看小电影一边动手DIY,可是有时候天天DIY久了,灵敏度仿佛就下降了,虽然硬,但也就是因为年纪还不大,能坚持硬着。   可就是达不到自己的那个HIGH点,丢不出去也软不下来。   一开始以为是手不如鲍,后来谈了女友才发现,原来不怪自己的五指姑娘,而是自己身体的机能跟不上自己的需求,人不行。   后来少看片和少接触这些会让刺激他需求的东西后,逐渐好了些。   陈月洲叹气:所以说为什么要让自己穿越成成年人啊,应该让他穿越成高中生!高中生哪儿来这么多可怕的事!他陈某人一定是全场MVP!   犹记得自己还是个高中生的那个年纪,说硬就硬,不想硬也会硬,随随便便就硬,挊个三四次之后不行了也能凭充血再硬,当年觉得巨尴尬,现在想想……那才是男人真正的生命力与蓬勃青春啊!   所以说高中不许谈恋爱什么的,真是毁了男人最应该挥霍青春的时光啊!   无奈之下,陈月洲只能用精神刺激法:就有点类似于有些人看有色文章也能走上“极乐净土”这个道理。   他趴在端琰耳边,娇滴滴说了些内容,再配合着手上和身体上的动作,总算渣干了端琰最后一次的能量。   陈月洲这才勉强满意道:还行吧,本来以为这厮第四次已经只能交先导液而交不出货了,可是如今却交了出来,虽然很少就是了。   事后,陈月洲低头看着端琰,露出委屈兮兮的表情擦了擦眼角因为爽而流出的泪水,挥了挥戴着戒指的手道:“琰琰,我想帮你找到莱安西的真相,可是我也不想死,你会为了莱安西牺牲我吗?琰琰?”   其次问这句话等于白问,陈月洲打心底里认为,赵可如今让端琰在莱安西和自己之间二选一……这哪里是什么选择题,简直就是一个送分题!   可是,心底还是希望端琰能够动动脑子,毕竟这厮用了这么大功夫才把自己握在手中,也许真的能有一种能够保全自己和莱安西两方的方法。   端琰有气无力地看着陈月洲的哭脸,抬手揉着眉心,休息了好一会儿后,右手抓住陈月洲戴着戒指的手,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之间安抚道:“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我会想办法。”   第二天,向来最晚七八点就起床的端琰,中午都醒不过来。   陈月洲九点起床洗澡换衣服,之后去吃了早饭,坐在餐厅里他就开始琢磨自保的事。   端琰嘴上说了不会牺牲自己,亲吻戒指时候的样子也像模像样的……但是如果自己百分之百信了,那就是个傻子,他必须想个办法保住自己。   跑吗?   不,不能跑。   跑的话在端琰这里做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了,如果再有赵可和赵天喻的咬着……呵呵。   活肯定是能活的,可是他肯定是不能考研了。   全国大专院校虽然多,可是有研究生点的学校却只有正规且有科研能力的大学,数一数,其实也不算多。   赵天喻如今已经是升本院校的高层,想从同行手中搜出自己的存在不是个难事。   当然,不考研的话肯定能躲掉,可是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他陈月洲现在的短板就是身高袖珍、人长得弱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如果去做体力劳动力,会比力气大的人浪费多无数倍的力量,还挣不到和别人一样多的钱。   当然,也可以从事一些需要脑力但不需要学历的工作……但是,那种工作因为门槛低,竞争非常激烈,往往前几年甚至前十年都会有大量的体力和精神力付出。   而他陈某人,压根就不想从事体力劳动力!   不然他这一年天天在脸上涂抹的La mer不都是全白费了吗?   不跑的话……给赵可解释吗?   虽然赵可现在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架势,但是未必没有用。   赵可不是个什么善茬他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但是赵可曾经对自己有过感情也是真实的。   对于自己、端琰和赵天喻而言,距离案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有些具体的细节可能已经淡忘,感情可能会在这段期间有所消耗……可是,对于赵可来说应该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是才醒过来不久,这三个月的空白对赵可来说只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而已。   赵可的感情应该还存在,哪怕不多,也还会有那么一点点。   可是,解释不能通过微信或者电话,一定要面对面才行。   眼神的互动,表情的沟通,动作的表示,声音的交流……这些都能带给对方一种真实感,比隔着空气人人猜测。   但是,怕就怕的是,策划这件事的人不是赵可,而是赵天喻。   见不到赵可本人的话……自己基本就凉了。   那怎么办?端琰能有对应措施吗?   应该……有吧?没有吗?   端琰虽然家境优渥,但是他母亲是当官的,而且不是大官,受到的束缚远远高于商人受到的束缚。   拼家庭压制,端琰根本不是赵家的对手。   那其他方面呢?没了吧……   反正自己的智商是想不出来,所以说,端琰会怎么应对呢?   陈月洲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出神。   千辛万苦设下天罗地网困住自己的端琰,会就这么把自己送出去吗?   ……   端琰从床上醒来时,是一天阳光最好的时间。   睁眼的瞬间,太阳穴抽了一下,他蹙眉,伸手捞过桌子上的手机看时间:两点半。   陈月洲在床头留了早餐和纸条:[琰琰呀,身体不好就要多补补,我在楼下图书馆看书,待会儿起来了来找我哦。]   “陈月洲这家伙……”端琰坐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麦色的皮肤上,勾勒出上半身结实的线条,背上还有几道陈月洲指甲留下的血痕,性感中带着淡淡的色气。   他定睛仔细看了两眼手机,才发现有四个未接电话,来电人统统和昨天的一样:赵天喻。   端琰没有搭理,下床去卫生间洗漱,等收拾完毕后发现还有点累,就回到床边坐着,本能地又捞起了手机,看着未接来电出神。   就在这时,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端琰摁下了接听键。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挂断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口了:“想挂电话是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下意识会做自己想做的事,事后又会后悔,但是我告诉你,这通电话不会让你后悔。”   端琰这才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天喻。”   赵天喻在对面笑:“我弟弟昨天不是都说了吗?可以给你莱安西的开发权,但是与之相对的,你得把当初你怎么活埋我弟弟的行为重新表演一遍,在那个女人身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端琰冷冷道。   “我说什么你清楚。”   “那你就去报警。”端琰答。   “哈……哈哈……”赵天喻笑,“你说,是不是当警察的人都像你一样,做了杀人的始作俑者也能钻个漏洞逍遥法外?那是不是法医和刑警组成犯法联盟,就基本无敌了?”   “那是你的臆想。”端琰答,随后又问,“你哪来的莱安西开发权,我记得很清楚,它不是你主负责。”   “没错,一开始不是我。”赵天喻道,“但是很不巧,掌管着莱安西生杀大权的那个家里女儿偏偏不让人省心,前一阵非要偷渡出国看自己小情人,结果被气得脑淤血倒了下去,这不,文书就到我手上了。”   端琰没再说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赵天喻道,“我都无所谓,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很快莱安西就会动工;如果你信,等会儿我会用传真给你一份合同,你自己看,我都已经拟好了权属分工和时间限制。”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端琰问。   “什么这么做?”赵天喻道,“你说是让你进入莱安西的目的?还是让你活埋陈月洲的事?”   “都是。”   “你心里不清楚吗?”赵天喻视线一沉,像是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道,“我弟弟给你的期限应该是后天,你还记得吗?”   他道:“端琰,你我都不再是高中生,我不会再任何时候都给你留着足够的机会,就给你24小时,你自己看着办,还有,不要耍小聪明。”   赵天喻笑笑:“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小聪明,非常熟悉。”   电话挂断后十秒内,数十份合同文书发了过来。   其中包括关于莱安西方方面面的手续,所有资料都向端琰证明着:赵天喻如今有代表学校对莱安西开发的权力。   端琰慢慢地低下头,视线埋入一片晦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第203章   陈月洲回到房间的时候, 端琰正在一脸严肃地收拾行李,陈月洲顿时靠在门边笑了笑:“今天醒来得真晚啊, 昨天半夜挖煤去了?”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没搭理他的调侃。   等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天也黑了, 端琰才开口:“陈月洲。”   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大名,陈月洲一脸懒散的模样瞬间褪去,他立正了身子,看着端琰:“怎么?”   四目相对,端琰轻轻挪开了视线,声音平静,吐字清晰:“凌晨四点的飞机,今晚回北川。”   陈月洲一怔, 心中“咯噔”一声,一抹苦涩顿时在心底荡开, 但片刻后就笑了:“你是想到了对付的方法,还是想把我丢了?”   端琰沉默,好一会儿后道:“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出事。”   “你保证?”   “我保证……”端琰没有抬头,欲言又止,最后声音笃定道,“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出事。”   看着端琰这般表情,陈月洲努了努嘴唇, 一时间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千言万语最终都变成了一句:“好,我相信你,我们回去。”   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再也没有说过话。   端琰向梁帆告知了临时有事,对方身在外地来不及赶来昆明,就让导游送二人到了机场。   凌晨四点的飞机,时间不上不下。   飞机上的人都睡了,端琰戴着眼罩,陈月洲睁着眼睛看着黑压压一片的窗外,若有所思。   飞机落地时,天边已是一片青蓝色,初升的朝阳从天的一边爬起,在一片冷色调的空中露出白中带金的暖调光泽。   端琰叫了专车,车子一路急速行驶,直到荒凉的郊区停下。   陈月洲下了车,望着眼前破败的残垣断壁与荒凉的景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早就料定了会是这么个答案。   相比三个月前,因为事故的发生,莱安西的入口处多了个保安室,里面坐了个看报的老头。   端琰紧跟着下了车,迈向那座废墟的同时才第一次开口,声音平缓:“你知道,莱安西是个什么地方?”   陈月洲跟在端琰的身后:“不知道。”   “莱安西是案发地。”端琰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石砖瓦砾,“莱安西……是赵世风抛尸的地方。”   ……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高二的某个小长假——   赵天喻因为想找吕佳音约会,但是又怕吕佳音不愿意出门,就总是拉上自己。   最后,明明是他们两个的双人约会变成了情侣和灯泡的三人行。   这天,赵天喻不知道又从吕佳音那边听到了些什么,跑过来找自己商量:“我说,佳音说的禁止原则我怎么有点不懂?”   “什么?”端琰扫了眼赵天喻,“什么禁止原则?”   “佳音说他爸妈有三个禁止原则。”赵天喻掰扯道,“第一,绝对禁止欺负小琰;第二,绝对禁止回忆过去;第三,绝对禁止进入莱安西。”   “来……安……吸?”端琰重复,“什么鬼东西?”   “我怎么知道。”赵天喻耸耸肩,“我今天给佳音说一起去郊区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反正还有你呢,咱们三个人一起看日出,结果佳音说了,他爸妈有规定,禁止进入莱安西,路过都不行。”   “她应该只是不想跟你过夜。”端琰冷漠地看着赵天喻摇了摇头。   “不可能!”赵天喻冷哼,“我决定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去莱安西!”   端琰:“她是不可能跟你去的,她很听爸妈的话。”   “你也去不就得了?她还很听你的话呢。”   端琰:“……”   十六岁的赵天喻,虽然人聪明长得也帅,但生活实在是太惯着他了,于是特别作。   别人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偏要干什么,等闯了祸又玩命去弥补。   但是,十六岁的端琰又何尝不是对吕佳音身上的秘密充满了好奇?   于是,那晚七点,吕佳音在百般不情愿的情况下,被他和赵天喻拉到了所谓的莱安西。   开车的人是赵天喻的保姆,端琰被撵到副驾驶,赵天喻在后方翻着笔记本电脑道:“莱安西,全名莱安西新区,是2000年北川市第九施工队工程项目,上面批文原计划是把莱安西变成一个科技新区,但是因为当时上面发生了问题,这个工程变成了一个烂尾工程,这片土地也就变成了荒废的土地……”   端琰顿时蹙眉:“鬼故事?”   “我也觉得像。”吕佳音本能地搓了搓胳膊。   赵天喻趁势抓住吕佳音的手一边安抚一边继续道:“因为手续的问题,还有北川近期的发展计划是朝南拓展,所以位于西郊的莱安西至今都不在规划范围内,最关键的是,莱安西是107冤案最初的发生地……”   念到这里,赵天喻不敢接着往下念了,他本能地回头看了眼端琰:“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端琰哼了声,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让吕佳音来这里了。   不过,来了又能怎么样?   如今这里不过是一块废弃的土地,什么都没有,又能发生些什么?   于是他道:“无所谓。”   “无所谓?”赵天喻很是吃惊。   端琰点头:“你继续念。”   “不好吧。”吕佳音阻止,“所以说我们还是别去了,小琰,别去了好不好?”   “我无所谓。”端琰道,“如果那里还残留着什么证据,警察一定会大力搜索,毕竟我父亲是冤死的,谁都想把这件让北川蒙羞的案件解决了;但是,如今警察早就撤走了,这就说明莱安西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吕佳音不知道还能劝些什么,只能缩回去,车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还是端琰主动开口缓解道:“我说了,无所谓,继续念,赵天喻。”   前排被点名的赵天喻有点犹犹豫豫地看了眼端琰,最终还是端起笔记本电脑继续道:“冤案发生之前,警方推定是前北川市公安局副局长江陈辉在私下和人非法交易过程中被将赵世风的妻子和儿子发现,将这对母女杀害在这里,企图用车祸掩盖现场,当时警方找到了作案车辆和作案工具,所有证据都指向江陈辉是杀人凶手……”   念到这里,赵天喻回头看向端琰:“你别折磨我了,我错了还不行?”   “让你念你就念。”端琰道,余光打量着吕佳音脸上的表情。   对方没什么反应,也撑着下巴很认真地听着赵天喻说话。   见女友和“小叔子”都这么“好学”,赵天喻只能接着道:“但是当江陈辉被枪决后,立刻就有人进行了翻案,这个案件结果就这么翻了……具体内容是什么这上面也没写……总之就是莱安西被封锁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查出来之后,就继续荒废了。”   “啊?”吕佳音露出不情愿的表情,“那和半夜去鬼屋有什么区别吗?”   端琰撑着下巴道:“去鬼屋见到的是假鬼,来这里见到的是真鬼。”   赵天喻顿时一个手刀落在端琰头上:“你能不能不要吓人?没看到佳音有点害怕吗?”   说完,赵天喻又迅速躲在了吕佳音身后,怕被端琰回揍。   等车子驶入莱安西的废墟中,三人一齐下了车,保姆朝外瞅了瞅,有些害怕道:“我不下去行吗?”   赵天喻回头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保姆叹气,只能下车。   四人一路朝着莱安西深处走去。   虽然说是废弃的新区,可是莱安西并没有一个区那么大,它更像是一个超大型住宅区,走个小二十分钟,就能看到尽头。   “我说……”吕佳音看着前方颇有探险精神的赵天喻和端琰,“这里连个路灯都没有,你们手电筒那点光能照到什么啊?别摔着了,不然回家吧?咱们三个去吃夜市的火锅好不好啊?”   保姆在旁边使劲点头:“对啊,这破地方万一有狼怎么办,我感觉好可怕啊……”   赵天喻一见自己女朋友担心自己,立刻跑过来搀扶着吕佳音。   就在这时,前方的端琰道:“这里有一条路,好像一直通到什么地方,挺窄的,应该是个双向车道。”   听端琰这么一说,赵天喻和吕佳音也上前去查看。   端琰用手电筒照着前方,路很崎岖,看护栏风格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就在这时,赵天喻忽然道:“那边好像掉了个什么?”   说着,他松开吕佳音奔向马路对面,捡起地上的东西,看清楚后露出大笑:“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里居然有一块钻石手表!”   端琰翻白眼:“很明显那是一块普通的手表。”   “你真没幽默感。”赵天喻回以端琰白眼。   端琰转身举起手电照向刚才吕佳音站着的方向:“你们两个不过来?”   强光打在吕佳音身上,她本能地伸手遮挡。   “你是不是有毛病,半夜拿手电筒照人,想把别人照瞎啊?”赵天喻见状,也用手电筒去照端琰的脸,手电筒的光划过端琰的脸颊落落在他红色的卫衣上的那一瞬间,吕佳音瞬间呼吸一窒,跪在了地上。   “唉?姑娘你怎么了?”保姆吓了一跳,忙吆喝,“两个祖宗啊!别看了!这姑娘晕倒了!”   “啊?”   “什么?”   端琰和赵天喻赶忙赶到吕佳音身边,此刻的吕佳音已经面色惨白,不断地发着抖,双眼呆滞无神,像是魔怔了似的。   赵天喻一见,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抱起吕佳音就朝自己车的方向跑。   端琰跟在身后,露出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赵天喻怀里瑟瑟发抖的吕佳音,一时之间,竟然感觉有一点点爽。   等吕佳音被送到车上,保姆立刻驾车前往最近的医院,途中吕佳音一直嘴里振振有词:“爸爸……爸爸你快看前面……爸爸……爸爸你快看前面……”   “她在说什么?”赵天喻问端琰。   端琰想了想:“她小时候发生过交通事故,可能看到马路会本能地害怕。”   “所以这就是他爸妈不让她回忆小时候的理由?”   “可能吧。”端琰撑起下巴,陷入思考。   为什么吕佳音会在刚才那个路段突然发神经?   不,也许不是路段的原因,也许是手电筒强光的原因……   对了,自己今天穿的是红色,她是因为怕大面积的血的毛病又犯了所以晕倒了吗?   不对,她平时遇到大面积红色都是直接晕倒,是不会振振有词的,难不成,莱安西真的有些什么?   “爸爸……你快看前面啊……”吕佳音越哭越大声,到最后,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那个哭的人……就是那个说你害死他妻儿的那个人……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我看到的跑的那个……爸爸你快看啊……他……他才是坏人……”   “端琰?”赵天喻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你确定……她在说小时候的车祸?”   端琰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说你害死他妻儿的那个人……就是我那天看到的跑的那个……   江陈辉案件的受害人是一对母子,当时这对母子的丈夫曾在法庭上放上大哭,当着记者的面指责江陈辉不配为人。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对了,赵世风。   也就是说,赵世风这个人,并不只是案件的受害者,而很有可能就是案件的真凶?   不,也不一定吧……   等将吕佳音送到了医院,她已经休克了。   保姆联系了赵天喻的父母,赵天喻的父母顺便联系了端琰和吕佳音的父母。   赵家父母在外地无法赶过来,就给赵天喻汇了钱,让他给吕佳音付医药费,还亲自给吕佳音和端琰的父母打电话道歉。   而这通电话一打,端溪和吕博顿时火了,火急火燎地冲到医院来,赵天喻正打算低头道歉,吕博却绕过他,直接一拳落在了端琰的脸上:“谁允许你带佳音去莱安西了——!!!”   吕博是个文人,力气不大,不足以砸翻端琰,但因为用力极猛,端琰嘴角瞬间有鲜血流了下来。   “叔……”赵天喻怔住了,想出手阻拦,但又害怕拳头落在自己脸上,最终没开成口。   “你们只是约束她不能去莱安西,又没有约束我,为什么我不能去?”端琰颤抖地抬起手,擦拭着嘴角,在看到血后,瞬间双眼通红。   “那你为什么要带上佳音?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佳音!”吕博指着端琰,“如果佳音出事了你能对她负责吗?!”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不行吗?”   “警察都查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你能查出来什么!”   “她很明显知道些什么!”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许再胡说八道!”吕博高声厉喝,“我告诉你小子,如果你想让咱们一家安安稳稳活着,你最好给我把嘴巴闭上知道吗?”   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父亲,再看看旁边一脸惊悚的赵天喻,端琰低下头,双拳紧握,再也控制不住道:“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吕博怒问。   “凭什么你们把她当作宝贝啊?凭什么啊?凭什么家里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啊?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为了她改变我的肤色啊?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因为她挨自己亲……”端琰话还没说完,吕博再是一拳挥了过来。   端琰终是晃了晃,坐在了地上。   “你刚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什么?”吕博瞪大眼睛,“你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吗?我没教过你?想想你在瑞典十四年是谁让你过着那么富足的生活的?想想你为什么能四肢健全地活到今天?想想你妈和我那段苦日子是靠谁度过的?孩子,做人得知恩图报,你获得的远比你失去的多,更何况我都说了,你不会失去什么,只要你们两个将来是一家子,你等于什么都没失去……”   “呵……呵……呵……”端琰抬眼瞪了眼吕博,又扫了眼身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赵天喻,什么都没再说。   那天之后,吕佳音恢复了正常。   赵天喻虽然好奇那天晚上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再也不会提起莱安西。   至于端琰……   对真相的追求,对自由的渴望,也许从那一刻起就埋下了种子。   ……   端琰站在废墟之中,回头看着陈月洲:“这里是最原始的案发地,这里埋藏着所有事情的真相。”   陈月洲有些懵:端琰的意思说是赵世风杀了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可是端琰又是怎么知道的?   端琰没再说话。   两人一路来到废弃的工房前,那个埋了马庭的坑还在,不过里面的水泥已经被掏空了,后面高高耸立着那台熟悉的搅拌机、墙边破旧的铁栅栏还有满地的石砖瓦砾,三个月前所发生的事在这一瞬间历历在目。   “你相信我吗?”就在这时,端琰回头看陈月洲。   “相信什么?”陈月洲低下头。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出事。”端琰道。   “呵……”陈月洲抿唇,抬头看着端琰,“你让我相信你,也就是说,你打算放弃我了不是吗?”   端琰错开了视线。   “你一开始就知道,赵可和赵天喻是不会杀我的。”陈月洲看着端琰道,“如果打算杀我,就不会亲自给我发消息,而是找个愿意脏手嘴又牢拿钱办事的直接把我做掉最省事,毕竟他们两个人一个今年才刚刚满二十岁,一个事业蒸蒸日上,没有人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小角色去搞出一条人命。”   陈月洲道:“他们之所以对你提这个要求的理由,也许是认定了你害的赵可想将你绳之以法,也许是赵可对背信弃义的我的憎恨想报复我,又也许……赵天喻那边还有以其他理由,但是,这些都不是足以要我命的理由。”   “所以我说过,你不会受到伤害。”端琰道。   “我不会受到伤害?”陈月洲笑了,“赵可是不会弄死我,但他以前在我们认识的时候差一点强bào了我你知道吗?他本来就不是个什么有社会约束感的人,你觉得他现在再看到我还会像以前那样人畜无害地好好跟我相处吗?”   “你有能力让他好好和你相处。”端琰道,“你很聪明,很招他喜欢。”   “……”陈月洲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端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虽然从端琰说回北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没想到端琰居然会找出这么个理由。   陈月洲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端琰?”   “……”   “你就像是电视剧里面为了钱把自己女朋友卖去Jì院的男人。”陈月洲道,“然后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女朋友说:你放心,你长得漂亮,懂男人心思,在这里你能吃饱穿暖,我也能有钱花,我们两个都幸福了。”   “……”端琰始终没有看向陈月洲。   “我昨天晚上是在求你。”陈月洲咬了咬嘴唇道,“求你别把我当作弃子丢出去,求你多想想你当初为了让我留在你身边你做了多少努力,不是因为我离开你活不了,我离开你们任何人我都能活的很好!我是害怕,如果,你把我当做弃子丢掉,我怕我……”   ——我怕我会因为现在喜欢过你,而在之后的人生中变得厌恶你甚至憎恨你。   ——我没有办法确定以后还能不能为了任务,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回到你身边,拼命让你喜欢,来刷你的好感。   他陈月洲这一生不断地在背叛别人,但是唯独这次,他真的不想就这么被人背叛。   如果经历这一遭,他以后都不知道那70%的好感要怎么再和颜悦色地刷上去。   或许……如果一开始没有喜欢过端琰,这样的烦恼就不会有了。   理所应当的和端琰在一起,理所应当地互相利用,理所应当地被当作弃子,理所应当地继续想办法再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人……   但是,因为有过感情,即使很微弱,但是有过就是有过。   虽然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对端琰抱有期待,可是人只要对另一个人有感情,就势必对另一个人抱有期待……哪怕那份期待藏得深到自己都察觉不到。   因为期待了,所以失望感会如此明显,悲伤感会如此清晰,被背叛感会如此强烈。   “算了,算了,可能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吧。”陈月洲转过身,走到水泥搅拌机的后方一拳敲开电源,然后一跃跳入坑中,“好了,我跳了,万一你和我的猜测是错的,没人来救我,也不会牵扯到你,是我自己开的电源、自己跳下去的。”   他淡淡道:“永别了,端琰。”   端琰望着陈月洲的背影,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拳头一点点地收紧,他一直试图绷紧脸上的表情,直到最后绷不住时,闭上了眼睛:“再见,陈月洲。”   之后转身,离开了这片废墟。   端琰走远后,陈月洲慢慢地转过身,看着那早已不在了的身影,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   紧接着,他摘掉手上的戒指,丢在了水泥中,看这它一点点被青灰色的泥浆淹没,最后消失殆尽。   陈月洲背靠着墙,也不跳也不蹦,即使水泥已经漫过了小腿根,也没动一下。   不是轻生,只是不想动。   直到水泥漫过他的腰肢,上方才缓缓传来了脚步声。   黑发白衣的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水泥中面无表情的陈月洲,笑了,声音轻快又充满讽刺:“哟,不知道的让人还以为时光倒流,场景再现了。”   “是啊,场景再现。”陈月洲面无表情地答。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会一跃而下奋不顾身将他高高托起的粉色头发的少年。   身旁的人拿了把椅子过来,赵可坐下,翘着二郎腿,歪着脑袋撑着下巴,一脸漠然地看着水泥中的陈月洲。 第204章   赵可的行动, 在陈月洲的意料之中。   他不知道赵天喻给赵可描述了些什么导致赵可如此愤怒,但是自己在赵可出事后跟端琰在一起这是事实, 赵可记恨自己也是正常现象。   如今端琰从哪里夺走的自己,又在哪里将自己丢弃,实在是满满的讽刺。   赵可搬了把椅子坐在这里隔岸观火, 就是为了观看自己这个背信弃义的女人在这戏剧化的三个月后这般失魂落魄的丑态。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因为端琰的抛弃而流泪满面无比沮丧甚至想要轻生,赵可又会打心底真得高兴吗?   会吗?   看到刚刚背叛自己不久的前女友因为别的男人的抛弃伤心落泪到寻死觅活,明明想要哈哈大笑嘲讽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可是与此同时,她越是为他人悲痛难过,不是越是对自己曾经付出的真心的一种嘲讽吗?   很多被分手后过得不好的人,总想看看自己的前任现在过得好不好, 对方如果过得很好,会觉得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对方如果过得和自己一样不好甚至更糟糕, 一开始会有点窃喜,嘲笑对方抛弃自己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之后可能觉得对方会回头,有点小自恋地等着,直到确信对方就算过得不好也依旧没有选择自己时,兜兜转转,嘲讽来嘲讽去,最终终于意识到,最该伤心和最该被嘲讽的人还是自己。   那么, 赵可此时此刻是真的在醒来的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将对自己的感情全部消化干净了、不残留任何感情地纯粹来看自己的笑话,还是说,看笑话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进行自虐呢?   陈月洲抬头看向赵可。   赵可肤色很白,虽然这厮以前就比较白,但如今是那种不自然的白,身上穿着厚厚的米白的呢大衣,还戴着浅咖色的格子围巾。   如今虽然已经十一月中旬,但是北川气温还在十度左右,并不算太冷,很显然是赵可的身体状态不太乐观。   也是,毕竟睡了三个月,身体机能严重下降,能这么步伐稳健地走着,都已经是奇迹了。   说起奇迹来,这可能还跟自己共享给他的积分有关吧。   只可惜,积分不会说话,不能替自己在赵可面前求网开一面。   那么,现在自己要如何表现呢?   如何表现得……像端琰说得那样,恰到好处地讨好赵可,让这厮心甘情愿救自己上来,且不施加任何侵害行为呢?   佯装开心?   露出对于端琰的抛弃一点也不在意的表情,或者泪流满面且欢喜地看着赵可,表现出终于见到心上人的模样?   不,会有反效果。   自己如果此时堆着一张笑脸……哪怕不堆着笑脸,只是简单地和赵可寒暄,都会被看成是为了求生的刻意讨好,太过于油腻,可能反而会加重赵可的反感。   佯装悲伤?   露出被端琰抛弃失魂落魄甚至伤心欲绝的表情?或者露出重新见到赵可喜极而泣的表情?   不,也会有反效果。   赵可会更加气愤自己的背叛,还是会加重反感程度。   那……佯装什么?   不,还不如不佯装,什么表情都没有,可能是眼下最不会激怒赵可的做法?   陈月洲此刻的大脑很乱,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恍惚。   这一年来,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从未经历过的事,从变成女孩一无所有通过敲张晓雅竹杠捞到第一桶金,定下了一定要考上北医硕士研究生的目标,在KTV打工为任务和自己积攒生活费、从各式各样的任务对象身上拿钱、结识了以前从来不会结实的朋友、了解了各式各样人的人生、人生第一次喜欢男人、第一次体验作为女人和男人做ài、第一次体验被人这么惨烈地背叛……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特别特别复杂的梦,梦到现在,有些悲伤罢了。   陈月洲在发呆思考人生,没有意识到水泥已经漫到了腰肢的上方。   印在赵可眼里却是眼前的女人因为别的男人的抛弃连基本的求生欲都放弃了。   赵可原本撑着下巴看陈月洲的戏,可是看着看着,就开始烦了。   陈月洲呆若木鸡的举止和反应仿佛在向他说着——   快看快看,这个你舍命相救的女朋友,见到你之后简直就像见到陌生人似的,可是一点都不高兴呢!她啊!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喜欢上了别的男人了!正在为别的男人伤心呢!怎么?你明明知道她都跟别的男人跑了,却还在见她的时候期待她能够露出开心的表情?她如果真得那么做了,你以为是见到你开心吗?不是啦!她是怕死!她怕你真会弄死她!她那是讨好、是谄媚、是像外面人一样假惺惺的笑脸相迎!可是反过来再想想,她连在你面前装都不愿意装,宁愿死都不求你原谅,哇哦,好感人的爱情哦,可惜呀,是背叛了你得到的……   赵可挺起身子,视线越来越冷,直到最后,猛地站起身子,扭头就走。   就在这时,旁边刚才拿凳子的工人小声道:“雇主说了,这水泥虽然稀释了很多,但是水泥这东西干得特别快,而且对身体负重很大,一个小姑娘大冬天在这么冷的水泥里面久了,就算没淹到头,也有可能出现生命危……”   赵可猛地转过头瞪着身边的工人,低声狠狠道:“我被埋过,我知道下面是什么感受,不需要你告诉我。”   对方低头,一脸无奈:“雇主让我跟您过来时要随时提醒您,人整整就行了,别因为没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一时间情绪化,为了这么点事,万一不小心弄死个人不值得……”   “我情绪化?”赵可用冰冷的视线看着眼前的工人,“你再说一遍谁情绪化?”   “我也就是受雇于人,听人安排、老老实实传达原话罢了……”对方有些委屈道,“您要是有什么不满,跟您哥哥打电话,也别为难我……”   说完,工人又向水泥坑瞟了眼:“您穿这么厚,这姑娘穿这么少,水泥冰冷冰冷的,雇主的意思是,真要是想折磨她,回了家关了门,不管拆胳膊还是卸腿,她这个人,没爹疼没娘爱压根就是个没人要的,真要是弄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但是莱安西好歹是公共空间,上次出人命之后,这附近总有人巡逻,在这里耽搁太久不合适……”   赵可笑了:“你让我带她回家?”   工人:“……”   完了,这位二老板好像脑袋不好使,根本抓不住自己句子的重点。   想了好半天,工人才又对着赵可又道:“总不能让她真死在这里吧?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的保安可是记了您的车牌号了。”   赵可这才回头看向陈月洲,冷漠地哼了声:“我当然不会让她死,我没蠢到为了这么大点事杀人。”   说罢,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而另一边,因为水泥越来越高,陈月洲逐渐觉得胸口受到了强烈的压迫,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需要求救。   于是,仰头看向上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赵可。   怎么求救?   冷静对赵可分析利弊?严肃地告诉他杀人的严重性、杀死自己的不值得性、自己还有何种何种的价值?   不,不能这样。   这个紧张的时候,没有人喜欢听这种话,说出这种话的人只会给人一种“故作聪明”的感觉,反而显得油腻腻的,招人讨厌。   赵可现在想听到什么?或者说什么样的台词能让赵可心情稍微好一点点?   道歉?哭诉?哀求?   不,都不是。   和赵可交往的那些日子,自己专注于做齐巧姗的任务,谈恋爱向来都是走形式,他并没有在赵可身上投资太多的感情和注意力,甚至对赵可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都是模糊的。   只知道这小子玩世不恭还有点缺乏基本道德观,但是法律还是不敢碰的,而且爱情观倒是相当成熟而且偏正方向一些。   至于其他的,忘了,全都忘了……   现在大脑太乱了,什么都想不出来。   因为水泥的压迫越来越重,陈月洲担心自己还没想出理由就命丧水泥池,不假思索地张口:“能不能救我上去?我……咳……很难受。”   以为自己很平静地在说话,结果声音居然是颤抖的。   “想上来?”赵可哼笑了声,“求人是你这么求的?”   “求你……”陈月洲低下头,“拜托你拉我上去……”   “听不见。”赵可道。   “求……咳咳……”陈月洲越咳嗽越厉害,他胸口实在疼得没办法说话。   以前还不会游泳的时候,他只有在学校的游泳池当水漫过脖子时才会产生这种强烈的心脏负荷感,没想到如今水泥才刚刚过胸一点点,就已经疼成这个样子。   “听不见。”赵可继续道。   “我……”陈月洲想喊,却发现自己疼得根本喊不大声,被逼无奈之下,只能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头,尽最大音量道,“求你拉我上去……”   话音刚落的瞬间,舌头上的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赵可旁边的工人顿时慌了:“二老板你可能不懂,我给你讲讲,过去活埋人并不是直接把人头埋了,很多就是这么埋到胸上,这肺……”   “我知道。”赵可打断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月洲,轻蔑地笑,“救你可以,但是你得知道我赵少爷身娇肉贵,救你的话你拿什么报答我?”   陈月洲:“你想要什么?”   赵可一听笑意更浓了:“怎么,你以为我想上你?”   陈月洲:“……”   “别做梦了。”赵可冷漠道,“我赵可没有直男癌,zuò爱只讲究缘分,没兴趣给女人的下面定价,别拿着非卖品非要标个高价,g上爽得飞起,到头来还摆出一副你吃亏的样子。”   陈月洲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要我有……除了命……麻烦你先拉我上去……我真的不行了……”   说着,就有要倒的架势。   其实陈月洲还是能再坚持一会儿的,但他怕自己真的出事,所幸提前装一装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   “你看你看……她要倒了啊……”旁边的工人开始大呼小叫。   赵可被吵吵烦了,抬了抬手指挥了挥,工人立刻招呼外面的同事进来打捞陈月洲。   虽然说水泥很稀,但是打捞还是花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等将陈月洲从水泥坑里挖出来时,他浑身都是灰青色的泥浆。   “这……”工人看向坐在一旁看手机的赵可,“这水泥得处理,免得干了,您看是……”   “那边不是有水龙头和高压水枪?”赵可歪着头看了眼身后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月洲,“用那个不就得了?”   “可是现在这天气水很凉啊……”工人道。   赵可不耐烦:“你是我雇来的工人,还是我雇来的顾问?”   工人点头:“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将水枪软管和水龙头接好,工人打开水枪轻轻摸了下水,顿时咧了咧嘴:这天气,水是刺骨的寒,打在手上都让人冷得哆嗦,更何况打在人的身上……   算了算了,拿人钱财,不干也得干……   工人轻轻打开了水龙头,但因为水压过高,担心喷伤了陈月洲,将水开得很小,慢慢给陈月洲适应的过程。   不过即使如此,接触到冰水的那一刻,陈月洲也猛地打了个哆嗦,原本就惨白的脸色逐渐铁青,双唇彻底失去了血色。   这时候如果给赵可说想要热水,会有用吗?   不,没有的,这荒郊野岭哪儿来的热水?   再说了,既然赵可执意要让自己凄惨,那就配合他越发地凄惨好了,有时候将自己表现得无比悲惨,也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方法……   冲了足足五分钟,陈月洲身上大块的水泥倒是冲干净了,但是嵌入衣服的水泥完全没有清除掉。   赵可回头看了眼,猛地站起身子,瞪着工人:“水管给我。”   工人紧张地看着赵可:“这水压特别大你别……”   话还没说完,赵可直接将水管的水阀开到最大,粗猛的水柱顷刻间对着陈月洲就喷射了过去。   冰水猛烈地拍打在身上,陈月洲疼得连骨头都是刺痛的,他终于受不了了,大叫出声:“你有完没完!”   赵可一听,冷漠地关掉水龙头将水管丢在一边,挥了挥手指示意工人们出去。   等所有人走后,赵可看着陈月洲道:“我是在为你好,你知道的吧,水泥干在身上是什么结果。”   “……”陈月洲因为刚才那一声嘶吼全身都在疼,不得不低下头先喘气。   “哦,我忘了,你不知道水泥干在身上是什么后果。”赵可说着,抬起左臂一点一点卷起右臂的袖子,露出光滑细腻的手腕,直到袖子被推到手肘附近时,出现了一小片红色的糙肉,不大,但特别明显。   赵可笑:“它带走了我这里的皮肤,还腐蚀到了更深的一层,这个疤,会跟我一辈子,也就意味着每次看到这个丑陋的疤痕,我都会想起某个可憎的女人。”   陈月洲看着赵可的伤痕,沉默了很久。   赵可变成那副样子,说实在话他也很惋惜。   虽然很多人总说“伤疤是男人的标志”,但是实际上没有几个男人想要这种丑陋的标志。   特别是赵可这种,对自己的颜值和身材很自信的。   但是,凭信而言,这又不是他陈月洲害的。   他之所以任由赵可在这里发泄怨怒,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出事,赵可就不会来救自己,就没有之后那么多事。   可是,救自己和出事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他之所以选择承担赵可的愤怒,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因为他觉得事到如今看来,自己的确也是理亏。   但是如果就此把所有错怪在自己身上,那真是太冤了。   可是,能说吗?   不能说。   说了赵可只会更生气。   而且自己身上太疼了,实在没力气和赵可掰扯。   陈月洲只能沉默。   赵可放下袖子,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陈月洲:“你如果觉得这里的水冷,你可以选择走出去,你觉得哪里有热水能替你冲洗身上的脏东西你就去,当然我得先好心告诉你,这附近什么都没有,除非你愿意走个至少五公里。”   陈月洲看着赵可,他知道赵可是在刺激他,可是他已经没了力气和赵可对阵,只能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离开这里之后,我就没事了吗?你就会放过我了吗?”   赵可一怔,一时语塞,停顿了几秒冷笑:“好啊,你可以走。”   “你说的。”陈月洲说着,当着赵可的面直接撕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外套、衬衣、短裙、丝袜和鞋子全都脱了,仅穿单薄到可以看到胸zhào的nèi衣和三角nèi裤站在原地,这三件衣服虽然湿了,但是没有沾上水泥。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直接连自己的nèi衣也脱了,拧了拧水,将自己身上湿冷的水渍擦干净后丢在地上,转身就向外走。   莱安西虽然没人,但是外面的马路上不是没有车。   他这幅样子,走在大街上,十辆车至少有三辆会为他停下,之后再去有热水的地方洗个澡,并不是个问题。   至于自己的着装万一遇到图谋不轨的坏人……无所谓了,爱发生什么发生什么吧,脑子里现在没空想这些。   再后来会不会被赵可捉回去……也无所谓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冷、身上很疼、头也很痛,这种疼和冷交加的难受感,让他根本没办法继续冷静地待在这里接受赵可的虐待,如果再不温暖一下,可能连这会儿都挺不过去。   眼见着陈月洲就要打开仓库的大门,用几乎全裸的身体迎接外面的世界时,赵可大吼一声:“还不给我站住!”   吼完的同时,赵可身子晃了晃,太过于用力的嘶吼让胸腔疼痛难耐。   然而,陈月洲并没有停下脚步。   眼见着陈月洲即将离开,赵可高声道:“我警告你,陈月洲,如果你敢踏出这间仓库一步,我就把你妈、你大姐和她的两个女儿全都送去中东。”   陈月洲一怔。   自己的母亲……   哦,原主的母亲……   对了,陈悦豪的事情应该有定性了……   不过,原主的母亲不也是主线[报复值]的对象吗?   送去中东?呵,送就送吧。   至于大姐?   没什么印象,无所谓。   但是他还是有些焦躁地停下了脚步,正打算回头嘲讽,就听见赵可又道——   “当然,也包括你。”   陈月洲这下不说话了,他猛地转身看着赵可,望着眼前只是换个发色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赵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送我?”   “我说到做到。”赵可望着陈月洲,一字一顿道。   陈月洲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虽然全身疼得厉害也冷得发抖,可是不得不说,相比活埋了自己,“送中东”这三个字让他容易相信多了,也害怕多了。   但还有有些不甘心,陈月洲问:“我做了什么让你恨我恨到要做到这种程度?”   “你自己心里清楚。”赵可冷笑。   “我清楚什么?”陈月洲大声道,“我不知道谁给你说了什么但是我那天……”   “我不想听你解释。”赵可直接打断。   陈月洲:“……”   也是,这厮气成这样,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赵可看着瞬间安静的陈月洲,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走出去,但是你走出去之后一定要疯狂地逃,因为我一定会抓住你。”   “第二呢?”   “跪下。”   陈月洲:“……跪下?”   “当然不止。”赵可冷笑,“你能在我出事后立刻勾搭到条子还跟着对方出去旅游玩乐,看来你在勾yǐn男人的本事无论大脑还是身体都是一流,那么——”   赵可轻蔑地看着陈月洲:“现在,跪下,给我口,口到我高兴了,就放你走。” 第205章   口?   陈月洲怔住了, 本来头就疼,这会儿听了赵可的话更疼。   这天气冷成这个鬼样子,脱裤子尿尿都觉得鸡儿寒,在这儿……口?   真不怕自己打哆嗦把兄弟不小心咬掉了?   赵可一脸冷漠地看着陈月洲:“怎么,不愿意?”   陈月洲没说话,看着赵可。   口吗?   废话, 当然不能口。   赵可让自己给他口, 无非是想羞辱自己。   但是, 如果真的口了会怎么样?   赵可如果一直处于气愤的状态进入不了情绪,一直不“起立”的话, 自己就算口半个小时腮帮子都酸了, 这小子依旧不会满意, 到时候又有一堆虐人的要求;   赵可如果“起立”了, 又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 觉得居然会在自己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叛徒面前有反应,把人类正常的生lǐ反应怪罪在自己头上,到时候自己还是难逃一虐。   最关键的是,恋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有时候很微妙,当两个人发生矛盾和摩擦时, 道歉、示弱、示好、谈判和撒娇都能成为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是前提是, 这些行为没有超过一定的度。   如果一方为了合好而选择了某种降低自身人格、卑微到地表以下或者做出极其羞辱自身自尊的行为,对方非但不会因为你的行为对你好感倍增,反而在那一瞬间会觉得你非常廉价, 一文不值。   就像是敌人攻城掠池之后,连精忠报国的将士们都从心底被对方折服了,整个城彻底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空城,谁还会记得这是一座城?   有人说过:人类在现今的状态下是暂时不可能平等的,因为人人的内心深处都深深地渴望着不平等。   选择降低人格的妥协其实妥协的是二人之间的不平等。   一点点不平等无所谓,那只是同级平台内的差异,但是一旦量变到质变或者瞬间的质变,从同一平台内降级到二人之间已经仿佛存在了平台差异……那两个人的对阵,就彻底结束了。   人,会宠狗,但不会爱上狗。   就赵可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应该醒来没多久,心中势必还对自己残存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忘记自己需要一个过程。   他陈某人也算是个有点经验的人,对恋爱结束后人心状态的变化还是有把握的。   其实恋爱结束后,被迫结束恋情的人有一段时间会非常难受,觉得自己难以离开对方,心心念念盼着对方回来。   因为宣布离去的那一方并不是说走就走,而是一定有一个感情淡化的过程,逐渐不再需要对方、逐渐走出拥有对方的习惯、逐渐拥抱了新的生活。   但是,对于被分手的那一方,恋人的突然离去和生活节奏的改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被分手一方遭受的打击是十分严重的。   这时候,如果提出分手的一方找个适合的方法和好,是能有很大机会破镜重圆的。   但是,这个时间段一旦过去,痛苦的一方逐渐走出这个状态,再想回去,就很难很难了。   如果口了,可能那么一点点的感情也会随着平台的降级而彻底对自己心如死灰,缩短了这个煎熬的时间长短。   心如死灰是好事吗?   对于普通的想和恋人分手的而言当然是好事,终于可以一走了之了,可是对于赵可呢?   区区一个口,并不能了结赵可心中的怨念,可区区一个口,或许会让赵可对自己失望透顶,而没有爱情支撑的憎恨是恐怖的。   即使自己现在的思考可能太过于放大这个“口”的意义,但是他还是不想尝试,想保持最后那么一丁丁的倔强,试图增强赵可心中的不舒适感和不满足感,以来给自己寻找一条活路。   而且,还有特别关键的一点是——   这个动作,太脏了,生理上接受不了啊!   他陈某人有原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做任何与性有关的事情时,都必须以他陈月洲的爽和健康为前提。   口这种行为,无论是别人给他口,还是他给别人口,他都只能接受在对方卫生和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发生在彼此已经热火朝天、情难自已到顾不了太多的时候。   并且,必须是“礼尚往来”,他绝对不能接受单方面发生这个行为。   虽然他陈某人出身贫寒,生活环境也比较邋遢,但对于个人卫生还是非常在意的。   自从读了医科,了解了一系列男性泌尿系统疾病以及女性妇科疾病后,他非常厌恶这种有点脏的活动,哪怕是自己的女友或者男友,哪怕是别人给他口,他也都不能接受。   毕竟,很多人早晚不知道刷牙,吃完饭不知道漱口啊,牙垢留在自己包pí缝隙里,恶不恶心啊……   思来想去,陈月洲都觉得:不能口。   可是,要怎么说出这个问题呢?   不,不用说,做就行了。   陈月洲摇摇晃晃地走到赵可面前:“好啊,口完之后就放了我是吗?”   赵可一听,身子气得发抖,狠狠咬着牙道:“没错,放你走,但别忘了前提,你得让我爽。”   陈月洲听罢蹲下身子,抖着手去拉赵可的裤拉链。   “我说了,跪下,不是让你蹲下。”赵可道。   陈月洲应了声,让左腿膝盖先落地,右腿正打算落地时,忽然白眼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双目紧闭,身体抽搐,嘴唇发抖,配合着他这一张临终遗像般的脸色,不用装都是影帝的演技。   赵可顿时怔住了,但毕竟知道陈月洲诡计多端,并没有太多的反应,而是冷淡道:“起来。”   陈月洲闭着眼,一言不发。   起来?晕倒的人还能起来?   “我警告你陈月洲。”赵可冷冷道,“我知道你在演戏,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过你,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推到水泥潭里去,让你自生自灭。”   陈月洲依旧不起来。   他还真不信了,赵可能现在把自己推到水泥潭里面去。   如果是刚才自己顶嘴的时候也许赵可一时激动真把自己丢进去,可是现在自己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昏迷人士。   就这么推下去?   如果就这么推下去就能算报仇的话,又何必大冬天跑到这里来围观自己落难?   见陈月洲还不动,赵可抬腿想踢地上的人,可步子挪了挪,又硬生生将自己的想法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仓库大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一袭高挑的身影出现,身着墨绿色毛呢大衣且带着银边眼镜的男人踱步而来,看到地上几乎全身chì裸且面色吓人的陈月洲后,转头看向赵可,一脸不可思议:“你强bào她了?”   赵可扭头瞪了眼赵天喻:“我看起来很缺这口?”   “打她了?”   赵可怒视赵天喻:“我没有强她,也没有打她,我从始至终压根就没碰她,我虽然可能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我和某些条子不一样,不会轻易去犯法。”   “那怎么……”赵天喻笑了,“她要献身来求你原谅?”   赵可烦了,指了指一旁地上的衣服,冷漠答:“她嫌水泥贴在身上难受,自己脱的,倒下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水泥里面戴太久,又用冰水冲,还自己把自己脱光导致的。”   “啊,难怪,脸色这么难看。”赵天喻对后面的工人勾勾手指,“把人抬上车,盖点什么,别让人死了,她对我来说还有点用处。”   “用处?”赵可扭头看向赵天喻,“你要她干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莱安西借给你去涮端琰?”赵天喻冷笑,“我只是想弄明白莱安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自己开发莱安西不就得了?”   “你以为我没检查过?”   “你和那个条子有病吧。”赵可道,“一个破废区都这么在意……”   就在这时,工人走了进来,伸手就要去抱地上的陈月洲,却被赵可一声厉喝制止:“她是我前女友,我怎么虐待是我的事,你就这么碰她的身体?”   工人:“……”   妈的,今天的活儿真难干,要不是给的钱多,真是不想干了。   “那……我给她找个毯子包上?”工人问。   “毯子?她配?”赵可一脸轻蔑,“我后备箱里有包快递的塑料泡沫,拿那个包上丢后备箱就行了。”   工人:“……”   这人到底要怎样?烦不烦啊?闹什么脾气啊?   无奈之下,工人只好从赵可车子的后备箱取来了塑料泡沫,将陈月洲裹成了个粽子,抱起来放到了车的后备箱中。   回去的路上,赵天喻开车,赵可坐在副驾,两个人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   快到家,赵天喻才道:“把她放我这儿?还是放你那儿?”   “你要她做什么?”赵可一听,警惕地问。   “我都说了,我想知道莱安西到底有什么。”赵天喻道。   “你都不知道有什么,你还这么执着?”赵可问。   “你都知道她背叛了你,你还对她这么执着?”赵天喻反问。   “我不是对她执着。”赵可一听本能反驳道,“我知道她背叛了我,你说的我都清楚,我只是想要善始善终,有些事情你越是不面对,你越是会记得。”   “我也一样。”赵天喻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道,“我也有事情,想要善始善终。”   ……   夜深了,陈月洲醒来的时候,窗外挂着一弯明月,自己被丢在草席上,呼吸困难,浑身滚烫。   那一刻,他猛地以为自己是回到了记忆中的从前,顿时露出无比恐惧的表情。   直到看清了周围环境,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过去,他也不是她,这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陈月洲从地上爬起来,将身旁的塑料袋往自己的身上裹了裹,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烧了。   他四周环顾,直到发现后方有一个小小水池——貌似是涮拖布的地方。   他想起身走过去,却发现身子摇摇欲坠根本走不动,只好爬了过去,细细端详着水龙头——有冷水和热水的标志。   看来自己是被赵可或者谁救了,应该是在对方家里的仓库或者洗衣房之类的地方,装修是一体化的,所以地板是温热的,所有水管都有冷热水的管道。   虽然这里的热水并不是烧开的热水,不过这个时候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他将水龙头拧到热的那边,随便抓了个旁边的空杯子之类的东西,灌了满满一杯的温热的水,一口闷掉,然后裹紧塑料袋。   塑料袋虽然丑陋,但是相比衣服,保温效果不知道强了多少。   陈月洲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身上渐渐开始冒汗,于是他将塑料袋裹得更紧了一些,喝到最后,变得大汗淋漓。   他也顾不得太多,产生尿意的时候就直接在水池里撒尿,撒完用水把水池冲干净,继续喝热水。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脚步声,陈月洲慌忙将水杯放在一边,倒下继续装死。   门被打开后,有人俯身摸了摸陈月洲的额头,对身旁的人道:“要不然你上去和赵可说一下吧,这烧下去万一出个事。”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小了。   “说什么啊?”一个男人应道,“扛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烧得滚烫,看都没看一眼就丢在这里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女人抱怨。   “不知道,我现在他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别管了,免得丢了工作。”   “好吧好吧……”说着,门又关上了。   陈月洲这下了然了,原来是赵可把自己抓回来了。   不过眼下也想不了太多,还是闭眼养精蓄锐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再作打算,毕竟自己现在的这幅身体……也干不了什么大事。   因为身体实在是难受,昨晚坐飞机又没睡好,陈月洲又猛喝了五六杯水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他是被尿憋醒的。   起来上了清晨的第一趟厕所,陈月洲发现身子轻了很多。   他不由叹气:还好老子是个学医的,知道发烧了怎么苟一下续命,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陈月洲坐起来,将塑料袋裹好,四周打量着。   这里应该是保姆用来存放杂物和清洗清洁工具的杂货房,昨天自己拿来喝水的杯子是涮刷子的小桶,排泄的地方是涮拖把的水槽,喝水的水龙头是洗拖把的水龙头。   这里左侧是一架通顶的大型货架,右侧有一扇不大的窗。   陈月洲从地上爬起,看了眼窗外。   四周绿植环绕,有宽阔的大路和鹅卵石小路,对面坐落着几栋别墅,别墅的两侧有小型花园。   北川因为人口密集,别墅区十分罕见,除非是巨型富豪才买得起什么市内为数不多的山庄别院,一般的大富豪买的都是商业住宅的商业别墅,别墅的样子大同小异。   自己这间房子位处一楼,看向窗外的方向并没有花园,所以这扇窗户应该在别墅的后方。   就在这时,陈月洲的肚子叫了起来,连续两天没吃饭,他饿了。   这可怎能么办好?   陈月洲想了想,扭头看了眼门口处丢在地上的自己的衣服。   他急匆匆奔过去,扒开已经干了的水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外套面料紧实,而且有夹层,衣服内侧虽然进了水,但是并没有进水泥,摁下解锁键居然还亮着,陈月洲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立刻打开饿了么,定位了一下这里的坐标:北川市上野北区米蓝山庄。   “果然是别墅区,而且居然是米蓝……”陈月洲哼了声。   米蓝山庄是北川知名房地产之一,但是并没有九九庄园之类的有名,因为米蓝主打郊区大型修养住宅,价钱贵还位置偏,针对的人群并不广泛。   陈月洲看了下地形图定位的位置,又看了眼窗外的大路方向,总算确定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具体位置。   于是,他以这栋房子为一个点,开始观察附近的建筑设施。   以这栋房子为主的东边是一片住宅区,西边好像是公共娱乐和运动设施,有体育馆、游泳馆和各种球类竞技运动馆,北边是幼儿园和托儿所,南边是小区自带的餐厅。   陈月洲打开附近的外卖,寻找有没有能送餐的院内餐厅,毕竟,一般的外卖小哥怕是进不来这个小区。   在外卖网站上搜索一圈发现没有之后,陈月洲有些丧气,但是他不死心,又盯着窗外一个劲儿看,直到某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男生路过——   “嘿!嘿!”陈月洲小声道。   男生露出迷茫的眼神看向陈月洲:“……”   “我昨天考试没及格,我爸把我锁在仓库里了。”陈月洲露出委屈的表情,“你能帮下我吗?我饿得慌。”   男生:“……”   陈月洲:“我叫个外卖,大门口不让进,能不能你把他们放进来?你想要什么我帮你买,我奶奶上个月给我了一大堆零花钱。”   学生:“iPhone XS MAX,512G,买吗?”   陈月洲:“……”   妈的,你干脆去抢劫算了。   虽然实在是想胖揍这个学生,但是碍于自己现在也没人能求救了,只能一脸委屈道:“帮个忙好不好啊……”   “你奶奶给你了多钱?”男生问。   “八千。”陈月洲答。   “八千也叫很多钱。”男生哼了声。   “我拜托你了……”陈月洲一脸委屈,故意把有点可爱的脸鼓得像个包子,“大家住一个小区,以后说不定你能用上我呢,帮帮我你损失不了什么啊……”   男生想了想,最终有些烦了:“那你现在叫,我等下给保姆说一声给你取过来,你别烦我了,车要到了,我要上学了。”   “好好好。”陈月洲立刻打开附近的肯德基店,点了40个汉堡,在订单上备注:请送到我家后门的仓库窗外,千万不要让我爸妈发现!   过了一会儿,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提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地从窗户上把汉堡递给陈月洲:“你能吃完吗?”   “谢谢了,你吃吗?给你一个?”陈月洲一边接袋子一边道。   “免了。”保姆说着走开了。   陈月洲将汉堡挂在了窗户下方的锁扣上,外面气温低,能一定程度上的防止过早腐坏。   快速吃了三个后,他站起来从架子上取下滴露消毒液,洒了足足小半瓶在拖布里,那**的消毒液味瞬间让整个房间变得无比呛人,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了。   陈月洲这才躺在地上,重新裹紧塑料袋,开始思考人生。   为什么他不翻窗逃跑呢?因为跑是没用的,一个穿着塑料袋的女人恐怕连小区的大门都出不去;   为什么他不报警呢?因为他和赵可是前男女朋友关系,赵可那些狐朋狗友们都能作证,指不定举报非法拘禁失败不说,还可能被倒打一耙,人还是别轻易破罐子破摔。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想保命,逃没什么用,虽然他也不稀罕赵可原谅自己,但是眼下看来不得不找个办法让赵可原谅自己。   而且,如今已经十一月中旬,再有一个半月就要研究生考试了,他陈某人已经降低了学校的标准,选择了北川九九医学院新开的中老年保健这种门槛非常低、但就业前景还算可以的医学专业。   但是,他九月份才复习完第一轮,第二轮到现在还没结束,再继续跟这群神经病耗下去,他可能就要复读了!   如果复读,原主的身体距离走上人生的正轨就远了一步,就算赵世风的任务做完了,他陈某人也回不去男儿身啊!   烦死了!   陈月洲觉得闹心。   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了几个人行走的声音,陈月洲赶忙闭紧双眼。   门被人推开了,是昨天那个女人的声音:“赵可啊,真的不是我骗你,这大清早的我也不想让你心烦,但是你再把人丢在这里真的要死了……”   女人话说到一半,被呛人的滴露味熏得捏住了鼻子:“怎么回事?滴露洒了?”   赵可低头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陈月洲,顿了几秒,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摸陈月洲的额头。   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陈月洲额头的那一刻,停了一下。   但之后手还是落了下去,在感受到正常的温度后,内心一瞬间变得极其不舒服,立刻扭头瞪着女人:“她是不是把你收买了?你跟着她串通一起蒙我?”   “啊?”女人一脸懵,“天啊我的小少爷哟,你爸妈开钱给我让我照顾你,这也好歹是我的工作,我哪儿敢跟个不认识的人串通对付你啊,你问问司机老王,昨天回来这女孩真的是烫的我都怕他熬不过一个晚上……”   赵可看保姆一脸紧张,也相信不是在骗人,于是低头看着地上还在沉睡的陈月洲。   就在这时,隔着浓浓的消毒液味,赵可感觉闻到了某种特别熟悉的味道……   像是……   呃……   对了,肯德基新奥尔良烤鸡腿堡的味道。   但是,这里有人吃肯德基吗?   赵可顿时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四周,直到视线落在湿漉漉的拖把池和湿润的拖布上。   一个晚上没用的东西,现在还是湿的,这显然不合常理。   见状,赵可哼笑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保姆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有本事,真有本事……”赵可一边上楼一边碎碎念着,“把外卖叫到我家里来了,哪个畜生居然把外卖员放进来,你当我捡你来我家是让你度假的?”   “什么……”保姆在身后有些胆怯地眨了眨眼睛。   “听着。”赵可转身道,“给我把那间房子的电源切了,还有水,我倒要看看手机没电你还能怎么浪。”   “电倒是可以切,但是水不行啊……”保姆道,“那间房子里面柜子底下那个开关就是一楼的水闸口啊,关了一楼就……”   “谁让你们把她丢那么重要的房间了?”赵可一听立刻不爽了。   “我……”保姆委屈,“是你啊……”   赵可:“……算了算了,就有水他也撑不了多久。”   然而,事实证明,寒酸且不要脸的陈月洲还是挺能撑的。   隔天晚上,有排泄冲动的陈月洲爬起身子找了找,终于在货架上找到了一个空了的圆形盒子,他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粪便排泄了进去。   之后,趁着夜色,将屎盒子从窗户上丢了出去。   于是,隔天一早,对面的住户就找上门来了,怒不可遏地瞪着赵可:“你们家有病是不是!半夜三更从窗户上抛屎!丢我们家花园一园子!我已经查了摄像头了!你需不要需要看看?啊?有病是不是!没见过你们家这么没素质的!”   说着,掏出平板展示给赵可。   眼见着凌晨三点半从锁着陈月洲的房间里丢出一罐子东西,那罐子里的东西随着罐子的飞出也飞了出去……   赵可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凝固了,但是即使心中有万千头草泥马在奔腾,还是咬牙切齿赔礼道歉道:“我立刻请人替你打扫。”   “我的花都死了!”   “麻烦你把清单给我,我会双倍赔偿。”   看赵可态度还算诚恳,对面的业主骂骂咧咧走了:“神经病真是的,半夜抛屎,你再这样我就要告物业了……”   等业主走后,赵可顿时气得指着保姆大声道:“给我把她拖出来!立刻拖出来!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丧心病狂……猩猩才乱丢屎……” 第206章   当保姆将陈月洲从杂货房拉到客厅时, 赵可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目光。   陈月洲将塑料泡沫袋弄得很整齐,上面挖了个洞,弄成套头无袖背心的样子,又撕下一条塑料袋缠在腰间,以达到束腰控制塑料袋不要脱落的后果,还起到腰部的保暖。   下身, 陈月洲用塑料泡沫将自己裹了个圈, 但是因为单纯地裹圈会让双腿难以行动, 所以陈月洲将“裙子”撕成一条一条的,做成“草裙”的样子, 又取了一条塑料袋子缠在腰间。   陈月洲对自己的这一身装扮很是满意, 但赵可就不了, 他现在有种徒手撕了陈月洲的想法。   这里是爸妈为了让他静养从表姐手里买下来的房子, 这套房子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   小的时候, 因为姐姐的离去,父母沉浸在丧女之痛里面迟迟走不出来,怕没法好好面对自己,于是一直让自己和表姐一起在这边上私立小学。   舅舅和舅妈在这边买了两套房子,一套他们住, 一套原本是买给表姐的。   表姐对美学没什么研究, 装潢成什么样子都不讲究, 而自己自小喜欢绘画,对颜色和图案特别敏感,所以看不上装修公司的设计方案。   于是, 当时这栋房子上上下下所有东西都是小时候的他一样一样挑选搭配,然后找大人们买的,连储藏间的内部结构也是他亲自设计的。   如今自己长大了,表姐在别的地方买了新的房子,这套房子闲置着,干脆就卖给自己修养用,也省了买新房晾甲醛的时间。   然而,这个母猩猩,居然在自己的杂货间随地大小便,还把排泄物从自己亲自挑选的窗户上丢了出去。   看看她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再给她一根棍,简直就是亚马逊女野人。   自己居然喜欢过这样的女人……   简直疯了……   赵可别开头,不想看陈月洲。   而陈月洲见赵可主动愿意见自己,顿时就乐了。   昨天他在房间里躺着一边吃汉堡一边四周环顾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套房子的装潢,好像挺特别的。   色调以灰色为主,但不是暖灰色,而是冷光偏蓝的灰色,配搭莫兰迪风格的淡蓝、米黄和藏蓝,整体色彩饱和度非常温柔,像是打了暖色滤镜似的,但又是以冷色的蓝为主。   陈月洲虽然不会画画,但是他非常熟悉这种色泽的感觉——这是赵可绘画时候的色调风格。   显而易见,这房子就算不是赵可的杰作,也和赵可有点关系。   人也许不会宝贝自己付出了少量金钱的东西,但是一定会宝贝自己付出了大量心血的东西。   陈月洲只是这么大概猜测了下,刚好昨晚便意有点强,就顺便骚操作了一把,没想到赵可这么快就大动干戈。   不,也许赵可根本不是因为自己丢屎这种事情大动干戈,可能这件事只是赵可借机发火然后拉自己出来对峙的理由罢了。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瞪着自己的赵可,今日不同前天,陈月洲心态已经相对放宽心了许多。   赵可对自己还是又期待的。   如果真没有期待,就不会等到今天找了个理由才见自己,早就一盆水倒在自己头上,逼迫自己接着给他口了。   真奇怪,为什么明明在端琰身上总是犯错,到了赵可这里,处境再怎么艰难都变得有些有恃无恐呢?   赵可虽然没有端琰那么性格内向和处心积虑,但是赵可的经济实力和坏心眼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啊,想起来了,自己不喜欢他。   从最早的一开始,就只是赵可单方面坠入情网了而已。   也许自己在赵可从高处一跃而下的那一瞬间曾经感受到过心脏的悸动,那一瞬间曾经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对这个人动心了,可是下一秒,端琰就出现了。   自己的处境天翻地覆,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当时的感情,就已经被推入了端琰的怀抱,被迫也理所应当地和端琰开始了关系。   因为喜欢端琰,再加上任务的关系,自己处境和心态都不太明朗,看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做不了该做的决定;但自己很确信不喜欢赵可,所以就能够轻易置身事外,睁大双眼看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月洲想了想,“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塑料的裙摆早上在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水,随着陈月洲的坐下,水渍溅了一圈,少量的溅到了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的赵可的手上。   赵可:“……”   这是什么水……   该不会是……   赵可想抬起手臂闻一下到底是什么玩意,但是手臂挪了挪,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他冷着一张脸忍着没动。   陈月洲病恹恹道:“那个……”   他故意将嗓音压得很低,为了显得自己已经哑了:“能不能给我换件衣服……”   虽然塑料挺保暖的,但是不透气啊!   前天晚上为了对方发烧出了一身臭汗,现在塑料上都还有汗渍的味道。   赵可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凭什么?”   “我这衣服上面沾了点……”陈月洲欲言又止。   赵可顿时坐不住了,猛然起身扭头回了房间,三两下脱了自己刚才那身睡衣丢进脏衣篓,换了身新的出来,之后对保姆指着陈月洲:“拿小花园里面的喷管,把她喷干净,晾外面去。”   保姆摇了摇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先是大半夜丢屎,再是把一个穿着塑料袋的小姑娘拉出去大冬天喷凉水……邻居……会以为咱们有问题……投诉的……而且你舅舅住的不远……万一被听到……不太好……”   赵可:“……”   陈月洲见赵可哑了,赶忙道:“对啊对啊,给我换身干净衣服吧,接下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口也好,跪下给你道歉也好,什么都好……”   赵可一听,顿时露出轻蔑的眼神:“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次不装晕了?”   陈月洲使劲点点头:“不装了,我发誓,我现在在你手上,我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   “如果我认为自己还有反抗的希望,我昨天就翻窗逃跑或者报警了,也不会拖到现在,所以,相信我,给我一件衣服好吗?”陈月洲恳求道。   赵可觉得陈月洲说的话也有点道理,扫了眼他,看向一旁的保姆:“找件你的衣服给她。”   “行。”保姆说着转身就要走。   陈月洲又道:“等一下,能不能给我件好看的,顺便再让我洗个澡、刷个牙?”   赵可:“……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陈月洲低头:“万一口着口着,你失控想和我睡怎么办?我身上太脏了你也不舒服吧?”   保姆:“……”   我的妈呀,这俩人在说啥?   现在的孩子说起话来都这么牛逼吗?   赵可一听,顿时气得笑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月洲,一脸见鬼的表情:“哇,了不起了不起!你真的是奇葩了……你哪儿来的自信我想跟你做?你照照镜子瞅瞅你现在的样子!我嫌弃你都来不及!”   陈月洲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所以说,让我洗个澡换个好看衣服吧,顺便刷个牙,别把脏东西传染给你,毕竟我快四天没刷牙了,还吃了七八个汉堡……”   赵可:“……”   说真的,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冷着脸让陈月洲跪下来给自己口,他现在真想把这个女人轰出去。   他知道她是为了变干净穿正常衣服在耍心眼,但是这心眼玩得真是……好,好极了,好到让自己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   好像说出让陈月洲给自己口反而是自己掉进了对方埋伏的陷阱似的。   又或者说,其实这是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剧情,陈月洲布下了这个局,自己只是主动想踩罢了。   不是因为想要原谅她,只是觉得仅仅是睡一觉起来,舍命相救的女朋友就变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两人的关系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让人不甘心。   所以,接她来不是要跟她怎么样,自己也不想接很有可能害了自己的那个条子的盘,只是想讨个说法。   就像赵天喻说的那句:“想要善始善终。”   最终,赵可叹了口气,看着陈月洲:“你自己叫跑腿买衣服,我找人拿进来。”   “好好好。”陈月洲立刻点头,从胸前掏出手机,“那给我个充电线吧。”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手里的手机:小米。   顿时冷冷地登了眼:“我家没有安卓充电线。”   陈月洲:“那我怎么叫,我手机没电了……”   赵可:“……”   沉默几秒,狠狠地瞪了眼陈月洲,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叫跑腿。   等订好了要买的东西,赵可扫了眼保姆:“让她去洗澡……等一下!记住,别去我平常去的浴室,让她就在一楼的浴室洗,穿好衣服收拾干净让她自己一个人到二楼来。”   保姆一脸懵地点点头,等赵可上楼后,对陈月洲招招手:“就前面那个,你自己去洗……”   “好。”陈月洲应了声。   四天没洗澡,站在花洒下享受热水的陈月洲勾了勾唇,一边轻轻地揉搓着头发,一边百无聊赖地哼着歌。   等洗好了,跑腿送的衣服也到了,白色的雪纺裙子,简单优雅。   陈月洲抓起裙子上下翻了翻,一怔:“内yī呢?”   外面的保姆眨眨眼:“送货的给的什么我就拿的什么。”   陈月洲:“……”   赵可应该不会有那方面的想法,否则就是打他自己的脸了。   那么……应该只是单纯地忘了还有这一茬。   陈月洲直接将白裙子套在了身上,好在裙子比较厚,看不出来里面没穿衣服。   保姆在一旁露出有些微妙的眼神道:“要不然我那里有我的新的借你……”   “免了,阿姨。”陈月洲勾唇笑笑,“纯洁的白色配真空,多刺激。”   保姆:“……”   等把陈月洲送上二楼客厅,保姆立刻灰溜溜地跑了,躲在厨房里开始做午饭。   二楼的客厅没有一楼的大,蓝灰色的沙发摆成一个凹字,赵可坐在落地窗边,怀抱一个暖枕,看着窗外鸦青色的天空出神。   “谢谢你的衣服。”陈月洲开口道。   赵可回眸扫了眼陈月洲,面无表情,心底却涌起一小波浪花。   这个样子的陈月洲,有点像他第一次见到时候的样子。   也是这么一身白衣,长发飘飘,面向清纯,声音甜蜜,但是身材凹凸有致非常辣,性格更是狠到了骨子里,巨大的反差和戳他心窝的长相类型让他心动不已,毕竟自己从小就对这种白切黑的女人欲罢不能。   他对她的脸和身材一见钟情,又因为她骗陈悦豪赌博而对她本身充满好奇,那一刻,他迫切地想要拥有她,想看她哭、想看她求饶、想征服她。   这种感觉先走肾再走心的流程在自己这里并不是经常有的。   自己从小到大因为长得帅气可爱又性格万人迷,谈过很多次恋爱,高中的时候结束了处nán之身,之后的恋爱中也和基本每一任女朋友发生过关系。   但是,他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因为想做而交往某个女孩子做女友,向来都是因为真的喜欢某个女孩子而想和她做。   因为,有感情的做和没感情的做,身体的感觉差距太大了。   他在高中那会儿,和某任前女友和平分手,对方谈恋爱没多久被劈腿了,找他安慰。   安慰着安慰着,前女友就让他来一局迟来的分手炮来帮助忘却伤痛。   做后发现虽然该怎么还是怎么了,但是巅峰的程度远远比不上感情还在的时候。   那之后,他就不是很想再做这种事了。   有功夫去跟前任弄一些不伦不类的事,不如好好找到心爱的现任每天做有爱的双人运动,感情如果没了分手就是了,反正他赵万人迷从不存在青黄不接。   直到他见到陈月洲,在不了解这个女人的情况下,仅仅是看到了这个女人的一面,身体就进入了一种兴奋的状态。   仿佛是一直保持素食生活修身养性的退休猎人忽然看到了理想中的黄金豹一样,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告诉他:太难得了,我要拿下她。   其实当初如果拿下了,也许自己会发现:这不是一只黄金豹,就是一只皮毛符合自己审美了一点的普通花豹而已,在漂亮的皮毛下,其实她的灵魂没有那么光彩夺目。   只是当时的自己因为表哥的压迫学习空窗了半年,就像长期不撸突然来一管的极致愉悦感,一时间高抬了陈月洲罢了。   然而,上帝没有让自己得到她,反而让自己和她共生死。   他看到了她人格的很多面,他对她产生了依赖感,他不仅想要她哭还想要她笑……虽然知道这里面很多情绪都是吊桥效应带来的,但是他就是中了这个招。   之后,他们恋爱了。   她可能因为根本不喜欢所以对他忽近忽远,而自尊心和好胜心让他不断地向她靠近。   直到他跳下坑去救这个女人时,他意识到了:反反复复的求而不得,让他在这场原本自己主场的游戏中越陷越深,回过神的时候,管理员身份的钥匙已经握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不能这样,他不能这样……   他还不到二十岁啊!还没到结婚年龄啊?   如果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自己要彻底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不行不可以……   让自己那两个死党知道自己脑内一瞬间出现了“结婚”两个字,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于是,上帝又拿自己开玩笑了。   他倒在了水泥里,一昏厥就是三个月。   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哭泣的父母和一脸颓废的堂哥,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她的身影,却换来了一句:“她?跟有害你嫌疑的那个人跑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哇……   多么讽刺啊……   他以为那个女人会趴在他的床头嚎啕大哭,看到自己醒来扑上来以身相许……   可是……   跑了……   居然跑了……   还是跟那个自己最不想看见也最讨厌的男人跑了……   如果自己昏迷了两年没醒,他尚且能接受陈月洲就这么跟着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可是,自己才昏迷多久啊,一个季度还没完,这个女人就这么快跟别人走了……   这他妈到底算什么啊?   自己所有的努力到底算什么啊?   说到底,不就是自己一个人这么久以来一直在乱想他们两个人的事吗?   真丢脸……   真尴尬……   真让人心寒……   算了,算了,都算了……   他不想再和这个女人玩了,报仇之后,就让她滚吧……   不行不行……   她滚不了,堂哥还需要她……   那怎么办?   等事情结束就送走吧,送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去……   赵可别开视线,不再去看陈月洲:“开始吧。”   陈月洲点了点头:“恩。”   说着,他靠近赵可,一腿膝盖搭在沙发上,一腿撑在地上,左手指尖划过赵可的腰带,静静摁住拉链的瞬间,右手忽然抬起,直接捏住赵可的下下巴,推到沙发的背靠上,滚烫的吻就落在了赵可的唇间,下一秒,小舌头开始攻城掠池。   赵可大惊,顿时火了,伸手去推陈月洲:“你……造……反……”   陈月洲的右手直接摁住赵可的手臂,用大力压了回去,直接将赵可的双臂摁在了沙发背上。   赵可瞪大眼睛:妈的,这个女人趁着自己现在身体虚没力气,居然敢这么对自己?造反!这是要造反!   陈月洲无视赵可几乎要杀了自己的眼神,直接跨坐在赵可身上,压根不放手,舌尖在对方的口腔中不断地探索。   赵可身体才恢复没多久,被陈月洲这么一搅合,几乎要断气。   最后没了办法,赵可只能选择用“女主角”爱用的方式结束了这个狂热的吻:咬了陈月洲的嘴唇。   陈月洲吃痛,这才松开赵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而赵可,一边大喘气一边指着陈月洲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陈月洲一听,无赖似的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等陈月洲离开,赵可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有……反……反应了……   他顿时恼羞成怒,立刻掏出手机给保姆打电话:“把她给我锁起来,手脚都给我捆起来!把这个疯子给我丢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第207章 +   见赵可动怒, 保姆把陈月洲送到地下室,一边走一边道:“你到底是赵可的谁啊?你干嘛老惹那小祖宗生气?好不容易人家给以你衣服穿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啊?而且你们两个……那……”   “我是他前女友。”陈月洲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可是他把我踹了。”   “啊?”保姆一脸懵,但随即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两个人的对话能那么开放了,于是又道, “这处对象能处就处, 不能就不处, 他何必这么生气啊……”   “所以说啊,他干嘛那么生气?”陈月洲一脸委屈, “亏我……”说着,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保姆顿时眼冒金光, 八卦的念头“嗖嗖”地爬了上来。   毕竟, 住在这出门见不到同龄人的高档小区里面, 日子虽然清闲,家里差事也不多,但是得成天伺候着赵可这个一脸苦大仇深的年轻孩子吃喝拉撒,家里的司机又不在这里住,每天就她一个人, 闷都快闷死了。   好不容易能多点新闻活跃活跃脑细胞, 她顿时就来了兴趣。   “你该不会……”保姆露出有些微妙的眼神。   陈月洲吸了吸鼻子:“你知道的吧, 他受过伤。”   “知道。”保姆点头,“我被雇到这个家里来之前雇我的人就说了,在赵可面前, 绝对不能说什么力气怎么这么弱、体力怎么这么差、太柔弱了这些话,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你别看他现在好端端的,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他还坐着轮椅。”   陈月洲:“……”   虽然知道这一觉让赵可身体健康仿佛被掏空,没想到严重到这种程度。   不过好就好在还是年轻,刚过二十岁生日连半年都没有,就在刚才和自己对抗的时候,还是有点力气的。   陈月洲叹气:“是吧?其实他身体受伤,都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你啊?”保姆追问,“那你们怎么分手了呢?更何况你的肚子还……”   “我……”陈月洲说着就要哭了,“我家里人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以前我们刚才一起的时候,他家里人就没法接受。   他受伤之后我也被送到了医院,因为我当时昏迷了,醒来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去看他,因为我真得好担心他,可是他家里人不让。   特别是他堂哥,本来就不待见我,铁了心认为是我害了他,他们家里阻挠成那个样子,现在他认为是我在他生病期间抛弃他不闻不问,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那你可以解释啊?”保姆道,“也不至于弄成……你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欠了钱没还的呢。”   “怎么解释啊?”陈月洲露出有些哀怨的表情,“他堂哥立刻打发我离开,威胁我,说我是扫把星,说我从出现在赵可身边就没带给过赵可好事,他父母也认为我是故意的……”   “这……”   “你想啊,他醒着的时候,他和我谈恋爱,反正生米没有煮成熟饭,他家里人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因为救我一倒下,这下好了,他家里人岂不是恨死了我?”陈月洲一脸无奈,“所以我一见这种情况,刚好我哥找我有事,我就跟着我哥一起离开了,也算是误会彻底深了。”   “唉,你就别想了。”保姆随口安慰道。   其实她并不是很感兴趣陈月洲的感情生活,不如说她觉得这样蛮正常的。   这年头家里都是一个孩子,不像过去,生个孩子就生了,也不讲究孩子的生活质量、精神质量还有什么乱七八糟质量什么的。   现在父母都有这个意识了,谁愿意因为找个对象就降低自己孩子以后日子质量啊?   毕竟赵可家里都挺富裕的,而这个姑娘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钱。   如果人家赵可家里愿意找个穷姑娘也就算了,不愿意不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还是结下了梁子的。   她从头到尾关心的,只有陈月洲的这个肚子。   毕竟,人太闲了又没啥兴趣爱好时,还是狗血点的东西刺激!   于是,保姆看着陈月洲的肚子,“其实其他事情也没办法,但是你总得把你这孩……”   “算了,算了。”陈月洲叹气,偷偷擦了把眼泪。   这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地下室,这里被改造成了健身房,里面有跑步机、臂力练习器等各种器械,在最前端左侧是个卫生间,右侧是个小房子。   “那间房子之前是用来给赵可运动完做临时休息室的,刚好最近医生说了他的身体不能再继续过度运动,你就先住那里。”保姆道,“你好好休息,也别想太多……”   “恩。”陈月洲又擦了擦眼泪,在床边坐下,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忽地捂住了嘴巴,拼命咳嗽,露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没事吧?肚子要紧吗?”保姆担心,她担心的倒不是陈月洲这个人,而是担心陈月洲吐了……到时候自己又得浪费时间打扫,挣的还是一样的钱。   “没事……没事……”陈月洲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倒下睡了过去。   赵可不是不听自己解释吗?   只要自己开口他不就一脸拒绝吗?   没关系,无所谓。   不想听自己说话,可以听别人说话啊?   保姆从陈月洲房间里退出来之后,内心就一直惴惴不安。   她虽然知道人家年轻男女之间谈恋爱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也不想为此惹赵可不开心一不小心丢了工作,可是,陈月洲的肚子对她而言就是个定时炸弹啊!   前两天发烧严重成那个样子,又没有吃好睡好,现在又被丢到地下室那种只有一扇天窗透气的地方……   看她刚才那么痛苦的样子,这孩子要是万一出什么事,连带着孩子的娘出个什么事,到头来不都是自己的错吗?   可是,问题就是,万一告诉赵可孩子的事,反而显得自己在帮那个姑娘,赵可不开心了迁怒于自己导致丢了工作呢?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没感情了,干嘛还接回来?   报仇?这哪儿是报仇啊,这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保姆一边思考,一边将晚饭端到餐厅里。   赵可从二楼下来,四周环顾了一圈:“人呢?”   “啊?”保姆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赵可的意思,忙道,“送地下室了,最近正好你不经常取地下室,我就让她待在那里,有厕所,能洗澡,最关键的是天窗很高,她没办法丢屎,也叫不了外卖。”   赵可没吭声,坐下在餐桌前吃饭。   保姆看着闷头进食的赵可,想了想,在替自己盛过饭后,试探地当着赵可的面再盛了满满一碗米饭,端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放下。   赵可扫了眼,没吭声,继续闷头吃饭。   这下,两个人心里都有个了数。   赵可:看样子这个大妈善心发作了,打算给母猩猩投食,但也好歹等自己吃完了再做小动作啊?算了算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懒得和她计较。   保姆:自己从来没和这小子混过碗筷,用的都是普通的白碗,并且每顿饭只吃小半碗,而这小子用的都是蓝色的带花小碗。今天当着这小子的面用他的碗盛了第三份饭,这小子居然一声没吭?看来是看到了装没看到……这小子居然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于是,保姆道:“赵可啊,这天气挺冷吧,晚上给你把之前的毛毯换厚一点吧。”   “不用。”赵可应着,“地暖已经这么热了,没必要。”   “那不然我给楼下拿床毯子吧……”保姆道。   赵可顿时抬头冷冷地看着保姆:“你果然收她钱了。”   保姆:“……”   话还没说,就被怼死了。   保姆有些自暴自弃道:“我的小祖宗啊,我知道你和她怄气,可是这是法治社会,万一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出什么事,这你哥哥肯定找我的事啊?”   赵可冷漠地夹着菜:“二十多岁比我还大的人,还叫孩子?”   “不是,是她和孩子。”保姆道,“她是一个……孕妇啊。”   话音刚落,赵可猛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瞪着保姆,视线瞬间变得冰冷:“你怎么知道?”   “她……”保姆有些怂,“她自己说的。”   赵可:“……”   瞬间松了口气坐下。   陈月洲自己说的?   呵呵呵呵……   一个疯子说的话都能信任?   赵可继续开始吃饭,顺便冷漠道:“她是不是还告诉你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我的?”   “对啊!”保姆使劲点了点头。   “呵呵……”赵可翻了个白眼。   他的?   真他妈搞笑。   他赵万人迷第一次见到她陈月洲光着身子的样子,就在大前天!   在此之前,他连她nèi衣什么颜色都不知道!谢谢!   他的?   真以为拉个手就能怀欲n吗?   “那她还给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她怀的是四胞胎,再不吃好喝好的话就可能出人命了?”赵可哼笑。   “这倒没有,她说你把她踹了,因为你生病后她一直没去看你。”保姆道,“她说话的时候哭得跟快断气了似的,说什么你家里人拦着,说他扫把星……”   赵可原本夹菜的手停了下来,脸上戏谑的表情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和冷漠,“那她怎么不说,她跟别的男人跑了呢?”   感觉到赵可身上的气息又变得阴森了,保姆有些怂,开始怪罪自己多嘴,但如今骑虎难下,只能道:“她说他们家跟你们家有梁子,你因为她的原因一倒下,所有人的怒都到了她身上,她扛不住就跟她哥跑了……”   “啧啧……”赵可一听,顿时露出惋惜的表情看着保姆。   保姆一脸委屈:“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我知道你说的当然都是实话。”赵可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低头夹了根秋葵塞入口中咀嚼,吞下后低声喃喃,“你只是进入了她的局,被‘怀孕’两个字吸引,又因为‘怀孕’两个字害怕,所以成了她的传话筒而已。”   保姆没听清:“什么?”   赵可摇了摇头:“你没必要知道,你知道了下次也还是会掉在坑里。”   放下碗筷起身,赵可转身上楼,走到一半时道:“饭可以给她,但是下次如果挡着我面给她盛——”   赵可冷笑:“我就开除你。”   经过这么一闹,保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隐隐明白了一个道理:少说话,多做事。   于是,将米饭递给陈月洲后,火速离开了。   察觉到保姆的躲避,陈月洲扫了眼碗里的白饭,默默地拿过吃着,想了想,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无非是赵可识破了自己让保姆传话的套路,狠狠训斥了保姆,保姆不敢再随便和自己接触了呗。   看来赵可还真是跟自己杠上了。   原本以为把问题给这家伙解释清楚了,矛盾也就一笔勾销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挺钻牛角尖的。   陈月洲想了想,决定换个方法操作。   人和人之间相处虽然很容易欺软怕硬,但是熟人之间尤其是情侣之间相处往往都是吃软不吃硬,所以,他一直都是在用软处理的方法试图和赵可化解矛盾。   但是,赵可完全不吃。   思来想去,陈月洲决定让赵可清醒清醒,走险招。   等晚上保姆再来送饭的时候,陈月洲道:“拜托你件事行吗?”   保姆放下饭就要走,不敢耽误。   “就一件事,帮我买一根充电线,小米的。”陈月洲挥了挥手机,“一根充电线我给你1000元钱行吗?”   保姆:“……”   一根充电线换1000元,这个买卖好像不亏。   但是,万一她给赵可打电话怎么办啊?   于是,保姆问:“你……你要充电线干什么?”   陈月洲:“我一个人在这么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我无聊啊,至少得打打游戏什么的,你看我手机里还下载了不少游戏呢。”   保姆想了想:“那你把你手机卡给我。”   陈月洲:“啊?手机卡?”   保姆点头:“对,手机卡,没了卡你就不能打电话也不能上网,你就玩你的游戏就行了,你如果愿意,我就给你买线。”   陈月洲笑了笑:“行啊,没问题。”   半个小时后,保姆将充电线买了回来,用微信给保姆转了1000元钱,之后将手机卡拆下来交给了保姆:“你可要保管好,之后等赵可放了我的时候我还要用呢。”   保姆应了声,抓着手机卡急匆匆走开。   等人走后,陈月洲慢悠悠地给手机冲了电,等电量达到100%时,才闲适地拔下充电线,打开紧急拨号频道,悠哉悠哉地输入了110三个数字。   没有网络?没关系啊!   没有手机卡?没关系啊!   打110只要有电就好了呀?   等电话接通,陈月洲哭哭啼啼道:“警察先生,我的男朋友因为我跟他分手对我不满,他把我囚禁在他家的地下室里,我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警察先生你要帮帮我啊……”   十分钟后,呼啸的警车声还来回闪烁的红蓝灯出现在赵可家门口,警察上门敲门,保姆一开门瞬间吓得萎在了一边,赵可下楼一看到警察,顿时转头怒瞪着保姆。   保姆拼命摆手,一脸懵:“我什么都没干啊……”   二十分钟后,陈月洲被警察从地下室解救了出来,赵可也被带到了公安局,两人并排而坐。   警察左看看赵可,又看看陈月洲,想了良久后问:“这事情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赵可冷冷地瞪眼了身侧的陈月洲,陈月洲顿时抱头痛哭。   “唉……”警察露出为难的表情,“情侣之间,分分合合家常便饭,你们如果公事公办,这就不好说了,如果私了了,你们俩这事,私了起来还不简单?”   警察说完,将和解书摊在二人面前:“你们俩自己聊,小年轻人的事我也插不上嘴,你俩要是和解了,签个字,出门叫我,要是不能和解,那……”   警察看着赵可:“小伙子,不好意思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赵可没说话,警察已经端着茶杯离开了房间。   陈月洲这才停止了哭泣,赵可一见,勾唇笑了笑:“你真厉害啊,陈月洲。”   “彼此彼此。”陈月洲低头搓着手道。   之前不敢报警,是担心报警也不能逃脱,反而会被赵可记恨,两个人关系彻底破罐子破摔;可是如今报警,是想创造一个赵可不得不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在赵天喻赶来搅局之前,他要消除赵可心中的牛角尖。   “赵可。”陈月洲道,“你能不能让我知道,你这么讨厌我的理由是什么?”   赵可一听,笑得更欢了:“怎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陈月洲道,“如果你指的是你昏迷的时候我跟端琰离开了,我想保姆已经给你解释了,我当时是逼不得已……”   “那我问你。”赵可打断道,他冷冷地看着陈月洲的双眼,“你和那个条子,上过g了吗?” 第208章 +   陈月洲一怔。   对啊, 如果是被迫离开,完全没必要shang床;如果是被强迫sgang床,那就是qiang奸,赵可完全可以说让自己现在去告端琰。   这里要说假话吗?   不,不能说。   因为莱安西的关系,赵可以后极有可能和端琰再打交道。   赵可这个神经病也极有可能在自己说了“没”之后因为不信任而掏出手机给端琰打电话, 端琰万一说“做过”, 那两个人之间的信赖就彻底崩坏没戏了。   陈月洲只能答:“做过。”   赵可一听, 顿时冷笑:“因为男朋友昏厥害怕被男友的家人报复,于是就跟前男友离开, 还顺便跟对方在云南旅行做ài, 你说你是被迫的, 真是让人没有信服力。”   陈月洲咬了咬下唇:“你认为我是自愿跟他上g的吗?”   赵可:“那不然呢?你还想说他强了你?”   陈月洲顿时露出有些悲哀的表情, 他露出一副想哭不能哭的模样:“你既然知道我和他去了云南, 那你知道,我在云南发生了什么吗?”   赵可:“关我什么事?”   陈月洲沉默。   在此期间,他将双眼睁得浑圆,并且坚决不眨眼。   直到眼睛酸痛满是泪水涌出时,才猛地抬起头看向赵可:“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云南那边是我最后的家人, 他说愿意陪我过去, 所以我就跟他一起去了,我想在我家人身边永远地生活下去……可是!”   陈月洲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他们一夜之间,全死了, 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时候我的身边只有端琰一个人,我真的好害怕,你也不在了,唯一能给我温暖的家人也不在了,我那个时候真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端琰说他喜欢我,说他爱我,还向我求婚……”   赵可哼笑:“陈月洲,你编故事诅咒自己的家人你不怕遭报应吗?”   陈月洲顿时露出绝望的表情看向赵可:“你哥哥不是有本事吗?不是还能知道端琰的动向吗?那你让他查啊?让他查不就好了吗?!我为什么要拿我自己的家人开玩笑?我虽然憎恨我的弟弟,但是我也希望有自己的家人啊!”   陈月洲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出声的,因为声音过大,惊动了外面的警察,对方开门向里面看了眼,见两个人相安无事,这才安下心来又出去继续等待。   见陈月洲一脸愤慨,赵可隐隐觉得也不像演的,于是掏出手机给某个人发微信。   静坐了大约十分钟,对面回复了一条内容:[你指的是2018年10月3日的四人死亡案件吗?我查了下,当时接受调查的有陈月洲这个人,和这一家的关系是三代外亲属。]   赵可顿时翘了翘眉头:[四人?谁?]   [陈月洲的表小姨、陈月洲的表哥、陈月洲的表嫂和表嫂的母亲。]对方答,[表小姨和表嫂长期存在矛盾,因为表嫂母亲的失踪导致矛盾激化,发生摩擦后表嫂毒杀了表小姨和表哥,还给表哥补了七刀,之后服毒自杀,但是却没有害死在楼上睡觉的陈月洲,所以当时陈月洲是重点被怀疑的对象,之后具体的细节我这边的权限就查不到了。]   [陈月洲在楼上睡觉?]赵可压根不关心到底谁杀了谁,他只关心陈月洲的问题,[她不是应该和某个男人在度假吗?怎么在表小姨什么的家里?]   [度假?]对面迟了会儿后回复,[调查显示,她在表小姨家里住了半个多月啊,自称男朋友的人是在案件发生后出现将她接走,但是在此之前出警的走访记录里还有她自己的说辞里……她一直跟表小姨一家生活在一起。]   赵可:“……”   忽然一时间有些混乱。   他回了两个字“谢谢”,就陷入了思考。   话说,这两个人在云南一待就是快三个月,这根本就不是旅行吧?   如果陈月洲和条子真得相爱,真的是在zuo爱旅行,可能和条子分居那么久吗?   而且还是在家里人出了事之后条子才出现?   等等……出事……   赵可本能地再次看向手机信息。   一家四口,除了陈月洲,全部都死了……   死亡原因是家庭矛盾,先是表嫂的母亲出事、表嫂投毒杀死了表小姨和表哥,之后自己自杀……   最关键的是,陈月洲在亲戚家待了大概半个月后亲戚全都死了……   这……   赵可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的感觉。   莫名地有一种相似感……   在陈月洲即将得到一个可能依靠的归属的时候,牵扯到这份归属的所有人都被消灭……   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你对你家里人出事的原因又什么看法?”   陈月洲一脸懵:“警察不是说家庭矛盾吗……”   赵可:“你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陈月洲:“什么……意思……”   赵可:“……”   看样子陈月洲并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性。   也是,毕竟是警方都给了答案的事,谁又会去想其他可能性呢?   是自己多心了吗?   应该是多心了?   是吗?   堂哥说过,自己在莱安西出事,对条子是百利无一害。   条子对莱安西有莫名的执着,这是堂哥从高中就知道的事。   而陈月洲似乎和条子所查的案件以及莱安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条子对陈月洲也有一定的执着。   因此,条子有非常大的作案嫌疑。   自己其实起初并没有想过条子的问题,只是听堂哥这么一说,考虑到当时为什么马庭突然就恢复了自由、为什么会扑向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拖向水泥池……如果这些都是条子的安排,而马庭是为了从条子手上保命,那么这些就都能说得通了。   但是,其实也并非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让他之所以深信不疑是条子害了自己、或者说让他恨透了那个条子以至于认定了条子是杀人凶手的原因,是陈月洲的背叛。   陈月洲和端琰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他心中的一道刺。   其实他并不是介意女朋友有前男友,毕竟每个人都会经历感情的历练,在积淀之后变成一个更好或者更坏的自己。   好看的书就算定价偏贵限量销售也会有人愿意排队买,优秀的人就算不主动追别人也会有人主动追,这个世界向来对好的事物如此执着。   二十多年的人生,感情过分空白的人他不想去追究对方到底是因为自身价值和眼光不匹配还是单纯的真的不想恋爱;感情过分丰富的人他也不想追究对方到底是在恋爱关系中寻找自身价值认同感还是真得是单纯的滥情,这些都无所谓。   但是,他介意那些在新的感情中不负责任、没有担当以及和前任斩不断理还乱的人。   既然没有做好进入新的感情的准备,没有承担感情中各式各样问题的能力,一心只想着让另一边掏心掏肺,就不要出现在别人的生命中耽误别人时间的同时还破坏别人的心情。   他不知道陈月洲是不是个和前任剪不断理还乱的人,因为陈月洲太擅长隐藏真实的感情了,而端琰对陈月洲,是人都能看出来,有感情。   所以,他赌了一把,赌陈月洲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和端琰的关系能够速战速决。   在他们交往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好像赌赢了,又好像没赢。   陈月洲没去招惹端琰,但也没来招惹身为男友的自己。   他一直抱着惶惶不安的心情,直到听到堂哥的那句:“他们两个有可能是一伙的,毕竟当初你还没和陈月洲交往的时候,端琰是为了救她才顺便救了你。”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仿佛和陈月洲谈恋爱的那些时光,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自作多情,扮演人家两个人爱情中的第三者。   所以,他想拆散他们两个,然后让陈月洲明白:你看男人的眼光有多差,你好不容易丢了手中的芝麻捡了西瓜,却又把西瓜丢了回去捡芝麻!   之后,再将陈月洲丢弃,让他明白人生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可是,现在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恍惚了。   好像陈月洲的处境真得有那么一点点微妙……   而且,陈月洲家里人出事的方式也有一点点微妙……   赵可越想头越疼,旁边的陈月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声不吭地擦眼泪。   这叫什么?   惊弓之鸟?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赵天喻不知道高中那会儿经历了什么,和端琰虽然身为朋友,可是提防之心却特别重,这家伙很有可能给赵可洗脑了些什么,让赵可又讨厌自己,又讨厌端琰,还认定了端琰就是杀人犯。   那么,这个时候抛出一个和赵可所经历的案件有那么一点点相像却基本毫无关系的案件,赵可会把两个案件联想到一起去吗?   会吧,当然会了。   看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很明显就是已经想到了。   也许蠢人不会想这么多,但是越是爱多想的聪明人,越是容易想到这些内容。   赵天喻一定告诉过赵可端琰和莱安西、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既然为了得到自己肚子里的真相能够对赵可动手,那么又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对表哥一家人动手呢?   无论是赵可也好、表哥一家人也好,都是自己这么一个“学历低下、无能无力、孤苦伶仃、无所依靠、可怜可悲”的小女孩的依靠啊。   让所有的依靠都消失了,再拿出求婚戒指,从今往后,陈可怜的依靠就只能是端琰了呀。   所以,这时候拿出求婚戒指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那么,这样带有强烈压迫性质的恋爱关系,真的是自己这样一个软弱可怜的少女能够驾驭的吗?   还是说,自己只是一只提线木偶,从一开始就不知不觉踏入了端琰的魔爪了呢?   那么,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自己还是那么的罪无可恕吗?   果不其然,沉默许久后,赵可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条子?”   “不知道。”陈月洲摇了摇头。   “不知道?”   “恩。”陈月洲使劲点了点头,“我回过神的时候,端琰就已经出现在我身边了。”   “那你身边以前有没有什么好朋友?”   “好朋友?”陈月洲想了想,“以前的时候我忙着打工,身边的确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不过后来都不见了……”   “不见?”赵可脱口而出,“又是全死了?”   陈月洲一脸懵:“什么全死了?我不知道,因为我们这些打工的就像是浮游生物一样,也没什么地方去,走了也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死的获的……”   赵可:“……”   陈月洲接着道:“也许对你来说端琰是个坏人,有杀人的可能性,在我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帮助我、在我需要人解围的时候替我解围、在我没有地方住的时候给我地方住……”   “给你地方住?”赵可笑了,“住他家?”   “是……”陈月洲点头,但是随即急急忙忙道,“那时候真的是给我地方住,从来对我没有非分之想,是跟你交往之后,去云南的时候,我家人出事后,他才拿出求婚戒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现在想来,只是想把我留在身边渴求真相吧……”   “他向你求婚了?”   陈月洲有些紧张答:“……恩……恩……”   “戒指呢?”   “丢在……那片水泥里了……”   “你确定?”赵可冷眼看着陈月洲,“如果让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你知道什么下场吧?”   “恩……”陈月洲使劲点头。   赵可又看了陈月洲两眼,抓起桌子上的笔,笔头点在和解书上,最后问:“那你告诉我,你对被条子抛弃了是什么样的心情?”   “心情……”陈月洲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情……能是什么心情……被人丢弃在水泥池里……能有什么心情……”   “那我这么问你。”赵可道,“你对条子,是什么样的感情。”   陈月洲一怔,旋即笑了,眼泪夺眶而出:“对于我而言,他是漫长孤单岁月里惟一一个陪伴过我的人,我很感激他对我的每一次出手相助,无论是什么原因,所以……”   他道:“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到底对端琰是什么样的感情,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可能在某一个瞬间我喜欢过他,可能……只是觉得无助吧……”   赵可看着陈月洲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再想问的了。   如果陈月洲说喜欢,他觉得他可能会受不了;如果陈月洲说不喜欢,他觉得他可能无法信任。   可偏巧陈月洲给了一个相当圆滑且暧昧不明的答案时,他却觉得就可以这么欣然接受了。   因为陈月洲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从来不会给你明确的表达,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情,从来都是这么隐藏着自己,谁都看不到她的真心。   在他眼里,这反而是真实的她。   但是,他虽然能接受陈月洲的这个答案,却不能轻易接受这么容易接受这个答案的自己。   陈月洲就是在自己昏迷期间和条子跑了,接受条子的求婚还和条子为所欲为!   无论陈月洲有多少苦衷,她背叛的事实就摆在那里!   赵可想落笔签名,可是他的灵魂让他无法就这么妥协。   陈月洲看着赵可青筋暴起的手背,知道他在挣扎,于是低头道:“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我和你讨厌的人在你昏迷的期间在一起……如果是我,我也不想看见我男朋友跟我讨厌的女生在我昏迷的时候在一起,就算他有再多的苦衷,一想到他和可能害我的人在一起过,我都没办法接受……”   陈月洲说着,站起身对赵可深鞠一躬:“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你的亏欠……我也不知道我能帮上你什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做完之后……我发誓……我不会再来妨碍你的生活……我会离开北川……回安徽……回到我家乡去……安安静静做一份职业……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了……”   陈月洲指着和解书道:“签字吧,我之所以报警,就是想跟你说这些,我希望你能释怀,不要再那么难过,然后我们……好聚好散。”   赵可一怔,握着笔的手轻轻一抖。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不选择原谅,他就会永远永远地失去陈月洲。   赵可顿时笑了,露出有些绝望的表情看着眼前红着眼睛的少女,声音轻轻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狠戾:“陈月洲,你怎么这么厉害,才半个小时的时间,又开始抢管理员的钥匙了。” 第209章   陈月洲对赵可的提问没有回答, 而是露出迷茫的目光看向他。   望着眼前泪眼婆娑且不知自己所云的少女,赵可长叹一声,在和解书上签了字。   警察处理后续程序的速度很快,一边给厚厚的文件盖章一边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谈恋爱就好好谈,别没事玩什么囚禁什么的, 你看看你们两个, 一个英俊小帅哥, 一个这么漂亮可爱让人心疼的小美女,好好谈恋爱, 能玩在一起就玩, 不能就各过各的, 闹什么啊对不对?”   等文件处理完, 走到警察局外时, 赵可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陈月洲见状停下了脚步。   感受到身后的人停住了,赵可也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身后驻足不前的少女。   今天是个阴天,天气预报说会有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会儿气温已经降了下来, 风呼呼地吹, 穿着呢大衣的赵可尚且觉得有些冷,穿着单薄长裙的陈月洲更是冷得在风中瑟瑟发抖。   赵可知道陈月洲冷得不行,但是他就是做不到脱下大衣给她披上。   他再也没有办法理所应当地对她好, 那样仿佛显得自己的感情很廉价似的。   陈月洲抱了抱胳膊,低声道:“我……还需要跟你回你家吗?”   赵可一怔。   陈月洲又道:“既然我们的矛盾已经解释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吗?”   赵可瞬间瞪大了眼睛,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陈月洲指了指不远处穿着校服来来回回行走的学生:“我马上就要研究生考试了,我想这段时间安安静静复习,虽然这个要求有点任性,但是,能不能补偿你的事情等考试结束后再说……”   “不可以。”赵可冷冷道。   “啊?”陈月洲一脸懵地看向赵可。   看着眼前少女一会儿一个懵逼的表情,赵可终于火了:“陈月洲,好玩吗?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不断地试探我的态度很好玩?”   陈月洲:“……”   啊,被看穿了。   其实他知道赵可在烦心什么。   自己的背叛有很多不得已的情况,可是不得已终归是不得已,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可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但是没法对自己的“苦衷”回以原谅,过不去内心的那道坎。   那么这时候,剩下的就是个取舍的问题了。   如果想要自己,那么就得强迫过坎;如果想要守护心中的坎,就要忍痛割舍自己。   很多人到了不得不选择的这一步,就开始和稀泥。   最常见的就是一些情侣的前后任三角关系,一对情侣因为某些不可原谅的错误或者不能退让的原则,无法再和现任继续恩恩爱爱,导致现任变成了前任,但是又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于是最后变成了和前任拉拉扯扯瓜葛不清,又知道两个人没什么结果而和现任计划着未来,最后三个人都难受,三个人都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是,他不能给赵可和稀泥的机会。   这两天没什么事儿干他就在思考,他逐渐理清了自己目前的想法、方向和目标——   首先,他不想离开北川。   从考上北川医科大学来到北川土地上的那天开始,他就不想离开这座城市。   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乡,可是这里培养了他,给了他更好的师资力量和生活环境,他喜欢这座城市的一切。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即使总有人诟病很多去了大城市的人不知道感恩故土,但相比小城的安宁,他还是更渴望大城的繁荣。   他认为他陈月洲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能力在北川站住脚……只是,还需要时间。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为了躲避端琰、赵天喻和赵可或者任何人去别的城市发展。   他想尽全力在北川读一所医科大学的硕士,等博士的时候考入北川医科大学,毕业后从事一份脑力劳动,完成这幅身体走上人生巅峰的任务。   可是,端琰在莱安西能挖出什么想要的东西当然好,但是如果挖不出来呢?端琰一定又会瞄向自己。   为此,他必须在羽翼丰满之前,找到一个靠山,得到一片足够安全、舒适的容身之地。   为什么他不靠自己呢?   因为独立生存很麻烦,很浪费时间,而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他身材太过于弱小,虽然力气挺大、打架也还不错,但总不能走马路上胸前挂一张牌子写着“别惹我,我很强”。   而大多数路人还是会根据体格判断一个人的力量的强弱。   一个一米七的散打冠军拿出冠军的奖杯之前也许路人压根不会怕,但是一个一米九的壮士即使是虚胖也没有人敢招惹。   人人都说不能以貌取人,可是人人都在以貌取人。   他这幅身板,如果没有足够的学历和知识让自己步入更高的收入阶层,独立生存的时候会遇到很多烦人的情况。   有位人文学者说过:越下层的社会,越是原始力量的社会。   这句话虽然不全对,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很适合。   他目前就是下层社会的居民,虽然不是所谓的弱者,但是一定会在生活中饱受欺凌。   出门做他目前的学历和能力能做的工作,他可能会因为工作范畴不擅长受到更多辖制、因为身高体重受到更多歧视、因为长得太好脾气受到更多潜规则……   虽然还有很多工作打拼久了还是能混出来个名堂的,比如一些商业APP的营销或者创业项目的销售等等,这些工作有很多低文化层级拿到了极高的收入,有不少身高只有一米五的女生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坚定的决心如今也有了非常厉害的人生……   但是……太辛苦了。   他陈某人连工作都不想干,自然对这些辛苦而且不擅长的工作不感兴趣。   他的目标就是考入医学院读博,当个每天坐在实验室里面做数据分析,风不吹、雨不淋还受人爱戴的科学工作者,他没工夫浪费学习的时间去创业或者拼搏别的。   这时候,他需要一个能和端琰与赵天喻对抗且能保护自己的人存在,而自己身边恰好就有这么一个人——赵可。   虽然赵可相当聪明且恋爱经验丰富,可是毕竟是小了自己足足十岁的小屁孩,有些地方,还是比不过他这个老人刁钻。   如果曾经和赵可谈恋爱只是为了做支线任务的话,那么这次想和赵可谈恋爱,就是为了终极任务和生存。   他并不认为自己抱着这么个心态试图和赵可和好有错,因为这次的目标略大,他有信心能和赵可好好相处,心无旁骛地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并且加速巩固自己,所以他打心底不希望失去赵可。   但是,倘若失去了也就是失去了,赵可如果并不愿意给他这个容身之所,他也并没有太强求。   毕竟,路还是有的,就是麻烦了些。   如果真的无法挽回,他也期待这次能和赵可、赵天喻的恩怨情仇断个干净,从此安安心心学习读书,去其他城市发展。   人总会对别人抱有期望,但不轻易对别人抱有太强烈的期望,眼前选择的路就会有很多。   于是,陈月洲仰头看着赵可道:“我并没有试探你,我只是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我没有理由再待在你身边,你身体这么差,需要人好好精心照顾,而不是我在你身边添堵,而且,我现在的成绩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什么好的医学院,我……”   陈月洲话说到一半,赵可一怔,脑内似乎出现了一个可以把陈月洲留下又能维系自己自尊心的办法。   他道:“先给我上车,我有事情跟你没有了结。”   陈月洲一怔,紧接着有些怯懦地上前一步,替赵可拉开车门,等赵可落座后,自己才跟着坐了进去。   保姆坐在副驾上回头看了眼,露出有些欣喜的表情:“赵可你没事啊?”   赵可这才想起都是因为保姆自己才进了公安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保姆皮笑肉不笑:“你,这个月,奖金没有了。”   “啊?”保姆顿时露出委屈的小表情,但也不敢多嘴,扭头安安分分地坐好。   回到家,赵可没搭理陈月洲,脱了外套上楼休息。   陈月洲就安安分分回了地下室,躺在床上玩手机上的2048。   直到傍晚吃饭的时候,保姆从楼上下来,一脸懵地看着陈月洲:“赵可……让你上去……”   等上了楼,陈月洲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堆水泥块,在那些水泥的中央,那枚握着半心的骷髅手戒指,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陈月洲倏地感觉胸口一揪,但好就好在,这份揪心感在他的可控范围内,让他不至于恐慌。   赵可坐在沙发前,冷漠地抓起戒指在手中把玩着:“这么可怕的戒指用来求婚,这人什么品味?”   陈月洲低下头,露出有些胆怯的表情,没说话。   “别装了。”赵可扫了眼陈月洲,“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都敢在我们家丢屎,还能因为看到个戒指害怕?”   陈月洲摇了摇头:“看到那个戒指,我会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情,感觉自己的一生都在被人背叛,被所有打着要亲近的我的旗号的人背叛……”   赵可哼了声,对着一旁的几个壮汉勾了勾手指,对方立刻抱着一台巨大的机器走了过来,放在地中间后,插上了电插座。   机器亮起的瞬间,炉腔内一片火红。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赵可仰头问陈月洲。   陈月洲摇了摇头。   “这是回收黄金首饰店铺里面用来熔贵重金属的机器。”赵可说着将戒指丢给陈月洲,严词道,“当着我的面,熔了它。”   陈月洲沉默。   他还以为要做什么呢,原来就是熔戒指啊……   多大个事儿啊……   这戒指又不是端琰哭着跪下求婚替他陈某人戴上的,而是他陈某人哭着跪下被端琰戴上的,熔就熔呗……   “是不是觉得我让你现在做的事情特别简单?”赵可歪着脑袋撑着头问。   陈月洲没说话。   “这个动作是简单,可是意义不一样。”赵可挥了挥手机,“你熔戒指的动作,我会拍成九宫格的照片,用我哥的朋友圈,发出去。”   陈月洲一怔。   这下总算明白了,赵可是要拍给端琰看。   可是,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赵可似乎认为自己对端琰有很深的感情,以至于这枚戒指有很深刻的意义,扔掉这枚戒指意味着逃避,可是通过朋友圈当着端琰的面在别的男人面前熔掉,就显得更像是一场合格的分手礼。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子的。   自己的确对端琰有感情,看到这枚戒指的时候的确会难受,但是,这枚戒指并没有承载他和端琰之间任何美好的感情,而是在自己几乎崩溃的时候被端琰戴上的枷锁。   每当看到这枚戒指,他虽然会想起对端琰的感情,但也会想起来自端琰的枷锁感。   熔掉,其实对如今被端琰背叛的自己来说,是个好事。   但是,如果一脸喜悦或者面无表情地熔掉,都不能满足赵可心中期盼的“仪式感”。   于是,陈月洲看着手中的戒指,深吸气了无数次,这才缓慢地挪动脚步,将戒指放入熔盘之中,拿起喷枪,一点一点瞄准,摁下高压按钮。   火光一瞬间包裹了他视线中的一切,望着那骷髅细弱无力的手在那枚坚硬的心上一点点熔化,包裹着戒指的蜡在盘中化为透明如泪的液体在盘中流淌,陈月洲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戒指包裹好的瞬间,他回头对着端琰伸出手,端琰微笑着说好看。   那一天,那个时刻,他曾经祈祷过,期望端琰永远只有那个时候的样子,再也不会改变。   可是,他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抱有如此期望了吧。   “浪子回头金不换”中的回头之所以金不换,不就是因为太难了吗?   既然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就不要去犯错了。   陈月洲垂下眼,不知不觉中,眼泪从眼眶滑落。   当泪水在下巴边徘徊的时候,陈月洲猛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匆忙擦去眼泪看向赵可,一瞬间本能地想要解释眼泪的来源。   可赵可就那样撑着下巴,透过炙热而滚烫的火光静静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说。   熔戒指结束后,赵可将一打资料丢给陈月洲:“看完之后签字,算是你的补偿,当然你可以不签,不签我就送你去中东,这次我说真的。”   陈月洲低头一看:《护理员劳务合同》。   他顿时感觉心口一动,那一瞬间,心中有种非常微妙的感情,仿佛在落地生根。   陈月洲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默默拿笔写上自己的名字:“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在此期间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赵可哼了声,扭头打算上楼。   但紧接着,陈月洲有些煞风景地叫住他:“不过,一个月5000元是不是有点少啊?这年头医院心脑血管科的护工都给开7000元呢。”   赵可:“……”   妈的,这个钱奴。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最近实在是忙得吐血,今天无意中看了眼大纲,发现跑纲了【笑哭】幸好跑纲集数不多,所以从92修了文,抱歉啦。 第210章   所谓护工或者护理员, 泛指没有护士资格证但具有少量基础护理学常识、并从事照料病人日常生活护理工作的人的总称。   这个领域大多数人没有上岗资格证、入职入门门槛极低、薪水自然不会有多高。   在保姆范多阳眼里,赵可身边有自己照顾三餐起居,有司机外出接送,护理员其实可有可无。   如果非要说护理员有什么用的话,大概就是负责照顾赵可日常的身体状况,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吧。   可是, 这种时候找一个专业的护士或者医生来不是更好吗?干嘛找这种马上就要考试的医学考生?   思来想去, 保姆得出了一个答案:现在的小年轻人, 和好就和好,戏真多。   顺便也不由地多瞧了两眼陈月洲:嚯, 真有手段。   陈月洲签好合同后, 窗外就下起了雨夹雪, 不一会儿, 天色变得更暗了些, 鹅毛般的大雪便纷纷扬扬而下。   保姆走到赵可身边,想了想,小声道:“那她住哪儿?”   赵可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蓝牙耳机打电动,听保姆这么问,摘下耳机冷漠道:“你觉得护工应该住哪儿?”   保姆想了想——   这套房子就三层加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只有一间小客厅用来做健身房, 外加一个带迷你卫生间的小别间, 虽然里面放了张小床,但基本算不上卧室,供暖不如楼上, 而且通风不怎么样,最关键的是,赵可住二楼,如果让这姑娘住地下室,不方便二人见面;   三楼倒是方便二人见面,但是因为是楼顶,只有一间小客厅和一个大阳台,没有能住人的地方,而且赵可的颜料和作画工具都摆在那里,让一个护工住那么大的客厅不合适,赵可好像很不希望外人觉得他对那姑娘有任何偏私;   一楼倒是应有尽有,可是保姆间就一间,剩下的两个卧室,一间是留给赵可父母偶尔过来居住的,一间是留给赵可堂哥或者表姐过来居住的,至于还剩一间书房,空间和自己的保姆间比起来实在是太大,腾出来给护工的话赵可肯定会嚷嚷;   二楼倒是有个空着的小书房,里面只安了书架和单人的榻榻米,适合护工的身份……不过距离赵可实在是太近了,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答应?   思来想去,保姆道:“一楼保姆间我住了,现在就二楼那个拐角的小书房空着,我觉得那里挺好,跟你在一个楼层而且就在你隔壁,方便照顾……”   赵可:“谁让她上楼住了?当然是继续住地下室。”   保姆:“……”   行吧,你们小年轻人谈恋爱,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一夜,雪下得特别大,但是地面的温度还比较高,落地的雪不断地融成水,陈月洲不得不关掉天窗的玻璃,可是房子一旦没了窗,就会显得特别压抑。   而且,地下室只有接触一楼地板——也就是房顶处有供暖,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单一的供暖无法抵消来自于窗户这边地面的寒冷,整个地下室湿冷湿冷的,而保姆给的毯子有些薄,导致陈月洲第二天因为太冷醒来特别早。   一起床,望着四周连窗户都没有的密闭空间,陈月洲有些烦,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么个牢笼里面继续住下去,必须想办法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赵可如今虽然留下了自己,可是心中的那道“被出轨”的坎始终是存在的,那道坎不消失,赵可基本不能好好面对自己,那么这种扭扭捏捏的关系会一直存在,他必须想个办法,销毁赵可心中的那道坎。   今天是周一,负责照看赵可的医生按照每周的回访时间定期来给赵可做简单的体检,确定无恙之后,将一系列赵可身体的照顾事项列成表交给陈月洲,又拿了一份新的配餐表给保姆后离开。   中午的时候,赵可因为身体还有些困睡下了,保姆准备出门去采购,陈月洲原本也想出门,但是因为太冷了,他决定先叫个跑腿买件外套再外出。   等衣服的期间,陈月洲出门倒了趟垃圾,结果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房子的钥匙,进不了房门。   他原本合计着要不然叫赵可帮忙开个门,但是转念一想,医生说了,赵可现在精神压力远比身体压力要大,虽然良好的作息是好事,但是如果能睡个懒觉,未尝不是一个减压的方式。   于是,陈月洲放弃了微信召唤赵可,闲着也是闲着,他就穿着单衣顶着漫天大雪给花园里的花朵浇水等外套。   恰好之前救了陈月洲一命的的男学生路过,一见陈月洲顿时露出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大下雪天浇花,花真可怜……”   “啊?”陈月洲转头看向男生,“哦,要我买MAX的那个啊。”   男生哼了声:“你不是这家的小孩吧?我听我爸说了,这家的户主是个年轻人,哪儿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陈月洲笑了笑:“对啊,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得了吧。”男生无视陈月洲走开,“你又不是老师,就你是帮不了我什么忙的……”   “那可不一定。”陈月洲道。   说话间,他顺便扫了眼男生身上的校服:深蓝高中。   这是一所私立高中,教学硬件和北川国际不相上下,环境设施甚至比北川国际还要富足,学校关于对外交流的政策的福利远超于北川国际,基本是每一年高考英语单科状元的出处,但是高考总成绩和国内名校入学率却和北川国际差之千里。   简单点来说,这是一所有针对性的高中,不求在校学生高考分数有多么赢人,重点抓英语,目标是全科优秀,主攻学生的对外输出。   于是,陈月洲道:“虽然我英语不好吧,但是我可教过两个高中生,一个考上了北川医科大学,一个考上了……呃……哪个大学来着?反正是个不错的二本。”   男生一听,停下了脚步:“你的意思是你会导数?”   陈月洲顿时笑了:“好神奇啊,怎么这么多高中生都栽倒在微积分入门上啊,那你们大学数学还怎么过?”   男生:“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你说话快一点,我晚上还要上家教。”   陈月洲回头看他:“那你介意让你家保姆帮我去大门口一会儿收个跑腿,并且请我去你家喝杯热牛奶吗?”   男生:“……”   这人绝对不是学生吧?虽然身子小小的、脸长得挺清纯的,怎么做人这么像个油腻腻的中年人?   内心虽然对陈月洲有些嫌弃,但男生还是请陈月洲回了家。   打开男生的课本,发现对方居然和陈语轩是一个课后参考教材,陈月洲几乎不带过脑地就演算出了习题和答案。   男生低头看了看标准答案,又看了看陈月洲的解答,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卧槽,我没白帮你。”   说完,拿起笔记本就开始抄答案。   数学参考资料最后那么几页虽然会有一道题最终的答案,但是很少有解题的过程,而老师往往检查的就是解题的过程,所以陈月洲把解题步骤写得特别详细。   男生一边抄一边道:“哦哦,原来是这么解,哦……”   陈月洲顿时翘翘眉:看来还不是个学废。   学渣这种东西也是分级的,所谓学废这种学渣中的最底层,就是即使你把解题过程一步一步剖在他的面前,他都看不懂你写的是什么。   男生抄题的过程中,这家保姆去取衣服,之后两个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些别的。   期间陈月洲了解到,这个男学生叫张星灿,是深蓝高中高三的学生,因为说话不太好听还不自知,再加上颜值不太够,似乎没多少异性朋友,所以和陈月洲这种留着斩男黑长直发型的小美女沟通起来有些紧张,但意外地特别能说。   陈月洲觉得好歹是个邻居,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能帮上忙,就和对方多唠了几句,等回过神时已经过了晚饭点,天已经黑了。   手机猛地亮起,赵可的电话飚了过来。   陈月洲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外面黑压压的天空,笑了笑,没接。   半个小时后,外面传来摁门铃的声音,张家保姆一去看,就见赵家保姆对着陈月洲急吼吼道:“你干什么呢你!这么晚了怎么不接电话!赵可找你!”   陈月洲这才起身向张星灿告别,披着自己新买的外套慢悠悠地跟着保姆回了家。   赵可就坐在一楼的客厅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依偎在一片毛茸茸之中,越发显得身娇人白皙,见到陈月洲的瞬间,视线紧紧地锁在他身上,声音冰冷:“你干什么去了?”   “我?”陈月洲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你能让保姆找到我在哪里,就说明你查看了摄像头,我去哪里你不知道吗……我就是去隔壁坐了下……”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护理员?”赵可问,“你是没看清楚合同上说的明明白白你必须对我的身心还有身体负责人吗?如果没有我的吩咐,你应该做的是待在你的房间里待命!”   “我本来打算出门买需要照顾你的道具的。”陈月洲道,“但是,我没有衣服穿,地下室又太冷了,我就叫了个跑腿买衣服,结果不小心把门关上了,你今早诊断结束后就在睡觉,我想着不打搅你……”   “你确定你是不想打搅我?还是你已经习惯了出轨成性?”赵可冷冷地打断他问。   出过轨的一方一旦被抓过现行,即使另一半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原谅了出轨方,但从此以后会变得神经敏感,特别是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抓不住眼前的人的时候,时常陷入一种担忧和怀疑状态,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大发雷霆。   这时候的情侣如果不早点处理掉这个心结,最后两个人的关系只会越走越崩盘。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冷,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保姆默默地向后退、向后退、向后退……最终退出了战场范围,躲在隔壁房间听墙角。   陈月洲看着一脸怒意的赵可,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直到走到他面前时,蹲下身子,45度仰头望着赵可,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问:“出轨成性?我们之间现在……好像不存在这个词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99自己也知道少,所以这两天找个时间会努力一下! 第211章   “……”赵可一怔。   陈月洲的话让他瞬间觉得颅内一阵刺痛。   她现在不是他的女朋友, 只是护工而已,没有交往,何谈出轨……   可是、可是自己为什么把她留下来,她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非要把有些内容点破才行吗?   “赵可。”陈月洲抬头看着眼前神色飘忽的赵可,“我现在是你的护理员,我知道你是顾念过去的感情, 给我卖了个人情让我留下来照顾你来缓解你心中的苦闷, 你心中还有一丁点不舍……   但是我也知道, 你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心中有坎,是因为还在乎, 是因为想要得到和无法原谅在互相冲突,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你早就把我处理了眼不见心不烦了不是吗?   但是, 再深的感情, 都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淡掉,更何况你对我的感情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了,既然你没有办法再原谅我,更没有办法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你的内心已经作出了答案, 你就应该顺着你内心的选择, 学会逐渐忘记我……”   陈月洲道:“所以, 那就用这段时间淡掉吧,淡掉之后,坎自然就没有了, 你也会变得好受,我也会觉得内心对你的愧疚能够稍微少一些,不是吗?”   赵可僵在了沙发上,呆滞地看着陈月洲。   她不是不懂他的心思,她都懂,她全都明白。   也是,她又不是弱智,这也不是在演情感电视剧,她那么聪明,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心思都不明白   她知道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被背叛的坎、想要忘了她、想要和她善始善终、想要解决掉因为突然失去她产生的巨大落差感和背叛感、为了能够不再留恋地和她说再见才把她留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当她说出这些自己早就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的话时,会这么难受、心脏会这么疼痛呢……   赵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陈月洲看着赵可,没有说话。   其实,有时候自认为的想法是一回事,潜意识的真实想法又是一回事。   人类自认为是自己真实想法的想法,其实大多是自身的意识为了维护自身的自尊心而产生的虚假想法,带有一定“虚伪”人设的感觉。   我认为我是个理智的人,所以我这般、这般、这般思考;我认为我是个更在乎内涵而不在乎外在的人,所以我这般、这般、这般思考;我认为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以我这般、这般、这般思考……   但是实际上,真的是那么回事吗?   “我想变成的人”始终和“我这个真实的人”存在着很远的差距,但是人人都爱用“我想变成的人”的角度去思考,不愿正视内心。   因为人心可以骄傲如正午的太阳般耀眼夺目,也可以卑微如沙石中的尘埃般若有似无。   越是自尊心强的人,越是接受不了内心卑微的尘埃、偶尔追求稳定的平凡和骨子里若有似无的奴性,自认为的想法和潜意识的想法越是会在挣扎中出入加大,内心越是会惶惶不安备受煎熬。   简单点来讲,就是人有时候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和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真实的自己有时候连自己都看不起。   所以,大脑构想出了一种新的想法,成为自尊和真实的自己之间的润滑剂,让两者平衡相处。   但这个想法,只是润滑剂,谈不上真实。   就像从小因为天生肥胖被人欺凌,长大步入社会后自称无数遍“肥猪”都能哈哈一笑表示不在意的人,被另一个人一本正经地叫了“肥猪”之后,麻木之外,有一瞬间会觉得伤神一样。   这个人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和不在意外貌,只是他没办法面对害怕被叫“肥猪”的自己。   因为不想再被这样的言辞伤害,只能假装这样的言辞无法对自己构成伤害。   所以更加迫切地想要成为一个更在意内在而不在意外貌的人,于是从头到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理想的人,完全地自我催眠。   但渴望永远是离接近最远的距离,对想象中的那个不在意外貌的人格有多期盼,就有多难达到。   当别人一本正经地叫出“肥猪”而感觉难过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自己想的其实不是自己真实所想的。   赵可便是。   说什么为了能够更好地分手而把自己留在身边做护工,说什么为了报复自己而把自己接到他身边……全都是他以为他的想法,全都是他的大脑为了平衡他的自尊心和真实的他之间的润滑剂,全都是假的。   他就是还没走出来,他就是喜欢自己,他就是想把自己留下来,他就是想回到那场事故之前……他就是看不起还喜欢自己的他,看不起有着如上想法的他自己。   所以,当把他安慰他自己的话说给他听时,他就是会这么难受。   仿佛那个一直自称“我不在意相貌,你们随便叫我胖子”的人真的被另一个人堂而皇之地叫了“死肥猪”一样,瞬间感觉和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不一样。   真正不在意的人,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多在意,也就没有所谓的坎。   没有感情的情侣怎么分手?   和平分手的话,两个路人,顶多身体有需要又没地方开张的时候打个所谓的“分手炮”;如果对方对不起自己,脑子里嫌弃、讨厌和恶心一起上头,这时候只想弄死对方,还谈什么和解和所谓的坎。   赵可沉默了许久,盖在腿上的毛毯不知不觉滑落在地。   他抬起手臂去捡,陈月洲却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赵可一怔,本能地看向陈月洲,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忽地露出一副受惊的表情,右手轻轻抓着左手手腕,指尖颤抖。   三秒后,赵可明白了陈月洲这个动作的理由,不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以为我要打你?”   陈月洲没说话,而是默默地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看着陈月洲这副与平时的游刃有余截然不同的怯懦小动作,赵可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他……难道打你?”   陈月洲使劲摇了摇头,起身转头就要走,与此同时瞪大双眼并且坚定不眨眼,半分钟后,双眼憋得通红且含着泪走出房间,和保姆擦肩而过。   赵可白了眼全程听墙角的保姆:“听八卦好玩吗?”   “我……”保姆指了指离开的陈月洲,“她……她去哪儿啊?我看她哭了,她现在做什么?”   赵可撑起下巴思考,没说话。   这一晚,陈月洲还睡在冰冷的地下室里,为了营造出苦命的效果,他一直熬到早上四点才睡觉,还在睡前用蒸馏水泡了泡眼。   清早起来的时候,本身就有轻微黑眼圈的他此刻双眼肿得厉害,眼周黑压压一片。   早饭期间,保姆负责给赵可盛饭,陈月洲负责给刚起床的赵可测血压。   保姆瞧了眼懒散等着陈月洲伺候的赵可,一边舀汤一边碎碎念:“又不是高血压,小小年纪饭前还要测血压,真矫情……”   陈月洲打开血压测量仪,替赵可缠上,赵可一抬头,就看到了陈月洲一张凄惨的小脸。   “你……”赵可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等饭盛好了,陈月洲这边血压也测完了,正打算转身离开时,赵可叫住他:“我们家保姆和护工是跟我一起吃饭的,只是不能用一套碗筷,今天破例允许你和她用一套碗筷,明天自己准备好,下个星期一前把你的健康检查交给我。”   保姆一听,立刻给陈月洲盛了碗米饭,从后厨取出剩下的菜给他单独装了个盘子端来:“等你健康证拿来了,就让你用公筷夹菜,这也是对赵可负责。”   “恩。”陈月洲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在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入口中尝了尝,顿时疯狂地狼吞虎咽着。   饭是真好吃,他也是真饿了。   等一碗米饭配一盘菜吃了个干净,赵可扫了眼保姆示意她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等多余的人离场后,开口,状似漫不经心:“他为什么打你。”   陈月洲一顿,许久后才道:“这些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我不希望下次你再因为我一个小动作而被吓得退缩到一边,我至少得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月洲低下头,又是漫长的沉默后,才轻声道:“你还记得……你出事的那天……我昏迷了吧……”   “恩。”赵可点头,“还在胡言乱语。”   “我被虐待过……因为被虐待……所以有一段记忆有一点模糊……一些场景能够刺激我想起来一些内容……”陈月洲小心翼翼道,“那天……我的身体因为被绑架很紧张很绝望也很虚弱,碰到水之后,想起了一些内容……”   “……”   “端琰发现,触发我的记忆,能够帮助他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所以……”陈月洲欲言又止。   “所以他就在把你带走后,虐待你?”赵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陈月洲:“……”   我可没说他虐待我,这是你乱猜的,不关我的事。   不过精神暴力也是暴力,四舍五入一下,等于自己遭受过虐待。   看着陈月洲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赵可内心有些无语。   还以为你出轨享福去了呢……呵呵……   又是别人当提线木偶、又是被人抛弃、又是可能被人干掉了剩下不多的亲戚……   本来以为你被那个男人骗得团团转还幸福过几天呢,没想到还挨揍……   嚯,我不在的日子里,你简直生活在地狱啊?   这么一想,赵可心中那种膈应感好像少了一些。   陈月洲苦涩地笑了下:“算了……你早点休息吧……这些都是我的事了……”   “等一下。”赵可本能地伸手去拉陈月洲,可下一秒,陈月洲又猛地将手臂缩了回去。   赵可顿时皱眉头:“你觉得我也会打你?”   陈月洲低下头:“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什么,就算你打我了,我觉得我也能理解……”   “我不会打你,就算我现在恨你我也不会打你。”赵可打断陈月洲道。   “……”陈月洲没说话。   “你听过有个学习方法叫做环境变化学习法吗?”   陈月洲摇了摇头。   “这是我小学时候家教老师告诉我的,为了防止我做作业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出去玩。”赵可道,“每次学习的时候,穿一件蓝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裤子,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做题,心无旁骛,绝不把食物、手机、平板或者任何娱乐的东西放在这个桌子上,但凡坐在这张桌前,就是学习。”   他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得让人盯着,但是这么久了,坐在这张桌子前的时候,我的本能就是翻书,但是……很可惜,谈了个无法无天的女朋友,她教我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偷吃,于是,培养了三四个月的意识,在这一瞬间破功。”   陈月洲看向赵可。   赵可接着道:“两个人谈恋爱,一旦有一个人出手过一次,不论是因为任何原因出手,只要出手了,并且因为打人而达成目标过一次,这种便捷又好用的达成目标的方式就会被身体记忆下来,就像抄作业一样,一旦抄了第一次,下次不会做的时候本能就想再抄……等到下次发生问题不能解决的时候,身体关于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记忆就会苏醒。”   赵可:“如果我今天因为你出轨而打了你,在我的意识中,就产生了恋爱关系中可以对自己的另一半动手的想法,我明天就可能因为我女朋友跟我争执我不知道怎么解决于是本能动手打她,后天就可能因为她不听话我觉得很焦躁于是又本能动手打她……人不是机器人,不会像机器一样分事件的高低来判断自己怎么做,只会本能地抄捷径然后越来越得寸进尺。”   赵可说着,一字一顿道:“对付你出轨,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付出代价,但是我会明确地告诉我自己,我跟你结束了,你是我的仇人我在对付你。我惟独不想让‘情侣关系中可以使用暴力’这种意识刻在我的身体里,因为我不想伤害我的下一任,明白吗?”   陈月洲看了眼赵可。   与其说是在解释他自己不会动手的理由,不如说是在告诉自己:打你一次的男人还会打你下一次,那种男人你就死了心吧。   陈月洲点了点头,旋即露出苦涩的笑容:“要是那天你没有出事就好了,没有出事的话,我们都不用有这么难过的回忆。”   说着,陈月洲再次起身,打算离开。   赵可心头一震,本能地抓住身下凳子的软垫,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你又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出事或者没出事,对你来说有影响吗?”   陈月洲回头,眸眼中带着泪光对赵可莞尔一笑:“所以我说,如果你那天救下我之后,没出事,该有多好,一切该有多好、多好……”   说话间,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   恰到好处的表情,恰到好处的眼泪,恰到好处的表白。   陈月洲觉得,自己成为女人这么一年,真的是在用生命磨练演技。   再次转身的时候,赵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陈月洲回头。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赵可看着眼前的人,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表达你喜欢我的机会。”   陈月洲一怔,下一秒,破涕为笑,扑进了赵可的怀中放声大哭。   赵可体力不支,直接被陈月洲扑倒在了后面的沙发上,他也没挣扎,就任由陈月洲这么抱着,伸手梳了梳陈月洲的头发,却发现是接的,顿时道:“你的头发……”   说话间,手指触及到了陈月洲的后脑勺的下半部分,发现是头发极短,还有一条软软的突起。   他本能地撩起陈月洲后脑勺部分的头发,发现了一条细细长长的伤疤,顿时一愣。   陈月洲以前剪短头发的时候是自己陪着的,应该没有伤疤吧……   这个伤疤还有这附近头发的长度……   很明显是因为受伤剃掉的吧……   也就是说,受伤是在自己倒下后的日子里吗……   所以才要去接头发的吗?   赵可小心翼翼地放下陈月洲后脑勺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   而陈月洲感受到了赵可在抚摸自己后脑勺的伤疤,知道他一定误会了什么,但既然这个误会对自己有用,那就没必要解释了。   如今的赵可,并不是说过了心中那道坎,只是自尊和自我之间的润滑剂,因为自己“凄惨”的经历和“真诚”的告白而变得更多、更滑了而已。   有时候恨一个人的背叛,但是当看到这个人过得凄惨悲苦时,那种恨意就仿佛渐渐散去了。   不是恨意说没就没了,只是于心不忍,觉得没法再计较了。   又在赵可怀里蹭了会儿,陈月洲才抬起头:“那……从今往后我能不住地下室吗?特别冷,而且不透气。”   声音软软糯糯的,满脸写着高兴和认真。   赵可对陈月洲这种蹬鼻子就上脸的性格也是习惯了:“让保姆帮你把行李搬到二楼小书房。”   “好呀。”陈月洲顿时兴高采烈地松开赵可,小跑着去找保姆。   而保姆,其实洗完碗就趴在门口偷听了,从看到陈月洲扑倒赵可怀里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早就去地下室取毯子送到二楼小书房去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保姆做好饭后默默地抱着碗在厨房里提前吃了,本想把餐厅里的独处的时光留给了两个年轻人,可谁知道陈月洲偏偏挑了个中午时间出门采购必需品,直到下午才回来。   陈月洲不在的日子,赵可又开始心虚,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还是没办法稳定情绪。   其实放在以前,他根本就不会去思考女朋友出轨不出轨的事,因为他赵万人迷向来自信满满,从容不迫。   可是被端琰这么一闹,体验了一把女朋友出轨的事儿,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今的自己被陈月洲轻轻一扑就倒,十个俯卧撑做起来都费劲,更别提如果想要亲热的时候怎么办,他可能根本就没办法做那些事……   对于不能和女朋友亲热这件事,就像是小学时候撒尿比远近,让他的自尊心备受打击。   现在的他,学习又不好,学历也不高,还没什么一技之长,体能又差……如果生在穷人家,就是一个完全的拖累。   想到这里,赵可越发惴惴不安。   没和好之前看着陈月洲闹心,和好之后见不到陈月洲担心。   但是毕竟早上这个女人才对他告白过,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   不,不知道,不知道陈月洲会怎么做……   赵可萎顿的身躯陷入沙发之中,本能地一下接着一下掰着十指关节,直到最后指尖掐入肉中流下汩汩鲜血,他都浑然不觉。 第212章   陈月洲回来的时候, 恰好看到赵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双手合十的地方一片鲜红。   他一怔, 随即丢掉手中的购物袋, 朝着赵可奔过去, 一把抓住赵可滴血的手大喊:“保姆, 拿纱布和碘伏过来!”   保姆正在厨房里面准备下午饭,听陈月洲一喊忙小跑着找到医药箱提过来。   陈月洲先替赵可消了毒,才伸手去止虎口处的血,一边用手轻轻摁着一边道:“你干什么这么用力抓自己?没有痛觉吗?”   赵可抬头扫了眼陈月洲,声音冷冷清清, 像是没什么感情似的:“你去哪儿了。”   陈月洲愣了一下:“我去买东西啊,有些必需品我总是要买的吧。”   “需要出去那么久?”   “对啊。”   “你不是习惯叫跑腿?叫跑腿不就得了?”   “这不是跑腿的问题……”陈月洲在思考怎么给赵可解释。   他之所以选择出去买东西, 一来是想和赵可保持一定距离感,两人才和好, 一下子如胶似漆不太合适,而且赵可现在身体状况不太乐观, 自尊心强的人不愿意在别人、尤其是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没用的那一面,赵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来放空自己缓解一下精神压力;二来……是因为钱。   赵可目前给他的薪水是一个月五千元,奖金+α,每个月关于小型看护道具必需品的采购费不是按照□□报销的,而是直接给了三千元额度。   其实按理来说这个道具采购费是合适的,甚至还有结余,因为必需品无非就是一些碘伏、酒精、棉签还有基本的抗生素和小道具, 如果有其他的问题,赵可的医生都会解决。   但是如果叫跑腿买东西,这三千元可能基本没有剩余。   因为跑腿不是专业的,他可以帮你买到有具体名称的东西,但是很难买到一些细碎的医疗小配件,甚至有可能连你需要什么都听不太明白。   而很多医用小件其实可以通过买一些基础道具DIY组成,这些在以前外科课上经常见老师操作,如果自己亲自去买的话,三千元基本可以省下两千元。   在赵可身边这段时间,他想尽可能地不去花自己口袋里的钱,用赵可给的钱来满足日常所有开销,这样等到了硕研开学之后,他就能专心在导师面前刷存在感。   他陈某人上一世,硕研期间尽做了些挣轻松钱却没什么人生体验的快餐项目,选了个没什么野心只惦记着赚轻松钱给孙女买奶粉的务实导师,三年读完之后,感觉就是又读了个摸鱼的本科,没有什么经验的积累,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地方,就是学历高了一个档次。   所以这一世既然能够重新读一遍硕士,他觉得不如换一种上学的心态,跟个有人生情趣的导师,做一些诗和远方的有趣项目,多体验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反正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重活一次呢?   “怎么,谎话编不下去了?”赵可冰冷的提问声打断了陈月洲的思考。   “我……”陈月洲一抬头,就看到赵可正用阴冷的视线望着自己。   赵可现在处于一个很难对付的状态。   就像是有些一辈子很骄傲的大人物晚年得了很重的疾病,向来独立自主的这些人变得不得不依靠别人的照顾,他们会焦躁、不安、自卑、紧张、害怕、痛苦、羞涩……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将这个人包裹着,越来越敏感、偏执、多疑……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想要发火,然后一个人的时候又会崩溃落泪。   赵可知道这样糟糕的情绪波动是不对的,所以一直在努力克制这些负面的情绪,才会抓破虎口都全然不觉。   但是,只要稍有松懈,带刺的情绪就会跳出来,伤害到身边的人。   陈月洲想了想,问:“你觉得我在编谎话的话,那你觉得真实是什么?”   赵可不知道回答什么,索性沉默。   “告诉我,如果你觉得我在骗你,那真实的我去了哪里?我又能去哪里?”陈月洲问。   赵可依旧不说话。   “赵可。”陈月洲看着眼前的人道,“你认为我会去哪里?找端琰?”   赵可顿时觉得头疼。   她会去找条子?   不,应该不会,陈月洲不是那种类型的女生。   不是吗?   不知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会判断人了。   因为仿佛过去自己所相信的一切都不值得相信。   但是,就算她万一真去找条子,条子也不会搭理她的。   据说堂哥最近一直盯着条子,条子现在专注于莱安西的开发上,根本没空搭理别的事情。   “怎么?”陈月洲问,“是不是觉得我没可能去找他?”   赵可依旧沉默。   “是不是觉得我可能又去找隔壁的张星灿了?”陈月洲又问。   “……”赵可还是不说话。   找隔壁那小子?   虽然自己昨天一时生气说了陈月洲会勾引那小子的话,但是陈月洲应该对那小子没兴趣吧……   毕竟那小子从头到脚硬件跟自己根本没办法比啊,他丑啊……   可是……   硬件真得有那么重要吗?   不是依旧有女人为了什么“安全感”而选择了丑但是软件不错的男人吗?   万一陈月洲也想这么选择怎么办?   说到底,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自信?   从哪儿来的自信认为陈月洲不会背叛自己?   又从哪儿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是个万人迷?   为什么想不起来自己以前的想法了……   为什么感觉自己现在活得连自己都觉得好陌生……   “赵可。”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陈月洲及时道,“如果我真想离开你,我刚才出去就不回来了。”   赵可神经一紧,抬头看向陈月洲。   “我身上再怎么说也还有四十来万吧……”陈月洲有些无奈地笑笑,“是差点废了一条胳膊才换来的,对你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些钱如果去别的城市其实都是能马马虎虎生活下去的,说走我就走了。”   “……”   “但是我却没走。”陈月洲伸手捏了捏赵可的脸,“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每天回来都会陪着你,你只是暂时的受伤了,身体已经恢复这么快了,你为什么不把他当作一个机会呢?”   “机会?”赵可看着陈月洲,露出些许嘲讽的目光,显然是不信这套安慰的说辞。   “你喜欢绘画对吧?”陈月洲道,“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考个美术学院的硕士吧,北川美术类的学校不少呢,各种级别的都有。”   “考研?”赵可露出了惊悚的目光,“我本科都考不上你让我考研?”   “你不是还有我呢吗?”陈月洲笑着拍了拍胸膛,手掌落在胸前一弹一弹的手感,让赵可本能地挪开了眼。   “我不想。”赵可道,“我不感兴趣。”   “赵可。”陈月洲朝着赵可面前凑了凑,“我有一些学姐,三十出头有读博的打算,但是已经结婚了,也想生孩子了,你知道她们怎么做吗?”   “……”   “考博的那一年里,不能蹦迪、不能逛街、不能出去浪……于是趁机怀个孕,怀孕期间就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看书,等到孩子生完就去考试,考完试休息几个月身体好了,也该开学了。”陈月洲道,“病床上其实是最适合看书的时候,因为你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对身体不好,反而能静下心做平时做不到的事。”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   “当然,她们想这么做还得有男方和男方家的支持和理解,如果男方是那种坚持母乳喂养的类型,她们也没有办法那么自由。”陈月洲道,“但是你就不需要,你只要决定了,就能这么做。”   “不想。”赵可转头,背对着陈月洲。   “可可呀。”陈月洲见好好说行不通,干脆从后方抱住赵可,声音嗲嗲的,软绵绵的团子抵在赵可的后背,让这个已经忘了多久没开荤的少年顿时后背绷得笔直,“反正闲,就一起学习呗?你看,你文化课不会我教你,你画画调颜料吩咐我,我学我的,你画你的,没事儿咱们再健个身,我年底考完试入学得等明年快九月呢,这么算下来快一年呢,你身体难道到时候还好不了吗?”   陈月洲戳了戳赵可的脸颊:“我还等着我开学的时候,你开着你那辆骚包的大黄蜂,染着一头粉毛帅气地送我去学校装13呢!我可是从小被欺负到大的,都读硕士了,我可不想继续被人欺负,所以,可可呀,一起看书好不好啊?”   赵可:“……”   虽然听到“读书”两个字就头疼,并且内心依旧想要拒绝陈月洲的请求,可是听到陈月洲的请求,他又觉得隐隐有点心动。   谈恋爱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恋人也满心欢喜地陪伴在身边吧……   “所以啊,可可,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学习,好吗?”陈月洲眨巴眨巴眼睛道。   赵可:“……”   真的不想学习,不想,非常不想。   可是看到陈月洲这副表情,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高考之前不是没想过走艺考上个什么艺术大学之类的,可是爸妈一直都不怎么支持,总担心自己走了姐姐的老路,现在倒好,受了伤,爸妈也不敢管自己了……   虽然不管了,可是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触的事情变得多了,也没了当年考美术学院的激情,总觉得很多事情就那么回事了……   如今陈月洲这么一提,他第一反应是觉得麻烦,但既然闲着,也不是不可以试试看……   当然前提是,陈月洲的教学不会让他觉得痛苦,并且能够时时陪伴在他身边,别让他再觉得惶惶不安……   “那就这么定咯。”陈月洲侧头亲了下赵可的脸颊,转身提着放在地上的袋子去整理。   走到储藏室,陈月洲一边给用具分类一边查看收款收据,保姆扫了眼他问:“既然有收款收据,你刚才直接给赵可不就行了,上面反正有地址,我看他凶你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他现在心思不稳定,不要招惹的好……”   “我知道他心思不稳定,所以才不给他收款收据。”陈月洲一边整理一边道,“他的疑心病来自于身体原因导致突然的不自信,我给他收款收据只会换来他一时的安心,但下一次还是会怀疑,下下次、下下下次……万一我有一次解释不够完美或者忘了开收款收据呢?那时候他已经习惯依赖我的解释,当我有一天拿不住来的时候,他会不会认为我是露馅了?当我每次都拿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又会怀疑我造假?”   保姆:“……”   你们年轻人真复杂,搞不懂。   陈月洲笑了笑。   一个人一个想法一旦产生了,不断地满足他的疑虑并不会打消他的疑虑,只会让他疑虑升级。   这时候,最好掐了他疑虑的根,尽量从源头上让他自己觉得自己逻辑有问题,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但是,改变别人的在某些事情上思考的逻辑,特别是一个心态处于亚健康却不自知的人的逻辑,这点太难了。   所以,让赵可去读书、去考研、去画画……让他有事情做,分散一下身体状况带给他的负面情绪,再加上自己时不时撒娇卖萌的陪伴,希望以前未曾得到的甜甜的恋爱生活,能帮助他挺过情绪的阴暗期。   一个身心健康的人,有时候一点点挫折没人帮忙撑着挺一把,都也许会自此歪掉。   希望自己能帮赵可撑过这个阶段,也算是对他庇护自己的一个报答吧。   收拾完道具,陈月洲一回头,看到了一袭熟悉的身影靠在墙边,穿着件白色高领毛衣,褐色长裤,白色拖鞋,戴着副斯斯文文的银边眼镜,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陈月洲本能地后退一步,旋即意识到自己怂了,有些不大开心地低头道:“你好。”   “我看看……”赵天喻没搭理陈月洲,掏出手机翻了翻日历,随后扯了扯嘴角,笑了,“五天。”   陈月洲:“什么?”   “我说你用五天时间解决了我半个月时间给我弟灌输的内容,我弟现在很明显偷着乐呢。”赵天喻放下手机后扬起双手鼓掌,“厉害,真厉害,端琰的女人一个个真厉害,不但能把男人拐到手,还一个个都擅长帮男人选志愿。” 第213章   赵天喻的话让陈月洲不禁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给男人改志愿?   什么情况?   端琰的女人?   和端琰有过一腿的女人除了自己还有谁?   难不成这厮曾经和端琰在高中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三角恋的抢妹子剧情?   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陈月洲不禁道:“赵天喻先生, 我很早就想问了,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赵天喻:“你说呢?”   陈月洲:“如果你指的是我离开赵可跟端琰在一起的事, 这大半不都是你逼的吗?我不是没有想去病房看过赵可, 是你不让……”   赵天喻一听, 双手抱胸, 睨着陈月洲, 打断他道:“需要我点破?”   “什么?”   “你看端琰的眼神和看我弟弟是不一样的。”赵天喻道。   “哈?”陈月洲懵。   “你看端琰的眼神我很熟悉,曾经有个女人也是这么看着端琰,她用你看着小可的眼神看着我。”赵天喻冷笑,“最后那个女人在我人生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我,替我选择了一个和我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生活。”   陈月洲:“……”   没猜错, 还真是抢妹子的戏码。   陈月洲不禁笑了:“也就是说,你觉得我也会像背叛你的那个妹子一样背叛赵可?我觉得你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了吧?谁惹你去找谁报仇, 把你的阴暗情绪宣泄在我的身上不太好吧?你现在在我眼里就像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   赵天喻的目光顿时冷了些。   陈月洲虽然有点怕,但是还是挺直了胸膛。   他并不想招惹赵天喻, 所以有些事情想提早说清楚。   “但愿我只是被害妄想。”赵天喻道,“我先告诉你, 我弟弟对他的父母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果你对我弟造成二次伤害,就是对我的家人造成二次伤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陈月洲天天被赵可恐吓送中东已经习惯了,如今赵天喻再跳出来威胁他,麻木到不痛不痒。   他只是笑笑道:“那你还让赵可把我带回来?不是引狼入室吗?”   赵天喻:“想要一个商品,一直因为饥饿营销买不到手, 好不容易抢到货了,又因为晚付款被别人买走了,求而不得的期待值越来越高,内心的后悔感越来越强,与其那样,不如直接买到手,一旦到手,其实这件商品未必有想象中那么喜欢,你知道这时候意味着什么吧?”   陈月洲没说话。   “你不是有本事吗?”赵天喻冷笑着转身,“好好加油吧,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手段,能让小可对你的渴求感一直保留着,顺便提前谢谢你,替我解决了我弟弟不愿意上学的问题。”   赵天喻离开后去客厅和赵可聊了会儿,天色转暗后,外面又轻飘飘地下起了小雪。   赵天喻第二天没有课也没有事,就决定今晚住下。   保姆准备了四个人的晚饭,打算让赵可和赵天喻在餐厅吃,自己和陈月洲在厨房的小阳台上吃。   可谁知向来不和工人一起吃饭的赵天喻居然主动要求她和陈月洲上桌吃饭,保姆想了想,觉得应该和陈月洲有关,而且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保姆提前在小厨房吃了晚饭,到了饭点对赵可称自己没有胃口,替三人盛饭后就悄悄躲进了餐厅旁的房间里听墙角。   双赵和陈月洲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赵可知道堂哥对陈月洲称得上是厌恶,而陈月洲很有可能也不喜欢堂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尴尬。   因为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赵可先开口缓解尴尬:“哥,莱安西那边怎么样了?”   陈月洲听到这三个字内心“咯噔”一声,但仍是一脸平和地继续夹菜。   端琰执着当年冤案的真相,真相和赵世风有关,而赵世风也许和莱安西有关。   端琰所执着的东西,其实就是自己任务的一部分,他也好奇莱安西里面到底有什么。   赵天喻面无表情道:“还能怎么样,当初文件批下来的时候,该检查的地方我就检查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条子呢?”   “无非是带着施工队地毯式搜查。”赵天喻扫了眼陈月洲,“我一开始以为他知道点什么才会对莱安西这么执着,但是这几天观察他我发现,他好像也不知道莱安西有什么。”   “你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就在一堆废墟上面搜查?”赵可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不是江陈辉的儿子吗?他既然要查莱安西,肯定是跟他爸的冤案有关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这点让人觉得很奇怪……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赵天喻撑起下巴,眉头紧蹙,思绪不断地拉回数年前三人初次去莱安西探险的那一晚,吕佳音的异常举动和吕佳音父母的暴怒,以及那之后端琰对莱安西的执着,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将某个他一直相信的事实指向另一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方向。   大脑在某一个瞬间会突然问自己:端琰对莱安西的执着,真的是因为他本人觉得那里有什么,还是在那次探险看到吕佳音的反应后觉得那里有什么?   如果这个猜想是成立的,那么为什么吕佳音的反应那么重要?   失过忆的吕佳音又到底是谁?   嗞嗞——   所有猜想永远都是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再往后继续想,不科学、不现实、没道理的内容太多了,而他从端琰和吕佳音身上知道的事情又太少了。   说到底,高中三年的相处,他根本不知道这对姐弟的具体情况。   “我搜查是有我的原因。”赵天喻一边思考一边撑起下巴,“所以,我才想见到某个人……”   赵天喻看向陈月洲。   刚夹了一块肉的陈月洲眨了眨眼镜:“我不知道,他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和你说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端琰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赵天喻问。   陈月洲陷入了思考。   赵天喻并不是自己的队友,他的目的不明,但是绝对对抓凶手没什么兴趣。   所以,就算自己说了关于赵世风的事情他可能也不会帮助自己,甚至也许会想借旁人之手将自己从赵可身边除掉。   陈月洲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为妙,正打算编个借口,赵可冷不丁道:“她不记得了。”   “不记得?”赵天喻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转头看向陈月洲,“你们端琰阵营的人的台词从十年前就是串通好的吗?”   陈月洲:“……”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台词?   赵天喻还想再问些什么,赵可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两声:“陈月洲,我头疼,让保姆收拾碗筷,我累了,扶着我上去休息。”   陈月洲一听,忙放下碗,还没来得及召唤保姆,保姆已经小跑着过来收拾碗筷,边整理边道:“你们上你们上,我在这里收拾就行了……”   陈月洲见状起身走到赵可身边去搀扶这位玻璃王子,赵天喻却及时抓住了陈月洲的胳膊:“小可,我有些问题还没问完她,你让保姆先扶……”   “哥,我每晚睡觉四肢都很僵硬很痛,医生说了,入睡前要进行四肢按摩,医生只教了陈月洲一个人,这时候还是优先我比较合适吧?”赵可看着赵天喻道。   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情绪的波动,但是视线里的态度却是坚定的。   赵天喻一见,只能松开陈月洲,笑了笑:“明天早上见。”   “哥,你也早睡。”赵可说完,头一侧,示意陈月洲扶自己上楼。   等到了二楼,陈月洲先一步进入赵可的房间开灯,室内的装潢主色调是银灰色的,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蓝,而灯光是暖光,中和了房间色调的冷。   赵可随后进入房间,在床边坐下。   陈月洲替赵可脱了披在身上的毛毯,转身打算离开,赵可伸手拉住他道:“按摩呢?”   陈月洲:“可我没学过,如果乱按出事了怎么办?”   “我没那么娇气。”赵可拍了拍床,“上来帮我揉揉肩膀,一天到晚坐着,全身都是僵的。”   陈月洲:“……”   看了眼床,又看了眼赵可,在确定对方真的是一本正经让自己在床上替他揉肩后,陈月洲脱了拖鞋爬到了软软的床上,跪坐在赵可身后,伸手替对方褪去身上的羊毛衫外套。   等脱了厚重的外套才发现,下面居然还有一件羊毛背心,再下面才是衬衣。   陈月洲不由地看了眼房间温度计:23度。   他陈某人今天在家里可是全程只穿着单衣在活动,赵可披着那么厚的毯子不说,居然穿了这么多件羊毛衣物,最关键的是,完全没出汗……   这身体得虚成什么样子才能这么冷啊……   在替赵可脱掉身上的羊毛背心后,陈月洲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赵可的脖子,发现皮肤居然也是凉的,他一时间有些紧张,慌忙去抓赵可的手,却被赵可反抓住:“怎么?担心我快死了?”   “……”感受到对方手心的冰凉,陈月洲一时语塞,没说话。   “放心,就是体能太差了点,但没有什么疾病。”赵可松开陈月洲,“揉吧。”   “恩……”陈月洲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落在赵可肩膀上,轻轻地摁压着。   感受到肩膀上小手轻轻柔柔的力量,赵可才张口道:“以后,我哥如果来了,我万一没在的话,你就直接上楼躲在房间里面,不用出去见他。”   陈月洲轻轻点了点头。   “我哥最近会跟条子走得很近,我不想看到你和他们走很近。”赵可道,“我不想看到你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恩。”陈月洲这次用力点了点头。   感受到身后的小姑娘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赵可这才放轻松了些道:“我哥在我念小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好像是条子的姐姐,也失过忆,我哥因为那个女人的背叛,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至今都耿耿于怀,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心眼小,所以想和条子做个了结,毕竟已经有了个谈个快一年的想结婚的女朋友,总不能因为心结一直堵着,他可不想太晚结婚……”   陈月洲一怔:“你说……吕佳音?”   “恩……”赵可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名字。   陈月洲顿时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吕佳音和赵天喻?   这又是什么操作?   她不是从小健健康康地跟着父母在一起长大的吗?   怎么还失忆了?   “我懂堂哥有他的烦心事,也很感激他为了我跑前跑后,但是无论他怎么想,我都不想让你卷进去,我和条子不一样,我不会拿自己女朋友去做这种牺牲……”赵可说到这里,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气,“现在的我保护不了你什么,也无法让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幸福,我现在这副身体甚至连开车都做不到,只能做到当你在这栋房子里面的时候,不让你被别人欺负,所以……”   赵可话还没说完,陈月洲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呢喃:“我知道,我都知道。”   少女温热的气息紧贴着脸颊,赵可一时心动,本能地一个转身将陈月洲压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陈月洲因为担心赵可受伤,搂着他的手腕也没用力,赵可轻轻一推就顺势软绵绵地倒下了。   下一秒,男孩的气息从上方压了下来,双唇交叠的下一秒,二人的唇齿疯狂地纠缠。   向来只和陈月洲蜻蜓点水过的赵可就像久旱逢雨的大地,疯狂地从身下小姑娘的口中汲取着滋润的养分。   可是,亲吻还未足够深入,赵可就猛地停了下来,紧接着用力地喘着气,面色顷刻间变得惨白。   “赵……”陈月洲想要伸手安抚赵可,却被他猛地甩开。   下一秒,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一般,赵可撑起额头,将整张面庞埋在臂弯之中,声音有些颓废道:“出去吧,睡觉。”   陈月洲一时间也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只能默默地下床穿鞋离开。   等回到自己的新房间里,他想了想,打开微信,给许久不曾联系的赵韩洋梓发了条慰问讯息:[嗨,大作家,过得怎么样?我能问你些关于吕佳音的事吗?] 第214章   信息发过去足足一个多小时, 才有人回复:[你是哪位?]   陈月洲已经快睡着了, 被这个信息吓得瞬间清醒, 顿时打了个机灵爬起来:[我?你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没有再回复, 陈月洲只好又发了微信过去:[我是陈月洲, 也就是苏珊, 你没给我的微信号写备注名字吗?]   [哦, 苏珊啊。]对面回复道,[写着备注呢,就是苏珊,只是最近事情多,我做了微商, 微信里面加了很多新人,汤姆、珊迪和杰克特别多,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是谁。]   陈月洲:一个小有名的网文作家怎么还做起微商了……   对面道:[你最近怎么样?]   陈月洲回复:[就我这副样子,能怎么样?马马虎虎日子能过就好了。]   赵韩洋梓:[是啊, 日子能过就行了。]   陈月洲:“……”   看样子这是话外有话。   其实自己不是很想听关于赵韩洋梓最近的情况,毕竟这个任务主人翁一点都不讨喜, 千辛万苦对她进行改造,却依旧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但是,眼下想听听关于吕佳音的过去,又不得不和她套套近乎。   于是,陈月洲道:[怎么了?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赵韩洋梓一见,立刻回复:[说来话长。]   陈月洲:[那你想说就说。]   赵韩洋梓:[方便接电话吗?微信电话。]   陈月洲:[嗯。]   五秒钟后,赵韩洋梓的电话拨了过来, 陈月洲问:“你怎么这么个点还没睡觉?”   “没办法睡。”赵韩洋梓深吸一口气,像是觉得有些冷,牙齿在轻轻打颤,“我老公还没下班回家,饭还在锅里热着呢,我得等他。”   “你在哪儿?”陈月洲随口道,“你那边很冷?”   “我现在不在北川也不在天津了,我在濮阳。”赵韩洋梓笑笑,“家里新装修的,还没通暖呢。”   “哦哦……”陈月洲又道,“你刚才说你怎么了?”   “我……”赵韩洋梓沉默了几秒,开始慢慢讲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她说了大概小半个小时,陈月洲听得头疼,但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   赵韩洋梓离婚后一开始一个人居住,但是因为父母总是打架,她于心不忍,就回到父母家和父母一起生活。   父母趁机让她把儿子送人,方便找下一任男人结婚。   因为这二婚吧,往往比一婚现实,结婚的目的和诉求往往比一婚更加强烈一些。   赵韩洋梓这个人,虽然当有点小名气的**作家的时候收入不错,可现实中的人找对象,作家的话除非你是超级大神,否则还是更加讲究稳定。   这么一对比,她工作不太稳定、干活出不了力、长相不得人意……其实这还都不是关键,多少保姆能凭着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的硬件打下一片晚年的大好春天,源自于人家性格的讨巧和招人喜欢,而赵韩洋梓,性格比她的任何一方面都要不尽人意。   父母替她寻寻觅觅了无数次,最终就找到个现在的丈夫。   这个男人也是离异,带了个小女孩,不介意她带着儿子一起生活,于是四人便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男方在天津发展,老家是濮阳某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平时做从河北到河南之间长途拉货的大货车司机,虽然工作辛苦,但是薪水还不错。   最近因为抢单做生意和人发生矛盾受了点伤,就回了濮阳的老家养着,在附近的县城接一些零活儿。   她现在的丈夫是个特别“旧时代”的男人,认为只要不是每天按时出门上班的定点工作,就不是在正经工作,即使赵韩洋梓拿出了自己的工资条,对方也只是冷淡地回复一句:东莞的女主播比你工资还高,不也是隔天就被警察抓了?   于是,他的丈夫规定了:不管你在家成什么精,既然你没工作,每天就必须在家里把热乎乎的饭准备好,两个孩子也要管好……反正就是家庭主妇该做的你都得做了,别提你网上做什么工作,那都不是正经工作!   一开始赵韩洋梓有拒绝和试图沟通过,当时二人还在天津,男方碍于赵韩洋梓父母的关系,只是凶了她几句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可是自从到了濮阳,赵韩洋梓有一个下午没给男方送饭,男方晚上回来前喝了点酒,就摔了碗骂骂咧咧地说了些污言秽语。   自那晚起,孤身来到别人的地盘的赵韩洋梓怂了,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把男方的吩咐都做了。   农村住的房子是自盖建筑,面积大,往往地理位置距离市区略远,商圈基本等于零,所以很多事情都得人去亲力亲为。   赵韩洋梓每天又是接送两个小孩、又是买菜做饭、又是洗衣拖地、又是去隔壁街查看公婆情况……忙得是焦头烂额,晚上好不容易休息下了,虽然有时间看看电脑,但是却实在没有精力去开新文写新书,于是最近工资也吃的是之前的老本,收入大不如前。   再后来,她发现男方拿自己的钱给他的女儿花,觉得委屈,就找男方了理论,反而被喝醉酒的男方臭骂了一顿,对方摔了家里的碗还在大冬天给她房间里的被子上泼了一盆冰水,之后公公婆婆还骂她,把她养的花全用84消毒液浇了……   反正就是一堆破事,大不大小不小,警察管不了。   陈月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断地抓耳挠腮,因为根本就不想听。   赵韩洋梓至今面对家庭困难都处于一个倾诉阶段:凡事难以克服的困难,只要倾诉就觉得能够缓解。   可是旁听者听的次数多了,就觉得腻了。   眼下的陈月洲就一个想法:要么离,要么忍着,你给我絮絮叨叨一堆,有什么用?你难道人生每过一个坎都不知道长一次教训吗?   一想到赵韩洋梓肯定会说:“不行啊,离婚不是这么随意的事,我爸妈那边巴拉巴拉,我儿子这边巴拉巴拉……”   陈月洲顿时就觉得头疼更加严重了。   人在长大之后的每一次选择,都随时会面对淋漓的鲜血。   有时候对家人的容忍有时候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是选择得到什么或者舍弃什么,管他什么事啊?   自己思考去吧!又不是任务!   等赵韩洋梓絮絮叨叨完毕后,才慢慢地谈起了关于吕佳音的事:“佳音很建议我二婚的,她说既然我执意要离婚那就离了吧,但是有个人和我相互扶持也是好事,她说会从她们律所那里帮我联系合适的人,可是她一直都挑不到合适我的,直到我这边被催得紧了……”   “哦哦……”陈月洲掏着耳朵,“那你和吕佳音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小学吗?”   “不是啊。”赵韩洋梓道,“我和吕佳音是初中认识的啊。”   “啊?”陈月洲有些懵:吕佳音不是说和赵韩洋梓是从小就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吗?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赵韩洋梓道,“她是我初中的时候认识的,话说回来,我至今都记得,刚转学到我们班上的佳音说话都结巴,性格也孤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外国来的,后来就渐渐好了。”   “……”陈月洲皱了皱眉头。   “那关于吕佳音还有什么?”   “不知道,吕佳音爸爸妈妈从来没出现在学校里,她本身一直是寄宿,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赵韩洋梓想了想,忽然道,“哦对了,佳音中考前半个学期休学了,好像是生病住院了,具体我不知道,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   陈月洲:“……”   有一种问了白问的感觉。   陈月洲长叹一声,只能道:“好吧,我知道了,那你早点休息吧,下次再聊。”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陈月洲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拉开窗帘,窗外的世界一片银芒。   今年北川的大雪,来得实在是早了些。   陈月洲收拾好自己后九点整准时到赵可房间替他测量血压,赵可早上因为低血压严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着陈月洲。   等测完后,陈月洲搀扶着他,下楼吃早饭。   赵天喻早在一楼餐厅坐好了,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道:“他怎么说的?”   桌子上的手机传来回音:“莱安西新区旧区全部都翻了个遍,你安排的各种机器也都用上了,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我都不知道到底让搜什么,但他就是不罢休,唉,现在我们都是抱着考古掘地三尺的心,去做他安排的事,他这两天又让我们重点排查七号公路那段……”   “七号公路?”   “对,就是莱安西北边的出口,有一条有点像高速公路的路段,那里车少……”   赵天喻一愣:“他没说公路哪个位置?”   “公路上不是有几段红油漆喷的标识吗?他让我们重点排查那些……你说那些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些啊?这么长的路段……”   “红油漆……”赵天喻低下头喃喃自语。   七号公路……   红色……   当年吕佳音是在七号公路附近出口处看到了手电筒照射的红色衣服突然惨叫倒地……   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端琰对莱安西所有的怀疑,和自己一样,均是建立无数年前吕佳音那反常的一晚的表现上。   为什么?   为什么端琰执着于吕佳音所害怕的东西?   那些东西和端琰父亲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行,他必须得知道。   就像他认为赵可有必要得到陈月洲一次才能明白“遥不可及并非今生挚爱”这个道理一样,他也想知道吕佳音和端琰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如此神秘兮兮才能放下过去。   赵天喻有些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拨打端琰的电话,刚一接听,就立刻道:“端琰,和我见一面。”   对面沉默了片刻答:“可以。”   挂了电话,赵天喻顾不上和赵可道别,匆匆拿了外套驾车离开。   一路将车子飙向莱安西,在入口处,看到了端琰的那辆Q3座驾。   端琰坐在自己的车里,沉默地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雪,右手搭在左手上,指腹不断地摩挲着那枚紧紧攒着心脏的骷髅手,视线冷漠而呆滞。   发现后方车子上有人下来后,只是扫了眼,下一秒车门被拉开,赵天喻坐上了副驾。   “我还以为就你弟的事情之后,你认定了我是凶手,不会再和我来往。”端琰淡漠道。   “自从吕佳音背叛我之后,我就不想和你们姐弟二人来往,背叛我的虽然是她,但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赵天喻冷漠答复,“但是怀疑终归是怀疑,我看着你高中这么多年过来,又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所以,你把莱安西愿意让给我这么翻天覆地的目的是什么?”端琰问。   “做个了断。”赵天喻道,“已经定了,明年六月。”   “什么?”   “明年六月,我们学校将会彻底升本,莱安西也会动工修建新校区,同时——”赵天喻看向端琰,“我会和我现在的女朋友结婚,我会发你和你姐请帖,爱来不来。”   “……”端琰没说话。   “我最近看了很多国外的幼教片,我也想做一个能陪伴我的孩子成长的开朗元气的父亲,而不想做一个复古刻板的老人,我想生个特别可爱的女儿,我不希望我女儿二十岁读了大学貌美如花正需要帅老爸陪着逛街购物的时候,我这个老爸已经是天天洗澡都会有体味的油腻大叔。”赵天喻道。   端琰:“你这个理想只有在你二十二岁刚满结婚年龄不超过两年的时候能实现,就算你现在结婚生子你的女儿二十的时候你也是四十七,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五十。”   赵天喻:“我的颜值再加上金钱的保养,五十岁之前也是能抗一下的。”   端琰:“年过四十的明星如果不打针,脱了西装礼服,卸了妆、不摆拍、不凹造型,哪个不是你叔你婶,你感受一下。”   赵天喻:“……”   端琰:“……”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   赵天喻:“我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我不是帮你,我就是想就此,好好和你们、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   端琰:“你随意。”   赵天喻扫了眼端琰,发现他虽然依旧皮肤黝黑,可人却消瘦了许多:“你最近没回家?”   端琰:“……”   回家?回什么家?   端溪和吕博二人,为了逼他放弃,直接以吕佳音业主的身份强行找了开锁公司给九九庄园西的房子换了门锁,家他是根本回不去,好就好在车子在自己名下,钥匙也在自己手上,至少交通工具还能使用。   赵天喻笑了:“该不会是因为把陈月洲丢了,现在后悔了吧?”   端琰一听,抚摸着戒指的手指本能地停了下来,指尖微微颤抖,下一秒,他握掌成拳,将自己内心的动摇藏了起来。   然而,赵天喻的余光从上车时就早已捕捉到了端琰抚摸戒指的微动作,他认得,这是赵可前几天派自己工人去水泥池里找的东西。   根据时间推断,应该是陈月洲丢下的。   如今看到同样的款式戴在端琰的手上,在对方收紧手掌的那一刻,眼前这个男人内心所有的想法全都暴露在了自己的眼前。   赵天喻顿时笑了。   有意思。   如果没有感情仅仅是利用,那么陈月洲不过一个道具而已,扔了就扔了,也没什么好让人在意的;可偏偏端琰对陈月洲是有感情的,还能为了莱安西这么轻易地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割出去……莱安西到底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赵天喻不禁道:“端琰,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   端琰侧头看向赵天喻。   “吕佳音,是谁?”赵天喻问。   端琰:“你什么意思?”   赵天喻笑了笑,像是料到端琰不会老实回答,他掏出钱包,从夹层里取出一张明信片:“这张明信片是我前几天打扫自己房间的仓库在高中那堆东西里面发现的,我想了想,是以前我和你姐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夹在她书里被我发现的。”   端琰回头看向明信片。   赵天喻看着上面的图案和文字:“枫叶国,加拿大,全英文,外国寄来的,那么——”   赵天喻指着收件人的名字:“这个江林茵……是谁?是你姐的另一个名字吗?”   端琰瞬间睁大了眼睛。 第215章   震惊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 端琰的视线重回平静, 他笑了:“另一个名字?一张明信片都能让你想这么多?我姐的书里的明信片就一定要是我姐的?”   “可是你刚才一瞬间的反应告诉我这张明信片上的名字应该不止这么简单。”赵天喻看着端琰, “怎么, 非要让我掘地三尺挖出真相你才愿意对我坦白?”   端琰冷笑:“那你去挖吧。”   看到端琰的反应, 赵天喻收回明信片:“看来有些事情藏得很深不说, 连我的力量和资源都无法涉及,啧啧,不得了,你们家每个人还真是不得了。”   “你想太多。”   “我想的多还是不多,挖挖看就知道了。”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 蹙眉:“这些事跟你有关系?”   赵天喻:“没关系,但是我好奇, 其实和你不联系这几年本来我的好奇心都淡了,可是当你再出现的时候, 陈月洲也来到我弟弟身边,我弟弟紧接着出了事……只要靠近你这个人, 我的世界就会从平凡变得诡异,我的内心深处在告诉我:我想知道答案,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   端琰没说话。   赵天喻:“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都觉得你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直到这几天从施工队那里知道你做事的方法,我越发觉得你给我的奇怪感清晰。”   端琰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天喻:“我看不出来你对洗清你父亲冤屈或者伸张正义的执着,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你对你现在生活的反感而选择用挖掘真相来转移注意力或者寻找突破点一样的感觉。”   端琰胸口“咯噔”一下。   “你拼命挖掘真相的目的不像是为了报仇雪恨或者还父亲一个清白, 更像是被冤枉了的孩子,拼命挖出事实,然后对大人道:快看,快看,真相是这个样子的,你们冤枉我了,这跟我没有关系。”赵天喻道。   “你说的这两者有区别?”   “有。”   “……”   “一心想要报仇雪恨的人,目的性极强,方向性和原则性也比较高,比较主动;而你不是,你一直都是飘的,给人一种你自身对于挖掘真相这个行为都很迷茫的感觉,有时候的冲动更像是一种怄气,时常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我很难形容具体的差别,但是,就是不一样,所以——”赵天喻看向端琰,“你让我不由地怀疑,你挖掘真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端琰:“有功夫好好做你的奸商,别在别的事情上瞎操心。”   赵天喻一脸无所谓地笑:“我对钱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在乎,我是一个月薪五千就有月薪五千的过法,月薪五百万也有月薪五百万过法的人。我投资学校也不是为了钱,只是我觉得既然学了教育学的专业,从事了教育学的事业,又有足够的家底,人生在世年轻一回,总想攀高,总得追求点什么、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学习过、存在过的价值,于是做了现在的事业。”   他道:“收获了自己对自己认可的同时,还顺带着创造了经济效益,得到了外界的认可,过着自我满足也能满足别人的生活,这是一种幸福,端琰——”   赵天喻看向身侧的男人:“你觉得你目前的人生谈得上幸福吗?”   端琰沉默。   “人要为幸福活着,而不要为了怄气而活着。”赵天喻道,“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而且那份幸福不局限于挖掘真相这一件事。”   端琰没说话,赵天喻低头看了看钱包中的明信片,随后将钱包收了起来,笑:“看你这副样子,该不会连什么是幸福感都不知道吧?”   端琰瞪了眼赵天喻。   “幸福感其实很简单。”赵天喻看向端琰,“就是在某个一瞬间,你希望这一瞬间的生活能够长长久久,人所追求的幸福感不会只有一个,希望你能多抓住几个。”   就在这时,赵天喻的手机响了起来,对面是温柔知性的女声:“天喻,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有些公事。”赵天喻看了眼表。   “晚上约好去我爸妈家吃饭的事你没忘吧?”女方道。   “嗯。”赵天喻点头,“今天雪大,你下班了别等我,自己小心开车回去,我之后就过去。”   “好。”女方挂断电话后,赵天喻放下手机,看着结束的通话记录出神。   许久后,他道,“她父亲是铁路局的某个部门的小领导,母亲是会计事务所的会计,独生女,自身是北川师范大学的德语讲师,在德国学了三年教育心理学,温柔好强。”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   说话间,对方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结婚前我会发你请帖,记得来,我有事先走了。”   望着赵天喻离开的背影,端琰背靠车后座,委顿的身子陷入柔软的座椅之中,望着车顶发呆。   许久后,手机响了起来,捞起来一看,来电人:吕博。   端琰接起手机,对面是父亲熟悉的声音:“听物业说你回过九九庄园西了?怎么?在外面玩够了?闹够了?”   端琰没有回话。   “玩够了就回来,今天你妈在家,你姐也在家,咱们四个人吃个午饭。”吕博道,“你妈已经拜托了熟人,很快就会让你复职,大家碍于你和江陈辉的关系,也不会太难为你,等复职之后好好工作,明白吗?”   端琰:“……”   “孩子。”吕博叹气,“爸爸我现在也不想跟你吵,之前是我跟你说话语气冲了点,一会儿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行吗?你体谅体谅我们,行吗?”   “……”   “你小小年纪能在北川市局混个一官半职的,你不明白你为什么能比别人轻松走到今天吗?你当这升迁跟电视剧一样嗖嗖嗖的吗?你也该懂事了,好好工作,咱们一家其乐融融的,珍惜现在平稳的幸福吧。”   端琰呢喃:“幸福……”   自己现在幸福吗?   端琰沉默了许久,应了声:“知道了。”   挂断电话,发了许久的呆,端琰才发动车子离开。   端溪和吕博至今都住在北川国际教师家属院里,因为北川国际中学的富裕,这座小区不断地被翻新,公共设施比外面普通的商品房好太多。   久违地回到陌生而熟悉的家,端琰将车子开到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楼。   摁下门铃,前来开门的是吕佳音,抬头一见端琰,先是愣住,随后顷刻间热泪盈眶:“小琰……”   下一秒转头疯狂大叫:“爸爸妈妈!小琰回来了!小琰回来了!小琰他回来了!”   闻声,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的端溪和吕博顾不得穿好拖鞋,匆匆奔了过来。   一见端琰,端吕夫妻二人瞬间红了眼眶,端溪一拳锤在端琰胸口:“你干什么你?你还知道回家?你还知道你还有我和你爸爸?”   这一拳砸过来的时候虽然用力,但落在胸口时却是轻轻的,下一秒,已经年近五十、端庄干练的端溪趴在端琰胸口哭得泣不成声。   端琰低下头,看着母亲,心中有无数种感觉搅合在一起,最终全部汇成了悲伤的情绪。   那一瞬间,赵天喻的话在他耳畔重复着——   人所追求的幸福感不会只有一个,幸福感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某个一瞬间,你希望这一瞬间的生活能够长长久久。   ——那么,自己在这一瞬间希望这样的生活长长久久吗?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要这个家了。”吕博在一旁使劲抹眼泪。   端琰看向父亲,再一次问自己:   ——那么,自己在这一瞬间希望这样的生活长长久久吗?   不知道,不清楚。   内心像是一潭死水。   他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所渴求的。   但是至少在这一瞬间,他并未期待过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   也许就像赵天喻所说的,自己的神经被麻痹得太久,已经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意思了。   进了家门,吕佳音已经替端琰拿来了围裙:“今天包饺子,既然你回来了,和爸妈一起包吧,刚好趁机会多和爸妈说说话,他们想你都想疯了。”   端琰见状,去厨房洗了手,沉默地跟着吕佳音到客厅坐下,看着电视,也一起包饺子。   等饺子包好下锅后,吕佳音吃了几个就接到了事务所打来的电话,有些遗憾道:“爸妈,我的饺子你们别吃啊,晚上回来我吃,我现在去事务所见个客户。”   “外面雪大,路上小心。”吕博忙帮吕佳音拿了毛呢外套替她披上,“你们事务所也真是的,不是说好今天休假吗?你开车小心点,下雪天注意观察路面情况,很多司机开车疯狂,现在越是嚣张的老司机,反而越是容易出事,遇到那种人就避着点,别跟他们斗气。”   “知道了,爸你放心吧。”吕佳音披上外衣后开门离开。   这下,家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端溪夹了枚饺子咬破了吞掉后看向端琰:“你这次回来,能继续好好工作吗?”   端琰没说话。   吕博走过来,端了两碗油豆腐线粉汤,一碗推给端溪,一碗推给端琰:“你要是能好好工作,就好好干,你要是还找不到状态,就先别回去。”   端琰伸手去接汤,端溪的目光瞬间落在端琰的戒指上,脱口道:“你戒指怎么戴在那个位置?”   吕博一听,视线本能地落在端琰的手上,顿时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和上次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陈……陈月洲……对,陈月洲!”   听到这三个字,端琰指尖轻颤,下意识握拳。   “你该不会……”吕博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你……”   “小琰?”端溪看着端琰,“你难道要结婚吗?”   听到“结婚”二字,端琰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镜头——   穿着粉色长裙的陈月洲,一头柔顺的披肩长发,转过身对自己伸出戴着戒指手,脸上挂着浅淡却甜美无比的笑容。   “小琰?”吕博一把抓住儿子的手,看着戒指高声道,“你不在的日子都跟人家姑娘怎么了?该不会有孩……”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找我们商量?”端溪大声质问。   父母一高一低的询问声将端琰的视线拉回现实,他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目光有些呆滞。   他和陈月洲并没有订婚。   订婚戒指存在的目的,只是一道枷锁,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替唐僧画的那个圈,用来禁锢陈月洲的同时,防止其他男人的靠近。   可是,当他背叛陈月洲的那一刻,这道禁锢早就不存在了。   可他却不想摘下来。   为什么?   也许是对陈月洲的惭愧?也许是心中还有些喜欢陈月洲?也许是对自己行为的谴责?   都是吧,也许都是……   他的内心深处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卸下戒指,因为不想忘记。   “小琰!到底是怎么回事!”端溪一拍桌子道。   母亲的呵斥声将端琰的思绪再次拉回现实,看着眼前纷纷有些动怒的父母,端琰本能地笑了,脱口讽刺道:“怎么,你们就这么希望我和吕佳音结婚,照顾她一生?”   端溪顿时气得欲哭无泪:“这跟你姐没有关系!你姐的事你如果不愿意,没人强求你!我和你妈会照顾你姐一辈子!不需要你操心!但是!你要理解,我们希望你和佳音结婚,是因为这孩子是我们从小带大的,她对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她对你是真好啊!你跟她结婚,咱们一家人理所应当地不分开……”   吕博道:“就算你实在和佳音没有缘分,我也不能接受你选那种非独生子女,特别是农村家庭的!”   他道:“我这么说可能一巴掌拍死一群人,但现在不少农村家庭生一窝孩子,有女儿的,特别是下面还有个弟弟的那种,根本就是把女儿当赚钱工具,你跟那种女孩结婚,结婚前她们家要这要那,结婚后他们一家人都会跳出来通过他们的女儿吸你的血,间接性吸咱们家的,今天她弟弟要这个,明天她哥哥要那个,后天她父母可怎么了……你妈现在还有个一官半职,人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那种家庭就适合找个情况差不多的一起打拼,否则咱们家这种有点钱的迟早得被那种亲家拖累死!”   端琰扫了眼父母:“只是一枚戒指,你们是不是联想太多了?”   “小琰,我和你妈是希望你和佳音在一起,但是如果不在,我们也能承受住,可是唯独这种一看就有吸血虫潜质的家庭的孩子万万不能要。”吕博道,“现在防就防什么‘凤凰男’和‘吸血女’!这都是潜在的炸弹你知道吗?”   端琰不想再说话,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洗干净后回了房间。   久违地回家,他倒在床上,看着手上的戒指,视线落在那被手紧紧抓住的心脏上,看着它耀人的光泽发呆,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因为睡得早,端琰第二天醒得也很早。   起床洗漱后,端琰扫了眼手机,发现有一条系统信息:[您所关注的手机SIM卡已被移除。]   他一怔,旋即明白:陈月洲换手机了。   本能地打微信,想看看陈月洲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结果刚翻开朋友圈,就看到了陈月洲的九宫格连拍——   [出发!北川美术用品中心,天龙百货商厦!从今天开始请叫我陈·毕加索·月洲。]   下面是配图。   陈月洲长长的头发被卷成了一个丸子头盘在头顶,上面戴了一朵米白色的小花,身着奶白色的呢大衣,戴着米白粽三色相间的格子围巾,脚上是一双漂亮的过膝长靴。   整个人元气可爱,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她披着头发软萌却又熟女的样子。   在她身侧,坐着同样穿着奶白色呢子大衣的年轻男孩的,配着同款的格子围巾,视线正懒散地看着镜头的方向。   端琰感觉胸口猛然一刺。   他们……和好了……   即使知道陈月洲有本事和赵天喻的堂弟重修旧好,可是真的看见陈月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胸口顿时压抑得快要窒息。   端琰猛地将手机丢在床上,捏着眉心,许久后,低头看向左手上的戒指,一把摘了下来,拉开抽屉丢了进去。   不能动摇,不能再被动摇。   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路既然已经选了,就不能被陈月洲这么轻易左右。   没错,陈月洲不过是自己任务路上的一颗棋子。   有过感情的一颗棋子。   棋子而已。 第216章   送走了赵天喻, 陈月洲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理所应当地出去买新的考研资料。   从穿越开始, 他就给自己考研的流程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年初的三个月复习英语基本功, 从词根简单过一遍考研单词量、回顾基本语法和提升理解的速度;三、四月份开始过第二轮英语考试能力, 开始大量做真题理解, 同时切入第一轮专业课复习;六、七月份开始第三轮, 抓一些高频词的词义和着手作文, 切入第二轮专业课复习;如今已是十一月底,理应开始最后一轮复习:次要复习英语和专业课的薄弱点,首要着手切入政治的学习。   他陈月洲这个人在学习上最大的优点就是硬性记忆力好,所想类似于这种主要靠背诵的科目,他一般都会放在最后复习。   可是, 他手上什么资料都没有。   英语和专业课的错题本都在端琰家里,政治书还没买过。   如果利用上班时间出去买资料其实也可以, 但是要自己的错题本……如果不通过赵可直接去找端琰,难得获得的赵可的信赖也就有可能崩了, 再说了,自己也不想直接面对端琰。   于是, 午饭后,陈月洲凑到赵可面前,晃着手机:“可可呀,你喜欢这些情侣装哪一套?”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的手机:“白色的。”   陈月洲:“……”   真会选,一选就选了身最贵的,他陈某人虽然买过超级贵的护肤品,但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贵的呢大衣。   他瘪着嘴问:“那你穿什么型号的?”   赵可接过陈月洲手机看了眼:“L号。”   “L号是吧, 那我就买了,这是附近百货的款,一会儿就有人送上门来了……”陈月洲说着,忍痛刷花呗买下了衣服。   赵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突然给我买衣服?无事献殷勤?”   陈月洲白了眼赵可:“我决定给我买一件外套,顺便送你一件咯。”   赵可眯着眼睛瞧着陈月洲:“你果然有什么坏打算吧?”   陈月洲:“怎么会。”   衣服送到后,赵可试了下,穿上没什么问题,就签收了。   等到晚饭时,陈月洲又道:“可可呀,明天我们去买材料吧。”   赵可正在喝粥:“什么?”   “就是你绘画用的材料啊。”陈月洲笑盈盈道,“我去三楼看了看,发现你的颜料架上很多颜料都空了,而且画板也脏兮兮的,很多刷子分叉了,不如趁此机会明天去买一下吧?”   赵可低头继续吃饭没说话,好一会儿后道:“你不是擅长网购吗?”   “网购多没意思啊,这样我们就能穿情侣装出去玩了。”陈月洲撑着脸,“难得买了新衣服,不一起出去逛逛吗?”   赵可抬眸看向陈月洲:“又是买衣服,又是买绘画材料,你到底要干什么?”   “说好的一起学习啊。”陈月洲叉着腰,“怎么,你要反悔吗?”   赵可一顿,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哦,想起来了,我哥说下个月就该考研了,你是想买新书是吧?”   陈月洲一听顿时笑嘻嘻道:“差不多啦,但是文具店和书店离得很近嘛,绘画工具还有你的复习资料也可以一并买了啊?”   赵可:“……”   好烦,为什么陈月洲这么热爱学习,长这么大第一次交往这么喜欢学习的女孩子,他还有点不太适应。   见赵可听到“学习”二字一脸不愿意,陈月洲一脸诚恳地看着赵可使劲眨巴自己的大眼睛。   犹豫了片刻,看着陈月洲满脸期待的表情,赵可最终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学学学,我学习还不行吗……”   于是,陈月洲用手机搜了下附近的美术用品和书籍资料,决定了第二天去天龙百货商厦。   隔天是个大晴天,虽然前一天下了一夜的雪,可是毕竟气温还不够,雪完全留不住,一夜之间就化没了,雪水在清晨的阳光下逐渐蒸发殆尽。   司机一早就驱车在外等待,赵可穿了件高领的白毛衣,换上了陈月洲买的奶白色呢大衣,戴了陈月洲配搭的白米配浅咖英伦风格子围巾,涂了防晒并压了哑光的控油散粉后,在镜子前抓了抓发型,发现脸色惨白得厉害,于是拉开抽屉取出DIOR的有色唇膏涂了些,唇色轻微的改变,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色健康了很多,在确定自己就算黑发也很帅后,才戴上围巾出门。   其实按照陈月洲平时穿衣的厚度,这个天气里面穿一件加棉的衬衣,外面一件呢大衣已经足够厚了。可是为了照顾到赵可的心情,陈月洲将衬衣换成了小背心,这样围着和赵可同款的厚重围巾才不会太热,为了方便散热,他还将长发绑成了一个大丸子。   上车后,司机开了暖气,陈月洲热得浑身发痒,只能趁着拍照的时候,以“信号不好,开一下窗户”为由,打开窗户透了会儿气。   “拍什么呢?”赵可伸手夺过陈月洲的手机,结果刚一拿到手,后盖就掉了。   赵可:“……”   沉默地看了眼陈月洲手机的背面。   陈月洲尴尬地笑了笑:“之前我把后盖拆了,主板盖子也卸了,方便平时拆电池。”   赵可嫌弃地扫了眼陈月洲,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有两台,一台我买的,这台是我表姐送的,这个你用,我会把你的卡上所有的电话通过网盘给你转过去。”   “可是……”陈月洲指了指自己手机,“你得把卡给我啊……”   “这部机子是合约机,每个月是168元套餐,卡上有钱,能用三年,你用这张卡就行了,省得你以后充话费。”赵可漫不经心道,“我是不能接受合约机,因为我喜欢天天换号码。”   “可……”陈月洲依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我支付宝啊、微信啊都绑定的是那张卡啊……”   “那你现在就一个一个解绑。”赵可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把陈月洲的手机还给他。   看着赵可一脸斩钉截铁却偏偏要装出满不在意的表情,陈月洲了解了:赵可……可能是不希望端琰再打电话过来,也不希望自己再有端琰电话。   可是,这年头熟人联系谁还靠电话啊,微信喊一通,或者支付宝都能聊天啊。   不过,陈月洲并没有开口说出来,而是老老实实地开始一个个解绑账号。   刚好自己那台手机上好像被端琰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直想换但是缺钱呢,既然赵可愿意给一台新手机,那就拿着咯?   等解绑完了所有账号,赵可直接将陈月洲的旧卡拿出来掰断丢掉,然后拿过他手中的新手机,搂过肩膀,冰凉的脸颊贴着陈月洲温热的脸颊,拍了几张相当暧昧的照片:“发朋友圈。”   陈月洲:“啊?”   “你发我也发。”赵可道。   陈月洲:“哦……”   等照片发完了,赵可满意地点了个赞,紧接着道:“你加过他的什么账号?支付宝?QQ?Steam?淘宝?”   陈月洲:“……”   果然,开始肃清账号了。   陈月洲想了想:“我好像和他就只有微信之间有过联系。”   “真的?”   “真的。”陈月洲一听忙打开支付宝,“我们两个没有经济来往……”   “半个小时后,把他的微信删了。”赵可又道。   “啊?”陈月洲愣了一下。   微信都删了就彻底失联了,自己上哪儿找人要练习册啊?   看到陈月洲迟疑,赵可瞬间收敛了脸上浅淡的笑意,他本能地收紧轻轻握着的拳头:“怎么?不愿意删?还心心念念着那个条子?”   陈月洲一怔。   眼前刚才还神色慵懒的赵可此刻目光是冷的,满脸警惕。   陈月洲只能匆忙解释道:“其实……其实是我的练习册在他那里……就是错题本和纠错本还有笔记都在他那里……我一直想让你帮我找个机会要回来的……今天找你出门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赵可眸眼中的冷意瞬间又多了几分:“你确定你是找我出门帮你忙,还是打算趁我不注意直接去找他?”   陈月洲:“……”   完了,带刺的赵可又出来了。   早知道一开始就对着赵可实话实说了……   不不,实话实说的话,赵可也会多想……   只要一不小心,对目前感情状况的不确信感还有对身体状况的自卑感就会变成阴郁的情绪,笼罩在赵可的心头。   自卑是一种特别可怕的情绪,它会让人丧失信心、多疑、焦虑、暴躁、阴郁还对外界充满敌意。   只要赵可身体状况一天不康复,即使自己再怎么小心,也容易踩到对方的地雷。   所以他当年才放弃了继续攻读临床医学分支的硕士,下临床面对身体状态不健康导致精神状态也亚健康的患者,真是非常麻烦的事。   陈月洲只能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不眨眼,片刻后因为眼睛酸涩,顺势哭了出来。   哭着哭着,他还真觉得有些伤心,索性哇哇大哭。   一见旁边的小姑娘哭了,赵可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又犯浑了,有些紧张地转过身,不知所措地看着陈月洲,愧疚地低下头:“抱歉,洲洲,对不起,如果下次我再说这样的话,你打我好了,抱歉,抱歉……”   “那你帮我要资料……”陈月洲使劲吸鼻子,“我都要考试了……哪有功夫弄那些有的没的……你就知道怀疑我……你都不想想……我要是考不上……今年一年都白复习了……我可是从去年这个时间就在准备了……如果今年考不上……我……我后年九月才能入学……”   “好好好,我替你要。”赵可忙拿过陈月洲的手机看了眼,将一通语音电话直接拨给端琰。   半分钟后,电话接起,对面没有说话,赵可直接道:“条子,约个点见面,就天龙百货一楼的星巴克吧。”   端琰没说话。   “对了,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陈月洲的考研复习资料。”赵可笑,“既然不是你的东西,就还给需要的人,对吧?”   端琰沉默了会儿:“半个小时后见。”   等赵可的车子驶入天隆百货的地下车库后,赵可先一步从车上下来,拉着陈月洲的手乘电梯上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月洲透过星巴克的透明落地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干练的发型,白T,黑卫衣,牛仔裤,一双长腿在高凳前交叠,和他们两个人的穿着仿佛不在一个季节。   对方在看手机,余光察觉到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目光向这边投来。   四目相对,端琰一怔,握着手机的手指本能地收紧,突出指关节的骨节。   陈月洲瞬间错开了视线。   赵可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端琰,余光又扫了眼装作漫不经心看风景的陈月洲,紧紧抓着陈月洲的手朝星巴克里面走去。   “谢谢你这么热心帮我把女朋友的东西还给我,陈月洲的干哥。”赵可嘴角勾着笑看着端琰,眼神却冷若冰霜,没有一丝友善。   端琰没说话,视线只是一直落在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上。   许久后,他将桌子上的资料一推,不再去看眼前的两个人,哑着嗓音道:“拿走,略忙,不奉陪了。”   以为自己说话的时候会从容不迫,可是尾音的轻颤却让他内心虚假的冷静瞬间支离破碎。 第217章   “别啊, 别走。”赵可将桌子上的资料往陈月洲的方向一推, 拉开一旁的高凳坐下, 无视端琰脸上的全部表情, “这么冷的天气, 看你咖啡还没喝三分之一, 再喝两口再走呗。”   端琰扫了眼赵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无所事事。”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赵可伸手猛地抓住端琰的袖子,冷着脸对他道:“条子,你的背景的确难对付,但是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 就当好你的过客,不要再想多余的事, 如果有些事后悔了,也千万别回头, 否则我会奉陪到底。”   端琰扫了眼赵可,沉默地甩开袖子, 推门离开。   走到地下车库上车,端琰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等车子离开地下绕到地面的马路上时,端琰本能地回头扫了眼星巴克的玻璃窗,陈月洲正和赵可凑在一起,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什么东西。   两人的距离亲密无间,任谁看都认为是一对情侣。   陈月洲本就皮肤白如雪, 奶白色的呢大衣衬得她白得发光,显得元气又可爱,而赵可皮肤白皙,黑发显得他越发亮白……这两个人又穿着情侣装,从外貌上,倒是挺搭的。   这样的认知让端琰心头一揪,刺痛从心房放射向左肩,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臂微微一颤。   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发动车子离开。   路上,父母打来电话问他的去向,他简单答了下就挂断。   等车子开上高架之后发生了堵车,端琰望着前方的车流发怔,手机再一次响起,是那个他从来都没有备注信息的号码。   “小端,你那边怎么样了?”对方开口道。   “莱安西什么都没有。”端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赵天喻那边的设备都很先进,可是掘地三尺依旧什么都没有,这么挖下去不是办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方问,“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什么都没有……”端琰垂下头摇了摇,“如果她不开口,莱安西究竟有什么,永远都是个迷……”   “那那个陈月洲呢?”对方问,“那个女孩不是说她知道赵世风杀了人吗?她不是也看到了什么吗?从她身上挖到什么线索了吗?”   端琰一听到别人提起陈月洲,顿时就觉得颅内也是疼的:“没有,她身上也什么都没有……”   “你试过了吗?”对方道,“吕佳音这边你不愿意刺激她、伤害她,可是,陈月洲这边无所谓啊?”   “我试过……”端琰抬起手臂揉着眉心,“我什么都试过,我把我自己搭进去了,也没出什么结果……”   对面一听,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后,端琰才道:“这两个人目前都是死局,只能从之前调查的结果下手。”   “什么?”   “你之前给我的那份资料。”端琰戴上蓝牙耳机,翻开手机资料,“那个李薇,疑似赵世风和第一任妻子的女儿。”   “啊,就是那个赵世风十多岁的时候有一腿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啊。”对方想了想,“她的动向我也一直观察着呢,你说这再狠毒的人啊,对待自己的初恋还都会有别样的感情,赵世风这个人虽然后来杀妻杀子的丧心病狂,可是唯独对这个十多岁的时候生下来的孽种,反倒是还有那么一丝人性。”   前方的路终于逐渐通顺了,端琰发动车子问:“她的现在状况怎么样?”   “能怎么样?”对方叹,“虽然还有点人性,但是别指望一个老瘪三能做出什么正经事,无非就是给她个地方住,自己依旧在外面和女人乱搞,现在的老婆就在家里打李薇,李薇不是生了个女儿吗?担心女儿被打,好像给赵世风说了次,后来听说现在那个老婆就被打了,鼻青脸肿的,肋骨都断了,之后也没见过赵世风,李薇天天忙着打工给女儿赚奶粉钱,两人没什么来往。”   “她应该可以利用。”端琰道。   “也是,现在进入死胡同,僵着也是僵着,也许那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挖一挖。”对方道,“你别灰心,有些事慢慢来,这么多年了,警方都查不到的东西,咱们也不能操之过急。”   “我知道了,我会你先忙。”端琰说着挂断了电话,视线望向前方的车流,眼底无光,一片沉寂。   犹如深夜里海风平和的大洋,无尽黑暗的水域中暗潮涌动,像是下一秒就会将远洋的小船拉入深渊。   另一边。   陈月洲早趁着二人僵持的时间跑到前台去点单了,等点完餐回来,端琰已经不见踪影,陈月洲上前翻了翻端琰提来的袋子,装作一脸不在意:“哇,上道,我的护肤品都还给我了,花了我不少钱,不用买新的了。”   赵可转身看了眼陈月洲,视线落在他看似平静无恙的双眸上:“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还去买东西吗?”   “当然啊,都说了拿我的东西只是一部分,还有你的啊。”陈月洲一听,抬头看向赵可。   四目相对数秒,赵可忽然没来由地笑了,但眉头却是一直皱着的,像是万般情绪交杂在一起,无法一一解读出来。   许久后,才轻轻地挪开复杂的目光,长出一口气道:“好吧,去买。”   之后的时光里,陈月洲拉着赵可从一楼起开始闲逛。   导购各个都是会看人的,陈月洲一个人进店的时候,导购的台词都是:“你自己慢慢看,想要什么叫我。”   说完,就去服务那些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年纪偏大一些的成熟女性。   毕竟那些人群普遍都是自己当家做主,一看就是口袋里不差钱的。   然而,等赵可跟着一进店,导购们匆匆又回来了不少。   能穿情侣装的男女,那必须就是情侣了。   这年头,年轻情侣出门逛街,男孩子一般都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一下,兜里势必是有钱的。   女孩子进店乱看的时候,男朋友并没有下意识看标价,也没有怵,即使看到了店门口那件展示窗里标价五位数的新款也无动于衷,从头到尾一副“你爱看什么看什么,反正看上了买就是了”的从容表情,那么这个时候,她们导购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有钱不赚王八蛋!   一定要在男方和女方面前使劲夸女方穿上好看,然后使劲夸女方找了个好男人,使劲夸男方大方又有钱,这样女方下不来台,男方碍于面子就只能掏钱了哈哈哈哈!   于是,两个导购迅速总结好了套路,把陈月洲围住:“小姑娘,你的肤色不发黄,可以驾驭咱们大多数人驾驭不了的芭比粉……”   “别说芭比粉,芭比蓝都可以驾驭。”另一个导购道,“皮肤只要是冷色调,大多数颜色都能驾驭,更何况你还这么白……”   “对对,不过你的身高不高,建议你选短款,会显得腿长……”   陈月洲:“……”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间导购这么热情?   刚才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吗?   陈月洲匆匆回头扫了眼赵可,赵可坐在来宾休息区看着这边,以为陈月洲是在问自己眼前的衣服好不好看,于是答:“蓝色的那件好看。”   说完补了句:“想要的话就拿了吧,反正你在我这里住也没什么衣服。”   导购一听,瞬间交换了一下小眼神:Perfect!这年头实体店不好干啊!这个月业绩有救了!   陈月洲:“……”   感觉导购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难怪大家不爱去实体店,导购不热情烦心,太热情糟心……   在服装区走了半个小时,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买了七八件衣服,商厦有打包送到家服务,赵可就安排了保姆在家收衣服。   之后二人去了四楼的文具用品区,总算找到了所谓的绘画用品区域。   各式各样的马克笔、各式各样的颜料、各式各样的刷子和纸张,陈月洲眼花缭乱,赵可倒是不慌不乱,拉着他迅速找到了所需材料的区域。   颜料从几块一盒到几十块一盒价格不等,据说某个颜料亲水性强、某个颜料偏光性好、某个颜料干后暗沉严重……   陈月洲听得头晕目眩,但赵可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买完绘画工具该去书店时,夕阳懒散的橘色已经趴在天边了。   于是两人决定先去吃饭。   在餐厅里落座,赵可有些吃惊于自己居然买了这么久的东西,陈月洲在一旁有气无力道:“你才知道你有多喜欢画画啊?你看颜料的时候两眼放光,我拦都拦不住……”   说完,陈某人软趴趴地瘫在了赵可大腿上。   公共场合不可以随便躺沙发和长椅,但是可以随时随地把男朋友当人肉沙发,想怎么躺怎么躺……   赵可一听,勾唇浅笑,伸手轻轻抚摸陈月洲头顶的丸子:“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买绘画的东西。”   “啊?”陈月洲眨了眨眼。   “以前的工具都是堂哥买的,你见过,道具都在他家,我家是没有的。”赵可低头,“因为我爸妈不想看到和绘画有关的东西。”   陈月洲一怔:“为什么?”   “我的父亲其实是堂哥的伯父,我的母亲是堂哥的伯母,按辈分,我父亲比堂哥的父亲大好几岁。”赵可看向陈月洲。“可是我却小堂哥很多岁,因为……我有过一个姐姐。”   赵可说着,露出有些伤感的目光笑着道:“我爸妈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是邻居,他们初中就早恋,别人十七八岁高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同居生孩子了……第一个孩子就是我姐姐。”   “……”陈月洲仰头定定地看着赵可。   “我姐姐不知道是遗传了谁,可能基因突变吧,绘画天赋爆炸,学习也特别好,对于年少就在一起的我爸妈而言简直就是上天的馈赠,他们发誓要倾尽全力把我姐送到她所能触及到的最高的美术平台……”赵可叹气,“可是在我爸送她去参加央美附中考试的路上,她……发生了事故。”   陈月洲这下明白了。   “爸妈不愿意再生育,我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担心我爸妈挺不过去,过了两年使了点小心思,就有了我。”赵可一边叹气一边笑,“所以小时候他们看到我画画会莫名地落泪……我爸总说什么……是不是彤彤用另一个方式回来了……他们不敢管我学习但也不想让我画画……就感觉……有点受惊过度了吧……我也不想让他们伤心,所以尽量去避免和我姐相似……”   说着,赵可戳了戳陈月洲的额头:“所以我出事的时候,我爸妈一定恨不得杀了你,是吧?其实你不说我都能想象他们的疯狂程度,毕竟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承受不了第二次了……所以现在他们反而佛了,我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只要平安就好。”   陈月洲抬起手抚摸着赵可的脸颊:“做自己吧,可可,有自己的理想得有多幸福,不是吗?”   赵可一听顿时笑了:“说得好像你没有理想似的。”   “我没有哦。”陈月洲摇了摇头。   “没有吗?”   “没有哦。”陈月洲看着赵可认真道,“大多数人其实都没有理想,也没有爱好,更没有能够支撑自己的兴趣,随波逐流,所以大家把不断地追求金钱当作所谓的理想……可是,金钱其实只是实现理想的必要道具,不是理想本身。”   陈月洲道:“但大家已经想不到自己更想要什么了,所以一边努力圈钱,又一边焦躁和迷茫,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看到别人好像有理想会好着急,面对眼前生活的安逸和稳定以及鬼知道在哪儿的理想变得踟蹰不前,所以会羡慕你们这种天生有天赋、会画画、会唱歌、有乐感的人,觉得你们好充实,好厉害,所以那种为了金钱以外的励志片真得好感人……”   陈月洲爬起来捏了捏赵可的脸蛋:“所以,做自己吧可可,我教你文化课,你好好练习画画,来年去更高的艺术学府,追求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好吗?”   赵可听罢,先是愣住,旋即抿唇笑了起来,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看着陈月洲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片刻后,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了陈月洲的唇间。   但仅是一秒,吻便变得深入而急促,完全顾不得这里是公共场合,火热的气息在二人之间蔓延,直到呼吸难以控制,赵可才不得不和陈月洲分开,捂住嘴将头偏在一边咳嗽,露出有些狼狈的表情。   “可可……”陈月洲拉了拉赵可。   “……”赵可不愿意面对陈月洲,觉得丢人。   “可可啊……”陈月洲使劲拉了拉赵可,抬起双手捏住赵可的脸蛋,强迫他正视自己。   “……”即使被迫面对陈月洲,赵可的视线也不愿意落在眼前小姑娘的脸上。   “干嘛那么着急啊?可以慢慢来啊!”陈月洲说着,仰头亲了一下赵可的嘴唇,之后迅速离开,“你看,这样是不是没问题?”   说完,陈月洲再次仰头“啾”了一下赵可,这次亲吻的时间久了些,有三四秒左右,之后再轻轻挪开:“是不是这样也没问题?”   之后,陈月洲再次仰头“啵”了一下赵可,这次亲吻的时间更久,而且伸了舌头,之后轻轻地挪开:“是不是这样也没问题?”   再之后,陈月洲连续和赵可接吻了十几次,直到最后一次,二人唇齿轻柔地纠缠,直到感受到眼前的男孩身体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时,陈月洲才红着脸轻喘道:“是不是……都没问题啊?”   赵可低头看着眼前娇羞的少女,望着她因为不断接吻而带着水光的粉唇,还有那粉嘟嘟的脸颊,一时间情难自已,低头想要去吻眼前的人,可就在这时,旁边站了好久的人终于发话了——   “两位,你们能不能先点单?这是公共场合,一会儿慢慢亲行吗?”   是个女声,而且有点熟悉。   陈月洲本能地一抬头,就看到李薇清瘦的脸庞。 第218章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 陈月洲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是,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的确又如此栩栩如生。   朴实无华的五官, 不烫不染的黑发, 永远用电话线盘起来的单马尾简单造型, 消瘦的双颊, 单薄的身躯和不黑却黄的肤色, 有些刻薄的眼神,实际上是个一看就特别卖力干活的类型的模样。   在确定自己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类后,陈月洲下意识一掌推开了赵可:“我和他没关系,那什么……你想多了……”   赵可:“……”   李薇:“……”   陈月洲:“……”   啊……   错了错了……   当年的习惯,条件反射……   于是, 陈月洲重新抓紧赵可的胳膊,对着李薇笑嘻嘻装可爱道:“我们马上就点单, 小姐姐你等一下哦。”   李薇冷漠地扫了眼面前神经病一样的陈月洲,调头走开。   一旁的赵可推了推陈月洲:“跟我没关系拉着我干什么?”   “哎呀……”陈月洲一脸尴尬, “刚才那个小姐姐长得像是我一个熟人的姐姐,小时候管我早恋, 我看到她本能就……”   “小姐姐?”赵可瞅了眼李薇离去的身影,“你怎么见谁都叫小姐姐,她一看就奔四的年纪了,应该叫阿姨。”   陈月洲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了,碎碎念道:“她其实应该也就三十来着,就是操心多又劳动量太大显得上了年纪……”   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自己连李薇的出生年月日都不太记得了……不, 不如说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知道。   毕竟一头犁地的牛而已,没有了解的必要。   陈月洲迅速就打理好了因为见到李薇一瞬间有些混乱的心情,开始点单。   “吃什么?”陈月洲翻了翻菜单,“你什么不能吃?”   赵可随口道:“你想吃什么点什么,我挑我能吃的吃就行。”   “好啊,那我多点几样。”陈月洲顿时抬手招呼服务员点单。   空闲的服务员有两人,李薇和一个年轻的小姐姐,陈月洲停顿了一下,选择了年轻的小姐姐。   点单还是找不认识的好,他现在看见李薇就尴尬,总有一种偷人的感觉……吃个饭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尴尬?   然,看到陈月洲招手,小姐姐没过来,倒是李薇小跑着过来了。   陈月洲:“……”   妈的,这顿饭是注定吃不太平了。   陈月洲只能指着菜单道:“这个,你们的招牌皮皮虾套餐一份、烤牡蛎十只、炒蛤蜊和烤蛏子各一份、五香虾尾一份、凉拌生蚝一份、然后这个火锅要鸳鸯锅……呃……这个招牌牛肉一盘,虾滑一盘、五花肉一份、鸭板肠一份、牛肚一份……”   陈月洲还打算继续叫单,李薇打断道:“你点的这个量一定会剩很多。”   陈月洲顿时有点惋惜地看着菜单,赵可扫了眼菜单,看向李薇,语气平淡:“你们家店外送吗?”   李薇点头:“我们家和几大外卖APP都有合作。”   赵可点头,然后抓住陈月洲另一只空闲的手,声音温柔:“这么想吃海鲜,我让他们做成外卖,你叫回去吃吧。”   “唉?可以吗?”陈月洲眨了眨眼。   “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赵可浅笑,“你就住那里,我不吃又不是你不能吃,保姆经常趁我不注意吃那种她家乡寄来的厚厚的豆腐干,我也照样不管她。”   陈月洲顿时点点头,继续指着菜单道:“那……那刚才的海鲜全部送外卖,我给你们地址……然后……呃……然后火锅套餐里……我再要一个大份菌类套餐和山芋……”   李薇默默用笔记下了全部内容,回前台去下单。   过了会儿,鸳鸯锅先被端了上来,刚才的年轻小姐姐负责打开桌子下方的电磁炉,李薇端着锅了架上去。   陈月洲去给自己和赵可准备料碗回来,余光落在了李薇的手上,总感觉她的皮肤比一般人斑驳了许多,察觉到异样之后下意识看向李薇的手。   手腕处全是伤疤,而且大多数像是……像是……烟头烫伤。   自己过去虽然抽烟,虽然也打过她,但是没用烟头烫过人,因为觉得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家暴的情况分为很多种,有些人是为了省事、有些人是为了统治,有些人是为了泄愤,有些人各种情绪都会有,心理素质越差的人一般下手越不知道轻重。   而且,烟头的烫伤不止一处,还有些伤口正在结痂,这很明显是持续性受到伤害……   陈月洲顿时皱眉。   自己死了她好不容易摆脱苦海了,一个月虽然薪水不多但好歹也有五千,在北川郊区和人合租个房子勉强过日子应该没问题啊?怎么又跳到更深的苦海里去了?   陈月洲只觉得看着心烦,顿时嫌弃地挪开眼。   他这个小表情被李薇察觉到,对方放好锅后顿时拉了拉袖子,挡住自己的伤口,然后狠狠地瞪了眼陈月洲,和年轻的小姐姐将推车上面的菜品端到桌子上后离开。   陈月洲没看到李薇脸上的表情,转头看向赵可,将芝麻酱碗推给他:“你要的,纯芝麻酱。”   “嗯。”赵可转头扫了眼心神不宁的陈月洲,“你很在意那个女的手上的伤疤?”   “啊?”陈月洲一怔,随即摆摆手,“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挺惨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旧伤上面叠新伤,说明那就是她的选择。”赵可淡漠道,夹了一块牛肉在锅里涮了涮,放进陈月洲的料碗里。   陈月洲夹起牛肉塞入口中吃掉,一边咀嚼一边道:“但是有时候,人们的选择是被迫的,人们被迫选择了某样生活无法离开同时,也是被迫的继续那样无奈的生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一个无所畏惧和刀枪不入的人……”   说到这里,陈月洲想起给赵韩洋梓发微信的那晚,赵韩洋梓现在的生活。   那个女人很多行为让人觉得恶心,还愚蠢到不可救药,但是跳不出那样原生家庭的人不止她一人,而是有一群人。   也许因为思想观念、也许因为性格养成、也许因为缺爱、也许因为各种也许……   男女都有、老少都有、贫富都有、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也许,李薇又有什么麻烦所以不得不这样了吧……   也许吧……   也许……   唉……   “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才有区别不是吗?”赵可夹了块牛肉,涮了涮,放在陈月洲的碗里蘸了蘸后塞入口中,“有些人就是病原体,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感染了病毒,不但不治病,还试图把疾病传染给别人,因为当全世界都有病的时候,病人就是健康人了。”   赵可吐了吐舌头,被陈月洲碗里的朝天椒辣到了:“总之,这种负面内容知道就行了,不要和这种人来往,会让你的世界观狭隘,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健康人。”   陈月洲看向赵可:“如果我没记错,我还没给你出示我的健康证呢吧?你就这么从我碗里夹吃的,不怕我传染疾病给你啊?”   赵可猛灌了一杯柠檬水,转头看着陈月洲叹气:“你刚才怼我那么多下,现在要你的健康证还来得及吗?”   陈月洲一听,浑吞了口中的牛肉,顶着一张油乎乎的嘴就去“怼”赵可。   一通乱怼下来,赵可的半张脸都被蹭满了芝麻酱,他一边用纸巾擦着脸一边推搡着陈月洲:“你别靠近我,吃你的饭!跟你在一起我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两人又吃了会儿,赵可去卫生间洗脸,陈月洲到前台去结账,李薇人没在,也省得他在多想。   之后二人去了楼上的图书区,买完要用的书籍,已经是九点了。   冬天的夜里格外的冷,司机的车堵在高架上一时半会儿下不来,陈月洲就带赵可到刚才饭店旁边的咖啡店坐下,还给自己点了份小蛋糕。   陈月洲的视线正对着落地窗外的停车场,大口吃完了一块蛋糕,他正打算点第二块时,窗外突然出现的消瘦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李薇已经褪下了饭店的工作服,穿着丑得像个米其林轮胎似的黑色羽绒服站在停车场边搓手。   陈月洲别开头,不想去看,一时半会儿也忘了点单。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指着李薇说了些什么,动作有些大,以至于陈月洲余光不想看也会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不得不扭头看个清楚。   对方是个男人,和李薇一样穿着米其林轮胎似的黑色羽绒服,比李薇高一些,但是严重驼背,身高目测有一米七,对方脸上褶子蛮多,胡子也挺多,眉眼之间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目测在五十左右,嘴上叼着根烟,整体看起来经济比较拮据。   他跟李薇说话的方式比较自在,显然是个熟人,没说两句就抬一次手,作势要打人的样子。   而李薇,不断地低头躲闪,像是真得怕对方的手落下来似的。   男人看着她,眼底满是漠然;而她看着男人,眼底满是讨好。   陈月洲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   哇……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无语……   好歹前任是自己,这现任是个什么狗屁玩意?   他陈某人虽然家穷,但好歹是个北医硕士、和李薇年纪差不多、人长得能看、身高穿鞋一米八、各方面至少都是合格的……   她现在和这么个男人在一起,是在表示自己也和这么个男人是一个档次的货色吗?   陈月洲顿时翻了两个白眼,默默地又点了杯卡布奇诺。   等喝了一口软绵绵的泡沫牛奶后,陈月洲正打算再叫一块提拉米苏,窗外的男人忽然就抬起了手臂,紧接着一个耳光落在了李薇的脸上。   李薇本能地后退一步,抬起手臂拼命擦着眼泪。   陈月洲:“……”   妈的。   你们要演《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可以去停车场深处偷偷演啊?   干嘛要在别人家店门前演?   还让不让人好好等车了?   存心给他陈某人捣乱是吧?   察觉到陈月洲脸上的表情一上一下的,赵可回眸看了眼,顿时了然。   陈月洲原本想着喝完这杯卡布奇诺,这对脑残男女就能从自己面前消失,可谁知再次抬头时,两人还在外面争吵……哦不,不是争吵,是老头在单方面骂李薇,还时不时抬手抽耳光。   陈月洲终是看得有些烦了,他猛地站起身,一边戴围巾一边对赵可道:“我出去一下。”   没等赵可回答,陈月洲就已经迈着大步出了咖啡店,夜风很冷,他又将围巾缠紧了些。   来到争执的二人面前,陈月洲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道:“我说,大爷,你好歹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大街上动手?她的年纪都能当你女儿了,人家一下都没还手,倚老卖老适可而止吧。”   “我76年的!”男人扭头瞪着陈月洲,见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顿时不屑道,“我家的事你少管,小心我抽你。”   陈月洲:“……”   1876年的?   开个玩笑,当然是1976年的。   1976年的今年多大?42岁,还好啊,应该不至于看起来像个大爷啊?看来这厮相当显老啊……   “你俩要是夫妻,我当然知道是你家的事。”陈月洲笑笑,“但是……看样子你们两个不是夫妻吧?情侣不过是陌生人,再闹的话我要打110了哦?”   自己死亡还不到一年,李薇没有理由这么短的时间迅速找个男人结婚,没有道理啊?   话说李薇找这么个男人谈恋爱都显得有点莫名其妙……   “你他妈打一个试试?”男人显然正在气头上,一听陈月洲要报警,顿时抬手抓住陈月洲的围巾,怒瞪着她,“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打。”   “呵……”陈月洲一听,本能地想要抬臂挥拳,但脑内瞬间出现了端琰的声音——   “你的上肢结构限制了你的上肢力量发挥,不要老想着用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你的手臂已经那样了,你要找到一个更低消耗的解决问题方式。”   更低消耗……   的确有很多更低消耗的解决方式……   但是……   这厮既然这么喜欢打人,那就让他挨顿打也没什么吧?   陈月洲想了一秒,猛然提膝,用力顶在男人的“双黄蛋”上。   对方吃痛,本能护“蛋”,陈月洲不给他防御的机会,提膝抬腿,高跟鞋的尖跟重重地踹在了对方的“兄弟”身上。   男人顷刻面色铁青,膝盖发软跪在了地上。   而这时,李薇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陈月洲的围巾,下一秒,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她挡在男人面前大声道:“你干什么你!有病是不是?信不信我报警了!”   陈月洲错愕地看着李薇,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居然打了自己。   这个向来跟自己说话唯唯诺诺的女人居然打了自己?   这个向来屁都不敢放的女人居然打了自己?   这个向来只知道唯命是从的女人居然打了自己?   卧槽开玩笑呢吧?   陈月洲震惊地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李薇。   这个女人不是任由打骂不吭不响的类型吗?   这个女人……原来是这么个性格吗?   这个女人居然是有脾气的吗?   一时间,陈月洲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李薇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李薇是一个人。   他怔怔地抬起手,摸着火辣辣的脸庞,定睛看着眼前愤怒的女人:“你以为我想帮你?我是看你精神失常找了这么个男人还被弄得遍体鳞伤,我还想问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你再侮辱一句我男人试试!”李薇指着陈月洲,“你不就是谈恋爱找了个看起来有点钱的小子吗?倒贴有钱男人的女人没几个好下场的!看看你能跟他恩爱多久!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公共场合跟男人fā情!不要脸!”   陈月洲:“……”   卧槽……   李薇居然会说“fā情”两个字……   她居然堂而皇之诅咒别人……   卧槽、卧槽……   等等……   快等等……   谁来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眼前的景象啊!   就在这时,地上的男人捂着“兄弟”爬了起来,指着李薇:“你和她认识?是不是?”   李薇刚才狠戾的表情瞬间消失,匆忙摆手:“不是,今天下午在我们店里见了一次……”   “晚上回去收拾你!”男人凶完李薇,转头对着陈月洲,“你别想走!你赔我医药费!”   说话间,就要去抓陈月洲。   就在这时,赵可冷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如果你碰她一下,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两个男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陈月洲面前,同时摁住了眼前的男人。   陈月洲定睛一看,是赵可的好哥们:上华和陈鸣。   “我告诉你们!我要告你们!我明天就打城市热线!你们还管到别人家私事来了!”男人见陈月洲一方的人数变多了,也不敢再大力挣扎,只是不断地冲着赵可嚷嚷。   “告吧告吧……”赵可耳根子疼,一脸满不在乎,“这点事能上都市热线,那我们北川市真是新闻太匮乏了。”   说完,赵可转头看向陈月洲:“没受伤?”   “嗯。”   “那就好。”赵可叹,“司机还在堵着,据说发生了五车连撞,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们两个今晚去陈鸣家住,他外婆家在附近。”   “你找他们俩倒找得挺及时的。”陈月洲道。   “那不然?”赵可无奈叹气,伸手摸了摸陈月洲的还有些泛红的脸颊,转头看向李薇。   李薇顿时向后缩了缩。   “我不亲自动手打你,不代表我不会用别的办法收拾你。”赵可冷漠道,“你,自己打自己十个耳光,打到脸比她红为止,我就放了你们两个。”   李薇没说话,也没动。   “不打也行。”赵可笑,“那你最近可要小心了,这一个月内,会不断地有不良少年上你家、你工作单位骚扰,不但骚扰你、骚扰你男人,还会骚扰你家所有人,直到骚扰到你们没办法好好生活为止。”   “哦对了。”赵可扬起无比灿烂笑容,“看你的年纪……你们家有小孩子吧?我认识很多14岁以下、给钱什么都干的未成年人,校园暴力只要不出大事在我们国家不怎么会判,你知道的吧?”   李薇一听,瞬间红了双眼,挣扎几秒后,缓缓地抬手自己的左臂,“啪”一声脆响,一个耳光落下,五指的红痕顷刻间印在了她的面颊上。   紧接着,她又抬起右臂,再是一个耳光落下。   而打她的那个男人,从赵可的话语间就已经渐渐估摸出赵可不太好惹,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听着一声接着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看着眼前红肿着脸挂着泪的李薇,陈月洲一时间觉得有点闹心。   他不喜欢李薇,从一开始就不。   即使到了今天,他对李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惭愧感。   但是,自己虐待她的时候和看着她被虐待的感觉是不太一样的。   就像是自己贫穷的时候没有手机用,于是买了一台不怎么好用的手机,反正价格也很便宜,就随便玩玩,甚至摔过和砸过,也没在意过。   可是,当把这台手机给了别人后,如果别人也这么对待这台手机,自己心里总会觉得不太舒服。   潜意识告诉自己:这台手机是我买的,我才有随意处置的权利,而别人没有。   这并不是来源于对这台手机的爱,只是单纯地把手机当成物品在划分权属,简单的占有欲。   但是,仅仅是这份占有欲在心中作祟,也是挺让人不舒服的。   陈月洲仰头望着赵可道:“算了……别打了……人挺多的……她也怪可怜的……”   “她刚才打你的时候我可没觉得她可怜。”赵可干脆利落地回复。   “我……那个……我看她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唯唯诺诺的……我还以为她没脾气呢……”陈月洲尬笑,“没想到……她还挺脾气大的……”   “我和你相处的时候,你觉得我有脾气吗?”赵可低头看着陈月洲,“我对她和对你,差别大吗?”   陈月洲:“……”   “谁都有脾气,谁都有性格。”赵可抱了抱陈月洲,“面对利益冲突的时候、面对在乎的人的时候,收敛了脾气,不想去争、不想去闹或者不想去吵,甚至觉得息事宁人也挺好,不想去讨论对和错……这不是没脾气,这也不是懦弱。”   赵可低下头看着陈月洲,一字一顿道:“不是谁脾气好,只是爱有时候,是一种忍让。” 第219章   陈月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赵可, 被赵可的话所震惊。   有那么一瞬间, 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好遥远。   爱有时候……是一种忍让?   忍让?   忍让……   在他从小长到大的世界里, “忍让”这个词,向来和爱无关。   母亲对父亲的忍让,不是因为多爱父亲, 他们两个是村上介绍认识, 认识没多久觉得还行就搭伴过日子结了婚,根本谈不上“爱情”这两个字,只是对思想意识和生存环境的忍让罢了;   过去的陈月洲对陈悦豪的忍让,不是因为多爱陈悦豪, 她也许期待过这个家的爱,但对这个弟弟更多的是满腔的恨意,只是对父母强加在她身上的责任和孝道的忍让罢了;   自己对羊露露、对端琰、对赵可的忍让,不是因为他多爱这些人,这些人中可能有些人他喜欢过, 但这并不是忍让的理由, 他只是单纯地在这些人身上有实际的需求、有实际的目的、又或者因为害怕和规避风险而选择了忍让。   他从未因为“爱”而选择“忍”,所有的忍让都来自于被迫。   这个词在他眼中一直都是贬义词:是羞辱、是说他无能、是形容他是被掠夺者。   因为他从小到大生活的世界中,所有人都是一群心态生活在底层的生存者, 不注意捕食的时候就会被捕食, 不去压榨别人的时候就会被压榨, 和平对他们而言只是电视和会涉及到的无望之物。   这一瞬间,陈月洲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舒适感。   他想起了大一刚进入北川医科大学读书的自己——   那时候,他张口闭口就是:不要对别人抱有期望, 谈恋爱不如玩Steam,多追求追求自身的价值,以后不怕没有年轻妹子倒贴。   这些话不止他一个人说过,很多人都说过,男的女的都有。   这些话语听起来很帅、很鼓舞一部分和当时的他一个处境、一个心态的年轻人。   有些人真的对恋爱没兴趣,人家有自身的天赋和理想,专注于价值的创造。   但是,说这句话的更多人……并没有在做这句话后面最艰难的部分:提升自身价值。   多看两本书或者多读两篇报,并不是足以“让年轻人倒贴”的“价值”,闲来读书的“兴趣”和提升自身价值的“专业”之间,隔着一道银河系的距离。   自己也是一样,硕士毕业就躺在家里混吃等死,偶尔翻翻学校的专业周报看看最近又出了什么学术新闻,之后便无所事事打打游戏。   反正铁了心不想工作,没什么理想所以觉得有钱花、日子能过就行。   多数情况下,说这些话的人和自己一样:没有理想、没有追求、也不努力打造自身价值、每天的日子得过且过还总是看一些虚幻的爱情类文学作品,明明对现实的爱情总是不看好,脑袋里却天天意淫着远超于现实的虚幻爱情:开后宫闯荡异世界,有一心一意的雷姆或者Ukyo为自己出生入死。   试图扒开背景,不过是一群没人爱、受过伤或者生活在一个严重不健康环境中的人,因为生存环境“思想”的不健康导致严重缺乏安全感,于是想出的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语罢了。   表面上对异性彬彬有礼,实际上内心对异性充满敌意。   背地里,男性“器官”化女性,女性“人渣”化男性。   对异性的有色标签贴得满满的,总觉得自己的性别所在的一方,在恋爱关系中弱势到无可救药。   别人不喜欢自己,觉得自己也看不上别人;别人喜欢自己,又觉得别人对自己的感情不会长久又或者抱有别的目的。   自以为不动心的恋爱或者不谈恋爱是高明的做法,自认为自己比纠缠在恋爱关系中的旁人聪明无数倍。   但是,却始终孤独着、寂寞着并盼望着虚幻的童话。   实际上不过是可悲的处境导致了悲观的心态,只有爱人的想法、却没有为爱行动的能力、一旦不小心爱了又会变得偏执的“安全感匮乏症侯群患者”罢了。   陈月洲心中的不舒适感在不断地放大着。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缺爱的人明明应该获得更多的爱,却要么为了求爱而偏执不得,要么害怕求爱而自我麻痹;反倒是被爱的人更擅长给予爱和表示爱……也能够获得更多的爱。   仿佛在说:幸福的人理所应当幸福,不幸的人就该更加的不幸,这个世界才会多姿多彩。   陈月洲渐渐摸清心中的感觉了。   是嫉妒。   好嫉妒。   真的好嫉妒。   就像出生在战乱年代的孩子听到风吹草动就会觉得草木皆兵,举起步枪的同时警惕、恐惧和充满敌意地望着四周的一切;而出生在和平、鲜花与掌声中的孩子听到风吹草动只会觉得今天是个风晴日丽的好日子,开心地邀请父母出门野餐。   警惕的孩子会嘲笑开心的孩子:等到坦克开到你们家门口,你就不嚣张了!你一定会变得很倒霉!   开心的孩子会莫名其妙地回复警惕的孩子:你不要因为自己生活不幸,就觉得全世界跟你一样都生活在水深火热!   警惕的孩子会天天看战争新闻,了解最近战火打到了哪里,觉得全世界都是战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开心的孩子会天天看旅行攻略,了解最近哪里天气好,下次约小伙伴一起去好玩的地方出游,觉得世界真是美好、幸福、好开心。   警惕的孩子有一天真的放松了警惕,坦克下一秒就压平了他们家;开心的孩子有一天开始学会警惕,这个孩子就变得成熟、自立、能够独挡一面且会保护自己的爱不受他人侵略了。   他们不一样。   他们什么都不一样。   他们永远不可能一样。   陈月洲越发沮丧。   和认可某些规则的人接触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自己优秀、学历高、长得帅和聪明的优越感,但是每当离开某些规则,接触“上面”的人的时候,他总觉得这些人刺眼的程度一定会烧伤自己,内心拧巴成一团。   就像当年面对安汐羊——   对于自己这种从小出生在劣势环境下、只能靠泥里打滚和底层人民群众厮杀才能爬向更高的人而言,从不缺的是努力、努力和再努力,最稀缺的资源就是智力、天赋和机遇。   安汐羊生下来就有了这一切,可是她却没有珍惜,而是随心所欲地挥霍着。   他当时好恨、好嫉妒。   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安汐羊的厌恶。   ——既然你如此糟蹋,你给我啊!我比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需要这些东西啊!   可是又是如此羡慕。   没有任何人规定:我天生会唱歌,我就要做歌手。   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人规定:我天生学术能力极强,我就一定要搞学术。   对于处境卑微的人而言,上帝的每一次垂爱,都是为数不多的救生稻草,如果天赋能改变命运,那我就要拼命地利用天赋改变命运。   但对于处境良好的人而言,上帝的每一次垂爱,都是上帝给的一个小礼物,收到礼物自然开心,但是并不会一定要拿来做些什么才甘心,生活怎么来应该全凭心情。   这种莫名的卑微感,让他心底说不上来的难受。   想要破坏。   想要破坏这些“上位者”的优越感,让他们也体会一下下面的风景,让这些人再也说不出那些悠哉悠哉的话语。   这一瞬间,陈月洲忽然发现自己能够理解崔初原当初那般折磨安汐羊的原因了。   崔初原和自己一样,都出生在一个“下位者”中的“下位”生活圈中,对于安汐羊这种出生在“上位”中,悠然、不食人间烟火、光与亮的象牙塔中却被上帝厚爱并赋予无数天赋的大小姐态度满满的都是恨意。   陈月洲顿时使劲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自己怎么开始萌生这种阴暗情绪了,赵可是为了护着自己啊,也是为了给自己讲道理啊……   陈月洲使劲拍了拍脑袋,就在这时,一名警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我刚才接到群众报警,说你们这里有打架斗殴,怎么回事?”   众人:“……”   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让一个女人站在马路上哭着扇自己耳光,的确是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什么都别说了。”警察搓了搓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派出所,“马路上冷,你们看,我们局子就在马路对面,进去说吧。”   一行人被带到了公安局,警察在了解了事情前后经过后,看了眼陈月洲:“你也是,人家两口子动手……”   话外音是说陈月洲多管闲事。   “这年头披上家庭的外衣,暴力成本就一下变得这么低?”陈月洲望着警察冷冷道,“再说了,他们两个不是两口子,情侣不过是陌生人,为什么我不能插手?”   一旁的赵可一怔,显然是没料到陈月洲会这么上头。   “你怎么就认为人家俩不是两口子?”警察笑了,“这年纪一看就是两口子好吗?”   “那不信你问啊?”陈月洲道。   “……”见陈月洲一副吃了炸药的表情,警察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转头看向李薇和男人,“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夫妻?”   李薇低下头,抓着羽绒服的下摆:“不……不是……”   警察一听,转头看了眼陈月洲:“你们认识?”   “不认识就不能见义勇为吗?”陈月洲冷冷道,“有问题能谈判就谈判,不能谈判就报警,法律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找人帮忙用别的文明方式解决,又不是战国,还能站在大街上动手的?他根本就是无视王法!”   陈月洲道:“如果纵容他动私刑随便打人,以后是不是遇到什么警察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大家都可以上私刑动手打人了?那力气大的壮士岂不是特别占理了?我们这些瘦弱的男……不,瘦弱的小女生是不是天天要提心吊胆别人看不惯我们就动手了?这和原始社会角斗场还有区别吗?”   虽然他陈某人是个滥用私刑的专业户,穿越之前也动手打过人,特别是做任务的时候把私刑滥用到了极致,但谁让他是做任务呢?   毕竟人类多多少少都有点双标狗嘛,自己又有“做任务”这么个正当的理由,但是面前这个自己的丑陋“替代品”就不行了。   警察:“……”   哪儿来的刺头。   陈月洲说着,猛然起立走到李薇身边,二话不说抓起她的胳膊暴露出手臂道:“情侣之间不过是陌生人,这种程度,警察该管了吧?”   看到李薇手臂上的伤痕的那一瞬间,警察的神色犀利了些,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男人道:“我说,这有点过分了吧?”   男人也是个狡猾的:“不是我弄的 ,她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我怎么知道跟哪个男人弄的?”   警察看向李薇。   李薇慌忙摆手:“我没……”   “没”字还没说完,男人侧头狠狠地瞪了眼,她顿时缩了起来:“我……这不是他烫的……”   男人听李薇这么一说,忙道:“警察你不知道,这不要脸的一天到晚工作完了和男人鬼混,还不知道跟外面什么男人弄了个野崽回来,我是看她可怜,勉为其难给她带着崽子,我根本不知道她从哪儿来得那么多伤疤,可能是那个男人烫的吧。”   “怎么回事?”警察又看向李薇,“什么野崽?说具体一点。”   男人瞪了眼李薇:“你自己说。”   李薇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警察:“我……警察同志……这真的不是他打的……你误会了……这些人……这些人……就是没事找事……”   陈月洲一听顿时气得想打人,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赵可拽住了手臂。   赵可看着陈月洲摇了摇头:“别闹了,这个女人显然还是想和这个男人继续一起过的,你现在越闹,这个女人晚上回去遭受的欺凌就越多。”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陈月洲指着老头,一脸不服气,“既然害怕被欺负,那就别回去了啊?”   陈月洲转头指着李薇:“你一个月好歹五千块钱的工资,在郊区找个地铁沿线的房子,合几个女生租,平摊下来那种便宜的房子月付1000元,你在餐饮店工作饭钱不会太贵,稍微拮据一点,每个月省2000元出来,一年就是两万五,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你考个夜校有问题吗?实在不行离开北……”   说着说着,陈月洲的脑内忽然出现了另一种说法——   你一个女人家,上那么多学干什么?迟早都是要带孩子的,你学那么多习意思是让我一个大男人带孩子吗?   你自己是什么智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自己能不能学进去习你自己不清楚吗?   什么?你要上夜校?我告诉你,统招本科都满大街见的年代,夜校有什么用?自考文凭有什么用?自考就是垃圾!和统招本科比,自考本科连统招专科都不值!没有正规受过教育,基本的素养都没有,那种学校出来依旧是个废物!   就算你上个自考本科,你能干的也不过就是私人小店的文职!北川中型企业以上的地方连文职都是211统招本科外加英语四六级起步是基本!   拼死考上又能怎么样?拼死学习也不过是改变了成绩罢了!你再怎么努力也是进不去高端学府的!从你没有参加高考那一刻起高端学府就已经给你关上了大门!985名校是根本不稀罕招录你们这些连个统招本科文凭都没有的人的!除非你是精英中的精英!你是吗?   人类中只有精英是不需要抱团取暖就能活得很好的,因为世人都会去讨好精英。而剩下的人,都需要抱团才能苟且,特别是你这种瘦弱的、没有亲人的、没有文化的、没有立足之地的女人。   你离开北川你能去哪儿?你基本上就是个孤儿,在北川尚且有我,去别的城市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女人要想和男人稳定,就要抓住男人的胃、让男人觉得你持家、然后生个孩子稳定男人的心,男人一有了孩子,顿时就变得强大了……   ……   那声音很清晰又很熟悉。   陈月洲认得,那声音……就是自己的。   李薇出生在一个比自己生存环境还要残酷无数倍的世界里,她的世界里没有爱、没有亲情……又或者说父母的那份亲情从来不属于她。   环境创造了人。   她被那样的环境所创造。   自带强烈的“女卑”意识,只需要稍稍给她上上螺丝,她就是一头听话的家畜。   所以,当初的他,一次又一次地给她灌输着更有利于自己的意识,直到她彻底不再去反抗。   是他……   是他把她变成了这副样子。   曾经的他充满了自豪感,现在的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过去挺无聊的。   心态健康的人根本不会听自己放狗屁,而心态不健康的人,任谁上上螺丝……都会变成这幅德行。   反过来说,总想统治别人才会产生安全感和舒适感的人,只会反映出这个人自身也生活在一个不断有被人统治的焦躁状况之下。   陈月洲最终说不出话了。   旁边的男人一见,嘲讽地哼了声:“你让她离开我?我也巴不得她离开我!你以为我稀罕和她在一起?”   男人数落道:“每个月上交的钱那么点,做的饭也不好吃,还住我的房子,我还得替她照顾孩子……你以为这年头养一个小孩还跟过去一样,有口饭就行?”   陈月洲:“孩子?”   男人讥笑:“她啊,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了个孩子,男人跑了,呵呵,我这是发善心接盘,她应该谢谢我……”   “月洲他不是跑了!”李薇一听,大声辩解道,“他是……他……他如果还在……就不是这样了……他一定会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努力的……”   “月……洲?”一旁的赵可抓住关键词,顿时笑了,撑起下巴转头看向自己性别为女的女朋友陈月洲。   一时间僵住的陈某人:“……”   月……月……月洲?   谁?   张月洲?吕月洲?孙月洲?王月洲?   不……   显然不是这些人吧……   不……   别这样……   该不会是……   自己的吧……   陈月洲有些胆战心惊地问,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孩子的父亲……姓什么?”   “你管我孩子父亲姓什么?”李薇一个劲儿擦眼泪,“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一旁的赵可笑得更欢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陈月洲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发火,莫名其妙地被拉到公安局后发现这个女人孩子死去的父亲居然米明其妙地跟陈月洲的名字几乎一样……   哇……   这要是放在什么轻里,设定一定是孩子的丈夫死后穿越成了女生吧?   “行了,洲洲。”赵可拉住陈月洲的手,“他们的事情他们解决,该说的说了就好了,我们两个也该走了,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上华和陈鸣一直等着吧?”   陈月洲:“……呃……哦……啊……好……”   大脑CPU运行超负荷,他现在觉得自己有些供电不足,无法思考太复杂的东西。   陈月洲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到别人家里的,只知道赵可先去洗了澡,之后招呼他去洗,等洗完后,陈月洲呆滞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整个人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   等梳头完毕,赵可对陈月洲招了招手:“你后面接的头发乱了,你过来,梳子也拿过来,我帮你梳开,免得明天更乱。”   陈月洲呆呆地走到床边,乖巧地把梳子递给赵可,依旧双目呆滞地看着墙。   赵可一边替陈月洲梳头发,一边笑:“你的反应怎么和外面睡一觉就喜当爹的男人一个样?”   “什么?爹?谁的爹?”陈月洲听到“爹”这个字顿时吓得回了魂,“我没有当爹!不是我的!”   赵可笑得更欢了:“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你这个性别,想当也当不了。”   陈月洲一头冷汗:“哦哦,对的,对的……”   赵可:“不过想当母亲倒是不难,只要……”   说话间,将呆若木鸡的陈月洲轻轻推倒在床上,自己随即扑了上去,低头看着身下这才缓缓回魂的小姑娘,笑容无比暧昧:“要试试吗?洲洲?”   陈月洲:“……”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赵可,虽然大概明白赵可说了什么,但还没有从“李薇生了孩子”这六个大字的震惊中走出来。   见陈月洲没有理想的反应,赵可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下:“放心吧,不碰你,我现在的身体碰你,是要我的命,不过……”   赵可扭头看向陈月洲:“别人怀孕,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哪里紧张了!”陈月洲下意识大叫。   赵可:“……”   你哪里不紧张了。   你现在简直是:紧张死了!   一声大喊,将陈月洲卡机的大脑终于拉回了正轨,他露出一脸吃屎的表情揉了揉头发。   李薇这个神经病!   这个女人是不是智力有问题?   对象本来就是个人渣,他不要孩子你应该谢天谢地谢如来,如今他死了,你更有该多去庙里拜拜感谢佛祖杀生之恩……怎么你脑袋是被驴踢了还生了?   啊……   明白了……   这下总是算是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这个智障女人要跟一个傻逼男人在一起了……   因为孩子呗?   房价五万起步的北川,月薪五千,没房没车没文化,自己一个人过尚且可以苟且。   但是,多个襁褓中的孩子……是个人甭管男女只要收入不到位,顿时就过不下去了。   把开销压到最省,住郊区找三四个人合租房子姑且1000元,吃饭尽量在店里少吃点肉姑且1000元,地铁费和水电垃圾等杂物开销姑且1000元,孩子开销至少得1000元,在不买衣服、鞋子和任何生活用品、并且不生病的情况下,姑且能省出1000元。   但是,最关键的是,这么屁大点的小孩,又不能独自放在家里,谁带啊?   工作单位不是慈善机构,谁管你孩子是死是活?   放到托儿所?一个月仅剩的1000元够吗?不够!   这怎么办?   逼死人吗这是?   只能找个愿意接纳自己和孩子的人先将就过着了……   但是,她是不是有病啊?   你没事儿干生什么孩子啊?   是觉得想怀个孕感受一下当母亲的快感,还是觉得能和自己这么优秀聪明的男人交配简直赚大了所以要生下来一个孩子……借了个自己的精?   他陈某人从来没教育这个智障女人在他死后要给他留个后代啊!   谁没事儿干诅咒自己啊?   谁不想+1S啊?   陈月洲想不通,整张脸的表情变来变去的。   赵可终于看不下去了,低下头咬了咬陈月洲的锁骨。   陈月洲一疼,这才回过神,眨巴眨巴眼睛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干嘛咬我?”   “你果然一直在跑神……”赵可看着陈月洲,“你没听陈鸣说吗?他们家三室二厅,他爸妈一间,他和上华一间,你和我,一间。”   陈月洲默默地仰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赵可。   穿着单薄的灰色睡衣,因为洗完头发没有做造型的缘故,黑发柔顺地贴在脸颊上,皮肤白皙程度和自己不相上下,手臂和双腿纤长,如今消瘦的身材虽然比不上端琰那种健硕激发人的想入非非,但是坐着的时候鼓起的裆处却让人头脑一热。   陈月洲:“……”   身体本能地产生了不和谐的反应。   毕竟四舍五入一下他已经足足半个月没开张了,这种会导致他禽兽附体的刺激还是少一点好,否则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要了赵可的小命。   于是,陈月洲干脆利落地抽了自己的被子放在地上:“我睡地上。”   赵可翘眉:“和我睡一起让你这么为难?怎么?怕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陈月洲摆摆手,直言不讳:“不,我是怕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第220章   赵可:“……”   一时间不知道回答些什么, 本能地拉了拉自己的被子。   但是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太怂了, 于是推开了被子, 撑住脸颊有些无奈地笑了。   笑了好一会儿,赵可才抬起头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要还的。”   陈月洲露出一脸无赖般的表情, 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拿起桌上的遥控:“你躺下盖好吧,我关灯了。”   “你还真打算睡地上?”   “那不然?”   赵可拍了拍床:“一米八宽的床,再多躺两个人都足够,上来吧, 我总不能让你躺地上我躺床上,感觉很奇怪。”   陈月洲:“……”   不,并不想上去躺。   自己前一阵儿可是肉食不断,这一阵儿一直没开张本来已经挺不舒服了,旁边躺个大活人难免会多想……   最关键的是, 躺地上自己就可以DIY解决一下紧急需要了……   躺床上怎么解决?   咯吱咯吱晃两下, 赵可这人精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陈月洲越想心越挠,但是又不想让赵可多想,于是把被褥拿到床上放下道:“好吧, 那我去上厕所先, 我关灯了你先睡吧。”   等打发赵可睡下了, 陈月洲进入卫生间,默默地开始了自己的小动作。   当然,吃过大鱼大肉的陈月洲显然已经无法再被仅仅第一步的愉悦所满足, 越是兴奋,就越是觉得空虚,等回过神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匆忙离开卫生间,悄咪咪地爬上床,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在心中默默背了无数遍化学元素周期表后,躁动的身体才慢慢沉静了下来,思维也跟着回来的同时,困意也渐渐来了。   没一会儿,陈月洲就睡着了。   听着身侧人平稳的呼吸声,赵可这才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   虽然陈月洲已经竭力隐瞒了,但是自己大概知道陈月洲在卫生间里做了些什么。   说实话,内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想做。   想和陈月洲做。   可是身体不允许。   人从青春期发育开始就有做为人类基本的欲求,想要迫切地和喜欢的对象亲密接触是理所应当的事。   那,男人和女人谈恋爱,正儿八经因为彼此喜欢而谈的那种,到底多久就可以做了?   抛开外界各种观念下产生的杂念,单单从两个人感情里来看,他觉得必须要把戴套和不戴分开。   毕竟这个行为一不小心就会增加地球人口,挺可怕的。   戴套只是单单地意味着更加疯狂地渴求和对方的亲密接触,就像拉手完想要拥抱、拥抱完想要接吻、接吻完想要深入……而不戴,意味着两人决定进行生命的延续。   这个定义就有点重了,他负担不起,也不想轻易去尝试负担。   爸妈在自己小时候说过:“世界上获得快乐的事情有很多,就像模拟经营小游戏里面的娃娃一样:浇花、春游、吃好吃的饭……每一件快乐的事都会让我们的心情快乐值+1、+5、+10……   可是,当有一天我们持续受到伤害、比如游戏里面的娃娃得了绝症,每一分钟快乐值都会-5,那么这时候无论做什么快乐的事,都不能让我们保持快乐,这时候这个娃娃会怎么办呢?   这个娃娃如果不够坚强学坏了,就会去害别的娃娃。   因为当环境里所有的娃娃的快乐值都是每一分钟-10的时候,这个每一分钟快乐值-5的娃娃就是最快乐的了。”   小赵可:“没听懂,什么意思?”   爸妈:“伤害别人的人,你应该用上位者的姿态俯视他,同情他的可怜、哀叹他的可悲和厌恶他的可恨,而不能学习他。”   有时候父母的一句话对孩子观念的成长十分重要,他记住了爸妈的这句话。   不过,没什么用。   道理他都懂,可是他就是喜欢欺负人。   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拉着一群小混混揍学霸,没办法,谁让这个死学霸比自己学习好不说、还总是找老师告自己的状、三天两头找自己的事。   他明白,这个学霸家里穷得叮当响,看不惯自己每天零花钱200元,就像爸妈说的——这傻逼日子寒碜,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学习也没什么优点,没谁喜欢和他来往,每天心情都是-10、-10、-10的,见自己这个每天心情+50、+50、+50的人过得不爽了,这傻逼才会觉得舒坦。   那么正好了,他正好看不惯这家伙学习好呢,就是因为这傻逼天天趁着家长会给父母告状,自己的心情才会动不动-1、-1、-1的。   长大后,个子高了,看得远了,他收敛了一些孩子气,逐渐能够理解父母口中的:学会同情他的可怜、哀叹他的可悲和厌恶他的可恨,如果这些人做得不是很过火没对自己造成什么实际-1,吓唬几句之后他都懒得搭理。   可这不妨碍他还是喜欢欺负人。   他开始喜欢欺负那些……道貌岸然的坏人。   这算什么?   非要说的话……就是……呃……正义感吧?   小时候看《水浒传》的画本的时候,除了觉得正义感很棒之外,爽快的打戏和贼人狼狈的模样不是觉得酣畅淋漓吗?   相比那些嘴脸丑恶一看就是炮灰的配角反派,打击那种衣冠禽兽的坏人、撕下他们伪装的面具不是让人更爽快吗?   用惩恶扬善宣泄自己的压力,酣畅淋漓且披挂着正义的打斗,不是很有意思吗?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人这种生物的天性不可能活得像个大圣人似的,偶尔也会有压力的淤积,所以他这么做没问题吧?   嗯,一定没问题的,他可是正义的小伙伴啊。   所以他拿着陈悦豪这种烂人开涮、对陈月洲这种表面姐姐下手……   但是,唯独在爱情里,他听了爸妈的话。   如果通过伤害在自己面前不戴盔甲的所爱之人或者曾爱之人才能获得快乐,这个人既生活在深渊之中,又懦弱于不敢对付外面全副武装、盔甲齐全的更加面目可憎的人,那真真就是可怜、可悲又可恨了。   这么多年谈恋爱以来,他都把这两者用“我好喜欢你想更加亲近你”和“我决定要和生孩子”划分清楚,没去僭越过,没出过事故。   那,戴套这种程度的做,多久能做?   他一直拿感情的进程来推断。   自己和陈月洲认识其实不长,抠去这三个月的空白期,他和陈月洲成为男女朋友其实也就最多两个月……不,其实他们两个真正的相处更短。   如果是放在初高中的时候,这段时间只够两个人从拉手、拥抱上升到接吻,如果想本垒,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有点刻意,没有水到渠成的感觉。   但是,和陈月洲不是的。   从自己跳下水泥池救起陈月洲的那一刻,如果没有后续发生那么多意外,陈月洲的铁石心肠会化为细水柔情,自己满腔热血会化为体内源源不断的动力,那一天之后,他们上本垒的推力已够,之后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理应在更早的时间就更亲密。   这样,陈月洲也就不用偷偷摸摸去卫生间DIY了……   老实说,在两个人已经可以做的情况下,女朋友因为有需要去DIY,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真得很伤自尊心,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男性的自尊。   思来想去绕了一圈,前面的思想铺垫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作为一名正义的小伙伴,作为关爱女朋友身心健康的好男友、按照我缜密且严谨的逻辑推理,我绝对不是和陈月洲认识短但就是想做才找了这么一堆理由,是因为我现在真的已经可以和陈月洲全垒打了,我现在也非常想和陈月洲全垒打,可是我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办?   赵可在床上翻了翻,发现自己思想很淡定,身体倒特别诚实,立刻有了不太和谐的反应,于是火速拿起手机,戴上耳机观看收藏已久的百家讲坛,试图消除内心旺盛的小火苗。   以后不能再和陈月洲躺一起了……   绝对不能……   医生说了自己现在不可以有一次,连DIY都不能有,真是要命……   隔天一早,赵可还在睡觉,陈月洲八点半就爬起了床,迅速穿了衣服下床洗漱,走到客厅时,陈鸣刚好出来接水:“你醒啦?”   陈月洲:“嗯,你也才醒?”   陈鸣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熊猫眼:“昨晚修仙去了,还没睡呢。”   陈月洲叹气:“年纪不小了,肾要紧,否则以后对象都不喜欢你,我当年就是你这么浪天天通宵打游戏,说真的我后来觉得我透支了都……”   陈鸣:“……”   赵可的女朋友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时,修仙二号上华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嫂子啊,你起来这么早干嘛啊?”   “我有点事要早点出去。”陈月洲道,“赵可如果醒了你告诉他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陈鸣点头:“那嫂子你慢走。”   出了门,陈月洲先去了银行,看了自己的账户结余:310091.48元。   “啊……人穷志短啊……我陈某人居然靠断臂换来的医疗费在过日子……”陈月洲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进了银行,到柜台上将账户上10091.48元取了出来,留了整30万放在卡上。   之后,他又掏出另一张卡——赵可打工资和开销费的卡。   上面剩余5120元,陈月洲把整钱全取了出来。   之后又拿了几张别的卡,陆陆续续导出了几千块,和刚才的钱凑在一起总共是22101.23元。   陈月洲将这些钱统一存在了一张没怎么用过的卡上,之后离开银行。   他搭车来到昨天李薇工作过的地方附近,站在大街上徘徊着。   虽然知道李薇兼职的那家店铺应该是两班倒,但是他还是抱着些希望走进去,问前台:“李薇……上班了吗?”   “李薇?”前台看了眼陈月洲,“她不上早班,她一般上的是下午五点到凌晨一点的班,白天她还有别的事。”   “哦……”陈月洲有些惋惜,“那你有她的联系地址吗?”   前台一听,顿时警惕地看着陈月洲:“你要干什么?”   陈月洲不想说太多废话,直接从口袋里取出50元放在桌子上:“没带太多现金,给个面子,有地址和联系电话的话就卖个人情给我。”   对方一见,偷偷地扫了眼摄像头的方向,见镜头没对着自己,沉默了一会儿,收下了钱道:“她就住在这附近的立交桥附近的老小区,我有几次上晚班和她一起走过路,具体住哪儿我就不知道了,我有她微信和电话,都给你。”   “附近的立交桥?”   “对。”对方点头,“立交桥附近有四个大圆环,有一个纺织布艺批发市场,那周边特别吵,没人住那里,所以老的小区一直保留着,本来政府要拆迁,但是你知道那里住的都是北川户籍的穷人,那群刁民想通过拆迁让政府按照北川现在新开发区的房价给他们赔偿,一直谈不拢,就没拆,搁在那儿了,你走过去就知道了,风景一看就跟旁边的建筑不一样。”   陈月洲点头:“好吧,那……能不能再加个你的微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问你,我们互利互惠啊?”   听到“互利互惠”,对方想了想,留了一个小号。   陈月洲觉得大小号都无所谓,反正想要钱你就得上线,没人关注这厮的私生活,都一样。   出了饭店的门,陈月洲开了辆单车慢悠悠地顺着路边骑,直到来到所谓的立交桥附近的老旧小区。   不得不说,这立交大转盘太神了,四个大圈夹着一个又小又窄的小区,两岸呼啸的车声不绝于耳,吵得人头皮发麻。   而这小区也真是太老旧了,清一色的水泥墙,五层楼高,没通天然气,各种防盗网和违章扩建层出不穷,小区内道路狭窄更是脏兮兮的。   陈月洲站在门口给李薇发了条短信:[我认识你的前任陈月洲,他有话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点什么就到你们小区门口和我见面。]   十分钟后,对方回信:[你认识月洲?月洲有话让你告诉我?]   [对,给你十分钟,出来跟我见面。]   [能不能下午啊?]对方道,[我现在正在上班……]   陈月洲顿时头疼:这个女人真是头牛啊,都是体力活还能打两份工……   [那行吧,下午见。]陈月洲收起手机,就在附近的图书上商厦里坐着看书等待。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李薇发来消息:[我好了,你在哪儿呢?]   陈月洲从图书大厦里出来,走到小区门口:[你现在居住的小区门口。]   五分钟后,李薇就出现在了陈月洲的视野里。   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昨天晚上欺负自己的小姑娘,李薇顿时脸色变得很臭:“你有病是不是啊?昨天的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   陈月洲抬头,看着李薇额头上的轻伤,脸上没太多的表情:“我昨天不知道你和陈月洲认识,我是陈月洲的朋友,我知道她在北医读研究生,去年毕业,出了事故,你是他女朋友,但是他没做过什么好事……”   李薇一听,顿时说不出话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月洲……月洲他……让我转告我什么?”   陈月洲一听,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递上前去道:“我欠过他人情,所以这两万块钱算是我给你的,他以前交代过我,如果他不在了,你拿这些钱好好过日子,租个地理位置还可以的房子,学点习,别总干体力活,当然,给你钱之前有一个前提——”   李薇顿时眼圈一红:“什么?”   “他说了——”陈月洲看着李薇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发神经把孩子生下来了,让你把孩子给我,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孩子我有渠道处理掉。” 第221章   “处理……掉?”李薇眨了眨眼, 刚刚伸出去接卡的手僵持在了空中, “处……处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月洲冷漠地看着李薇, “你现在的生活情况不适合养个孩子,我处理过别人的孩子,我有途径能给孩子找个适合的养父养母, 我会确定对方的确不能生育后再把孩子给他们, 反正陈月洲已经死了,你没必要……”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薇大声打断陈月洲,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在逼我把孩子送人, 我的女儿还不到一岁你让我把她送人?哪有母亲会把自己孩子送人的?”   “女儿啊。”陈月洲一直好奇性别,等听到李薇说是女儿,心中更坚定了把孩子送走的决心。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不是性别歧视的问题,只是这个世道……没有钱的情况下, 孩子太难养了。   而养女儿, 更是难上加难。   首先是幼年的保护问题,生活不得志、欺负不过大人就去欺负孩子的loser非常多,虽然如今男童遭受猥亵的机率越来越高不容忽视, 但是因为成人小电影中“诱女”“文化”的盛行, 对小姑娘蠢蠢欲动的人还是比例偏高。   如果夫妻双方不够富裕, 就无法给孩子更好的保护。   总会有人对他们这类把生孩子当作天大的负担的人说:“我孩子就是这么养大的啊?天天放养啊?我怎么没见出什么事?我儿子没被拐走啊?我女儿没被流氓盯上啊?也是好好活着啊?”   这就像是身边总有“我家中华田园犬随便喂了点吃的也活得好好的”和“既然养了狗狗就多学一些养狗的技术给它更好的生活”的党派之争一样。   他虽然讨厌孩子也不会生育孩子更不会认这个孩子,但是,他知道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一生的影响力有多大, 所以这不妨碍他是一个觉得“既然生了孩子就请认真抚养、不然就请不要行使生育权,不要给未来的这个世界上再多加一个缺爱或者没有安全感的成年人”的人。   不如说,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也不想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而又看不起外面那些理所应当做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的男人,也理解那些出生在“丧偶式婚姻”或者更糟糕父亲影响的家庭中的孩子,所以才绝对不想要孩子。   潦草养大的孩子如果身心都健康,家长应该庆幸这是上帝给孩子的馈赠和保护,而不是应该拿出来炫耀自己以表现自己有多不称职。   而李薇这种情况,比他更严肃。   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   她不知道母乳喂养时间超过一定期限会导致孩子性格不独立的比例增高,她不知道大人过少的陪伴会导致孩子缺乏安全感和内向的比例增高,她也不知道大人过多的关注和陪伴又会导致孩子性格依赖性过强和缺乏独立意识的比例增高,她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就目前而言,这个女人请不起正规保姆、送不起正规托儿所、还把孩子放在一个糟老头身边抚养,连最基础的安全和健康都没办法保障。   其次,孩子大一点的时候,李薇这种文化程度和思想觉悟能给女儿做好性教育吗?告诉孩子哪里不可以让外人接触、万一遇到侵害怎么办、zhēn操在生命面前分文不值、给强奸犯递上安全tào和讨好求饶是紧急避险没什么羞耻的……她能教好吗?她自己都还很愚昧迂腐没有这个觉悟。   再大一点该到了上学的时候,女儿万一随了李薇长得丑怎么办?   美胜丑汰的世界,随着年龄的增长,外貌歧视只是从显性歧视逐渐变成隐性歧视,但是歧视一直都在。   就像自己儿时,班上那些长得丑的男生会被女人讥笑,长得矮的男生会被篮球队的高个子嘲笑;但长得好的男生又会被混混揍,到了社会上还会被女上司和男上司骚扰一样。   在大多数并不绅士的男人眼里,也包括自己眼里,生理上性别为“女”的人类并不都是女人,她们分为:雌性人类和女人。   前者就是一群很聒噪的类人生物,后者才是和自己同一个种族的异性。   以前上学那会儿每次看到女子强奸男子的新闻,舍友最喜欢说那句:“妹子,放开那个男人,冲我来。”   自己笑着问:“那如果是罗玉凤呢?你想一下大街上除了美女之外的一些女的。”   舍友想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你还别说,我还真没想过,我本能地没把丑女算女人……有点恶心……算了……”   自己又笑:“有句歌词唱得好: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你少来了。”对方道,“你是有多饥渴,那母猩猩关了灯也一个样呢,你去你快去,明天咱家去动物园……”   女孩长得丑,就会丧失大多数男人温柔对待的资格。   如果小时候没有从男性那里获得善意,长大之后就很容易惧怕男性、厌恶男性和幻想男性。   如果这时候再智商随了她妈,学习不好还没有钱,找母亲哭诉而这个没文化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是那句:“孩子之间玩玩,你乱想什么呢?”   ……哇……这日了狗的童年。   可是万一女儿随了自己长得还可以……甚至基因突变特别好看怎么办?   要担心她会不会被坏人盯上,要担心她会不会被丑女霸凌,要担心她会不会被社会上那种物化美貌的价值观影响了……   等到她再大一点,到了春心荡漾、想和男孩子谈恋爱的年纪了,李薇能正确引导她吗?   大禹治水疏而不堵,这是对待万事万物中很多极难阻止的事情正确的处理姿态。   孩子也是人,如果从小和孩子培养好沟通情绪,站在孩子的角度去跟她探讨一个利于双方的解决方案,她并非不愿意尊重这个首先愿意尊重她的父母。   可李薇能做到吗?   大多数父母面对早恋无外乎都是站在领导的身份上大手一挥道:堵,给老子往死里堵!   一顿殴打、一通臭骂、一番威胁、告诉你“早恋就是不要脸”甚至说出更脏更难听的话试图阻止。   恋情阻止了又或者未必阻止,但在孩子三观成型期父母每一次过激的阻止或者怂恿,都会给孩子的价值观上一次枷锁。   等到孩子高中了,别人家的女儿上名校、请家教、学课外技能……在这个父母越来越注重孩子素质文化教育的年代,人人都在拼手头的资源给孩子更好的未来,李薇能给这个孩子什么?   最关键的是,在当下的社会中,女孩比男孩更需要优秀的教育资源。   因为在就业领域中,存在严重的性别歧视。   两个普通一本大学毕业的学生,一男一女,中小型企业大部分情况会选择男性。   企业大多都是自负盈亏,相比休产假期间还得发工资的女性,还是不休产假的男性更耐用一点。   所以很多大学毕业的女生会去报考公务员:有国家财政补贴带指标公务单位,自然对她们友善太多太多。   可是,人活一场,太早看到自己人生的“天花板”,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很多人进入一个稳定的岗位之前,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学什么、要考什么、要做什么……结果一旦拿了稳定的工资,一次熄了火,就再也发动不起来了。   很快,天花板就定在了头顶,摘不掉了。   因此,如果生养女儿,他觉得必须砸钱让她进入更高、更高、更高的精英阶层,让她个人所能够创造的价值远胜于那两年产假的价值,那个时候,产假那么点破事,就没什么人在乎了。   女孩子必须优秀、更优秀、再优秀……进入所谓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上游”,才能活得相对轻松一些。   而李薇能给吗?   她什么都给不了。   当然,这个孩子也许会因为母亲的拼命而觉得心酸,想要努力学习带给母亲更好的生活,也许她能像自己一样,通过努力和运气进入一所名校读大学。   于是,当大学毕业那天,面对一份无聊但是稳定的工作和对人生未知的探索欲时,她会选择埋藏自己的真心,着手于眼前的生活,永远地和那个小时候做梦去星辰大海的小女孩说再见。   低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和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纵使有一天经济水平旗鼓相当,但骨子里努力、拼命地动力和思维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前者永远感觉疲累和焦躁,后者……鬼知道,他又不是,想不出来。   就像他和安汐羊一样,他们无法互相理解。   而那之后,如果这个孩子开始了安稳的生活,想要结婚了,择偶的条件肯定是没有车子和房子绝对不行。   不是因为她不知天高地厚,是因为她还带着一个因为年轻时候体力透支导致身体虚弱多病且没有存款养老的母亲。   相比爱情啊、事业啊、三观啊、想法啊……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这个男人有房子、收入不错和能够接受带个老人,那就太幸运了,嫁了吧,不然日子怎么过啊。   就算以后在家里受了委屈了,但一想起自己的母亲,考虑自己现在平淡也没什么未来的生活,那就这样吧。   想到这里,陈月洲低下头。   这个孩子会拖累李薇的现状,而李薇什么都给不了这个孩子,她们母女在一起,是对彼此人生的互相伤害。   要说让她们分开唯一少了的,就是亲生母女之间的母女之爱。   可是,这很重要吗?   也许未来某一天当孩子知道真相后很重要,但是真相揭穿那一天之前,根本不重要。   趁着她现在应该不满一岁,把她送给一个有钱、有能力、有思维且真的没有生育力的父母身边抚养,让她最脆弱的时光能在物质、爱和教育都足够完整的家庭里生活成长。   即使未来成家立业后有一天她得知了真相,想见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她已经长大了,社会地位、世界观和价值观都相对成熟了,之后她怎么想,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陈月洲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银行卡:也许在旁人眼里,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但对于自己这样的人而言,这是他能给予这个孩子的最大的善意了。   “你什么都给不了这个孩子。”陈月洲抬头看向李薇,语气平淡,吐字清晰道,“北川正规双语幼儿园按月收费,你根本负担不起。”   “我负担不起就是我把女儿送人的理由?难道普通幼儿园不能送吗?”   “那么小学呢?一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你的孩子比别人起步慢,没问题吗?小学学费你知道多少吗?”   “慢慢学不就好了?选个普通小学不就行了?”   “所以你打算让孩子也上一个普通初中、普通高中、普通大学吗?”   “这为什么可以?不是谁都要去当精英的!平平淡淡不好吗?”   陈月洲:“……”   是啊,平平淡淡不好吗?   所以说自己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一生都焦躁、不安和迫切渴求着金钱、物质、地位和一切更好、更能让他成为人上人的东西。   但是,他所在的阶层,能说这种话吗?李薇所在的阶层,能说这种话吗?   也许能吧,但是自己是这阶层中的一分子,想不出来之外的内容。   陈月洲看向李薇,脸上的表情越发冷淡:“平平淡淡这个词,对于父母都不是拖累还能经常帮助孩子的家庭而言可以实现,但是对于有一个势必会成为累赘的母亲的孩子,她要怎么平淡?她只有努力赚钱!而你替她选择的人生限制了她!”   “你说什么?你说我拖累我孩子?你算老几?”李薇火了,“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李薇一声大喊,让路人纷纷投来了视线。   看着眼前怎么说都说不通还对着自己发火的女人,陈月洲那种以往和李薇相处的熟悉的焦躁感又爬上了心头,他低头耐着最后的性子道:“如果我是你,我会畏惧因为我的无能,让孩子变得跟我一样无能。”   陈月洲道:“因为我知道自己活得有多辛苦,我知道自己每天活得有多压抑,我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她也不舍得给她,所以我宁可不让她出生,都不愿意让她体验我这份辛苦。”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滚蛋!”李薇说着调头就走。   陈月洲一见,下意识抬手一把抓住李薇的马尾,猛地一拉,下一秒摁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一旁的电线杆上。   李薇瞬间坐在地上,额角流下了一丝鲜血。   看到红色,陈月洲才猛地回过神:自己又动手打人了。   和李薇相处的这几年里,这个女人稍有反抗,他就会动手,小惩大诫压制一下,而这个女人根本没还过手……   本来以为一年不见自己已经改了,可是……   陈月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深入骨髓的一种意识已经形成,即使压制,但是只要情绪上来了,本能根本没法控制。   至于为什么和羊露露、端琰、赵可谈恋爱没动过手,应该是因为……呃……不敢。   羊露露的父母得罪不起、赵可的经济能让自己痛不欲生,端琰能徒手掐死自己。   陈月洲顿时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以前还以为自己应该挺厉害的,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个只会欺软怕硬的怂包。   他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声,刚打算伸手去扶李薇,可谁知这个女人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自己扑来。   陈月洲一怔,下一刻明了。   对啊,李薇的忍耐只给男版的自己,跟女版的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不还手也不是,还手也不是,在发愣半秒后,潜意识做出了判定:动手。   毕竟人被打,就会痛啊。   陈月洲再次揪住李薇的头发,提膝对着她肚子顶了一下,趁她吃痛的时候将她摁在地上道:“我不想再动手打你,你不要再反抗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王八蛋!你——”李薇却不肯乖乖投降,对着陈月洲又吼又叫,急了还对着他吐口水。   陈月洲正打算开口,突然,一辆电瓶车在路边停下,紧接着有人问:“你俩干什么呢?”   两人一抬头:警察的电瓶巡逻车。   最关键的是,上面的警察……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   陈月洲:“……”   卧槽,凉了。   “警察!她抢我孩子!她要贩卖人口!”李薇对着警察嚷嚷,“快抓了她!抓了她!”   警察一听顿时神色一正:“怎么回事?你俩起来,怎么一天不见又闹事,跟我走一趟。”   拗得过李薇但拗不过警察,陈月洲只能乖乖爬起来,跟李薇老老实实上了电瓶车,默默地看着警察把小车车开向派出所。   等二人走后不久,一辆Q3从高架上下来,停在了小区外的停车场。   车门打开,身着简单的灰衬配黑卫衣和黑牛仔的端琰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拉起了帽衫进了小区内部。   轻车熟路地找到地址对应的房间,端琰敲了敲已经满是锈迹的防盗门。   门打开时,正是昨天和李薇同居的男人。   “真他妈烦人谁没事……”男人骂骂咧咧地开门,当看到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端琰后,声音溺毙在了嗓子眼,他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问,“您……您哪位?”   “你是李国栋?”端琰问。   “是……”李国栋深吸一口气,“那个……有事吗?是之前那个小额贷款的事吗……”   端琰原本绷着的脸一听顿时低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被当成催债公司的了。   但紧接着,他抬起头又恢复一脸冷漠问:“和你同居的女性叫李薇对吧?”   “嗯……”李国栋点点头。   “她的前男友欠了我们公司四百万,找不到她男友的人,所以来找她,她在?”端琰觉得索性误会就误会着来吧,他向房间里面望了眼,除了几台老旧的家电以外,整个房间称的上是空空如也。   “四百万?”李国栋顿时惊了,“我不知道啊,她……她就是我的室友……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怎么知道……”   “跟你住一起?”端琰勾唇,低头看着李国栋阴冷地笑,“上过床还同居的关系,叫没关系?”   李国栋顿时面色惨白,好一会儿后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是……可是……这位……这位年轻人……我也没钱啊……我还欠着小额贷款……我……没人规定我俩这种关系要还债的吧……我……”   端琰没说话。   “那这个……”李国栋想了想忽然道,“李薇她有个孩子,不然你把孩子接走吧,这孩子来路不明不干不净的……”   说着,就冲回卧室抱着个小婴儿出来。   不过,孩子一直闭着眼睛,一声不响的。   端琰蹙眉:“死了?”   “不是,怎么会死啊。”李国栋顿时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我房间有瓶二锅头,每天给喂一杯,就睡一天,晚上喂点奶,家里每天都是酒味,她妈根本不知道孩子什么个情况,嘿嘿,所以我俩真的没关系,她说我帮她照顾孩子她就给我干,你看我这一把年纪了也讨不到媳妇我就同意了……”   端琰扫了眼李国栋:“你这照顾真到位。”   李国栋觉得端琰话里有话,也没敢多说些什么了。   端琰:“给我支笔。”   “哦好好好……”李国栋立刻小跑回房间取了一只有些旧的原子笔。   端琰接过笔,在玄关处的日历上写下一串号码:“告诉她,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们公司比较大方,如果欠钱还不上,我们可以提供孩子的托儿所,只要她每个月按时完成我们规定的劳动量。”   写完,端琰将笔丢给李国栋:“当然,告诉她别想跑,跑不掉的。”   “好好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警告她。”李国栋道。   “对了。”端琰临走前转过身道,“这种女人,还是趁早赶走,免得祸国殃民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补题外话,好久没题外话了,最近忙到吐。 第222章   再次被带到派出所, 警察看向额头还在出血的李薇:“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李薇一来二去哭哭啼啼地全交代了。   警察不由看向陈月洲:“你年纪不大, 胆子挺肥啊。”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她说什么你就信?证据呢?”   这些年和李薇相处, 这个女人很少会反对自己,让她交钱她就交钱、让她别读书她就不读书、让她多打两份工她就打两份工……   所以,某一刻让自己产生了这家伙一定会乖乖把孩子交出来的错觉。   陈月洲不由掏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白皙的脸, 不断地告诉自己:你, 现在是个萌妹子,不是个男人!她会听你的才有鬼呢!   警察发现陈月洲这会儿还有工夫梳妆打扮,不由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她额头你打的?”   陈月洲继续翻白眼:“她先骂我,她比我长的高, 你看她至少一米六五呢,我呢?我多小可怜啊,我就生气而已,用小拳拳拽了一下她。”   警察:“……”   自己说自己小可怜,也是挺自恋的。   李薇瞪了眼陈月洲道:“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警察会查出真相的!”   陈月洲顿时冷笑一声。   真相?什么是真相?   高架转盘上的摄像头只能照到动作, 又录不下说话声音。   真是搞不懂了,李薇生活凄惨成这个样子,当初之所以想生孩子也没见她是多爱孩子, 不过是想用一个孩子拴住自己而已, 如今自己死了, 这个孩子不过就是拖累罢了不是吗?   见到有人替她处理垃圾还能给钱,不是理所应当地把孩子就这么丢了吗?   赵韩洋梓要是知道自己帮她处理了女儿后还愿意给她钱,怕不是得谢天谢地呢。   虽然怀胎是挺辛苦的, 让自己肚子上绑着一条狗每天还得喂它吃喝坚持十个月,以后将这条狗从肚子上解下来的时候还得再断自己十条肋骨……自己也会觉得这条狗特别亲切。   没办法,谁让投资成本太高了呢?   所以你可以不生啊?   有毛病啊是不是?生个屁啊!   不生的话哪儿来这么多事啊?   陈月洲牙齿咬得吱吱响。   焦躁,特别焦躁。   从昨天见到李薇并且得知她有孩子之后自己就特别想打人。   有毛病是不是?   谁他妈想做父亲了?谁他妈允许她生了?都把堕胎的钱交了,她跑了是怎么一回事?   陈月洲不禁问:“你男朋友死之前你把堕胎的钱都交了,你为什么不堕胎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交了钱都不去?话都不听了啊?”   陈月洲说着说着声音又高亢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低头抽了一下自己嘴巴。   老实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男的面对女朋友拿出两道杠的验孕棒时会吓得直接消失了。   这尼玛……简直是他生命不能承受的重!   昨晚想了一晚都想不明白,这些女人能不能要点脸,不要给别人添负担?   虽然自己……呃……虽然自己和她做从来没戴过保险用品……呃……呃……好吧……自己也有点责任……不过这都不是事儿……   但是,保险是双重的啊?   你一个长期有男伴的女孩子你不坚持吃短效药吗?   如果反对天天吃短效药你可以让男伴戴套啊?可是这家伙也没对自己说啊?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两个人都有错,都错了那就这一处错忽略不计。   可是说到底,一对情侣到底会不会有孩子,不是男人决定的而是女人啊!   但是男人就没有发言权了吗?   你说给我添个孩子你就添……你咋这么牛逼的还带独裁的?   “你管我堕胎?你有病吧?”李薇狠狠地瞪了眼陈月洲。   “不过……”警察道,“你孩子没户口吧?”   李薇一怔,低下头没说话。   警察扫了眼李薇满是伤疤的手腕,也是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叹了口气解释:“有些事我不想多管,但孩子没户口,学都没法上……”   李薇一怔:“啊?没户口不能上学?”   警察叹气:“算了,我告诉你,人口普查基本是十年一次,现在也2018年了,上次人口普查是2010年,人口普查的时候,没户口的都会给你上户口,咱们国家是人口大国,为了防止乱,这人人都得有户口,你这没户口的到时候也不得不给你个户口,你钻这个空子就能让孩子有户口,而且两年后你孩子也不大,不妨碍上学……”   警察说着无奈地摇摇头:“你既然想非婚生孩子,好歹也查查政策,我见过不少不想结婚的男的和女的弄的孩子向自己一个人带,还有那些私生子的,人家政策吃得很透彻,咨询了很多专业人士,你也多学学。”   李薇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我也是没办法,才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怀胎十个月呢,她不是都说你男人让你打胎了吗?”警察问。   “可是……如果我做了手术,月州的殡仪馆钱……谁出啊……”李薇突然落泪。   一旁从始至终翻白眼的陈月洲猛地转过头。   李薇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月洲家里很穷,他辛辛苦苦考到北医来上学,硕士毕业后没多久却被查出肿瘤晚期,他一直都在医院里面躺着,他的父母只给了第一次的手术钱,之后就消失了,有个长相很漂亮的女孩子来看过他一次,走到门口就跑了,之后月州的治疗费都是我在拼了命地出,可是怎么出得起啊……”   陈月洲惊悚地看着李薇:“你在鬼扯些什么?谁得肿瘤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是和月洲关系好吗!”李薇越哭越凶,“医生说月洲已经没有希望了,如果负担不起医药费,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压力了,不如好吃好喝供着,快快乐乐地走吧,于是我就把月洲接回了家,我那时候就发现我怀孕了,我告诉了月洲,月洲发了很大的火,让我把孩子打掉,可是就在我去打孩子的路上,月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离开家,紧接着就出车祸离开了人世……”   李薇越说哭得越凶,“他读研这么久一直花的是我的钱,自己的钱全都买了吃喝衣服和保养品,我工资这么点得养两个人,他这么一出事,如果我去流产,月洲尸体连送去殡仪馆保管的钱都没有啊!”   陈月洲已经彻底懵了。   这厮在鬼扯什么?编故事?   这厮的演技原来这么强?   陈月洲抱住头,脑内却忽然出现一组画面——   坐在病床上端着盘子的男人猛地将叉子丢在了一旁的女人身上大吼:“让你滚啊!我他妈都是这个样子了!我妈都不要我了!你还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陈月洲顿时觉得颅内一阵刺痛。   这是什么?   难道是什么任务的BUFF?   又是什么任务植入回忆?   可是自己没有开启BUFF啊?   478呢?   478那个混账佩奇怎么还不回来?离家出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月洲有些抓狂,扭头瞪着李薇:“你这个故事编的也太狗屎了吧?我就权当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了你男友的殡仪馆费还有火化费或者丧葬费乱七八糟的费用而没去打孩子,那你之后开工资没钱打孩子吗?”   李薇瞪着陈月洲:“既然你说你是月洲的朋友,他出事的时候、他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你在哪儿?”   陈月洲:“……”   他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我死了啊!   李薇:“为了处理月洲的身后事,我去了他们的老家,把他的骨灰想还给他的父母,可是他的父母并不愿意和他相认,非要说他们儿子还活着,在大城市里面现在当了高层,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还给他们经常汇钱,我能怎么办?所以我把月洲带回了北川,安葬在了上良公墓里。”   她道:“回过神的时候,肚子已经六个月了,这个月份要打孩子还要去开证明,费用也是快一万,小医院是不需要证明,但是做一次六七千,而且风险特别高,埋了月洲之后我一点钱都没有,北川这么一座城市,就算每天我只吃一顿饭,买罗森里面最便宜的便当和一杯皮蛋瘦肉粥,也不可能攒下来那么多钱,我想着既然如此,不如生个孩子陪陪我也好,可能我以后也就……”   说到这里,李薇不再说话了。   陈月洲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看着李薇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你好能编故事啊。”   “不信你打电话给上良公墓啊!04780号!你问问月洲怎么出事的!你问啊!”李薇大吼道。   这下陈月洲彻底懵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   怎么和他脑内的回忆对接不上?   而且,04780号……   这掐头去尾不就是478吗?   有毒吧,该不会真是478动的手脚吧?   陈月洲不信邪,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查出了上良公墓的客服热线,然后打电话过去咨询04780号的主人信息以及缴费信息,结果还真是自己和李薇。   陈月洲这下彻底懵了。   如果这是真的,这事儿怎么和自己脑内的记忆对接不上?   如果不是真的,比如是478做的BUFF,自己明明离开医院时已经看到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李薇不可能从正在手术中的病床上逃脱啊?更不可能有接下来的孩子啊?任务的BUFF会改变自己的身份,但是不会凭空出现孩子啊……   啊,头疼死了,想不通。   陈月洲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目前发生的所有事他都想不明白,但是,既然现况是李薇为了埋葬自己而没钱打孩子……那把孩子送人不是正好吗?她凶什么凶啊?   他有些烦躁地扭过头,正打算说些什么,警察低头翻出了昨天的记录,一怔道:“你叫……陈月洲?你和她对象一个名字?巧啊?”   “陈月洲?”李薇猛地转过头,一怔,下一秒露出有些心虚的表情,“难怪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原来是你……”   “啊?”陈月洲一脸懵逼地看着李薇,“你见过我?”   “你……”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慌张地挪开了视线,并小声道,“算了……”   “啊?”陈月洲更是一脸懵。   怎么回事?   李薇认识女版的陈月洲吗?   之后,李薇选择了“谅解”陈月洲,既没有要两万元的银行卡,也没谈孩子的事,甚至连额头创伤的医药费都没有要,就火速离开了派出所。   五点准时到了工作岗位,从抽屉里取了张备用创可贴摁在了伤口处,李薇又开始了第二份工作。   忙碌到晚上一点,她身心俱疲地朝家走着,可等到了家门口她懵了——   她的所有家具用品全部被人潦草地丢在了楼梯间,在一堆烂布之中,她的女儿被人用厚厚的棉布裹成一枚粽子丢在那里。   北川十二月的凌晨天寒地坼,穿着羽绒服的李薇都觉得冷,而女儿只是被人用棉布裹着,早已冻得嘴唇乌青、满面通话,病恹恹低闭着眼睛,连啼哭都不会了。   李薇猛地从地上抱起孩子,发现女儿浑身烧得像快烙铁,顿时慌慌张张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将孩子塞入自己的棉袄之中,起身疯狂地砸着生锈的防盗门:“李国栋!你干什么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孩子!你给我开门!开门!”   李薇的动作太过于粗鲁,小指被铁门的边角刮伤,顷刻间流下了鲜血,她就举着带血的拳头,不断地拍打着房门。   房子内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倒是邻居开了门:“嚷嚷什么啊,半夜人睡不睡啊……”   是个老太太,原本还骂骂咧咧的,见一地的衣服和李薇怀中的孩子,顿时走过来摸了下:“烧成这样不去医院,在这儿砸门有什么用啊?小孩烧能烧残的你知不知道?”   李薇一听,这才从刚才愤恨的情绪中找回了理智:“对,得快点去医院,医院……”   抱着孩子出了门,李薇也顾不得太多,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最近的医院,快一点!”   出租车司机看到李薇怀中带着孩子,也知道时间耽误不得,迅速将母女二人送到了附近的青上人民医院。   一下车,李薇抱着女儿就去挂儿科急诊,等将孩子送入急诊室没一会儿后,里面的缴费清单也同时开了出来。   看到价格的那刹那,李薇觉得自己顷刻之间入赘冰窟。   但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任何事,慌慌张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号码接通的那一瞬间,她痛哭流涕:“爸……我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99的速问速答#   478:【拿出流程表】99,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99忙三样东西。   478:第一?   99课题,课题组我是老幺,我们特别看重前后辈关系,很多时候还得帮前辈做杂事。   478:第二?   99申请一个去新疆的XXX地区做课题访问(写XXX是因为名字太长了至今没记住)原本以为只要能被选中就好了,结果没想到超级严格,严格到让我觉得新疆真是厉害啊。   478:怎么个严格法?   99首先是要政审,就是你们家直系亲属有过作奸犯科失信等各种情况只要记过档,直接PASS,旁系的话进入待定,我学姐说对方如果三年以上基本就没戏了【停顿】然后就是体检,严格程度和军校审查差不多【思考】然后就是作风检查,像陈月洲这种脚踏两只船还有女票未婚怀孕的、去嫖的、有赌博习惯去过赌场的、男女朋友谈的过多的……一旦被举报,就直接PASS……   478:这都可以?对象过多是多少?   99不好说,就看举报你的人上不上道【耸肩】这个蛮正常的,每次到了什么贫困补助审查、交换审查、公费出国审查、巴拉巴拉审查的时候,举报铺天盖地,你有时候觉得自己人缘蛮好的,都会发现被举报了,所以说如果对未来有什么想法的,还是……老实做人,低调做人【想了想】然后就是体检,体检也是非常严格,纹身啊、传染病啊……都不行,最后就是成绩审查、考核审查、社会劳动审查和各种乱七八糟已经不是很重要的审查……   478:好麻烦,为什么还想去呢?   99【乐开花】有在新疆工作的小天使给我说新疆特别神奇,我就觉得:哇,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478:第三?   99EX他们学校最近宿舍清查,他把他的猫给我让我帮忙养着,真的好烦啊,不明白这个人是觉得宿舍不够窄还是零花钱太多了,神经病在宿舍养什么猫啊他,虽然他给了我猫砂和猫粮,但是光是换猫砂这个动作我就觉得好烦。   478:哇,猫!   99而且这厮还总是咬我,咬出血之后我直接怒了抽了它一巴掌,自从我打了它一次后就再也抓不到了,最后没办法,我把猫砂盆和食物放在笼子里,趁它进去,我就把门嗖地关上丢在了阳台上,虽然外面很冷,但我总不能把它一直放出来导致我都不敢开门出去了吧,反正里面也有猫粮和猫砂盆,它自己解决吧,它过它的,我过我的,但是即便如此它制造的噪音已经让我很烦了……   478:话说回来,最近文章标题忽然变成了X是什么意思?以前都是she或者he的。   99啊,那个【想了想】X代表着未知数,就是从写着X的那集开始,都是我已经忙到每天只能有很短的时间思考文章的标记点,以后如果我有空一定会整合一遍,但是大纲不会变,两者的区别就像是I decided that I would visit Miss. y-nine.(修改后)和 I decided to visit Miss.y-nine.(修改前)   478:……说人话。   99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是两句话意思一样,但是宾语从句的句式的用在文章中更加怎么说呢……【手舞足蹈】更加合适,我只能找到“合适”这两个字来形容了。   478:……好像明白了。   99因为真得是太忙太忙了,但是我觉得每天让读者猜今天会不会更新很烦吧?所以争取每天都更新,但是从时间上来讲没有办法提高质量,所以只能先按照纲推,让你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等闲下来才能整合。   478:原来如此……   99感觉每天自己都像是随时要赶飞机一样,真的是这一趟飞机刚刚下机,就听到下一班飞机要登机牌检查了,大脑真是不够用了,所以下本书不是很想开无女之地呢,之前我还和EX还有几个文学院出身的基友们讨论当女性降低到一定比例的时候的情况,文学院的小伙伴给我找来了很多他们史学系做过的课题和资料,世界上是出现过男女比例严重悬殊的情况的(虽然没有规定那么悬殊)当时的社会真得是非常神奇啊,那么庞大的世界体系我觉得我的忙碌程度暂时驾驭不了……   478:所以要开末洛德……什么什么吗?   99这篇文章这么阴暗,我觉下本更想写和生命有关的治愈系呢,收割人头的死神&永远不会死的少女,刚好我有去养老院做志愿者的经历(其实不是自愿的,我没那么善良哈哈哈),本科的时候曾被安排和护理学的的护士小姐姐们一起去做过临终关怀的志愿者(也不是自愿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尊重,但是很多人在死亡的那一瞬间……真的挺吓人的,特别是一开始去的时候面对那种七窍……呃,算了不说了)但是,老去和面对死亡那一瞬间褪去面具面对真实的自我所言所语,那一刻是很有感触的,导致我做志愿者的时候成天以泪洗面哈哈哈,毕竟我是爱哭体质。   478:看不出来,我以为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99我就是泪点特别低的那种,控制不了,所以我觉得写临终题材,我如果没有走偏的话。是应该可以或许能够驾驭好的……   478:甜文吗?   99我也不知道算什么,我对网文的界限不太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印象很深刻,我小学二年级(三年级换了新校区,所以印象很深刻应该是四年级之前)打开的第一个网站是……是鲜网,看的是佐助和小樱爆黄的文,哇,天天各种姿势。   478:……   99所以,我从小到大看一般都是为了……看黄。   478:……   99我第一次知道晋江是因为在扫黄打非之前看了一本肉感十足的,我当时第一反应:多谢款待。   478:……   99【拍胸膛】如果没有颜色我基本是不会看的!   478:这种不是很多吗,霸道总裁强上我?   99不不不,之前初中时候看了一本这种题材的第一集 我就关了,讲的是女主因为母亲重病去代孕,都躺在床上了怂了大哭拒绝,而总裁就这么强行X了,之后羞辱女主下贱,女主觉得自己下贱至极,怀孕后以泪洗面……   478:……   99槽点太多根本不想吐槽,我当时感觉到生理都在排斥【抱头惊呼】我就是想看个黄文,干嘛降低我的SAN值?干嘛对我精神打击?   478:……   99如果没有肉也不是课本,文字看多了我就困,所以一般我去图书馆绝对会拉一个人,如果是我一个人去,你就会发现有一个人,看书不到十分钟,忽然就像中毒身亡一样倒下了,然后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从早晨睡到下午,直到天黑,收拾了收拾行李离开,晚上因为白天睡太多精神头太旺盛而不得不熬夜甚至通宵……   478:……   99再说了,想恋爱找个聊得来并且互相喜欢的男孩子就好了呀,高中那会儿,我每天抱着手机给喜欢的人汇报今天吃了什么、上了什么课、玩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对方也会把他做了什么、遇到什么人、爷爷奶奶给了多少零花钱全都告诉我,虽然听起来很枯燥,又因为学业重不能经常见面……但是你看过《恋空》吧?   478:嗯。   99其实有人每天愿意听你说话,和你分享生活,什么琐碎的事都愿意听你唠叨,是一件很舒畅的事。【思考】为了和你有话题跑去看《元气少女缘结神》,过节的时候为了见面拼命赶作业,约好的下午三点见面结果晚上做完作业天都快黑了,可怜巴巴地给你打电话说:“我们还能见一面吗?”然后两人相约见面手拉手去逛街,搭出租车送你回家,他家其实和我家是反方向,因为为了送我花了很多钱,他自己挤了下班高峰期超级拥堵的公交,在车上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给你报平安,还笑嘻嘻地给你说这多大的事啊。你大冬天等他下课给他还书,他接过书还会抓住你的手使劲帮你搓搓搓搓……这样虽然简单,但是我觉得一定要体验一次,因为真的是另一种幸福,而且,我觉得霸总的男主都是PUA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笑】我严重怀疑写PUA教程的都是看霸总总结的……   478:你让我这个母胎SOLO很受伤……   99【鼓掌】所以,勇敢的少年少女们哟,去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吧! 第223章   李薇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 电话那边才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嗓子里仿佛永远卡着一口痰似的:“都说了让你把她丢了!你和老子有关系, 你下的崽干老子diǎo事!”   说着,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这下,李薇彻底绝望了。   她抱着头痛哭,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难道那个女孩子说的是对的, 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抚养好这个孩子吗?   可是,可是……   凭什么啊……   难道人穷就连生育和抚养孩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过去那个人人都穷年代难道大家就不养孩子了吗?   啊,不,也不是的……   小时候家里唯一对自己好的养母的阿婆说了, 那时候孩子存活率多低啊,家里也生的多,没个新闻没个媒体的,谁家死了孩子也没人知道……   也是啊……   看《动物世界》,如果监护者身体虚弱, 生下来的孩子没有成年动物保护, 没多久就会被别的动物活着吃掉……   沙滩上无数的小海龟爬向大海没有人呵护,存活率就会特别特别低,种族的延续全靠数量支撑……   可是, 难道自己的孩子就那么倒霉, 恰好是存活率之外的吗……   这不是人类世界吗?   这不是法治的世界吗?   为什么自认为统治了地球并比其他动物厉害的人类, 到了这个时候却要拿着自己和动物做比较?   这不是推卸责任吗?   不,不能,她一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本来这会儿并不想接听,可是又觉得半夜来电话说不定有什么紧急的事,于是轻轻摁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边无人回答。   “喂?你是谁?”李薇又道,她擦了擦眼泪,“我这会儿很忙如果有事请你快点说……”   就在这时,一袭高挑的身影在她身侧的长椅上坐下,是端琰。   他看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李薇。”   李薇猛地缩了缩身子,望着眼前身型健硕的男人缩了缩:“你是谁?有事吗……”   端琰:“李国栋没有告诉你?”   “什么?”   端琰沉默片刻:“你男友陈月洲欠了我们的钱,他家里还不上,李国栋告诉我他还有个孩子。”   李薇瞳孔骤缩。   “不过,看样子你现在也还不上。”端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你现在有一个选择,孩子交由我们管理,还清负债之前你不能带孩子离开,当然你可以现在选择报警,只是你的孩子当下的医药费就看谁出了。”   端琰道:“我不知道李国栋喂你孩子喝了多少酒才能让她不哭不闹一整天,但是你考虑清楚,她的发烧原因很有可能不简单,你犹豫的每一秒你的孩子都会有生死危机。”   李薇大惊,她一直以为孩子只是很乖巧所以在睡觉,没想过也许有什么其他方式让孩子睡着……   她顿时本能地抓住端琰的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救救我的孩子,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因为我不好,都是因为我没出息,我……”   李薇的眼泪簌簌直流:“在没有钱打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忽然就在想……我想着这个孩子的爸爸那么聪明能上名校……这个孩子一定也能上……我男人靠不了一辈子……孩子至少是自己的……再怎么样也能靠一辈子……等老了我也不用担心死在街上没人知道……只要我好好对孩子……孩子肯定愿意养我……我努力个二十年把她养大……以后老了就有指望了……”   李薇抱头痛哭:“都是我……都是我对不起她……都是我自己自私生下了她……都怪我没出息还穷……我给不了她健康的生活……但是……这个孩子已经出生了……只要能给她健康……我做什么都可以……所以……我……所以拜托你……”   端琰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薇,拿出一份合约书和原子笔,打开手机录音:“这是协议,你孩子的父亲欠的钱之后再说,我今天帮你的债和孩子的托管权都列在这里面,同意?”   李薇二话不说就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好的,好的,没问题。”   端琰这才起身,走到缴费口,接过李薇手中的交费单结账。   等收到票,李薇急匆匆奔向急诊区。   端琰则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下,望着李薇忙碌的方向出神。   看着李薇焦头烂额奔波在走廊的样子,那一刻,端琰脑内忽然出现了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画面,镜头已经模糊了,只残留着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哀求声——   “都怪爸爸妈妈没有用……没有办法让你像别的那孩子那样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花草树木……谁能救救你啊……让爸爸妈妈做什么都好啊……”   端琰觉得头疼,他起身,走到非禁烟区,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抽了起来。   直到连续抽完了半盒烟,李薇才从诊疗室里出来,抱着怀中的孩子轻轻摇啊摇,看她的脸色,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这时旁边走来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一身略旧的服饰,看上去生活十分拮据,他焦头烂额地拨打电话:“喂?二舅,我妈现在手术啊,你能不能借我点钱,钱不够……”   对面不等他说完就大声嚷嚷道:“你妈那样子还救什么救啊!”   男人一听,顿时就哭了,拼命擦着脸上的泪:“我妈起早贪黑把我养大留下一身病,我爸就没管过我们娘俩,她这辈子从来没享过福,全指望着我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来北川这大城市来打拼了,事业才有起色,我还没带我妈来大城市过上好日子呢,不能就看着她……”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大舅再一次打断,“那是你的事……”   “可是大舅!你上技校的钱都是我妈辍学打工给你的啊,如果没有我妈你……大舅?大舅?大舅?!”   对面挂了电话,男人颓废地搓了把脸,使劲擦着脸上的泪,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擦没似的,等泪止住了,又给另一个人打电话,继续低声下气地哀求。   等李薇走过来,立刻对端琰拼命地鞠躬点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用我全力报答你,一定的,谢谢你……”   说完,李薇一边擦泪一边看着怀中的孩子,满脸柔软的爱意:“宝宝……你可要好好长大……妈妈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所有的希望就都指望你了……”   端琰扫了眼旁边还在苦苦哀求的男人,又扫了眼李薇和她怀中的孩子:“□□给我,我留存跟。”   “好,好。”李薇忙递上所有单子。   端琰低头看了眼:“我会将她托管在我住址附近的托儿所,你需要出托儿费用,这个价格应该在你承受范围内,允许你每周两次探视。”   “我……”李薇道,“我能去看看托儿所环境吗?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   端琰扫了眼她,又看向大厅外的天空,天边已是鱼肚白,黎明已经到来。   没等李薇说完,他转身向外走,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驱车回到九九庄园西,端琰将车子在地下停好后乘坐电梯来到路面上来,带着李薇走向托儿所方向。   李薇一看到是九九地产旗下的商品房,顿时慌了:“那个……我以前做过一阵二手房中介的客服……这里高层的房价当时已经八万一平……现在就更……这里的托儿所……我……月供可能……”   端琰脸上没什么表情:“买得早价格低,这里的托儿所是业主福利,价格不会高。”   等走到托儿所园外,公告栏上显示着最新季度的业主缴费额度。   根据不同的区域、全款或者按揭比例以及孩子的人数,分为不同程度的入园费用。   区域级别越高或者缴纳房产费用越高,入园费越低,反之则反。   端琰找到自己状况所在的那一栏指了指:“24小时全托,婴幼儿C档的费用是一个月2000元,这个可以?”   李薇隐隐觉得一年两万四这个费用有些肉痛,但抬头看了看四周自己根本住不起的高档环境,又看了眼公告栏上关于C档的描述:提供一日三餐(营养师搭配,满足每日基础所需)和夜间睡眠场所(专人转床),一次缴纳半年费用送一套日用品大礼包(洗漱用具、换洗内衣物和少部分玩具),每月一套当季服装和200元的园内小诊所治疗卡。   李薇双手抓在一起:虽然是最低档次的待遇,但是都比之前的生活好了上万倍……   眼前这个人的行为与其说是在压着孩子讨债,不如说其实是变相帮了自己……   她立刻本能地对端琰一个劲儿鞠躬:“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才好,你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这时,托儿所已经开门了,里面的保育员看了眼端琰:“办理手续?”   端琰:“嗯,全托。”   他转头看了眼李薇:“如果我没记错,你下一份打工时间要开始了,去吧,免得之后的费用都交不起。”   “好……好……”李薇忙应着,红着一双眼不断对端琰鞠躬,之后将孩子交给了端琰。   等人走后,端琰这才去办理手续。   因为孩子年纪偏小,再加上身体风险高,端琰一连签了七八个知情协议。   这还不够,他还被迫带着孩子去附近的九九综合医院做了一系列健康检查。   因为有过酒精中毒的情况,他被各个科室的医生误以为这是他的女儿而被训得狗血淋头,等回到托儿所交上诊疗报告时,已是下午三点了。   负责替孩子办理入园的老师一边打表一边道:“其实全托有助于孩子独立的意识,咱们也不提倡父母天天陪伴着孩子,现在儿童教育方面权威调研也说明了,家庭主妇、退休的家里老人那种全天以孩子为中心陪伴孩子的模式对孩子人格其实有害无益,会导致孩子思想啊、人格啊都不够独立,而且性格容易懦弱又蛮横,就像现在外面那些被过分关注的熊孩子似的,但是——”   她道:“孩子同时也需要大人一定量的陪伴,你不要想着把孩子托管在我们这里就一星期来看一次,这不行的,我们这里虽然保育员不少,但是毕竟没办法平均每个孩子一个,孩子除了集体活动之外,他们也需要和成年人相处知道吗?”   端琰:“……”   默默地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女孩,对方见自己看她,顿时对着自己眨巴眨巴眼睛。   也许是错觉,她鼓起嘴巴眨眼睛看自己的时候,有一点点像陈月洲的照片动作。   那个女人每次心虚的时候就喜欢怂包一样缩着,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想到陈月洲,端琰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抬头看向老师:“她什么时候才能入学,我下午还有事。”   对方扫了眼端琰,心里暗暗笃定又是个觉得生了孩子只要钱花到位就万事大吉的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你把她交给我吧,她的身体没有完全好,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端琰:“……”   她母亲连户口都没给她上,应该也没有名字吧。   不过他的父亲既然也叫陈月洲,母亲叫李薇,那就……   于是端琰随口道:“陈薇。”   老师点头:“哦,端晨薇,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端琰:“……”   算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就在这时,端琰的手机响了,看了眼,又是那个没有存为联系人的熟悉号码,他和老师道别后,出了托儿所接通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从李薇那里套到了什么吗?”   “还没。”端琰在一旁的小花园边的长椅上坐下,“五千元的收入其实离开北川去小城市发展不至于过得凄惨,她在北川生活这么艰辛却依旧要留在北川,我觉得大部分关系都是因为赵世风,缺乏亲情的人面对亲人反而很容易愚孝,如果贸然探测赵世风的事情我担心她会警惕,所以把她女儿留在我手上,必要的时候让她不得不在赵世风和女儿之间做选择。”   另一边。   被从派出所里放出来的陈月洲摇摇晃晃在马路上走了好久。   他先是去了北医,以男版自己妹妹的身份咨询了以前和他一个导师门下的另一个学生关于自己出车祸之前的事,对方声称:陈月洲的确是在患病了,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病,陈月洲这个人不愿意让别人见到他落魄时候的样子,所以自己只去探望过一次,之后陈月洲禁止任何人去探病。   之后,他又搭车去了埋葬男版自己的公墓,发现自己还真就被放置在04780号储藏柜之中;   再然后,他又去了交警大队,以和案件有关为由查询了当天的交通事故的情况,当他想要再进一步查看卷宗时,却被以“请拿出和案件有直接关联的证据”为由被警方拒绝。   陈月洲:“……”   老子就是死了的那个!   但是,说出来也没人信,陈月洲只能扫兴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脑内乱糟糟的,头脑里不断地反复出现着那个穿着病号服对着李薇又吼又怒的自己,他试图去寻找答案和真相,可即使将478的房间翻个底朝天,也依旧什么线索都没有。   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等磨磨蹭蹭走到家门口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他居然足足在大街上游荡了一整天!   保姆一见他回来了,顿时大惊道:“哎呦,听说你中午就能回来,你怎么这个点才回来,还给你留了饭呢。”   陈月洲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赵可。   赵可侧眸瞪着他:“你还知道回来?”   陈月洲恹恹地走到赵可身边坐下,一下子扑在赵可怀里:“我头疼……”   赵可原本攒了一堆质问的话,见陈月洲这副样子,一时间也说不出多严厉的话了,伸手轻轻抚摸怀中的陈月洲问:“怎么了?”   “我……”陈月洲一点点握紧拳头,“我好像……记忆有一部分是错的……我……我觉得我该去看精神科医生了……”   “精神科医生?”赵可想了一下点头,“好啊,刚好我有熟悉的医生,如果你有什么疑虑,明天就可以带你去。” 第224章   赵可第二天一早就替陈月洲约好了医生, 司机带着陈月洲前去就诊, 然而, 约见的却是心理医生,而不是什么精神科的医生。   也是,一般人哪会愿意觉得自己的女朋友精神有什么问题呢?   和医生谈话半个小时, 陈月洲觉得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他从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毕竟会被当成精神病, 之后所阐述的事情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是假的,根本没什么参考性。   到最后,医生道:“你对我戒备心太重了,我们两个很难沟通, 可能我们需要更多次的谈话,你现阶段只需要告诉我,你想找回你失去的记忆吗?”   陈月洲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因为对我来说很重要。”   毕竟和任务有关,找不到还怎么变回男人?   “可是我并不觉得你想找到。”医生道, “你嘴上说着想找到, 可是你的实际行动不够诚实,你的内心在抗拒着找回,你给我的最直观的感觉是你害怕找回, 因为那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内容。”   陈月洲:“……”   再不能承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承受的, 而是原主承受的。   他只是单纯地害怕被当成神经病而已, 毕竟这年头谁经历过穿越,对吧?   只会被当作是网络毒害了……   不过,如果不想办法引导出这幅身体过去的记忆, 任务就没办法。   如果再继续和任务系统打交道下去,他怕自己会疯掉。   思考了片刻,陈月洲问:“你会把我说给你的内容告诉赵可吗?”   医生浅笑:“你可以看一下我的收费标准,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生意去毁了我的招牌,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交谈。”   陈月洲陷入沉思,片刻后,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看着心理医生:“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   医生点头。   “我是穿越来的。”陈月洲一脸无所谓道,“我以前是北医的硕士,男的,有点渣,不,非常渣,后来我出车祸死了,变成了这个女人,真正的这个女人其实早就死了。”   陈月洲对着医生耸肩:“怎么样,是不是我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医生没有太多的表情,而是道:“我想继续听听关于穿越之前的你,还有穿越之后的你的故事。”   陈月洲笑了。   不愧是吃这碗饭的,即使心里可能已经骂了自己“神经病”二百次,脸上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于是,陈月洲索性放开胆子和医生畅聊起来。   毕竟,478最近一直不在,做了任务没人说……挺闷的。   陈月洲从自己穿越前的过往聊到穿越后的任务,从这幅身体的被□□过的黑历史聊到如今赵世风对自己虎视眈眈……   当然,关于赵世风和江陈辉的破事他没说,只提了□□自己这幅身体的人有犯罪前科。   最后,他说了关于自己男儿身死亡的具体原因和自己如今记忆的偏差问题,他怀疑是系统的手笔。   一口气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说了个干净,陈月洲反倒觉得心里的感觉舒适多了。   人是有诉说欲的动物,倾述也是对压力的一种宣泄方式。   虽然他现在一定已经被医生当成一个多重人格患者了,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到时候医生说什么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   “你觉得你现阶段幸福吗?或者说陪伴在你身边的男孩子让你安心吗?”医生突然道。   “啊?”陈月洲懵了:这医生怎么突然切换话题了?   “回答我。”   陈月洲想了想:“对我现在是挺好的,不过人变心很快,应该没过多久就会变心吧,不过那时候我已经考上研究生了,无业无所谓他爱不爱我了。”   医生沉思几秒:“那么,今天的访谈结束了,你可以通知司机来接你了。”   陈月洲更懵了:“啊?就这样?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恢复记忆呢。”   “月底就是硕士研究生考试了。”医生道,“相比找寻记忆,考试更重要吧?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告诉我你的好成绩,让我们以更好的状态去找回你这幅身体的记忆。”   陈月洲:“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什么吧……”   可能这糟老头已经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了,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这个糟老头说的也是,马上就考试了,还是以学业为重比较好。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陈月洲吃完饭回卧室写了份时间表,之后敲开赵可房间的门:“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赵可正坐在床上玩体感游戏,扫了眼陈月洲:“今天去看心理医生感觉如何?”   “医生可能以为我是神经病,但是还要装出一副理解我的样子,他的表情看着挺搞笑的。”陈月洲道。   “我哥一开始拉我去那个心理医生那里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不过对于减缓心理压力还是有点用的。”赵可道,“只要你以我的名义去,费用都是记在我哥账上,所以不开心了就尽管去吧,反正不是我花钱,你不是讨厌我哥吗?狠狠宰他一笔。”   陈月洲笑着在赵可床边坐下,递上自己的时间表:“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考研计划吗?从明天开始就实行吧。”   赵可一怔:“这么早?”   “早吗?”   “我要考的话不是明年底才开始考试吗?”赵可道,“还有一年时间,没必要着急吧?我可以请家教,比外面那些慢腾腾复习的快多了,说不定三个月就够了。”   陈月洲一听,长叹一声。   不愧是个学渣,思路都跟外面的学渣一模一样,满嘴挂着“我当年要是用功点我就考上XXXX了”、“复习有什么难的等日子近了再说”,好像用功的人都是智障,自己是个天才似的。   陈月洲推了推手中的时间表道:“你还是看一眼。”   赵可接过时间表一看,顿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你让我每天早上七点起床?还让我去图书馆看书?”   陈月洲点了点头:“其实这已经算是晚了,我们学……不,我憧憬的学校花园和操场上,每天早上六点多有很多人在念英语,即使到了硕博层级,也有很多人坚持着这个习惯。”   赵可:“……”   不,他不想。   他赵万人迷这么聪明,不需要这种麻烦的习惯。   陈月洲拉了拉赵可的袖子:“你早上起不来我陪你啊?”   赵可:“……”   不,他还是不想。   他赵万人迷有钱,有更高效率学习的方法,没必要跟着耗时间。   陈月洲道:“一开始气氛是很重要的,如果你在家里看书,过一会儿就想玩了,可是如果你去图书馆,附近的人都在拼命学习,如果你一直玩手机,你自己过一会儿都觉得自己丢人,算是一个很好的督促。”   赵可:“……”   不,他依旧不想。   在哪儿还不都一样。   陈月洲道:“那明天陪我起来一天还不行吗?”   赵可:“你确定就一天?”   陈月洲使劲点头:“明天你陪我一天,之后明天晚上回来我改计划书还不行吗?”   赵可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隔天一早,陈月洲六点起床收拾,六点半准时冲入赵可房间开始对着床上蒙头睡觉的赵可敲锣打鼓。   而赵可,像是早找到了应对方案似的,用枕头盖住脸,坚决不起床。   陈月洲顿时笑了,猛地拉开赵可的被子。   男人嘛,少青年时期,困意朦胧或者晨起的时候,都容易发生自然反射性“站立”,谁没有点自然反应呢?   陈月洲看了眼被赵可护在小裤裤中的自家“兄弟”,食指和大拇指弯成圈,之后,对着那立起的东西,用力一弹。   蒙头睡觉的赵可顿时疼得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有你这样叫人起床的?”   陈月洲瘪瘪嘴:“那谁让我刚才怎么叫你你都不起床呢?”   赵可愤恨地瞪了眼陈月洲,但一看到那张无赖似的毫无歉意的脸,最终只能忿忿地一边下床穿拖鞋一边道:“你如果给我弹坏了,我就把你捆在我家,让你一辈子没有这东西用。”   赵可心不甘情不愿地穿好了衣服,跟陈月洲一起出门。   十二月的清晨,迎风而立,赵可哆嗦了几下,望着还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声。   高三都没起这么早过……   他怎么高中不认识陈月洲呢?指不定他都考上清华了……   司机送他们去了陈月洲规定的鱼下区图书馆,在进入图书馆之前,陈月洲去附近的罗森便利店里买了两杯粥和两份盒饭,拉着赵可在便利店旁的餐点找了个位置坐下。   清晨的餐点人很多,陈月洲替赵可拆开盒饭和皮蛋瘦肉粥给他:“吃吧。”   赵可:“……”   为什么自己要天还没亮就起床,在廉价的便利店买一份不足20元的盒饭,坐在人满为患的餐点吃它……   “忆苦思甜呗。”陈月洲指着便当,“这个超级好吃的,让你回忆一下以前小的时候早上早早起床上学,然后在学校食堂急匆匆吃了早饭就去上课的日子。”   赵可低头冷漠地舀了一勺饭塞入口中,面无表情地一边咀嚼一边道:“北川国际早上九点上课,吃饭时间比现在宽裕多了。”   陈月洲:“……”   在国内居然还有九点才上课的高中……   呵呵……   资本主义的世界,比不起比不起……   又吃了几口盘中的饭,赵可本能地看了眼外包装。   其实……不难吃,味道还挺浓郁的。   赵可又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大口大口吃饭的陈月洲,视线落在窗外,看着逐渐一点一点变白的天边,以及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撑起下巴,默默地喝着皮蛋瘦肉粥。   一个人不是很想做的事,如果多了喜欢的人陪伴,偶尔做做……好像也能接受。   吃完饭,陈月洲拿出香口糖交给赵可两颗,拉着他进入了图书馆。   这大概是赵可这辈子第一次进入除了学校图书馆之外的政府置办的公立图书馆。   虽然现在才刚刚开馆不超过十分钟,可是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目光所能触及之处的所有的座椅都占满了人。   几乎全都是年轻人,和自己、和陈月洲年纪相仿。   他们有的相貌出众、有的相貌平平、有的从穿着就能看出捉襟见肘、有的背着BURBERRY的双肩包……   大家落座的动作是相似的,打开背包、掏出书本、拿出笔袋、去资料架取书、翻阅、做笔记……   赵可忽然觉得这里的空间有点压抑。   就在这时,陈月洲找到了一处空位,有两个空着的椅子紧挨在一起。   陈月洲让赵可先坐下,紧接着自己就去找书,回来的时候将一本《初中词汇表》放在赵可面前,同时给他本子和笔:“到中午为止你的任务是100个单词。”   赵可惊了:“我?一百个?我这辈子背的有没有一百个我都不知道。”   陈月洲微笑:“你可以的。”   说完,无情的陈某人扭过头,开始融入环境,安安静静地看着压在胳膊下面的政治书。   赵可根本不想看书,可碍于陈月洲又不敢看手机,看着单词表就开始发呆。   可正是因为呆滞,他发现他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能够听清周围所有的声音,包括书写所发出的笔触声。   他下意识仰头四周环视,发现每个人都埋头在拼命地写着些什么、演算着什么、做着什么题,仿佛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闲着。   就在这时,隔壁桌得到男生手下压着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现代油画发展史》。   赵可顿时一愣:艺术生?   陈月洲扫了眼赵可,随口道:“这附近是北川美术学院和北川传媒大学。”   赵可顿时扭头看向陈月洲。   陈月洲没有继续说话,低头看着书本不出声。   赵可收回视线,再次低下头看着课本。   可是,依旧看不进去。   他只能撑着下巴,继续发呆。   过了会儿,因为刚才喝了皮蛋瘦肉粥的关系,他有了尿意,于是放下书本去找卫生间。   路途中,他发现不少人的桌子上都放有画册之类的东西,他们有的在看外国的全英文艺术文献、有的在做非常复杂的底稿构图、有的摊开在桌面上的速写本未完成的画稿都比自己认真画一个下午的都要好看。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这些一看就比他强的人,全都在学习。   赵可心中的压抑感不断地在被放大着,到最后变成一种焦躁感。   等回到座位上坐下时,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动力,脑内因为这个空间的紧迫感和压抑感产生了一种“必须努力做点什么才努力平复自己”的想法,可当低头拿起笔还没写两遍abandon,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在无数人眼中,努力明明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可是人居然会堕落到有一天连努力都不能驾驭。   那一刻,无比丧的情绪环绕着赵可。   “我不想考研了,我不可能的,你自己考吧”这句话仿佛就挂在嘴边。   可赵可刚一张口,陈月洲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并举起政治书挡在赵可的面前,下一秒吻住了眼前这个即将把“放弃”说出口的男孩子。   唇齿纠缠了片刻,陈月洲离开赵可的唇,舔了下他的上嘴唇轻声道:“别着急,慢慢来,你还有我,别忘了你有我。” 第225章   陈月洲的话就像一针镇定剂, 让几乎放弃的赵可一时之间多了一丁点努力的决心。   整整一天, 他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陈月洲身边看书。   有时候, 旁人的一点点支持会成为一个人继续努力的动力,旁人的一点点质疑会让一个人瞬间犹豫不决。   不过,就算有人支持, 能不能坚持十二个月, 还是得看自己。   陈月洲扭头看向艰难单词表的赵可。   大多数人的“决心”不过是看完电影后流下的眼泪,一时之间触景生情,过目就忘。   如果赵可在被图书馆这些经济能力不比他差、颜值不比他低、比他学习好、比他绘画强还比他努力的人“羞辱”后,也只是痛一时隔天忘, 那说明他对绘画的爱也不过如此,那说明他在绘画上的自尊心也不过如此。   那么到时候,就没有了强求他学习的必要……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得重新替他找一件事替他填补病期身体和精神的空虚了。   第二天,陈月洲没有再一大早叫赵可起床, 而是七点半睡醒后吃了早饭, 等八点半去房间里召唤赵可。   房间门刚推开,赵可就睁开眼睛看向陈月洲:“你今天再弹我,我就生气了。”   陈月洲笑笑:“你都醒了就不弹了, 这两天太冷了, 现在日子还早, 就在家里复习好了,在我参加考试前,你把你的第一轮复习也就是初中词汇过一遍, 没问题吧?”   “等等……”赵可从床上弹了起来,“那一本书好几千个单词啊,怎么比昨天任务都重了……”   陈月洲耸肩:“初中词汇还包括is、am、are和strawberry这种弱智词,你该不会这些内容也要算进去吧?”   赵可:“strawberry什么意思?”   陈月洲:“……”   strawberry是幼儿园学前教育就会学的单词吧?   那种穿着开裆裤满地跑、脸上挂着鼻涕一边流一边喝的小孩都一口一个strawberry、mango和apple这类幼儿绘本的词汇……   这人与其说是学渣,不如说是文盲更贴切啊?   陈月洲长叹一声,郑重其事看着赵可道:“赵可。”   听到一直叫自己“可可”的女朋友忽然一本正经地叫了自己的大名,赵可正了正身子:“怎么?”   “其实吧……”陈月洲骚里骚气地戳了戳自己的脸,“我吧……本来想着等我考完试了,复试结束也差不多有个定性了,那个时候你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本来我还想和你过天天这样那样的生活呢……”   陈月洲说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弯成一个圈,左手食指对着圈子反复进进出出。   赵可瞬间感觉脑门一热:“……”   这大清早站在自己床前没羞没臊地说什么呢?   “可是。”陈月洲叹气,“你哥说了,我是你的扫把星,我们两个如果以后天天这样那样,你的身体好不容易康复了也会天天很虚,而且也没出成绩,只会显得我真的是一只扫把星,我才不要那样……”   赵可:“……”   “所以咯,我月底考研之后会来抽查你的单词,如果你的错误率高达一成以上……”陈月洲摆出夸张的表情,“就算你身体好了我也不会跟你睡的!老人家不是常说吗?拿不出成绩身体至少不能有事啊!”   坐在床上的大男孩闻声沉默许久后,张了张口:“那个……”   陈月洲眨眼:“嗯?”   赵可:“错误率能不能降一点?一成是不是太高了?”   陈月洲露出惋惜的表情:“初中那种幼稚单词听写三百个单词……一成错误率就是三十个……已经底线了……那算了……看来我们两个最近半年都……”   赵可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一成行了吧一成,你听写的时候三百个起步,别听写十个我错两个我就死了!”   ——反正就算错误率超过了,只要一看是下了血本认真看书了,陈月洲也应该还是会跟自己这样那样,对吧?   到时候骗都要把陈月洲骗到手!   只要跟健康的自己来一次,他一定要用自己的强大征服这个不害臊的女人,让她以后绝对天天用星星眼看自己!   赵可心中如是想着,就没了太大的压力。   而陈月洲,内心其实也并没有期待赵可能有这么高的正确率。   首先,别人的成绩是别人的事,因为别人考试差导致自己不能开张,多不划算啊?   再者,这种根本不学习的人开始学习,首先需要期待的不是出成绩,而是能用这一个月时间学会控制自己坐在桌子前往脑子里进单词。   这厮跟陈晴高考前属于一个德行,而且学渣程度比对方眼中太多。   学渣之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学霸差距越来越大,已经不单单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而是脑子长期不使用彻底生锈了,到了想用的时候,发现用都没法用。   如果这时候不做出比学霸多无数倍的努力、磨练和自我控制,这个脑子基本就废了。   可是,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在这段期间必须让赵可随时记着这份想要努力的动力才行。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陈月洲就在二人学习期间,不动声色地穿一些“暧昧”的裙子。   今天穿一条号码太大以至于他一低头写字就能看见沟的长裙、明天穿一条号码太小紧绷在身上展示曼妙曲线的中裙、后天穿一条无比清纯的浅色短裙可是里面却穿着超级性感的深色T裤……   这一系列行为导致赵可坐在陈月洲身边天天都是心神不宁的,可是自己这幅身体既不能“强来”更不能“劳动”,又不好指责陈月洲的穿着——毕竟人家没穿开胸毛衣,人家没有正大光明地勾引人啊!   连续持续了好多天,赵可终于火了,瞪着陈月洲道:“既然要好好学习,不如咱们两个穿校服吧,我买两套运动衣,你一套我一套,行吗?”   没等陈月洲同意,赵可就定了两套180CM尺码的深色运动衣。   穿上“校服”,赵可觉得精神放松多了,终于能够安心看书,不再有一种上刑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才坚持没多久,他发现自己就又犯浑了。   前些天看多了陈月洲的性感身姿,如今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反而满脑子都是陈月洲之前的样子。   于是,在又焦躁又纠结的一个月后,陈月洲迎来了硕士研究生的考试。   这段期间北川天天都是大阴天,每天都在飘着雨夹雪,空气湿冷,穿的再厚都觉得有些寒意。   而考试的这两天,雨夹雪终于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地落下。   赵可家的司机老家有事请假不在,陈月洲早上自己搭了滴滴去考试点。   进入考场没多久就打了铃,陈月洲刚提笔,就听坐在窗边的监考老师道:“哇,雪下得好大,北川这种不南不北的城市居然下这么大的雪,真难得。”   陈月洲闻声望向窗外。   天空是灰白色的,没有半点的蓝,漫天都是雪花在随风飞舞,世界像是蒙着一层雾,谈不上浪漫的银装素裹,只让人觉得冷冷清清。   自己刚来北川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个天气吧?   那时候,作为一个进了县城都会觉得无比繁华的乡下人,初次来到这座繁华的大城市,他惶恐不安而又充满期待。   后来,在北川医科大学读了五年的临床医学,他渐渐熟悉了这座城市,即使感叹于这座城市的飞速发展,也不会再露出曾经那样兴奋的表情。   后来,因为北医对本校考研的本科分数绩点要求不高,他成绩中规中矩也拿到了保研资格,所以没参加过考研初试,直接复试就读了硕士,当时没什么本升硕的实感。   如今一眨眼,好多年了。   明明已经熟悉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可是就这么向外张望着,却依旧觉得陌生又孤单,一如多年前初次到来的模样。   陈月洲低下头答卷。   中午休息期间,他找到了学校的食堂坐下,点了份糖醋里脊盖饭。   这里是北川综合医疗大学,简称北综医,是一所双非医学类大学,历年高考招录分数理科最低线保持在540分之上,和北医没有可比性,但是在全国属于中等的医科大学。   如果有幸能考上这里,博士研究生考试的时候,大多数大学即使看不上他没有统招本科的经历,但看在硕士学校的面子上,也会至少对他敞开大门。   下午考试结束后,陈月洲一边出校门一边叫滴滴,却发现半天没有人接单。   等走出门才发现,大雪已经积了有大拇指的长度那么厚,原本就车满为患的校门外此刻堵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滴滴嘟嘟的喇叭声,就连附近的公交车都被堵到了百米之外。   于是,不少私家车主干脆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一边搓着手一边仰头朝校门里面望着,等看到自己孩子时,顿时激动地招招手。   “考怎么样啊?”一位父亲见到自己女儿出来,顿时兴奋地递上好几片暖宝宝,“快快快贴上,今天出门你妈就说冷,幸好我带了暖贴……”   女孩年纪看起来应该是二十七八的模样,是个大姑娘了,但脸上的表情还跟个孩子似的:“不太好,做到后面有点困……”   “没事没事,你妈和我的意思你都清楚,咱们考就图个乐子,考上了当然好,没考上也无所谓。”男人搂着自己女儿的肩膀道,“你爸你妈我们两个给你准备了房子和车子,别人考试那是为了生活,咱们考试就是追求人生价值,锦上添花的小追求而已,没考上就没考上,没必要沮丧,实在不行你要是还想上学,你不是喜欢动画吗?怎么再去学别的对不对?你不是想去日本吗?将来可以再去日本学动画对不对?”   女孩想了想:“爸。”   “啊?”男人低头看女儿。   “我饿了,你带吃的了吗?”女孩岔开话题道,“我好饿啊,考试一紧张我就饿了……”   “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是这个怪毛病,都给你带着呢。”男人道,“先上车先上车,虽然堵但是车上暖和,别冻着了,免得过几天爸给你团的旅行你就没法去了。”   陈月洲盯着这一对父女,直到二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陈月洲不再去看四周的环境,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在雪地上踩出成双的脚印,满心惆怅。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在心里暗暗看不起刚才的女孩:奔三的年纪了还靠父母,把自己当个孩子似的,走上社会迟早要吃亏,要摔死!   但现在想来,他再也不会骂人了。   世人总是会责备被父母呵护在襁褓中的孩子:成年人没有成年人的样子。   可是,偶尔,自己也想……当个像她们这样没有样子的成年人。   因为这意味着自己一直一直一直都被父母深爱并保护着。   也许外人会用千言万语去诋毁,可是真正是否幸福,只有别人自己能体会到。   再说了,就像他父母说的:她不需要活着自己或者任何一个经历过风霜雪雨的人的样子,因为她只要别作死,就不会遇到和自己一样凄风苦雨的处境。   老老实实找个和她家境相似的正经男人结婚,想追求事业就追求事业,想追求爱好就追求爱好,想老公孩子热炕头就天天恩恩爱爱……夫妻二人有四个父母帮衬,不需要太大野心和太多努力,即使一生平庸,但也顶多是一生平淡。   而这份平淡对于一部分人已经可望不可求。   可是,自己这样的感情不能说,不能对任何人说。   因为说出来了,就显得自己输了。   他可以输给任何人,唯独不能输给这些他在心底羡慕着的人。   否则,他的自尊心,就无法再继续自我平衡了。   陈月洲将头埋得低低的,背紧了身上的挎包在人行道上急匆匆地走着,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回去休息。   但就在这时,一堵人墙挡在了他的面前,男生清晰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我跟了你一路,你东张西望完了就是低头走路,你是觉得这里人太多了会有人掉钱吗?”   陈月洲闻声一怔,紧接着抬起头,正对上赵可轻柔的目光。   他穿着深咖色的加厚款长版呢大衣,内搭一看就很厚的高龄白毛衣,还缠着浅咖色的方格围巾,整个人包得就像个粽子似的。   因为空气冷,他鼻尖冻得通红,长而密的睫毛上有无数呼吸时水蒸汽凝结成的小水珠。   赵可伸出手给陈月洲:“走吧,回吧,我多机智,我叫了个代驾过来,把车停在前面的路口,避免和这些人的车剐蹭,”   “你……”陈月洲张了张口,“你身体……怎么……出来……”   “没办法。”赵可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叹气,“大雪天容易丢孩子,保姆说我们家孩子万一丢了可怎么办啊……我就出来了。”   “……”   赵可道:“看来我是来对了,我看你刚才走路的样子,我今天不来的话,你可能真的就丢了,还不抓住我的手回家?”   陈月洲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缓慢地伸出手的那一瞬间,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抓住赵可的手,低下头咬紧牙关低声抽泣,大滴大滴的热泪砸在赵可的手背上。   赵可见状,上前拥了拥陈月洲,低头柔声道:“怎么?考砸了?”   “恩……”陈月洲憋着气想要不哭,但是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没事,明天还有两门不是吗?”赵可安慰道,“你这么聪明,你都考不上,别人还上什么?别想了,一会儿回去咱们吃火锅,好吗?”   “恩……”陈月洲用吃奶的劲儿点着头。   “好了,回了回了,冷死了。”赵可说着将陈月洲冰凉的手塞进他自己的口袋里,拉着不停擦眼泪的陈月洲慢慢向前走。   雪又大了几分,可当陈月洲抬头仰望天空时,却发现天光又些许晴朗。   看来明天,可能是个晴天。 第226章   和赵可吃了热乎乎的火锅, 第二天果真是个大晴天, 发挥不错的陈月洲心情大好。   另一边, 自从把孩子托管在了托儿所,李薇辞退了之前的两份工作,去了已经脱离北川靠近临市南川的郊区的化料加工厂, 学习7天后立刻转正做了车间加工工人。   工厂是朝八晚八的十二小时制工作性质, 六天一休,不分周末,月薪2300+2000+α,一个月实发薪水还是维持在5000元左右, 但好处就是:这里包吃住。   吃饭和住宿是人生在世没法忽略的两大开销,尤其是在北川,没有自有房产的打工者每个月即使再怎么节衣缩食哪怕一日一餐,都要承担至少3000元的基础开销。   省了吃住的事,等一个月忙碌下来, 李薇发现她这个月只花了约500元给自己买了几身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结余还有足足4400元左右。   于是,趁着休假,她替女儿交了下个月的入园费, 还给女儿买了小玩具、小裙子和漂亮的洋娃娃。   等探望结束, 李薇在园门口看了一下女儿超过2岁的全托费用:最低档次是2500元。   李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口袋:自己还剩2000元, 再加500元还能够承受得起。   但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口袋里一点结余都没有,每个月至少存1000元, 这样孩子万一发生点什么,自己也能应付。   李薇走出九九庄园后,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上网查了查北川的幼儿园。   绝大多数幼儿园都没有全托这个项目,因为幼儿突发情况较多,没人愿意承担孩子的意外风险。   极少数幼儿园愿意承担这个项目,但是费用都十分吓人,月供各个都在6000元以上。   最关键的是,正规幼儿园都需要孩子的身份信息。   李薇顿时为难。   那要不然送去那些手续不全的幼儿园?   自己工友中和自己同龄的人都将孩子送去附近私人托管之类的地方,也没见出什么事……   据说那些正规的幼儿园就是比私人的幼儿园大了些、玩的东西多了点、老师多了点、给上面交的钱多而已……可是孩子小的时候也不需要学什么几国语言啊?东西少一点就少玩一点呗?幼儿园大一点小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能把女儿上学的费用压缩到每个月1500元,那她就能存足够的钱给孩子未来做打算了。   不过,目前还是保持现状比较好。   孩子刚断奶不到两个月,身体又在恢复期,九九庄园西的托儿所又是现如今最物美价廉适合自己现状的地方,这段时间还是把孩子放在高级点的环境里,等稍微再大两岁压缩费用比较好。   李薇搭乘公车又转地铁回到工厂宿舍,刚休息下,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那个好心的讨债公司打手端琰。   “你在哪儿?”端琰问。   “我在工作的地方,怎么了?”   “我刚刚收到消息,公司那边到了年底债务统计,在催债。”端琰道,“高利贷公司上面都有人,他们能用你报警也解决不了的方法一直骚扰你的正常生活,即使是我也不过是个工人,不能护着你女儿,我建议你来一趟,和我谈谈。”   “我……”李薇看了眼表,虽然挺晚了,但事关女儿和自己安危,她还是起身穿上自己刚脱下的衣服道,“好吧,你等一下。”   一个半小时后,二人约在双方都顺路的一家咖啡店见面,李薇不舍得花钱点餐,端琰点了两杯卡布奇诺,一杯推给李薇:“这杯我请。”   李薇伸出双手摸着咖啡杯的边缘,忧心忡忡地看着端琰:“我……我和月洲没有结婚,也得我还钱吗……孩子没有户口……怎么知道就是月洲的孩子呢……”   端琰取出文件:“你的月洲住院的时候每天都是你在看护他,你怀孕的事情同房的人也有耳闻,高利贷公司可不管法律上谁有义务替你男人还钱,只规定了但凡有关系的一个都不放过。”   李薇顿时紧张地抓紧杯子:“可是孩子她那么小,她要怎么还钱……我……我……我想知道月洲到底欠了多少钱……他……”   端琰翻开文件的最后一页,指了指。   李薇低头一看,瞬间面色惨白:“怎么会这么多!”   “你男人不想死,他当时心态已经崩溃,借了高利贷的钱打算出国看看有没有治愈希望,把钱交给黑中介后,黑中介卷款逃跑杳无音讯,而他本人还没出国就发生了车祸。”端琰道,“每个月只有三千元退休金的老年人为了防止衰老死亡能买十几万的保健品不眨眼,一个不想死的年轻人为了活命有多疯狂,你觉得?”   李薇握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可是……我……我没有……没钱……有没有别的方法……别的方法还钱?”   “那,这样。”端琰收起资料,“我这里有一份负债人名单,如果你能替我们解决这些人的问题,会相对放宽你的债务时间。”   说着,端琰将一份名单表摊在了李薇面前。   “我能知道什么……”李薇垂头丧气地低头看向名单表,可是才看两行,她就愣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父亲赵世风的名字,握着咖啡杯的手顿时反射性地一抖。   端琰见状抽回名单表:“原来如此,你认识这个叫做赵世风的人?”   李薇慌忙:“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端琰勾唇笑了一下,拿出另一份资料表:“可是,关于他的资料显示,你,就是他的女儿。”   李薇瞬间感觉犹如当头一棒,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你刚才是试探我?”   “对。”端琰应,“我们发现你和陈月洲以及赵世风两个债务人都有关系,但是你的经济状况也不容乐观,所以帮助你解决了燃眉之急,希望你知恩图报,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要怎么给你们交代?”李薇绝望而焦躁地看着端琰,“欠的钱我还不上,那个老头虽然是我爸,但是他没有养过我,只是我一直听说我的亲爸叫赵世风他在北川,然后我就找了他,他只是曾经给我了一个住所,但他讨厌我的女儿所以他在我生了孩子之后直接把我赶走,让我丢了女儿再回去!我男人死了可是我爸没死吧?你们找他要钱啊!他比我有钱!”   “这是规定,我也只是照章办事。”端琰道。   李薇顿时低下头,有些哽咽:“你觉得,就我和他这种关系,我能知道些什么,怎么大家都这么欺软怕硬……”   端琰伸手,指了指名单最后一行:“那你爸和这个与你男友同名同姓的女人的关系,你知道吧?”   听到“同名同姓”四个字,李薇瞬间开始哆嗦,她的手指再也握不住杯子了,匆忙将双手藏在了桌子下面。   端琰了然:看来,这家伙知道陈月洲和赵世风到底有什么仇。   可是,下一秒李薇就张口否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端琰见状,也没追着她继续逼问,而是道:“你考虑清楚,最近公司一定会派人先去找你,如果你决定为了你的女儿的平安生活而做出努力了,就给我打电话。”   说着,端琰起身离开,留下李薇一人坐在那发呆。   当晚回到宿舍,李薇思前想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明天请假偷偷把孩子带走!然后自己也玩失踪!她就不信高利贷还能找到她们!   于是,隔天李薇早早就去了九九庄园西区的托儿所,在确定没有看见端琰的身影后,进入托儿所内部,找到今天当值的幼儿班的保育员:“我想接走端晨薇。”   因为这座小区只接收业主的孩子,所以女儿被迫改了名,其实她替女儿想好的名字是李媛媛。   “啊?”保育员愣住,“她爸爸昨天下午都把她接走了,端晨薇有点小感冒。”   “什么?”李薇顿时着急了,大声吼道,“你怎么可以把孩子随便给别人!”   “什么随便给别人?”面对李薇莫名其妙的怒火,保育员也不开心了,“人家是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能给?你不就是保姆吗?人家父亲可以不能接孩子,你倒是可以了?保姆接送孩子必须又授权,我再强调一遍!”   “你——”李薇顿时气得想打人,“谁说我是保姆!我是孩子的妈妈!”   “呵呵……”保育员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薇,然后对李薇翻了翻白眼,“我们幼儿园只认业主,谢谢,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找物业评理,或者直接报警啊?”   “你——”李薇说着就掏出手机,可就在这时,和自己同宿舍的工友打来了电话。   李薇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非常着急:“李薇!你快点回来!你怎么欠高利贷呢!都找咱们工厂来了!工头现在发大脾气,你再不回来就……”   李薇瞬间急的是焦头烂额,也不知道是该留下还是该回去,犹豫再三后,她离开小区,一边给端琰打电话一边搭乘上了公车。   电话打了一路都无人接听,等回到工厂,李薇还没进宿舍,就被几个同宿舍的人拦在了外面。   “我说,你怎么还欠高利贷啊?组长找你,你这是死定了。”一个比她年轻一点的女生道,“不然你报警吧?”   “报警?”旁边年纪大一点的老妇人道,“这年头,高利贷多多少少都是后面有人的,我们村上一小伙子就借钱做生意,赔了之后高利贷找上门来要钱,搅得他爸妈吃不好睡不好,他在县城上下学的兄弟天天被人跟着,报了警,警察来了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钱人家天天来骚扰,又没有杀人流血的,警察也不可能次次给你救场不是?还不上钱警察来多少次都没用!后来那小伙直接就上吊了。”   李薇一听,原本心惊胆战的内心更惴惴不安了。   “还有,你对面床那个陈宁宁,把你的行李直接全丢出去了……”年轻女生道,“你要知道,她可是组长的三儿,跟组长睡了不知道多少回,你以后日子不好过咯……”   等去车间被组长劈头盖脸一通痛骂回到宿舍,坐在不知道被谁泼了凉水的床褥上,李薇默默盘着双腿抱着头,偷偷地擦着眼泪。   她不知道月洲和自己爹欠的钱从法律上讲自己需不需要还,她也不知道如果还不上钱高利贷会用如何残忍的方式对待她们母女,更不知道到时候警察在发生事故之前是否真的会站出来保护她们。   对于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而言,可能法律是保护他们的武器吧。   可是,对自己来说,不是的。   就像很多人只相信鬼的存在却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明一样,她从小便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   法律和正义永远遥不可及,可暴力和威胁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非要让她在未曾给过她温暖的父亲和自己襁褓中需要温暖的孩子中做选择……   即使再想被父亲爱护,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人生被耽误。   她不懂什么教育孩子,也给不了孩子好的,将来还想孩子帮帮自己养老,可能孩子会被她拖累了不少……可是,她爱这个孩子,她还是能够割舍掉一些东西保护好孩子的。   第二天,李薇再次拨打了端琰的电话,这次终于拨通了,她道:“我告诉关于我爸的事。”   二人再一次约见面,端琰撑着下巴,睨着李薇等着她开口。   李薇低头喝了口白水,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水杯,许久后开始娓娓道来:“我妈跟别人结婚前生了我,给人了,别人养我本来是给家里小舅当媳妇的,小舅是小儿麻痹,结果我还没来月事之前小舅子就死了,我就被赶出去了。   村上的阿婆告诉我,我妈是谁,让我去找我妈,我妈结婚生了两个大胖小子,看到我和看到鬼一样,她给了我爸的联系方式让我找我爸,我就来了北川打工,到处打听,找到了我爸,但人家也结婚了,然后我认识了我男人。”   她说:“我这种小学没读完的能和一个研究生处对象,我还以为是电视剧应验我身上了,以为我终于能脱离苦日子了。   后来我男人病了,当时我以为是小病,怀了孩子就没说,再后来我男人严重到有时候大小便失禁,我才知道出了大事,我给他在医院外面找了个护工伺候他拉撒,一个月就给1500元。”   端琰蹙眉:“护工?”   李薇应:“护工,就是那个个子特别低的那个女的,跟我男人重名,她那副身高,干什么都没人要,所以才能1500块钱就拿下。”   端琰:“你继续。”   李薇:“后来我不让那个护工继续干了,因为彻底没钱了,她就让我帮她介绍工作,我就介绍去了我爸的烧烤店,他之前说过,一直缺个女服务员……”   李薇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   许久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道:“我爸也是个关人的地方的常客了,手脚不干净,做人不厚道,后来,好像就把那个护工强了,也不知道是强还是自愿的,她害怕我爸也就没敢说,我爸经常打她,后来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她好像知道我爸什么小秘密……”   端琰神色一正。   “有一次她在公安局说我爸杀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栽赃给别人,回去之后我爸把她打得头破血流,刚好第二天我去了趟烧烤店,我看到她站都站都不起来。”李薇叹气,“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如果你问我她和我爸之间到底有什么小秘密,这个我真不知道,我爸谁都不信,如果你真想知道什么,去找那个女孩是最好的……”   一听到“去找陈月洲”,端琰顿时头疼,但还是道:“你知道你说的这些内容,并不能替你分担什么。”   李薇有些绝望地笑了:“的确我是我爸女儿,但这世上不把孩子当个菜的人太多了,我知道的就这么点,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   端琰顿时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李薇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调查显示赵世风也没那么爱这个女儿,不过是初恋生的孩子,多少给了点面子而已。   线索好像又要断了。   就像莱安西一样,抱有太大的期待,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到底,真正能给他真相的只有两个方向——   其一,是陈月洲。   但是他不想提起陈月洲,一想起这个女人他就头疼,太阳穴里有什么一抽一抽的。   其二,是……吕佳音。   可脑内仅仅是想起这个名字,视线就仿佛又被拉到了很早以前,父母的声音犹在耳边——   “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器官捐赠向来讲究‘双盲原则’吗?明明应该让受捐赠人知道捐赠者是谁,这样才好方便报恩不是吗?”   “……”   父亲长叹一声:“因为如果双方知道对方是谁,这里,这里——”   父亲拍着胸膛:“拯救了一条命的亏欠感,会让你觉得欠了对方一辈子……林阿姨只求我们保护他的女儿,所以,小琰,保护好佳音,这就是我们家对她给你了光明的世界所有的报答,你能答应爸爸,知恩图报吗?”   ……   “不能恩将仇报……”端琰撑着额头,许久后对李薇摆了下手,“你先走,之后公司联系我时我再通知你。”   等李薇离开,端琰就坐在沙发上,静默地望着窗外鸦青色的天空发呆。   一个不想用,一个不能用,他还有什么办法找到真相?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捞起一看,端琰叹了声接听:“你不要总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打电话。”   “那看来我们这对冤家还挺有缘的。”赵天喻哼了声,“见个面?喝个酒?”   “你说地方。”端琰道。   “给你定位。”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北川国际中学附近新开的烧烤店见面。   赵天喻在烤活虾子,扫了眼对面的端琰:“你不开心什么?找不到你想要的?”   端琰瞪了眼赵天喻:“说你别说我。”   “我也是啊。”赵天喻扯了虾子的钳子将它串在竹签上,状似漫不经心,“最近研究生考试结束了,我就想去找陈月洲熟悉一下,结果我弟防我和防贼一样,真让人寒心。”   “……”端琰没说话。   “我问你,陈月洲失忆的事情你知道吗?”赵天喻问。   端琰:“恩。”   “可是他好像不止是失忆这么简单。”赵天喻取出一份文件推到端琰面前,“我们学校的学长,现在做心理医生,跟我有些生意往来,本来我只是让他负责替我弟做心理辅导,结果阴差阳错我弟送陈月洲过去做心理辅导,她……好像不止是失忆这么简单。”   端琰拿起资料看了眼,上面是陈月洲本人的自述,在看到“我其实是个北医男硕士叫陈月洲,穿越成了这个女陈月洲”这段话时,轻轻蹙眉:“她真是这么说的?”   “恩。”赵天喻点头,看着端琰脸上复杂的表情顿时笑了,“老同学,你别不是信了吧?你如果真这样,我也该送你去看医生了。”   “不好说。”端琰放下资料,拿了串虾子咬碎吞掉。   “如果她真的存在精神疾病,那她的发病原因很有可能就是这些——”赵天喻指着自述中的某一行,“遭受虐待。”   “……”端琰想起不久前李薇说过的:陈月洲遭受过赵世风的强奸。   “我想知道她遭受了什么虐待。”赵天喻问,“这个你知道吗?”   端琰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要场景还原去刺激她?”   赵天喻一脸无所谓地点头:“没错,最直接的,不然我为什么同意救她?你以为我弟爸妈那么两个护儿宝待见她吗?”   端琰沉默。   自己和陈月洲发生过关系,也曾经在比较紧张的状况下做过,但陈月洲从来没有发生什么精神状态异常的状况。   如果想要达到“刺激”的程度,光是在紧迫的情况下做是不够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真的用强。   可是,这样就能让陈月洲想起来什么吗?   这种低概率的莽撞做法虽然有一定的成功几率,但就像是让“重要的人”在病床前呼唤植物人刺激大脑一样,万一没有成功,会给陈月洲造成多大精神伤害……   见对面的端琰一直沉默吃饭,赵天喻笑了:“端琰,我至今都怀疑是你导致我弟出事的,但你知道为什么我还能拉你坐在一张桌子上笑嘻嘻吃饭吗?”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   “因为我隐隐约约总觉得我和你有共同的目的,我弟又没出大事,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有必要坐在一张桌子上资源共享,没必要这时候闹翻。”赵天喻道,“难不成你知道什么,但是害怕伤害到陈月洲?”   端琰没说话。   “别装了,渣男。”赵天喻冷笑,“你别忘了,你可是亲手把她推进水泥池里,我弟虽然救了她,但实际上你已经杀了她一次了,开弓就不要回头,你这时候装深情,只会让我觉得你敢做不敢当,特别窝囊。”   端琰伸手撑住自己的脸。   也是,他早就在陈月洲和真相中选择了真相……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   思考片刻,端琰低声道:“被强奸过。”   赵天喻:“……强奸?”   “我看过强奸她的那个人的前科,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行为粗鄙,非常下流。”端琰道,“不出意外,应该是殴打后□□,甚至,更严重的情况。” 第227章   “暴力……强……奸……”听到这四个字, 赵天喻愣了一下, 露出有些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还以为就是简单的……虐待之类的……”   端琰没说话,继续吃虾子。   “这个世界还真是从来都不让我失望,我还以为自己距离那种极端的犯罪很遥远, 看来, 真是近在咫尺……”赵天喻给自己又倒了杯白酒,一饮而尽后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放任了自己雇人去对她为所欲为,从打破这个底线的那一刻起, 我就回不到自己现在做人的底线了吧?”   端琰给自己也添了杯酒,一饮而尽,之后才道:“你很讨厌她。”   “对,讨厌。”赵天喻继续给自己倒酒,“你知道的吧?人这种生物会一见钟情某些人, 也会一见恶心某些人, 那个女人给我就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端琰看向赵天喻。   “你知道,我本科的时候读的是师范,正规师范专业国家补贴比其他专业高, 于是, 我们学校的穷鬼, 是出奇的多。”赵天喻从水槽中抓了一只活虾子扯掉钳子直接插在了竹签上,放在火上烤,看着虾子疼得不断挥舞着触角, 直到接近透明的肉泛白后彻底死亡,“前几年有过社会调查,调查每个专业的贫困生比例,穷鬼名列前茅的有什么护校、技工修理学校……还有我们师范专业,你根本不知道这些乡下来的穷鬼的下限。”   赵天喻道:“远看一样东西的时候谈不上喜欢厌恶,因为和自己无关,但是当距离过于近接触时候,如果再有利益牵扯,所有让人恶心的东西就都看见了,一旦看见了,就难以接受。”   端琰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赵天喻:“我绝对不会让那个满脑子脏东西的穷鬼女人利用我弟弟的感情达到她的目的,所有试图利用我的家人或者利用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端琰没再说话。   赵天喻又吃了一串虾子,闷了一杯酒,看向端琰:“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能让陈月洲吐出答案还不会牵扯到我的做法。”   ……   考研初试结束后没两天就是元旦,元旦过后没多久,各个大学就放假了。   赵可的英语听写正确了七成,原本想和陈月洲趁机加深一下感情,可谁知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陈晴和陈语轩两个小鬼就不期而至。   二人过陈月洲的微信定位一路摸索到了地址,被堵在小区外面后疯狂给陈月洲打语音电话。   拿人钱财□□,毕竟收了陈蕊不少钱,陈月洲觉得还是对陈晴负一下责,顺带着帮一下陈语轩,于是放了两人进来。   又因为担心赵天喻多嘴,就在附近替二人找了间单身公寓暂且住下,时不时过去探望一下。   赵可见自己的计划泡汤,就干脆化悲痛为力量,趁此机会加强锻炼身体,指望着有朝一日别的“战场”上能好好“摩擦”二人的感情。   到了年前半个月左右,赵可的父母住过来陪儿子过年,陈月洲不便去打扰,就和陈晴、陈语轩住在了一起。   等到年三十的晚上,陈月洲叫了一桌小型年夜饭外卖,三人坐在家里一边吃饭一边看网络直播的二次元联欢晚会,也算是其乐融融。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陈月洲打开手机本来想抢红包,却惊喜地发现陈蕊给自己发了1000元的红包,于是转身从钱包里取了四百元,给眼前的两人各200元。   又没说这些钱是给陈晴的,那就当是自己的好啦?   接过现金时,一直沉默看电视的陈语轩忽然就落泪了。   陈晴立刻对着陈语轩挤眉弄眼小声道:“怎么你还嫌少啊……”   “不是的。”陈语轩看向陈月洲,想了想,小心翼翼开口,“姐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陈月洲正在疯狂抢红包,随口应道:“你说。”   “姐姐,你害怕过吗?”   “啊?”   “去年我们三个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过年,没有父母、没有存款、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但是那时候我们不慌,因为我和陈晴还在读高中,姐姐你在准备考研,我们都知道,考上之后我们的生活就会改变。”   陈语轩吸了吸鼻子:“可是今年我们依旧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面过年,我和陈晴已经念了大学,姐姐你已经考了研究生。”   陈语轩道:“即使我们再努力,但也仅仅能维持自己的生活,一旦有一天我们停下脚步,这个世界就会把我们抛弃,我们连房子都租不起,居无定所,没有未来,一想到以后的一辈子都要这样不能喘气地生活着,姐姐你……害怕过吗?”   陈晴:“……”   因为听不懂陈语轩在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啃鸡腿。   听到陈语轩的话,陈月洲默默地抬头看着她。   陈语轩的成熟程度跟自己当年的是一个节奏的。   自己大概也是这么个年龄,产生了这种想法。   站在校外的天桥上吃着五元一份的铁板豆腐,仰望着北川夜色中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凝视着夜空下五颜六色的万家灯火,有那么一刻感觉好无力。   小时候父母总说考上大学了就是走上人生巅峰,可真正的考上大学才发现这是人生试炼的开始。   接下来的路明明会越来越难走,可世人却再也不会对成年的大人讲究宽容。   “姐姐,我有时候好害怕。”陈语轩擦了擦眼泪,“我们宿舍我隔壁床的女生有爸爸妈妈,有好大好大的房子,万一考研失败了她就出国继续读医学,可是我不是的,如果考研失败,我没有多余的学费去二战,我只能去小诊所工作,没有房子,没有自己的家,我这一辈子都要不停奋斗,否则一不小心一把年纪了就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大家明明都是北川人,为什么人生的难易程度会区别这么大……”   陈晴插嘴道:“所以我姐说了,没钱的人结婚抱团取暖,有钱的人单身各过各的,你结婚呗,找个人和你一起还房贷。”   “你知道北川房价多高吗?!现在最便宜的地段都是一平米四万八!”陈语轩看着陈晴,“每个月疯狂还贷,两个人都要疯狂工作,结果有一天男人忽然回头就什么业务应酬去了大保健,转头就绿了你,离婚的话房贷没还完、孩子他不要,不离婚的话一辈子就这么继续恶心下去。”   陈晴露出一脸“卧槽”的表情:“也不一定吧,你是不是极端了……”   “什么极端不极端?社会就这样!”陈语轩大喊。   陈晴怕了她这种一说话就上头的样子:“那……你换个城市?”   “我就是北川长大的我能去哪儿?”   陈晴想了想:“呃……到你男人的城市去?”   “呵呵呵呵,到别人的地盘去,以后别人绿你、打你、侮辱你甚至他的家人联合起来欺负你,你都没有地方抱怨,甚至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你就是俘虏!”陈语轩气冲冲道。   陈晴:“那咋的?那你找个能在北川买房的有钱人?”   陈语轩又摇了摇头:“不,找个爱我的有钱人比中彩票都难,我不想结个婚还要被男人侮辱。”   陈晴:“……”   陈月洲刚想说话,陈语轩又道:“我们宿舍还有一个比我状况还要差,家里很穷还重男轻女,她没什么钱吃饭,每天中午都是故意和同班男生黏在一起好理所应当过去蹭饭,可是,她以后的下场,怕也就是我以前的下场。”   她道:“不结婚的话就得一个人承担以后生活的一切,过着不敢休息和看不见未来的生活,结婚的话就得承受万一遇到个人渣的风险,那些男生都有一种‘我渣男我光荣’的想法,把‘大保健’和‘绿女友’当光荣,这种环境下能结婚吗?生活可能还不如单身……姐姐……”   陈语轩再一次落泪:“为什么我看不到希望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上了大学我反而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反而对未来心灰意冷……”   陈月洲顿时叹气。   这孩子,怎么从一个极端坑里面爬出来,紧接着又跌入另一个极端的大坑了呢?   但是如今的自己,给不了它答案。   因为自己也不过是底层摸爬滚打的奴隶罢了。   这样的问题,大概也只有那些一直被爱和友善对待的人,才能回答了吧……   陈月洲刚想上前安慰陈语轩,公寓的门铃就被人按响。   从猫眼向外看去,居然是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的赵可。   他穿着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大红色呢大衣,围着同色系的围巾并戴着同色系的帽子,骚气的颜色显得有点喜气,但因为颜值高,整体看起来居然还挺顺眼的。   陈月洲拉开门一脸懵道:“这都一点了,你怎么来了?”   “跟我出门走走吧?”赵可做了个请的动作。   陈月洲忙回头看陈晴和陈语轩,陈晴已经抱住了陈语轩拍打她的后背小声安慰着,还对陈月洲摆摆手。   陈月洲见状,对着陈晴用手指比了个心,抓了外套跟赵可出了门。   二月初的深夜滴水成冰,冷风呼呼地吹着,赵可牵着陈月洲,顺着人行道慢慢向前走着。   忽地,他转过头道:“三月初,我就打算染头发了。”   “身体情况好了吗?”陈月洲问。   “当然,医生已经同意了。”赵可扯了扯自己的黑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丑陋的发色了。”   “哦……”陈月洲点头应着,随后转头四周看看,“半夜三更你不好好睡觉,该不会拉我出来就是告诉我你要染头发吧?”   “当然不是。”赵可回头看着陈月洲,“知道我染发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你回归杀马特大家族?”   赵可顿时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代表着我复活了。”   陈月洲:“哦……你复活了……”   “我复活了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赵可又问。   陈月洲:“……”   同学,你能不能一句话一口气说完?   见身后人愣着,赵可停下脚步,转身低头看着眼前的陈月洲:“和我好好谈恋爱吧,陈月洲。”   说着,低下头轻轻吻住陈月洲的嘴唇,舌尖侵入口腔后的一瞬间唇齿开始疯狂痴缠,直到数秒后,才轻喘着松开眼前人:“你之前怎么骚扰我的,我一定会还给你,知道吗?”   陈月洲:“……所以二半夜你是来下战书的?”   赵可一听,顿时笑了,好一会儿后才低头看着陈月洲,目光缱绻温软:“笨不笨啊,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来见你。” 第228章   年后不到半个月, 陈月洲收到了北川综合医疗大学的复试通知书。   因为是非统招出身, 学校额外增加了一系列的考试,每次去参加会考,陈月洲都感受到了学校对他们这类考生从骨子里深深的抗拒感。   四月初,各种乱七八糟的会考结束, 陈月洲坐等学校的通知。   从棉衣换成春装,望着窗外新芽初生的绿植,陈月洲撑着下巴, 有点恍惚。   这几个月他每天早起例行公事替赵可做了身体检查, 吃完饭就拉着赵可在一楼的书房一起看书,下午的时候家教会来替赵可辅导功课, 他会趁这个时间出门到学校了解情况, 晚上回家再和赵可一起吃晚饭看书, 临睡前替赵可做一次基础检查,然后回自己的房间看一会儿电视睡觉。   因为忙碌,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太多进展,生活平淡无奇,像是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等回过神时,发现一个季度就这么溜走了,让人瞬间变得慌张了起来。   赵可在新年初一凌晨晚上曾对自己说过:想要和自己好好谈恋爱。   当时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清楚什么叫好好谈恋爱。   如今这么安静而又平稳的生活, 是否又叫做好好谈恋爱呢?   还是说,一定要对赵可小鹿乱撞、无所欲求……才叫好好谈恋爱?   问题一旦复杂化,脑袋里就会充斥着无数个答案,让人犹豫不前。   “下午还有考试?”说曹操曹操到, 赵可的声音自耳后响起。   陈月洲回过头,看着身后一头灰蓝色头发的大男孩,顿时撑起下巴:“你去漂蓝了?”   “恩,单纯的灰色太普通了。”赵可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套头卫衣,香蕉黄色的,下身是墨绿色的裤子,腰带是黑白棕色拼接的三角格子腰旗,配上奶奶灰偏光烟灰蓝的发色,全身上下就像行走的调色盘。   “脸好真是为所欲为……”陈月洲哼哼两声,就赵可这身装扮,如果不是颜值高,走大街上一定会被当做葬爱家族成员。   陈月洲转过身从茶几上拿了个橙子:“我下午不考试,倒是你,穿这么少没关系?最近感觉你越穿越少了。”   “洲洲。”就在这时,赵可道,“我们来扳手腕吧。”   “啊?”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扳手腕?”   “恩,扳手腕。”赵可已经将茶几上的东西统统推到了一边,摆好了左胳膊,“来吧。”   陈月洲顿时嫌弃地瞪了眼赵可:“我是右撇子,我左胳膊基本没有力量的,你肯定赢。”   “那行。”赵可换了右臂,“我右臂比左臂弱一些,但是双臂通用,所以都还可以。”   陈月洲:“我不扳。”   赵可:“我和你签的劳务合同是半年期,如果我没记错差不多还剩一个月了吧?如果赢了我……不,如果你能坚持十秒以上,我就和你再签三个月。”   陈月洲顿时扭头看着赵可:“说真的?”   护理员到处都招,工资各式各样都有,可是这么清闲的护理员工作不好找啊。   再说了,现如今的赵可力量弱得就像个小宝宝似的,打败他根本不在话下。   “恩。”赵可点头。   陈月洲这才慢腾腾走到赵可对面坐下,伸出右臂搭在桌子上,右手扣住赵可的右手,视线落在赵可脸上:“你确定十秒?”   “十秒。”赵可笑着点头。   陈月洲:“那好,说话算数。”   说着,陈月洲就手腕用力,将赵可的胳膊向下压。   可是,让陈月洲意外的是,赵可居然纹丝不动。   年初还能够一掌推倒的赵可,如今用力居然不能打败,陈月洲顿时理解了:这小子,给自己炫耀身体康复了呢。   “怎么?不想要续约合同了?”赵可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着陈月洲,“那我就要用力了。”   说着,将陈月洲的手臂向下压。   感受到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即将控制,陈月洲顿时火了。   虽然他陈月洲现在是个身高刚过一米五的女孩子,虽然男女在力量的平均值上存在很大的区别,虽然赵可比他高了快三十厘米……但是——举重运动员女生难道干不过程序员男生吗?   当然,他并不是举重运动员,赵可也不是程序员……   只是看久了“玻璃王子”状态的赵可,陈月洲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壮士”。   壮士居然被王子辖制,陈月洲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顿时使足了吃奶得劲儿和赵可抗衡。   赵可一见陈月洲明显动怒了,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陈月洲的单位力量还是很大的,赵可的右手想要支撑住不倒下需要用很大的力气顶着,只可惜陈月洲的身高和不足八十斤的体重限制了力量的上升空间,并不能强到足以扳倒赵可。   赵可一边用力顶着陈月洲,一边笑着看着对面女孩子用尽全力咬牙切齿的模样,直到十秒过后,突然放弃力量的抵抗。   陈月洲顿时顺着力量的惯性向下扑去,赵可猛然起身,反手就将陈月洲摁倒在了沙发上。   “哇,我们家洲洲真是厉害啊,不但扳倒了我,力气大到这么一用力,直接把我拉了过来……”赵可低头看着躺在身下的陈月洲,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这个动作任谁看都会觉得我在袭击你,洲洲好心机啊……”   陈月洲:“……”   我静静地看着你演戏。   “既然如此,不袭击你一下,都觉得太不够意思了,对吧?”赵可说着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下陈月洲的嘴唇。   亲完抬头,赵可看着陈月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啊,我们家洲洲很明显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看来这么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够,那我得加油了。”   说完,赵可又是转手腕,又是扭脖子,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陈月洲:“……”   我还是静静地看着你演戏。   等折腾够了,赵可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托住陈月洲的下巴,另一只手环着陈月洲的腰,再次亲了上去。   这次亲吻的力道更深了一些,彼此气息在口腔中流动和交换,搂着陈月洲的手不禁轻轻用力,直到意识到自己有了某种反应。   赵可并没有回避自己这让人尴尬的反应,而是轻轻地和陈月洲分离,目光灼灼看着眼前安静可爱的小姑娘,声音略哑地呼唤眼前人:“洲洲……”   陈月洲被赵可亲得浑身发软,再加上那许久没有感受到过的触感,让他脑袋里乱糟糟的,迫切的渴求感瞬间冲上大脑,软软糯糯地应了声:“嗯?”   赵可:“我想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你愿意吗……”   陈月洲没说话,只是轻轻抬头,亲了下赵可的脸颊。   得到了眼前人的许可,赵可一怔,旋即低头疯狂地亲吻着陈月洲,和他唇齿纠缠的同时,一只手落在了陈月洲的胸前。   指尖刚刚按下去,还来不及感受这份柔软的手感,就听门外有人碎碎念道:“我说,你们两个,阳台门也不关,窗户也不关,就在客厅里这样,明天邻居又要投诉了……”   陈月洲:“……”   啊,忘了,赵可住的不是高层,不拉窗帘办事后果很严重……   赵可:“……”   啊,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活人来着……   赵可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躲在门外的角落里全程暗中观察的保姆这才走出来:“有人打了家里座机,找陈月洲,我担心是她学校什么的,就……”   赵可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你回房间休息,知道吗?以后二楼别没事上来,你房间在一楼多休息休息不好吗?啊?”   保姆低头碎碎念:“卫生还不是得我打扫,你们俩就不能晚上再……”   赵可顿时一拍沙发背:“不能,让你别上来你就别上来。”   保姆:“……”   本来还想继续叨叨几句,但无意中一抬头发现自己雇主□□处有“帐篷”,顿时悄悄向后退……   陈月洲原本想下楼去接电话,赵可猛地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陈月洲转头看着赵可,“不是都说了可能是学校的电话吗?”   “不知道为什么……”赵可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笑容,“心中总有不安……”   “不安?”陈月洲低头看了眼赵可的“小帐篷”,轻声笑了下,“快去洗澡吧,晚上见。”   “恩,晚上见。”   下楼来到玄关,陈月洲摁下回拨键,电话很快就接通:“喂,请问是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吗?我是陈月洲……”   “月洲,是你吗?”对面是个女人。   陈月洲一怔,这个声音很熟悉,是这幅身体的……母亲。   他声音顿时冷了许多:“有事吗?”   “月洲……你好狠啊……”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啜泣,“你知不知道前不久开庭了……你弟弟……你爸……你叔……都被判了……你让咱们家断子绝孙了!你……”   陈月洲顿时揉了揉太阳穴,打断对方:“我还以为赵天喻有多大本事,能让你也跟着被判了进去最好,没想到最终还是把你放了,那真是可惜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妈!你……”   “怎么,你打电话来难道就是兴师问罪?”   女人一怔:“我好歹是你妈……”   “啊,明白了。”陈月洲冷笑,“你是想说,家里挣钱的人都蹲监狱了,你没有依靠想让我养你是吗?可是啊,难道你有手有脚不能工作吗?这年头各个小区物业都只招你这个年纪的保洁大妈,你的就业空间可是非常大的,还有员工宿舍呢……”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是你妈!是我生了你!是我给了你饭吃,是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陈月洲道,“如果给一口饭吃就叫做抚养孩子,那我给你一个月300元也叫做赡养吧?咱们家那种穷乡僻壤三百绝对够用了不是吗?”   “陈月洲你!”女人顿时急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有啊,当然有。”陈月洲勾唇,眼底没有半分笑意,笼着一层阴霾,“我对你的良心,远比你对这幅身体的良心要多。”   说完,陈月洲直接挂了电话。   这个女人电话能打到这里,一定不是她自己查的,而是有人把电话给了她。   谁能给?   除了赵天喻还有谁?   真是不明白了,赵天喻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讨厌自己……   陈月洲挂了电话后觉得心烦,就去小花园浇花。   可刚给花洒装满水,手机就响了起来,他顿时烦了,冷漠地接起:“有完没完啊!我告诉你再这样我要报……”   “请问一下你是罗牡丹的女儿吗?”对面是个陌生的男声。   陈月洲挠了挠耳朵:“你又是谁?”   “我是北川第六人民医院的急诊医生,你的母亲罗牡丹刚才在急诊外的走廊上割腕自杀,已经被送入了急诊室,她说你是她的女儿,就在北川……”   陈月洲:“……”   急诊外面割腕自杀……   呵呵……   “然后呢?”陈月洲冷笑,“可是我也没有钱,更没有空去照顾她,让她自求多福……”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医生顿时生气了,“这是你的母亲!你配不配为人子女?”   陈月洲也上火了:“我配不配,和你没有关系。”   “你如果不来救你的母亲,我就给记者打电话!”医生怒道。   “那你打啊。”陈月洲说着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拔了玄关处的电话线,紧接着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继续浇花。   可谁知没过一会儿,保姆就匆匆下楼来将自己的手机交给陈月洲:“有人找你打到我这里来了。”   陈月洲:“……”   妈的,日了狗的赵天喻。   他怒气冲冲地接过电话,转身走到花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面道:“你好,请问你是陈月洲小姐吗?我是都市老年热线的新闻帮助员,苏桥记者,我接到群众举报说你拒绝赡养母亲并虐待母亲,导致她割腕自杀住院,我们的接待员已经在病房里,如果你不想出名,我建议你还是来医院探望你的母亲。”   陈月洲顿时头疼:“你们记者他妈的是没事找事是吗?”   “我建议你对我态度礼貌一点。”记者道,“我们是专门帮助老人的热线,你如果再有过激语言,这对你自己的形象是一种折损。”   陈月洲:“……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   很明显,那个老女人背后有推手。   别人执意整自己,不去的话待会儿还会花样百出,躲能躲掉吗?   那就去呗,去了能怎么样?   难不成杀了自己吗?   陈月洲把手机还给保姆,上楼回房间取外套,搭车前往医院。   六院在下野区的郊区,一片密林深处,隔壁是类似于富士康的企业的车间,据说一个是做机械零件的,一个是做出口国外的代工厂,大街上没多少人,来这里看病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工人。   一到急诊室门口,一个女人就围了上来:“你是陈月洲吗?”   陈月洲扭头看了眼女人和她胸前的记者证,笑了声:“我知道记者要吃饭,但是我好像没允许你后面的那个小哥拍我。”   陈月洲指了指紧紧跟在记者身后的一名男性。   “最近北川市在做‘健康养老、放心养老’的活动,我们要走进千家万户,帮助所有老人解决困难。”记者完全无视陈月洲,上前问他,“我们已经咨询了你的母亲事情的经过,即使母亲再有错,即使母亲有所偏爱,但是人无完人,那都是你的母亲,在你们家庭面临这么大的重创之后,家人应该做的事相互冰释前嫌,扶持对方,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母亲如此残忍?”   陈月洲顿时扭头瞪着记者:“你他妈疯了吧?”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记者道,“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你,你知道生育可是最高的疼痛级别吗?她供你吃穿、养你长大,只不过因为一些不得已和偏爱,你就能如此对待你的母亲?能将母亲弃医院于不顾?”   陈月洲顿时被气得笑了:“你知道我最讨厌听到的话是什么吗?就是‘你的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你’。”   “事实难道不是如此吗?”   “别开玩笑了,她是抱着生儿子的决心怀了我,她是为了生下儿子才忍受了怀胎十个月的辛苦,如果从一开始怀孕的时候她就知道我的性别她根本就不会让我存活,因为不知道我的性别而生下了我的她觉得自己怀胎十月简直亏大了,但是如果丢了我就是彻底的赔本买卖了,所以凑凑合合给一口饭吃将我马马虎虎养大,为的就是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拿我的婚姻换足够的钱去给他儿子铺漫漫人生路,万一儿子不可靠还可以靠我嫁个有钱人去捞一捞他们全家,也算是物有所值了。”陈月洲冷漠地瞪着记者,“我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你最好给我闭嘴。”   “我承认目前我们国家在男女平等方面很严峻,已经位居世界百名之外,但是母亲毕竟养大了你,她现在已经年迈了,又失去了儿子和丈夫,大女儿远在天边,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你为什么不能冰释前嫌,趁着这个时候多和母亲谈谈感情呢?她也是人,你也毕竟是她的孩子,你要让母亲知道你的好……”记者还跟着陈月洲身后,“我希望你能够回想起一点点你母亲对你的好,那边是支撑着你心中最后的善良与爱的支点,宁可以后你觉得自己养了她很窝囊,都不要因为没对她尽孝而觉得自责,你……”   陈月洲有点火了,猛地转过头看着记者:“你再在我面前说这些伟光正的言论,我就上手打你,你报道我没素质就报道我没素质,我大不了离开北川,你不过是个小报记者能拿我怎么样?但我现在就能让你破相,明天开始就和记者行业说再见信不信?”   “你——”记者顿时向后退了一步。   陈月洲走进病房,看着躺在床上抓着旁边护士的手、颠倒黑白向旁人抱怨自己的母亲。   一见陈月洲,罗牡丹有些紧张。   过年前,自己的丈夫、儿子和丈夫的弟弟都被抓紧了监狱,唯独自己被放了出来。   没了家人,兜里没钱,自己连去哪儿都不知道,还好一个自称是小豪同学的女孩收留了自己。   据说小豪过去帮过她,她这算是报恩。   就在年后没几天,女孩说月洲有不少仇家,如果能让月洲吃点苦头,仇家里有人能帮忙把小豪从监狱里面捞出来。   至于仇家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据说是因为月洲太狡猾了,抓不住。   她问过女孩:“什么叫做让月洲吃苦头?”   女孩想了想说:“阿姨你不是以前要把陈月洲嫁给王武吗?你让王武来北川,就让他们俩在北川生米煮成熟饭,这样陈月洲就跑不了了,以后离开了北川,仇家也就心里舒坦了。”   她顿时呆了:“就这样?”   女孩:“就这样!”   她立刻点头:“那行,我可以的,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把我儿子弄出来啊……”   当初答应的时候觉得挺简单的,于是她私下联系了王武,王武当然很乐呵地答应了。   只需要出个来回不超过两千块的火车票钱就能换个媳妇,太划算了。   可是,现如今看到自己女儿的时候,罗牡丹还是有些害怕。   这孩子去了趟北川和换了个人似的,万一出个岔子怎么办……   于是,罗牡丹索性一下子扑在地上放声大哭,用哭腔的颤抖掩盖住内心的焦虑。   她又是撕扯手臂上的针管、又是摔砸点滴瓶、还跪在地上用头砸磕地:“我怎么这么苦啊……我死了算了……”   外面的记者听到动静,以为是陈月洲欺负老人,顿时冲了进来。   陈月洲:“……”   幸亏自己站得远,不然真是要被赖上了。   记者走到罗牡丹身边安慰了好一会儿后,转头看向陈月洲:“你母亲不想在医院,目前手腕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她不想待在众人的视线下,我们送你们母女回家,明天我们还会来的,你不要想着丢下母亲不管。”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随意,请便。”   摄像师傅负责开车,记者负责安慰罗牡丹,陈月洲坐在副驾上吹胡子瞪眼。   罗牡丹现在的居所在已经临近南川的偏远郊区,周围都是老旧的家属院,青砖墙和水泥地面,看外面的管道排列,连天然气都没通。   房子二室一厅,石灰墙和绿皮护墙油漆,里面只有一些破旧的家用电器,卧室是一床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水洗棉被,这一切将穿着洋气的陈月洲印衬得特别显眼。   记者不由地多看了陈月洲两眼。   陈月洲:“……”   我自己挣的钱我还不能给自己买衣服了?   记者又去安慰了一会儿罗牡丹后才离开,陈月洲就坐在床边向外看着,等记者的车离开后,才扭头瞪着罗牡丹:“你挺厉害啊,仇人刚把你全家送进监狱里,你反手就跟仇人合作了,这房子弄得还像模像样的。”   罗牡丹瞪着陈月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月洲起身转头,走到玄关处一边穿鞋子一边道:“明天记者爱来就来,我不奉陪了,我还以为赵天喻想弄些什么幺蛾子呢,莫名其……”   “妙”字还没说出口,陈月洲忽然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剧烈的刺痛,他下意识地回头,鲜血已经模糊了他视线里的全部世界。 第229章   头痛欲裂即将倒下的那一瞬间, 陈月洲忽然发现脑内世界已经落了灰的大门被推开, 紧接着,那头已经消失了快半年的猪戴着一副墨镜、穿着性感的沙滩裙、抱着一堆快递盒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一边吹着根本吹不响的口哨,一边乐呵呵对外面道——   【剩下的快递你们帮我用推车拉进来, 对,推车……】   说完,那头猪扭过头看了眼陈月洲:【hello, 想我了吗?还记得我是谁吗?我双十一买了五百多件快递哈哈哈哈, 宿……】   看到一头是血的陈月洲,478手中的快递盒子“噗通”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 她抱头尖叫——   【啊啊啊——!宿主!你挺住!我我我我我升级了!我学习了新的技能![蟆一下]技能!你等着!我马上给你使用!】   说着, 478冲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七彩棒棒糖塞入陈月洲口中:【加一秒!】   紧接着, 陈月洲头上就出现了“+1S”的字样,现实中的陈月洲顿时惨叫一声,紧接着清醒了古来,捂住头顶想要逃离,可施暴的人已经牢牢地挡在防盗门前,出于无奈,陈月洲一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反锁了生锈的木门。   “去你妈的!给老子开门!别让老子对你不客气!”门外的陌生男人大声吼叫着。   陈月洲捂着脑袋,匆匆忙忙掏出手机,本来想打110,但是考虑到时间过长可能地址还没说清楚外面的人就已经闯了进来, 他只好迅速打开微信。   告诉谁?   赵可?   不,不能告诉赵可,如果一开始决定告诉赵可,出门前早说了。   虽然他一直把赵可当做自己羽翼丰满前的避风港和躲避端琰与赵天喻的象牙塔,但是在自己内心深处,这座避风港只能承受小风小浪,一旦到了危急时刻,到最后大风大雨还是要自己承担。   说白了,这座港湾只是一只纸老虎,如果对方给赵可面子不来冒犯,那么自己自然安然无恙;但是如果对方明知故犯,自己也不能指望赵可做出什么。   曾经赵可因为没想太多救了自己而惨遭重创,如今知道了自己和端琰背后乱七八糟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自然不可能以身涉险。   就算他得知发生了什么想要来帮自己,赵天喻这次也一定会做了十足的准备,想办法限制他的行动。   那除了赵可,还有谁?   陈月洲脑内一闪而过某个人的模样,但是下一秒就将这个人剔除。   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   他顿时苦笑一声。   就像平时明明来往的人很多,可是遇到父母生病或者孩子有问题,拿出电话本想要找人帮忙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能帮自己的人都没有一样……   陈月洲知道自己没时间犹豫,最终听天由命,迅速打开朋友圈,按下定位的同时选择了系统表情第一页第六个的“大哭”发送了出去。   之后他还想要在自己的朋友圈下面再补充“110”三个数字时,大门已经被踢开。   他迅速将手机丢进马桶里,一把抓住旁边的马桶塞指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你他妈疯了吧你,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陈月洲头疼得几乎说不出话,478又从门外提进来几箱快递,徒手拆了包装取了七彩棒棒糖就往陈月洲嘴里捅。   【宿主!快吃!快吃!】   陈月洲在脑内不断地吃糖不断地深呼吸,而现实中的他瞪着眼前的男人冷笑:“真是无知者无畏,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   “你马上就是我媳妇了,犯法不犯法也就是家里事了。”男人□□着看着陈月洲,“到时候如果你不觉得丢人,你就去报警啊!”   “你放心。”陈月洲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报警,你把我打成这样子,你连北川都离开不了。”   “刚好你在北川养脑袋的日子给老子怀个种,到时候大着肚子上高速再带上你妈,你就是老子媳妇,谁敢说不是?”男人冷笑,“这年头先下崽子后扯证的多的去了,难道还不是夫妻了?你觉得有了你妈陪着,警察会管?”   陈月洲头疼得已经无法再呼吸,而脑内的他也吃了太多的糖,+1S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身体消耗的速度。   他本能地看向罗牡丹的方向,只见她早已因为害怕躲在了角落里。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着马桶塞子对着眼前的男人,脑袋里面快速过滤着自己该怎么办。   打斗?不可能的,自己受了伤,目前平衡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打过眼前的人;   求饶?给钱?这个可以有,看这个家伙的着装打扮不是什么有钱人,就算暂时把钱给出去以后也能够讨回来,可是,给钱之后真的会放了自己吗?   陈月洲有些体力不支了,他的腿开始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   眼下其实放不放自己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拖延一会儿时间也可以。   多拖延一秒,也许就有多一秒的奇迹……   如果没有的话,可能这就是命吧……   于是,陈月洲匆匆道:“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给你……给你……钱……放了我……”   “哈哈……”男人笑了,逼近陈月洲,“你成了我老婆,你的钱难道不是我的?”   “不是的……”陈月洲摆摆手,“我……如果你现在对我施暴……我是不会给你密码的……而且我现在受伤这么严重……如果不去医院是会死……”   陈月洲“死”字还没说完,对方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别给我玩心眼,你这么点伎俩,还不如外面站街的会要价!”   陈月洲再次惨叫一声后,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忽然觉得好困,困到根本睁不开眼,仿佛一旦彻底闭上眼睛就会再也睁不开。   直到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敲打的声音,让房间内的二人瞬间慌了神。   陈月洲还想循着声音的轨迹去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时间倒回到陈月洲离开家的半分钟后。   陈月洲前脚出门,保姆就接到了赵天喻的电话:“陈月洲呢?”   保姆:“她出门了。”   “接到电话就出门了还是对小可说了什么才走的?小可现在什么情况?”   “赵可啊……”保姆向楼上望了眼,“正玩游戏呢,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陈月洲接到电话就走了。”   “好了我知道了。”赵天喻道,“不用告诉他我给你打过电话。”   “哦,好。”保姆挂了电话,就去厨房里忙下午饭。   赵可站在阳台上向窗外看了眼,远远瞧见拿着外套急急忙忙离开的陈月洲,愣了几秒,下楼问保姆:“她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保姆摇了摇头,“一开始座机有人找她,后来她又接了个电话,再然后电话打到我这里,可能就是学校找她有事吧……”   赵可一怔。   打电话的家伙……保姆、座机和私人联系方式都知道?   陈月洲为什么还要给外人留保姆的电话?   他有什么需要把所有联系方式都透露出去的必要吗?   就算再怎么担心接不到……也不该留保姆的电话而是留自己的吧?   就在这时,住在附近的舅舅打来的,赵可接起,只听对方道:“小可啊,怎么座机打不通啊?我给你打了好几遍,今晚来舅舅家吃饭吧,你姐姐今天回来早,你堂哥晚上下了课也过来聚餐。”   “没问题啊。”赵可随口应着,“座机打不通?难道陈月洲没放好吗?”   说着,他向玄关走去,直到看到被拔了电话线的座机,微微一愣。   座机号、私人号、保姆号……   全部联络方式……   全部避开自己的联络方式……   赵可忽然隐隐觉得不妙,猛地转过身看向保姆,提高了声音:“你再给我重复一遍电话的拨打顺序。”   “啊?”保姆一脸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重复,“就是我先接到了座机找陈月洲,陈月洲就下来拨电话了,然后我见他在外面浇花还接了个电话,再然后我的电话就响了……”   赵可顿时低下头思考,数秒后猛然抬头:“我问你,我哥给你打过电话吗?问你我的情况,或者陈月洲的情况?”   保姆顿时紧张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雇佣她的金主可是赵天喻,只要赵天喻一句话,自己就在这家没法干了。   虽然说签了雇佣合同,如果赵天喻直接辞退自己的话是可以拿到一大笔违约金的,但是自己毕竟是正规保姆公司出身的,每个月工资远在普通没有正规培训的中年妇女之上数倍,如果被赵天喻弄上点什么黑历史,自己以后的收入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赵可看保姆一脸畏畏缩缩的模样,神色冷了几分:“你说的是真话?”   “真的。”保姆使劲点点头,“我骗你干什么啊?”   赵可忽然就笑了,紧接着,他转过身抓起挂在玄关处的藏蓝色马甲套上,坐在换鞋凳上一边穿鞋一边道:“告诉舅舅,我不能去和他吃饭了,如果我哥问起我的去处,就说上华打电话找我有事。”   “啊?”保姆一怔,“你要出门啊?”   “那你认为?”赵可扯了扯唇角,“我不在的期间,我希望你在家里好好反思,你是打算继续做间谍,还是做个保姆。”   赵可说着回头看向保姆:“没事多看看谍战片,了解一下间谍的下场。”   穿好衣服出门,刚好有巡逻保安路过,赵可搭了对方的电瓶车离开,在大门附近看到了陈月洲的身影。   他忽然感谢这个让他骂了千万次的小区内部构造,为了增加每家每户公摊绿植面积,这座小区建得特别深,如果没有交通工具,想要离开小区走路得花费至少十分钟。   陈月洲出门搭了滴滴离开,赵可紧随其后叫了出租车尾随,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医院。   急诊就在大厅进门左转最便捷的位置,见陈月洲和一对陌生男女争执,赵可原本想凑近点看,可刚一走到陈月洲附近,就有不少病人和医生下意识地投来视线,赵可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太过于五颜六色,于是叫了跑腿去外面买运动衣。   运动衣送来的时候,陈月洲已经准备转移。   赵可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在公共场合二话不说将运动衣裤套上,刚把拉链拉到脖子根处,就看到了一个前不久他见过一面的身影——陈悦豪的母亲。   赵可的视线瞬间就变得冰冷。   这个女人一直被堂哥安排的“小鸽子”以照顾的名义“圈养”着,原本留着她就是担心万一条子不愿意用陈月洲换莱安西的时候,用她来引出陈月洲。   她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一切是堂哥的安排。   尾随几个人出了医院,陌生男女开车载着陈月洲和陈悦豪的母亲离开。   赵可定睛看了两眼对方车门上的字:北川轻文编辑社。   在门口打车,由于医院附近车多,迟了半分钟,而这时候又到了下班高峰期,以至于后来的出租车始终慢前车半条街。   等到了目的地时,对方的车已经先一步停在了某栋楼下方。   赵可上了车子紧挨着的那栋楼,来到顶楼七层,从楼梯的扶手向下看着,试图找出这四个人到底是去了哪户人家。   半个小时后,那一男一女出现在了四、五层的位置。   赵可等他们走开后,匆匆来到了五层的位置,下一秒就听到了酒瓶子破碎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孩子的尖叫声。   因为尖叫只是一瞬,他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不是陈月洲的声音。   但是,他的身体在这一刹那间汗毛直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拨打陈月洲的电话时,发现一直没有关闭的朋友圈出现了红点,本能向下拉刷新就看到了陈月洲带着定位的哭脸。   那一刻,赵可觉得自己大脑里的世界忽然一片安静。   不,不是安静,是死寂。   外面的世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一层一层地向下走着,直到巨响和女孩子痛苦的低吟再一次传来,他确定了——四层中门。   赵可回头看了眼脏兮兮的楼道,发现在角落里堆着一箱蜂窝煤,后方有一个破旧的煤炉和一根戳煤的棍子,棍子很长很粗,虽然生了锈,但看起来十分有分量。   他转身捡起地上的棍子,身体出于本能地前倾,下一秒用尽全力朝着防盗门砸去。   金属之间剧烈的碰撞发出巨响,震得整栋楼都能听见,可唯独他一个人却仿佛听不见似的,一下接着一下用力砸着。   房间里顿时没了声音,整栋楼彻底变得一片死寂。   沉默许久后,赵可放下棍子,忽然就笑了,冷着脸看着眼前被砸出一道道凹痕的防盗门,用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大声道:“知道吗?监狱里面不能随便死人,因为后果很严重,但是,把一个人逼疯有很多种方法,疯了和死了……对有些人区别大吗?”   赵可扯了扯嘴角:“让那些年纪可以当你儿子的爹甚至爷爷还满身性病的肮脏老头去侵犯你才刚满二十岁细皮嫩肉的儿子,让他们把流脓的细菌喷洒在你儿子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等他出狱的时候,满身湿疣、肛肠溃烂、口腔化脓……这件事不止赵天喻能做到,我也能,我有同学进去过,我还替他交过月费,我知道不少里面的规矩,还认识里面的常客,要试试吗?”   房间内没有人回应,可是隐隐能听到女人的哭腔。   这声音太沉太厚了,显然不是陈月洲的,而是陈悦豪母亲的。   “把门打开。”赵可冷冷道。   好一会儿后,罗牡丹颤巍巍地将门打开,赵可扫了眼她,视线下意识地划过地面上还来不及擦干净的鲜血,落在了沙发上戴着帽子的陈月洲身上。   那个早上还和自己打情骂俏的小姑娘此刻奄奄一息,仿佛没有生命似的,头上虽然戴着黑色帽子,但是依旧能看出有什么湿漉漉的液体渗透了帽子的毛线,落在脏兮兮的沙发上,染出一片殷红。   瞬间,赵可感觉脑内死寂的世界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嗡鸣声,下一秒,他几乎无法自控地举起铁棍,朝着罗牡丹挥去。   可棍子还没落在对方的头上,就被人有力地握住了另一端。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警车的鸣响声,只身着灰T恤的端琰出现在了赵可的视线里,松开棍子的同时淡淡道:“打了她就该你进去了。”   与此同时,端琰侧头,看到了沙发上奄奄一息的陈月洲。   那一刻,他本能地握拳,十指的关节很用力地蜷缩在一起,骨节泛白,指尖仿佛要戳进肉里。   他的喉咙很堵,像是有一大块东西塞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像是小时候回国后被迫训练体魄的那段日子,每天被逼着跑了五千米,事后即使拼命喘气和喝水也不能缓解喉咙的压迫感。   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挪动向前,可是已经有人先一步跑上前去,一声一声叫着“洲洲”,掏出手机匆匆忙忙拨打着急救电话。   看着少女闭眼沉睡的模样,那天自己背对她而去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他全都记得,她脸上所有表情的变化他都记得。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了。   那天走得有多么决绝,今天想要上前时就有多么踌躇。   从告诉赵天喻陈月洲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赵天喻会给她致命一击。   于是,一直关注着她的动态,直到看到了她的朋友圈那条很明显的求助信息,下意识找了附近辖区派出所的熟人,立刻前往定位目的地。   可是,当看到她本人的那一瞬间,除了心痛外,很迷茫。   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早就给过她致命一击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虽然那场交换没有导致陈月洲毙命,但就像赵天喻所说:她没有死亡是赵可的仁慈,不是自己的仁慈。   已经做出了选择的自己,如今出现又能做什么?   不过是显得自己做不了好人,坏人也做得非常无能。   他下一次还会将陈月洲推出去罢了,又在这里做什么伪善者?   端琰的脚步最终停在那里,没有再走上前去。   赵天喻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端琰,你觉得你目前的人生活得幸福吗?   ——人要为幸福活着,而不是为怄气活着。   ——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而且那份幸福不局限于挖掘真相这一件事。   ——看你这副样子,该不会连幸福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幸福就是在某一个瞬间,你希望这一瞬间能够长长久久。   端琰的脑海里猛然出现陈月洲戴着订婚戒指,穿着柔粉色的长裙,转头伸手看向他轻轻微笑的模样。   端琰闭上眼,不断地深呼吸。   他想要将脑海里的画面永远从记忆中删除,可越是试图忘记,画面便越发清晰。   直到最后,他在无法控制自己之前转过身,淡漠地对罗牡丹亮出警官证,随即打量了一圈房间,一脚踹开卫生间的木门,瞬间将躲在门后的王武制服在地。   “复职了啊条子。”赵可一边帮陈月洲摁着伤口,一边扯了扯嘴角,轻蔑地看着端琰,“既然和我哥狼狈为奸,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端琰没有抬头:“她身上有□□,如果你下次再疏忽,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运。”   ……   救护车很快就赶了过来,端琰和其他警察带罗牡丹和王武去派出所,赵可送陈月洲搭救护车去医院。   因为王武是用酒瓶子砸的陈月洲的脑袋,为了安全起见,医院剪去了陈月洲接的头发。   顾念陈月洲是个女孩子,医生没有给她剃光头,而是留了一定长度的头发,方便她康复后接头发。   清创手术结束后,得知陈月洲脱离了危险,赵可这才在深吸一口气,坐在急诊外的长椅上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发呆。   许久后,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备注:堂哥。   摁下接听键,赵天喻在电话那头问:“小可,听说你在上华家里?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至少回来吃顿饭,很久没在你舅舅家聚一聚了,我……”   赵可深吸一口气,淡漠地打断道:“赵天喻,见一面吧。”   听到电话另一边向来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堂弟直呼自己大名,赵天喻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我就在想,你为什么突然去上华家,果然如此,你知道了……”   赵天喻点头:“可以,说地点吧,刚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你的母校,北川师范大学的操场。”赵可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钟,“九点整见。”   “好吧。”赵天喻应。   赵可听到答复后直接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赵可准时出现在了北川师范大学。   这是北川最古老的大学之一,校区保留着上世纪的建筑风格,绿树成荫,青砖石墙。   因为已经是四月初,天气转暖,晚上的操场十分热闹,不少人在跑步、约会和组织社团活动。   晚上的春风微凉,温度适中,让人十分惬意。   赵可来到操场上,赵天喻就坐在附近的围栏上,看到赵可的时候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摆着一张臭脸,怎么,找我复仇吗……”   “吗”字还没说完,赵可猛地抬起手臂,一拳砸翻了赵天喻。   赵天喻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地,嘴角瞬间流下一缕鲜血,他轻轻龇牙,抬头看向赵可,想要起身。   赵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地上的赵天喻,冷冷地开口:“我不建议你站起来,因为我是混混,你是秀才,你打不过我。”   他道:“你站起来一次,我就打翻你一次,直到你彻底跪下,站不起来。” 第230章   看着眼前冷着一张脸仿佛要吃人的赵可, 赵天喻低下头擦了下嘴角的鲜血, 笑了:“我兄弟真是了不起,为了一个抛弃过你女人动手打这半年替你跑前跑后的哥哥……”   赵天喻话还没说完,赵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觉得我是为了陈月洲在打你吗?”   “不是吗?”赵天喻反问。   “你知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赵可一听,顿时咆哮。   “我不过是把陈月洲的所有联系方式给了她的母亲, 毕竟这个女人现在无依无靠,总得有个人照……”赵天喻淡漠地解释,话还没说完, 赵可的拳头就再次向他挥去。   赵天喻顿时闪避, 并且抬手格挡,可是却被赵可直接抓住了胳膊, 下一秒, 拳头就落在了脸上。   “我都说了, 不要站起来,不要反抗,不要还手。”赵可瞪着赵天喻,“你学习比我好,个子比我高,挣钱比我强,可是我在外面跑在外面跳的时候, 你只是在办公室里面签字,你赢不了我。”   因为这两拳,操场上不少人投来了围观的视线,有一个女生对旁边人道:“他不是德语老师的男朋友吗……”   “哪个哪个?”其余几个女生顿时凑近了些。   “绝对是的, 长得帅的男生我本来就记得清楚,长一张高级脸还特别帅的我是记特别清楚。”   眼见着附近围观的人渐渐变多,赵天喻低下头撑着脸颊道:“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你的目的?你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那个女人也真是了不起……”   “赵天喻,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赵可低头俯视着眼前挡住脸颊不想被学生看清长相的赵天喻。   “我都说了我只是……”   “难道不是你派人教唆的吗?”赵可冷冷道,“肯定有人对她说了:你只要对陈月洲做什么做什么,我就能想办法把你的儿子和丈夫捞出来。”   “……”赵天喻沉默,许久后扯了下嘴角,笑了,也不顾及那几个还在暗中观察的女生的视线,冷着脸对上赵可的视线,“没错,这就是我说的,但是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判都判了,谁让她法盲,在看守所等开庭那么久还什么都不明白,选择这么做的人不是我,是她,我仅仅是顺着她的想法,托人帮了她一下而已。”   “仅仅?”赵可一跃而上上想要再揍赵天喻,却被对方猛然避开。   赵天喻顺势站了起来,一拳砸向赵可。   赵可虽然躲闪及时,但还是被撞红了下巴。   “小可,清醒一点。”赵天喻一边整理着因为摔倒而凌乱的衬衣领,一边打理着袖口,“你还记得你醒来的那一天,你爸妈的模样吗?”   “这跟你有关系?”赵可反问。   赵天喻:“你妈妈是我的伯母,当然有关系。你妈妈原本那么漂亮,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可是因为天天哭,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最近我妈带她去做了抽脂提拉手术都再也不回不到过去的样子,而你爸爸,曾经那么神采奕奕的男人,几个月就白了头,最近经常在医院进进出出,就因为你出事,身体瞬间垮了……”   “这又不是陈月洲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这怎么不是他的错!”赵天喻瞪着赵可,“一个喜欢掺和别人婚姻、爱招惹是非的人难道没有错?你拉我去电影院看《大鱼海棠》的时候不也照样骂错的都是喜欢招惹是非的女主角而不是那条鱼?”   赵天喻看向赵可:“知道为什么你父母给你买房让你住出来吗?他们不止给你买了房,还给你买了很多保险,给他们自己投保然后受益人是你,还给我们学校捐钱……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因为这次事故,他们一下子老了,不得不把以后的事情都想好、给你准备好……免得万一说不在就不在了,至少你有一个地方居住、哪天哪怕我们关系崩了至少我会念在捐钱的份上给你一份工作,至少你不会变得拮据为了生活去奔波……”   “……”赵可的握紧的双拳开始颤抖。   赵天喻道:“尊重儿女的父母在教养儿女长大之后,的确没有束缚儿女择偶的权利,但是,在你的父母尊重你的选择的同时,作为儿女,难道你就完全不需要尊重父母的意见和参考他们的想法吗?   看到他们经常告诉你找一个家庭健全的姑娘生活难道你听不懂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吗?难道你就可以完全不顾及父母为了你甚至白了头发而去择偶吗?难道儿女不应该做到尽量地让父母少操心吗?难道尊重不是相互的吗?!”   赵天喻瞪着赵可:“赵可,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住的那套别墅2018年二手房交易市场的挂牌价是多少钱吗?北川现在就没有低于十六万一平米的别墅!那套房子二手最低价都是一平米十四万!四百平米就是五千六百万!”   赵天喻扯了扯嘴角:“将近六千万的房子,你表姐卖你父母只要了五千万,你父母说掏钱就掏钱了,可是你家又不是随随便便几个亿的豪门,五千万对你父母是小数目吗?   你住的是你父母拿一生的心血换来的房子、你花着你父母的钱请着昂贵的家教去上课、你拿着你父母的钱给陈月洲发工资……   赵可,你的一切都是靠你父母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偏偏到了谈恋爱的时候,说你是自由的完全不需要参考父母意见了?”   赵天喻大声呵斥:“你爸妈已经对你很尊重很礼貌了!即使他们讨厌透了害惨了你的陈月洲!即使他们知道陈月洲和不干不净的人有来往!即使他们知道陈月洲家里有个赌徒弟弟!有个坐牢的父亲和三叔!还和我的同学拉扯不清!   他们从来没有因为你和谁谈恋爱而指责你,我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因为你和谁谈恋爱而阻止过你,你以前和一个大你十六岁的熟女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只是说了句:你喜欢就好……没错吧?”   赵可没说话。   赵天喻:“即使再怎么不能理解,即使你交往的很多女朋友我很看不起,但是我也没有一次插手,那是你的事,你喜欢就好——但是,凡事都有底线。”   赵天喻对着赵可摇了摇头:“为人父母总是会考虑万一我不在了我的孩子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我无数次假想过万一我未来有女儿,我努力把她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可是孩子从来不会顺着你想要的方向发展,她还是太天真了我那时候该怎么办?   即使她三十岁了我可能还是要管着她,因为我的孩子她无论年纪多大在我眼里她始终都是个孩子,我很害怕我死了之后,她没有生意头脑经营失败或者被人骗走了她的财产怎么办?   我不是心疼我的钱去哪儿了,我是心疼她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我不可能再去护着她了!我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世界上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赵天喻道:“谁不愿意活得洒脱一点?告诉孩子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样我不需要操心,你也觉得舒心……可是正因为对孩子的感情很深,所以想洒脱都洒脱不了。   可是即使如此,你的父母没有当你的面讲出这些话,他们听到你把陈月洲接去住只是叹气却没有干涉,可是——总得有人叫醒你,总得有人告诉你,他们担心你担心得都快要得心脏病了!   当你和你父母无法接受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生活不会快乐,因为原则上的矛盾从开始就摆在那里,谁也消除不了!”   赵可;“……”   拳头越握越紧,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赵天喻长出一口气:“你打了我就打了,我就当你不懂事发泄一下情绪,我希望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赵天喻整了整领带,转头打算离开。   “话说完了就想跑吗?”赵可忽然开口道。   赵天喻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赵可:“你还要说什么?”   “你说的话很厉害,不愧是师范毕业的,声情并茂,从父母的爱谈到孩子的人生,如果不是因为我跟你很熟,我一定会现在跪在地上大喊一声‘我爱爸爸妈妈’,然后立刻和陈月洲分手。”赵可道,“但是很可惜,我跟你太熟了,我特别懂了解你,虽然你的话让我很有感触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你所想掩盖的东西。”   赵天喻:“我要掩盖什么?你要说我教唆犯罪?那你可以去告诉警察,你看看到底会不会把我牵扯进去。”   “我并不是指你教唆犯罪的事,这种事情非要说的话,我煽风点火打群架的时候也干过,虽然我没你性质恶劣,但是也没什么可说你不是的。”赵可道,“我要说的是,你在用我的恋爱关系,掩饰你欺压陈月洲的动机。”   赵天喻顿时神色一冷:“你想说什么?”   “还要我说穿?”赵可看着赵天喻,“你也知道,我谈恋爱就是这样,个人感情思维太丰富,向来对待哪一任都爱得要死要活,高中时候我也为了女友挨了混混一顿打,只是这一任经历有点丰富而已,但不妨碍分手也分得干净利落。再说了,我初高中谈的女友难道家里都很干净?北川国际读书的有钱人难道父母手上的钱各个都很干净?那时候你怎么不抓着我脖子问我?”   赵可道:“我才20岁,我距离结婚年龄还有两年,如果两年后你发现我还和陈月洲在一起而且有结婚的趋势,你跳出来阻止,我勉强信你是真的为了我,可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才这么短的时间,你阻止我,是真的为了我?”   赵可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说过我要和陈月洲善始善终,所以我找到了她,决定善始,然后善终,可你呢?”   “我的事情好像和陈月洲出事没什么关系。”赵天喻冷冷回复道。   “没关系?”赵可道,“看到陈月洲和我在一起又和条子有关系,我出事之后去了条子身边……是不是就让你想到你自己的遭遇?想到无数年前背叛你的女人最后和条子双宿双飞?看到我和陈月洲和好,刺激到你了吗?”   赵可冷冷道:“是不是看到陈月洲哭哭啼啼向我认错和我和好每天跟我腻腻歪歪在一起,你觉得我特别的没有自尊心觉得特别生气?可是你生气的不是我,你生气的是你自己。”   “……”   赵可道:“因为你的大脑里一直有一个幻想,幻想那个女人也会哭哭啼啼找你认错,幻想那个女人说其实爱的人是你,说她对条子的好只是出于父母强加给她的责任……所以即使被改了志愿也没出国或者复读而是坚持上了讨厌的师范,每天站在大学里看谁都不顺眼所以把气撒给刚好惹到你的人,下意识地顺着那个女人猜测的适合你的方向发展……   你知道你为什么谈了一场恋爱足足七年都走不出来吗?因为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为了和幻想中的那个女人怄气而活着。”   赵可指着胸膛:“是这一口闷在胸中的气有了今天的你,如果高考那年你愿意出国或者复读选择别的人生,事到如今你早把那个女人忘了,可是你用了最错误的方式宣泄分手的愤怒和对那个女人的恋恋不舍,你把她的存在和她做过的坏事融在了你的人生里,你对教学的厌恶和对如今成绩的眷恋都会让你想起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将她剔出去?”   赵可冷笑:“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惹了你你就去找她,你拿我的女人发你的火,还转过头教育我?赵天喻,你能不能要点脸?还是说,你事到如今都还在做着那个女人会回头的梦?”   赵可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赵天喻忽然转过身向他扑来,两人迅速就扭打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女生跑过来,边跑边招手:“天喻?”   赵可和赵天喻同时回头,是一名长发飘飘的女性,面向温柔,骨子里透着干练,她身材高挑,目测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双腿修长,穿着修身的深咖色羊毛长裙,外面搭着米色的呢大衣。   刚还扭在一起的二人匆匆分开。   “雪悠,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学校?”赵天喻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上前扶住这名女性,关切地问。   “今天补了前几天缺的一堂课,所以走得晚,我刚到停车场坐上车子,就接到学生电话。”雪悠看着赵天喻,一脸关切。   “嫂子好。”赵可颔首示意。   “天喻,你这是怎么了?”雪悠抬手去摸赵天喻的脸颊,又看了眼赵可,“你们怎么能打架呢?刚才学生告诉我你在操场上打架,我还不信……”   “没事。”赵天喻低头抱了抱女方,“有点事要和小可解决,不过我先送你回家,你视力不好就晚上别开车……”   “不用了,你别忘了我十八岁就拿驾照了,现在车龄也要八年了,算得上是老司机了。”雪悠看了眼赵可,替赵天喻整了整领带,“有什么好好说,别动手,为人师表,稳重一点,我们有更好的方法沟通,不是吗?”   “恩。”赵天喻安分地点了点头。   雪悠转身走向赵可,抓住他的手道:“小可,有什么话好好跟你哥哥说,和和气气地解决问题,小孩子才随便动手打人,大人总是会用更优雅的方式解决问题,做个成熟的人,好吗?”   赵可应了声:“知道了,嫂子你回家吧。”   雪悠又看了几眼赵天喻,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几秒,还是转头离开了。   目送雪悠远去,赵可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情绪一天比一天失控了。”   赵天喻回过视线,看着赵可:“你什么意思?”   赵可:“你跟雪悠姐……谈了快一年了,我爸妈之前提过,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定下来。”   赵天喻:“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不用你多管闲事。”   赵可笑:“是啊,你对雪悠姐是很好,你关心她的一日三餐、身体情况、工作顺利程度……你把所有的体贴能做的都做了,你说服你自己:尤雪悠是你理想的妻子类型,漂亮、知性、健康、御姐型、父母健全、家庭和谐、父亲是国企单位的领导、母亲是小有名气的会计事务所的会计、中产家庭、学过几年小提琴、有德国研修背景、硕士研究生学历、独立、精明又浪漫,最关键的是在教育学理念上和你三观相近,你觉得尤雪悠最适合你,所以你选择了尤雪悠,努力扮演一个优秀的男友,还打算将来扮演一个优秀的丈夫。”   赵天喻:“我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体贴,有问题吗?”   赵可道:“可是你慌啊,你越是告诉自己你们两个天造地设,内心就拼命否定你的看法,一想到自己要和她步入婚姻的坟墓,你就开始害怕你幻想了这么多年的那个美梦……那个某个女人回头的美梦破碎,毕竟你们两个都是无法接受婚外情的那种,一旦领了证,一切都结束了。”   赵天喻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胡说八道,不要怪我不客气。”   赵可根本不怕,冷冷地对上赵天喻的视线:“这句话我同样还给你,如果你再对我的人动手,我也对你不客气。”   说完,赵可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操场后方的花园附近时,发现了蹲在墙角的尤雪悠。   对方将长长的头发别在耳后,手背不断地擦拭着脸颊,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应该是哭了。   赵可顿时叹了声。   找赵天喻的时候他只是想找一个适合打架又不会有人报警的地方,就选了自己经常来且赵天喻也熟悉的师范,但是却忘了对方的女朋友也在这里。   看来尤雪悠刚才在两个人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冲上来拦架不是巧合,而是早就听到了啊……   赵可多看了尤雪悠两眼,有些惭愧。   自己虽然话说得狠,但堂哥其实是个对自己人挺有责任心的人,就是这个人因为自负和不肯服输总容易钻牛角尖,如果和雪悠姐结婚,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对家庭还有雪悠姐本人负责任。   一个谎言瞒一辈子就是真相,一个坏人装一辈子就是好人,一句“我爱你”负责任一生就是人生挚爱,又何必去伤害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呢……   只可惜不该知道的被知道了,希望不会影响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吧……   离开学校,赵可搭车去医院,路上,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号码。   赵母对向来不主动联系的赵可来电有些意外,二人嘘寒问暖一会儿后,赵可想了想,问:“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很讨厌陈月洲?”   赵母一听,沉默了。   大概半分钟后,才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害怕伤害到自己儿子般地轻轻开口道,声音及其真挚和温和:“小可,妈妈和爸爸不是讨厌她……你喜欢的人……妈妈和爸爸其实在努力着尝试接受,但是……”   赵母叹气:“小可,如果你是妈妈,你未来的孩子和一个家里有赌博、拐卖人口、盗窃、抢劫前科的人在一起,你不会害怕自己孩子受到牵连吗?”   说完,赵母还急急忙忙补充道:“我知道家里都是坏人的她不一定是坏人,她也许是个嫉恶如仇的孩子,可是,小可,那些人是她的家人,等她的家人出狱后,债主找上门的时候一定会找上她的,如果她的家人发现她和你在一起,可能会变得更贪婪,索取会变成无底洞,到那时候,她能做到……彻底和她的家人说再见吗?”   赵母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和自己的父母恩断义绝,妈妈只是害怕……很害怕万一……万一她的家人……会伤害到你,也害怕她为了她的家人……有一天会伤害到你……一个人就算变得再有本事,变成世界首富也好,家人身上如果带着利刃和千斤顶,也都会伤害和拖拽到这个人本身,爸爸妈妈担心的……只是她身上来自于她家人的利刃和千斤顶……会害到你、累垮你……只是如此而已……”   赵可深吸一口气。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世界。   天已经黑了,七彩的霓虹光点亮了整个世界,繁华中整个城市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喧嚣和欢腾,可这一切,依旧抵不住夜色带来的寂寥。   许久后,他又问:“妈妈,买我住的这套房子,让家里大出血了是吗?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了,你们住过来吧,我可以自己出去……”   话还没说完,赵母笑着打断:“记得妈妈小时候给你讲的童话故事吗?文明的发展,就是所有人踏着前人的尸体在前进。约翰叔叔说过:我们必须研究政治和战争,那么我们的孩子们也许才会拥有研究数学和哲学、地理学、自然史、军舰建造、航海术、商业和农业的自由,以便给他们的孩子们研究绘画、诗歌、音乐、建筑、雕塑、织艺和陶瓷的权利。   我和你爸爸奋斗一生的动力,就是让我、让你爸爸还有我和你爸爸的孩子更加、更加地幸福。”   赵母道:“你没有必要因为我们的付出而感觉自责或者压力,因为我们爱你;但也不能忘却,因为感恩的心会让你一直善良;最后你还需要铭记,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你幸福,如果你不幸福,那是对妈妈和爸爸所有付出最大的伤害。”   赵可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谢谢妈妈,我会加油做一个……做一个……优秀的人,到了堂哥的年纪,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   赵母微笑:“我们小可今天这么上进,妈妈真开心,不过不要累到自己,开心就好,好吗?”   赵可应着:“嗯,知道了,你早点睡觉吧别熬夜,过几天我陪你去提拉双眼皮。”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医院。   陈月洲还在沉睡,赵可来到走廊,看到了靠在窗边望着月色抽烟的端琰。   窗台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有十几个烟头。   他走到端琰附近的长椅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如果你是出于警察的义务站在这里,没必要,我能保护好她;如果你是出于男人的义务站在这里,不需要,因为我才是她的男人。” 第231章   陈月洲又做梦了。   梦到了属于这副身体的回忆。   漆黑的夜里, 星海一片荒芜, 只有清冷的月亮挂在空中。   遍体鳞伤的她一遍又一遍饱受着折磨,到最后全身力竭地瘫软在地上,试图通过装晕来阻止身后男人的施暴。   闭上眼睛的瞬间,困意袭来, 她有些想睡了。   那一瞬间想要一觉睡过去,这一生都不用再醒来。   于是,她开始幻想, 如果自己死了, 跳楼、割腕或者溺水,父母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幻想着妈妈会放声大哭, 哭着喊着说:“虽然我更爱你的弟弟, 可是我也爱你啊, 只是我太爱你弟弟了,所以有时候忽略了你……”   幻想着爸爸会流着泪呢喃:“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你对我这么重要,如果人生再来一次,爸爸一定好好对待你……”   幻想着所有人会因为她的死而觉得惋惜和悲伤。   然后,闭着眼睛的她,沉溺在这个虚假的幻想之中,情不自禁落泪了。   明明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假设, 可是却好像真的似的,让她绝望干枯的内心有温柔的细水流入,又再一次产生了求生的**。   想要活下去。   即使像行尸走肉一样、即使变得不像自己、即使失去一切……都想要活下去。   因为如果死了,连幻想父母回头的力量都没有了。   而就在这时, 又喝了半瓶酒的男人靠着墙长出一口气,摔了手中的酒瓶子,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她道:“老子这辈子他妈的就没过过一天人的日子!反倒是自从杀了人,老天才开眼怕了老子,老子杀完那个臭婆娘和兔崽子的时候,本来已经准备着万一被警察发现随时被抓了,但你看老天爷是不是就是对老子好?”   男人说着说着开始哈哈大笑:“老子拉着那对母子的尸体从兆丰高速走啊走,本来想丢掉那边的废墟的,刚拉过去尸体还没埋,结果老子就他妈被人发现了,虽然老子跑了,但想着警察隔天就到了,结果哈哈哈哈……”   男人狠狠踢了脚躺在地上装死的她:“结果开车路过的人居然就被认成凶手了?你说扯淡不扯淡?哈哈哈哈,大佬们做斗争老子占便宜,老子真是幸运啊哈哈哈……”   男人又拆开一瓶酒喝着,美滋滋地叨叨着:“兆丰真是我的福路啊,你之前和老子一起植树的时候不是去过吗?哈哈哈哈……”   ……   陈月洲猛地睁开双眼。   世界一片雪白,又是熟悉的场景:金属输液架、袋装输液袋和静脉针管与扎在手臂上的留置针。   赵可就在他身侧坐着,见他醒来,忙起身想要去叫医生。   陈月洲一把抓住赵可的手臂,沙哑着嗓音道:“兆丰高速在哪儿?”   赵可一怔,旋即露出有些严肃的表情:“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兆丰高速在哪儿?!”陈月洲焦急地问。   这是他第一次在梦中听到和主线任务有关的清晰的地址。   赵世风的案件一直都是一个死局,他不敢把自己的资源共享给端琰,也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获得信息,但是这一次,他得知了对案件的进展有用的东西。   兆丰高速、植树……   植树的那次旁边有废弃的火车道,埋下的罐子里面很明显有不能见光的东西……   他有主线的线索了!   他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陈月洲拼命地抓住赵可的手:“帮我查查,兆丰高速在哪儿……”   可谁知,赵可脸色越来越差,许久后才推开陈月洲的手,低声道:“兆丰高速很长很长,但是它的一个岔道……路过莱安西。”   “莱……安西?”陈月洲一怔。   原来如此,端琰执着于莱安西原来是这样吗?   陈月洲旋即问:“那是不是莱安西附近有一个废弃的火车道?”   赵可想了一下:“莱安西附近没有,但是兆丰高速的南边的确附近有一条铁路线,废弃了。”   “废弃?”   “你知道雄安新区吧?”   “恩,知道,2017年国家定的国家级新区……”   “很多年前,北川向南的地方有个城市叫做北越,北越属于南方,那个城市GDP很高,当时也被拟定为国家级新区,国家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物资,但是……”赵可道,“有些城市即使给它再多资源,它都扶不起来,久而久之,北越被抛弃了,为它新开的很多线路也被抛弃了。”   “北越?”   “很多城市虽然GDP很高、地理位置很好、人人都很会赚钱,但是因为各种原因,都无法有幸成为下一个深圳。”赵可道,“北越就是这样,原本是个收入还不错的小城市,因为政策大动干戈,改变了原本的样子,现在反而变得不三不四,大不如以前。”   “那北越距离这里很近吗?”陈月洲问,“沿高速走要多久?我如果从……”   “为什么?”赵可忽然抬高了声音,打断陈月洲。   “啊?”陈月洲一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觉醒来不是问我你妈去哪儿了,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在你身边,更没有问我你的身体情况,而是——”赵可抓着床单的手一点点收紧,到最后,话语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而是问这种和你没有关系还会把你牵扯进危险的事?!”   陈月洲怔住,不明白赵可为什么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为什么不生气?你明明知道你们全家都在我哥的掌控之中,既然你妈能主动联系你肯定和我哥有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单独行动?”赵可愤怒道,“如果我没赶过去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我赶过去和坏人搏斗又出现危险情况你又要躲避我们全家了吗?你难道做事情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现在变成这幅样子也不知道反省还要继续管别人的事吗?!”   “我……”看着眼前暴怒的大男孩,陈月洲一时失语,好一会儿后才仰头道,“告诉你了……你就会帮我吗?”   “什么?”赵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帮你?难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是摆设吗?”   “我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即便如此你也会帮我吗?”陈月洲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算和李……和有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我花她的钱、用她的东西、还总让她替我干活,但是我知道她就是离开我活不下去,她就是觉得必须有个更优秀的男……更优秀的人支撑她才行,我觉得她是离不开我的所以才理所应当地欺压她,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她理所应当帮我渡过难关……可是你,你根本就没有她那么需要我,我们没有必须性在里面,所以,你有理由在我困难的时候帮我吗?”   赵可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陈月洲你在说什么?”   陈月洲低下头:“不,没什么,你这一次还能来帮我,谢谢你。”   看着眼前面色惨白如一张纸的女孩,赵可长出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了,他有些颓废地撑住头,许久后道:“没有谁离不开谁,无论是精神也好,经济也好,这个世界上需要博士才能做的千万项目科研,也需要愿意一个月拿一千五就肯干活的廉价劳动力,所谓的离不开只是一方给另一方造成了离不开的假象,所有没有谁理所应当帮谁,也没有谁理所应当不帮谁。”   赵可直起身子看着陈月洲:“帮和不帮的选择,只是看你在我心中重或不重。”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没有价值的我,在别人心中的重量又能有多少呢?”   “那你凭什么认为你在你的前任眼里很重?重到欺负他都是理所应当?”赵可问。   “因为……”陈月洲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李薇的生活环境赋予了她那样想法的雏形,自己只是加以利用让雏形完整罢了。   可赵可没有这样的束缚,他很自由。   就像读万卷书的人不会轻易被某一本书所撼动,有用无数爱的人不会被一份微弱的爱所束缚。   的确李薇的束缚其实就是外界给予的无形的束缚,真要是不在乎了,束缚的屏障瞬间就能破碎。   可问题就在于,对于很多人而言,心魔才是自己最强的敌人。   陈月洲只能呢喃道:“因为……她中了心魔……自己画地为牢……觉得离不开我了吧……”   赵可顿时有些无奈:“你都能给别人的心灵施魔法了,那对我也施同样的魔法不就好了?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然后让我看看你要怎么欺负我……”   陈月洲瘪了瘪嘴,没说话。   赵可看着这样颓丧的陈月洲,伸手将他搂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洲洲,人越是否定自己,越是会被人所否定,知道吗?”   陈月洲还是没说话。   “洲洲……”赵可道,“今天你问我的内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绝对不要在堂哥或者任何人面前提起,莱安西和你没有关系,就算你知道些什么也不要随便告诉其他人,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好好生活,你不是说你要考上研究生以后读博士走到获得一个更好的未来吗?”   陈月洲仰头看了眼赵可。   赵可依旧挂着如同往日那般温柔的笑容,只是眼底蒙上了一层伤感,他拍着陈月洲的后背,低声呢喃着:“洲洲,我们两个还在一起的日子,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想上什么辅导课就去上,想学什么东西就去学,我还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要让自己快点变强大起来,别再像以前那样,可怜巴巴去给人端盘子刷碗了,你个子矮人又弱,体力活没有你的出路,明明学习那么好就用头脑挣钱保护自己,明白吗……”   陈月洲一怔,轻轻推开赵可,看向他:“你……是要和我分手吗?为什么感觉你说的话,就像是道别一样……”   赵可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垂下眼睑,眸光之中带着些许寂寥,但这只是一瞬,很快地他就恢复了笑颜:“怎么会,我们两个才刚刚开始,怎么会这么快结束?你可是答应我和我这样那样来着,你忘了?”   说着,赵可就去挠陈月洲的痒痒肉,然后紧紧地将陈月洲搂在怀中,背对着心爱的人时,双眼瞬间写满了落寞。 第232章   陈月洲在医院躺了半个星期, 赵可为了避免他再出什么意外, 将他接回了家养伤。   陈月洲原本想买点加速道具快点解决伤口,结果因为478才刚刚度假回来,整头猪还处于“周一的上班族”的神游状态,一问三不知, 要什么道具都拿不出来,连逆转币商城的开启密码都忘了个精光。   最终,和478大吵一架的陈月洲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养伤。   因为这次事故, 赵可彻底禁了陈月洲业余时间出门, 但凡遇到学校通知,必须将电话留存在家里, 而且由司机盯着他进学校进行活动才行。   这段期间, 无所事事坐等学校通知的陈月洲只能每天陪着赵可, 听他上课,看他画画,帮他配颜料。   负责指导赵可绘画的老师抽空对陈月洲说:“赵可是非统招专科学历,想要考研首先要有本科学历,他缺失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仅仅复习英语和政治就能解决的,艺术硕士往往都有本科学艺的背景, 但凡学校看一眼他的履历,基本都会将他PASS掉的。”   陈月洲想了想:“我对艺术生不是很了解,我一开始也担心非统招专科出身的他可能根本没有学校要,但是他需要学点什么, 不能一直继续这么无所事事下去,要不然重新参加高考也可以?他才20岁,我念大学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是22岁了。”   老师摇摇头:“如果想要重新考国内的艺术本科其实也来得及,但是这意味着要重新经历高考,那他要补课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如果只是上一些很一般的艺术学校其实……对他现状来说没什么用,想要上好一点的艺术学校的话……你至少得拿出二本线分数的文化课成绩,但是我听说赵可的高考分数121分,理综三门课据说总分没超过30分。”   陈月洲:“……”   卧槽,牛人。   全科总分不如自己一门单科成绩高。   老师又说:“而且就咱们国家艺术专业目前状况,对学历高度的要求其实不是很高,考研不如出国,咱们国家建国还不到百年,经济现在上去了,但是艺术方面公认的和那些艺术大国还是有差距,你看看那些大一点的设计师和搞创作的,除了国内学府背景,都有国外学历背景。”   说到这里,老师叹:“好就好在赵可就英语勉强还有个人样,刚好,有这样的底子,申请去外面读书,就他家里这个经济,那些在世界上享誉盛名的学府在的国家他都负担得起,只是要看你这个女朋友,愿不愿意割舍了……”   陈月洲一听笑了:“有什么不愿意割舍的,他能够有好的发展当然更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对吧?”   老师一听,瞧了眼陈月洲:“你男朋友对你挺不错的,而且小伙子条件也是真得好,要是他出国了,两人见的世界不一样了,迟早会分手,这样的情侣我见过的太多了,再深的感情有时候凉了也就凉了。”   陈月洲一听,感觉心口微微有些沉重,但还是笑着面对:“我会祝福他的。”   等老师走后,陈月洲来到三楼的小客厅,看着认真画画的赵可。   “你怎么上来了?”赵可回头扫了眼,“我不是说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看电视。”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陈月洲站在赵可背后,轻轻地搂住赵可的脖子,将面颊埋在赵可的后颈处,感受对方的温度。   “怎么了?”见陈月洲主动黏着自己,赵可又回头看了眼。   陈月洲想了想:“可可,出国吧。”   赵可一怔,旋即放下了笔刷,回头看陈月洲:“孙休给你说了什么?”   孙休指的就是刚刚离开没多久的赵可的美术培训老师。   “他说考研对你不划算,对你而言性价比最高的就是出国。”陈月洲看着赵可的双眸,“我觉得他没说错,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高性价比求学方法。”   “都说了让他不要给你多嘴。”赵可拉住陈月洲的双手,仰头看他,“我出国了,你怎么办?”   “我们迟早会分手。”陈月洲低头笑了笑,“早分晚分其实都差不了太多,我现在成绩基本稳定了,进入北综医读书不是问题,也攒了一些钱,我妈现在也被抓了,家里也没有再盯着我的亲戚,你走了之后赵天喻也不会再盯着我……”   听到陈月洲这么说,赵可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已经快半年了,你的说辞能变得不这么冷漠。”   “爱情这种神圣而虚幻的东西离我从小生活的世界太遥远了,没办法给我安全感,对我而言,可能钱更让我安心,人和人之间世俗的纽带更让我踏实,可可,我就是这样的人,这样子活着能让我觉得安全,不是我对你冷漠……”陈月洲摸了摸赵可的脸,浅笑道。   “我这么有钱难道不是你想缠着我的世俗的纽带吗?”赵可随口问。   “所以我现在缠着你啊……”陈月洲笑,“可是,我们毕竟不是一类人,你现在还不讨厌我是因为你没接接触过生活态度上的我,就像夫妻相处三年左右是第一个坎一样,在经历除了鲜花玫瑰与热恋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后,彼此看到了彼此生活的态度,才会发现什么叫做貌合神离,当初所有的感动和爱全都被这个人真实本我的德行所打败了……所以,在你没讨厌我之前,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不好吗?”   “不需要。”赵可当即摇头拒绝,“我不需要一个给我留下美好印象的前女友,分手就应该在淋漓尽致之后分开,我不想前任变成我心中的白月光,害得我把现任当作蚊子血。”   赵可仰头直直地看着陈月洲:“不要试着变成我心中的白月光,陈月洲,我不介意你就做你自己到最后让我觉得讨厌,恋爱的结局一定是缘分尽了、彼此厌了、无所牵挂了,如果每一任回忆起来都那么美好,一直谈恋爱就好了,结婚做什么?结婚难道不就是……处着处着发现这个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所以就领证了吗?”   陈月洲一时半会儿失语。   赵可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对爱情和婚姻的看法总是和普罗大众有些出入。   但是偶尔那么一听,会忽然觉得想法很美好,一想仿佛连自己都心动了……   可是,大街上那些已婚的人,又有多少是因为这样的美好而在一起的呢?   算了,不要想这些了。   既然都知道没有结果,相比之前和端琰那种没有结果又沉闷的相处方式,和赵可如今的相处方式似乎更能让人开心一些。   于是,陈月洲想了想,换了口吻道:“那我们两个就都做自己吧,但是你一定要出国学艺术。”   赵可转过身继续画画,并道:“我第一次谈女友遇到这么逼我学习的,我之前都想说了,我应该高中认识你。”   陈月洲低头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赵可身边看他画画,看着看着,思绪就被拉入了回忆——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前,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整理信息。   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短发一遮,基本看不出来什么。   他所住的书房有一扇很大的玻璃,于是习惯用可擦马克笔在玻璃上整理信息,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写上去,用完就擦。   目前有用的信息是——   一,莱安西并不是杀人现场,而是嫁祸现场,梦境中赵世风说了,他是抛尸的过程中遇到了路过的江陈辉。   其实这个案件漏洞百出,可是问题就在于,在这个案件的背后,是江陈辉这个副局长与局长之间的斗争,甚至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斗争,所有的证据都被人为消灭和人为伪造。   等到翻案之后,即使有新的调查介入进来,真相早就无从查起。   所以,查阅当年关于江陈辉的新闻,后续报道虽然很多,但是案件的具体情况基本没有任何有效资料,曾经和这个案件有关的人坐牢的坐牢、开除的开除,如今的新人只知道是栽赃,但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网上关于案件的有关词条也不多,更没有人提及凶手是谁……或许,凶手早已被默认为是党羽的内部操作。   这个案件如果要翻案,普通人肯定做不到,因为坟案新挖意味着又会有一堆人被鞭尸,没人想再搅合进这种斗争之中。   除非是……除非是某个有权有势的人,上进心极强、野心极大还要有胆量,这种案件如果彻底解决,也许会让这个人一夜之间成为英雄……又或者一夜间成为狗熊。   陈月洲在“揭露人”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是……   陈月洲又拿着笔戳了戳“真相”两个字。   如果真相无人知道,那为什么端琰会执着于莱安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很早以前端琰说过他看到了。   按照端琰的意思推演,应该是江陈辉带着端琰在路过莱安西的时候看到了赵世风本人。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当初江陈辉杀人案被判定为冤案的时候,为什么端琰没有站出来呢?   那时候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他的身上,他只要说出真相,指出凶手,找到证据……这个案件不就了结了吗?   还是说,他有什么不能站出来的理由……   想到这里,陈月洲忽然想起去云南的那段日子,他旁听到了端琰和吕博打电话,本应该是端琰母亲的林安安在电话中好像被称作小姨……   可是就算端琰不是林安安的孩子,见到了真凶为什么不能站出来指认?   话说那么谁又是江陈辉真正的孩子?失忆过的吕佳音吗?   可是不是说江陈辉生的是个儿子吗?   陈月洲在端琰和吕佳音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重点打了一个星号,旁边备注:身份有问题?   二,距离北川市24公里外的北越市存在一条名为2048的铁轨,在那条沿线附近,赵世风应该将和他一起抛尸的那个名叫“徐老三”的人灭口肢解后,灌装在了泡酒罐里并用水泥封口埋在了某个地方。   这具尸体……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挖。   首先得找到梦境中那个埋尸的地方,查看一下四周的情况。   如果是一个完完全全废弃的地方,自己还是不要轻易打草惊蛇。   赵世风这个家伙杀人不是第一次,十分上道,就自己梦境中回忆来看,极有可能脏活都是自己做的,到时候万一打草惊蛇或者没有成功将对方送入大牢,倒霉的那就是自己了。   三,自己这幅身体因为在安顺街派出所说出赵世风是凶手而被赵世风惦记着,赵世风虽然找过自己几次,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很着急的样子……为什么?   按道理来说自己知道这么多东西,应该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对啊?可是他每次来电或者送恐怖娃娃也好,都不过像是试探一样……这又是为什么?   陈月洲在自己的名字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四,赵天喻和吕佳音曾经是情侣,他查莱安西的动机不明,可否认为和吕佳音有关联?   看着写满窗户的信息,陈月洲越发觉得心烦。   所有的信息和内容都将调查方向指向了一个人:端琰。   如果无法突破端琰这个调查口,后续的所有事情都无法有进展。   他必须……他必须摒弃心中对端琰所有的怨念,然后……回到端琰身边。   通向真相大门的有无数道关卡,自己脑内关于原主消失的回忆是一把钥匙,端琰就是后续的无数把钥匙。   可是,留在赵可身边的日子实在是太安稳了。   陈月洲看着安安静静画画的赵可,从背后抱了抱他,赵可感受到陈月洲的异样,转身低头轻轻吻了陈月洲的的额头一下,又扭头继续画画。   陈月洲顿时将赵可抱得更紧了。   安稳对于如今的自己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如果赵可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根本就不想踏入和端琰在一起的地狱,即使自己对那片地狱……还残有一些感情。   可是,不踏入地狱,真相就无从得知,而赵可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迟早两个人会结束的。   所以,要断就早点断吧,在自己动感情之前。   让赵可出国读书,忙于学业就不会顾及自己这个前女友,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再次背叛而觉得心烦。   在赵可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再暗自琢磨怎么刷端琰的好感值。   这大概是自己对赵可的温柔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回馈和善意了吧……   可是,再次联想到要和赵可分开,陈月洲还是隐隐觉得有些神伤。   这个怀抱有别于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怀抱,此次一别,这辈子下次遇到,又会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陈月洲情不自禁呢喃道:“赵可……可可……”   “恩?”赵可在调色盘上用笔刷配颜料,配好后认认真真地给即将完成的画做细节处理,顺便应了声。   “我想要你……”陈月洲喃喃道。   赵可笑了声:“我不正被你抱着吗?我都快被你勒断气了。”   “不是这个要……”陈月洲抬头,下巴点在赵可后背上,“你不想和我做吗?做ài。”   赵可握着笔刷的手顿时一抖,辛辛苦苦精雕细琢的画面被无情地破坏。   “啊抱歉……”陈月洲忙松开赵可,有些小可怜地缩在一旁。   而赵可,自从放下笔刷后,就一直在深呼吸,好久后才吞了好几次口水,哑着嗓子低声道:“以后这种内容晚上七点以后再对我说,是你让我白天学习晚上休息,现在时间这么早,你现在给我说了,我……我……”   赵可说着有些绝望地撑住头低声碎碎念:“啊我这该死的身体怎么这么老实,没法画了没法画了……”   “那现在做吗……”陈月洲问。   “做什么做!”赵可顿时扭头瞪身后瞪着大眼睛等着张腿的小姑娘,“保姆现在正在打扫房间呢,去哪儿做?在这儿做吗?”   陈月洲瘪瘪嘴:“虽然颜料不太好闻,但……也行啊……”   赵可:“……”   莫名想起了**十三姨那句“谁淫荡呀我淫荡,我淫荡啊谁淫荡”,顶着一张清纯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骚话……   可是,不得不说,他就喜欢陈月洲这种突然就一本正经发骚的样子……   真想现在就把她摁在墙……   算了算了,打住打住,不能想,越想越控制不住。   他们   这栋房子又不是两个人住,下面还有一个人正打扫卫生呢!   他家保姆有多喜欢听墙角他又不是没见识过,他可没有被人旁听这种事情的爱好,控制一点控制一点……   最终,赵可指着大门的方向,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及其冷漠:“我,现在命令你,去看电视,否则,你在我这里是吃不到荤的。”   陈月洲看了眼赵可不和谐的地方,又看了眼赵可写着“你快走不然我要憋死了”的脸,眨巴眨巴眼睛,最终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间。   陈月洲百无聊赖地来到一楼客厅,发现保姆并没有在打扫卫生,而是正在看CCTV的专栏新闻,电视上几个专家证激烈地探讨着最近轰动大街小巷的12岁少年弑母后释放案,保姆见陈月洲来了,忙招手:“你说这年头孩子真难养,养孩子不如养狗,你对狗好一次,狗记你好记一辈子,你这养孩子,对他的方式稍微差一点,哎呦,这么多事……”   陈月洲扫了眼电视,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回了房间。   电视上同样播放着该新闻的还有端琰家。   其实端琰并不是想看这个新闻,只是放假回到家,无所事事,本能地打开了电视,随便放了个节目,图一个声响。   端琰撑着脑袋,茶几上摆了好几大瓶洋酒和啤酒,他将两者参在一起,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陈月洲受伤那天,他在病房外面一直守着,好几次想进去看看陈月洲的具体情况,可是每当手指落在门把上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个声音一次次警告他——   之前你说了,想要陈月洲也想要真相,可是,这道题是单项选择,你不明白吗?陈月洲身上有真相,而这个真相很明显一定会伤害到陈月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对啊,单选……   之后再被赵天喻那个多事的堂弟嘲讽,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自己回家后莫名觉得心累,倒在沙发上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十五岁回国那年,十四年未见的父母将一个小女孩的照片递到他的手心说:“小琰,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姐姐,我们的女儿。”   “为什么……”他问。   “你说呢?”明明那么期待却又那么陌生的母亲指着他的眼睛,“因为要知恩图报。”   “记住。”父亲拍着他的后背,“孩子,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保护你的姐姐,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绝对不要让她再回想起过去,她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这是你林阿姨死前,对你唯一的恳求,你得明白,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和牺牲,你要学会报答,明白吗?。”   “……”他低头看着照片里的女孩。   很可爱。   但是,好讨厌。   ……   喝多了的端琰,目光所及的世界一片模糊。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所想所念的女孩的模样,她坐在他的身上,亲吻着他的脸颊、他的喉结、他的胸膛,叫着他的名字……   端琰伸手去抚摸她柔软的发,却扑了个空。   他顿时挥手砸掉玻璃杯,双臂撑着头,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失去她世界没什么两样,还是上班、吃饭、看电视和睡觉。   可是,变了,都变了。   电视还是以前那样的内容,可是因为有过陈月洲的絮絮叨叨,电视的好看程度变得次一级了;   饭还是那个味道,可是因为天天和陈月洲黏在一起吃这个吃那个,口味变得挑剔,排骨米饭的好吃程度变得次一级了;   床还是一个人睡着自在舒服,可是没有了想要拥抱和索取的人,一觉醒来整个人心底都空荡荡的……   他以为自己只是缺个人陪伴而已,于是冬天最冷那几天他和父母住了大约一个星期。   寂寞有所缓解,可是家里的温暖和陈月洲所带给他的温度感觉是不一样的。   不如说正是因为有了家里人的陪伴,他才忽然意识到,陈月洲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他想象中要重很多……   也许是真相对于自己太重要了,才让他无法发现其他事物对他的重要程度……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必须眼睁睁看着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看着他们双宿双飞,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看着他们甚至可能步入婚姻的殿堂,看着陈月洲隆起的腹部孕育着和别人的孩子……   想到这里,端琰推翻了桌子上所有的酒瓶,坐在了地上抱着头发呆。   因为酒精的作用,他感觉不到太多理智的存在,满脑子只有愤怒、悔恨、痛苦、悲伤和焦躁。   他想要陈月洲,真的好想要陈月洲。   可是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两个都有,他必须伤害其中一个……   消沉了一会儿,端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算关了电视回卧室睡觉,就在这时,一名专家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们中国人对孝道的把控是需要重新审视的,父母养育子女,报恩是一种美德,但愚孝是一种错误,需要被正视,报恩要适可而止,当一些报恩和孝顺已经伤害到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幸福生活会让我们苦痛不堪的时候,我们要正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量力而行,做出取舍……”   端琰微微蹙眉,重复着电视上的话:“报恩要适可而止……”   报恩……   适可而止……   妨碍到幸福要量力而行……   做出取舍……   幸福……   ——端琰,你觉得你目前的人生活得幸福吗?   ——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而且那份幸福不局限于挖掘真相这一件事。   ——幸福就是在某一个瞬间,你希望这一瞬间能够长长久久。   某一瞬间长长久久……   端琰忽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电视,一直昏暗无光的双目一瞬间仿佛被点亮。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打开饿了么APP,点开跑腿,手指摁在“需要物品”一栏里许久,最终颤抖着手指写下:活的大公鸡五只。   等公鸡送到,端琰摇摇晃晃将它们一并提到卫生间的浴缸前,抓起一只低头看了一眼,上手面无表情地直接拧断了脖子。   公鸡的挣扎只是一瞬间,下一秒,鲜红且刺鼻的鸡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端琰对此无动于衷,干净利落地将鸡血放干净,扔掉尸体换一下只继续拧断脖子。   等五只鸡的血都被放干净了,端琰将公鸡全部装在塑料袋里,出门丢进了垃圾箱。   转身回到浴室,看着浴缸里翻腾的殷红和满墙、满地的血迹,端琰擦了把脸上的血水,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拨通了电话。   “姐。”他道,“我想你了,晚饭来我家,回见。” 第233章   挂了电话, 端琰打开橱柜, 又取了两瓶酒,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直到胃部忽然一阵痉挛,他冲到厨房, 疯狂地呕吐。   等吐够了,他用水冲洗干净了洗碗池内部的污秽物,用凉水洗了把脸, 颓废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晴空下万里无云,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在窗前伫立了会儿,他回到客厅坐下, 重新将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 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 因为是周末的关系,赵天喻去医院探望自己因为血压问题住院修养的准岳父,傍晚时分,和尤雪悠二人在外面的餐厅就餐。   吃完饭,二人一边聊天一边手拉手在六七河畔漫步,途径北川国际的时候,尤雪悠看了眼那盖得像贸易大厦一样的学校, 转头看向赵天喻:“天喻,你是北川国际毕业的,对吧?”   赵天喻应:“恩。”   “你高中时候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尤雪悠仿佛漫不经心问,“我很少听你谈你过去的事……比如, 女朋友什么的。”   赵天喻一怔,旋即笑了:“高中的时候玩命在学习,能有什么好谈的。”   听到心上人的答复,尤雪悠不由长叹一声。   “怎么了?”赵天喻低头看着她,“有心事?”   “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店吧。”尤雪悠指了指前方,“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二人来到店内,赵天喻拿着手机点餐,尤雪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出神。   她对赵天喻,是大一入学的时候一见钟情。   从新生欢迎会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瞬间,她脑袋里就出现了一个念头:二十分钟内,这个男人的资料,我全都要。   赵天喻长的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奶狗系或狼狗系的男生长相,非要说的话,是一种和正常审美有点区别的非常具有特色的长相,这类长相这几年被人们称为“高级脸”。   其实自己在认识赵天喻之前不是很能欣赏这种长相,说好听点叫做“高级脸”,说难听点……根本不符合正常人审美。   她一直觉得身边人只是在人云亦云地尬吹这种长相,说到底亚洲人至今还是在崇尚着欧美的审美方式,单眼皮被夸“高级”也是这几年和欧美人说“单眼皮更具有亚洲人的特色”多多少少有关,“高级脸”这个词的广为流传更是和那些在国际舞台上活跃的亚洲模特有关。   但实际在她眼中,她完全欣赏不来这种长相。   于她而言,这类人如果没有非常高挑的身高和适当的着装撑气质,完全GET不到美感,尤其是那狭长窄小的眼睛,如果眼睛再小一点看起来简直和没眼睛似的。   可是,当赵天喻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忽然就能GET到了,瞬间就明白“高级脸”是怎么回事。   他的单眼皮,太漂亮了。   漂亮到她天天都盯着他看,尝试了解他的一切。   他学习好、经济好、三观和她正好相似、为人和善但又和他人保持距离感,不抽烟、不喝酒、没有恶劣习惯也没有狐朋狗友,他爱学习、爱古典乐、讨厌运动还不打游戏。   她盯着他看了足足三年,大三的某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表白:“赵天喻,我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向来无视一切的赵天喻沉默片刻,冷着脸拒绝:“我跟你不熟。”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们还是一个社团的,古典乐社,你见过我的,我会小提琴,你不是会钢琴吗?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合奏,我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对吗?”她抓住他的袖子道。   其实,小提琴是她为了接近他才去学的。   大一的时候,她无意中得知他会弹钢琴还加入了古典乐社,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头,她也跟着进了古典乐社。   当然,因为赵天喻进音乐社的女生不止她一个,但是在被社长告知小提琴和钢琴师绝配后,只有她一个人毅然决然回去找自己的父亲:“爸爸!我要学小提琴!”   她爸爸也是个看得开的:“哇,我女儿真是越来越优雅了,上了大学知道注意个人卫生了不说,还想学乐器了,好好好,学学学!”   旁人都觉得为了追一个男生去学一门乐器太夸张了,但是于她而言,为了追求一个人而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好像没什么问题。   终于,大四迎新晚会那一天,她和他同台演出。   一曲结束,他们相视而笑,手不自觉地牵在了一起。   后来,赵天喻读研并创业,她去了德国访问学习,两人并没有中断交往。   回国后,他们立刻步入了商讨终身大事的轨迹,直到不久前,终于定下了结婚的日子。   赵天喻点了两杯奶茶和两块巧克力慕斯,服务员将餐点送到后,尤雪悠低头吸了口奶茶,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听到他弟弟说的那些话,她想,他们两个一定能幸幸福福过一辈子。   可是,听到就是听到了。   那句“你害怕和尤雪悠步入婚姻殿堂”深深地扎在自己的胸口,自那天起每一天都刺痛着自己的内心,她开始变得不得不审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赵天喻,真的爱着我吗?还是说,他心中其实一直都有别人?他对我只是……就那么回事了?   怀疑的想法一旦产生,疑虑就会越来越多,她变得焦躁不安,最近还有些过度敏感,因此急得上火,嘴角冒出一颗痘痘。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不喜欢这样一个人想入非非却不敢面对的自己。   掩耳盗铃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尤雪悠抬头深吸一口气,看着赵天喻:“天喻,跟我说说,你前女友的事吧。”   赵天喻视线顿时变得僵硬,下一秒轻轻皱眉:“那天操场……”   “是。”尤雪悠不等赵天喻说完就点头,“我听到了。”   “……”赵天喻垂下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许久后抬头轻声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弟弟只是乱说,没什么……”   “天喻,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尤雪悠打断赵天喻,斩钉截铁道。   “……”赵天喻一怔。   交往这么久,尤雪悠忽然郑重表白,让自己还有些不适应。   尤雪悠一把抓住赵天喻的手:“我爸一直说我肤浅,从小到大喜欢男人居然靠脸,就因为这个我高中时候谈了个大渣男,现在想想他哪有你长得好看!可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论是喜欢他身上的什么,只要是真心喜欢,喜欢的理由不分高低贵贱!我喜欢你的脸不是因为虚荣,是因为就是喜欢!反而是那些不是为了喜欢而和一个人在一起的人,我才看不起呢!”   “……”   “天喻,我不喜欢你弟弟那样子的。”尤雪悠道,“你说过你弟弟恋爱经验很丰富,谈一个爱一个,每次爱都爱得死去活来,分手的时候又能狠下心干脆利落,也许有些女生喜欢那样的,可是我不喜欢,我更喜欢天喻你这样的,爱一个人,就一直好爱好爱,但是你这样的爱人方式一定会有弊端,比如对前容易任念念不忘,那么没关系——”   尤雪悠说着,抓着赵天喻的手收紧了些:“天喻你不用一个人扛着,你还有我,如果你忘不掉她,或者她对你造成了什么很大的伤害你至今不能面对,你告诉我,我陪着你,我和你一起面对她,就像交接仪式一样,我和你一起去善始善终,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天喻你只需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够了。”   赵天喻看着尤雪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当然……”尤雪悠声音低落了一些,“如果天喻你还是忘不掉,那时候,我……”   尤雪悠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不想说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好晦气。   她真的太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了,只要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气味……她觉得自己一次都能吃三碗饭。   赵天喻见状,起身走到尤雪悠身旁坐下,搂紧了怀中低声啜泣的女朋友,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般道:“我会的,我会和过去好好说再见的,雪悠,我会努力的。”   尤雪悠抓住赵天喻的手,使劲点点头。   夜深了,赵天喻送尤雪悠回家后,一个人开车在大街上瞎转。   绕着高架转了一圈,直到握方向盘握累了,就在闹区的百货商厦的地面停车场上停下,望着高耸的摩天大楼上五颜六色的光条发呆。   和赵可打架那天回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就像是小心思被人戳穿了似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一时半会儿无地自容。   当年和吕佳音分手……与其说是分手,不如说是自己单方面负气断了联系。   其实高考给自己改什么志愿都无所谓,毕竟对自己这种成绩和家境而言,高考又不是唯一的独木桥,上哪个学校不是上?   就算上了垃圾大学,如果不想复读就在入学后拿着高考分数朝国外投简历,他这种学霸,不求没有好学校上。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这份遗憾和女朋友比……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了。   所以,他其实并不在意上什么学校,他更在意的是吕佳音这种为了端琰坑自己的恶劣行为。   于是,他随随便便就上了北川师范,等着吕佳音想明白了来找自己,到时候自己立刻退学走人,想办法游说吕佳音的父母送吕佳音出国,这样二人就能彻底甩掉端琰,在国外共同生活还能激起“吊桥效应”,让彼此相互依偎,增进感情。   所以,即使转身离开对着吕佳音说了很凶狠的话,可他的内心其实是个大傲娇,依旧期盼着吕佳音能够回头找他。   可是,吕佳音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期待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恨意,恨吕佳音、恨端琰……恨自己,恨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对这个女人抱有期待,恨自己为了这么一个坏女人把自己的人生当做儿戏。   可是,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负气变成了吕佳音想象中的那样子。   他知道吕佳音警校毕业后在警局工作不顺,转行做了律师,也知道她一直在名律所工作,事业进程一般。   他很多次想装假和她偶遇,秀一下自己如今的前程无量的成绩,暗戳戳幻想那个女人咬牙切齿后悔莫及的模样;可是幻想过后,他又害怕那个女人心里早被端琰填满,对自己的出现和成绩根本不屑一顾,到时候反而显得自己像是个小丑。   想太多了,反而无法前进。   看到自己弟弟醒来之后也仿佛变成了当初刚分手的自己,更是心情难以控制。   赵天喻颓废地将脸埋在方向盘上,这时手机亮起,是尤雪悠发来的微信:[天喻,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我随时等你和我分享你过去的故事,你还有我,别灰心。]   之后尤雪悠发了无数个小爱心过来。   看着满屏的爱心,赵天喻起身背靠座椅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喃喃道:“真的得……善始善终了……”   ……   夜深了,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渐渐变少。   吕佳音替自己的老师忙了一堆杂活,等手边的事做完之后,已经快十点。   她匆匆驱车回家,可车子刚驶出停车场,又想起来端琰白天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出于担心,她驱车前往九九庄园西区。   停好车子上楼,摁了好几次门铃都无人应门,吕佳音翻了翻包,找出备用钥匙开门。   房间内一片漆黑,酒精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臭味在空中蔓延着。   吕佳音摸黑开灯,灯亮起的那一刻,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客厅还有睡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自己弟弟。   “我的天啊……”吕佳音匆忙取下吸尘器清扫,在确定地面上所有会划伤人的玻璃渣清除干净后,才换了拖鞋进厨房,配了一杯蜂蜜水走出来放在茶几上,顺便收拾了桌子上所有的垃圾。   “小琰,醒醒。”吕佳音伸手推了推端琰,“你怎么了?工作不顺?还是遇到什么事了?告诉姐姐?”   端琰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在看到吕佳音的那一瞬间,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没有消退,他毫不避讳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吕佳音一脸莫名其妙:“小琰?”   端琰缓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没去碰桌上的蜂蜜水,而是冷漠地扫了眼吕佳音,张口:“姐。”   “啊?”吕佳音炸了眨眼,“怎么了?”   “帮我去卫生间取我的毛巾。”端琰道。   “哦,好。”吕佳音还一脸懵,她一边走一边道,“你到底怎么了,满房子都是酒味,难闻死了,而且怎么还这么臭,是不是什么坏了……”   等来到卫生间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吕佳音终于明白了那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臭味来自于哪儿了——来自卫生间铺天盖地的鲜血。   印入眼帘是满墙、满地、满浴缸的血红,池中的液体在翻涌着,就仿佛这里刚刚有生命逝去一般。   吕佳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下意识抓住门把手,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刚一转身,端琰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她以为端琰是来帮自己的,匆匆忙忙伸出手,可下一秒,手铐就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小……小琰?”吕佳音用最后的力量艰难地开口,满脸写着惊恐和不可思议。   端琰对吕佳音脸上的畏惧视而不见,他手臂一用力,直接将原本已经站不稳的吕佳音推倒在浴缸内,将手铐的另一段拷在了淋浴器上。   之后,他打开花洒,让热水伴着鲜血在浴缸中翻腾,漫过吕佳音的身体,直到最后淹没到她的胸口。   “小琰……小琰……”看着身下的血海,吕佳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被抽空,她全身发抖,嘴唇乌青,双目失去了焦点,大颗大颗的眼泪向外涌着,几乎是本能地不断重复自己眼前人的名字,仿佛坏掉的机械人偶一般,“小琰……帮……帮帮……我……”   端琰转身离开浴室,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坐下后歪头撑着脑袋看着浴缸里已经濒临崩溃的吕佳音,冷漠道:“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赵世风是凶手。”   吕佳音双目无神,她已经抖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断地向外奔涌着,好久好久之后,嗓子眼中才挤出几个字:“小琰……为……什么……”   “因为姐弟游戏我腻了。”端琰面无表情,“你也该腻了,不是吗?江林茵。”   吕佳音双目已经失去了光泽,仿佛睡着了一般,说不出任何话。   “如果想不起来,就慢慢想。”端琰起身,将椅子提了出去,临关门前道,“希望在这些血发臭生蛆之前,你能想起来什么。”   说完,他转身反锁了浴室的门,回卧室睡觉。   这时,吕博来了电话:“小琰啊,佳音是不是去你那里了?”   “恩。”端琰答,“她累了,在这里睡下了。”   “在你那儿睡下?”吕博眨眨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欣喜。   “恩。”端琰扫了眼浴室的方向,忽地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笑了,仿佛脸上的表情不受他自己控制似的,“我看着她睡着的,现在她应该已经去了梦乡。”   “哦……那我就不担心了,好好休息,你明天注意上班别迟到。”吕博连连点头,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端琰来到自己卧室的浴室,镜中的自己,双目如一潭死水,唇角却因为没来由的开心而上扬,那越来越陌生的面孔,一瞬间连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最终,他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一点一点滑坐在地。   许久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黑色小盒子,取出那枚紧捏着半心的戒指,握在手心之中,闭上眼睛。   仿佛只要捏着这枚戒指,他就能获得一夜好梦。 第234章   禁止陈月洲和保姆上三楼后, 赵可将画板上的画认真修改完毕时, 侧头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去卫生间洗了澡,给头发做发膜热敷的时候,他一边坐在浴缸里面发呆, 一边回想这些天家教老师所说过的话还有陈月洲今天的建议。   考研对于没有高中和本科知识打底的他而言,需要付出的成本的确是太大了,和陈月洲在一起学习这几个月, 他的确感觉到了吃力。   而作为一个只想好好绘画的艺术生, 一旦进入学校的门槛,之前为了考研发奋学习的其他科目又会瞬间失去作用。   这对于堂哥那种天生就是学霸的人来说无所谓, 对于一直都在好好学习的人来说也无所谓, 但对于自己这种从来不学习、学习还很吃力的学渣来说, 实在是太浪费精力和时间了。   而且,他也见过了,国内艺术类名校的学生文化课成绩不亚于普通一二本学生的成绩,自己这种“插队”加入的人,努力未必会有期望的结果。   所以老师给出的建议是:既然家里有出国的条件,不如出国吧,避开自己文化课的软肋, 就去学自己想学的,去巴黎、去意大利、去欧洲……去油画的发源地,先好好巩固自己,等以后回国还有机会继续在国内学府进修, 也算是曲线救国。   老师的建议其实有一瞬间让他觉得心动。   从小到大,美术课本上大多数篇幅所展示的绘画都是文艺复兴前后期的欧洲油画艺术作品,那个时候他就有一个念头:他想去看一看书本上所描绘的每个地方,也像个远走他乡的旅欧画家一样,走走停停,描绘着一路风景的模样。   只是可惜之前父母连他绘画都难以接受,更别提出去读书。   而如今,因为自己受伤,父母反而看开了许多,自己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尝试一把?   想法产生的那一瞬间,赵可忍不住找来手机打开微信,翻到备注为“妈妈”的联系人,挣扎了很久,发了条信息过去:[妈妈,如果我想出国念美术,你会同意我去吗?]   发完,赵可长叹一声。   自己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明明以前和爸妈说话挺叛逆来着、也根本没有这么上进、每天就是吃喝玩乐……   虽然喜欢画画,但是也只是将爱好和理想埋在内心的深处,从来没有想过挺起胸膛面对它……   啊,对了,因为陈月洲……   赵可唇角顿时扬起温柔的笑意。   因为陈月洲天天想方设法让自己开心,即使枯燥的学习中也会有平凡的小乐趣……   因为陈月洲陪在身边鼓励和支持,从来不敢示人的理想有了敢于努力的动力……   因为陈月洲的人生满是坎坷和艰辛,对比起来才瞬间让他学会了珍惜什么……   这让他有点想起以前有个很二的节目叫《变形记》,自己仿佛就是那个被送到山村里忆苦思甜的富人家的孩子。   陈月洲她自己明明是个俗气得不能再俗气得俗人,脸上写着“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混吃等死”,可是给别人灌鸡汤的本领却非常不得了,看来她其实有成为学校那种心理保健老师的天赋。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到,是陈月洲的微信:[你打算通宵画画吗?是我的肉体吸引不了你吗?]   赵可顿时笑了,与此同时感觉浑身燥热了起来。   他火速点开APP叫跑腿,写下冈本银色003一盒之后,思考了片刻,又改成了两盒,之后又思考了片刻,改成了一盒,再思考了片刻,改成了两盒……   反反复复无数遍,他陷入了纠结。   买一盒吧……今晚万一太尽兴了用完了怎么办?毕竟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年没开荤了!明天早上万一晨起有冲动不够用怎么办?   买两盒吧……显得自己吃相太难看了,在陈月洲面前搞得自己好像满脑子就想着和她摩擦生热似的……   虽然他现在的确满脑子都是摩擦生热。   不不,他觉得自己不仅急需要和陈月洲摩擦生热……生火都有可能。   自己的小宇宙可是从白天开始就随时都要爆发出来……心理和生理上各种意义上的爆发。   可是,想归想,还是得顾及陈月洲的感受,看陈月洲更能接受哪个风格。   陈月洲虽然总是一本正经地发骚,可有些人就是习惯了嘴皮子黄腔四射,真枪实弹的时候反而超级放不开……万一陈月洲就是这个类型超级放不开怎么办?岂不是显得自己太着急了?   又思考了五分钟,赵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算自己买一箱,又和陈月洲有什么关系呢?不让她看见自己买的东西不就好咯?   赵可顿时一拍自己的榆木脑袋。   小蝌蚪代替脑细胞占领了大脑的高地,自己这智商真是瞬间降为和草履虫一个级别。   一不做二不休,赵可想了想,将“一”和“二”直接改成了“五”。   买完东西,赵可冲了头发,穿好衣服到一楼等跑腿打电话后再吩咐保姆去取货,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跑腿,却等到物业来电:“赵可先生是吗?您购买的东西已被您父母签收,正在送往您的居所。”   不出三分钟,熟悉的车驶入了自家的车库,紧接着,父母就出现在面前,手上还用黑色袋子提着代购买的东西。   满脸写着尴尬的赵可:“……”   虽然他觉得父母早知道他不是处了,但是被父母看到自己做这种事的道具,还是很尴尬的。   看到一脸难色的自家儿子,赵父下意识扫了眼还未打开的塑料袋,忙摆手:“我和你妈就是路过,看到跑腿的给你东西,顺便就……”   “算了。”赵可火速从父亲手中扯下塑料袋,转身丢给出门迎接的保姆,并小声对她道,“放到我房间里,然后去让陈月洲先睡,不用出来。”   保姆应了声匆匆走开,赵父和赵母对看一眼,然后同时向楼上看了看,没说什么,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坐下。   “你们两个这么晚过来干什么?”赵可去厨房打开冰箱取了瓶肠道乳开盖一边喝一边问,“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看到你发的信息,我们就过来了,刚好我们两个去了你外婆那里,来你这边也算顺路。”赵母道。   赵可一怔,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着,但脸上还是随意地着应:“微信回复我不就行了,何必特地过来,今晚住下吧,已经很晚了。”   “小可。”赵母看着赵可,一本正经道,“爸爸妈妈不同意你出国。”   赵可听了脸上没太多表情。   果然,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小可,你可能不知道最近的世界情形。”赵父道,“最近世界不太平,你看看这几年的金融行情,说什么为了养老金入市大盘暴跌,但大盘跌破3000点多次救市都稳不住继续下跌的趋势,多少家机构已经必须靠做T维持生存,再加上自从特朗普上台之后,不知道算计着什么,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浮躁的状态,向来和咱们国家没有矛盾的安稳国家都和咱们传来不和谐的声音,爸爸担心再过不久……”   赵可一听顿时笑了:“要开打吗?”   赵父摇了摇头:“话不敢乱讲,但是儿子,爸爸不建议你出国,爸爸妈妈就希望你留在我们身边安安稳稳的,你想学什么国内也能学,你想去欧洲旅行爸爸可以出钱让你去旅行,但是求学或者长期生活在那边就算了。”   赵母点头:“小可,你做任何事我们都支持,但是,妈妈和爸爸打心底的希望你能够在快乐、健康、安全的基础上去发展、生活,不要让爸爸妈妈提心吊胆,可以吗?”   赵可顿时又叹气。   他的爸妈总是这样,说出来的话永远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试图不去伤害自己的……他们的确很尊重自己,他们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他们总是在用爱和将心比心劝服自己,明明力道那么轻柔,却又那么无懈可击,让人难以拒绝。   脑内顿时出现了赵天喻那天的话——   你的一切都是你父母给的,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可以完全不考虑父母的感受?   赵可有些失落。   这句话是一个梦魇。   他从小都懂体谅父母这个道理,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当自己的理念和深爱着自己的父母的理念冲突时,到底是要为爱让步还是坚持自我,他不知道怎么才能不去伤害任何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杠杆一直左右摇摆不定。   而这句话的出现,几乎彻底压垮了他的杠杆。   赵可将手中的乳酸菌一饮而尽,放下瓶子后才道:“我再想想吧,你们睡吧,我也睡了。”   回到卧室,赵可脱了睡衣,只穿着四角平裤去漱口,之后给自己涂了些保湿的乳液,又用香体滚珠在汗腺发达的位置滚了一圈,确定自己干爽后关了灯爬上大g睡觉。   房间外的走廊灯还亮着,父母像是在吩咐保姆些什么,赵可也懒得去听了,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沮丧,只想快点入睡。   他睡觉的时候有个习惯,不喜欢睡正中间,总是不自觉地靠着右边,以至于左边总是空荡荡的。   而今天,他忽然感觉自己被窝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似的,还在悄无声息地蠕动着。   赵可本能地伸手去摸另一边,而那边的东西仿佛是条蛇似的,瞬间随棍上,顺着他的手臂就缠了上来。   赵可顿时吓得大叫一声,好在那“蛇”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才将声音溺毙在了被窝之中。   “我还以为你身材还和之前一样很瘦呢,没想到这几个月锻炼,这里居然硬硬的。”陈月洲一手捂着赵可嘴巴,一手戳着他的小腹。   “你——”赵可这才看清眼前人,顿时惊了,“你不睡你卧室,跑我g上做什么?”   陈月洲也学着他惊了:“哇,买了五盒003送到我房间,如果我不是你女朋友,你这已经算是骚扰了吧?现在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你g上,你好套路啊,跟我玩欲拒还迎是不是?”   “啊?”赵可一怔,“送你房间?”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让保姆上楼把那个黑袋子放入自己房间并招呼陈月洲快点睡觉……   妈的……   那个智障!   都说了是把袋子放在自己房间!然后!让陈月洲一个人安安分分睡觉!   这脑残怎么混了!   赵可顿时无奈地解释:“我刚才其实……”   可话还没说到一半,他就失声了。   因为他发现,陈月洲……居然……没……怎么……穿……   夜色虽然已经深了,可是路灯明亮,光从远处洒进来,落在陈月洲白皙的脸上,以及他白皙的……M上。   Q弹软糯如同匠人师傅手下的雪白奶油大福一样的视觉感让赵可顿时头脑发热神经紧绷,他有些呼吸急促道:“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陈月洲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睡觉穿什么衣服啊?”   他还扯了下自己的肩带:“再说我穿了啊。”   “你这叫穿了?”赵可头疼。   “我比你穿得多好吗?我穿了两件,你才穿了一件!”陈月洲故意胡搅蛮缠,“再说了,平时睡觉我连这玩意都不穿……”   说着,他起身就要脱。   赵可顿时弹坐起来制止,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拜托你,别闹了,我现在心情不好,而且今晚我们两个也做不了,我爸妈的房间就在我这间房子的正下面,他们两个和保姆那个一睡觉就变死猪的不一样,都是浅眠,上面有任何动静都会感受到……”   陈月洲顿时瘪嘴:“我难得洗香香……”   赵可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你矜持一点好不好……”   现在的场景,就仿佛有一道自己渴求了太久太久的大餐终于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刀叉筷勺都已经准备好,可是自己突然间发现出门忘了带钱包……的感觉。   此情此景,特别想拿头撞墙。   不吃的话,怕是今晚都要睡不着了;吃的话,怕是明天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爸妈……   赵可感觉自己精神都要崩溃。   他拼命地朝着g边缩,而身后的陈月洲不断地朝着他贴过来。   赵可顿时暴躁了,他转过身一把摁住陈月洲的肩膀:“你就非要今天晚上吗?你就一定要现在吗?”   陈月洲瘪瘪嘴,故意露出有些可怜兮兮的表情:“明明是你把003送过来的……”   赵可顿时深吸一口气,也是彻底被陈月洲折服,他翻身而起,压住陈月洲:“行,行,我豁出去了,就一次,就一次可以吗?等我爸妈走了我欠你的我补上行吗?”   明明是情侣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到了和陈月洲这里,自己变成欠债还钱的感觉了。   陈月洲碎碎念:“明明你也会爽说得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赵可一时失语,随后有些无奈道:“我们速战速决……”   陈月洲瘪嘴:“速战速决……哦?是只会速战速决吗?”   赵可:“……”   真的不想再听陈月洲废话,低下头直接吻住他的双唇。   体内的焰火原本就被压抑着,火苗点燃的那一瞬间,赵可变得顾不得周围的一切,疯狂地索取着眼前的人口腔中的气息,直到“咯吱”一声响声,将已经沉沦的二人同时从愉悦中唤醒。   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毕竟是夜里,听起来还是挺清晰的。   可是,这都阻止不了两人想要纠缠的热情,他们很快就又交织在一起。   之后,赵可每一次用力地亲吻陈月洲,都会伴随着g“咯吱”一声响,偶尔“咯吱”还会多来几声,明明什么正经事还没做,却好像做得正欢。   陈月洲:“……”   赵可:“……”   空气忽然就变得有些尴尬。   陈月洲呆了许久,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啊,我记得了,保姆说了,你的g的一个底座上的硅胶地垫掉了,本来她想给你贴回去,结果被扫地机器人扫了,她忘了这回事直接把垃圾倒掉了,她打算明天去配来着……”   赵可:“……”   就在这么一瞬间,他用他斗志昂扬的“兄弟”发誓,他一定要开除那个智障。   看来明天起床……该有黑眼圈了。 第235章   端琰一觉睡醒, 天色已经大亮。   因为是三天连休的关系, 他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才起身刷牙、洗脸和洗澡,像是往日一样,做着很日常的晨起准备。   完事后, 他走到玄关的衣架处,取了吕佳音的外套,拿出她的手机, 点亮屏幕后发现有锁, 于是转身来到卫生间门前,推开浴室的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血腥的臭味扑鼻而来, 浴缸中的鲜血已经变成了红褐色, 看起来十分恶心。   被泡了一夜已经奄奄一息的吕佳音趴在浴缸边上不省人事,端琰抬起手指在她鼻腔附近停留片刻,发现还有呼吸,于是放宽了心,将手机的指纹验证锁在吕佳音被铐着的手指上一一试探,发现都不成功后,才将自己的手探入血水之中, 捞出吕佳音的另一只手。   因为浸泡,她的五指变得皱巴巴的,端琰转身回了房间,找来另一只手铐将她的这只手铐在浴缸边上, 然后关门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等鲜骨汤炖好,他又蒸了一锅米饭,吃好喝好后才重新打开浴室的大门,将吕佳音的手指放在手机上解锁。   右手的无名指解开了手机锁,端琰扫了眼微信通讯记录,有一条吕博的来信,是今天早上发的:[晚上回来吃饭吗?]   端琰翻了翻二人之前的微信聊天记录,大概掌握了吕佳音的说话口吻:[晚上不去吃啦~,接了个大CASE,你女儿我最近得忙起来了!]   之后,又打开另一条未读信息:[今天早上七点开会,你忘了?]   发件人是一个叫吴桐的女人,端琰认识她,这是吕佳音警校的同学,毕业后和她一起转行做了律师,在同一家律所,但是分别从属于不同的律师门下。   端琰:[能不能帮我请个假,家里出了点事。]   对面很快回复:[请多久?]   [一周吧。]   [这么久?怎么了?]   [家里发生了点大事,不方便说,拜托你了。]   对方过了会儿回复:[好吧好吧,你别耽搁太久了,你知道吕明就巴不得你倒霉呢,没人和他竞争了。]   将一系列信息处理完毕,端琰将吕佳音的手机丢在了一边,在浴缸边坐下,侧头俯瞰她,淡漠问:“还没想起来?”   吕佳音费劲地睁开眼,有气无力道:“你想让我……想……什么……”   端琰捏住吕佳音的下巴,迫使她几乎无神的双目直视自己:“莱安西,你看到了什么?你为什么害怕莱安西?”   吕佳音绝望地摇着头:“小琰……你为了找真相……已经疯了……爸爸妈妈收养你……对你那么好……我也拼命……对你好……可你为什么还是……走不出……你开始把你的人生……投射在我的身上……用来发泄你对生活的埋怨……”   “我疯了?”端琰捏着对方细嫩下巴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几分,修长无肉的手指骨节毕现,“看来这些刺激对你而言还不够。”   端琰转身去客厅取自己的手机,拔掉充电线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去年吕佳音有一次“发作”,好像是在遭遇事故之后。   什么事故来着?   她好像……撞了一条狗。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惧怕血?   端琰的思绪不由地拉远,想起了自己大一寒假那年——   和赵天喻分手后,吕佳音有半年时间没有回家也没主动找过自己。   爸妈经常打电话催问自己吕佳音的具体情况,而自己都以“她不开心”搪塞了过去。   她的确不开心,毕竟失恋了。   在外人眼里为了弟弟背叛男友的绿茶女吕佳音,其实在和赵天喻的恋爱关系中输得一塌涂地,从她分手后连续一周都红肿的双眼就能看明白。   吕佳音为什么改赵天喻志愿自己不清楚,但吕佳音为什么会分手他很清楚,因为爸妈。   爸妈希望吕佳音和自己结婚,这样又能报答林安安,又能让自己在户口和法律的关系上真正地成为这个家的儿子。   爸妈对吕佳音说过的那些话,其实对自已而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去了,可问题在于吕佳音她有一个很难拒绝别人的性格:讨好型人格。   她总是在无意识讨好身边所有人,想做一个人人都喜欢的人。   她很害怕周围人的眼光、害怕改变、害怕别人的评价……遇到事情总是想先妥协后解决,不想和任何人发生矛盾冲突。   她这份讨好心理也出现在对父母的身上,就像电视里那些因为缺爱在成年后对父母卑躬屈膝、胆战心惊讨好的人一样。   以至于自己曾经觉得:她是不是小时候很缺爱?父母对她很差很过分?以至于她连对待父母都要像服从上级命令一样?   她太在乎父母和自己的感受了,在乎到她自己的感受可以完全不顾。   所以,即使自己对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她依旧不喊不闹,好像自己过会儿放了她说点好话她就会原谅自己一样。   也正是因为清楚她的为人,自己才会毫无忌惮地将她拴在这里。   而就是这样子的吕佳音,自己大一那年元宵节晚上,她开车遇到后车酒驾追尾事故,第一次情绪失控甚至砸了对方的挡风玻璃。   当自己和爸妈赶到警局的时候,她就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酒驾的人被拉去醒酒,据说之酒后和人还打了一架,被酒瓶子砸破了脑袋也浑然不觉,开车的时候头上还有血。   吕佳音是看到了血和司机本人的脸的时候,突然就发了疯地朝对方扑去。   父母去处理交通事故,自己就坐在吕佳音身边安慰,直到她忽然一把抓住他道:“是他杀的人……我看到了……虽然只是一个回头但是我看到了……绝对没错……那个眼神……是他……”   话说到一半,吕佳音再次像电视剧中自带上帝视角的关键角色一样昏死了过去,而自己本能地看了出警记录。   ——赵世风。   他顿时错愕。   这个名字他非常非常熟悉。   江陈辉案件中,这个人就是受害人的家属,因为哭得太过于凄惨还曾经上过北川日报的头条。   他……是凶手?   吕佳音接二连三地爆出和江陈辉有关的事件真相,那时候他不由地开始琢磨这些“觉醒”之间的关联性。   当初第一次见到她在莱安西发病以及看到父母对莱安西过度异常的反应,再然后因为赵世风满头鲜血和她发生了追尾事故,自己只把矛头对准了莱安西和血这两者,一直以为她只是看到了大量的血就会发作,现在想来或许不不光是血导致的?   对了,当年江陈辉被栽赃的时候理由是什么来着?   哦,说江陈辉和什么人好象有不法交易,被母子撞见,于是他先用一种极其容易挥发的药**母子二人后伪造了车祸……   车祸……   对啊,莱安西旁边的公路、追尾的车祸、撞狗的车子……这三者都和车有关联性啊。   难道是赵世风打算在莱安西附近杀了自己的妻儿,却被路过的江陈辉撞见……又或者下药的是赵世风,江陈辉不小心撞了“尸体”?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端琰先找来赵世风的照片,放大摆在吕佳音面前,见她只是扫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看来爸妈担心你想起来什么,给你做过心理素质上的处理了。”端琰淡漠地笑了声,收起照片。   吕佳音接二连三地在受刺激后爆出炸弹般的消息,让一心想要安安分分生活的父母有些恐惧,于是找了这方面的专家,给吕佳音做“康复”治疗。   说是康复治疗,其实就是抗打击治疗。   就像不敢看鬼片的人在接受恐怖“治疗”的时候,医生会将恐怖的的图片通过循序渐进的方式一点一点切入一个人的生活让她习惯,到最后这个人看多少恐怖的内容就算心里还有不适,但内心已经相当麻痹,不会出现太过激的反应。   于是,端琰打开浏览器搜索了车祸惨状的图片。   画面太过于血腥,端琰看后都微微蹙眉,拿给吕佳音看时,她只是有气无力地靠在浴缸边喘气,没有太大的反应。   端琰就一张一张地翻着,因为个子高弯腰有些累,他本能地挺直身子向后靠了一下,结果玻璃窗上的荷叶窗帘耷拉了下来,避光的布料瞬间遮蔽了整个卫生间。   端琰高挑的身子被埋入黑暗之中,手机的微光照着他的脸颊上,反光落在浴缸中的血液之中,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就在这一刹那,吕佳音像忽然开始尖叫。   她疯狂地抓住淋浴架摇着,整个人在满是臭血的浴缸中狗刨一般地乱抓着,刺耳而尖锐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房间,让端琰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吕佳音嘶吼着,声音慢慢变得沙哑,像是古堡里住的老巫婆的声音似的,“放我出去!信不信我杀了你!”   吕佳音的动作太过于粗鲁,手腕已经被手铐勒出了鲜血,端琰对吕佳音一反常态的说话口吻和行为模式有些疑虑,但还是警惕地钳住她的肩膀,强迫她正视自己:“装疯卖傻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信不信我杀了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可吕佳音面对端琰的凝视,像是看不到似的,如同发条故障的木偶似的,只会说这么两句话。   在又重复四五遍这句话后,她忽然双目失神,整个人跌坐在浴缸中,沉了进去。   望着整个脑袋埋入血水的吕佳音,端琰也没伸手去捞,他仍然在怀疑她演戏。   直到三分钟后吕佳音还未从浴缸中爬起来,端琰才意识到事态不对,猛然将吕佳音捞了出来,重新拉开窗帘替她做心肺复苏。   过了会儿,一口血水从吕佳音口中喷了出来,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端琰的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开始哀求:“小琰……姐姐不会怪你的……收手吧……真的……收手吧……”   端琰以为吕佳音刚才的反应是装出来的苦肉计,也没多想,猛地松开她,捡起地上的手机转身出了浴室,顺便给门上了锁。   回到自己的卧室,端琰进了卫生间洗澡,清理身上难闻的血迹。   血的味道实在是太重了,他在浴室里冲了很久,才觉得自己从内到外好受了些。   等洗完离开浴室,他一边穿着干净的衬衣,一边收拾一会儿要塞入洗衣机的脏衣服,在搜索口袋中的物品时,发现了昨晚伴他入眠的那枚戒指。   端琰举着戒指借着阳光看了好一会儿,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是赵天喻来电。   “有话就说。”端琰将戒指捧在手心,戴上蓝牙耳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半心。   “你姐在哪?我去了她的事务所,没见到她人,同事说她家里有事,所以就打给你——她的家人。”赵天喻道。   端琰面无表情:“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主动找她。”   赵天喻平淡回应:“我说过,有些事情得善始善终。”   端琰扯了下嘴角:“才过了多久,你善始善终的口吻忽然变了。”   “我说过。”赵天喻道,“人要为了想要争取的幸福而活着,不能为了怄气而活着,我现在不过是彻底想通了,莱安西也好、你也好、吕佳音失忆的真相也好,虽然我可能会耿耿于怀一辈子,但我不想再去管了,我现在只需要面对面和你姐见一面,把话说清楚,然后从今往后为了珍惜我现在的幸福而活下去。”   端琰:“真随性。”   赵天喻笑了:“那你呢,你的幸福在哪?在莱安西的地底下?你还打算挖多久?”   端琰沉默了,片刻后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姐之所以背叛你的原因,你可以彻彻底底善始善终,永远不需要再耿耿于怀。”   赵天喻瞬间安静了,过了会儿笑了:“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端琰看着手中的戒指出神:“陈月洲。” 第236章   “陈月洲?”听到这个名字, 赵天喻惊讶, “你不是在对我开玩笑吧?”   端琰没说话。   赵天喻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可是为了莱安西把她抛弃的人,现在她和我弟在一起了,你又要把她要回去?怎么,发现莱安西挖不到你想要的, 又要把她要走?”   “是。”端琰答。   “你确定她还会向你敞开心扉?”   “会。”   “呵……”赵天喻一时间错愕地合不上嘴巴,“现在的你可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是以第三者的身份, 让我强行给你打开拆散她和我弟的通道, 这件事成之后你和我都会变成恶人。”   “你我早就是恶人了。”端琰道。   赵天喻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继续:“也许你说得对, 但是如果过几天我这边又有什么新的你想要的线索了, 你是不是又要拿陈月洲来换?”   “不会了。”端琰答, “我不会再拿重要的人当筹码。”   “你认为一个前女友的秘密值得拿一个人交换吗?”赵天喻问。   “对于我们双方而言都不过是处理垃圾,己所不欲,可施于人罢了。”端琰答。   赵天喻一怔,居然把吕佳音的秘密用垃圾来形容,他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第三者。”   “不是第三者。”端琰笃定答,“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不被爱的那个人, 才是多余的第三者。”   赵天喻闻声,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猛地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感和挫败感一瞬间冲上头顶,他竭力压制住自己满腔的怒意。   虽然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但是自己就是容易自我代入。   真会说啊,真是敢说啊……   不愧是一直被吕佳音爱着的人,这种话真是敢对着一直不被爱的自己讲,还一本正经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让人不爽……   赵天喻沉默了许久:“知道了,之后我会给你回复。”   另一边,因为肉躺在身边散发着香味却一夜没吃,一早醒来,赵可黑着脸下楼吃饭,因为父母还没走,他不想让陈月洲和爸妈见面免得尴尬,于是让保姆端了饭送到二楼房间去。   陈月洲起床后坐在阳台上一边看电影一边扒饭,这时,478起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宿主,我昨天晚上清算了一下,你的主线任务关于原主一家人的评分判断是D级,积分是勉强够花了,但没有逆转币奖励。】   “啊?D?”陈月洲惊了,“我可是让他们一家老小从上到下全部都去坐牢了。”   【他们的确都坐牢了,可是你自损实在是太厉害了。】478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吧,你每次都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我不在的日子你受了多少次伤啊?】   陈月洲:“我有什么办法?有些人就是窝里横,他们的所有恶劣都表现在了虐待我身上,除了对我之外,在外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罢了,这种人虽然缺德,但缺德又不犯法的,我怎么刷分?除了钓鱼和顺他们的计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478翻了翻档案,【你要知道,直系亲属坐牢,你的政审基本就玩完了,你现在家里除了你就没有没蹲过监狱的,你妈这次也蹲定了……】   陈月洲:“不是我妈,是这副身体的妈,谢谢。”   478:【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这副身体以后如果想做公务员基本是没有戏的,再说难听点,你这幅身体以后是没有大型升迁机会的,就算从事了医疗行业,但凡想去什么卫生局之类的和国家有点关系的地方的发展,咳咳,政审啊政审,咱们国家对直系亲属犯罪可是盯很严的,而且你这个背景别说男友了,连闺蜜都不好找……】   陈月洲翻了个白眼,望着窗外叹气:“所以你说这个世道是不是很有意思,家人有福,他们不跟你共享,你就沾不上任何光;家人有难,就算你离他们远远的,都还会被他们拖累……”   陈月洲又扒了两口饭,刚好保姆上来送茶,他问:“我什么时候能下楼?他爸妈什么时候走?”   保姆摇了摇头:“这会儿刚刚和赵可一起走了,在赵可的舅舅家,不过晚上还有回来住的意思。”   “那就是说我晚上不能下楼了?”陈月洲惊了。   因为知道赵可父母肯定不喜欢自己,陈月洲也不想在寄人篱下的情况下去在两个老人面前乱晃招惹人家不痛快。   “赵可是这个意思。”保姆点点头,“不过这会儿没人,你想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陈月洲一听想了想:“知道了。”   等保姆走后,他掏出手机,在网上订了前往北越的火车票,因为很近,票价居然才四十块钱。   想要让这幅身体找到记忆,想要快点完成任务,去北越是必须的。   最近赵可盯自己盯得紧,既然这会儿他不在家,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   火车票定在下午两点,陈月洲收拾完毕后,穿了件方便行动的运动衣和帆布鞋,戴了顶棒球帽,背了个小挎包准备出门。   走到玄关的时候,保姆扫了眼他:“你怎么穿成这样,像是要偷人一样。”   陈月洲回头瞪了眼保姆:“你有毒吗?有你这么形容人的吗?”   保姆一边喝水一边道:“不过你出门要做什么至少给家里留个信,免得赵可回来问我,你知道自从你上次受伤之后,赵可对你出门管很严,你万一再有点什么,受罪的是我。”   “呃……”陈月洲想了想。   告诉保姆?不不,赵可一定会大发雷霆;不告诉的话……赵可还是会大发雷霆。   他对保姆勾了勾手指:“这样吧,你就说学校有事找我,我每一次整点都会给你发一条微信,如果我某个整点没给你发消息,你就给我打电话……”   保姆露出嫌弃的表情:“干嘛这么麻烦,你别出门不就得了嘛?”   陈月洲一本正经道:“如果我今天成功了,我就让赵可给你涨工资。”   保姆顿时精神抖擞:“整点给你打电话,然后呢?”   陈月洲:“……”   多么实在的老实人。   他接着道:“如果给我打电话我还没有接,那你就告诉赵可,说我去了北越的废弃铁路找东西。”   保姆:“那我一开始就告诉赵可不就行了?”   陈月洲顿时翻白眼:“按我说的来,你才能涨工资。”   保姆:“好好好……”   结果,陈月洲走后不到十分钟,保姆就给赵可发了条微信:[陈月洲跑了,她让我骗你去学校,其实去北越的废弃铁路。]   ……   五月的北川,已经微微有些热,陈月洲没买到动车票,选了普通列车,旁边坐了个汗味很重的老大爷,全程熏得他头疼,幸好车程很短,他很快就下车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网上搜索关于北越图片的时候,有规划期的理想建设图,也有如今颓败的现状图,当时看的时候倒没有多少感受,可当下了火车看到这座城市如今真实的样貌,陈月洲还是有些震撼。   和北川的栋栋大厦平地而起的巍峨雄伟和现代化公共设施比起来,这座城市给人一种上世纪城镇刚刚开始发展的感觉,明明只是差了不足50元的火车票距离,却像是差了五十年的繁荣。   当然,和自己家乡比起来,这里繁华多了。   按照地图索引,陈月洲搭出租车前往废弃的铁路附近,据司机介绍,那段铁路如今被称作“烂铁”,因为废弃的工程浩大,地理位置又偏僻,至今没有人愿意开发,附近都是杂草丛生,后来就成了乱七八糟流动人口的蜗居点,到处都是集装箱简易房,如果要去一定要注意个人财产的保护。   陈月洲一听,从包里掏出卸妆水,擦了脸上的粉底液和口红,顺便用大地色眼影在双眼附近用小刷画了好几个圈,然后用粉底液涂在嘴上了些,再用润发油在刘海上涂了些,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厚底平镜,最后用粉底刷给自己崭新的运动衣上涂了些眼影。   这样看来,穿着“破旧”运动衣的他就像一个很多天没洗头、熬夜学习的贫穷高中生了。   陈月洲在铁路岔口处下车,沿着铁道一路向前走。   因为荒僻,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远远地能眺望到类似于山丘一样的地方上面有很多矮房子,那些大概就是司机所说的集装箱简易房了。   陈月洲一边走着,一边看了眼时间,整点的时候,他给保姆发了条微信,并问:[赵可没回去吧。]   向来打字速度如同老牛拉破车的保姆难得回信很快:[没有,你继续。]   陈月洲也没怎么在意,继续向前走着,直到走到第二个岔口时,集装箱变近了,人烟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点像那种很老旧的弄堂,一堆集装箱挤在一起,有人在外面用搓衣板和水盆洗衣服、还有些老头和老太太在晒太阳,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乱跑……铁道附近有石头堆砌的水池,上面是拧式水管,许多人排队在接水。   陈月洲默默地向前走着,直到第四个铁道岔口。   集装箱渐渐消失了,附近多了很多树苗,看起来埋下的时间不久,绝对不超过十年的样子。   陈月洲顿时停下脚步。   树苗……   植树的树苗……   和梦中埋藏罐子的地方近了许多……   他不由地四周张望着,一抬头看到了梦中的那顶废旧的红绿灯。   陈月洲下意识地向红绿灯的方向移动,直到走到灯下,他的视野彻底还原了梦中的场景,在他的右手方向立着和梦中一模一样的一排树,毛骨悚然的凉意瞬间顺着他的四肢而上。   他走到其中一棵树旁,在土丘上坐下,呆呆地看着天空,试图回忆些什么。   可是除了恐惧,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月洲不由问478:“你说,让赵世风付出代价,一定要让真相大白吗?”   478正在追剧,随口答了声:【系统规定要让赵世风得到应有的惩罚,具体也没说太多,怎么做是你的事。】   陈月洲:“那在所有任务做完之后,我直接捅死他不就得了?他应有的惩罚不就得到了?”   正在看考古级别韩剧《浪漫满屋》的478默默瞪了眼陈月洲:【……】   “我的想法有问题吗?”   【宿主,你别忘了,你还得走上人生巅峰,你觉得你杀了人能走上人生巅峰吗?赵世风脑子未必聪明,但是犯罪是老手,你认为你能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杀人吗?】478冷漠地笑,【我出去太久了,你脑子该不会秀逗了吧?】   陈月洲白了眼478:“别笑我,看那种脑残女和渣男契约结婚还居然相爱拍了几十集的智障剧,你比我傻得早。”   478:【听你的口吻,不像是没看过啊。】   陈月洲持续翻白眼:“当年全世界都在看,我顺便瞅了一眼,就一眼。”   478也学着他翻白眼:【可是,宿主,你不是也在我不在的时候还爱上了渣男吗?】   陈月洲顿时惊了:“你说什么?”   478挖鼻孔:【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个房间里面是有摄像头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和端琰发生了什么,可是记录的一清二楚的,哇哦,厉害哦,宿主你这么自以为是的人,居然会因为出轨哭着跪在地上求饶,然后被狠狠抛弃在水泥坑里,我真后悔当初没亲眼看到那副景象,你也有这一天啊……】   陈月洲:“……”   卧槽,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天被聊死了。   478见陈月洲不说话,一脸得意地指着陈月洲:【你,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陈月洲顿时火了:“先抛开我喜不喜欢他这件事,就算我不喜欢他,难道我就不和他谈恋爱了吗?”   陈月洲拍着胸膛:“我要刷他的好感值,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和他谈恋爱,既然非谈不可,为什么我不能顺便索取一下身体需要和感情需要?虽然……危险了点,可是这都不是你们系统逼我的吗?!这幅身体的处境和任务给我的处境!没有一个安全好吗?!”   478被吵得头疼:【好了好了好,别吵吵别吵吵,做你的任务吧我看剧去了,这么多废话,你不是要挖罐子吗,挖挖挖,我这里有顶100瓶红牛的棒棒糖,保准你一下午就把罐子挖出来……】   “挖什么挖,挖出来存哪儿?万一真的是尸体怎么办?挖出来就能让证据指向赵世风吗?万一查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痕迹,罐子上只有我的指纹呢?”陈月洲冷漠道,“我一个人就像神志不清的口述能成为证据吗?万一被倒打一耙是什么结果?”   478:【宿主,有时候想的越多越难以行动。】   “不多想点我早死了,我现在只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些这副身体的回忆,快点结束这一切。”陈月洲叹气,他站起身,低头看着树根,忽然头有些疼,下一秒,眼前一黑,脑内出现了一片乱七八糟的景象——   她站在超市的电子琴架前,望着琴键发呆,不一会儿就泪流满满,直到有人伸手拉她:“你怎么了?哭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因为生病,我现在应该已经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弹钢琴了吧……”   旁边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啊?生病?钢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家那环境哪有能力买钢琴?”   镜头一转——   她的对面站着赵世风,可是向来畏畏缩缩的她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反倒是一脸冷漠和坚定。   赵世风看着她这幅样子反倒是笑了:“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   头疼到脑袋仿佛要被撕裂,连回忆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都变得无比困难。   陈月洲失重跪在了地上,他伸手撑在树干上,疯狂地呼吸来缓解压力。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拼尽全力捞起来看了眼,居然已经五点半了。   就在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整点到了,因为没收到自己的信息,保姆连续发了七八条微信,见仍没有人回复,于是打了电话。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接通,还不等对方开口就道:“我没事,就是有点贫血,刚才忘了看时间了,过一会儿我就回去了,再帮我拖一下……”   “拖什么?拖你瞒着我乱跑吗?”赵可清晰的声音将陈月洲的话语打断。   陈月洲一愣,还来不及回应,手机就传来断线的声音,可赵可的声音却没有中断:“你来这种荒郊野外干什么?调查什么?该不会和条子有关吧?我说过不要管条子的事吧?”   赵可的声音在自己身后不断地清晰起来,直到最后在自己的头顶响起:“你非要这么对我吗?好好做过普通的女孩子,每天和我学学习、谈谈情、约约会、做做ài……做不到吗?非要这样一遍一遍……一遍一遍折磨我吗?”   陈月洲转过头,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赵可。   他低着头,用一种近乎无能为力的眼神看着自己。   夕阳西下,天空虽然还是一片橘灿,但光已经很暗了,橘色的光落在赵可灰蓝色的头发上,风卷起他的发丝,阴影在他立体的的五官上来回扫荡,越发显得他脸上的表情落寞而无奈。   “我只是……”陈月洲刚想解释,却被赵可再一次打断——   “你喜欢那个条子吧,喜欢到……他的疑问,就是你的疑问。”赵可蹲下来,看着他,声音淡淡的,明明是提问,却像是自问自答的肯定句。   “我……”陈月洲抬眼望着赵可,看着他眸眼中的失落,忽然觉得心口隐隐有些难受。   不想欺骗他。   其实不想欺骗他。   自己对赵可的庇护做不到什么报答,但心里想着:至少不欺骗他。   想到这里,陈月洲抬起头:“不是的。”   赵可只是抿唇一笑,很显然没信。   “不是的,我都说了不是的。”陈月洲又道。   赵可已经起身,转头踱步离开,边走边道:“回家吧……因为你偷跑……我翘了聚会……现在我姐一家还有我爸妈都知道我们两个在同居……他们对于谈恋爱、上本垒、外面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带回家同居性质就严肃了……回去之后要应付的事情太多了……现在也不是和你在这里质疑的时候……”   “我都说了不是的!”陈月洲猛地站了起来,“我的确喜欢过他,但是我不是为了他才来这里找真相的,我是为了我自己!”   赵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月洲笑:“怎么,你也要像我堂哥那样说是为了善始善终吗?”   “不是善始善终。”陈月洲摇头,“不是那种无聊的理由,是真实的,为了我自己的人生,为了我……”   为了自己的任务,为了能够离开这具憋屈的身体,为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正轨。   “为了你自己的话,为什么不找我帮忙?”赵可问,“我应该不止一次说了,我是你男朋友,有什么问题来找我,不要自己扛着,可你呢?”   “……”   赵可笑了笑:“怎么,无话可说了?”   陈月洲:“……”   并非不想说,可是,没办法说出来。   即使这幅身体不是自己的,但如今自己在这副身体里。   这幅身体全部家人都在大牢里,有多次“进宫”的惯犯、有负债累累的赌徒、有为了钱丧心病狂的近亲、有为了儿子可以对女儿抽筋剥皮的母亲;   这幅身体没有知识、文化和家庭背景,这幅身体如果不整容简直丑得根本吸引不到任何人……硬件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这幅身体也许是个胁从犯杀过人、还被另一个身上背着巨大杀人命案的犯人长期性虐待……   这个背景,实在是……冲击性太大,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即使每个人都知道错误的不是这幅身体,但是承担错误所带来的苦痛的却是这副身体的主人。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又怎么指望别人来接受他?   他虽然自私但没有办法爱上自己,   又怎么指望别人真心爱上他?   或许,自己这一生所有对他人不信任的来源,都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缺失的安全感的源头,是内心深处永远止不住的自我嫌弃吧……   赵可不想再说些什么,调头打算离开:“不想说算了,快点吧,这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我担心那些住车厢的小鬼在我车上乱画……”   陈月洲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赵可又向前走了走,回头歪着脑袋看了眼身后杵在原地一言不发的陈月洲,顿时长叹一声,倒回来了几步道:“我相信你。” 第237章   在见到陈月洲之前, 赵可的家庭小型聚会中,赵可和父母、表姐和父母和赵天喻都在。   赵可表姐所经营的养老院生意如火如荼, 原本只是几个同学的合伙经营, 随着规模的增大, 最近急需要转型才能更好地发展。   而在此期间,曾经合伙的同学出现了不同意见,有的希望放弃继续经营养老院而转型更有钱途的临近行业、有的手上有更多计划希望养老院保持现有规模、有的希望借此机会能够走向大型规模化……   赵可的表姐是希望养老院走向大规模化的那一派。   既然要大发展,赵可表姐首先想到的就是把连锁生意交给对自己向来支持和保护的家人。   “所以你的的意思是, 想把环境设计还有……这些内容都交给我们家吗?”赵可母亲翻了翻资料道,“可是莉莉啊, 我们家虽然有做过装饰材料类工程, 但是关于设计和老年人这方面……”   “阿姨不试着让小可做吗?刚好他擅长艺术这方面。”赵可表姐扫了眼赵可, “小可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虽然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这个年纪做这方面早了些, 但是就像司机的孩子十几岁就能把车开得比外面大多数年长的人还厉害,有时候做事的能力不是看年龄,看的是经验和环境力量, 更何况家里有门道和相关资源, 小可完全能够胜任。”   赵可的母亲看了眼一旁全程心不在焉的赵可:“小可你有这方面想法吗?”   赵可扫了眼身侧的父母:“环建是环建, 油画是油画, 虽然都是艺术,但共通也就这么点,没兴趣,太麻烦。”   赵可母亲顿时笑了:“小可一直都是这样, 做任何事情都随心所欲,到目前为止最感兴趣的事情也就是画画,就随着他吧,这年头我们又不缺什么,孩子想怎么过都是他自己的事。”   赵可表姐:“这不是缺什么不缺什么的问题,而是一种人生尝试……”   赵可的父亲摇了摇头:“他更适合随心所欲地发展,我觉得做生意不适合他,这小子太比较直爽,性格不够八面玲珑,虽然聪明,但是太耿直,做生意有时候这种性格不好为人,应该会吃亏。”   赵可没说话,算是认同父亲的说法。   虽然他喜欢出门玩乐,但并不是一个喜欢和乱七八糟人打交道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勉强自己笑的人,更不喜欢做不感兴趣的事和早出晚归的生活。   其实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满大街都是,但是因为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庇护他们一生的经济能力,如果停止工作就会失去糊口的能力,所以不得不外出做着不想做的事。   但是自己既然有这份经济能力,为什么要去外面受罪?   别说什么“那都是父母挣的钱,又不是你挣的,你怎么可以花的这么理所当然巴拉巴拉……”,虽然自己这么说不太合适,但世事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人生不是长跑,而是接力赛,父母跑得快一点,孩子就有资格跑得慢一点。   从今往后,让父母少操心就是最好的了。   这个世界上,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有志向的有有志向的活法,没志向的有没志向的活法。   人活一世,活自己的,不妨碍别人、不牵连别人就行了,何必连活法都要评个高低贵贱。   赵可的表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赵天喻用鸡块堵住嘴,低声道:“莉莉,好好吃饭吧。”   赵可又扒了两口饭,不太喜欢饭桌上长辈那些多多少少带有社交口吻的谈话,于是走到一旁看电视,玩起了体感游戏。   过了会儿,表姐家里的保姆收拾起桌上的饭菜,大人们去二楼打麻将,赵可在电视机前玩体感游戏,表姐坐在一旁给小男朋友发短信,赵天喻走过来,丢下一摞文件在茶几上。   “看看吧。”赵天喻道。   赵可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又要搞什么?”   “看了你就知道了。”赵天喻在表姐身旁坐下。   赵可没动。   表姐一见,丢了手机上前捞起文件拆开,笑盈盈道:“他不看我看,你们两个既然不避开我,那就是默认我可以看咯。”   说着,她取出其中的文件翻阅了起来。   随着浏览,表姐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几分钟过后,她有些懵地看向赵天喻:“DID患者?”   “我不懂,这是医生给出的判断。”赵天喻撑着下巴道,“她需要接受更精密的检查,来判断到底是什么,因为有好几个病症都有相似的情况,我不是医生,我做不出判断也说不清楚。”   表姐顿时看向一直冷着脸的赵可:“小可,你知道你女朋友的情况吗?”   听到事关陈月洲,赵可猛地转过头:“什么意思?”   表姐将手中的资料交给赵可。   赵可接过看了不到两行,顿时瞪着赵天喻:“这年头医生还有没有职业道德,我女朋友去看心理医生,居然被你抄底。”   赵天喻歪着头没说话。   等赵可将资料以36倍快进速度翻阅完毕后,露出有些懵的表情看向表姐:“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什么东西?”   表姐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用大白话讲叫做……多重人格……”   赵可一听,顿时将手中的资料丢在地上,猛地站起身冲上前抓住赵天喻的衣领,狠狠道:“你有完没完?上次挨打没挨够是吧?”   表姐一见忙劝架:“小可,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女朋友的身体状况如果当真如此,至少听一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赵可这才松开赵天喻坐下,继续抓住游戏手柄,不过没有玩,只是牢牢地抓住。   表姐捡起地上的资料重新细细翻阅了一遍后,抬头看向眼前的兄弟二人:“所以说,这个陈月洲,她不但有一个凄惨的原生家庭,还因为来北川后一直被虐待,所以出现了现在这个人格,来替已经无法承受痛苦的本体人格承受接下来的一切痛苦,是吗?”   赵可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恩。”赵天喻应,“而且现在网络上系统很多,都是遭受不幸之后得到系统拥有金手指,她这个人格的出现,很适合她。”   “但是这个人格没有一部分记忆……”表姐又翻了翻资料,“明明记得自己被虐待过,却还是记忆残缺,还有什么更恐怖的事情……已经恐怖到连新的人格都无法承受吗?”   “她不止遭受过虐待。”赵天喻撑着下巴,看向赵可,一字一顿道,“她还遭受过长期的……**。”   赵可的身体瞬间僵住,大脑“嗡”的一声鸣响,紧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性……虐待?”表姐瞬间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伸手使劲戳着赵天喻,凑近他低声道,“你神经病啊,查这些做什么,你让小可怎么想?”   “他们两个在同居。”赵天喻推开表姐道,“他爸妈拜托过我照顾他,作为兄长,我就有必要对带回来的人进行底子审查,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导致赵可身体出了大事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表姐转头看向一脸呆滞握着手柄的赵可,“小可……你没事吧……”   “你觉得放任一个不但家庭有问题、精神也有问题的人在你的亲人身边,你能接受吗?”赵天喻看着表姐,“不管他们打不打算结婚,但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和我弟弟住在一起,这都是危险因素。”   “但是……”表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有些难过,甚至还有些内疚。   就资料看来,这女孩的人生实在是太……乱七八糟了。   如果自己的孩子和这么个人交往,自己可能豁出去性命也要阻止,太危险了。   可是,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阻止,才会觉得难过。   因为这个孩子所有的苦痛都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可是苦痛带来的后果却永远是她一个人在承担。   明明能够体谅这个孩子的痛苦,却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善意,甚至必须用冰冷的态度将她拒之门外,所以内心觉得愧疚。   赵天喻倒是一脸不以为意继续道:“我调查了她之前的工作环境,老板有非常多的案底,是个坐牢专业户,还有一群不干不净的朋友,有人还有猥亵的案底,不排除这些人对陈月洲也……”   话还没说完,赵可再也绷不住站了起来,抬手砸了手中的游戏手柄,转身一拳挥向赵天喻,眼神冷若冰霜:“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打烂你的嘴。”   赵天喻这次躲得及时,没被打到,他笑了下,没出声。   表姐忙上前拦着:“小可,别这样,天喻只是替你懆心,你和陈月洲交往,迟早会发现她的异常,DID患者真的很危险,早点发现早点处理不是好事吗……”   “在我眼里她不过就是个家境贫寒的普通女孩!”赵可再也承受不住心中憋屈的怒火,吼了出来,他眼眶充血,咬牙切齿地看着赵天喻,“她跟我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我都说了善始善终而已!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要让你这么处心积虑折磨她?还是说你的目的是为了折磨我?!”   “小可……别这样……你听姐姐给你说……你别理他……你听姐姐说行吗?”表姐拉扯着赵可,不过因为她手指上做着镶嵌着钻的指甲,也不敢太用力,免得折了上面的宝石。   见拉不动赵可,表姐瞪了眼赵天喻,用表情示意:你还不赶紧滚去二楼?想挨揍吗?   赵天喻收到眼神指示,又看了眼面前一副吃人表情的赵可,回以表姐一个眼神:接下来交给你了。   表姐点了点头,伸手从后方搂住赵可的肩膀:“来,小可,听姐姐说,姐姐给你讲讲好不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告诉你怎么办,你别忘了姐姐我可是这方面专业毕业的,咱们不理这个神经病,好不好?”   在赵可僵着身子之际,赵天喻甩开了赵可,离开了客厅上了二楼。   表姐这才松开赵可,拉着他坐下:“小可,天喻的表达方式也许不对,但是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至少你心里有个底不是吗?”   赵可将身子全部陷入沙发之中,一脸疲惫地靠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可,现在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DID,但是看病例记录和天喻的调查,你的女朋友的确有一些异常行为,既然如此,你下次带她做个精密检测好吗?”表姐拍了拍自己波涛汹涌的前峰,“来我这里,不去天喻那里,你姐姐我认识的精神科医生比天喻认识的多,也比他的权威,他这个医生不过是精神科出身罢了,现在已经专职心理医生,不准的不准的。”   赵可听后,双手本能地交叠,左手大拇指轻轻掐着右手的虎口,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道:“如果……如果是的话……能……治好吗……”   表姐一听,瞬间愣住,许久后低声问:“你希望……治好吗……”   赵可露出有些不明白表姐意思的表情。   表姐顿时长叹一声:“我们现在假设她就是DID患者,按照病例她目前有个一同名同姓的叫做陈月洲的男性人格,她的人格来源于苦痛的经历,如果想要治疗好她,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消除她的不安和痛苦得来源,让她脱离苦痛和悲剧变得幸福,这个离不开家人和爱人的支持……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案。”   赵可:“也就是说将虐待她的人绳之以法,然后让她过上安静的生活?”   表姐点头:“恩,差不多这个意思吧……但是……小可……你和她的本体人格……接触过吗?”   赵可摇了摇头,再次露出不明白表姐意思的表情。   表姐有些犹豫道:“首先,消除苦痛是一定要让坏人绳之以法,但是不止,让她幸福是一定要让她过得安稳,但是也不止……这项工程实在是太浩大了……在帮助她的过程中……她所宣泄出的负能量是非常可怕的……而且……”   表姐深吸一口气看向赵可:“DID患者的治疗是十分复杂的,人格融合……并不代表着记忆就会融合……”   赵可不明白。   表姐踌躇着怎么向赵可解释。   直到二楼的赵天喻倚在围栏边开口:“陈月洲病不好,没有人会接受她;陈月洲病治好,和你谈恋爱的这个人格就会消失,主人格根本不认识你是谁,你也未必会爱上主人格,就是这个意思。”   赵可瞬间僵住。   表姐见赵天喻把话直接撂出来了,也只好明说了:“DID的治疗很复杂……天喻说的是一种情况……但基本上没太大错……小可……无论治疗她还是不治疗她对你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因为结局十个里面八个都是坏的……”   表姐深吸一口气,伸手搂住赵可:“无论如何,改天先带她来我这里,我带她去见医生,等到事情出了定论再决定怎么做,好吗?”   赵可脑袋里一团乱,早就放弃了思考。   也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他本能地逃出来查看,就看到了保姆的微信:[陈月洲跑了,她让我骗你去学校,其实去北越的废弃铁路。]   赵可顿时绝望地抱住头。   没有一件事让自己顺心的。   父母也好,兄长也好,女朋友也好,学业也好……   明明自己只是想自由自在地活着,可是上帝根本就不按着自己的安排来。   去找陈月洲吗?   不去?   那种荒郊野外还和莱安西有关的破地方,万一她出什么事怎么办?   去?   惯了她一身破毛病,天天向外跑……   算了算了,去吧去吧……   最终,赵可起身,长出一口气:“姐,车钥匙借我,我出趟门。”   “恩?那夜宵前回来啊。”表姐说着掏出钥匙交给赵可。   回家要走了保姆的手机,赵可开车出门,立刻定位了废弃火车道所在的位置,直接上高速来到了北越。   车身穿过荒芜的铁道口,赵可一路上什么都没思考,只是安静地开着车,视线寻找着陈月洲的身影。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路会想很多,结果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太让他震惊了,反而不知道该想什么。   直到在不远处的一排排的小树附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呆滞地坐在树坑上,望着天空发呆。   赵可停下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脸色不大好,双眼黑眼圈出奇的重,嘴巴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的运动衣也脏兮兮的,头发不知为何还油腻腻的……   简直就像白天上学晚上兼职挖煤矿似的……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人……   赵可拍了拍自己的头,觉得脑仁疼。   直到夕阳西斜,她站起身,忽然开始颤栗,紧接着跪坐在地上,全身像魔障了一样般发抖,抱着头哆嗦,还时不时抓一把地上的土。   那一刻,赵可感觉自己内心最后的期盼仿佛顷刻间被击碎。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想逃,想要快点离开,他没有办法承受。   回过神时,他已经驱车离那片树林而去,但紧接着下一秒,他一脚踩下刹车,望着外镜中已经模糊的那一片绿林发呆。   没有办法接受,但也没有办法就这么离开。   内心像是在接受审判,天平左右摇摆不定,反反复复折磨着他。   怎么办才好……   赵可一抬眼,看到了表姐前柜上放着一枚游戏币,他将游戏币拿起捏在手心,犹豫很久后,决定将自己的选择交给命运。   正面,他就去接受陈月洲,明天带她去看医生,除此之外还是把她当作失去了一段记忆的正常女孩子,和她好好谈恋爱,说好的善始善终,就好好善始善终;   反面,他就这么离开,明天让司机送她去看医生,替她出一定疗程的费用算是分手费,然后,和她告别。   想到这里,赵可将硬币抛向空中,落下的那一瞬间被他扣在手中。   正面?还是反面?   手指慢慢离开后,他看到了游戏币印着数字的那一面,是正面。   这一刻,赵可忽然感觉心中如释重负一般。   做了这个选择的不是自己,是上帝。   是上帝说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还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她就好,在不知道陈月洲病情之前,自己不是照样和她相处得很好吗?   这么多个月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为什么刚才仅仅看到她发抖就慌了神?   也许她只是胃疼不是吗?   陈月洲没有错,错的是她身边丧心病狂的一切,如果自己因为他人的错就抛弃原本就被这个世界不断伤害的她,这份自责感会伴随自己多久?还能算善始善终吗?   赵可最终说服了自己,将车子调头,驶向陈月洲所在的方向。   直到面对她,说出那句:“我相信你。”   说完后,赵可转身牵住陈月洲的手,一点点将她凉凉的小手在自己手心攒紧,不想再去思考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陈月洲,望着赵可一脸怅然的表情,忍不住问478:“我怎么觉得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像看神经病?”   478因为看多了电视剧头疼,已经歇下了,它一边挖鼻孔一边吃薯片道:【宿主,放心了,这年头做系统任务的,哪个不被当做神经病啊,我们系统开会天天遇到宿主被当作神经病关精神病院的。】   陈月洲默默地看了眼478:“……”   478随口道:【我之前的那个宿主,一个可漂亮的妹子了,穿越到1599年的欧洲做任务,结果还被当做女巫烧死了,可惨了。】   陈月洲再次默默地看了眼478:“……”   仍然滔滔不绝的478:【你知道的嘛,很早以前日耳曼文化中会医学的女的地位特别特别高,我那个宿主就是医科大硕士,但是当时基督教为了维护教皇权威嘛,维护什么“女人必须服从男人”的教义,就对有文化女性进行妖魔化污蔑,就是欧洲史上赫赫有名的“魔女狩猎”咯,我那个宿主就被狩猎了。】   陈月洲:“……”   医科大……   硕士……   怎么感觉手心有点隐隐发凉呢。   【总之,宿主。】478道,【你只要别对外乱讲你做任务系统的事,就不会被当作神经病,知道吗?】   陈月洲:“……”   好像……   已经晚了…… 第238章   回家前, 赵可先带着陈月洲去了离家稍远的一家百货商厦。   商厦附近有一家室内温泉,赵可订了票拉着陈月洲进去, 两人包了一个花瓣池, 赵可坐在左边, 陈月洲坐在右边,两人一言不发地泡着。   期间赵可父母来了电话,赵可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断,看也没看陈月洲一眼。   陈月洲露出有些异样的表情看着赵可。   拉着自己泡温泉居然选择不能揩油的露天池就不说了, 面对自己这么肥美一坨肉在身边居然这样无动于衷,不就是出门没给他说,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等天黑了, 温泉之旅结束, 赵可起身时才扫了眼陈月洲:“你脸上的土怎么还是防水的?”   陈月洲凑近赵可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这是眼影, 不是土。”   赵可细看了两眼, 发现带着微闪,还真是眼影。   陈月洲想了想,仿佛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脏, 所以突然拉我来泡温泉, 还离我那么远吧?”   赵可:“……”   陈月洲一拍大腿:“我头上的油是发油, 脸上的黑是眼影, 我刚才去那么乱糟糟的地方,当然不能引人耳目,扮成灰溜溜的学生最合适了。”   说着,他凑近赵可:“你闻你闻。”   赵可没有靠近陈月洲, 但护发精油那种特有的沐浴液一般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   陈月洲见赵可杵着不动,顿时生气了,一把抓住赵可的手臂:“我每天晚上洗澡就算你不知道,但是昨天晚上我们两个可是睡在一起的,我身上脏不脏你不清楚吗?”   赵可一愣,看着陈月洲的眼神有些许惭愧,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从刚才开始,自己就对陈月洲的“多重人格”太在意了。   和陈月洲相处这么久,一直以来,她贫穷也好、家里盗贼赌徒猖狂也好、她被那方面虐待过也好……说实在的,自己都能接受,自己从小就是个接受度很高的人。   就像玩《fate/stay night》游戏的时候,间桐樱的处境比陈月洲惨多了,但自己还是喜欢樱,通了樱线一遍又一遍——毕竟都是时辰的错,樱是无辜的。   如果因为别人对喜欢的人犯了错而去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就像是因为初恋对象太人渣而从此仇视异性一样,到最后真正的坏人活得潇洒自在,受伤的反而是被伤害的自己和无辜的下一任对象。   更何况樱还有着自己最爱的标配:胸大、脸清纯和能黑化,为什么要就此放弃所爱呢?   只是为了体谅家里人心情的考虑,他可能不会和陈月洲发展太深,会避免发展到伤害家人的程度。   可是,如果喜欢的人存在精神隐疾,这就得另当别论了。   虽然患病不是陈月洲的错,可是这一条的的确确踩在他承受度的底线上了,那么之前的体谅的话语,不得不统统作废。   因为堂哥父母的发家史不太光彩的关系,自己见过很多因为赌博输钱借高利贷而最后失心疯到精神异常的人,他们不发作的时候还是个人,只不过是个有些窝囊又自以为是的废人;可是发病的时候,围绕着这个人周围的一切,就变得像恐怖片一样,这个人的家人会被拖入无尽的深渊。   十二岁那年,他亲眼看到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男人在大冬天里不着寸缕,站在马路中间用阴森可怖的表情看着路过的所有行人。   他当时只不过是多看了那个男人两眼,就换来那个男人一个无比阴鸷的笑容。   后来听爸妈说,那个男人被警察驱赶了一次,晚上坐在街角把足足十二枚铁钉塞入他自己的尿道中,第二天送到医院时就已经过世了。   因为这件事,他从此害怕走那条路。   而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笑容时至今日还印刻在他的脑海中难以抹去。   虽然知道多重人格一定和那个男人的疾病有很大区别,但是心口还是像堵着一块石头似的。   如果陈月洲的本人格是个很可怕、很疯狂、就很让人难以接受的人格怎么办?   自己有勇气在陈月洲发作的时候还能用平常心对待她吗?   万一又像白天那样逃跑了怎么办?   站在浴室的花洒下面,感受着滚滚热水,赵可有些颓废地一手抓着花洒,一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出了温泉馆,赵可在女士专柜前选了几身像样的衣服,强行塞给陈月洲,让他换洗干净之后再出来。   等陈月洲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又化了个淡妆,刚才那身运动衣和脏兮兮的打扮所带来的神经质的感觉渐渐淡了,看着眼前又变得清纯漂亮的陈月洲,赵可顿时感觉拧成团的心脏好多了。   两人在附近的饭馆就餐,吃饭过程中,赵可还是没怎么说话。   之后赵可将车子开上高架,足足转了两圈,等大摆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才磨磨蹭蹭驱车回家。   车子到家时,赵可父母早已离开了,表姐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抱着自家的贵宾犬抚摸着。   见到表姐,赵可顿时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转头看了眼陈月洲:“你先睡觉。”   “恩。”陈月洲虽然觉得今天的赵可有点古怪,但也没说什么,乖乖地上楼洗漱。   表姐目送陈月洲上楼,等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后才道:“天喻让我捎话给你。”   赵可没说话,保姆上前给赵可和表姐递了杯牛奶,也被打发去睡觉了。   “看来你女朋友的事……对你影响蛮大啊?”表姐道,“我已经帮你联系好医生了,很私密,明早就可以接诊。”   赵可扫了眼表姐:“赵天喻让你说什么?”   “他说关于你女朋友的事情,他只瞒三天,三天后就会告诉你父母。”表姐道,“虽然我劝他做人别做这么刻薄,你也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又没谈婚论嫁,但是他说等到谈婚论嫁都来不及了,我现在是劝不动他,只能原话转告……”   赵可沉默,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小可,和姐姐聊聊吗?”表姐走过来道。   “想说什么就说。”赵可望着杯中的牛奶发呆。   “小可,真的对接手姐姐手下的项目不感兴趣吗?试一试都不愿意吗?”表姐问。   “你就为了这个?”赵可冷冷地扫了一眼表姐,“白天你也听我爸说了,我不适合,也不喜欢。”   “小可,很多事情在没尝试之前大家都说不喜欢,但是尝试之后说不定就喜欢了。”表姐叹了声。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赵可道,“有的人喜欢挑战,认为那是上进,有些人不喜欢,认为是自找麻烦,麻烦你们这些上进的人给我们这些不上进的人留点活路,我们也没妨碍谁,遵纪守法,自己活自己的。”   “这不是上进的问题,小可。”表姐道,“青春期我们会用叛逆来表达我们开始向大人迈步,成年之后我们也必须叛逆一次才能从父母身边毕业成一个独立的人。”   赵可头疼:“怎么最近你们都喜欢给我讲大道理?”   “你想出国读书被你爸妈拒绝了吧?”表姐问。   赵可顿时回头瞪着表姐。   “你爸妈担心你不听话,让我和天喻劝劝你。”表姐笑,“可惜,据说你和天喻最近关系不好,天喻的话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赵可:“所以呢?”   表姐:“所以我借你钱,出国吧。”   赵可:“……你疯了?不怕我爸妈打死你?”   表姐伸手虎摸了一把赵可的脑袋,之后撩了下自己的长发:“我在出国念书之前,我爸一直觉得我是个如同百合花一样清纯、高雅、纤细和一尘不染的处女,以为我连男人和女人怎么生孩子都不知道。”   赵可:“……小学就开始搞对象都没翻车,那你爸还真是瞎。”   表姐撑着下巴笑:“他和我妈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美好的的小公主,特别害怕我被外面的妖魔鬼怪骗了,我一开始本科毕业说要出国读书见识见识的时候,你没见我爸当时有多暴躁,反反复复劝我,说了一大堆理由,后来我爸说要陪读,后来我妈又也说要陪读,再后来一堆人都说要陪读……”   表姐说着说着笑容停了下来,看着赵可:“可是我还是出国了,就算爸妈以泪洗面,就算花的是父母的钱,我还是厚着脸皮走了,知道为什么吗?”   赵可没回答。   表姐叹气:“爸妈看着我长大,在他们眼里,我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穿着开裆裤的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他们以为他们很了解我们,其实我内心很清楚他们已经和我的思想越走越远了,只是父母的回忆永远停在了我还是个孩子时候的模样,如果我不迈出离开的第一步,父母自身是不愿意撒开手承认我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   表姐思考着:“这种感觉是很复杂的,就像你从小抚养的小雏鹰,看它一天天长大,你知道鹰属于天空,可你又害怕它飞翔的时候撞壁受伤,也害怕它离开你后的寂寞,所以总是把它还当作嗷嗷待哺的小鹰留在身边,想要和它长长久久一直下去。”   赵可又默默地喝了口牛奶:“那你当时别出国不就得了。”   表姐道:“是啊,别出国就好了……那以后如果找到了心仪的职业,父母判断说不合适,我也别做了;以后如果有了看上的投资,父母判断说没有前景,我也别投了;以后如果找到了理想的生活,父母判断说不幸福,我也别继续生活了……人生就会变成这样,因为害怕父母善意的爱受伤,所以不断妥协地活着。”   表姐笑:“如果你能一直妥协下去,当然没问题,但是如果妥协不下去,你要怎么办?如果妥协父母也依旧失败了,你又要怎么办?怪他们吗?或者那时候再反抗吗?都四十岁再去责怪父母的选择然后反抗吗?一旦反抗一次,是不是会不断地后悔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有的事没反抗?”   赵可:“……”   表姐:“所以,反抗吧,厚着脸皮,即使父母是真心实意希望你好,即使到目前为止也没办法和父母的经济脱离关系,即使做你真心想做的事有可能真的像父母说的那样会失败,但是你毕竟是独立的人有独立的想法,趁着你父母还年轻,耳朵还能听清你说的话,大脑还能理解你表达的意思,心脏还能扛得住你的行为,反抗吧。”   表姐起身拍了拍赵可的头:“既然是家人,就脸皮厚一点,就算父母给你花钱,你也未必听父母的,但等父母老了,父母缺钱的时候你也会给他们钱花、照顾他们,同理,他们也不用听你的。在困难的时候相互扶持,做选择的时候,别因为扶持过对方而限制对方。”   表姐温柔地笑:“爸爸说过,能给对方舒适、自由、后盾和不牵连的,才是家人。”   赵可沉默,许久后道:“你二半夜给我熬什么鸡汤。”   表姐已经起身穿好了雪纺的外套,打算离开:“我感觉天喻最近在给你的脑袋拧螺丝,他的说法我大概能想到,毕竟他是老师,服务孩子的,从他的角度说是希望你作为子女能有责任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辜负爸爸妈妈的希望之类的……但我是服务老人的,和他的角度不一样,自然看法就不一样。”   表姐看着赵可认真道:“我只是想让你活得轻松一点,顺便一提我真希望你能帮我,毕竟有赚头的项目我是再也不想让给外面人了,就做一期又不是长久你还不愿意尝试一下?突破自我,也是一次反抗,是最健康的反抗,不是吗?”   赵可想了会儿,淡淡答:“我可以试试,但你得找个人先带带我。”   “好呀,看来我没有白留到现在。”表姐再次虎摸赵可的脑袋,“还有,别和你小女朋友闹矛盾,明天做了检查再说,还没确定是DID呢,怎么现在早早就吊着脸,你想想你小女朋友知道得多伤心啊?”   “知道了知道了……”赵可推了把表姐,“我的发型……”   目送表姐到门口,赵可忽然叫住了表姐:“莉莉姐。”   “恩?”表姐回头。   “按你的说法,你不会要求我和我女朋友分手,是吗?”赵可问。   表姐想了下:“你知道我在看二战剧情的时候最讨厌什么内容吗?”   “啊?”   “我讨厌那种父母哭着求他不要上战场,他却满腔热血满口保家卫国上了战场,败后断了胳膊腿颓废地回到家中酗酒度日,还得靠父母出去赚钱养他,因为有PTSD情绪还很不稳定,整个人就像废了一样。”表姐道,“护国英雄很伟大,可对每个战士的家庭却是巨大的痛苦,既然你心系国家,没有人能说你错了,那你做的选择,你就抱着以后发生任何事都自己承担的决心扛下来。”   “……”   “所以我的答案是,如果你能一个人扛下来,你就去做。”表姐道,“你爸妈也许未来有一天会帮你,那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后盾、他们爱你,但是你要记住,就算有了他们的帮助,做选择的是你,承担最坏的结果的也必须是你。”   表姐拍了拍胸口:“小可,扪心自问,你能承担吗?如果你能,我就站在你这一边。”   赵可垂下头,不再说话。   他能承担吗?   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恋爱问题……   没想过,他还不知道……   送走了自家疯疯癫癫的姐姐,赵可去卫生间洗漱,因为今天白天大脑接收了太多信息,这会儿他头很胀,回到房间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而在他隔壁房间的陈月洲就睡不着了。   本来只是想偷听一下楼下的谈话看自己什么时候去勾引赵可合适,结果听到赵可的表姐居然说自己的DID患者,还准备接自己明天去做检查,陈月洲顿时明了了赵可白天看自己那副看神经病表情的来由。   DID……   还真能猜……   怎么不怀疑自己妄想症呢?   【宿主,所以我都说了别把你做任务的事情乱讲。】478一边吃糖一边道,【人类这种生物,对所有不能理解的问题都会按照异类处理,你如果继续这么乱讲系统下去,非但不会暴露系统的存在,反而你这个人会被关精神病院的。】   陈月洲一听也觉得头疼,绝望地倒在床上:“478啊……你说说……赵可现在可是男人这一生最珍贵的时期……这时候逆风都能尿三尺……为什么他不好好挥霍一下青春啊?”   478:【……宿主,我正儿八经跟你谈任务呢,你怎么一直卵虫上头啊?你还记得自己是直男吗?】   陈月洲:“……”   算了算了,睡了睡了。   隔天一早,赵可的表姐就找人来接陈月洲,赵可安慰陈月洲只是之前心理咨询的回访,没有讲实话。   陈月洲也没在意,到了医院后,医生将之前赵天喻那边的调查资料一并摊开查看,找陈月洲一一确认其中的内容。   陈月洲自然是对之前的言论全盘推翻,一张脸板得很平:“之前那个医生说我不信任他,我为了让他觉得我信任他,所以就胡编了一堆故事,怎么忽然就这么上纲上线?”   “但是你失忆的事……”   医生话还没说完,陈月洲就道:“我失忆的事也许根本不是失忆,只是癔症呢?”   癔症,学名分离转换性障碍,用通俗大白话解释意思来说,就是在身体没有致病因的情况下,因为外界的刺激产生了强烈的内心冲突、心里暗示或者自我暗示,由自身引起的精神障碍。   癔症的症状是功能性的,心理治疗是主要治疗途径,大多数患者的患病时间很短,只要解开心结,治疗痊愈速度很快。   陈月洲道:“医生同志,数据调查显示,越压抑的环境癔症的发病频率越高,我作为一个社会底层人士,我太压抑了,有癔症很正常啊?你不想想帮我疏导一下心里,反而现在把我当病人对待,我的病能好吗?”   医生坐诊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遇到同行或者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晃的学生,顿时头大:“现在并没有说你是什么疾病,之前猜测的也不过是个心理医生,我们现在就是来解决你的心理问题,那能和我谈谈你觉得你失忆的理由吗……”   “我都有癔症了我怎么知道我失忆的理由……”   “……”   之后的两个小时内,陈月洲都在和医生瞎扯。   直到最后,医生拿出一堆照片:“这样吧,你在这里面找出你认识的人。”   陈月洲低头看了眼,总共五十多张照片,其中有这副身体的父母、陈悦豪、三叔……居然还有李薇、赵世风和男版的自己。   陈月洲的神色顿时不大好。   医生能有这些内容,很明显是有人配合做过事先调查的,看来医生手中那份档案中不仅是自己上次的心理咨询报告,还有一堆赵天喻对自己做的额外调查。   陈月洲将这些照片全都挑了出来。   之前在心理医生那里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就不能装作不认识男版的自己;之前在大街上拦住了李薇,在这里就不能装作不认识李薇……   “确定选完了吗?”医生问。   “恩,选完了。”陈月洲点头,   “你再次确定一遍,是否选完了。”医生又道。   陈月洲细细审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熟人后点头:“选完了。”   医生抽出其中一张道:“这个女人,你不认识吗?”   陈月洲定睛看了眼:黑色自来卷,大饼脸,年纪估摸在三十七八,体型富态,胳膊健壮,看上去是个挺能打架的角色。   他摇头:“见都没见过。”   医生露出吃惊的表情:“见都没见过?”   陈月洲这下懵了,在脑海里摇了摇478:“这人谁啊?”   478看了眼:【我也不认识,这副身体目前已知的人际关系中没有这个人,失去记忆的片段我就不知道了了。】   陈月洲顿时露出有点惆怅的表情,在犹豫无数秒后答:“……呃……不认识……可能这个人就是我失去的记忆里面的吧……”   “不认识就对了。”医生将照片放下,“你别紧张,这是个陌生人。”   陈月洲:“……”   妈的,这医生还跟自己玩套路。   医生又举起李薇的照片:“这个人,你是从哪儿认识的?”   陈月洲:“……”   认识倒是认识……   可是,李薇跟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联系吗?   陈月洲想了想:“呃……我印象中我见过她……可是我忘了……我说过我记忆不太全……”   “那你为什么知道她有孩子的事?”医生道,“这边报告称你还上门问她索要过孩子,因此大打出手去了派出所。”   陈月洲:“……”   卧槽,赵天喻这个贱人是要玩死自己吗?   陈月洲犹犹豫豫道:“其实我就是记得她有个孩子,以前谈了个渣男,具体她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不记得了……”   “是吗?”医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对陈月洲的理由发表看法,又道,“那这个男人呢?”   说完,医生晃了晃手中的男版自己的照片:“这个人的资料你可是倒背如流,说自己记忆不全不太合适吧?”   陈月洲:“……”   妈的,要被逼死了。   男版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吧……   陈月洲只能支支吾吾道:“我只知道我认识他,他很优秀还长得很帅,最关键的是他和我名字一样,所以对他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具体怎么认识的,我真得不记得了,我这人对帅哥印象一直深刻。”   医生看了眼照片:“帅吗?不觉得有点土吗?”   陈月洲:“……”   妈的,老子不帅吗?   比你这个四眼秃头帅多了!   忍住,他要忍住,不然真被当做有多重人格了。   医生笑了下:“行吧,我就当你不知道。”   说完,取出下一份资料:“不过,你之前说过你是钢琴家的女儿?其实是被父母领养的?”   “哈?”陈月洲惊了,使劲摇了摇头,“没有,我没说过。”   医生将资料摊在桌子上:“那你看看这个吧。”   陈月洲接过资料迅速翻看,是某个人的口述,大概内容是在说:原主以前有一段时间认为自己是钢琴家的女儿,性格忽然变得优柔寡断,经常看着钢琴掉眼泪,并说自己如果没有生病就不会被父母抛弃变成现在的人生了;之后又有一段时间,认为自己是警察,性格大翻转,变得无比犀利和英勇,还经常见义勇为……   陈月洲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忽然就明白了昨天脑内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剧情的来源。   他一时间也有些懵了。   就在这时医生道:“上一份心里咨询中你曾经说过,你的系统经常将所谓的人格BUFF覆盖在你身上,导致你曾经为了和其他人格作斗争,就是这个意思吗?”   陈月洲:“……”   卧槽,居然在这里埋伏自己……   再听医生这么叨叨下去,没有多重人格感觉都要被吓出多重人格了……   明明觉得自己是死而复生拥有了系统,这会儿被医生这么一□□,他都变得开始怀疑人生了……   一直看电视吃零食的478见陈月洲发愣,忍不住抓起拖鞋砸陈月洲的脑袋:【喂喂喂,宿主,你可千万别被医生带偏了啊,想想你丰胸、增高、美白、时间倒流、时间加速……最关键的是你肚子里北医的墨水!DID还免费送学历吗?那我也想有多重人格了!很多宿主在精神病院待久了,真的以为我们系统是幻觉了,你可不敢这样啊!】   与此同时,478光着猪脚走了过来,一边捡拖鞋一笔钱扫了眼医生给的资料,一脸恍然:【啊……我就说为什么会选择这幅身体执行任务,原来如此……】   陈月洲:“什么意思?”   478:【系统选择这幅躯体作为任务的载体肯定是因为这幅躯体适合执行这个任务,如果这幅躯体原本就存在比如多重人格之类的问题,那用人格BUFF之类的道具不就很正常了吗?】   陈月洲惊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副躯体在我到来之前还有精神问题?”   478摊手:【也许真的是精神类问题,又也许还有别的系统带着宿主来执行过任务也说不定,反正都会被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类当做精神问题,必经你们对未知的东西总喜欢用已知的内容作解释。】   陈月洲惊了:“你怎么不早说?你是要害死我吗?我如果被抓去治疗都是你的错!”   478拍了拍陈月洲的肩膀:【宿主,任务走到今天了,加油,发挥你的瞎编乱扯能力,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某头猪直接关了卧室的门,将陈月洲抛弃了。   陈月洲:“……”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经过一系列缜密的检查和逻辑问答,陈月洲在和医生的鬼扯论战中,结束了这次问诊。   赵可的表姐给医生打了电话咨询情况,医生给出的结论是:提防心很重,完全不配合,没有办法做出结论,单从现状来看,情绪稳定,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说是DID有些牵强,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或者了解之前的诊疗资料。   陈月洲看诊结束坐在走廊等着司机来接,闲来无事掏出手机,未读消息是0,顿时露出一抹些许苦涩的笑容。   习惯了赵可的温柔,突然被有些冰冷地对待,忽然好不适应。   还记得考研初试的那一天大雪,身体未曾痊愈的赵可拖着脆弱的身子来接自己回家,期间一直将自己的手握在他的手心之中,将微薄的热量从手心传向自己的全身,温暖了自己一个冬天。   可是,冬天过去了,温暖仿佛也要离开了似的。   陈月洲撑着下巴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潮。   谁都知道人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也知道一个人只要足够富裕就能过好这一生,可是,看着人来人往,想想就此漫长而孤寂的的一生,谁又不会寂寞呢?   陈月洲下午四点回到家,赵可在顶层画画,他就一个人回卧室补觉。   到了晚饭点时间,赵可没有下楼吃饭,陈月洲就和保姆两个人吃完了饭。   直到深夜十一点,顶楼的灯还亮着,陈月洲终于忍不住了,默默上楼,看向全程沉默画画的赵可:“我的家庭和身体状况让你负担很重吗?”   赵可握着画笔的手轻轻一颤。   “如果害怕到这种程度,就找个机会和我说清楚,然后分手吧。”陈月洲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留我住到我开学,没多久了。”   “不是的。”听到“分手”两个字,赵可顿时扭过头。   陈月洲不是个喜欢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威胁对象的类型,所以倘若她用“分手”为前提说话,那势必是这件事事态很严重。   “不是吗?”陈月洲看着赵可满是歉意的双眸,“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担心我不是什么简单的失忆或者癔症而是很严重的DID,你大可以说出来,没必要张不开口。”   “不是的!”赵可打断陈月洲大声道,他挥手丢了手中的画笔,目光复杂地看着陈月洲,“我只是……忽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现在看到你就怕刺激到你,我开始束手束脚,我突然就像是失忆一样忘了和你怎么相处的……”   陈月洲:“所以,你还是把我当病人,是吗?”   赵可摇头,他下意识抓住陈月洲的双肩:“我不是把你当病人,如果你只是简单的因为痛苦而失忆,我就希望你永远忘记那段记忆,然后做一个快乐的人……”   中午那会儿表姐拿到报告后,立刻将资料发给了自己和赵天喻。   得知陈月洲不一定是DID,自己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医生也说了,心理上、精神上的疾病很多时候是共通的,如果陈月洲一直都处于一个稳定的、不具有攻击性的状态,就没必要刻意让她回忆起过去,大脑能选择抹去那段记忆,那就让那段记忆永远沉睡吧。   让记忆永远沉睡……   是啊,必须让陈月洲脑内的那些记忆永远沉睡……   她虽然心思不单纯,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是大恶人,不需要那么惨痛的记忆去折磨她……   有了这个想法,赵可忽然就懵了。   一直随心所欲相处的女朋友忽然变成不能刺激和冒犯的瓷娃娃,他刹那间连怎么和陈月洲正常相处都不知道了。   赵可低头看着眼前的陈月洲:“我只是害怕伤害到你,一旦这么想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男孩,陈月洲举起双手捧住赵可的脸,柔声道:“自然相处,就行了,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即使以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是我自己,不是吗?你不要想太多,不要顾虑太多,我自己能负担我自己……”   赵可露出更加惭愧的表情。   “可可。”陈月洲仰头,踮起脚尖,“亲亲我,自然一点,好吗?”   赵可轻轻低下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陈月洲的嘴唇。   “不够,再多一点。”陈月洲又道。   赵可再次低头,这次陈月洲迎了上去,手臂滑向赵可的后颈搂住,唇齿相接的那一瞬间疯狂地开始纠缠。   火焰瞬间被点燃,那一晚只能看不能吃的焦灼感又爬上了心头。   赵可不自觉地搂紧陈月洲的腰,将他推坐再飘窗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拉下窗帘,另一只手去解陈月洲裙子上的拉链。   手指掠过那渴求已久的山峰平原,在探向山谷深处时,忽然脑内闪过很早很早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中的一段话——   罗德太太昨晚刚被强bào,而她的情人不顾她的伤痛,就疯狂地想要今夜索取,谁都知道遭受过侵害的人会对性行为产生一定的心理障碍,而克服需要家人的支持和勇气……   思绪拉回现实的那一刹那,赵可的手忽然开始抖。   他真的能和陈月洲做吗?   他这样的身份真的能给陈月洲勇气和支持吗?   陈月洲在做的时候真的是在享受?   如果不是在享受,那么自己的行为,和施暴有什么区别吗?   就在这一瞬间,赵可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步骤该怎么做,他们两个要怎么办才好……   就像是一直靠鼻子呼吸的人类忽然有一天想起来自己是在用鼻子呼吸,顿时就觉得用鼻子呼吸很累,一时半会儿不会呼吸了一样……   “可……可?”从迷乱中睁开氤氲的眼,陈月洲正打算去帮赵可上垒,却见对方猛地抽起身下的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不早了,你睡觉吧。”赵可火速替陈月洲穿着衣服,“我今天也很累,等下次准备充裕我们再继续。”   说完,不等眼前还一脸欲求不满的小姑娘拒绝,直接打横抱起了陈月洲送回了房间。   坐在卧室的床上,目送赵可离去,陈月洲长叹一声倒下:“478啊,你说我该不会直到分手,都吃不上这口肉吧……”   478露出鄙夷的目光:【宿主,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直男吗?】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闭上眼睛睡觉了。   另一边。   中午下班回家的端琰,看到了门上贴的物业通知:[收到其他业主举报,请尽快清理垃圾。]   端琰摘下通知单,开门回家,刺鼻的腥臭味顿时扑鼻而来。   将通知单随手丢进垃圾桶,端琰打开浴室的大门,看着里面的吕佳音。   血水已经发黑,浴缸边上浮着白色的泡沫,像是血液中的什么成分和自来水产生了化学反应,整个房间像是生肉腐烂一般的味道。   被泡在血水里四天,吕佳音全身浮肿,面色铁青,头发就像麻绳一样耷拉在头肩膀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她靠在浴缸边上,像是死了一般。   期间端琰每天会将她从血水中捞出来三四个小时,给她喂两罐蓝瓶装的红牛,之后再将她丢进去,她的嘴唇上早已起满了白色的大泡,眼角充血,模样可怖。   知道吕佳音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端琰放了浴缸里的血,开了瓶滴露消毒液,灌装在喷壶里一边喷洒浴室一边冷漠道:“明明看到一条狗的尸体都能想起来点什么,被丢在血里这么久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吕佳音张了张口,想表达什么,但早已没了力气。   将浴室冲洗完毕,端琰收拾了工具打算离开,可刚刚一推开浴室的门,就看到了解锁进门的吕博。   四目相对,端琰本能地关上了浴室大门:“爸,你怎么过来了。”   吕博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端琰,伸手就去拉浴室的门。   端琰立刻挡在了门前:“爸,你还没回答我。”   “你觉得?”吕博抬头看向端琰,声音低沉而气愤,“小子,我去佳音事务所问了,她五天没上班了,佳音如果不回家向来和我一天一通电话,你瞒不了我。”   说罢,吕博一把推开端琰,拉开浴室的大门,在看到室内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吕佳音后,“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吕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一拳挥向了端琰:“臭小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想坐牢吗?!”   端琰并没有任由父亲打骂,而是轻松地接住了父亲的拳头,低头看着眼前气愤不已的男人,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漠道:“爸,我只是在找真相而已。”   听到儿子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的话,吕博愣住了,他震惊地仰头看着眼前高自己半个头的大男孩,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   明明回忆中这个孩子是那么的温柔、懂事、体贴而又善良,为什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吕博不敢打120送吕佳音去医院,因为害怕有人报警,也害怕遇到熟人,于是开自己的车将吕佳音送到了距离九九庄园西、北川国际家属院和北川市局家属院都很远的东区东山医院。   吕博带了身份证和户口本,当医生询问吕佳音为什么这般姿态时,他就掏出户口本解释:“这孩子一个人在家泡鸡血浴说养颜,结果中途晕过去了,我们又没和孩子住在一起,今天和过去探望她才发现出了这样的事……”   医生本来对这种无厘头的解释是不信的,好几次都产生了报警的想法,但当看到户口本和身份证,确定吕博、端琰和吕佳音是亲属关系后,顿时将所有的怀疑都收了起来。   端溪得知吕佳音的情况后,立刻托关系给她安排了单人病房,为了不引人耳目,只有吕博一人全程陪护着。   第二天早上十点时,沉睡的吕佳音才第一次恢复了意识,艰难地挪动着眼球,看了眼身侧以泪洗面的吕博。   “爸……爸……”吕佳音用尽全力开口,却只能发出虚弱的气流声。   可吕博已经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一抬头,看到床上睁眼的女儿,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佳音啊……佳音啊……都是爸爸的错……爸爸发现太晚了……都是爸爸的错……”   随后,医生和护士都被叫了进来。   一番缜密的检查后,吕佳音身体问题虽然严重,但都不棘手,目前最麻烦的问题是:她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   吕博一开始以为吕佳音叫的那两声“爸爸”是在叫自己,可是当吕佳音的意识更加清醒一些后,她表现出类似于急性脑综合征的现象:意识严重障碍、行为没有章法、注意力无法集中并且思维严重混乱。   她抱紧双膝瑟瑟发抖、不断地叫着爸爸、还时不时警惕地左右乱看,当医生询问她问题的时候,她无法准确地表达,只是不断地一个人碎碎念着什么,偶尔才能和身旁的人对上一句话。   于是,医生又给她做了肝功、肾功、血氨和血气的检查,并没有发现病理性的致病因,只能给分院的精神科打电话,希望能安排医生过来诊断一下。   看着床上疯疯癫癫的吕佳音,吕博绝望地抱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端琰站在病房外,刚打算推门,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赵天喻的。   于是端琰放弃了推门,转身离开病房,走向电梯口:“有话就说。”   “我这边垃圾很快就会处理掉,你答应我的,是不是该交代了。”赵天喻道。   “你在开车?”端琰问。   “没错。”赵天喻戴着蓝牙耳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推了推金边镜框,“我说过,我们学校原本不可能我做大的,如果不是手上股份最多的那个老头后院起火,我也没机会坐上这个位置,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当然得去谢谢他了。”   “谢完之后约个地方喝酒,我那时候再告诉你。”端琰道。   “那恐怕今天不行了。”赵天喻笑,眼底的目光温柔了许多,“我约了我女友……不,我太太今天下午三点去店里看婚纱,她不想按照传统的秀禾、婚纱和敬酒服三件套来,所以得多花点时间。”   “你善始善终了?”   “我答应她,今天全都告诉她。”赵天喻自信地笑,“有时候,过去太久的感情你还记得,不是因为你还喜欢,只是挂念成了一种习惯,自己一个人很难走出来罢了,我得走出这种习惯,毕竟我太太那么好。”   “那就改天。”端琰懒得听赵天喻秀恩爱,“挂了。”   “挂吧。”赵天喻摁下挂断键后转头拨打了另一个号码,“雪悠,还在学校吗?”   和刚才同端琰讲话的语气比起来,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   “恩,下午就一节课,上完我就过去了,天喻你别着急。”尤雪悠甜甜地笑,“不许迟到哦。”   “当然。”赵天喻安心地抿唇微笑,“中午好好休息,我先工作,下午见。”   这次挂断电话的同时,赵天喻的车子已经驶入了东区东山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从后备箱里取下花篮,赵天喻看了眼手机上的病房地址,来到了位于西边的住院部,这座医院的单间全部都在住院部的顶楼。   迅速找到病房,赵天喻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小男生正在喂床上的老男人橘子,赵天喻顿时笑着放下花篮:“真和传闻一样,了不起。”   床上的男人一见是赵天喻,顿时气得弹起:“赵天喻你个王八蛋!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听说今天是你生日,来看看你,你这样太不给面子了吧?”赵天喻对着病床上气得脸色发青的男人道。   “你!我女儿就算喜欢那个军区的女的!但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你!都是你!你怂恿我女儿偷渡!”   “你女儿只不过是追求真爱罢了,谁让你一直因为性别就不许她谈恋爱呢?”   “那我!是你把我的□□爆出去的!是你害得我现在!现在!咳咳咳……”男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气得噎住了。   “别乱说,老苏。”赵天喻在一旁的靠椅上坐下,随手抓了个桌上的橘子,懒散地播着,修长的腿交叠,“虽然我不反对同性恋,但是这里是中国,不是彩旗飘飘的欧美,为人师表,自己性取向都不正确,怎么教育学生?”   “你——”   “作为学校的董事,在没升本之前如果被爆出性取向问题还有你和年轻男孩的那些事,我们学校就要黄了。”赵天喻道,“把你的小道消息交出去的人不是在害你,是在帮你,帮我们,你看看,你现在多轻松,每天有小男生伺候着,想怎么过怎么过,多好?”   “你——你——”男人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来你不欢迎我。”赵天喻起身,放好了凳子,将一份文件丢在床上,“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顺便给你看看新的章程,虽然已经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说完,赵天喻转身推门而去,留下男人在里面吹胡子瞪眼。   走在走廊上,赵天喻低头看了眼表:十一点十分。   时间还早,早知道就约端琰喝两杯再去婚纱店了。   赵天喻百无聊赖地走着,随手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雪悠给自己发了条微信,打开一看,是个蘑菇头小人抱着另一个蘑菇头小人在使劲地蹭的表情。   赵天喻顿时宠溺地笑了下,回了一个蘑菇头小人抛媚眼的表情。   发完信息挺胸抬头走着,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的男人吸引了他的视线。   目测五十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八二、三左右,身材硬朗,面向温和,最关键的是……特别眼熟。   赵天喻细看了好几秒,这才猛然想起:这是端琰他爸!好像叫……吕……吕博来着?   视线本能地锁定在吕博身上,看到他面色焦急地进了一间病房,赵天喻不由眯眼:难不成端琰他妈病了?   路过病房的时候,赵天喻下意识向里面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他的脚步僵住了,全身的血液像是被瞬间抽走,整个人都变得冰冷到动弹不得。   房间里,医生和护士协力将病床上那个发疯的女人摁在床上,在束缚带等一切道具都无济于事之后,不得不给她注射了某种针剂,她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上,眼泪簌簌直流。   赵天喻瞬间懵了。   他曾经在脑内幻想过无数次和吕佳音重逢的场景——   或是在法庭上,吕佳音被律所指派给自己的对手当民商事案件诉讼代理人,看到如今坐在高位上的自己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或是在学校中,被律所安排到东区职业学院做法律科普的吕佳音看到作为董事长且有了非常优秀未婚妻的自己,笑着说祝福可是转头就哭的模样;   或者是在回北川国际中学母校演讲的公开课上,吕佳音看到回校演讲的自己,怀念起高中的一幕幕,露出惭愧而祝福的目光……   他幻想过太多太多太多戏剧性的场面。   却没想过,分别这么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副模样。   他刚刚去病房给被他用不光彩手段拉下水的竞争对手补刀,一转头就看见她像个精神病人似的被一群人摁在床上……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尤雪悠的微信:[天喻,中午别吃太多,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超级好吃的店!]   赵天喻匆匆回复:[知道了。]   发完,他就迈开步子打算离开。   可是,走到电梯口看到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赵天喻却发现自己无法迈开步子进去。   吕佳音不过是故人罢了,她有她的父母、有她爱得死去活来的弟弟、她有她的事业……自己凑什么热闹?   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在医院看到老同学变成那副样子,是个人都会想上前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用力收紧,到最后手背青筋暴起,白皙的骨节像是要挣破皮肉爆出来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补断咯。 第239章   赵天喻就这么站在病房门口, 一动不动,头脑里乱糟糟的, 既拉不下自尊心就这么进入病房嘘寒问暖, 又做不到什么都不问就这么离开。   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充斥着大脑, 直到身后有护士推了他一把:“这么高的大小伙子站在路中间,挡不挡路啊,要进就进去啊?”   这一推,赵天喻身体向前一倾, 手轻轻掀开了病房的大门。   吕博抬头,和赵天喻四目相对, 一愣:“赵……天喻?”   赵天喻见覆水难收, 迅速恢复了冷静, 点头:“伯父好, 伯父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 你和我们家小琰是好朋友,以前一起玩来着。”吕博对赵天喻浅笑两声,但眼神有些躲闪,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赵天喻察觉到吕博的眼神, 立刻明白了对方不太想让吕佳音生病的事被外人知道, 于是边笑边寒暄:“我同事病了, 我来探望我同事,结果看到端琰的姐姐居然在这里,虽然很想留下帮伯父您的忙,但是今天下午还有会议, 我得先走……”   吕博立刻点头:“好,那你先忙,我也不打搅了。”   赵天喻又看了眼床上失神流泪的吕佳音,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笑得很自然:“那我先走了,佳音你好好养病。”   话音刚落,赵天喻调头就走,可就在这时,床上一直失魂落魄掉眼泪的吕佳音忽然开始放声大哭,因为注射了针剂,她没办法哭得很用力,只能发出狼狈的嘤咛声,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赵天喻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吕佳音一眼,这时,旁边翻看病历的头发花白的医生也结束了查阅,同赵天喻和另一个戴眼镜的医生一同出了病房。   “怎么回事啊?”戴眼镜的医生问。   赵天喻忍不住多看了这两个医生一眼。   “她爸说是她在鸡血里面自己泡了四天导致的结果,但是实际上她手上有很严重的什么东西铐着的痕迹,很有可能是被监禁后虐待了。”头发花白的医生道,“可是她爸死活不让做精密检查,也不让报警,老许和我都觉得是父母殴打之类的……成年子女被父母暴力殴打也很常见,夫妻家暴都不好管更何况是父母和子女,更不好管,所以看见是看见了,没人报警。”   一旁的赵天喻顿时停下脚步,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那现在身体情况呢?”戴眼镜的医生又问。   “身体问题不大,只要精心调养就能恢复,好就好在年轻,但问题是,这孩子……”头发花白的医生指了指脑袋,“有精神前科,家属说这孩子精神出现问题大概是在十三四岁左右,但是一直没有做过很正规的检测,目前连具体是什么问题都说不清,他家属怀疑是人格分裂,呵,我怀疑这家长连人格分裂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那精神科那边还不来接人?”戴眼镜的医生焦急道。   “接什么接。”头发花白的医生嘲讽地笑了笑,“精神科医生过来做了初检,让做精密检查,家属不让,死活不让,说这么养着就行了,迟早能好。”   “这家属怎么能这样?”   “你在医院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样的家属你没见过?相比孩子的健康,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头发花白的医生叹气,“唉,那就忍着吧,受了这么大刺激,让孩子天天靠束缚带忍着吧,还能怎么办呢?”   等两个医生回了办公室,原本打算坐电梯离开的赵天喻却懵了,他愣愣地站在楼道,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患者,大脑里一片空白。   再次回想起去莱安西那一晚吕佳音反常的失控、她父母夸张异样的表现以及端琰事后的重重奇怪的行为,一个天大的阴谋仿佛就在自己面前摆着却又完全看不穿。   赵天喻立刻掏出手机给端琰打电话,可是号码刚拨出去,他就看到吕博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打电话一边鬼鬼祟祟地向这边走来。   赵天喻匆匆挂了电话,本能地藏在了逃生通道后方,等吕博乘坐电梯离开后,才站了出来。   “你到底是找谁的?”就在这时,刚才的护士又冒了出来,瞪着赵天喻,“看你西装革履还戴着手表一副气派人的样子,怎么鬼鬼祟祟的,你到底做什么的?来看谁的?难不成是卖保险的?身份证让我看一下!”   赵天喻低下头,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为了躲避吕博,西装的边角被逃生柜蹭得皱巴巴的,他有些无奈:“谁告诉你我不探病,我就是来探病的,刚才没找对病房罢了。”   说话间,赵天喻迈开步子走向吕佳音的病房,临进门前还瞧了眼护士。   吕博离开后,房间里只有吕佳音一个人,赵天喻这才敢走到床边,近距离地看着床上的人。   因为打了镇定剂,她的情绪有了缓和,已经撤了身上的束缚带,她全身被病号服盖着,只有脖子和手臂露出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   但唯独一张脸,虽然憔悴了不少,但还是像以前那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赵天喻本能地伸手轻轻撩开吕佳音的袖子,正如医生所说,她手腕上有很严重的束缚过的痕迹,而那个痕迹……让他下意识想到了某样东西。   手铐。   赵天喻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不由低下头在吕佳音耳旁低声道:“端琰干的?”   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一直呆若木鸡落泪的吕佳音疯狂地开始发抖,她使劲摇着头,像是要把脑袋甩掉似的。   “果然。”赵天喻顿时笑了,可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为了这个弟弟鞠躬尽瘁,这个弟弟还真是争气,越来越长本事了……”   赵天喻心烦如麻,不想继续和吕佳音纠缠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吕佳音却忽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对不起……爸爸……对不起……爸爸……原谅我好不好……爸爸……我知道错了……”   赵天喻扫了眼抓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肿得像是馒头似的,又回头看了眼吕佳音的脸,双眼红得像是下一秒都能出血一般,他轻轻地推了下她的手:“你清醒一点,我不是你爸,你不用给我道歉。”   “爸爸……爸爸……对不起……”吕佳音越哭越凶,赵天喻想掰开她的手,却又担心用力会伤到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在一旁坐下。   他叹了一声,低声安慰着吕佳音:“我不是你爸爸,你爸爸刚才出去了,等一下就回来。”   说话间,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赵天喻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脸惊慌的吕博,他忙道:“我刚才车钥匙忘记放哪儿了,回来找一下,路过病房看到她又喊又叫还没有人,我就进来扶着她……”   话还没说完,吕博上前一把搂住吕佳音:“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走吧,我女儿她现在心神不宁,胆子小,不能见外人,我在她身边陪着就够了,你忙你的吧。”   赵天喻:“……”   逐客令下的如此明了,他也不想久留,匆匆离开了医院。   驱车前往婚纱影楼,到达目的地时,刚好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赵天喻将车停好后进了大堂,报了尤雪悠的名字,才得知她已经提前来了,正在三楼试穿秀禾。   赵天喻匆匆上了楼,在试装大厅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妻。   “怎么这么早。”赵天喻将在休息区坐下,看着眼前站在落地镜前和服务生一起整理袖摆的尤雪悠。   “我在想,要不然还是穿秀禾吧。”尤雪悠回头望着赵天喻,“感觉这辈子也没几次穿这种风格衣服的机会,所以提前来试试咯。”   赵天喻看了眼穿着秀禾的尤雪悠:“挺漂亮的。”   尤雪悠顿时笑开了花:“真的吗?你也必须穿秀禾哦,秀禾要男女一起穿才有感觉,再说了,很多女孩子结婚,男方不穿秀禾是因为根本穿不上,我可不能浪费了你的盛世美颜。”   赵天喻叹气:“穿,一定穿,老婆大人让我穿什么我都会穿。”   尤雪悠一听开心极了:“反正婚礼仪式还没定下来,呃……要不然这样吧?秀禾、礼服、婚纱、敬酒服、联欢礼服?到时候不是还有老同学的表演show,先定五套吧?”   赵天喻:“你想换十套也无所谓,只要你那天忙得过来。”   尤雪悠听完甜甜一笑,转身又继续试穿其他秀禾去了。   未婚妻进了试衣间,赵天喻脸上一直扬着的笑容缓缓落下,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打开端琰的聊天框,输入了“你为什么对你姐施暴”九个大字,想要发送,却又觉得不合适,辗转反侧好一会儿,都下不了决心。   自己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会不会显得自己不是在善始善终,而是在担心吕佳音,还对她旧情未了似的?   犹豫中,赵天喻没注意到从试衣间里出来的尤雪悠。   换了身蓝色秀禾的尤雪悠本来想给赵天喻一个惊喜,结果见自己的未婚夫低着头正苦思冥想,顿时点着脚尖小跑到赵天喻背后,低下头偷偷亲了下赵天喻的脸颊:“说好的今天看我换衣服呢?”   赵天喻吓了一跳,本能地摁了下手机,犹豫许久的九个大字“嗖”地发了出去。   见信息被发送了,赵天喻顿时头疼,但又不好对尤雪悠发火,只能回头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上下打量一番后道:“别穿蓝色,显得你气色不好……”   “唉?”尤雪悠顿时不开心了,“你弟弟都是灰蓝色的头发呢。”   “有人的皮肤不透黄,有的人皮肤透黄,他就是不透黄那种,百搭,我们两个皮肤都透黄,不要穿这个色调的。”赵天喻指了指试衣间正前方的一件秀禾,“你穿那件黑色的都行。”   尤雪悠瞧了眼正前方:“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咯,那我就试试,万一被当作僵尸复活我可不管。”   尤雪悠又去试衣服,赵天喻这才低头看手机,端琰早回了信息,就两个字:[家事。]   赵天喻:“……”   这小子居然完全不回避自己施暴的事实。   这年头虐待家属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吗?   想了会儿,赵天喻又问:[你爸是不是打过吕佳音?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在道歉。]   等了许久后,端琰才回复:[我爸把她当掌上明珠。]   [那为什么……]   [也许她快醒了也说不定。]   [快醒了?什么意思?]   [这是付费内容。]   赵天喻:“……”   付费?啊,付费,明白了,一手交陈月洲,一手交答案吗?   赵天喻只好死了心,打算之后再想这件事。   可是,有时候越是不让自己知道些什么,人就是越是着急知道什么。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满脑子越是全都是吕佳音刚才那副奇奇怪怪的模样。   赵天喻觉得自己静不下来,只好再次掏出手机给端琰发信息道:[晚上见吧,陈月洲一星期内我会处理给你,晚上就把答案告诉我吧。]   这时尤雪悠已经从试衣间里出来,还特地涂了姨妈色的口红,可当她走向赵天喻时,向来和颜悦色的未婚夫此刻却眉头紧锁,俨然一副思考“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问题的姿态。   尤雪悠只能轻轻跺了跺脚:“天喻。”   赵天喻这才抬头看了眼尤雪悠,被她夸张的妆容吓了一跳:“你怎么弄这个样子?”   “是你刚才说让我穿黑色的啊?”   “太奇怪了,还是正常颜色吧。”赵天喻说话间,端琰已经回了微信,不过时间没有定在晚上,而是定在了周末,他立刻回复了OK的表情。   看着未婚夫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尤雪悠不大高兴了:“你不是说这周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忙吗?就是备课上课而已,怎么这会儿就这么忙?”   “我……”赵天喻放下手机起身,迈着大步向前而来,从尤雪悠身后搂住她的腰肢,在她耳畔温柔道,“只是有点私事。”   “私事?”尤雪悠侧眸看向赵天喻,赵天喻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尤雪悠顿时笑了,她低下头看着赵天喻修长的手指:“和前女友有关吗?”   赵天喻:“……”   刚才那一下不应该回避雪悠眼神的,自己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吕佳音而已,而已!   尤雪悠又回头瞧了眼神色复杂的赵天喻,轻轻推开他束缚着自己的手,对服务生招招手:“试装约下次吧。”   赵天喻一怔:“今天你好不容易休息……”   “你心思不在这里,万一选择不合适,下次还是会来换。”尤雪悠浅笑,“这些都是我们要什么型号、什么尺寸、什么额外装饰,佛山那边工厂才做什么、发什么过来,调货一次来回时间很久,等下次吧。”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快点把飞出去的心收回来,他对尤雪悠道:“抱歉,那我们出先吃饭吧,你说的那家好吃的店。”   “恩,好啊。”尤雪悠点头,“我先去换衣服。”   “恩。”   “记得一会儿给我讲讲你前女友的故事。”尤雪悠笑着强调。   赵天喻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很多。   今天是遭水逆了吗?千不该万不该在这种时候碰到吕佳音,搞得自己现在像做了错事似的提心吊胆……   换好衣服后,两人一同前往尤雪悠推荐的那家店铺。   是一家网红中餐馆,特色之处在于名为“全球的中餐馆”,顾名思义,就是由来自日本、美国和英国三个国家的厨师,做在他们国家口味的中餐。   中国人在中国吃外国人在外国做的中餐,听起来挺神经病的,但是顾客却很多,餐厅规模很大,门庭若市。   不少人都抱着“外国的中餐究竟是什么味道”的心态前来品尝,在尝过之后发现,评价呈现两极分化,一部分人直接表示:什么鬼东西!而另一部分人表示:中西料理结合,吃惯了传统中餐的人偶尔换换胃口其实还挺不错的。   好在今天不是节假日,此刻也不是饭点,两人不用预约就有位置。   尤雪悠挑了二楼拐角的位置坐下:“我推荐你这家店的满汉全席,吃不完全部打包回去给伯父伯母吃,保准他们被这奇特的口味吓到。”   赵天喻顿时笑:“外国人做的满汉全席……好吧,那就点吧。”   下单过后的等餐时间,尤雪悠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眉头一直放不开的赵天喻,浅笑道:“天喻,说说吧?”   赵天喻看了眼手表,轻轻扯了下领带:“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就是高中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我很喜欢她,但是她喜欢她弟弟。”   “乱……乱那什么?”尤雪悠眨巴眨巴眼睛,“乱lún”两个字不太好听,她说不出口。   “不是,她和她弟弟没有血缘关系,她弟弟是养子。”   “哦……”尤雪悠想了想,“那他们当然可以在一起啊?只要养子脱离关系后不就可以结婚了?”   听到尤雪悠这么说,赵天喻感觉内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但表面还是装作无所谓道:“她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借着和我交往,讨好她弟弟,因为她弟弟和我关系很好,但是高考的时候,她觉得我已经没什么用了,担心我妨碍她和她弟弟的恩爱,所以一脚踹开了我,改了我的……高考志愿。”   尤雪悠顿时呆住了:“所以说,因为改了志愿你才来了北川师范吗?”   “……”赵天喻轻轻点了点头。   “啊……”尤雪悠露出有些醍醐灌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难怪……”   “什么难怪?”   “你知道的吧,我高考623分。”尤雪悠道。   “恩。”赵天喻应。   “咱们学校那年最低招分是567分,还开了艺术招生,很多艺考生400多分就进来读了……我第一志愿目标太高了,没录,才到了咱们学校。”尤雪悠叹气,“说真的,我那时候觉得上咱们学校挺丢人的,特别是看到那些400分进来的艺术生,我真觉很不舒服,好多次都想放弃,直到听说了你……”   “我?”赵天喻看着尤雪悠。   “那年咱们南校区招录的新生中,最高高考分数,就是你赵天喻,不知道吗?”尤雪悠问。   赵天喻:“……”   不知道,当时每天都气得快炸了,哪儿管的上这些小事。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但是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还在,所以我顿时觉得我是不是太自负了?低了你五十多分,你都没生气,我还好意思趾高气昂……”尤雪悠酸涩地笑,“因为你在,因为看到了你,在北川师范的日子里,我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觉得这座学校其实挺好的,没想到……”   尤雪悠认真看着赵天喻:“天喻,你还恨她吗?”   赵天喻沉思片刻。   不知道,不知道恨不恨。   他一直以为自己恨吕佳音的背叛入骨,可是当看到如今吕佳音那副凄惨的模样时,发现自己想恨都恨不起来。   她已经遭到报应了,她千辛万苦守着的那个男人,用无比糟糕的姿态回应了她的守候。   可是,人的心真的好奇怪,如果她过得幸福自己会好恨,可她如今过得这么不幸他又觉得心中堵闷。   但是,这份感觉不能对雪悠说,自己消化就够了,不能伤了雪悠的心。   于是,赵天喻道:“已经没感觉了,就是偶尔会想起,当作陈年往事罢了。”   尤雪悠看着赵天喻用拧紧眉头的模样说出如此释然的大话,露出有些苦涩地笑了下:“其实我倒是挺感谢她的,如果没有这个坏女人的不识好歹,天喻你又怎么会来到我身边?天喻,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事哦。”   赵天喻顿时笑了,温柔地看着尤雪悠:“也是。”   “那现在天喻还有联系那个坏女人吗?”尤雪悠又问。   赵天喻摇头:“没有。”   尤雪悠对赵天喻的回答也没有深追究:“那就好。”   之后,菜端了上来,两个人安安静静吃饭,没有再谈过前女友的话题。   吃完饭后,赵天喻开车送尤雪悠回了北川师范附近,尤雪悠父母就住在距离师范大学两公里外的住宅区。   尤雪悠和赵天喻道别之后打算散散步,徒步来到了北川师范隔壁的学校——北川综合医科大学门前,一辆熊猫跟了过来,将车子在路边停车位停好后,一个短发女生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掌拍在尤雪悠后背上:“妈的,尤雪悠你赶紧分手吧你!”   “分什么手啊?”尤雪悠看了眼那个女生,“上次操场上你就听了那么几句,怎么就天天和我讲这个,你刚才也听到了,只是那个女孩伤害天喻太深了罢了。”   “天呐我的姑奶奶啊,我的大小姐啊。”女生露出夸张的表情,“我告诉你,如果劈腿家暴吃干饭直男癌的男人是直接性渣男,这种优柔寡断和前女友磨磨唧唧的就是间接性渣男,你非要等他绿你绿出草原才甘心吗?”   尤雪悠不高兴了:“朱媛,你怎么老诋毁天喻啊。”   被称作朱媛的女生抱住尤雪悠:“我说真的,我掏心窝子给你讲,我爸初恋家是农村的,你知道过去歧视农村户口特别严重,所以我爷爷奶奶就觉得丢人,不同意,我妈是经人介绍和我爸结婚的,结果呢?婚后有好日子吗?那个女的一进城,我爸就屁颠屁颠过去给人家当牛做马,挣的钱全孝敬人家去了,那女的一走,我爸才知道是我妈的老公,他以为他有俩媳妇呢。”   朱媛说到这里,更暴躁了:“我妈发现之后我爸痛哭流涕说毕竟是初恋,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瓜葛,结果呢?我去,狗改不了吃屎,知道吗?那种对前任念念不忘的,都是吃屎的狗。”   尤雪悠叹气,一边朝前走一边戳着朱媛的脸:“媛媛,我知道你爸妈的离婚让你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觉得全天下有初恋的人都是坏人,怎么能说别人是狗呢,对吧?”   “那种男人不是狗是什么?”朱媛怒火中烧,“那种男人就是贱狗中的杂种!”   尤雪悠扫了眼自己的闺蜜,知道她脾气又来了,也不想说话。   可是这个朱媛不肯放弃似的追着她道:“现在我爸老了,人家那个女的不管他,他现在不要脸回来找我妈复婚,给我说什么父女情深……我去他妈的老不死的怎么不死在大街上呢?被野狗啃死吧老畜生!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分手,以后迟早——”   朱媛话说到一半,尤雪悠猛地转过头,瞪着自己的闺蜜:“迟早什么?”   朱媛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了,惹了尤雪悠不高兴,但还是不肯认输道:“迟早被绿。”   “你巴不得我被绿是吗?”尤雪悠一听,语气也有些冲了,“你不是在帮我,你只是看到了有点相似的情况在泄愤而已,你只是看到我现在的处境觉得有点代入感让你回想起以前觉得窝火而已,你就像是外面那种看到别人情侣遇到一点问题就劝分的人一样,你只是自己对爱情过度害怕觉得看谁都像人渣罢了!你这是帮我吗?不是的,根本不是的,你只是在宣泄你自己的情绪罢了。”   朱媛有些气急败坏:“尤雪悠,你非要做了贱女人才甘心吗?”   尤雪悠怒了:“你说谁贱女人?哈,真是笑死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女权人士,结果骂女孩子的时候说的话比谁都脏,你好了不起哦,全世界就你最懂恋爱、就你最懂人心、男人都是人渣,女人都是傻子,全人类都是智障、都是恋爱脑,你是不是恨不得把我们这些你看不惯的女人全用机关枪突突突突突突掉?就你一个人能拯救世界,对吗?”   “尤雪悠你个弱智!我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朱媛顿时大声怒吼,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照你这个逻辑,那谈过恋爱的人就别找对象了?只有那种薄情的人有资格再找对象,毕竟见一个爱一个说分手就分手,那种深情的人就一辈子单着吧,毕竟都是人渣啊?”尤雪悠瞪着朱媛,虽然她也想大声喊,但是还是觉得丢脸,只能用平常的声音道,“这年头,深情不能自已反而错了吗?”   “那不是深情!那就是脑子有病!那就是优柔寡断!”朱媛吵吵。   “你根本就不了解天喻,你怎么知道天喻会怎么做?我是天喻的正牌女朋友,我有必要在他身陷泥潭不能抽身的时候拉他一把,他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给他判死刑?”尤雪悠生气地跺着脚,“你……你……你就是心理不健康!看谁都像人渣绝症晚期!”   “尤雪悠你!”朱媛一怒之下狠狠地踹了一脚自己车的车门。   眼见着两个女孩越吵越凶,围观的人渐渐变多,而其中的围观者,就有陈月洲。   作为一个刚去学校拿到复试成绩通知后、一边吃着路边的油炸豆腐、一边和478唠嗑的陈某人,在目睹了两个女孩从头到尾的吵架过程并听到了“天喻”两个字后,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就在这时,478百无聊赖地挖了挖鼻孔:【宿主,要不然接个支线任务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陈月洲:“……”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立刻摆手:“不,我拒绝,我不要,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能用工作压垮我。” 第240章   【别这样嘛宿主, 反正最近主线一直没什么进展,就做做支线呗?】478抓着陈月洲不撒手, 【多有意思, 这个任务虽然是大师级的, 但是自由度很高,无论是帮助那个尤雪悠分手也好还是和好也好,只要能让尤雪悠过上幸福生活,让赵天喻的[报复值]不要萌芽就行了, 大师级任务没有低级任务那么限制性强,多好啊。】   “都说了我不做。”陈月洲冷漠地看着478, “我为什么要去招惹赵天喻?”   【他都招惹你了啊?】   “大姐, 你还真是社会人佩奇啊。”陈月洲瞪着478, “我能惹过赵天喻吗?他现在没有刻意打击我, 只是希望我离开他们家, 动动手指就已经让我和赵可崩盘了,如果我和他作对,你是想让我被卖到中东或者南非去吗?”   【所以说你就是怂了呗?】   “怂有什么错吗?害怕有什么不对吗?”陈月洲道, “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做主线, 不想接触任何大师级的任务, 你不要坑我。”   【上个支线任务失败害怕了吗?】   “你说呢?”陈月洲丢了手中已经空了的盒子, 感觉没吃饱,就掏出手机查看附近有什么吃饭的店,结果找到一家新开的北京烤鸭店,一鸭三吃只要99元, 于是立刻团购了代金券,找到店铺去吃鸭子。   等鸭子端上来了,陈月洲一边卷鸭饼一边道:“对了……[报复值]不要萌芽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478吃着糖道,【赵天喻这个人硬件很好,软条件也好,智商高,智商中的学商尤其高,社会永远相比劳动力更缺失的是脑力人才,赵天喻单凭脑力和财力就能很好地在社会中生存,所以这类人很难情商也高,但是赵天喻情商也很高,所以这种人一旦在某个方面开始坏起来,立刻就会是大师级的[报复值]对象……】   陈月洲:“他现在还不够坏吗?他可是坑惨了我。”   478摊手:【系统的精力是有限的,我负责的系统只管一个男人是不是好丈夫、好男友,但是没工夫管是不是好上司、好路人、好同事之类的,其他内容有其他系统管。】   陈月洲吃完整只鸭子并喝光了鸭汤,才发现99元的分量居然是四人餐,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他叫了出租车回家,避免坐公车的时候会因为摇晃而想吐。   期间因为无聊,他就和478又开始聊天,一人一猪说话间,陈月洲已经回了家,因为忙着唠嗑没注意,开门之后大摇大摆地进了玄关换鞋,直到被身后的男人叫住:“小姑娘,你一直和我们小可住一起吗?”   陈月洲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猛然转过身,发现赵可的父母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旁边的保姆负责倒茶,赵可本人不见踪影。   “别看了,小可不在。”男人看着陈月洲,“坐吧。”   陈月洲顿时心虚地对夫妻俩先鞠一躬,随后有些不自在地在一旁的沙发凳上坐下,肚子吃得太撑了,仅仅是坐下都能感觉到鸭汤在胃里面摇晃。   “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男人问。   “呃……”陈月洲笑了下,“去年十一月。”   “这不是小可身体康复没多久吗,在一起这么久了……”男人露出诧异的目光。   “问你一个问题行吗?”这时,赵可的母亲开口。   “当然。”陈月洲应。   “可能有点**可以吗?”   “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回答。”   赵可母亲点头:“我试想过,如果我是你,我的家人绑架过我的男朋友,还侮辱过他,后来他的家人将我的父母全部都被送入了监狱,我的家人全在牢里,我男朋友的家人下了狠心要让我的父母牢底坐穿,这个时候的我,做不到继续和这个男友在一起,先不谈对这个男友有没有愧疚,光是他们家人让我的家人坐牢这一点,就实在是太伤自尊了……”   赵可母亲道,“你是抱着什么心态,能这么自然和小可……住一起呢?”   陈月洲:“……”   的确,正常情侣变成这般地步,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在一起。   惭愧、尴尬、伤自尊、甚至憎恨男方……这些感情正常人一定会有的。   可是自己并没有,不如说一身轻松,毕竟只是做任务而已,甚至他曾经其实挺感谢赵天喻的,帮自己处理了这么一堆垃圾,每天什么都不做任务分数就嗖嗖进账。   见陈月洲不回答,赵可的父亲多看了他两眼,无意中看到了他鼓胀的肚子。   陈月洲今天穿的是A字连衣裙,上身是修身款,坐下的时候,小腹但凡有一点点肉都会显得有肚子,如果再吃得多一点或者身材微胖,就会显得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   赵可的父亲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悄悄地拉了下一旁赵可的母亲。   赵可的母亲顺着父亲的视线下意识看向陈月洲的肚子,瞬间也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就要起身:“这小子看我不……”   “别急着怪儿子。”赵可父亲低声道,“也许只是被算计了,现在不少小姑娘看上哪个男人,都擅长来这一套。”   “所以我警告过他无数次了,小心点,对别人负责也是不给自己惹事,有些人不觉得丢人,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丢不丢人!”赵可母亲扶额,“更何况都这么大了!我就不信那小子自己看不出来!”   “也是……这小子……是铁了心跟我们对着干了吗……还不到结婚年龄搞大女孩的肚子还带回来住……我还以为从小教育他那么多他听进去了……”   “真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像天喻那样,让人省心……”   “不过毕竟怀了孕……也别对她说话太决绝……免得她一时半会儿受不了……先缓一下……孩子的事趁早和她商量……不过先把明天的事儿解决完……”赵可父亲叹气。   “这小子……自己惹事……我们做坏人……”赵可母亲跟着叹气。   陈月洲因为肚子撑原本就在沙发凳上坐立不安,结果还听到赵可父母一个劲碎碎念,顿时更慌了:“那个……”   “你好像没去探监过,也没去给你的家人交过费用。”赵可母亲忽然道。   “啊?”陈月洲一愣,“哦……”   “监狱的生活原本就很苦,不交费,日子更是釜底抽薪,你知道前一阵大雪天,监狱里面的犯人盖着什么过夜吗?”赵可母亲补充道。   陈月洲一脸懵逼:“不清楚。”   他明白赵可的母亲是在暗示:你是你父母的孩子,你父母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你一点都不担心和心疼吗?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   不心疼啊,当然不心疼。   探监?为什么要探监?   交费,为什么要给他们交费?   他们差点搞死自己,死在监狱里不是更好吗?   这么一想,心脏忽然隐隐有些抽痛。   陈月洲顿时叹气,看来是这幅身体还有些挂念那对丧尽天良的父母。   也是,毕竟从孩童开始就渴望了二十多年的亲情,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出现,在短短一年时间说断就断得一干二净呢?   人不是机器人,感情不会迅速消失,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漠。   看着陈月洲面无表情的回答,赵可母亲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这个孩子吧,如果对那样丧尽天良的父母念念不忘,太过于感情用事和心思细腻,以后生了孩子,不但拖累孩子,还拖累丈夫,全家人都会跟着她遭罪;   可是这个孩子吧,表现得太过于淡定,显然非常冷血和薄情,这……这种孩子,是非常自私的,感情中一旦遇事就会自己跑路,也对小可不利啊……   性格这把双刃剑,真是哪一端都不想选……   最关键的是,这个孩子直系亲属都有案底,如果和小可在一起了,她和小可的孩子从生来就不能有政治抱负和军事野望,因为上升之路中,刚走没多久,就会被政审出局。   所以说,为什么小可就不能老老实实找一个在爱和温暖中长大的孩子呢?为什么要找这种原生家庭环境恶劣的孩子呢?为什么要主动缩小自己未来的孩子的选择范围呢?   赵可母亲头疼得厉害:“算了,明天是小可堂祖父的生日,你跟他一起去吧,我再看看,我再想想你们的关系……”   陈月洲顿时惊了:“……”   啥情况?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赵可堂祖父的生日自己要去?   赵可的父亲看陈月洲一脸震惊,以为他是在欢喜,又开口了:“小姑娘,以后不要再拿自己健康当赌注,你手中拿的不是胁迫我们的筹码,而是断送你自己选择的筹码,不是所有外人都把你的健康当回事,赌注下错了,输光的人是你自己。”   陈月洲:“……”   是自己刚才吃多了鸭肉所以智商变成鸭子了吗?   这夫妻俩鬼扯什么呢?   就在这时,防盗门响起了解锁声,紧接着赵可推门而入,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松松垮垮的格子裤,头发还湿漉漉的,扑鼻而来的是游泳池消毒液的味道。   陈月洲顿时了然:去游泳了啊……   赵可虽然身体基本康复了,力量、速度和反应力都和以前差不多,但是耐力却远远不如之前,所以他一直在坚持自由泳,想要提升身体的综合耐性。   看到父母和陈月洲同时出现在一个镜头内,赵可顿时皱眉,刚想说什么,母亲提前开口:“明天你堂祖父生日,你们两个一起来吧。”   赵可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下意识看向陈月洲,表情中写着:你做了什么?   陈月洲慌忙摆摆手,用表情回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赵可母亲对陈月洲微笑:“你身体要紧,先上楼休息吧。”   陈月洲:“……”   身体?   虽然仍然不知道赵可母亲在说什么,但是他现在肚子实在是太撑了,急需要躺下休息,既然赵可母亲给了这个机会,那自己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月洲起身又鞠了一躬,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扒着楼梯扶手上了二楼。   等看着外人退场,赵可母亲顿时转头瞪着自家儿子道:“你……你是不是打算等孩子生了之后抱着孩子才来告诉我们?”   赵可接过保姆递来的毛巾,细细擦着头发,随口道:“没那么复杂,毕竟我休学了,想见面见不到,所以让她和我住一起……”   “所以一不小心连孩子都有了?”赵可母亲问。   赵可顿时愣住了:“妈妈,你说什么呢?我们俩本垒都没上过哪儿来的孩子?”   赵可父母一听,顿时对看一眼。   赵可想了想,回忆起刚才陈月洲的穿着,顿时明了:“你们该不会是觉得她肚子大了吧?你别看她那张脸有点婴儿肥,但是她身上该瘦的地方可瘦着呢,她腰很细,也就是一尺六的样子,吃一点东西就会鼓很明显……”   可谁知赵可的父亲非但没信自己儿子,反倒是抓着丝毫不关键的字眼不松口:“身上该瘦的地方可瘦着……看来你很熟悉啊?”   赵可顿时头大:“爸,善良一点好不好?”   “不跟你扯了,明天早上你去你堂祖父家,代替我和你妈去给你堂祖父过生日,八十岁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虽然你爷爷和我们都不喜欢他,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走一下。”赵可父亲站起来打算回房,“天喻的婚事,也该给他们那边通知一声了,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但是咱们这边该说的说到就够了,刚好你一个人去显得咱们家诚意不足,你带上她。”   赵可还想说什么,父母已经起身回了一楼的主卧,他只能扫兴地上楼,敲开陈月洲的房门。   此刻陈月洲已经换了宽松的睡衣,腹部平坦,看不出任何“怀孕”的迹象。   “你明天早上得陪我去一趟我堂祖父那边,我堂祖父生日。”赵可拉开书桌椅坐下,看着陈月洲。   “堂祖父?”陈月洲问。   “恩。”赵可应,“我爷爷的哥哥,和我爷爷关系不好,曾经为了争遗产和我爷爷大打出手,年轻的时候他经常趁我爷爷不在殴打我爷爷的两个孩子,所以两家人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差。”   “那他的生日你还要去?”   “堂祖父明天是八十岁大寿,之后每活一年都是赚一年,这种时候还是得有个人去,更何况堂哥明年结婚的事还是得说一声,算是礼仪。”赵可道,“我爷爷不想去,我爸妈也不想去,所以必要的时候就变成了我这些没脸没皮的小辈过去转一转,明天你也别太在意,人家也没把我们当回事。”   “哦,好。”陈月洲应了声,就不再说话了。   房间忽然就变得冷清下来。   以往的时候,赵可是个话痨,总喜欢没完没了地说话,所以即使陈月洲什么也不说,气氛都不会变得冷清。   可是如今赵可也变得沉默了,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最终,还是由赵可先开口结束了这漫长的沉默,起身道:“那我走了,早点休息,明天自己看着穿就好。”   “恩。”陈月洲点点头。   赵可走到门口开门时,握着门把手的手停了下来,转头扫了眼身后一直目送他离开的陈月洲:“问你个问题。”   “什么?”陈月洲看向赵可。   “现在这样的状态,你满足了吗?”   “状态?”   “我们两个相处的状态。”赵可板着脸问,“你觉得开心吗?难过吗?满意吗?还是觉得不满意?”   “我……”陈月洲犹豫了一下。   满足吗?   说心里话,不开心、不满意、不满足。   感觉有点受冷落似的。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温柔对待自己、每天都带给自己动力和开心得赵可。   但陈月洲还是答:“还好啊。”   “是吗?”赵可顿时嘲讽地勾了下唇角,“行吧,你满足就好,休息吧。”   说罢,他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陈月洲穿了身乖巧的白连衣裙,陪赵可一起去所谓的堂祖父家。   正如赵可所说,没什么人把他们当回事,人家一家人坐在一张大桌子上乐呵呵庆祝,故意把赵可爷爷的晚辈们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   这张桌子总共坐了四个人,赵可和陈月洲,赵天喻和尤雪悠。   这算是陈月洲第一次看清了尤雪悠的长相,身材高挑、面向温和、眉眼之中都是温柔和乖巧,又透着淡淡的自信和从容,一看就是富裕和谐家庭长大的孩子,身上一点他这种苦命人的戾气都没有。   看到陈月洲,赵天喻顿时笑了,举杯敬他:“了不起,都被杀到家门口,还能反杀。”   陈月洲有些无奈地看着赵天喻:“何必咄咄逼人。”   赵天喻:“这句话我同样得送给你,何必咄咄逼人。”   陈月洲无语:“我什么时候咄咄逼人了?”   赵天喻:“你知道北川医科大学吗?”   陈月洲:“知道啊。”   自己的母校谁不知道啊?   赵天喻笑:“那你知道北川医科大学的翟建鹏吗?”   一旁听到两人谈话的尤雪悠和赵可都一脸不明所以。   陈月洲:“……”   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裙摆。   赵天喻将小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看你的表情,你知道你做过什么,那就好。”   陈月洲被赵天喻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激恼了,顿时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放下道:“我做了什么?”   赵天喻对陈月洲的垂死挣扎很感兴趣:“翟建鹏,最近工作受挫,他不知道要不要放弃现在的岗位,不如回家创业算了,你说他该回家创业,还是留在北川?”   陈月洲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当初自己用性病的感染史威胁翟建鹏,翟建鹏为了保住在大型企业的中层管理地位以及北川医科大学老师的身份,被迫给了自己钱。   当时因为自己被翟建鹏雇来的人打伤,翟建鹏害怕自己报警也害怕身败名裂,所以还额外增加了金额打发了自己。   翟建鹏只要一直在那样的地位上,就必须隐瞒自己生病和泡小女生的事实,他将来挣的钱数不胜数,只会把自己这种趁火打劫的人当作人生中偶尔遇到的一个小人,从此更加谨慎小心而已。   可是,当翟建鹏打算离开那个位置回家时,只要不在大型企业、教育、医疗和国家部门等地方工作,只是在小型私企工作或者做个体老板的话,那个秘密,根本就不叫秘密。   但是,即便如此,翟建鹏也不会试图寻找自己,因为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做人口调查,在流动人口复杂的北川根本找不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更没有功夫对付自己这么个小人物。   但是,如果有人帮助翟建鹏回忆起自己的可恶之处并提供了自己的坐标位置的话……   陈月洲打了个哆嗦。   他再次抓起分酒器,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对吧。”赵天喻拿过分酒器,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之后的时间里,陈月洲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他不断地在想对付的计谋,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直到赵可走到他身边一把摁住他的手,低头看着他问:“你怎么回事?我哥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陈月洲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   见自己女朋友明明一脸心事就是不愿意开口,赵可扯下了嘴角:“怪我多管闲事了。”   说罢便走开,留下陈月洲一个人喝闷酒。   478看着陈月洲叹气:【所以呀,宿主,你知道犯罪团伙为什么走一个地方打一枪,打完一枪立刻换地方吗?】   陈月洲顿时怒瞪478:“别把我和犯罪团伙做比较!”   【好好好,那你自求多福吧。】478回卧室继续看韩剧去了。   饭局潦草结束后,四人一并来到了停车场,在那里等候的除了赵可的司机外,还有一个女人,陈月洲认得,那是昨天和尤雪悠吵架的那个满口脏话还脾气火爆的女人,好像叫……马媛?牛媛?   不过白天看她和傍晚看到她长相不太一样,傍晚的时候以为她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女性,现在看来,比这个年龄似乎还要大一些,应该在三十五以内,是那种不太注意保养导致皮肤很显龄,但是骨骼结构又显年轻的那种。   “朱媛,你怎么在这里?”尤雪悠一见,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朱媛看到尤雪悠,上前一把抓住自己闺蜜的胳膊:“你朋友圈定位,我就来了。”   说完,她顺便狠狠地瞪了眼赵天喻,话语中戾气很重:“我有些事情找雪悠有事,我开车来了,我送她回家,可以吧?”   赵天喻只是凉凉地瞧了眼朱媛,随后,视线落在了尤雪悠身上。   “这样吧天喻,我先和朱媛出去一下,你就先回去吧……”尤雪悠脸上写着尴尬,“好吗?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赵天喻见自己未婚妻开口要求,只得点头:“注意安全。”   “雪悠和我在一起当然安全,比和你安全。”朱媛再次狠狠地瞪了眼赵天喻,顺便用吃人的目光扫了眼一旁的赵可和陈月洲,视线落在陈月洲脸上时停了一下,“我们见过吗?”   陈月洲被朱媛这行走的□□一般的性格吓得忙摆手:“没有没有。”   昨天是自己看到了她们两个在吵架,但是她们两个应该没看见自己才对。   “奇怪……”朱媛拖着尤雪悠一边上车一边道,“总感觉在哪儿见过……特别熟……就最近……”   开着自己的熊猫载着尤雪悠离开,车子刚一上正路,朱媛就气呼呼道:“呵,你看看他们家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斯文败类,一个杀马特非主流小流氓,还有一个,呃……”   尤雪悠忙解释:“那个女孩是天喻堂弟的女朋友……”   “哦,攀高枝的绿茶啊。”朱媛冷笑,“我不讨厌绿茶,毕竟绿茶都聪明,但愿那个女人不是个做梦和有钱人结婚然后当阔太太的智障,千万别像外面那些蠢货女人一样被骗得像条母狗。”   尤雪悠露出有些难堪的表情:“媛媛,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给你说了,你好歹去年也升副教授了……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啊……很不雅……不要用那么难听的词形容别人好吗?应该受人指责的是坏人,而不是蠢人,蠢人你觉得气愤,最多骂骂她笨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用那么肮脏的词汇,去给她们二次伤害呢?”   尤雪悠认真道:“你为什么要用这么难听的措辞呢?我已经说了,不要拿别人去泄愤,这只会显得你很没有家教。”   朱媛瞪了眼尤雪悠,看着自己闺蜜气鼓鼓的模样,最终长叹一声:“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就在这时,朱媛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摁下车前的接听键:“谁?”   “复试成绩你都看了吧?”对面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岁数了,“定了吗?”   “没有,还没。”朱媛烦躁道,“有几个让我烦心的。”   “烦什么?”   “有一个初试成绩中规中矩,复试也中规中矩的,按理来说我觉得还可以,但是履历太难看了……”朱媛挠了挠头。   “怎么难看?三本出身?”   “要是三本我他妈都忍了,或者是个好一点的大专我都忍了……居然连统招中专都不是!我真是惊了!”朱媛道,“高考吃屎去了现在跑来考研是吧?我最见不得这种!你知道这种一般是哪种人吗?”   “哪种?”   “社会上混不下去了,以为考个研究生混个文凭能有个好点的工作。”朱媛愤恨道,“这种学生我一点都不想要!”   “可是现在考研的不都是这个心态吗?有几个是为了学术啊?都是为了钱。”   “老刘,这可是我带的第一届硕士啊,我怎么能收这种学生?”朱媛道,“我更想带个好点的学生,学生上进有本事,我也能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抬起头。”   “那你没看其他学生成绩?”   朱媛顿时郁闷:“选我的剩下的都不怎么样,本科虽然勉强能看,但成绩比这个还臭……”   “哈哈哈,所以说别心急,慢慢来啊,不然你可以加试啊,反正导师加试也不是一次两次……”   “好吧好吧……”朱媛长叹一声,挂断电话后转头看了眼尤雪悠,“你觉得加试什么好?”   尤雪悠顿时笑了:“我怎么敢给你提建议啊?你可是硕导啊……”   “快帮我想想吧,我都烦死了,最见不得这种高中吃屎去了、本科鬼混、想用硕士亡羊补牢的废物……”朱媛叹气。   “那不如……口语吧?”尤雪悠道,“英语口语,这是最常见的复试不是吗?刚好今年你们复试没有口语对吧?这也是对大学四年有没有脚踏实地学习的一个考验,临时抱佛脚是很难随机应变的。”   “好的,就这个了。”朱媛打了个响指点头。   “能帮上你就好。”尤雪悠笑。   看到自家闺蜜恢复了一脸温柔的笑容,朱媛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雪悠,你能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你看谁都像渣男,我就算和他分手,下一个你还是会觉得是渣男。”尤雪悠道。   “你一定要男人吗?女人一定要男人吗?一个人过不好吗?”朱媛焦躁问。   “女人一个人当然可以过,女人和男人两个人当然也可以过,这不是哪个选择更优秀的问题,只是单纯的选项而已。”尤雪悠道,“我只是选择了后者而已,不可以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选择前者呢……”朱媛一脸着急,“你……你和我过也可以啊?”   “哈……”尤雪悠顿时笑了,“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朱媛使劲点头,“我第一天见你就好喜欢你!”   “像喜欢男人那样喜欢吗?”   “那倒不是……”朱媛道,“但是我对你的友情是比任何人都深的,我觉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两个一起生活,一起扶持,老了一起晒太阳,你要是想生孩子可以去找精生孩子,我是丁克又是不婚族,结婚说到底就是有个陪伴,我们两个好友在一起为什么不能相伴一生呢?”   “那是你的想法呀,媛媛。”尤雪悠道,“我想和你永远做朋友,可是我,也想和天喻相伴一生啊。”   尤雪悠抓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   赵天喻,又是赵天喻,这个人渣,这个王八蛋,这个畜生怎么不让车撞死!   ……   隔天,陈月洲就收到了来自专业导师的英语口语加试要求。   作为一个从小只会笔试不会讲的口语废,陈月洲懵了。   而在三天后的面试中见到导师的那一刻,陈月洲更懵了。   坐在导师席的朱媛一拍手掌:“我就说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原来是你啊,连个统招中专都不是,还敢报我们学校,真是倒霉……”   陈月洲:“……”   深吸一口气后,默默地来到478的房间敲门。   478:【怎么了?】   陈月洲:“尤雪悠的任务,可以接了。”   478:【啊?你不是说不敢对付赵天喻吗?】   陈月洲白了眼478没说话,紧接着将意识从脑内抽出来,双手合十看着朱媛眨眨眼,大声道:“老师!”   朱媛被陈月洲的热情吓了一跳:“干嘛?”   陈月洲:“我虽然不会口语,但是我能帮您拆散尤雪悠和赵天喻,您看我,做您的学生,行吗?”   朱媛:“……”   478:【……】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99出去浪啦,大家玩得开心。   考研完毕的同学们祝你们初试有个好成绩,复试是个随缘分的东西,啦啦啦,加油咯。   平安夜快乐,99出去浪啦,大家玩得开心。   考研完毕的同学们祝你们初试有个好成绩,复试是个随缘分的东西,啦啦啦,加油咯。 第241章   考研这件事, 初试靠成绩,复试得靠命。   导师这个职业, 说得有志向一些, 叫做培育高知分子的指路灯, 说得通俗点,就是个养家糊口的职业罢了。   所以,导师这个职业也像所有职业一样,少部分人全身心追求物质之外的个人学术价值, 少部分人充满野心想要名利双收,大部分人……和办公室里担心个人业绩、担心任务指标、希望能把CASE完成得漂亮能涨涨工资、有点小想法但是又不想出头、只想过着衣暖饭饱还有点闲钱的一般白领想的没什么区别。   所以, 考研最重要的就是:初试成绩一定要漂亮, 初试是国家考试, 任何人做不了手脚, 只有初试合格才能跨入学校的门槛, 并在导师心中打下“这个人作为研究生的成绩是合格的”印象;   而到了复试阶段,就脱离了国家考核变成了学校自己的事,甚至到了导师加试阶段已经完全变成了导师的事, 根据导师的不同, 这个时候, 有成绩的拿成绩、有学术能力就拿学术能力、会做舔狗就做舔狗、钱多的拼钱、什么都没有就老老实实拼迷命……   只要导师看上你或需要你或喜欢你……三选一, 剩下的事情都好说。   所以,拿不出口语成绩的陈月洲,决定做一只光荣的舔狗。   【宿主,你口语试都不试就要用这么卑鄙的方法解决吗?】478露出嫌弃的眼神看着陈月洲。   “注意你的措辞, 这叫卑鄙吗?”陈月洲瞪着478,“相比那种成绩普通、能力普通、学术造诣普通、什么都普通的碌碌无为读三年、上学就是为了就业、毕业也挣不了几个钱给老师面子长光的学生,简称‘平生’,大多数导师觉得舔狗比这些‘平生’可爱多了,至少实用,不然世界上为什么那么多舔狗?”   478:【……】   自己的宿主还真是一本正经地在说十分不要脸的话。   “再说了,我的口语本来就不好,为什么要拿出来秀,莫名其妙……”陈月洲碎碎念着。   像他们这种四五六七八线城市甚至农村出来的孩子,从小的教育环境中,没有外教、没有全英语课堂、没接触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外国人、没有合格的口语老师、更没有需要英语口语的地方,再加上中高考都不考口语,所以他们的重心一直都放在笔试上,甚至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因为身边人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口语有什么问题。   可是,等到了大学,接触到那些从小上着双语幼儿园、身边到处都是外国人和外教的学生,听着他们纯正的发音甚至日常已经用纯英文交流的生活方式后,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就开始自闭,更不喜欢接触口语。   ——明明都是中国人,怎么一个个非要崇洋媚外地把外语说得那么溜?这群洋人狗!   因为心里难以言喻的不痛快,他们的群体中甚至出现了抱有以上“试图用‘爱国情怀’来打压对手”想法的人。   虽然自己没有陷入这么消极扭曲的状态,但心里也清楚,口语这种东西,不是学一年两年能改变的,就像说惯了方言的人想要说正宗播音腔的普通话一样,这需要很长时间的特训、积淀或者天赋才能赶上。   反正自己也没有能够公派出国的能力,也不是很想出国读书,更不想去那种跨国医疗机构工作……相比追求学术的高低、相比拥有更高的野心、相比看更远的世界,他的人生追求向来只有收入和享乐的生活而已,英语口语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完全的可有可无。   所以,无论是说他出于自卑也好、出于不求上进也好、出于反抗心理也好、出于什么理由都无所谓,他就是不想去做所谓的“试一试”,能有别的解释方案更好。   朱媛看着陈月洲一脸兴奋的模样想了好几秒,有些尴尬。   说实话,她非常看不起陈月洲的学历。   当然,她知道,陈月洲高中辍学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家庭贫困或者重男轻女,毕竟履历上眼前这家伙的家庭住址一看就是穷乡僻壤。   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稀罕关注这个学生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关注这个学生能不能拿出她想要的成绩,她还没有闲到有空去普度众生。   朱媛翻开陈月洲的履历。   高中都没读完,后来上了非统招的成人本科,去年拿到了毕业证。   看到“成人本科”四个大字,朱媛的眉毛快拧成了麻花。   成人本科……去他妈的这年头什么破玩意也好意思自称本科,就是因为这些智障玩意这个年代多了,搞得不读书的人以为这玩意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不用每天上学、不用完成课业、不用正规的考试、一两年就能拿到文凭……   虽然这家伙成绩还可以,但是,成绩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学术思维、学术素养和职业前景吗?   不是的,经验告诉她,完全不是的。   她是本科就考入了北综医七年本硕连读,硕士毕业直升本校博士,她在不断深造的过程中,见过很多从三流院校进入她们学校就读的人,这些人成绩没有大问题,但是,从大概率上来讲,“娘家”越差的学校出来的学生,作为一个学生的综合素养……越差。   学生的综合素养是一个很玄学的内容,包括学术心态、学术思维、专业素养、综合知识素养等等……   怎么说呢,就像是古代宫廷选妃一样,进宫前规矩都教了,出生在贫民窟的女孩和出生在贵族家庭的女孩后来虽然都是王妃,但是前者缺失的东西是必须由学习成长环境给予的的,除非这个人后来自身注意到了并拼命地补,否则很难补上。   而且,最关键的是,三流学校出身的学生如果在过去的环境里有一点点小成绩,也就是所谓的“筷子里面选出来的旗杆”,没有自知之明的时候很容易夜郎自大,有了自知之明又很容易陷入自卑和扭曲,有点像那种“山区状元进入清华发现自己不是天才而精神崩溃”的案例,这种学生教都不好教。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瓦解敌人最迅速、最彻底的方式是内部瓦解!   如果让这个家伙把赵天喻的那个前女友拉出来,故意制造机会让赵天喻和那个女人多接触,最好一不小心发生点什么,这样雪悠就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了吧?   反正那种人渣男人迟早是要在和前女友有点什么的,自己这也不算是钓鱼执法,对吧?   朱媛思考了再三,合起了陈月洲的资料。   算了,反正剩下的几个学生也没有一个看起来特别顺眼的,就这个吧。   于是,朱媛直接在陈月洲的口语成绩单上写上了“合格”二字,并瞪着他道:“咱们两个把话说明白了。”   “嗯?”陈月洲看着朱媛。   “虽然硕士难上好出,但是如果你的成绩丢我的人,我也能做到让你难上难出,知道吗?”朱媛厉声道。   陈月洲点头:“当然,我一定不会做您学生中最差的那一个的。”   结束了加试,离开学校,陈月洲走在大街上长叹一声,一边拦车一边道:“478,大纲给我。”   478眨眨眼:【没有大纲。】   “哈?”陈月洲一脸懵逼:“没有大纲是什么意思?”   478认真道:【系统会根据你和任务主人翁的熟悉程度来判断是否给你大纲,你和赵天喻太熟悉了,系统判定如果给你大纲就不配称作大师级任务了,所以,没有大纲。】   陈月洲:“……”   有一种被骗到了传销组织的错觉。   【对了,宿主。】478补充道,【如果你这个任务再失败了,积分可能会一夜回到解放前,我算了下,你可能只会剩下不到200分,以后生存会变得更困难。】   正在拦出租的陈月洲顿时惊了:“卧槽?”   他冲进脑内一把抓住478:“我刚才接任务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478叹气,语重心长道:【宿主,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陈月洲:“什么?”   478:【舔狗不得好死。】   陈月洲:“……”   呵呵,人和猪之间的友情,也就这样了。   搭车回到家,保姆在二楼打扫卫生,赵可在三楼绘画,家里清冷冷的,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月洲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做任务规划。   可是,提笔愣了许久,他都不知道写些什么,毕竟他除了知道赵天喻是老师之外,对另一个任务对象是完完全全的一无所知。   于是,出于不得已,他上了三楼,来到赵可身边:“可……可……”   太久没有叫赵可的昵称,脱口而出的时候居然有些尴尬。   赵可回头扫了眼他:“怎么?”   “有些事想问你……”陈月洲道。   “问。”赵可答。   “那个……前几天聚会的时候……你堂哥的那个女朋友……是怎么和你堂哥认识的?”陈月洲问。   赵可握着笔刷的手一顿,转头看他:“你怎么关心这个?”   “是这样的……”陈月洲随口道,“她不是要和赵天喻结婚了吗,我知道你堂哥不太喜欢我,毕竟我的这背景我自己也挺不喜欢的,但是赵天喻如果一直咬着我,我过得不舒服,你在中间也挺难做人的,所以我想着如果和你未来的嫂子关系处好一点,也许关系能够稍微改善一些……”   赵可意外地看着陈月洲:“你还会在乎我的处境?”   陈月洲点头:“当然啊。”   赵可笑了声:“你不是挺满意你现在的处境吗?有吃有喝有住……”   陈月洲:“……”   赵可转了回去,继续画画:“不用在意我哥,他就是那个德行,你好好学习生活,现在也五月份了,你不是说马上就可以住宿了,等到时候,你住过去,我们两个分开住,我哥也管不到你们学校里面去……”   陈月洲:“……”   是啊,有吃有喝有住,读研后和赵可自然而然地分开,这样就能在不用得罪赵可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想办法去和端琰结盟,这就是他目前对生活的安排。   所以即使觉得赵可的冷淡让他有些难受,但还是选择就这么算了。   可是突然接了个任务,又得和赵可拉拉扯扯一阵儿,他能怎么办呢?   过去是他自己不想要良心,现在是任务逼着他连最后的良心都不能留着……   陈月洲只能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搂住赵可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的,透着小女生的委屈:“可可……你已经厌烦我了吗……”   赵可继续画画,不为所动:“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别撒娇,你这套把戏我见多了看久了也会有抵抗力。”   陈月洲见撒娇不成,索性深吸一口气直白道:“不是我满足我们之间现在的状况,只是我不得不满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赵天喻把我的黑历史全部告诉了你,而你,因为害怕我就是DID,送我去做了检查,虽然医生并没有就此下我就是DID的判断,但是你还是因此对我产生了畏惧心理,在你心中,我已经变成了需要谨慎对待的病人,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相处,越来越疏远我,所以我觉得就算你当时提出分手我都觉得很正常,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奢求你什么?”   赵可一听,丢了笔转头看着陈月洲,这些天待在这么个冷清憋屈的家里,如今还没说两句倒是陈月洲先生气了,他也是火了:“是,我退缩了,可是我提分手了吗?我一个字都没有说、我在试图自己消化这一切!所以面对我的一时犹豫你就无动于衷吗?   我们两个的关系中,一直都是我在主动,如果不是我每天在主动和你暧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只是我的家庭教师、只是房客、只是表妹!现在我害怕了、我被流言迷惑了、我停下主动了……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抛下你!   明明知道我已经深陷泥潭了,你还站在原地等着我去主动吗?”   赵可看着陈月洲,脸上写满了失望:“陈月洲,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相信别人的爱,但是你却总是等着被人来爱,如果别人停止爱你或者犹豫爱你,你就会立刻抱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觉得世界上没有爱,你这是在谈恋爱吗?你以为你是林黛玉吗?!”   头一次和赵可吵架,陈月洲被噎得无法回答。   赵可冷漠地笑:“你又想说,你是自卑、你是不相信爱情你是没有信心、你天生消极吗?你想说你害怕我不能接受之类的吗?”   陈月洲:“……”   “我已经接受你多少次了,你心里还不清楚我是什么态度吗?”   “可是我……”   “‘我自卑’这句话我听你说一次,我会开导你,听你说两次,我会帮你,听你说三次,我会忍着你,可是,太多次了……”赵可忿忿道,“就像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道理,你所有让我反感的行为都来自于你的自卑,好像只要一句‘我自卑’就可以为你之前所有的行为找借口……你太多的自卑,让我已经觉得精神疲倦,不想再应对了。”   陈月洲:“……”   “出去。”赵可捡起地上的笔,“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闹得不欢而散。”   “你要和我分手吗……”陈月洲没有走动,站在原地低声问。   “如果你想,随时可以。”赵可已经重新在画架前坐下,没有回头,淡漠回答,“但是你依旧可以住到开学,我们分手的事我会到了你走之后再告诉我外人。”   陈月洲站在原地,看着赵可,没有走动也没有再说话,眼眶微微有些红。   自己一直清楚自己的心理状况,也知道自己的这份状态不健康,可是这种心态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深入骨髓,就像是一个人的身高在成年后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被明晃晃地拿出来指责,有一种特别无力和委屈的感觉。   478看着发愣的陈月洲,忍不住推了推他,递上一根开心棒棒糖:【宿主,你没事吧?】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有些颓废地搓了把脸,接过糖咬碎:“我没事,就是得思考一下如果没了赵可任务该怎么做,我不想和那个暴躁导师在生活中走太近,总觉得会很麻烦……”   【宿主,你不再争取一下赵可吗?】478道,【不管是朋友还是情侣,越是关系好的人有时候吵架越是容易说很严重的话,赵可可能也就是怨念憋得久了,其实并没有严重到想要和你分手……】   陈月洲一听,瞪了眼478:“你什么时候还变得这么懂了?”   478顿时笑:【当局者迷嘛。】   陈月洲一脸冷漠:“我又不喜欢他,哪儿来的当局者迷,我就是个旁观者。”   478摇头:【这世界上喜欢分为很多种,有的感情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很有存在感,有的感情细水长流在不知不觉中发芽……】   陈月洲立刻摆手:“你可得了吧,都说了让你少看点韩剧……”   又和478扯了会儿,陈月洲觉得自己的心情顺畅多了,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觉得还是得和赵可打好关系,于是深吸一口气,走到赵可面前蹲下,轻轻抓住赵可的手臂:“我错了,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不行吗?”   赵可扫了眼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瞅着自己的陈月洲,心中还是会在乎,但在乎之外更多是“烦躁”这种负面情绪,正负情绪的相互抵消,让他对陈月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热。   他们两个因为太多事故的羁绊而走到了一起,又因为相处的过程中的磨合消耗了他对她原本疯狂的感情。   他不是圣父,明白众生皆凡人,所以从来没有拯救别人的念头。   需要太多太多体谅才能相处的恋人,会加速消耗另一半的热情,而陈月洲,就在燃烧他对她的感情。   所以,最后一次。   他给她这最后一次机会。   毕竟他能给她的机会,也就这最后一次了。   ……   今天是周末,晚上九点半,到了端琰和赵天喻约定见面的时间。   两人在市局附近的一家清吧里落座,赵天喻刚下班,他扯了领带,放开喝了几杯烈酒,过了一会儿微微红了眼眶,也分不清是愠怒还是喝酒上了头,他开口道:“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姐。”   端琰也下班没一会儿,脱了警服穿着件单薄黑T,没有学赵天喻喝得这么疯狂,而是点了一罐生啤,打开龙头接了一杯,抿了两口。   “回答我。”赵天喻道,“你姐应该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端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没说话。   赵天喻知道端琰的意思,他长叹一声,将自己的烦躁感压了回去,取出一摞资料拍在桌子上:“我知道你惦记着陈月洲,可是陈月洲可不是什么善茬,她和她家里人比,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端琰看都没看那些资料,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赵天喻见端琰无动于衷,又道:“不信?”   端琰勾唇笑了下:“我知道。”   “你知道?”   “她一开始做事的时候,就是我替她善的后。”端琰又抿了口啤酒,抬起手臂,举着杯子晃了晃,望着杯中澄清的黄色液体淡淡道,“不然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留后遗症。”   赵天喻顿时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端琰放下杯子,背靠卡座望着对面的人:“你的进展?”   赵天喻:“我说了,很快就会结束,倒是你,该给我个答复了吧?”   端琰:“你确定要知道。”   赵天喻烦了:“如果不是因为和你的交易,就陈月洲这一堆见不得人的行为,我早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法治社会。”   端琰又抿了口啤酒,转头看上角落里抱着吉他演奏的年轻男生,当一曲结束,光影熄灭的那一瞬间,他道:“知道我姐的秘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因为不能说出去,会变成心中的负累。”   赵天喻一脸冷漠:“要说就快说。”   演奏的男生弹响了第二首曲子,端琰叹了声,低声平静道:“十几年前,官员家属赴美产子是热潮,有很多人让自己有孕的妻子在外产子,孩子生来拥有国外户口,那些孩子很多根本就没有回过国,国内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赵天喻一脸莫名其妙:“然后?”   端琰再次沉默,直到再一曲结束时,他道:“江陈辉有孩子是在他翻车之后才被爆了出来,而吕佳音,在进入我们家之前,是美国国籍。”   赵天喻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重复:“吕佳音进入你们家是美国国籍是什么意……”   话说到一半,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设定自动发文填对了时间,填错了年,导致昨天没法送……   每次喝完酒就感觉自己遭受了降智打击…… 第242章   台上的男孩弹着弹着唱了起来, 他相貌清秀,可声音却很沙哑, 沧桑中又有一丝空灵的味道。   灯光又被调得暗了些, 赵天喻愣愣地看着隔壁闷头喝酒的端琰, 视线只能捕捉到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半晌,赵天喻用无法理解的表情道:“你在说什么……”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声音风轻云淡:“我觉得我说得很通俗易懂。”   赵天喻闻声, 握着酒杯的手有些发颤。   愣了会儿,低下头端起酒杯猛灌了两杯烈酒下肚, 才抬起头, 不可置信地看着端琰, 压低声音道:“那你是谁?”   端琰闻声, 不由多看了赵天喻一眼, 轻笑一声:“我就是我,还能是谁?”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意思。”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端琰道。   赵天喻又给自己添酒,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刚准备挥手叫出酒师拿酒, 端琰用食指敲了敲啤酒桶:“如果每聊一句你就要喝一杯才能继续, 那聊完这个话题你就要胃穿孔了, 喝啤的吧。”   赵天喻看了眼端琰,从一旁取了新杯子,接了杯啤酒,关阀的时候不由道:“这太荒谬了, 舆论的视线当时全都落在这个案子上,狸猫换太子的事这个年代怎么做?”   端琰轻笑一声:“真相只有参与当初事情的人才知道,对你我这种人微言轻的老百姓而言,不能理解的内容太多了。”   赵天喻:“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们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为什么要去承担?当江陈辉的儿子……的确,当江陈辉的儿子,你可以踩着他的尸体一路前进,但是一点都不轻松。”   端琰端起酒杯,示意赵天喻碰一下。   碰过之后,双方都将杯中澄清的液体一饮而尽,落杯的时候,端琰道:“我高中的时候告诉过你,我的□□是别人给的。”   赵天喻等着端琰的后话。   “给我□□的是她妈。”端琰道。   赵天喻顿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们四个人,从一开始都在公众视线中演戏是吗?”   “是三个。”端琰道,“她到我们家的时候,失忆了,精神状态也有问题,但对她、对我们家反而是好事。”   “好事?”   “她在莱安西精神错乱那次,我父母大发雷霆那次,是因为她应该见过真凶,而这一切和莱安西有关。”端琰道,“她失去的记忆里面的信息量,也许能够颠覆这个案件,但是当时的情况,小人物不敢站出来颠覆,因为如果案件重新审查,会牵连更多的人,得罪不起,丢了工作都是小事,也许会丢命;大人物没几个有勃勃野心,都想老老实实升职加薪,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所以有些冤案就算是冤案,也只能是冤案。”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赵天喻问,“你不就是在查案吗?如今从新提起来不是还是会有人被鞭尸?”   端琰淡淡道:“刚进市局工作没多久,恰好认识了某个有着勃勃野心的大人物,他就正等着有这么个大案件,通过鞭尸,趁势改朝换面。”   他又抿了口酒:“一朝君主一朝臣,想做这一朝的君主,就得有个理由血洗前朝的臣,旧势力永远都是心头病。政治的斗争向来都是如此,谁也不是坏人,只是大家政治立场不同,需要一个理由弄死对手而已。”   赵天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后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只是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也许你也会因为这件事被牵连,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现在的生活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端琰答。   一听这句话,赵天喻有些来气,他不禁道:“你和死了没区别,可你到现在为止还好好活着,但吕佳音从来不觉得自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要折磨她?让她活成那个样子!”   赵天喻想起多少年前的那一晚,吕佳音因为看到红色变得不能呼吸倒地□□,又猛地想起前不久在医院见到吕佳音,她哭哭啼啼还神志不清,医生说她泡了鸡血浴……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端琰的衣领:“不是你自己亲口说吕佳音她妈给了你□□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恩将仇报?她已经失忆了!你还要通过那么极端的方式让她去回想起那些会让她痛苦的经历!你良心不会疼吗?!”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凉凉地答:“就是因为心会疼,所以才选择做一个恩将仇报的人。”   “什么?”   端琰用视线打量了一圈四周,“周围人都在看,松手。”   赵天喻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忿忿不平地坐下。   端琰又给自己接了杯啤酒后道:“陈月洲和吕佳音的情况差不了太多。”   赵天喻冷冷反驳:“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的良心只够给我还在乎的人。”   端琰:“我也是。”   “……”   端琰有些无力地扯了下嘴角:“我的良心,也只够给我还在乎的人。”   “所以你打算把你的良心给区区陈月洲?”   “没错,给区区陈月洲。”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台上的男孩唱累了,换了个短发女孩上台,唱起了一首悲伤的情歌,清吧内的光线,也随着女孩的歌声从敞亮变得昏暗了起来。   深夜到来,外面的世界早已一片清冷,可夜晚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酒吧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间,是赵天喻先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你还是个孩子,管不住嘴。”端琰看向唱歌的女孩。   “我现在就能管住?”   端琰勾唇:“你现在的身份,只要你敢乱说话,我是不介意。”   赵天喻顿时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烦躁地撑起下巴,也看着台上唱歌的女孩。   一曲又一曲结束,直到手机响了起来,赵天喻接起,对面是尤雪悠的声音:“天喻?你在哪儿?对面好吵啊。”   “嗯,酒吧,跟端琰。”赵天喻答,他揉了揉眉心,头有点晕。   自己酒量不是很好,任何一种酒和啤酒混合特别容易醉,这会儿有点上头。   “哦……”尤雪悠听过端琰这个名字,据说是天喻高中时候的朋友,现在是个警察,“你别喝太多了,喝完就不要开车,那我睡了,我就是打电话提醒你,明天早上十点陪我试装,可不许像上次一样偷懒。”   “知道了。”赵天喻应着,“睡吧,别熬夜。”   挂断电话,赵天喻揉了揉太阳穴:“明天还要陪我老婆去试婚纱,我回了。”   端琰蹙眉:“我送你。”   “你送我?”赵天喻笑,“你也喝了不少,酒驾?”   “当然是找代驾。”端琰道,“只是我得盯着你进门,你喝酒向来都是越来越醉,小醉过十分钟就变成大醉,担心你回不去。”   赵天喻哼笑了一声:“我根本就没喝多,你还把我当高中生。”   半小时后——   结账回来的端琰发现赵天喻已经不省人事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像一头死猪,车钥匙、钱包和手机统统丢在桌子上,幸好两人的座位偏角落,不然这些财物可能早就被人顺手牵羊了。   端琰顿时嗤之以鼻:“就这样还说没喝多。”   端琰将这些东西装回赵天喻的上衣口袋里,想了想,先是毫不客气地给了赵天喻一个耳光,确定这家伙真得晕了后,才烦躁地抓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将他撑了起来。   端琰虽然力气大、锻炼也多,但是赵天喻毕竟身高和他不相上下,体重和他也相近,背着这么重的“麻袋”下楼来到停车场时,已是满头大汗。   端琰顿时将赵天喻丢在地上,任由对方摔得人仰马翻,然后喘气粗气,掏出赵天喻的车钥匙和自己的车钥匙在犹豫。   他回头看了眼因为摔在地上有些脏兮兮的赵天喻,最终还是选择开了对方的车门——毕竟他不能接受有呕吐可能的家伙坐在自己车上。   之后他低头将地上的巨型“麻袋”丢在了后座上,自己坐在副驾上,开始找代驾。   “你家地址。”端琰回头扫了眼晕晕乎乎的赵天喻。   “我……”赵天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没一会儿就又睡成了死猪。   看着和废了没什么区别的赵天喻,端琰长叹一声,关了滴滴,开了换气,闭着眼睛休息,没一会儿就借着酒劲儿睡着了。   端琰不习惯坐着睡觉,五点钟左右他便醒来,觉得喉咙渴,下车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的时候发现赵天喻已经醒了,一脸懵地摁着太阳穴。   “喝水?”端琰举着手中的水。   “嗯。”赵天喻接过拧开一口就闷了半瓶,扫了眼窗外已经泛着晨雾的天,“我断片了?”   “对。”端琰应。   “跟你断片,真倒霉。”赵天喻下车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这会儿头虽然没那么晕了,但却隐隐有些疼,于是他乖乖回到车上,又继续喝剩下的水。   水喝完后,他看向端琰:“我喝多没说什么胡话吧?”   “你睡得像死猪。”   “那就好。”   “你认为你会说什么胡话?”端琰扭头扫了眼赵天喻。   赵天喻沉默,片刻后低下头,双手揉着太阳穴:“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姐她,对我有过愧疚吗?”赵天喻问。   端琰回头扫了眼,刚想开口,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道:“我爸。”   说着,他接通电话道:“怎么了?”   “你小子这么多天也不来看你姐!是真的打算造反吗!”吕博的声音很大,即使不开公放,后座上的赵天喻也能听见。   “她应该不想见到我,我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端琰直白答,“而且这才六点,打电话时间是不是早了点?”   “你——”吕博气得说不出话。   赵天喻顿时撑起下巴打量着前座的端琰。   他忽然发现心中这么多年的疑惑中的某一个部分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从小就觉得端琰这个人……是不是在养父母面前表现得也太任性了点?就算他过得再怎么不幸,可是人家也不是你亲爹亲妈,也没收你爹妈的钱,养你都给你面子了,你哪儿来那么多脾气?   现在想来,这才是亲生的,难怪呢……   “我现在警告你!你姐醒了!现在也清醒了!你马上给我到医院来道歉!”吕博大声吵吵着,“如果你不过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端琰和吕博父子二人在不愉快的对话中结束了通话,端琰想了一下,转头看向赵天喻:“你替我去。”   正在整理衣领的赵天喻一愣:“我替你去?你喝多了?”   “谁说的要和她要善始善终?”端琰问。   “……”赵天喻沉默。   “你不是想问我姐当年为什么改了你的志愿?”端琰道,“你想听的根本不是什么莱安西的事,你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对你这么绝情,不是吗?”   赵天喻整理领带的手停了下来:“这有什么需要问的,不就是觉得我碍事你们……”   “自己猜和亲口听到当事人说出答案,感觉不一样,当面给的暴击,更容易让人冷静。”端琰拿起手机发了新的住院地址给到赵天喻的微信上,“我下午上班,现在得回去睡觉,你如果有空就过去,提个花篮,我姐喜欢吃芒果,我对芒果过敏。”   说罢,端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回到自己的车上,没一会儿代驾就赶到现场,端琰的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   赵天喻坐在后座上发愣,沉默了很久,他掏出手机叫了代驾,将自己的家的位置给了对方。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赵天喻原本打算睡觉,可是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头痛欲裂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无奈之下,他起身换了身衣服,又翻开端琰发来的微信,找代驾出门。   七点整,准时到达医院门口,手中还提着进口芒果大礼盒。   吕佳音被转到了郊区一所私立医院,这座医院位于六七河尾部,自带疗养院,四周绿树成荫,推开窗就能看到风景宜人的六七河畔,实属修养的好地方。   上楼来到了病房前,赵天喻有些畏缩,开始犹豫了。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真是……   十点钟就要和雪悠去试婚纱,婚纱店在东边,医院在西边……   自己现在这是把自己当赶场子演出的小丑吗?   再说了,吕佳音现在清醒了,他们两个人见面只会尴尬、尴尬、更尴尬……   就在这时,换药的护士推着治疗车走来,抬头看着赵天喻:“要进去吗?不进去吗?不进去让一下。”   说话间,护士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   赵天喻下意识地向里面望着,而病房里面的人也下意识向外望着,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吕佳音本能地抓紧了被单,一脸不可置信:“天……喻?”   赵天喻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只能硬着头皮进了病房,也不敢去看床上的吕佳音,将手中的芒果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端琰说他要临时开会,让我帮忙送一下礼盒。”   “谢……谢谢……”吕佳音弱弱地应道。   赵天喻四周环视一圈,视线唯独绕过了吕佳音:“你父亲没在?”   “爸爸毕竟是老师,还没退休呢。”吕佳音应道。   这时,一旁的护士已经准备好了治疗盘和药品,她转头看着赵天喻:“她得脱衣服,你得出去。”   赵天喻应了声,来到走廊上坐着发呆。   过了会儿,房间内传来护士收拾器械的声音,并道:“别老蹭伤口,容易感染。”   说完,推着车子出来对着赵天喻道:“你可以进去了。”   赵天喻应了声,推开门时,吕佳音正在放左手的袖子,赵天喻一抬眼,就看到了她布满了密密麻麻小疮口的左臂,和有着手铐痕迹的右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顿时一愣:“你的胳膊……”   “哦……没事……没事……”吕佳音慌张放下袖子,“小事而已,我前几天忽然想美容,就用鸡血洗了个澡,你知道吧?最近流传着鸡血能够美容的说法,我当时鬼迷心窍就用鸡血泡澡,结果睡着了,导致在水里泡太久,皮肤屏障受损严重,衣服布料粗糙一点的小擦伤都会导致溃烂,其实这已经好多了……”   看着吕佳音惨不忍睹的伤口,听着她强压着疼痛、惨白的脸上堆着笑容替端琰洗地开脱的模样,赵天喻忽然觉得自己血压有些升高,一股滚烫的血流冲向头顶,他还来不及平息自己的情绪,就已经张口:“是不是端琰哪天杀了你,你死前都会写遗书说你是自残不是他杀?”   吕佳音顿时神色一紧:“你……你说什么……我就是自己不小心……”   赵天喻一听,扯了下嘴角,冷笑着道:“既然是不小心,那不介意我这种多事的群众报警吧?”   “你……”吕佳音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拼尽全力大声道“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赵天喻点头:“对,没错,家事,你们家的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从另一个病房换完药的护士路过,看到吕佳音在床上坐得笔直,顿时进来道:“都说了你的伤口不能蹭,你怎么不听呢?反复感染会留疤的!”   “哦哦……不好意思……”吕佳音慌忙坐好,拉了拉紧贴在身上的衣服。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转身打电话给熟人:“学校里有那种亲肤性比较强的棉花吗?不是棉花,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那种棉花,我又不懂……就是和皮肤接触的时候摩擦力特别弱还特别透气的那种,对,能用那种赶一件宽松的睡袍出来吗?我不知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身材的话应该普通胖瘦、一米六五以内就够了,等下我把地址发你送过来……”   挂了电话,赵天喻背对着吕佳音道:“我们学校有服装设计专业,什么布料都有,我让学生给你赶做一件适合你的睡衣,不要再蹭你的疮口,这算是我替你最爱的端琰做的。”   吕佳音顿时有些紧张地向后缩了一下。   赵天喻再次长叹一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就是代替端琰过来,帮人帮到底而已,你不用太上心。”   “谢谢你。”吕佳音看着赵天喻道。   赵天喻顿时内心“咯噔”一下,懊恼的情绪在心中泛滥着。   不应该帮吕佳音定衣服的,搞得自己好像对她还有留恋似的,明明他只是代替端琰来拿水果顺便善始善终的……   这种背叛自己的女人如果自己还去留恋,也太没有自尊心了吧?   他赵天喻这么优秀,在这么个普通至极的女人身上摔跤也太不像话了吧?   可是,既然定了就定了吧,现在把话收回显得自己小孩子气似的。   想到这里,赵天喻起身道:“我还……”   话还没说完,吕佳音先一步开口:“你是不是……前几天就来过?爸爸说你来过,我当时还以为爸爸为了逗我开心在骗我……”   赵天喻一愣,随即露出复杂的表情道:“你爸如果想逗你开心,不是应该说端琰二十四小时守在你床边?”   吕佳音一听,低下头抿唇,长长的睫毛轻颤,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赵天喻别过头:“那天我探望同事,没想到看到你在医院里,当时你在发疯,打了镇定剂才安静下来,我顺便进去看了眼而已。”   吕佳音一听,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发疯……吗……”   赵天喻看着吕佳音那副欲言又止还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心烦,他道:“我还有事,我就是来送个芒果而已,一会儿衣服我会让人送到,我走了。”   说罢,赵天喻转身出门,吕佳音下意识张口挽留:“天喻。”   赵天喻一听,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病床上的那个女人,还未等对方开口就先道:“我刚才就想说了,吕佳音,称呼我的时候,叫全名,我有妻子,不想被人误会和你的关系。”   吕佳音一怔,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慌乱:“妻子……”   见吕佳音脸上的表情有过一瞬间的挣扎,赵天喻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痛快,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要看到更多更多来自吕佳音脸上不愉快的表情,于是他下意识道:“端琰没告诉你?我有未婚妻,我们再过几个月就会结婚。”   吕佳音怔怔地看着赵天喻,下意识收紧轻轻扣着的双手:“哦……那恭喜你……”   “当然了,你当然要恭喜我。”赵天喻扬着笑脸看着吕佳音,“她叫尤雪悠,北川师范大学硕士,德国洪堡大学访问学者,外文讲师,身高一米七二,很漂亮,很知性,家庭也很优渥,还是我的大学同学,无可挑剔的一个人。”   看着赵天喻一脸趾高气昂地在自己面前炫耀,吕佳音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想了很久,努力堆起笑脸道:“真的……很优秀啊……那再次恭喜你了……”   “谢谢,祝你也早日和心爱的弟弟喜结连理。”赵天喻回以一个冷漠的笑脸,转身离开了病房。   迈着长腿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赵天喻觉得自己此刻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看到吕佳音那副有些挫败却又不敢显露的模样,他觉得心底痛快得不得了。   可是,痛快和过瘾之后,等走到停车场时,他的大脑已经陷入了一片空白和麻木,回过神坐在婚纱店的时候,一种无力感和沮丧感爬上了他的心头。   看着尤雪悠在自己面前试穿婚纱,她的闺蜜帮她摆弄着头纱和装饰品,赵天喻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而去,脑内只剩下吕佳音那张憔悴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的表情。   那表情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放大、再放大,最后变了味道,索性变成了吕佳音沮丧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明明是为了看道吕佳音悲伤的表情才那样显摆的,可是为什么看到了她悲伤的表情后,如今的自己却如此混乱呢?   啊,明白了,因为她悲伤,就说明她可能对自己残存有感情啊……   赵天喻顿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是没出息之中又隐隐有些喜悦,察觉到自己居然还会喜悦后,他更加懊恼和烦躁,觉得自己没出息……   就算如今对吕佳音残留的不再是爱情而是执念,他也对自己为那样的前女友还有执念而觉得羞愧难当。   他如今的重心,应该放在尤雪悠身上,尤雪悠才是他的未来,和他携手置办家庭的人。   他必须尽快整理清楚自己的过去,给自己一个交代。   另一边,尤雪悠穿了件飞袖的婚纱从旋转展示厅里出来,原本想要看自己未婚夫脸上兴奋的表情,可谁知窗帘拉开,迎来的却是赵天喻抱头挣扎的模样。   那一刻,尤雪悠默默地咬住嘴唇,转头对朱媛笑:“天喻最近工作有点问题,我们再去试一套吧,好吗?”   可朱媛完全不吃这一套,顿时火了,三步并两步冲到赵天喻面前:“我说你要不要结婚?你他妈是不把我们家雪悠当回事是吧?”   尤雪悠一见,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她想上前拦着,可是婚纱太长了,她跑不动。   赵天喻这才从出神中回过神,抬头看着眼前一脸愠怒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漠:“你这么做,你以为你在帮雪悠?”   “怎么,我不是在帮雪悠吗?”   “我和她即将成为法律上的一家人,我们的关系受法律保护,而你和她的友谊,没有法律替你们扯证,你和她的亲密度始终比我低,她就算想护着你,也不可能不护着更亲密的我,你和我关系越差,就越是让她难做人。”赵天喻道,“三十多岁都没男人爱过,你都不知道自我检讨你身上到底哪里招人讨厌?”   “大清早亡了,我们女人还没有下贱到需要垃圾男人证明自己的价值,我自己喜欢就好。”朱媛狠狠道。   赵天喻顿时笑了:“如果女权主义都是你们这些病态家庭出来的疯狗,那国内的平权文化真是可怜,不过是一群泥里打滚的女diǎo丝和男diǎo丝菜鸡互啄。”   “你想挨揍吗?”朱媛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赵天喻一脸轻蔑:“我虽然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我不能收拾你。”   眼见着闺蜜和未婚夫即将打起来,尤雪悠瞬间急哭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今天是我来试婚纱!你们两个吵架!吵架!吵架!我还要不要结婚了!”   她大哭道:“天喻!你明明说好的今天不把工作状态带到试装来的!你为什么又是一脸心不在焉!朱媛!你明明说好不对天喻说难听话的!你为什么又要发泄私人情绪!你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说罢,尤雪悠粗鲁地解了身上的婚纱,只穿着内衣冲进了试衣间里,锁上门抱头痛哭了起来。 第243章   尤雪悠蹲在试衣间抱头痛哭, 赵天喻第一个起身来到试衣间外敲门:“雪悠,雪悠你出来, 你别这样, 我们谈谈。”   “你们有什么可谈的?”朱媛紧接着跟过来, 不过这次,她把争执的声音压低了,“如果不是你漫不经心摆一张臭脸,雪悠怎么可能难过?”   赵天喻转头瞪着朱媛:“你是不是同性恋?”   朱媛:“我关心雪悠就非得抱有龌龊的感情?”   赵天喻觉得自己头大, 他擅长对付所有类型的人,但唯独不擅长对付这种嗓门特别大、特别能嚷嚷还不能得罪也不想得罪的类型, 他从小到大所受到的素质教育让他始终无法成为一个“你喊, 我也喊”类型的人。   不得以,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我来负责雪悠的事, 麻烦你, 暂时离开,行吗?这是我们的试装现场,不是你的, 你有问题, 私下和她说。”   说着, 赵天喻回头招呼服务人员:“定服装的是我和我太太, 希望你们能请人把这位小姐请出去。”   服务生一见,忙转头招呼保安进来。   朱媛原本还想再说两句,正好这时手机响了,是她之前的博导打来电话, 关心她初次带硕士的招生情况,她一脸怒意瞬间消退,换上一副温柔乖巧的表情接通电话,顺便瞪了眼赵天喻后向外走:“老师,对,我这边已经定下来了,您要过目我的学生吗?好,我等一下就给您发过去……”   看着朱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赵天喻这才松了口气,敲了敲试衣间的门:“雪悠,能出来谈谈吗?”   尤雪悠不说话。   “雪悠,我们谈谈吧,我想和你谈谈最近的事。”赵天喻认真道。   尤雪悠这才慢慢推开门。   赵天喻抓了件一旁的毯子盖在尤雪悠身上:“你的衣服在哪儿,我去拿。”   “不试装了吗……”尤雪悠看向赵天喻。   “我们先聊聊吧。”赵天喻道,“聊完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试装,好吗?”   尤雪悠点了下头:“我的衣服在隔壁试衣间里……”   赵天喻推开隔壁的门,取了衣服交给尤雪悠,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后,替她顺了顺头发:“出去吃饭吧?”   “不想吃,没胃口。”尤雪悠道,“去楼下咖啡馆坐坐吧。”   两人一同来到咖啡店,尤雪悠挑在窗边坐下,点了杯卡布奇诺,只是看着咖啡杯却没喝:“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体谅我,所以从上次开始,就什么都没问。”赵天喻望向窗外,“而我知道你是体谅我,所以也什么都没说。”   尤雪悠深吸一口气:“你别生朱媛的气,朱媛就是那样,她没有坏心,你知道她家里情况,她对男人警惕性太强了,再加上她是个老师……”   赵天喻点头:“她从还是咱们讲师的时候就是那个脾气,现在已经是副教授了,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她就是那副德行,所以对她虽然嘴上狠了些,但是我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毕竟是我们的老师。”   朱媛这个人,本硕连读期间做了助教,即将毕业那会儿,因为反感男性,所以将简历投给了北综医隔壁女多男少的师范,也就是赵天喻和尤雪悠的母校。   等到博士招录结束之后,她一边在母校北综医继续学习,一边做了师范的讲师。   而她作为讲师所负责的第一任学生,就是尤雪悠和赵天喻这一届。   博士毕业后,又回到了北综医当讲师。   朱媛和绝大多数老师都不一样。   在师范院校里,女老师普遍都是“看到男生眼冒金星,看到女生一脸冷淡”,而朱媛则是“看到女生一脸认真,看到男生随便敷衍”的类型。   朱媛很凶,被很多人背地里嘲笑“没男人滋润的疯婆子;朱媛很极端,她看所有男生都是人渣,已经到了被称作“直女癌”的地步;朱媛说话很难听且做事也很不给人退路,经常气哭同学。   但是,她是在以“自保、升职、加薪和安逸”为主要目的的教师群体中,为数不多的,会为了学生出头的老师。   即使有时这个头出得莫名其妙,包含太多她个人的私心,被外人诟病像个智障似的。   可是,这个人如果不是智障,又怎么会为他人出头,在她自己前进的道路上添堵?   面对问题时,选择明哲保身的冷漠之人不会招大众讨厌,那么无脑出头的热血之人也不该受人诟病——赵天喻如是想着,所以对朱媛这个人一直不想做任何评价,对她的猖狂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   “最近工作上很忙吗?”尤雪悠选择切入了正题。   赵天喻收回飘远的视线,看向尤雪悠,深吸一口气:“不是工作的问题。”   尤雪悠沉默,本能地伸出双手抓住咖啡杯,视线紧紧地盯着杯中逐渐消融的爱心图案。   赵天喻轻轻握拳,思考几秒后道:“我现在,很难受,像是在煎熬。”   尤雪悠抬头看向赵天喻。   赵天喻望着尤雪悠:“本来我不想告诉你,我觉得自己能够解决,因为这是我自己以前的事的后遗症,不应该牵扯上你,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很害怕如果一直瞒着你,我自己会犯错。”   尤雪悠手心微微潮湿,她默默重复:“犯错?”   赵天喻道:“看着她被病痛折磨,看着她被她深爱的人折磨,看着她痛苦……我的情绪会不断地受干扰,我的思维会不断地被带回过去,我知道这份感情未必还是爱情……但是,它的确在让我煎熬……如果一直瞒着你,就这么和你结婚,我害怕我有一天会抱着‘反正没有人知道’的心态去犯错,那个时候,我就得把一个难以启齿的错误埋在心中一辈子,对不起你的同时,我自己也在煎熬,有的开关一旦开启就回不去了。”   他道:“我父母虽然不算多么正统的好人,但从小不光教我学习还教我做人,教我了什么叫廉耻,我父母甚至不让我和那些父母离婚的小孩、家里有人出轨的小孩、学习不好的小孩、没有人教的小孩一起玩,他们觉得会对我影响不好、怕那些人带坏我……我很崇尚契约精神,婚姻这场契约我不想合同刚签我就违约。”   尤雪悠垂下头,长发遮住她脸上的表情:“所以,你现在想让我怎么做?”   “暂停吧。”赵天喻道,“试装的事,稍微放一下,还有几个月,等我整理好,行吗?”   尤雪悠轻轻点了下头,没有抬头。   赵天喻还想说什么,尤雪悠用及其微弱的声音道:“你先走吧,我想静一静,行吗?”   赵天喻沉默了,随后道:“到家给我发微信。”   “恩。”   等赵天喻离开,尤雪悠缓缓抬起双手,捂着脸,泪如雨下。   哭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胸口憋得厉害,于是掏出手机,看着通讯簿上的联系人,原本想打电话给朱媛,但一想到对方刚才那么犀利暴怒的模样,知道就算找她也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于是将电话打给了自己大学闺蜜。   对方听尤雪悠说完,想了想,给出了和朱媛截然相反的答复:“其实……我觉得你未婚夫还是比较有担当的……”   尤雪悠吸着鼻子:“为什么?”   “你想啊,没有担当的人,根本就不敢在这种时候把自己见到前女友还念念不忘的事情说出来。”对方道。   “这种时候?”   “对啊,这种时候。”对方道,“你们两个要结婚,这是大势所趋,两家都开始张罗准备了,亲戚也都通知过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了,这个时候,你们两个谁站出来说‘我得等一等,我和前任还没解决干净’,那都是勇士啊,那都是等着被两家人凌迟的勇士啊!一般情况下,男女走到这一步,除非问题很大,否则也没人敢站出来悔婚的,这得留下多少话柄啊……”   尤雪悠露出惆怅的表情:“如果是朱媛,她肯定会说,是天喻没有责任心,既然对前任还有心思,就不要谈恋爱,只有不负责任的人才会随随便便说这种话……”   “朱媛她为什么这么说你我不清楚吗?朱媛她爸是个什么人咱们心里没谱吗?她拿她爸和你对象比较本来就不对。”对方一听这个名字顿时笑了,“朱媛她爸不就是那种,对前任念念不忘,但家里安排和她妈结婚,为了不得罪自己父母、不得罪亲家、表面上不得罪老婆……谁都不得罪,还能分单位的房,就结婚了,结果婚后又想要爱情又想要面包,所有人都受折磨,这年头没担当的人反而还什么都想要,有担当的人反而懂得尊重和割舍。”   尤雪悠:“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脑袋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出来,这比教学生难多了……”   对方叹:“雪悠啊,你是他未婚妻啊,你不是小三啊,如果他的前任插足进来那她才是小三啊,你为什么给我一副随时要把自己男人拱手相让的模样啊?我告诉你,对前任念念不忘这很正常,但是大多都不是感情了只知执念罢了,他们在一起了未必有好结果。有人想抢你男人不怕,就怕你男人态度含糊不清,可是我知道赵天喻是喜欢你的,你现在要帮他理一理,也好明白他的态度,喜欢的东西,不到最后一步,干什么要让出去啊?”   尤雪悠拍了拍脑袋:“也是,我知道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对方一听叹气:“能怎么样,千万别当中学老师,好好做你的大学老师,我最近管小孩管得真是头要秃了,有些小孩真的是有人生没人养,严重缺家教,平时道德素养教育没人教,我动手收拾两下,父母立刻诈尸跳出来说我虐待学生,还举报我,哇,这年头老师真他妈难当,家长把教育全甩锅给学校还不让打这些小人渣,长大一个个都是社会垃圾,我都想死我给你讲……”   尤雪悠叹气:“大学生也不好教,你别忘了,咱们本科那时候,为了个奖学金,一群人搞得和谍战片一样……”   对方应:“哪儿都一样,有人就有战场,咱们都别生气了。”   “恩。”尤雪悠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心情释怀了些许。   她出门来到停车场,原本想要驱车回学校,但转念一想,给赵天喻发了条微信:[你前女友生病了是吗?]   赵天喻回复很快:[怎么了?]   [把医院地址给我吧,我想去看看她。]尤雪悠道,[我不会跟她说多余的,不会让她难堪,只是以你的未婚妻身份去看看。]   赵天喻那边沉默了会儿,发了地址给尤雪悠,并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尤雪悠答,[我真的只是去看一眼,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她只是伤心过后突然好奇这个能让天喻念念不忘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也好奇这个女人的品性如何,是否是会有做“小三”的潜质。   打开导航,尤雪悠将车子开上了高架桥,一个小时后,才来到了吕佳音所在的疗养院。   在下车前,她掏出气垫BB补了妆,涂了比较低调柔和的豆沙色口红,摘了脖子上颜色艳丽的红围巾,换了双平跟浅口皮鞋,取了条黄丝巾戴上,让自己的整体穿着低调温和又不失气质,着装更适合“探病”这样的目的。   在医院外的水果店买了一盒进口水果大礼包,尤雪悠上楼,敲开了病房的门。   房间内开着冷气,只有病床上有人,女人年纪不大,尤雪悠觉得和自己年纪应该相仿,对方身上穿着很薄的棉花一样材质的睡衣,看起来整个人肿肿的。   吕佳音正坐在床上看kindle,看到来人本能一怔:“你是……哪位?”   尤雪悠将水果篮子放在一边,轻轻鞠躬道:“我叫尤雪悠,是北川师范大学的讲师,我是赵天喻的未婚妻。”   吕佳音脸上瞬间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哦……你……你好……”   尤雪悠看了眼旁边的椅子:“我能坐下和你说说话吗?”   吕佳音点了点头:“当然,请吧。”   尤雪悠落座后,忍不住偷偷看了看吕佳音,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对方只是个病人,自己无论问什么、怎么问……都显得有点欺负人的感觉。   说到底,这种事情本就不该自己做,而是天喻来做。   他的前女友,他的未婚妻,他应该来承担理清这一切的责任。   可是,他说他扛不住了,他在求助,那自己就该帮帮他,把这一页翻过去,迎接两个人的未来。   看着尤雪悠一脸惆怅的表情,吕佳音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恩。”尤雪悠点点头。   “祝……你们幸福。”吕佳音低下头,咬了咬下嘴唇,“天喻他……不,赵天喻他某些方面挺脆弱的,如果遇到矛盾了,一定要迅速沟通,否则他会逃避,会一直钻牛角尖,到时候再去找就找不回来了……”   “好。”尤雪悠应。   “婚礼的时候,我会以他的朋友的姐姐的身份出席的。”吕佳音笃定道。   尤雪悠猛地抬起头,看着吕佳音,吕佳音也正看着她。   床上的女孩眼圈微红,眼底写满了落寞,可却努力堆起满脸的笑容:“祝你们……幸福,真的,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谢谢你的祝福。”尤雪悠慌慌张站起来,对吕佳音深鞠一躬。   离开病房后,尤雪悠莫名觉得心底一直刺刺的感觉柔顺了许多。   天喻的前女友,比想象中要温柔善良的多,也是个聪明懂事的人,一眼就看明白了自己的来意,没有丝毫要为难自己的意思。   希望她的善良是发自真心的,也不会变心,那就好了。   等尤雪悠离开,坐在走廊上一直用报纸挡着脸的朱媛才缓缓放下报纸并摘了草帽,看向尤雪悠刚才进入的病房门口的门牌,念道:“吕……佳音?”   她掏出手机给陈月洲发微信:[吕佳音是谁?别说不知道,不知道就去问。]   正在花园里浇花的陈月洲淡定答:[赵天喻前女友。]   朱媛看到回复后顿时额头青筋暴起:“这个人渣,自己的前女友自己不解决,居然逼得雪悠不得不出面,我就说吧,我就说男人都是这种狗样子,雪悠就是太善良了,才被这种狗男人牵着鼻子走……”   朱媛正打算继续给陈月洲发短信,一通电话接入,来电人备注姓名是:母畜生。   朱媛顿时脸上的表情扭曲到了一起,她忿忿接听:“我是不是警告你白天不要打电话?我很忙,懂不懂?”   “我管你忙不忙?家里没尿袋了,我得照顾你爸,你买点尿袋回来。”对面是个女人极其悠闲的声音。   “你他妈不会叫跑腿?”   “你给我钱啊?我没钱。”女人冷漠地笑,“一个小时内你要是不给我买尿袋回来或者打钱过来,我就把你爸抬到小区里面,说你虐待老人。”   说完,女人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对面的断线音,朱媛下意识想砸了手中的手机,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控制住了自己,匆匆下楼来到停车场,开着自己的小熊猫离开医院。   在高架上绕了五十分钟,她途径一家医药用品店买了所谓的“尿袋”,小车最终在一栋几乎没什么人烟的小高层前停下。   这里是位于五环边的北川综合医科大学的新家属院,地理位置偏僻,地价便宜,所以每户房子面积大,都是小三室,建筑面积不含公摊百平米左右。   一些想要大房子却没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年轻导师分不到三环附近家属院的大房子,就选择了这边新家属院的大房子,朱媛也是其中之一。   迅速乘电梯上楼,用钥匙开门后,扑鼻而来的是满房子的烟味,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电视一边抽烟,朱媛顿时上前一把夺下香烟并大声骂道:“王曦元你他妈的臭婆娘谁允许你在家里抽烟了!”   被称作王曦元的女人瞪了眼朱媛:“我乐意,你爸让我抽了,怎么,你去法院告我抽烟啊?”   朱媛一听,摔了手中的“尿袋”,一脚踹开左侧卧室的大门,房间内的床上躺着个颤巍巍的老男人,她对着男人怒吼道:“你们两个,在我家,这是我家,房产证是我的名字,这是我当副教授学校分给我的房子,你们凭什么霸占我的地盘还这么嚣张!”   男人只是白了眼朱媛,一句话没说。   朱媛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于是狠狠地甩上了卧室的门,转身就打算走人,女人却叫住了她:“我们没钱吃饭了。”   朱媛停下了脚步:“我前不久给过你们钱。”   “你爸身体不好,我得给他多补补。”女人翻着白眼并伸出了手。   “你他妈少抽点烟就不至于没钱。”朱媛转身刚准备伸手拿茶几上的烟灰缸,就听女人大叫了起来——   “副教授打人啦!副教授打人啦!副教授欺负自己中风瘫痪的爹!还打人啦!”   朱媛一听,顿时冷笑一声。   这幅情景,他们家每天都要上演差不多一两次,她已经习惯了,连发火的冲动都没有。   她打开包,从里面抽了两张粉红色的票子丢在沙发上:“别再问我要钱了,我没那么多钱。”   “我听说你开始带研究生了?我认识的人说了,找个有钱男学生,又有年轻男孩子伺候,又有钱花,你们这群教书的有的是办法来钱。”女人笑盈盈地抓起钞票道。   “别把高知分子都想象的和你们这群人渣一样无赖。”朱媛狠狠瞪了眼女人,转身离开了家,下楼回到自己的熊猫上,开车前往学校,思绪无意识地拉向远方——   两岁那年,父亲和初恋出轨,在自己五岁之前都没回过家;   八岁那年,父亲辗转在初恋和家庭之间,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和母亲如同陌生人;   十四岁那年,父亲卖了单位分的房子,和初恋在合肥置办了一家烟酒摊,让母亲出去租房;   十六岁那年,父亲的烟酒摊亏损倒闭,找母亲要钱,母亲不给,两人第一次大打出手;   十八岁那年,她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母亲,母亲终于下定决心和这个与初恋天天出轨的父亲恩断义绝;   二十五岁那年,自己成为北川师范大学导师,她畜生一样的父亲中风了,还瘫了,她觉得上天终于开了眼,让这个杀千刀的男人后半生都要在疾病和疼痛中度过;   二十六岁那年,瘫痪状态的父亲拿到了残疾证,以“不赡养”为由将她告上了法庭,要求她每个月支付8000元的赡养费;   二十七岁那年,母亲因为心梗过世。   二十八岁那年,法院要求她每个月支付父亲3000元赡养费,并要求她为父亲提供住址;   三十岁那年,父亲住进了她的新房,并在半年后将初恋接了进来,理由是“自己残疾需要人照顾”,并声称“如果不让她住进来,你找个人照顾我,或者你辞职照顾我,我现在生活不能自理”;   三十一岁那年,她向法院求助,法官私下很无奈地对她说:“如果不花钱请保姆照顾他,他是个无赖,万一出什么是他会害了你的前程;如果你花钱请保姆照顾他,北川保姆费用一个月六七千,你得每个月在他身上耗费一万块钱,不值得。你就让那个女的照顾着,他也挺不过几年了,等他死了,那个女的就没有理由待在你们家,赶走就是了。”   她:“……”   三十二岁,她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平等的。   一个没有抚养过她一天的父亲,居然有脸将她告上法庭让她赡养。   好恨。   好孤独。   好想妈妈。   朱媛深吸一口气,打开广播听起了音乐。   年轻的时候哭了太多次,如今的自己已经不知道悲伤是什么滋味,只有暴躁和愤怒还留在心中。   她真想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杀光,让他们死绝,最好人类繁衍的时候不要再出现这个性别,反正如今的科学研究表明女人的身体已经能够提取精,女人和女人能够生女儿繁育人类的未来。   等车子驶入学校的地下车库,朱媛休息了会儿,给陈月洲又发了条微信:[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我们设个套吧?]   另一边还在浇花的陈月洲:“……”   总感觉,这个任务做完之后,自己可能会被赵天喻活剥了…… 第244章   挂了朱媛的电话, 陈月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搬了把椅子,在外面的小花园里坐了好一会儿, 直到太阳下山,才懊恼地丢了花洒回到房子里,赵可正在一楼客厅玩《beat saber》,感受到有人从身旁经过,摘了眼镜转头看了眼, 只见陈月洲正灰溜溜地上楼, 他道:“怎么了?”   陈月洲回头看了眼赵可, 正打算说“没事”, 但话到口边, 想起了两人如今的距离感, 一股惋惜感涌上心头, 于是张了张嘴:“有点纠结的事……”   赵可没说话,等着陈月洲后话。   “那个……”陈月洲走到赵可身边坐下,“我不是加试也合格了吗?但是, 我们导师……”   赵可闻声卸除了身上的装备,关了显示器去厨房取了两杯冰镇RIO, 递给陈月洲一瓶, 坐下听他说话。   “我们导师她让我……”陈月洲斟酌着用词,一脸尴尬,“我们导师让我……嗯……你确定我说了你不会说出去?”   赵可闻声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他应了声:“不会说。”   陈月洲这才道:“我们老师让我拆散赵天喻和尤雪悠,不然她不会接纳我的。”   赵可举杯刚打算喝RIO的动作僵在了空中, 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我导师你见过的,就是上次那个……”陈月洲想了想,“还记得吗,就是去你堂祖父家里那次,有个女的把尤雪悠接走了……”   “朱媛?”赵可脱口而出。   “你认识啊?”陈月洲有些小震惊。   “认识。”赵可顿时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她是我哥的大学老师,我哥那时候天天都生她的气,她那张脸我见过很多次,不过她没见过我。”   “你堂哥的老师?”陈月洲更加震惊了。   “恩,对。”赵可点头,“那个朱媛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悲剧,堂哥就是知道她悲剧,所以她在课堂上再怎么欺负男生,别的男生私下会说她一些很难听的话,堂哥都忍了,也最多是偶尔抱怨一下,不带脏字的。”   “悲剧?”   “她妈死了,她爸残疾。”赵可道,“她爸没养过她,结果她爸老了,把她告上了法庭,要她出赡养费,她还得养把她妈气死的她爸。”   陈月洲一听,顿时了然。   说到这里,赵可回头看了眼陈月洲,下意识问:“等你父母从监狱里面出来的时候,他们差不多也到了需要人养的年纪,监狱里面日子不好过,说不定还落下病根,他们也没有退休金、积蓄和医保自力更生,如果他们告你,要求你支付赡养费,你要怎么办?”   陈月洲一怔。   赵可嘴里居然会蹦出“退休金”、“积蓄”和“医保”这种词?   这家伙最近经历了什么?   怎么忽然想这么远了?   不过,陈月洲并没有怕,而是面带嘲讽地笑了:“他们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还有他们的儿子啊?他们千辛万苦卖了我、逼我结婚、逼我问男方要彩礼、逼我给他们家弄这个搞那个……不就是为了培养儿子吗?既然儿子能替他们家传宗接代、养来防老和光宗耀祖,我‘区区’女儿而已,他们自己都说了‘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多软弱,哪儿来的钱养他们啊?”   赵可顿时惋惜地看着陈月洲:“你法盲吗?”   陈月洲:“……”   被文盲嘲笑法盲,感觉差极了。   陈月洲不由地正经了些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是法律规定,就算你觉得父母没养你,父母老了告你,你也得给钱,可是,朱媛是独生子女而且她爸和外面的女人没孩子,对吧?”   赵可想了想:“好像吧。”   “对啊,法院也知道这个老王八蛋没养她啊?但是没办法啊,你总不能让这个残疾人露宿街头死在马路上吧?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陈月洲摊手,“法院去查户口,做调查,发现这个老王八蛋就一个孩子,就这一个孩子有赡养义务,那只能把担子给这个孩子了呗?朱媛又是个副教授,体面工作,光脚不怕穿鞋的,那老王八蛋赖上了呗?”   陈月洲道:“但是,如果我消失得无影无踪呢?如果家里不止一个孩子呢?法院虽然在和稀泥,但大多数人也是有点人情的,我们家‘拿女儿养儿子’一看就看出来了,真要是走到法庭那一步,就算我爸妈俩残了……还有他们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啊?”   赵可眯起眼睛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道:“也许那时候我混得不怎么样,我甚至都离开北川了,你告我让我赡养,那你首先得找到我,对吧?又也许那时三个孩子里面就我一个人混得好,陈悦豪还是那副废物一样的德行,那我和大姐出赡养费,他负责照顾父母也行啊?”   “你没有考虑过费用吗?”   陈月洲笑了:“赡养费是根据一大堆费用参考出来的,朱媛是合肥人,合肥是省会城市,费用计算起步就比我们那种穷乡僻壤高,但如果是我们家乡呢?每个月给他们1000元,都够他们吃好喝好了,再加上还得我们几个平摊,我能摊多少钱?麻烦就麻烦在他们万一残了还得有人照顾,可是肯定不是我照顾。”   赵可:“万一法院让你回去照顾呢?”   陈月洲笑了:“我是硕士研究生,等他们出狱告我的时候我已经是博士研究生。科学强则国强,你知道国家每年投资科研型人才要花多少钱吗?国家投资我,不是让我去服务家庭的,而是让我服务国家的!真走到了法庭上,法庭首先是国家的法庭,相比陈悦豪那种废物回收利用,怎么可能让我回去照顾?”   赵可露出诧异的表情:“你好像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回答几乎不带考虑的……”   陈月洲:“……”   被猜中了。   其实吧,很早之前,自己就考虑过赡养父母的问题。   他是家里惟一的儿子,上面有四个姐姐,姐姐们讨厌他、讨厌这个家、讨厌这个从出生就对她们不友好的环境,所以她们拼命地逃,回过神时,常伴父母身边的就只有自己。   父母亲总是说:“月洲啊,你姐姐们都靠不住,以后你有本事了,我们就靠你了。”   这句话,其实很让人可怕。   在他幼年的眼中,一直认为:父母因为爱而去抚养孩子,孩子因为爱而去帮助父母,所有的行为都是因为“我爱你”,这才是家,这才是亲情;   可是如果这样的关系变成了:父母为了养老而去抚养孩子,孩子为了“投桃报李”不得不赡养父母……这不是亲情,这是合同,这只是一份时间长达近百年的双务合同,因为合同的履行时效太长,甲方和乙方日久生了些情罢了。   他不想去质疑父母是真的爱他还是爱有“把”的他,也不想怀疑父母的爱中有多少杂质,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对自己好,只要对自己好,这就是爱,就应该被当**。   只是,这份爱,有时候让他觉得太过于沉重。   父亲喜欢抽烟、没日没夜地抽烟,偶尔回家,看着父亲消瘦如同皮包骨的身影,他总是会担心:万一我爸明天倒了怎么办?我妈每天要做那么多活能照顾到吗?我姐都跑得不见踪影了,我就是个学生,我上哪儿弄钱啊?   母亲年轻时候做了太多家务,农村的家务堪比城市里面搬砖的体力活,她的腰椎、颈椎和膝关节都有问题,他总是会担心:万一我妈明天倒了怎么办?我妈倒了谁伺候我爸?我姐都跑得不见踪影了,该不会是我来伺候吧?我爸那么多事……   思来想去,他产生了一个非常邪恶的念头——   如果,如果我爸死在我妈前面就好了。我妈虽然没文化还多事,但是至少是个给点钱就能自理不会拖累别人的人,我爸脾气又大又没有自知之明,没比我妈强哪儿去,如果我妈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还得伺候他把他当个祖宗供着,实在是太拖累人了。   久而久之,他忍不住咨询起身边有这方面经验的人,了解了关于赡养父母的问题。   赡养父母这个问题一旦走上法律程序,其实对他不太有利。   法律虽然不能解决很多问题、不能保护所有人,但法律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追寻一下众人心中的平衡感。   在中国,一般情况下,因为房价和传统文化的关系,房买在哪儿,人就会落在哪儿。   而很多家庭因为各种原因只会给儿子买房而不会给女儿买房,这就造成了很多“男孩子留在身边,女孩子远嫁天边”的现象。   这种本身对孩子的物质资源给予就不平等的情况下,子女都是一般的工薪阶层,你可以要求女儿承担一少部分赡养费,但不能要求女儿承担主要赡养费,更不能要求女儿跑过来伺候养老,这不现实,也不公平。   特别是自己这种家庭,父母把所有的资源都砸在了自己身上,将来一旦父母出现问题,姐姐中有谁把赡养问题拿上法庭,自己都要倒大霉。   他们那种穷乡僻壤,每个月给赡养费给不了几个钱,但是如果光出钱也就算了,谈及照顾问题,姐姐们都有理由甩锅,而自己……不好甩锅,毕竟父母在自家隔壁,已经给自己盖了套自建房。   国内对于老年人的养老机构不够普及也不够发达,最关键的是他父母还处于“你把我放在养老院就是抛弃我”这样的观念,所以也帮不到他什么忙。   对养育自己二十年的父母抱有这样的心思,听起来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对自己而言,每个人这一生都是初来人世,雏鹰好不容易练就了一身丰满的羽翼等待着展翅高飞,这时候却给打上镣铐,闹着玩呢?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顾此失彼。   世事难全,既然无法全,不如就此做出决断。   陈月洲转头看向赵可:“我早就准备好了对策,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就是导师这边真是让人头大……”   赵可:“你打算怎么做?”   陈月洲看向赵可:“你觉得,什么样的结果对于这件事而言,是个相对好的结果呢?”   赵可笑了笑:“这个问题我哥自身都未必能回答上来。”   陈月洲顿时垂头丧气。   没有大纲、没有人物介绍、看不穿赵天喻的心思,拆了鸳鸯的话担心毁了好好的情侣任务失败,不拆的话又怕得罪朱媛或者自己看错了未来任务失败。   大师级的任务和早期的简单任务比起来,不再是那么的非黑即白,没有很明显的“坏人”。   无论选择结婚也好、不结婚也好,其实不同的人生都有幸福和无奈,人最终会不会过得满足,都取决于自身的态度和追求。   赵可看了眼身旁一脸灰心的陈月洲:“我给你指一条路吧。”   陈月洲一听,看向赵可。   赵可靠着陈月洲:“我哥其实是恐婚的,他虽然不说,但是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有点逼自己的感觉,最近越发明显了。”   陈月洲:“逼自己?”   “逼自己,装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赵可道,“他在上一段感情中耗费太久了,也幻想太久了,他自己都觉得拖延太久了,所以想在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时候,就出发新的人生,但是其实他是在逼自己,他这种状况,其实只要前任稍微做点什么,他现在所给自己构建的一切,就会全部崩塌。”   “所以……”陈月洲道,“你觉得分手是正确的?”   “我没说哦。”赵可摇头,“对前任抱有情绪,不代表就是爱着前任。”   赵可问:“你知道为什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赵可道:“因为得不到,你就会幻想得到之后的好处,幻想那些好处之后,你就会更想得到,更想得到的时候,你就会继续幻想……到最后,你对想要得到的东西全部的渴望,其实都是你幻想出来的东西……幻想出来的东西,往往比真正的现实要好太多太多,等到你现实中得到了,反而会觉得好失望。”   赵可掏出自己的XS:“这部手机发之前,X那个刘海设计实在是太丑了,我以为XS比X能好特别多,所以很期待,等了好久,结果到手,只有‘不过如此’的感觉。”   陈月洲头疼:“所以你的意思是?”   赵可笑:“创造一个两个人和好的机会,是选择过去还是选择未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会摁着他让他这次不要逃避选一条路,如果你愿意这么操作,我可以配合你,如果只是单纯地拆情侣,他毕竟是我堂哥,这个我做不到,我只能对你今天告诉我的内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陈月洲:“如果他的选择,他后悔了呢……”   赵可笑:“我说了,他是个擅长逼自己的人,那他就逼自己,承担这一切吧。”   陈月洲想了想,觉得赵可的提议更加合理一些,于是点头,向赵可伸手:“我选择赞成你的选择,可是,怎么做……”   毕竟吕佳音是端琰任务的[巅峰值],和赵天喻能扯上关系吗?   两人又聊了会天,陈月洲因为和朱媛约了一早见面先睡了,隔天一早,太阳还没爬上天空,陈朱二人就已经在医院外见面,见到陈月洲,朱媛道:“你的档案上为什么没写你现在的住址?”   陈月洲一边打哈切一边道:“人穷,没地方住,四海漂泊,到处都是家。”   朱媛一听瞪着陈月洲:“你和赵天喻那个杀马特弟弟住一起是吧?”   陈月洲:“……”   朱媛见陈月洲不回答,顿时冷笑一声:“怎么,你想等怀了孕大了肚子嫁给他弟弟啊?你瞧他弟弟那衣服非主流葬爱家族的德行,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混混,你怀了孕大了肚子有什么用?要不然是被抛弃,要不然就是一辈子当女奴的命!”   陈月洲:“……”   这个人,为什么大清早就火气这么旺盛?   而且能不能嘴巴干净点……   见陈月洲还是不回答,朱媛扭头摁住陈月洲的肩膀:“我告诉你,三年硕士期间,你如果敢怀孕,我就让你毕不了业,国家扶持高知学历是让你报答国家的,不是让你当下贱的家庭主妇去当男人的舔狗的!”   陈月洲不禁头疼,自己虽然是个男人,但也觉得她的话实在是有些羞辱全职太太,不禁道:“老师,你这句话是不是……太难听了?”   朱媛笑:“她们本来就下贱,有错吗?不出门工作,就想着在家里伺候男人,哇,好伟大的奉献精神哦,圣母一样,那既然这些女人这么善良,被男人当狗对待也是心甘情愿的对吧?   可是既然乐意当狗,为什么要自称‘女’?为什么要污蔑我的性别?自称‘母’就好了不是吗?   小时候大家都学过,如果太过于保护羊不让狼吃掉残次品,羊群就得不到更好地发展,那为什么人类的残次品就要被保护呢?人也是需要优胜劣汰的,那些要文化没文化、要脑子没脑子、要能力没能力甚至连苦力都做不了的废物和人渣,早点死了好了,人类很快就会进化了,不是吗?”   陈月洲:“……”   行吧,你是老师,你爱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看道陈月洲又沉默了,朱媛有点火了:“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陈月洲忙大声道:“报告老师!我全听到了!”   两人一同进了疗养院内部,来到病房前,陈月洲的脚步停了下来:“老师,我不太方便进去……”   “为什么?”朱媛问。   “我和里面那位的弟弟……呃……”陈月洲挠了挠头,“她弟弟是我前任……”   朱媛顿时眯起眼睛打量陈月洲:“谁绿的谁?”   陈月洲:“……”   这人怎么对男女关系的想象就不能友善点?   虽然是比绿还严重的问题……   见陈月洲不回答,朱媛白了眼他:“既然已经是前任了,那就是陌生人了,有什么不敢见的?区区前任的姐姐都害怕,别那么没出息!”   说着,朱媛不等陈月洲反应就推开了病房的大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月洲下意识向里面望去,一抬头,就看到了端琰的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翻流程】有人问父母和子女的赡养关系问题……   99【挠头】其实我不打算写题外话的,因为最近忙,想着过一阵补题外话,但是既然有好几个小天使私心这个问题,我觉得我还是得说一下。   478:嗯嗯。   99法律问题情况很多,不是1+1=2这种概念,一言两语说不清,说太简单会存在逻辑漏洞,所以我给你们大概说一下方向,千万不要照葫芦画瓢乱讲。   478:嗯嗯。   99你很难证明你父母没抚养过你,父母把你关在猪棚里给你吃猪食也是抚养你,让你每天吃垃圾还殴打你也是在抚养你,只要你健健康康长大了,你父母没有被剥夺过监护权,你,还是要,赡养你父母,特别是他们如果残了,你养定了!   478:……   99我知道这个地方法学生会说我说得不严谨,很容易涉及到很多法条,案件就变了,但是这个地方如果我说得太严谨了,就得写好几千字了,涉及无数个旁支问题,太麻烦了【停顿】我只能笼统地告诉你,接触过的父母告子女不赡养的案件中,大多数父母年轻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种案子向来没什么可打的,就算父母有错,最终也只会变成钱多钱少的问题,子女基本是赢不了的,所以一般会直接调解。   478:那孩子用什么保护自己呢?   99目前我们国家对未成年人的监护人的监护权的剥夺这个方向的法律规定基本没什么用,为什么呢?因为中国人讲究“孩子还是亲生父母抚养比较好”、“孩子怎么可以离开亲生父母”、“孩子单亲家庭不健全”、“父母就算再差那也是你的父母”这些内容,导致这条法律没多少人敢用,如果父母一有问题就剥夺监护权,孩子谁养?我们国家人口基数这么大,还没有发达到公共福利能抚养大批量孩子的地步,孩子你养我养还是公检法养?   478:还有其他方法吗?实用的那种。   99你看很多和家里关系不好的人,早早就跑了,去了别的城市生活,父母其实也有点欺软怕硬,知道这孩子指望不上,也就不指望了,逃离这种父母目前应该是最有效的方法了。 第245章   看到端琰的那一刻, 陈月洲本能地神经一紧,下意识将头转向一边。   端琰看到陈月洲的瞬间眼前一亮, 但下一秒将自己的视线所暴露出的想法全部压了回去,恢复了安之若素的目光。   吕佳音看到来人则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吕博也在病房内,原本看到朱媛的时候端起了笑容,结果在看到陈月洲后,视线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一时间, 房间内的五个人, 除了朱媛之外, 其余四个人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尴尬。   吕博咳嗽了两声:“我待会儿还有课, 佳音你们年轻人聊。”   说完, 转头瞪了眼端琰:“你不要跑, 今天晚上我来的时候如果你不在, 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端琰沉默,没答应也没拒绝。   吕博这才拿了公文包出门,对着朱媛笑了下:“你们年轻人聊, 我就先走了。”   朱媛自然感受到了因为陈月洲的出现房间内莫名升腾而起的诡异气氛,她对着吕博鞠躬:“叔叔您慢走。”   等吕博离开病房, 不由扭头瞪了眼陈月洲, 顺势道:“小洲,你去和熟人聊聊吧,我和佳音有事要谈。”   吕佳音:“……”   这人谁啊,叫这么亲切。   陈月洲:“……”   和熟人?和谁?和端琰?   虽然明白朱媛是想支开端琰,但也不能这么干吧?   陈月洲有些为难地看着朱媛:“老师, 你不能这么绝情吧?哪有让人和自己前……”   话还没说完,朱媛就打断他:“为什么不能?别活得那么窝囊,分手了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带着他出去。”   陈月洲:“……”   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也不好和这个女人对着干……算了,就算通知书下来又能怎么样?比朱媛恶劣的导师多的去了,又有多少学生敢跳出来反抗?行吧,听话就是了。   陈月洲只能点头,他走上前,看都不看端琰一眼,低头道:“那个,我老师有话想和吕佳音说,我们两个得出去。”   端琰回头扫了眼吕佳音,又看向身前的朱媛,走上前拉开病房的门,转头看向陈月洲,示意他也出来。   陈月洲默默地走出了病房,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下后,他掏出手机,打开最近新下的几款游戏玩了起来。   端琰走到隔壁的吸烟室抽了根烟,等身上的味道散去,才走回来,低头看着静悄悄玩手机游戏的陈月洲,启唇道:“半年了。”   陈月洲没有抬头,他知道端琰在指他们两个分开的时间。   “考上研究生了?”   “恩。”陈月洲应了声。   “赵家对你很好?”   陈月洲玩游戏的手停了一下,仰头看向端琰,对上眼前男人的视线:“比你对我好。”   端琰闻声,视线并没有挪开,而是淡淡道:“他们不会一直对你好。”   陈月洲继续低头玩游戏:“无所谓。”   端琰在椅子的另一头坐下,视线落在陈月洲的身上。   半年不见,她白净的脸蛋看起来胖了些,是那种圆润有光泽的胖,应该是伙食很好;她穿了件蓝粉相间的裙子,色彩很大胆,她只要跟赵天喻的那个弟弟在一起,穿衣就会变得多少有些狂野;她的头发又变成了短发,刚刚过脖子,气质上看起来比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干练了不少;她的双眼还是那样温柔,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天生没什么脾气。   不见面的时候,只是单纯地想念,见面之后,想念实体化,意识本能地就想得到。   想要拥抱她,想要亲吻她,想要深入她……   可是,看她的样子,在赵家应该过得挺好。   端琰瞬间感觉心中像是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似的,那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无私虽然是感情的最高境界,但是自私才是感情的常态。   自己想要的人就想夺过来,特别是这种自己明明曾经拥有过的,脑袋里下意识就会觉得这个人就算到了今天也还是自己的,这时候如果一直无法得到,脑内就会不断地蹦出坏念头。   对陈月洲不断产生的坏念头让端琰头疼,他只能侧过头给赵天喻发微信:[什么时候收网?]   赵天喻那边回复也很快:[这个可回收垃圾太会挣扎了,我毕竟不是我弟家里人,能试过的我都试过了,如果继续说些有的没的会降低我在长辈面前的公信力,我伯父伯母虽然不喜欢她,但不会对我弟把话说那么死,所以要么你给我一个我弟家里绝对接受不了她的□□性理由,要么就得等我弟被压力耗光了耐心。]   端琰沉默了,思绪逐渐飘远了些——   几个月前,已经习惯了把孩子托管在自己小区的李薇某一天打电话找自己,想谈谈关于孩子以后正式进入幼儿园小班的问题。   人这种生物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算是还不满岁的小孩子,也能感受出环境的好坏。   有合适的温度、合适的环境、合适的着装和合适的饮食,那孩子一直都健健康康的,但是只要李薇带去宿舍住不到两天,就会又哭又闹还发烧。   李薇终是明白了这孩子开始挑剔环境了,在没有任何人能依靠的情况下,只能为了长远打算来求自己。   为此,她说了一个之前并没有说的关于陈月洲的秘密——   赵世风似乎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件事只有“小洲”知道。   这个“小洲”,不是陈月洲的意思,而是陈月洲一个“角色”的意思。   李薇当时讲得很清楚,陈月洲在被赵世风初次虐待之后,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性格,一个自认为是陨落的钢琴天才的孤高女性“月洲”,一个还是原本的胆小懦弱打工妹“小洲”,这两个人格之间记忆不存在共享,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在那之后,还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奇葩角色,但“小洲”始终都是存在的,只是,随着对赵世风恐惧的加深,“小洲”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赵世风发现了这个规律,他总是会在“小洲”出现的时候带着陈月洲出去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似乎有意让小洲替自己做一些不干不净的事,并更加猖狂地虐待“小洲”,打算彻底逼死“小洲”这个人格。   “小洲”曾因为被赵世风现任妻子侮辱而找赵世风讨说法,坊间传言说之后赵世风和陈月洲就再也没有来往,但其实在关闭烧烤摊之后的日子里,赵世风和“小洲”之间仍然有来往,直到有一天,“小洲”再也没有回来过,并且彻底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李薇当时忙于自己男朋友陈月洲的丧事,对后来发生的事不太清楚,但是她也看过一些影视作品,知道电视上把这种人叫做“多重人格”,她曾经在事后从赵世风那里打听过,赵世风说了:“试探过好多次,但是都没有对暗号作出回应,‘小洲’是不敢反抗我的,她有把柄在我手里,她是我的奴隶,但是如果是别的人,那就不好说了,如果小洲死透了,那也是个好事。”   李薇说:“我爸他想让‘小洲’永远死,但又害怕‘小洲’万一活了,他一直处于‘想刺激她看看到底死没死’但又害怕‘万一刺激活了怎么办’的状态,不过最近我爸有了新的女人,是个刚出狱的赌徒,徐娘半老,两人打得火热,也就没管‘小洲’这件事了。”   思绪拉回现实,端琰扫了眼身旁还在默默打游戏的陈月洲,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从很早之前怀疑陈月洲的时候,他的关系户就做过陈月洲有精神隐疾的猜测,所以当时李薇说出陈月洲有问题的时候,自己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陈月洲认识他也许是通过张晓雅婚礼那一次,可是他认识陈月洲却是远在那之前。   自从得知她在公安局交代赵世风杀过人这件事后,他就借着市局的下派活动在跟踪她。   从她唯唯诺诺突然变得干练刻薄,他都见过了,也习惯了。   她莫名其妙搞砸了别人的婚礼也好、她威胁北医的老师也好、她让罗楚军倒霉导致她自己被牵连也好……   她发神经又不是第一次,为了从她身上挖到点什么的自己替她善后也不是第一次,如今她又出现了多重人格问题……   呵……   不但不觉得震惊,反而想笑。   一直以来自己神疑鬼过世界上难道真的存在魂穿,现在看到只是区区多重人格而已,他反而放下了心。   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自己心里清楚,在云南那一夜夜抱在怀里的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是眼前看到的这个女人,不是小洲,不是月洲,就是陈月洲而已。   他要的,也只是这个女人而已。   既然所谓的“小洲”人格能被赵世风消灭掉,那么陈月洲的身体以后如果别的人格不适时宜地冒出来了,那自己想办法消灭了就行了。   端琰想了一下,给赵天喻回复:[我考虑一下。]   房间内,朱媛在吕佳音的床边坐下,看着吕佳音微微一笑:“我是尤雪悠的朋友,我叫朱媛,我今天来找你,你能别告诉雪悠吗?”   吕佳音尴尬地笑了笑:“我不会的,只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朱媛深吸一口气,露出有些凄苦的表情,“我们家雪悠要和赵天喻结婚了,你知道吧?”   吕佳音挪开视线:“恩……”   朱媛继续:“可是……我觉得……我觉得我们家雪悠不能棒打鸳鸯!”   吕佳音:“……”   朱媛看着吕佳音的脸认真道:“我们家雪悠说了,有一天晚上,赵天喻喝醉了,和我们雪悠打算做的时候,一直念着‘佳音’、‘佳音’这个名字,我们雪悠当时穿哭着推开赵天喻,哭了好久好久……”   吕佳音:“喝醉的男人是不可能起立的。”   朱媛改口:“微醺,是微醺。”   吕佳音:“赵天喻的体质是:一杯倒。刚喝完还好,十分钟后基本就不省人事,他微醺的状态最多十分钟,在此期间是不可能……”   朱媛顿时冷了脸:“……”   还让不让人好好编故事了。   吕佳音叹气:“你有什么直接说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是警校出身,这种小谎言在我这里行不通。”   朱媛:“……”   妈的,还是警花啊。   第一眼看这女的以为就个傍大款坐等当贤妻良母的傻子呢,本想着随便用“赵天喻还爱你”和“赵天喻现在可是北川东区职业学院的董事会成员”这样的情啊爱啊钱啊的内容糊弄一下,这个女人就会无脑当小三,谁知道居然还是有点智商的,真麻烦。   朱媛只能换了说辞道:“那我直说了,赵天喻可是对你念念不忘,我是赵天喻的大学老师,他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既然你们两个这么情投意合,我也想做个好人……”   吕佳音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袖子,指尖开始颤抖,但还是一脸镇定道:“赵天喻未必还喜欢我,有时候只是执念,我觉得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应该想办法克服……”   朱媛:“可是……”   吕佳音叫停:“抱歉,我现在有喜欢的人,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朱媛:“但……”   吕佳音:“抱歉,请回吧,我觉得这个话题我不想谈下去,我们也没有认识的必要。”   朱媛吃了瘪,脸色顿时很难看,她起身,转头掀了门,瞪了眼坐在椅子上打游戏的陈月洲:“玩玩玩就知道玩!”   陈月洲只好收了手机,灰溜溜地跟在朱媛身后离开了疗养院。   两人一同来到电梯间,就在这时,朱媛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烦躁地接听:“喂?”   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那个,朱媛学姐吗?我给导师打电话她没在,导师之前说过,如果有什么事直接找你批假……”   朱媛哼了声:“什么?”   “我不知道我妈怎么带的我女儿,她在家拉肚子了,已经送医院了,我得回去一趟,我老公最近带着标书被封闭在酒店里,没法和外界联系……”女人道,“我家在上海,可能三天不能回来了,所以请假的问题……”   朱媛一听,顿时道:“你是来读博的,还是来奶孩子的?”   女人听出了朱媛话语中的不友好,但是为了批假还是继续赔笑道:“我知道最近是项目后期,比较重要的时候,但是也不是重要到片刻不能离开,三天时间而已……”   朱媛:“三天而已?火箭发射三秒都等不了。”   女人:“可是这又不是火箭发射,也没说不能请假啊……”   朱媛顿时笑了:“你知道日本那什么医科大学为什么篡改女的考试分数以求降低女的入学率吗?因为反正女人学习再好到头来也是要回家当佣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浪费高等教育资源在女人身上?出钱的可是国家,你却用国家花在你身上的钱去跪舔男人?既然如此,有功夫多培养几个男人多好啊?你呢?你不就是这种女人吗?你有身为博士研究生的自觉吗?”   一旁原本继续打游戏的陈月洲默默地抬起了头:“……”   这个人……到底对全职太太的怨念有多重?   在这个女人眼里,女人只要活不成武则天,对男人有点感情、对家庭有点付出,那都是犯贱、那都是弱智、那都是该杀千刀的……   电话里的女人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学姐,你不用说话这么难听吧?我的确会请假,但谁都会请假,我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都不行吗?”   朱媛冷笑:“你可以请假,但我不会批假。”   女人也火了:“谁怕谁,那我直接就走了。”   朱媛笑得更开心了:“走啊,别忘了,博士可是好进去难出来,规规矩矩七八年有的人都毕不了业去跳楼,你这种平庸的成绩,你有本事走,我就有本事让你档案上难看。”   说着,朱媛直接挂了电话。   站在一旁的陈月洲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老师,没必要这么绝吧,为人父母,谁都会担心子女……”   朱媛深吸一口气,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道:“区区感冒而已。”   陈月洲坐上了副驾驶:“孩子毕竟还小……”   “一个感冒就要请假三天,是不是以后肠胃炎要请假十天,腮腺炎要请假二十天,水痘要请假半年?”朱媛转头瞪着陈月洲。   陈月洲:“……”   朱媛发动了车子:“‘我是母亲,我为了孩子’这种理由如果成了一个女人上学请假的正当理由,那么以后越来越多的导师也不会愿意招收女生了,因为都他妈上学上一半回去奶孩子了,谁跟导师做课题?”   朱媛道:“咱们国家现阶段有一些女的读博不是为了搞科研,是为了有更多机会接触上层男人,她们各个都是披着高知分子外衣的标准直男癌,一旦遇到大款立刻抛弃学业,我遇到过好几个上学上一半跑去结婚做家庭主妇的,如果放任这些女的继续这么浪费国家教育资源下去——”   朱媛指着陈月洲胸膛:“广大平凡的女人,会更加难以在社会上生存,就像你,你这履历,以后一定会有人觉得‘既然女人都喜欢辍学,那么招你为什么不招个男人?’她的行为,毁的是无数个你未来的道路。”   陈月洲不敢苟同:“可是,老师,你这个说法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其实不成立,你这个说法太……”   “你别跟我扯有的没的,我不想听!”朱媛狠狠地打断。   陈月洲:“……”   行吧,你是老师,你说啥就是啥。   一名优秀的舔狗,就是在老师指鹿为马的时候,都拍手大喊:“老师您说得对!”   车子下了高架桥后,在一家私立医院外停下,朱媛下车去住院部找熟人,吩咐陈月洲在车上等候。   过了会儿,她拿了个小包上车,取出一盒没有标签的药罐给陈月洲:“这个,是帮助那方面欲求低下的中年人的辅助药物,剂量狠了点,你拿着,我给你创造条件,这是泡腾片制剂的,比较好溶于水。”   陈月洲顿时惊了:“你这是钓鱼执fa啊?”   朱媛点头:“就是钓鱼,怎么了?”   陈月洲摇头:“人家俩也许没事,怎么就到你这里非要搞出点事不可呢?”   朱媛顿时火了:“什么叫没事?我告诉你,我接触男人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几个好东西,这大环境就不可能有几个好男人,一个男人早出轨晚出轨迟早都要出轨,我只是在雪悠步入婚姻的坟墓之前拉她一把,懂?再说了,赵天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月洲:“……”   也不知道回复什么,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回复,他只能收下了药瓶,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朱媛将陈月洲送到了小区门口,回家之后,陈月洲心烦地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赵可刚上完美术家教揉着肩膀下一楼,看到玄关处掉着一瓶没有标签的药物,捡起来问陈月洲:“这是什么?”   陈月洲一回头,就见赵可拿着朱媛刚给自己的瓶子,顿时惊了,慌张地大喊道:“我缺少维生素C我开的VC泡腾片!”   赵可看着陈月洲一惊一乍的举止,一猜就知道瓶子里面肯定不是什么维生素,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拆穿,取了一片丢在玻璃杯里,去饮水机接了水后递给陈月洲,一脸灿烂的笑容道:“喝吧,多补补。”   陈月洲:“……”   看赵可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来坏心眼了。   他只能堆着同样灿烂的笑脸苦逼地看着赵可:“一定要喝吗?”   赵可越笑越开心:“我可是关心你啊。”   刚好此时保姆路过,陈月洲一把夺走赵可手中的水杯,双手举起对保姆道:“维生素水,喝不喝?”   保姆:“……”   这两人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会儿刚忙完的确有点渴就是了……   她也没在意,从陈月洲手里接过那杯水后一饮而尽。 第246章   眼睁睁看着保姆喝了那杯极其危险的水, 陈月洲默默地打算溜走,却被赵可抓住了袖子道:“别走啊?我们三个一起看会儿电视吧?怎么样?”   陈月洲一脸尴尬地想要开溜:“可是我明天, 明天……”   赵可扫了眼钟表:“这会儿才七点多,一起看到九点,没问题吧?”   陈月洲:“……”   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可转头看着保姆:“你坐中间,我们两个各坐一边,怎么样?”   保姆一愣。   进入这家里工作这么久, 赵可对自己一直是不冷不热, 很少主动接触, 头一次见他让自己坐C位看电视的……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但是, 既然要看……那就看呗?   三人落座后, 赵可打开电视盒子翻着, 随便找了个近期在盒子上免费的喜剧《西虹市首富》开始播放。   电影开始后, 赵可全程根本没心情看电视,而是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实则在观察保姆的反应;陈月洲也根本没心情看电视, 全程忧心忡忡地看向前方,实则也是在观察保姆的反应。   这张沙发上, 只有保姆一人, 是真的在看电视,从开始播放没多久就不断笑出猪叫声。   但是,笑着笑着,保姆也渐渐沉默了,并在不久后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 坐立不安地到处乱看,整个人在沙发上扭来扭曲,像是衣服里面钻了虫子似的。   又坚持了一会儿,保姆转头看向赵可,尴尬道:“我得去趟厕所……”   说话间,保姆就已经匆匆起了身,赵可在她身后淡然道:“快点出来,电影我摁暂停了。”   保姆摆着手:“你们先看你们先看,我这是大的……”   “我不看喜剧,如果你不看我们就不看了,对吧?”赵可笑盈盈地看向陈月洲。   陈月洲:“……”   “可是我……”保姆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冲入了卫生间,并迅速关上了门。   见状,赵可还是关了电视,和陈月洲各坐一边,等着大号归来的保姆。   少了电视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又不说话,家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任何平时根本感受不到的声响在此刻都变得异常清晰刺耳。   比如:钟表摆锤那“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变频冰箱是不是“嗞啦嗞啦”的电流声、新风机抽气的“呼呼”声以及……厕所里保姆若有似无的呻吟声。   那声音仿佛很痛苦似的,但是痛苦之余偶尔还有点舒适的感觉,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嘀咕,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像是在咒骂着什么,总觉得有点暧昧,任谁都会想入非非。   陈月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尴尬,他慌慌张道:“那个……看来保姆便秘有点严重……对吧?我小时候,大号有问题,也这样……有点羞耻……”   作为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当着男友的面说自己大号的问题实在是有些折损形象,但陈月洲此刻也不顾的太多,只想用自己的声音掩过保姆的声音。   赵可凉凉地扫了眼陈月洲,没说话。   陈月洲继续尬道:“我突然觉得这个剧挺好看的,我们继续看电视吧,别管保姆便秘了,她那个年龄,只吃不运动,很容易便秘的……”   赵可没搭理陈月洲,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拨弄着。   陈月洲:“你在干嘛?”   赵可转头,一脸坏笑地看着陈月洲,举起屏幕放在他面前道:“给她买开塞露,如果还不能解决问题的话,一会儿带她去医院。”   陈月洲:“……”   妈的。   这个人看来是真的和自己在较劲,没完没了了。   可是,不能认怂的时候怎么都不能认,陈月洲叹气:“便秘而已,放了她吧,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这么做保姆得多尴尬啊……”   赵可一脸认真地摇头:“我爸妈说过,年纪大的人有时候便秘不是真的便秘,而是身体有问题,说不定是心脑血管有问题,这时候反而不能上厕所……”   说话间,赵可已经站了起来,一脸庄重严肃道:“这么说起来她的情况有点危险,我去卫生间拦着她,你打120急救,万一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毕竟从小区去外面还要一段时间……”   陈月洲急匆匆拉住赵可,一脸崩溃:“你爸妈说的那个是七八十岁的人,不是她这个年纪的,你别乱来好不好……”   赵可一听,扭头用很大的动作轻轻甩开陈月洲,非常认真地低头看着他:“保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像家人一样,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陈月洲:“……”   妈的。   家人,家你大爷的人。   他顿时翻白眼:“既然是家人,那你还记得你家人叫什么?知道她的出生年月日吗?”   赵可歪着脑袋笑得像中了奖似的:“真正的家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东西。”   陈月洲气得吹胡子瞪眼,再次抓住赵可的胳膊:“真正的家人连名字都不需要知道吗?”   “不不,名字我还是知道的。”   “叫什么?”   “叫……”赵可陷入了深思。   啊咧?保姆叫什么来着?虽然天天见面,但是说到名字还真是……   思考了良久,赵可一本正经地回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她的本名叫做——孙宝亩。”   “骗鬼呢你!再说了她根本不姓孙!”陈月洲厉声打断。   一时间,两人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到最后,还是陈月洲先绷不住,他垂头丧气地松开赵可:“我认输了我认输了,你别为难她了,你让她好好上厕所吧……”   说完,陈月洲叹气:“还有,把电视声音开大点,让她以为我们听不见她在卫生间的动静,别难为她,那么大年纪了,干嘛这样对人家……”   说着,陈月洲重新摁下了播放键,并把音量调大了好几格。   “搞得像是我虐待她似的……”赵可无赖似的在沙发上瘫坐着,“是我让她把那杯水喝了吗?”赵可问。   陈月洲:“……”   妈的。   这小子果然发现是水的问题了……   行吧,都是自己的错,行了吧?   赵可见陈月洲不说话,这才不紧不慢地向一旁凑了凑,抓起桌上的药罐子摇了摇,看向陈月洲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毒药吧?”   陈月洲:“……”   要说吗?其实说了功能倒是无所谓。   可是,赵可绝对会质疑自己拿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如果怀疑到自己要钓鱼赵天喻的事,赵可绝对会生气吧?   赵可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让赵天喻认清自己的感情可以,但是不能人为作恶,也不能插手强行替赵天喻做选择,否则这样的行为就和赵天喻强行插手他们两个人感情的行为没什么区别了。   陈月洲想了想,只能露出委屈的表情道:“泻药……”   “嗯?是吧……”赵可晃了晃药瓶子,显然不信。   “是啊……”陈月洲一脸认真且羞涩道,“其实我就是最近那什么……身体不太好……那个……最近天气不是有点暖和了吗……我吃的比较多又不怎么运动……”   赵可:“嗯?”   陈月洲越说越尴尬,最后咆哮道:“不要让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谈排泄的问题啊!”   赵可点头,一脸无所谓:“好,不问,那就等保姆出来问问她身体情况吧,免得她在卫生间待了这么久会不会虚脱了,是不是需要挂点水……”   陈月洲:“……”   看来这家伙已经猜到了大概是什么,并且准备和自己死磕到底了。   想了想,陈月洲只能老实回答:“帮助**冷淡的夫妻增进生活的辅助药物的那种……”   赵可故意做出震惊的表情:“哦……好厉害……”   但是,其实眼神中丝毫没有写着震惊,他夸张地表现出“十分惊讶”的表情道:“你拿这种危险的东西干什么?”   “我……”陈月洲深吸一口气,不得不久违地开启戏精模式以求自保,“因为……我们两个……在一起半年了……没上过本垒……之前好不容易要上本垒……结果也没上成……我们两个好像总是……总是这样感觉……我……我……我不喜欢这样……我想和你更亲密……”   说着,陈月洲露出欲哭无泪的小可怜表情:“明明我也想好好和你相处……你也想好好和我相处……可是我们总是不断地错过……错过……再错过……我们误会越来越多……我害怕以后关系会越来越……”   说着,陈月洲擦了擦根本就没有眼泪的眼眶:“我不想别人破坏我们的感情……但是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总是被什么挡着……我只能……我只能用这种卑鄙的方式……”   也不知道自己是戏精之神上身还是演得太逼真连自己都入戏了,陈月洲擦着擦着,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呢喃:“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是真的想要和你距离更进一步……就算我们之间善始善终也好……”   话还没说完,赵可想了想,低下头,默默地拧开药罐,取了一枚泡腾片出来。   陈月洲顿时停止了“哭泣”,有些紧张地看着赵可:“……”   卧槽,你又浪费老子的泡腾片,里面就那么几片,用完了朱媛会杀了自己好吗?   研究生还读不读了?舔狗还当不当了?   赵可将泡腾片丢在一旁的玻璃杯里,用桌子上的瓶装RIO预调鸡尾酒倒在里面,直到泡腾片在酒水中翻腾到最后消失殆尽,他又取了一个玻璃杯,将RIO分了一半,举了其中一杯给陈月洲。   陈月洲胆战心惊地接过杯子,一脸懵逼地看着赵可,还来不及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时,就见赵可举起剩下的半杯RIO,直接仰头一口气闷了。   喝完之后,赵可露出了一丝有些意外的微妙表情,低头又看了看杯子。   陈月洲没有注意到赵可脸上的小表情,他在看到赵可举杯痛饮的时候就已经傻眼了。   将杯中最后一滴液体消灭掉干净,赵可举着空杯对着陈月洲晃了晃,歪着头:“该你了,这不是你给我们准备的吗?我已经喝了。”   陈月洲顿时结巴了:“你……你现在喝了一会儿不就……那……那什么……”   做了半年清心寡欲的小姑娘,虽然几乎天天都在DIY,但是DIY毕竟不是真刀真枪,就像是吃素肉和真肉的区别,陈月洲发现自己猛然要开荤还有些不适应。   “天已经黑了。”赵可无所谓地侧头看了眼窗外,“待会儿闹完正好睡觉,喝完你就去洗澡吧,我去准备东西。”   陈月洲:“……”   怎么感觉这么尴尬……   打个炮炮怎么这么奇怪的感觉……   赵可见陈月洲杵着不动,顿时笑了,低头凑近他:“怎么?不喝?”   陈月洲:“……”   赵可顿时眯起眼打量着陈月洲,眸眼中的笑意少了几分:“还是说,你骗了人,这个东西有别的用途?”   陈月洲一听,忙端起杯子也一口闷了。   这家伙,脑子到了不太好使的地方特别好使,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不过说来也怪,这个特殊药物居然什么怪味都没有,融入rio里面尝不出任何味道……   现在这玩意做得都这么先进了?   这也太危险了吧……   万一有坏人乱用怎么办?   见陈月洲喝光,赵可接下水杯,走上前低头亲了下陈月洲唇边的水渍,低声在眼前人耳边道:“去吧,洗完澡等我,不用回你房间了,直接去我房间。”   也不知道是药物起效特别快,还是自己卵宝宝上头特别快,陈月洲瞬间就觉得身体微微一颤,一直沉睡的“魔王”似乎有了觉醒的趋势,让她全身上下都为之颤栗。   于是,他瞬间变成了顺毛的猫咪,乖乖地应了声,老老实实上楼。   先去美美地洗了个澡,用脱毛膏将待会儿有可能“用到”的地方全部脱了一遍毛,然后给自己喷了些香水,确定腋下、屁屁还有口腔内部都香喷喷之后,找了件全真空的黑色的蕾丝裙套上,又觉得太夸张了,于是还是穿了件正经的白裙,悄咪咪地钻进赵可的房间里,躺在了对方的大床上,盖上了被子,开始幻想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赵可在地下室的储藏室里找出了之前买的003和001,犹豫了一会儿,拿了一盒003回到一楼。   虽然他的身体很诚实地因为陈月洲一本正经地发sao而变得躁动无比,但大脑始终是比较清醒的——他还是有一点点害怕和陈月洲发生点什么,尤其是害怕陈月洲万一在过分刺激的环境下发生了什么意外。   但是,想要拥抱心上人的心还有这幅身体躁动的生理表现让他不能自已。   所以,相比更劲爆的001,他选择从相对安全保守的003开始……   走到冰箱前,赵可取了一罐27度的桃子味预调酒一饮而尽,试图用酒精麻痹一下自己的心跳过速。   休息了好一会儿,渐渐平复了心情的他上楼回到自己房间,也不开灯,就这么摸索上了g。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躺在那里的人的轮廓,肤色白而细腻,白色的裙子布料是非常柔软的,躺下的时候,勾勒出身体美好的弧线,一张小巧的脸双眸水润明亮,粉唇微张,指尖落在他胸膛的那一刻,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坦诚相见。   赵可低下头,从陈月洲的脸颊一路向下亲吻着,一只手拖着陈月洲的腰,一只手抚摸在他的背弯,一寸一寸地解开连衣裙。   “你不许逃。”赵可轻笑着道。   陈月洲歪着头,太久没有开荤让他的“魔王”兴奋而又紧张,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许久后才咽了口口水哑着回答:“怎么可能……”   说话间,赵可又亲了亲陈月洲的脸颊。   两人就这么黏黏腻腻在一起,直到陈月洲看到对方那和长相截然不同的凶残“勇者”,陈月洲才意识到“战斗”即将开始。   “勇者”踏着热浪踏入“魔窟”的一瞬间,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水库终于被注入了水浪和灵魂,长久孤单的“魔王”发了疯般的兴奋。   赵可的长相眉眼是比较柔和的,所以陈月洲一直以为他的“勇者”也相对温和,可当这家伙的“勇者”真正步入“魔窟”的那一刻,“魔窟”才意识到来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魔窟”在迎来了“勇者”之后迅速关闭并收紧,似乎想要将“勇者”和“魔王”沉浸在浪花之中,永永远远禁锢在一起。   紧紧关闭的“魔窟”内是看不到尽头的海洋,海面有着滔天巨浪,久违“圣战”的“魔王”疯狂地回攻击着骁勇善战的年轻而又凶猛的“勇者”,而“勇者”也不甘示弱,乘风破浪的同时,进进退退,大力冲撞,巨响中疯狂与“魔王”纠缠战斗,搅起“魔窟”内滔天巨浪,引得“魔王”疯狂颤抖。   感受着“魔王”和“勇者”的疯狂,享乐至上的陈月洲如今的身体和灵魂,全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而楼下在厕所里抗战了快一个小时的保姆含泪看着马桶里一池子的鲜血,用水冲了许久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边走边道:“这痔疮看来又得去割了……唉……早知道今早不吃赵可拿回来的那什么辣的东西了……真烦……这一把年纪的人了……”   回想起刚才一直等自己看电视的赵可和陈月洲,保姆觉得有些歉意:“唉……好不容易一起看个喜剧来着……要不然给他们做点吃的吧……晚上学习挺累的……”   于是,保姆立刻去厨房忙碌了起来。   保姆老家是广东人的,擅长做一些茶点,于是做了些凉茶,又准备了些之前做好的小点心摆盘,端上楼打算给似乎上楼学习的两个人。   可谁知刚走上楼,就听到了某种不和谐的皮肤拍打的声音以及有些微妙的人声……   保姆:“……”   说好的学习呢?   于是,她又沉默地端着满满一盘的点心下楼,坐在客厅一个人默默吃了起来。   这两个人……   自己在便血要死不活,他们俩趁此机会倒是很开心哈……   给他们吃什么吃,自己吃……   ……   而另一边,回到学校的教师宿舍的朱媛打开背包整理一天的杂物时,从一罐VC泡腾片里取出了一小包药物。   一旁和她一个宿舍的老师正在备课,累了想喝杯水,一边往杯子里面添加茶叶一边看向朱媛,视线掠过泡腾片盒子时不禁问:“那是什么?VC泡腾片?给我一盒呗,茶叶都和腻了。”   “才不是。”朱媛瞪了眼对面的老师,“你怎么这么贪吃,你可千万别吃了,这不是VC片,这玩意很危险的,喝了保准你明天红遍整个学校。”   “那你为什么不把药装在原本的盒子里,装泡腾片罐子里干什么?”对方一听,盖上水杯盖子,将杯子放在桌子另一边。   “还不是因为原本的盒子给人了……”朱媛笑了笑,看了眼手中的白色药片,“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交给那个家伙保管,我可不相信那种家伙,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我面前一套背地里一套……”   ……   这一夜,大概是陈月洲这一年目前为止最疯狂的一夜。   自家的“魔王”久违地“开荤”且“战斗”,在战战兢兢的回忆和尝试中逐渐开启了开关,和“勇者”乘风破浪,上天入地,纠缠到仿佛至死方休。   隔天中午,陈月洲还在睡觉,赵可悄悄起了床,一边扣衬衣的扣子一边哼着歌下楼,打开冰箱取了瓶冰水喝着,扫了眼桌子上那瓶没有贴标签的药,顿时笑得乐开了花。   保姆打扫完卫生出来,见赵可举着个药瓶子傻笑,不由翻了个白眼道:“开心吧,你也该开心了,昨天晚上叫到半夜,幸好这是别墅,你们俩住的如果是高层,那是正儿八经的扰民,今天就该收到投诉了。”   赵可心情好得过分,就算想要让自己严肃点,上扬的眉梢也根本遮不住脸上的笑意,明知故问:“叫声这么大?有这么夸张?”   保姆一脸冷漠:“地下室都能隐隐听到。”   赵可顿时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取出一枚泡腾片含在口中,顿时露出一副被酸到的表情,于是慌忙吐了泡腾片,又闷了口水道:“昨天喝第一口就感觉像是我小时候我小时候总喝的那个牌子的VC泡腾片,我还以为是我错觉了,没想到还真的是VC泡腾片啊……”   赵可不由看向保姆,笑得像磕了药似的:“你说,为什么有人傻得可爱,会把VC泡腾片当药?她怎么想的?”   “什么?”保姆懵逼地看着赵可。   赵可没回答保姆,但又换了问题:“不过你说,既然地下室能听到,是不是对面也能听到?”   保姆顿时露出隐隐察觉到不祥的目光。   “呃……”赵可顿时露出一副仿佛在认真思考的表情,“如果吵到邻居就不好了,不然你去对面赔礼道歉一下吧,刚好家里有之前赵天喻拿来的红酒。”   保姆:“……”   够了,小子,适可而止吧,别再秀了。   房子和房子之间隔着这么宽的路还有这么大的花园,邻居又不是千里眼和顺风耳,根本听不到的。   再说了,邻居是已婚人士,孩子都生了,对你这种低级的秀恩爱不感兴趣的。   别去骚扰人家正常的生活了臭小鬼!   赵可也没管保姆有没有听懂自己说话,乐呵了一会儿后又美滋滋地打开手机跑腿,在附近的药店里下单了一堆药品:十盒泡腾片和十盒开塞露。   等泡腾片到位后,赵可继续端着那张乐呵呵的小脸拆了泡腾片的盒子,将药片混入陈月洲的药瓶子之中,晃了晃,又将开塞露全交给了保姆:“注意保重身体,昨天真的真的谢谢你。”   保姆:“……”   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在笑什么?   这小子,睡一觉后睡傻了吗?   而赵可,则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7章   陈月洲在楼上睡觉, 赵可一个人无聊,又静不下心画画, 就在一楼打游戏。   玩到一半,他忽然灵机一动,丢了手柄拿起那罐装满泡腾片的药罐子,将所有的VC倒了出来,晾了一会儿, 闻了闻里面的味道。   有很重的……其他药物的味道。   赵可开始回忆昨天发生的事。   好端端的泡腾片被放在了那样的盒子里, 陈月洲还一脸懵以为真的是泡腾片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这说明什么?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说明是外人将那个药瓶子交给陈月洲;认为里面是那类药物, 说明有人告知她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下意识不想让自己知道, 说明她会把药物用在不找自己待见的地方。   这么一想, 药从哪儿来、药要用向何方,简直显而易见。   赵可的神色顿时黑了几分,他捞起遥控关了电视, 给尤雪悠发微信:[嫂子,能把朱媛电话给我吗?我身边有个朋友很喜欢她, 想和她认识一下, 对方是个大学教授,和她年纪差不多,挺帅的……]   尤雪悠回复很快:[真的吗,那挺好啊,但是朱媛很反感别人给她介绍男性, 我之前帮她介绍过,她凶了我好久……]   赵可想了想:[不会说是你给的,我会让这边说是同事要的,不结婚归不结婚,但如果投缘谈个恋爱没什么问题吧。]   尤雪悠迟了会儿,发了朱媛的电话号码过来,并道:[朱媛脾气不好,让对方悠着点啊……]   赵可收到电话号码后,原本想直接打过去质问,但思忖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合适。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朱媛就是唆使陈月洲的罪魁祸首,也不方便在没有实锤的情况下找尤雪悠告状让她为难、找赵天喻告状显得像是挑拨离间。   考虑到最后,赵可给赵天喻发了条微信:[你到底和尤雪悠怎么样了?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你确定没问题?]   而收微信的这个人,正躺在自家的浴缸里,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迷你家庭影院被赵天喻卡在花洒架子上,影像视频被投射在天花板上,上面是关于西藏介绍的图片和短视频。   很快就是尤雪悠的生日,她一直有去西藏旅行的念头,所以两人商量好了就这几天动身去一趟西藏,感受一下我国距离天最近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这次旅行回来后不到一个月,就是两人结婚的日子,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再像现在这样支支吾吾、犹豫不决了……   赵天喻抬手拧开水龙头,花洒温热的水花落在头顶,雾气包裹了眼前的整个世界。   浴缸边的手机震了一下,赵天喻捞起来看了眼,发现是赵可,顿时烦躁地丢在了一边:“这小子真敏感。”   说话间,手机又响了起来,重新拿过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标记为:快点外卖。   赵天喻接起:“谁?”   “你好,顺丰快递。”对方道。   “我没有网购的习惯。”赵天喻回。   “发件人是端琰,收件人是赵天喻,请问您是赵天喻先生吗?”快递小哥问。   赵天喻一听,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子,他揉了揉眉心,披上浴巾出了门。   开门接了快递,赵天喻将盒子丢在玄关的桌子上,转身回了浴室抓起手机给端琰打电话:“怎么,送我的新婚礼物?”   端琰:“我在上班。”   赵天喻:“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上吧。”   挂了电话,赵天喻先去喝了杯牛奶,之后回到玄关,随手抓了把椅子坐下,面无表情地拆着快递盒子。   里面是一本同学录,爱丽丝梦游仙境系列,黑色封面,金色线条勾边,各式各样的铃铛蝴蝶结装饰了一堆,从外表看像是现在流行的手账,翻开后色调主要是以黑红金三色为主,是立体书和手账双模式的混合,这玩意在十年前自己高中的时候特别流行,但是也挺贵的,一本没有小一千入不了手。   当初自己也跟风买了本,选的是机械世界的版本,里面都是立体齿轮和3D机关,高三的时候给班上每个人发了一页让他们填写,而整本中最豪华的一页——他给了当时已经大一的吕佳音。   结果,100页的同学录被发出去只收回了不到40页,最漂亮的那一页,因为两人感情的告终而再也没有收回来。   现在想想,这么好的纸给那些一毕业就再也没了联系的薄情同学填写,其实挺不值得的。   赵天喻一脸莫名其妙翻着同学录,发现都是些自己不认识的人填写的内容,直到看到背面的寄语时都带着“吕佳音”三个字时,才明白了这是吕佳音的同学录。   翻页的速度忍不住快了些,直到同学录即将见底时,看到了一页和整本黑红金色彩风格完全不同的褐色立体画,上面画满了齿轮和小房子,其中一盏小房子因为翻书的动作而被牵住了简单电路的开关,小灯闪了几下,熄灭了。   赵天喻愣住,忍不住低头细细去看这幅立体化——   这是自己给吕佳音的那张同学录,上面这盏能亮的小灯,他一直都记得。   这类同学录的尺寸都是A4,装订也是一个出版社,所以不同别册的立体画也能装载在同一个套子中。   赵天喻下意识将这一页同学录翻到背面,看到了那熟悉的一笔一划的、独属吕佳音的好学生字迹——   天喻,我有时候在想,上一世,我是不是忘了喝孟婆汤?   因为忘了喝孟婆汤,所以这一世遭受了惩罚,脑袋里好像有两份记忆似的,我不知道哪个是我,哪个不是我。   又或者说我是什么多重人格?这么说比较合理吧?   明明生活这么幸福,我却时常心态非常消极,觉得真正的自己早已被溺死在一滩死水之中,再怎么挣扎,我都上不了岸。   爸爸妈妈总是说,小琰的妈妈给了我眼角膜,我要学会感恩,其实我能明白爸爸妈妈的意思,他们想让我们结婚。   爸爸妈妈是非常重情义的人,他们大概觉得,我们两个结婚是最好的结局吧?   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可是又觉得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我深爱着他们,可我也害怕着他们。   天喻,我以后一定会和小琰结婚的,即使小琰还是像现在这样倔强,我也必须和他结婚的。   所以,等去了大学之后,找个比我好看的姑娘谈恋爱,好好生活吧。   寄语结束。   赵天喻握着书页的手僵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就像定格的画面,一动不动。   直到半分钟过后,他直接撕下了这页纸,大手一挥摔合了同学录,起身抓了衬衣和裤子三两下穿上,拿了车钥匙开车出门。   一路疾驶在去往疗养院的路上,赵天喻脑内一片空白。   距离端琰告诉自己吕佳音的身份,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明明一直以来都想得到关于高中所经历的一切莫名其妙事情的原因,可是当知道真正的原因时,他却并没有得到答案的感觉,反而更迷茫了。   他受够了这对说话像猜谜一样的姐弟俩,明明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可他们就是藏着掖着不说,对自己像耍猴一样。   因为不想再当猴子,所以决定找吕佳音问个清楚。   可到了病房门口,赵天喻又开始犹豫了。   这些天,他主动来见吕佳音的次数太多了。   明明这么多年单身的时候都能和她保持距离,为什么唯独到了快结婚的时候,反而不断地出问题?   简直就像这么多年的潇洒像是自欺欺人似的,到了该盖棺定论的时候自己终于坐不住终于原形毕露。   想到这里,赵天喻本能地想要转身离开,病房门却先一步被人拉开,吕佳音问:“是爸爸吗……”   话说到一半,在看到赵天喻后,全部的声音溺毙在了嗓子眼里,等了会儿才轻轻开口问:“天……赵天喻?”   见逃脱无门,赵天喻索性死了心,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页同学录,低头看着吕佳音,用冷漠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明明祝福过我找个比你漂亮的女人好好恋爱生活,却替我报了一个那样的大学是什么意思?”   吕佳音垂下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许久后低声道:“天喻。”   “叫全名。”   “北川师范在地铁9号线的终点。”   “……”   “9号线的另一个终点就是我的大学。”吕佳音道。   赵天喻一时失语,他怔怔地看着吕佳音,过了会儿笑了:“你不让我和你上一所大学,却让我的学校和你的学校有直通车?你是原本打算养备胎吗?”   吕佳音轻轻摇头了头,声音越来越小:“天喻,人有时候,感情是控制不了理智的……”   “这和我们有关系吗?”   “……”   吕佳音咬着嘴巴没说话。   病房里瞬间安静得让人浑身不自在。   赵天喻杵了会儿得不到答案,转身就要走,吕佳音却在这时开了口——   “理智想要和你道别,感情却做不到放了你,所以,做了那样自私的选择。”   “……”赵天喻猛地停下脚步。   吕佳音红了眼眶,却没掉下来一滴泪,她将脸庞埋在长发之间,并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感情的波动:“我很后悔我曾经那样自私的作为,所以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找到了比我漂亮的女朋友,你的人生应该并没有受到我太多影响,我很开心,我真心祝福你们……”   吕佳音话还没说完,赵天喻已经摔门而去。   下楼来到停车场,他气恼地将那页同学录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里,还泄愤似的踹了两脚垃圾桶。   这时尤雪悠来了电话,赵天喻看着来电显示一边深呼吸一边自言自语道:“没错,你得祝福我,因为我现在过得特别好,懂吗?雪悠什么都比你好!你他妈祝福我!别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自我解压完毕,赵天喻才接通了电话,对面是尤雪悠开心的声音:“天喻,行李我都准备好咯,这几天我们得服用专门的药物来适应高原环境,我买了五盒,下午你开车来接我,我给你两盒吧,你就不用买了。”   “嗯,好。”赵天喻顿时露出缱绻的笑容,宠溺地对着电话那边道,“晚上见。”   挂断电话的瞬间,赵天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疲倦地发动车子离开了医院。   高架向来是一天堵三次,赵天喻被堵在了之途中,因为心烦,他忍不住给端琰打电话,电话一接通直接咆哮:“这种东西刚毕业的时候不给我看现在拿出来你的意图是什么?!”   端琰声音平平:“如果想让你看懂那则同学录的含义,就得让你知道背后的真相,当年那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你,不适合。”   “那现在还有必要吗?我是要结婚的人了!你是在干扰我知道吗?!”   “认为干扰,那只是你的想法。”端琰道,“我只是在按照你原先的计划,帮你善始善终。”   “哈……哈哈……哈哈哈……”赵天喻顿时被气笑了,他不禁道,“端琰,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图吗?”   端琰沉默。   “你想利用你姐来把我拉入你的阵营,和你一起寻找真相,因为你现在到瓶颈期了,对吗?”赵天喻狠狠道,“既然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不会乱讲话的身份,就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前任去做危险的事,你是不是从小就觉得我是个是个傻子?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不会帮你的!绝对不会!你不要想!”   说完,赵天喻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对面清冷的断线音,端琰笑了,最近的他思绪越复杂的时候,反而越是会笑得无比悠然,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开心事似的:“不,你会的,因为我有办法让你会。”   ……   另一边。   陈月洲一觉醒来时,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光线遮得透不进来半分,房间内一片昏暗,让他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自己这是在哪儿、现在几点了、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还困得厉害,意识半醒半睡,只当自己是做了个荤梦所以醒得有些早了,他懒散地睁了睁眼,张口轻声道:“天猫精灵。”   床头柜的音响亮了起来:“唉,怎么了?”   “几点了?”   “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整。”天猫精灵答。   陈月洲:“……”   三点整……   下午?   随着大脑开始思考,意识也逐渐回归,陈月洲分清了现实和梦境,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光着身子拉开窗帘。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刺痛双眼的那一瞬间,关于荤梦全部变成了回忆中的现实,嗖嗖地飞入脑海中。   回家被发现药瓶子、给保姆喝下、他和赵可一人一半、洗好澡、和赵可激吻、互相扯衣服、调戏……   到最后,夜色之中,窗外微弱的光影勾勒出赵可干净利落的轮廓和缱绻的眸眼,对方温柔地抓住银色的小方片,撕开取出泛着浅米色的光滑硅胶圈,慢慢地从某物的顶端一点一点向下推去。   推的过程中,赵可一直注视着他,动作完成后,低头亲了下他的耳朵,低声道:“要开始了。”   第一轮的时候,赵可无论是姿势还是动作幅度都非常非常轻柔,说是体贴和温柔,倒不如说是拘束,即使两人当时已经步入了“主戏”不能回头的地步,但赵可在做的时候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不过,这并不能妨碍已经欲念上头的自己,当时的他基本已经可以改名为“陈卵卵”,在药劲的凶猛作用下,直接一跃而上摁住赵可,在对方半推半就的情况下将慢热的节奏带了起来。   再多的顾虑,在排山倒海的快意来临之时,都被欲念的巨浪所吞没。   一轮结束后,赵可找回了自我,翻身起义,开始了正式的疯狂。   刚满二十岁的男人,带着着青春期发育阶段男孩日益强大的生命力和初成年的强劲,作为自满骄傲的身体能力巅峰期,赵可丝毫不吝啬炫耀自己仿佛消耗不尽的体力。   陈月洲因为太久没开张,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和其他人做的时候的感受,但这种一轮结束一轮能够迅速再起、这种勇猛、强悍和张弛度是所谓的上了年纪靠技巧取胜的老司机所不能给予的,至少回忆中察登科是给不了的。   不过,终归是太久没做又太久没有锻炼身体,第三轮后,陈月洲虽然觉得自己再逗弄一下还会想要,但是腰却开始疼了。   软件跟得上,硬件跟不上了……   不得已,他只能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困……”   打死都不想说自己是因为腰疼在变相求饶,总感觉这事儿牵扯到他的自尊心。   而赵可,因为太久没“吃肉”又每天锻炼身体还游泳增加耐力的关系,虽然早已满身是汗,却依旧精神抖擞,他一边喘息一边笑着看着陈月洲:“看来下一局我们得换个让你不会困的姿势。”   说完,禁不住低头亲了亲陈月洲的脸颊,亲着亲着就又开始上节奏。   陈月洲:“……”   别了,别换姿势了,让人睡觉吧,凡事慢慢来不行吗?   知道为什么很多男人不满三十就迎风尿湿鞋吗?就是二十岁的时候嚣张成这副样子……   陈月洲不由有些委屈地看着赵可,这厮刚才第一局还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这会双眼亮得像是能看到小星星似的……   所以说,这情侣之间有些纯属庸人自扰又不牵扯原则的矛盾,真的就像江湖传言中那样:没有什么问题是一炮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两炮。   可赵可就是不肯放过陈月洲,在他耳边道:“我记得刚才第一轮的时候谁说我中看不中用来着……”   陈月洲:“……”   算是明白了,赵可这是在等着自己投降,这该死的胜负欲。   刚才第一轮的时候这厮顾及太多,放不开,而自己那时候又想要到发狂,起身推赵可的时候随口来了句:“中看不中用……”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记仇。   但陈月洲还是不肯认输,他一个三十岁久经沙场的成熟男性被这么个刚成年的小鬼放倒,开什么玩笑?   于是,他瘪了瘪嘴道:“我最近一直忙着学习,没运动,从明天开始我会加强运动,这都不是事儿……”   言外之意是:今天输给你并不是真的输了,来日再战。   赵可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也不跟陈月洲闹了,躺下抱住他一边亲着他的脸蛋一边道:“巴掌宽的腰,摇那么猛当然会累了……”   陈月洲:“……”   忽然体会到了自己当年引诱察登科时,对方不得不避着自己走时候的感受。   每句话都有暗示,很容易让人产生画面感想入非非,而这个画面一旦产生,身体就会作出反应。   这时候产生反应,就像是身上有一个地方很痒,但怎么挠都挠不到,能将人活活逼疯似的。   陈月洲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但为时已晚,赵可已经伸手探向了满是水花的谷底,之后牵住了陈月洲的一只手,引导放在了他自己身上。   摸到自己还是条汉子时候拥有过的东西,感受着那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命力,陈月洲一时间百感交集:年轻真好。   赵可低头亲了亲陈月洲的额头,露出狡黠又宠溺的笑容:“洲洲你知道吗,越到后面,虽然站是能站起来,但是却很难达到释放的点,再说了第一次和你做很兴奋,所以,洲洲,你手动帮我吧?等你帮完我,我也帮你,怎么样?或者我们可以6……”   ……   回忆到这里,陈月洲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如果不是自己眼疾手快趁着他把“9”字说出来之前开始手动,怕是昨天晚上自己已经被赶鸭子上架给他口了吧?   如果昨晚真的口了,那怕是自己真的不想面对以后的朝阳了。   作为一个已经因为当女人太爽而不知道自己性取向和性别认知的男人,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守候一下自己做为一个大老爷们最后的底线:坚决不给男人口。   从床上爬起,陈月洲翻了翻垃圾筐,原本想检查昨晚的必要道具有没有泄漏,结果发现全都被赵可处理了,于是叹着气去卫生间刷牙洗脸,期间遇到了正在打扫浴室的保姆,两人相视一愣,陈月洲回想起昨晚自己的疯狂,又想了想保姆在卫生间痛苦的呻吟,不由道:“昨天对不起了,不该让你这么为难……”   陈月洲指的是昨天给保姆喝了药导致她在卫生间“这样那样”的事。   保姆看着面色潮红、一脸滋润的陈月洲叹气:“既然知道我会为难,就不要那么放纵,你知不知道,如果再严重点,附近的邻居都要遭殃了。”   保姆指的是陈月洲半夜疯狂叫g的事。   陈月洲顿时惊了:“再严重一点附近邻居都要遭殃了?”   卧槽?保姆这么狠?差点出去袭击邻居了?不是一个两个而是附近一堆?这么牛逼没看出来啊?   “你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保姆语重心长道,“幸好昨晚我门窗都关得紧,今天没谁过来投诉……”   陈月洲:“……”   门窗关得紧?所以说保姆一开始是打算翻窗出去偷人吗?这么勇猛?这么牛逼还是没看出来啊?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又进行了一会儿才散了场,陈月洲到一楼热了点椰奶燕麦片喝了,顺便想去三楼看看赵可在干什么。   结果,上了楼,没见赵可本人,却在画架上看到了一副油画。   作画才到一半,但大致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是个短发的女孩子,光着身子坐在那里,身上披着一块柔软的红布,笑得特别开心。   陈月洲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下意识照向镜子,才发现这个人是自己。   “看出来这是谁了吗?”就在这时,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紧接着,一双手轻轻地从背后环住陈月洲的腰肢。   “好看是好看,但你不觉得这种画不吉利吗?”陈月洲刚打算侧头看赵可,就被对方低头吻住了唇瓣。   好一会儿后,赵可才放了陈月洲的唇齿笑着看着他道:“不吉利?”   陈月洲:“《泰坦尼克号》上面,杰克给露丝画完同类型的照片之后,两人就出事故了。”   赵可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所以你这是在夸我有小李子年轻时候的颜值吗?”   陈月洲顿时有些无语,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于是推开赵可走到窗边掏出电话查看。   是个陌生号码,没有任何标记。   陈月洲以为是诈骗电话或者广告推销之类的,满不在乎地接起,打算确认之后就直接挂断,结果对面响起了那个让人熟悉而又作呕的烟嗓——   “小洲,你还活着吗?”对方笑,“如果不是别人帮忙,我都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了,什么时候约着见一面吧,啊?”   陈月洲顿时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赵可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怎么了?”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笑笑:“诈骗电话,还骂人。”   赵可也没多想,应了声坐下继续画画,陈月洲忍不住握紧手机望向窗外。   前脚刚开完诅咒小玩笑,后脚就被幽灵缠上,他都可以去了言灵了吧?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地打个电话还做恐怖恶作剧?   而且,自己才新办理没多久的电话号码,为什么这家伙会有?   是谁,是谁卖了自己吗……   如果是谁刻意而为之,怕是之后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陈月洲不由召唤478:“端琰最近在干什么?”   478正在一边吃椰子烤片一边道:【上班呗。】   “废话,我说具体有什么动作!”   【这我哪知道,我就是个系统,又不是AI机器人。】478瘪瘪嘴,【你要是真想知道端琰在干什么,回他身边不就得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请大家过年一定要少喝酒,嗯。   而且不能喝酒的人千万不要让喝多参(比如洋酒、白酒、啤酒、清酒和黄酒之类的两个或两个以上混在一起)不能喝酒的人如果这么喝容易出事。   珍惜生命,少喝点酒,自从元旦和朋友喝酒导致对方吐血,99这几天感觉自己操心操得老了十岁。 第248章   看着478一副摸鱼的姿态, 陈月洲不开心了:“你们这个系统就没有什么投诉按钮吗?就你这样我还是个有系统的人吗?”   478挠了挠自己粉红色的臀,一脸无所谓:【我没什么用才显得宿主你牛逼啊……】   陈月洲懒得和478继续废话, 也没再想那通电话,虽然恐惧,但自己现在手头还有支线任务,赵世风的事情等闲下来再说。   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你想什么时候解决一个问题就能什么时候解决, 往往是问题来了, 你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等到事情彻底发生了, 才明白自己脑海深处到底企盼着什么。   一个多星期之后的陈月洲每当回想起自己今天对赵世风出现的敷衍时, 就不断地后悔着自己当初太过于懒散去应付, 如果那时候更仔细一点, 也许就不会发生让他追悔莫及的事。   ……   赵天喻离开医院后,驱车到北川师范大学接尤雪悠下班。   等接到人,他将车子开到附近一家餐厅外, 想一起吃个饭,顺便调节一下自己刚才不愉快的心情。   尤雪悠将高原抗压药交给赵天喻, 又和他闲聊了会儿学校里面的趣事, 而赵天喻,全程都是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玩着手机上的小游戏,他偶尔应一声,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但很明显心思没在饭桌上。   尤雪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心不在焉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道:“天喻,我最近听到了一句话:女人如果嫁了不喜欢的男人,就会变得尖酸挑剔;男人如果娶了不喜欢的女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敷衍。”   赵天喻没有察觉到尤雪悠脸上小表情的变化,低头看着屏幕,随口回复:“我不这么认为,婚姻的幸福不一定非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多少夫妻之间维系了一辈子互敬互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夫妻双方都有高道德素养修养、高契约精神、知恩图报的意志和责任心这类的品质。”   尤雪悠一怔。   一对即将结婚的新人,本该是两人你侬我侬的甜腻腻时刻,未婚夫却当着未婚妻的面说“婚姻不一定需要爱情”,想必这个未婚夫说这段话的时候,是完完全全没过脑子了……   赵天喻低头拨弄着手机,继续道:“爱情的保质期可长可短,但是一个人的品质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想要婚姻和谐,最保守的方式不是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而是找一个家教极高的人结婚,当然,如果双方中一方家教缺失,那这场婚姻依旧是白搭,水桶最短的板决定了一桶水的盛水量,所以我一直很反对我弟弟和那个缺失家教的女人在一起。”   “所以你一直想拆散他们吗?即使他们之间有感情?即使那个女孩未来也许会有很好的发展?”   “一个人的性格与道德和学历、职业、收入、地位都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和遗传与原生家庭有关,遗传基因会导致孩子先天性格缺陷,家庭会导致孩子后天习得性道德缺失。”赵天喻道,“她无论基因还是家庭,都是残次品。”   “那如果两个人没感情,但因为两个人家教都很好,所以也可以结婚吗?”尤雪悠问。   “嗯。”   “不会觉得未来很绝望吗?”   赵天喻:“……”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聊天内容好像有些走偏了,不禁抬起头看着尤雪悠:“你怎么了?”   “天喻……”尤雪悠笑了下低下头,不想直视自己未婚夫的双眼,“天喻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赵天喻:“……”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太喜欢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时,另一半问对方“你是否爱我”这样的问题,因为觉得没有意义。   我能选择和你在一起,能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说明我觉得我们合适,我们两个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   一旦领了证,我们就是夫妻,我们可能就此要彼此陪伴度过一生。   而我是一个有道德底线的人,相比爱情那种短暂存在的感情,匹配、家教甚至外部资源才是我最看重的。   非要问的话,一个人愿意和另一个人结婚,其实也是有好感的,不然就算再怎么合适,也不可能和一个完全没有好感甚至讨厌的人在一起长期相处。   既然选择和你结婚,我就不会去动那些歪脑筋,而且会尽自己的责任,这世界上除了感情还有很多的事情占据着人们的生活。   既然你知道我的品性,也知道我绝对不会犯错,绝对不会让你的人格尊严蒙羞,又为什么苛责我是否爱你——这种我自身都不能控制的玄学概念呢?   可是,这样的话没办法对尤雪悠说。   过去的时候,人们总是说: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婚姻。   如今国内各种LGBT平权运动兴起,女权公知又开始给大众带节奏的观念是:女人的婚姻不要将就,如果不爱就不要结婚,单身无罪,要嫁就嫁给爱情,嫁给爱情的女人才是最幸福。   而在自己看来,这些人,就是一群智障。   纵观那些年事已高却相濡以沫的老人,维系着两人婚姻底线的从来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双方自身的道德感以及善于发现幸福的性格。   嫁给爱情或者迎娶爱情的结果无非就是买彩票:一赌爱情的保质期,二赌没有爱情的滤镜之后这个人的真实的品质。   我不爱你不代表我不会对你好,我爱你也不代表我不会出去piáo……这是性格、道德和三观范畴,爱与不爱和婚姻质量哪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些话不但不能和尤雪悠说,而且不能在任何女人面前说,特别是朱媛那种。   三两句不对就先开喷,这年头女逼丝和男diao丝天天都在素质论战,如果不想被扣上喷了**的帽子,还是少说话。   尤雪悠见赵天喻不作答,伸手戳了戳赵天喻缓解二人尴尬的气氛:“你想什么呢,怎么,该不会说你不爱我吧?我可不允许你不爱我,毕竟我好爱你呢。”   赵天喻对着尤雪悠笑了下:“吃饭吧。”   “嗯。”尤雪悠笑嘻嘻地拿起筷子,低头将盘子里的丸子夹入口中后,趁势使劲挤了挤眼睛,让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直接掉进了碗里,这样就不太能看出来她有落泪的迹象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赵天喻送尤雪悠回父母家。   等他一个人开车回家后,天已经黑了,他一进门就钻进浴室里,用滚烫的淋浴浇着脑袋,缓解自己的压力。   自己不能继续受吕佳音干扰了……   尤雪悠面对自己的冷漠没有发作,是因为之前自己和她做了沟通,她在试着体谅自己……   可是,谁的忍耐都是有限的。   多少夫妻和和平平相处好几年,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让他们感情决堤的从来都不是一件事,而是多年来一言不发对彼此的体谅和忍耐,以及对方仗着体谅和忍耐有恃无恐的挥霍……   这么长长久久下去,尤雪悠会从逐渐开始厌烦、挑剔甚至生气,而他也会在挣扎中逐渐麻木、敷衍和冷漠,他们两个的婚姻就不会幸福……   一旦他们之间的婚姻不幸福,自己未来就一定会后悔现如今做了这个选择,然后会在更加痛苦的情况下越来越不幸福,甚至埋怨自己今天的选择、顺带着迁怒于尤雪悠……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赵天喻跳入浴缸没一会就抓过手机开始搜索近一周的旅行团消息,希望能早点去西藏。   尤雪悠今年的年假还没有休,所以基本只要定了就能立刻出发,等过去之后两人好好度一度婚前蜜月,加深一下感情,把最近关于吕佳音的所有事都淡忘一下,在那个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的心情。   小小的火苗放任不管虽然可以燎原,但是只要隔断可燃物,那零零星星的火星很快就会消失。   因为现在是六月初,五一劳动节刚过,正是旅游的淡期,进藏的小型自助团每天都有空票,赵天喻立刻给尤雪悠打了电话,两人商量了一下,将出游时间定在了一周后的周三。   期间,端琰还打了电话来约酒,赵天喻冷淡拒绝道:“我下周三就要和雪悠去西藏了,我现在要提前服药,按时睡觉,你不要想着试图拉拢我,没门。”   说完,赵天喻还补充了句:“我弟那边的垃圾你要就快点拿走,计划我会帮你,但是别的就不要想了。”   端琰轻声笑:“你只需要做出你该做的反应就好。”   挂了赵天喻的电话,下班的端琰已经将车子开入了疗养院的地下停车场,上楼敲开病房的大门,他将一篮火龙果放在桌子上。   吕佳音原本在低头玩手机,看到端琰后,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有些忌惮地靠在角落里。   端琰对吕佳音的害怕视而不见,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爸妈今天都很忙,他们让我照顾你。”   吕佳音轻轻点了下头:“嗯。”   端琰也没再找吕佳音搭话,取出自己的kindle,看起了书。   直到晚上八点,护士替吕佳音换了一次药后,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道:“你……你如果忙的话就回家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已经差不多了……”   端琰这才放下kindle,侧头撑着脸颊看着吕佳音,长而密的睫毛轻颤,视线凉凉地落在她的脸上,声音淡淡的:“为什么没报警。”   吕佳音下意识握拳:“……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如果报警把你供出去,万一又有什么媒体把你挖出来,说江陈辉的儿子如今成了变态……”   端琰扯了下嘴角笑了,可是眼底的神色冷了许多:“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吕佳音顿时露出绝望的表情:“小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姐姐,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放下你父亲的仇恨不好吗……”   端琰一听,连嘴角都扯不动了,他起身拉开大门,对外面路过的护士道:“如果做亲子鉴定的话,需要什么材料?”   “亲自鉴定啊,这个分为司法亲子鉴定和普通医疗亲子鉴定,手续是不一样的……”护士停下了脚步,正打算介绍,吕佳音却忽然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端琰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吕佳音咆哮道。   因为喊得太过于用力,她被自己的呼吸气流呛到了,不禁瘫坐在床上开始用力咳嗽。   端琰对护士点了下头,示意她暂且离开,之后关了病房的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吕佳音:“姐,这么激动?”   吕佳音咳得双眼都红了,身子还不住地颤抖着,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咳嗽在打颤还是因为害怕在发抖。   “姐。”端琰看着吕佳音,抬手解了领子的第一枚扣子,让衣服松了些,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你知道我活得有多莫名其妙?”   吕佳音抱着身子还在咳嗽。   “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父母说你母亲捐献□□给我,毕竟年代久,我不记得了。”端琰扯了下嘴角“我正式有记忆开始,应该是跟着外婆生活在斯德哥尔摩的日子,后来外婆去世了,是外婆的教授照顾我,再后来,我就莫名其妙回国了……”   说到这里,端琰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些:“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所以教授去世的时候,我特别难过,想回去看看。可是,因为我被迫成为了江陈辉的儿子,我莫名其妙地承担了原本该你承担的一切,我连回到斯德哥尔摩哭一个养育我快十年的老太太的资格都没有。”   端琰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从回国的那天起,我就在不断地替你受难,明明恨你却还是要装出和你友好的样子,而且最可怕的是,这种什么都得优先考虑你甚至得牺牲掉我的心头好这种事可能还要持续一辈子……所以,姐,我们做个交易吧。”   端琰道:“我会拼尽我的一切去帮你父亲沉冤昭雪,那之后,我不会再被误会身份,你也不用担心再被外界伤害,就别再假惺惺对我笑,我也不用对你笑,我们划清界限,别再妨碍对方,成交?”   吕佳音一言不发。   端琰忍不住道:“你有记忆吧?”   吕佳音顿时打了个哆嗦,又开始咳嗽。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明天一定会让人做亲子鉴定。”端琰补充道。   吕佳音这才停止咳嗽,有些绝望地看向端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没有,才会害怕。”吕佳音抱住自己的双臂,“明明没有记忆,可是就是下意识觉得我不是爸妈的孩子,下意识觉得不听爸妈的话会被抛弃,下意识觉得自己拖累了你们一家……”   说到这里,吕佳音忍不住落泪了:“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脑袋里只是偶尔出现一些片段,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如果我真的害你过得不幸福,对不起,小琰,真的对不起,但是我发誓,从小到大,我就隐隐约约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一直想对你好,我是真的想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对你好……”   端琰打断了吕佳音的哭泣:“当然知道,你为了对我表达善意,背叛了自己喜欢的人。”   吕佳音顿时身子轻颤,似乎又紧张了起来。   端琰将凳子拉近了些,看着吕佳音的双眸:“姐,很难受吧,赵天喻要和别人结婚,却至今都恨你。”   吕佳音错开了视线:“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端琰笑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做个交易,来让我们两个都别活得这么累。”   吕佳音总算是明白了端琰的意思,顿时有些急了:“你是想把天喻拉进来吗?他能做什么?他是个老师又不是个政治家,我已经拖累他一次了……更何况,已经尘埃落定的事翻盘了我们真得会幸福吗?爸爸妈妈会幸福吗?最艰难的日子已经在你高中的时候度过了,现在我们就想一想怎么把生活过得更好还不行吗?我们……”   吕佳音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可端琰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自己为了找出真相给彼此一个自由已经走到了今天这般没有回头路的地步,可明明已经得知真相的吕佳音依旧不肯出手相助。   对她而言,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   相比一直活在地狱里的所谓的“付出真心来对待”的弟弟,还是觉得如今生活幸福安稳的前男友更重要一些。   就像小时候送巧克力那次一样——   虽然送赵天喻的是金帝巧克力拆了锡纸的原品,送自己的看似花里胡哨好像费劲了功夫,可是实际上,自己的那款巧克力是淘宝19.9包邮的爆款。   赵天喻那种一不网购二不买低价爆款的人当然不知道自己手中那是什么玩意,但自己光是闻那一言难尽的味道,就知道那只是长着巧克力模样却根本不是巧克力的糖精和一堆不明物的勾兑食品。   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关怀从来都是一分真心、三分演技、六分自欺欺人。   端琰看着吕佳音,眼底最后的光终是散了。   在得知吕佳音被自己那样虐待都没有报警的那一刻,他曾经还些许期盼过吕佳音能够在得知真相后懂得惭愧帮自己一把,可是,到头来,根本没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也是,没有人十五岁突然被拉回国饱受来自媒体长达两年的言论和曝光凌迟,没有人会连喜怒哀乐都不能好好表达到最后长大变得没办法直白表达感情,没有人为了报答一个自己根本不记得的恩会把这一辈子都搭进去……   他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等到了走廊,端琰拨通了那个熟悉的未保存号码:“老徐,我姐之前做过的治疗档案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都发你邮箱了,不过……”对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端琰戴上蓝牙耳机,低头翻着邮箱,大概浏览了一下内容:“需要最近麻烦你帮我个不太好的忙。”   “你说吧,我能帮你尽量帮你就是了。”对方叹了声应着。   端琰又和所谓的老徐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回到病房,收起自己的kindle随口道:“晚上要做一个PPT,你自己一个人可以?”   吕佳音答:“嗯,你忙吧。”   等端琰走到门口时,吕佳音叫住他道:“小琰。”   端琰停下脚步,回头。   “小琰,我不能帮你去害人。”吕佳音语重心长道,“但是姐姐我答应你,其他的事,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我一定会拼尽我的全力帮你,哪怕是豁出去我都会帮你,好不好?”   端琰一听,顿时笑了,他扬着唇轻轻偏了下头,一双狭长的眸看着吕佳音,满是戏谑,“即使我让你去死?”   吕佳音一愣,身体下意识晃了晃。   “骗你的,紧张什么。”端琰说罢,关上病房的门离去。 第249章   端琰离开后, 吕佳音失眠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虽然一直在猜测自己回忆中那些模糊的画面来自何方, 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世,一直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只是小时候可能经历过保姆的虐待?同学的欺凌?或者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比如经历了可怕的车祸?   毕竟爸爸妈妈之前真真切切地说自己目睹过车祸,什么小孩女人的……   所以她一直认为,爸爸妈妈是出于小时候对她疏于照顾的惭愧才在她长大失忆后对她极其小心翼翼。   但就在这个时候, 小琰跳出来说:不是的, 你和爸爸妈妈本来就不是一家人, 你是江陈辉的女儿。   她懵了。   可是看着小琰信誓旦旦的表情, 回忆起脑袋里那些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镜头, 将所有零零散散的拼图拼凑在一起时, 她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脑海里那个车窗前一闪而过的影子和那狰狞的面庞,并不是自己听小琰讲起赵世风的事时所幻想出来的假象,那就是自己亲眼见到的赵世风本人;脑海中那车轮下面惨死母子不是爸爸妈妈编造出来的其他人, 就是赵世风所杀死的他的妻子和儿子;脑海里那满天红叶的多伦多的秋天和坐在轮椅上对她笑的女人,并不是前世的记忆, 那就是自己的童年。   而脑海里那个她不曾告诉任何人的、反反复出现的让她恐惧的男人, 也并不是什么小时候遇到过的可怕怪叔叔,而是她的父亲江陈辉本人……   对啊,这样联系起来,一切就能想通了。   无数年前的某一天,她因为不为人知的原因离开了母亲, 来到了父亲的身边。   再之后没多久,父亲将她送入了天津某寄宿初中,很少和她见面。   再之后,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父亲因为某个原因焦急地开车带着自己前往某个地方,途中,父亲因为某个话题对着自己吼了起来,他抬手想要打自己,自己因为恐惧缩跳下了副座,颤抖地蹲在了角落里。   就在这时,车轮垫高了一下,像是压到了某个东西,父亲气恼地下车查看,发现了那对母子的尸体。   而那时候的自己,悄悄地趴在车窗上看了一眼,正见两个黑漆漆的身影向前方逃窜着,一个男人回头,远光灯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狰狞的模样印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转头再去看父亲的时候,恰好对上了那已经死去的男孩的双目。   那双没有光的眸,眼底写着无尽的绝望,空洞的模样像是要诅咒所有活着的人。   她下意识地挪开视线,才发现男孩早已没有了手臂,一地的鲜血被雨水拍打,跳跃的水滴像是生命的心跳,那血如同活物一般随着雨水向四周扩散着,仿佛要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她顿时开始发抖,胃部抽搐,低下头干呕。   那之后,她昏迷了。   醒来的时候,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在黑夜中向她和父亲所在的方向驶来,已经因为惊吓失去意志的她被警察姐姐搂住,对方问父亲:“这是谁的女儿?”   父亲看了自己一眼:“朋友的孩子。”   那夜过后,风平浪静,这件事原本应该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很快地,有人带走了父亲,那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自己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通过北川市各大电视台和报纸的宣传报道,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被当成了杀人凶手,已经被检察院提起公诉了。   紧接着,自己被从天津带到了北川,一对老实憨厚的夫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慈祥地看着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了,知道吗?”   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夫妻:“我爸爸呢?”   “你爸爸……”夫妻两人对看一眼,露出有些惋惜的目光。   “爸爸要被判刑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夫妻两人仍是没有说话。   “会判死刑吗?会被杀死吗?”见夫妻两人犹豫,她胆子大了些又问。   夫妻中的男方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肩膀,声音柔柔的:“你想让警察叔叔放了你爸爸吗?”   “……”   “可是你不能去作证,叔叔阿姨已经向别人担保了你绝对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去作证,你是加拿大国籍也没有中国国籍,所以没有人知道你是你爸爸的女儿,既然没有人知道那刚刚好,不要去作证,跟着叔叔阿姨一辈子好好生活下去,好吗……”   她闻声,推了推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的双眼:“我去做证的话,爸爸就会被释放吗?”   男人低下头,叹了声:“你去做证的话,只会成为牺牲品,你爸爸不是因为有罪被抓,是因为……”   旁边的女人拉了拉男人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她看着眼前一脸沉重的夫妻二人,面无表情地眨眨眼:“我不会去作证的。”   夫妻两人顿时惊喜地抬头看着她。   她冷漠道:“因为我希望法官能让爸爸死。”   那天之后,她失忆了。   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不是因为悲伤过度,是因为不想替父亲作证。   因为恳求过无数次上帝一定要让父亲死,因为埋藏在心底的憎恨已经再也无法控制,因为只要父亲还活着她就会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所以,她干脆忘记了。   失忆前,她的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多伦多的秋天。   橘红色枫叶和波光粼粼的的安大略湖珠璧交辉,微风袭来是满树摇曳的枫红,湖面有白天鹅在嬉戏打闹。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副油画,而在那美轮美奂的画面中央,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微笑着对着有她笑声的方向伸手:“小茵,过来,让妈妈摸摸你的脸。”   ……   吕佳音睁开眼时,发现天已经亮了。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失眠,却发现实则是睡着了。   只是在这场梦境中她想起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让她以为自己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吕佳音从床上坐起来,有冰凉的泪珠从面颊上滑落,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枕头,潮湿一片。   她顿时有些颓废地蜷缩起身子,将面颊埋在双膝之间,怔怔地看着床单发呆。   为什么事到如今,会想起这些?   是上帝说:“江林茵,该到了你赎罪的时候了”吗?   借他人之手,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选择自我麻痹,将父亲推上了刑场;之后又变身为别人的孩子,让无辜的小琰替自己承受了这么多年原本属于自己的压力;再以为了弟弟的名义,伤害了喜欢自己的男孩子……   她甚至当着那么痛苦地小琰面前说:“你不要再沉浸在你父亲的仇恨中了好不好?”   自己明明想做个正义的好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不断伤害别人的坏人。   吕佳音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吕博发来微信:[身体怎么样?没事吧?小琰昨天没欺负你吧。]   她看着微信正打算回复,忽然愣了一下。   吕博和端溪……为什么要收养自己?   因为小琰的□□?   可是至于吗?   在那种风口浪尖上收养自己不怕出事吗?   当年的自己虽然不懂父亲死亡的理由,但是如今的自己很清楚:无论父亲有没有杀人,那时候他都必须死。   那么这对夫妻是怎么做到当着各个大人物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   不过话说回来,吕博和端溪当年收养自己的时候,他们说过的一句话一直让自己很在意——   “叔叔阿姨已经向别人担保了你绝对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去作证。”   这句话在自己失忆后也从脑海中消失了,可是现在想起来,好像……不简单。   也是,当年江陈辉的死本就是当权者尔虞我诈斗争的结果,夺走了江陈辉孩子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安稳活下来的人,说是清白的,谁信呢?   吕佳音先给吕博回了微信,然后握着手机重新躺下,她再一次确信了:这件事,不能挖,无论如何都不能挖。   小琰的确因为这件事无辜躺枪了这么多年,可是最痛苦的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以后他的人生,会因为是“被冤枉的江陈辉”的儿子这样的设定平步青云,不如说他之所以警校毕业没多久就进了市局、做了小领导、不用参与什么危险任务等等,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设定在身上。   可是,如果他现在执意把这件事挖出来,他身上的设定会成为要他命的利刃,搞不好他会……家破人亡。   如果自由是以全家人的死亡为代价,那不是自由,那至少在她眼里不是自由。   而她也不能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告诉小琰,因为那就等同于对他说:“你爸爸、你妈妈和我都是杀死江陈辉的帮凶,而你,因为我们这些帮凶,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   她不想这一家人出事,也不想这一家人失和,她想永远和这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快快乐乐一辈子。   不论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收留了自己又把亲生儿子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但是的确是他们给了自己生存的空间,让自己在这十多年中不再担心害怕、健康成长。   吕佳音起身抓起架子上衣服披在身上,将手机装进自己的挎包里,穿上丝袜和高跟鞋,戴了顶太阳帽打算出门。   如今的她虽然想起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最关键的部分——她憎恨父亲的理由却没有想起来。   不如说,除了多伦多的枫叶和母亲坐在轮椅上温柔慈祥的表情,她回国之前的记忆是完全缺失的。   她想出去走走,也许能因此想起什么。   如果想起来了更多的事,她就能及早地规避风险,帮助这一家人,让他们一直和平安稳地生活下去。   吕佳音打开门,刚打算离开,一抬头,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她下意识道:“哪位?”   “你好,你是吕佳音小姐吧?请问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对方笑盈盈问。   吕佳音扫了眼对方,有些警惕:“调查别人之前,应该自报家门吧?”   对方一听,微笑地取出名片双手呈上:“不要紧张,这是我的名片。”   吕佳音接过名片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上官泽……的秘书。   上官泽,北川人,70后中的“异类”,在国内这个倡导“家和万事兴”的局面下,他没有妻子和孩子,不婚主义、丁克,自称“因为无牵无挂所以无惧无怕”,曾在别市任职,和黑势力贩毒团伙斗争数年,硕果累累,年纪不大就实现了官衔三级跳,前途无量的……政治家。   自己虽然只是个律师,但所在的律所是北川有名的大律所,大律师们往往都和上面走得挺近,传闻上官泽这次升迁重回北川后,有野心想要颠覆如今北川不温不火的现状,一直在找下一个“革命”上位的机会。   而自己的存在……或许就是“革命”最好的□□。   吕佳音握着名片的手不自觉微微发抖。   可是她还是竭力控制住自己,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没有任何动摇。   这个人当着自己的面拿出这张名片的目的或许就是想看自己的反应,所以她绝对不能有什么夸张表现。   她不能成为摧毁这一家人的引弹,她必须保住他们的四口之家。   “上官泽的秘书?你别骗我了,怎么可能。”吕佳音笑了,“我可是知道上官泽的,招摇撞骗可是会出事的!”   说罢,吕佳音笑着向外走去:“我还忙着,你别在我病房前绕,东西丢了你负责啊。”   秘书望着吕佳音远去的身影,望了很久,大声道:“江林茵,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吕佳音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手指难以自控地发颤。   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不该驻足,为了挽回失误,她转头看着秘书道:“拜托,我叫吕佳音,普通话发音成这样你确定你是秘书?”   说罢,她转头继续向外走去,步伐坚定而稳健,不快不慢。   望着吕佳音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秘书掏出手机翻出名为“徐子元”的人,拨通了电话:“老徐,你确定你的方向是对的?”   被称作徐子元的人慢悠悠道:“我和端琰接触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他的性格很符合江陈辉儿子的感觉,我从来没想过‘他是不是’这个问题,太不可思议了,但是——”   对方神神秘兮兮道:“前几天他忽然让我查他姐,我以为是他兄妹俩有矛盾了,结果听他一说,她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十五岁的时候问诊过一次,之后家里还不给治,我翻了他姐的档案,发现她是天津和平区实验小学毕业的,刚好我老家也是天津的,我就顺手查了下她,结果压根没这个人!她姐十五岁之前的档案工整漂亮,上过的学校就查出来一个,当时带她的班主任说,她一着急就满口洋文,中国话说得结结巴巴……”   秘书:“你的意思是……”   徐子元道:“江陈辉是个光杆子农村小伙出身,早年还没做副局的时候,做任务英雄救美娶了林安安,可林安安是什么人?家里一堆清华北大教授,两人一个武夫一个墨客,做朋友还行,结婚压根处不到一起,一直都有传言他和老婆不和,他老婆要离婚,他觉得丢人,死拖着,两人就分居了,江陈辉嘴硬非说他是让老婆赴美产子,他老婆后来在国外生了个孩子,是男是女根本就没人知道,后来江陈辉出事了,上面说为了保护孩子**不曝光孩子,等案子翻了,才公布了江陈辉的儿子,所以都觉得江陈辉有个儿子,可是江陈辉本人亲口认了吗?”   “……”   “端溪手上有两个孩子,都是自小在国外,如果有人再替孩子把档案重新做了,不亲子鉴定,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江陈辉的?”   秘书:“连江陈辉老婆去哪个国家生的都不知道吗?”   徐子元:“林安安职业多了,又是作家又是摄影师又是慈善机构的,非洲都待过,她父母也常年住国外,当时咱们国家又没现在发达,再加上这种斗争该处理的早处理了,你根本没有渠道查……”   秘书叹了声:“那如果现在做亲子鉴定呢?”   “江陈辉都火化了,去哪儿做?”徐子元道,“就算你能证明这个女孩和端溪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江陈辉的女儿,这件事当年的始作俑者明面上是两家,后来都死了,但谁又知道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真的有黄雀,螳螂和蝉都死了,吃饱了的黄雀还活着,十年过去了,这巢肯定比咱们的头儿稳,得小心。”   秘书:“容我想想,你还是盯好那个小子,这个女的我也会跟进。”   ……   出了医院,吕佳音搭车去了机场,买票飞往天津。   她并没有去档案上所记载的她曾经和赵韩洋梓相遇的那所中学,而是去了回忆中父亲送她就读的郊区的一所寄宿学校。   这所寄宿学校已经倒闭了,似乎是发生过火灾,楼体上有大面积灼烧过的痕迹,到处都写着“拆”和“危”,俨然一片废墟。   吕佳音找一处没有被铁丝网密封的小道走了进去,来到了女子宿舍楼前,仰头向上望着。   光线刺眼夺目,她下意识伸手遮阳,这个类似于躲避的动作让她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耳边仿佛响起了女孩的哭声——   “爸爸……我错了……爸爸……对不起……爸爸……爸爸……”   吕佳音的动作僵住了。   女孩绝望的哭喊在耳边萦绕着,她仿佛又看到了车厢中坐在副驾驶上的自己,因为父亲轻轻一个抬手,就下意识蜷缩在放脚的地方,无助地求饶着。   吕佳音忽然觉得胸口疼得无法呼吸,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前胸,窒息感不断地压迫着她的神经。   “爸爸……爸爸我不会再犯错了……爸爸对不起……爸爸……”   小女孩的哭喊声越来越大,那怯懦的、无法挣扎的、只剩下哀求的哭声,让她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绝望。   这一刻,即使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吕佳音也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如此憎恨父亲:因为父亲活着的每一天,自己都活在地狱里。   跪着休息了会儿,吕佳音站起身子走出废墟,搭车去风情街吃了午饭,下午又一个人去看了场喜剧电影,晚上开了间酒店住下。   期间吕博打来电话,有些责怪她不通知一声就擅自离开疗养院,她安抚了会儿自己现在这位和善的父亲就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吕佳音被手机铃声吵醒,接通电话后,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吕佳音小姐对吧?”   吕佳音想了想,脸色瞬间不大好:“昨天的秘书?”   “我叫曹瑞斌,我记得名片上写了。”对方笑,“不知道我们可以不可以找个时间见一面。”   “我有男朋友,没空。”吕佳音说着就要挂电话。   “江小姐,你父亲被人冤枉,你这么忍气吞声真的好吗?”对方及时叫住了她。   吕佳音顿时笑了:“我爸就是个教书先生,能被什么冤枉?”   “江小姐……”   “我姓吕!”   “吕小姐。”曹瑞斌改口,“你就没有想过,你父亲当年的死亡可能和你养父母收养你有关系?他们为什么要让他们自己的儿子出去顶着?不就是因为对你愧疚吗?你……”   “曹先生。”吕佳音叫停,“我父母是我最宝贵的人,你们是不是想从我弟弟身上挖点什么挖不到,就产生了幻想?幻想我才是江陈辉的孩子?疯了吧?”   吕佳音有些火了:“挂了。”   “吕小姐!你就不怕亲子鉴定吗?”曹瑞斌大声道,“江陈辉的确已经死了,但是你认为我们找不出一丝一毫和江陈辉有关系的物品来证明你的身份吗?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们已经找到了江陈辉故居里面的毛发,吕小姐,你敢验吗?”   说完,曹瑞斌轻轻咽了些口水。   其实昨晚加急调查了,江陈辉入狱后,他的痕迹就被人处理了,名下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部被查收,直到鹬蚌相争结束,关于江陈辉的一切已经无从查起……   而电话这边,吕佳音在听到“亲子鉴定”后瞬间僵住,她觉得有一股凉意从手心瞬间涌上心房,又在下一秒扩散向四肢,冷得她动弹不得。   曹瑞斌察觉到吕佳音的迟疑,认为自己的谎言似乎有了效果,趁胜追击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帮帮你,帮帮你的父亲,所以见一面吧,吕小姐。” 第250章   “我不会和你们见面的。”吕佳音咬牙反驳道。   “吕小姐, 真的别这么着急拒绝,我认为吕小姐以后会主动来联系我们的,我给你三天时间,希望我们能够好好谈谈, 这对你没有损失,我们是不会伤害你这位受害者的。”曹瑞斌笑着道。   “挂了。”吕佳音直接挂了电话, 可还没来得及回过神, 手机又响了起来。   捞起来一看,是一通陌生号码, 北川打来的, 她心烦地接起:“喂?”   对面没有出声。   见没有说话,吕佳音只当是恶作剧,正打算挂电话时, 对面响起了男人沙哑的烟嗓声:“有人给我发短信,让我打这个电话。”   吕佳音一听, 以为是事务所派来的任务, 顿时放松了下来, 随口道:“你是谁?谁让你打这个电话的?我是休假中不知道吗?”   “有人说, 你说我是当年凶杀案的真凶,是吗?”对面笑吟吟道,他的嗓音总是嘶哑的,因为常年疯狂抽烟的恶习,导致喉咙深处仿佛总是卡了一口痰似的。   吕佳音瞬间汗毛直立,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顷刻间又变得恐慌和焦躁, 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手机,脸色就在这几秒钟不到的功夫已经变得雪一般惨白,即使拼尽全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可她还是忍不住牙齿打颤问:“你是谁?”   她当然知道电话对面是谁了,这个人是赵世风。   她不是没见过赵世风,小琰执着于寻找真相的时候,说过这个人,而自己也接触过这个男人几次,因为骨子里隐隐害怕,所以没怎么深入了解过。   现在想来,害怕的原因不止因为他是杀人凶手,更是因为自己见过他杀人后的那张狰狞的脸。   可是,知道真凶是谁又能怎么样呢?   她现在必须装作就是端溪和吕博的孩子,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人面前,都必须如此装着,才能尽可能保护这一家人的安稳。   “你不认识我?”对面笑了,“不可能吧?”   “我当然不知道你是谁,我连你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该不会是电信诈骗吧?”吕佳音说着就要挂电话。   “那就奇怪了……”赵世风琢磨着,“明明短信中说得那么真,说你是江陈辉的亲女儿,在莱安西的哪天半夜看到了我,你说这真奇怪,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难不成发短信那个人才是……”   吕佳音瞬间僵住。   关于赵世风是凶手的事,理论上只有爸爸、妈妈和小琰知道,因为这件事是当年的局长本人、也就是这件冤案的始作俑者亲手操控一收掩埋的,不可能有其他外人知道真相。   但是,凡事无绝对,也许当年浮在水面的政治斗争只是冰山一角,也不能排除存在其他第三人甚至第四人知道真相。   可是,旧事重提,为了什么呢?   上官泽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老人又何必提这个烫手山芋呢?   她之所以不认为赵世风的消息是上官泽透露的,主要也是认为上官泽没有知道事情真相的可能性。   当年冤案发生的时候,上官泽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青年人,对于明星而言三十多岁已经到了转型期,对于普通人而言三十多岁该是事业逐渐步入正规期,但对于临入土前才是事业巅峰期的政治家而言,三十多岁,除非背景雄厚,否则才是人生的刚刚开始,还嫩着呢。   那时候的上官泽在兰州任职,在北川基本没什么人脉,怎么可能知道些什么?   而上官泽的人刚打完电话,已经出了亲子鉴定一张大牌,吓唬自己也总得让自己先消化一会儿,这时候立刻找凶手来压自己,连出两张王牌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吕佳音下意识想到了端琰。   上官泽的职位如今和小琰勉强属于一个体系内,小琰这么急于寻找真相,上官泽这么急于寻找导huo索,也许,他们……   虽然有些不太确信,但为了安全起见,吕佳音立刻挂断了赵世风的电话,拨打端琰的手机,但电话接通后,她反而有些迟疑了了。   这么直接开口询问有些伤感情,但是此时此刻却又找不到任何和自己弟弟寒暄的话语。   不,不如说,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和端琰相处了。   从有记忆以来,她总是害怕端琰无法融入家庭,于是一次次帮助他、拉拢他甚至刻意讨好他,可是回过头来,发现于这个家庭而言,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一直以来以地主之谊对待小琰的自己,如今变成了不速之客,自己又该如何自居呢?   吕佳音对着天花板长出一口气,她尝试着张了张口,还是没将心底的疑问问出来。   漫长的沉默过后,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那句老话:“小琰,算姐姐求你,不要再查真相了,不要再查了,你……”   ——你会牵连到爸爸妈妈。   这句话就挂在嘴边,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当年的真相扑朔迷离,连自己这个见过真凶的人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如果随意给端溪和吕博两个人扣上帽子,会伤了端琰的心不说,也会伤了爸妈二人的心以及一家人的和谐。   再说了,事到如今,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上官泽需要一个洗盘的zha弹,赵世风需要解决掉心头之患,后者尚且能够应对,可前者来势汹汹,谁都没有回天之力了。   不……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一个……   能将这一切都压下来的,让所有猜忌、怀疑、利用之心都尘归尘土归土的方法……   可是仅仅是想到这个方法,吕佳音就泪目了,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仰起头时深吸一口气道:“小琰,你和上官泽的人有来往吗?”   端琰微微蹙眉:“……”   “不要和上官泽来往。”吕佳音屏住呼吸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想了解真相的迫切,可是就算再怎么想知道真相也不能……你想想江陈辉是怎么死的,权力会让人沦陷,在那个世界的人早就泯灭了我们普通人心中的一些东西,你不害怕吗?”   “姐。”端琰扯了下嘴角,望着前方拥堵的车流,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我早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吕佳音顿时无言以对。   一时间,电话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我快到了。”是端琰打破了沉默,示意自己要挂电话。   “等一下。”吕佳音叫住他。   “说。”端琰道。   吕佳音张了张口,又踌躇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个想笑却看起来在哭的表情轻声问:“小琰,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端琰几乎是没有片刻迟疑地、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吕佳音顿时眼圈更红了,一股热泪涌上眼眶,豆大的泪珠“啪啪”砸在手上,她使劲擦了擦眼泪,哽咽着:“所以你其实一直希望我从未出现过,希望围在你身边自以为是的我早点消失,对吧……”   端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不想和吕佳音继续交谈这个无聊的话题,于是面无表情道:“想哭给爸妈打电话,我要工作,挂了。”   电话瞬间被挂断,听着对面的断线音,吕佳音越哭越凶,到最后,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她忽然就又想起来了。   那一年,她被从天津接到北川,进入家门的那一刻,面对自己除了慈眉善目的父母之外,还有那脸上写满了厌恶的男孩。   那男孩多漂亮啊,头发随了端溪,是天生的亚麻棕色带着自然卷,肤色随了吕博,全身上下冷光的白,而身材随了已经过逝的爷爷,高挑而又大骨架,他站在那里的模样,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书中的美少年。   家里是三室一厅,父母为了让他们各有自己的房间,于是找装修公司将最大的主卧分为两半,在外面加了一扇门,而加的那扇门在餐厅旁,正对着厨房和玄关,属于动区范畴,走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房间里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小琰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于是选了有正常的那扇门的房间,可当时的自己一见顿时就哭了。   ——明明我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你一个外来的野小子,我爸妈养你都不错了,你居然还跟我抢房子!   于是她哭啊、闹啊、在地上打滚啊……   小琰因为气恼她的大喊大叫,于是用毛绒玩具丢了她,而她因为长期被父亲殴打的缘故,对一点点的暴力都非常的敏感,以至于突发了癔症“哮喘”。   看着因为惊吓白了脸的自己,妈妈生气极了,以为是小琰打了自己,顿时大发雷霆。   而爸爸更是暴怒,挥手就打了小琰一耳光:“你怎么可以打你姐姐!你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欺负一个一米六的小姑娘?丢不丢人!我告诉你!不管你在瑞典别人是怎么教你的!但是你在我们家如果再敢随便动手打人,我就十倍收拾你!我现在告诉你,这个家,有话说话,动手是没素质没教养的行为,我们家不欢迎!”   说完,爸爸还补充道:“以后里面那间房子就是佳音的了,让你再抢!”   看到小琰红了眼眶,那时候的自己开心极了:原来装挨打就可以让爸爸妈妈收拾这个嚣张又爱摆臭脸的家伙,真是太好了!   那之后,她故技重施了很多次,直到爸爸妈妈发现了端倪,才找自己谈心:“佳音,你不可以这样对你的弟弟,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你弟弟,你至今什么都看不见。”   说完,爸爸给自己戴上了眼罩,并牵住自己的手:“佳音,从现在开始,你戴着眼罩到今天下午五点,如果摘下来就没有晚饭吃了,你要体验黑暗是多么的可怕,然后明白别人给了你光明是多么需要感激。”   “不……”她委屈地摇着头,戴上眼罩什么都看不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佳音。”妈妈叹了口气看向自己,“妈妈不喜欢刁蛮任性的人,更不喜欢利用爸爸妈妈欺负弟弟的人,没有人喜欢不讲理、不心善的孩子,如果你非要继续这样,那从今天开始,妈妈可能也没有办法再喜欢你了。”   那一刻,她脸上顿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即使大脑没有记忆,但长期饱受虐待的身体却还记得,如果不讨好着、求饶着,自己将会生活在怎样的地狱之中。   于是,从那天开始,她开始尝试着学着接受小琰、理解小琰、喜欢小琰和让他包容自己。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扮演起了照顾喜欢无理取闹的弟弟的成熟姐姐的角色,不但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还渐渐忘记了自己刚来到这个家时候的所作所为。   大脑里想起来的东西越多,吕佳音就越发觉得压抑,像是这十多年一来一直努力建构起来的自己在这一瞬间被击碎,蹲下身子想要捡起自己的碎片,却发现已经拼凑不起来。   迷迷糊糊中,吕佳音又倒下了,在哭哭啼啼中慢慢睡去。   这一次,她的梦更清晰了。   她看到了黑色的礼服、念词的牧师、各种颜色皮肤的面孔以及下葬的棺木,她站在最前排,望着墓碑发呆。   “多可怜的孩子啊,才刚刚六岁啊,明明母亲那么善良……”   “希望上帝以后保护这个孩子吧,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多么辛苦……”   “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中国人吗?父亲也不在了吗?”   “是啊,孩子的父亲据说也不在了……”   “不过她母亲以前帮助过的福利机构已经说了会收养她,那家机构很好的,应该会给她不错的生活……”   回过神时,她已经来到了一个有很多很多孩子的大家庭里,这里各式各样皮肤的孩子都有,因为母亲常年做慈善的缘故,这里的叔叔阿姨对她比较友善,在十岁之前,她的生活虽然没有和母亲在一起时那么无忧无虑,但至少是平静安稳的。   直到十一岁生日,有一个陌生的叔叔来到了她所在的大家庭,对她的负责老师道:“林安安生前并没有和江陈辉先生离婚,这个孩子是江陈辉先生的女儿,江陈辉先生托我来将女儿带走。”   再之后,她被带到了一个长相有点凶的叔叔面前,那个男人看着自己,一脸冷漠:“在家的时候,我是你爸爸,但是在外面,你不能叫我爸爸,听懂了吗?”   “可是我不认识你……我妈妈没有说过你……”她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用英文,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中国,在此之前中文都是辅助语言,而不是主语言。   男人顿时一个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打倒在地上,脚踩在她的腹部,像是随时要失控一般道:“你再给我说一次洋鬼子的话试试?我告诉你,你说一次英语,我打你一次,你要是再敢在我们家说英语,我弄死你!”   她顿时吓哭了,结结巴巴地用蹩脚的中文求饶:“对不起……”   男人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瞪着她道:“听着,我有三条规矩,第一,不允许在外叫我爸,第二,不允许说洋文,第三,不允许提你妈,听懂了?”   她使劲点点头。   那之后,她被送入了天津郊区的寄宿学校,因为不通中文,她每天生活得很艰辛,而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只有周末会接她回家两天,自己稍有不如男人意的地方,就会被痛揍一番。   她想过反抗,结果换来的是被禁食了三天。   最严重的一次,她被打断了眼眶骨,眼睛一直睁不开,父亲被迫送她去了医院,医生问她是谁打的,她因为害怕回去继续挨揍,只能说是和同学打了一架。   成年人被家暴都那么孤立无援,而孩子被家暴,就仿佛生活在一座名为地狱的孤岛。   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该找谁、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   有时候她会想:这样的自己,就算被父亲打死了,可能也没人知道吧?   于是,为了生存,她开始学着讨好、学着服从、学着不反抗、学着求饶、学着能活下去的一切本领。   直到她看到父亲被抓,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大脑中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人一瞬间膨胀成了几乎癫狂的恶魔,在她耳边低语着:“让他死吧,让他死吧,这是唯一的让他死的机会了,他死了你就自由了,你就不用挨打了……”   吕佳音猛地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漆黑中霓虹的光影斑驳,远处住宅区的灯光零零星星亮着几盏,被路灯照亮的四车道上偶尔有私家车匆匆驶过,看来已是深夜了。   她顿时有些绝望地抱着枕头放声大哭。   好想妈妈,好想回家。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   第二天清晨,近两天没有吃饭的吕佳音叫了客房服务,勉强吃了些锅巴菜,发现昨天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曹瑞斌打来的,她正打算删了通话记录,再次接到了曹瑞斌的电话,对方微笑着问:“怎么样,决定好见面了吗?今晚可就是最后期限了。”   吕佳音将最后一口煎饼塞入口中,用纸巾擦了擦手道:“明早见吧,明早九点,在北川的六月大桥旁的必胜客里,我现在在外地,回不去。”   “好啊。”曹瑞斌应着,“希望明早九点,我们不见不散,避免不愉快,对吧?”   “当然,毕竟是我爸爸,我也想抓住凶手。”吕佳音潦草地应着,挂了电话后,结了房卡出门。   吕佳音在网上买了附近游乐场的票,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玩这些娱乐设施,从小到大,爸爸妈妈一直说这些危险,从来不带她尝试,如今想起来,大概他们是怕过于刺激的游戏体验让自己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中午的时候,她给自己买了份豆沙小面包和蒙牛酸酸乳,三两口解决后就继续去玩其他项目,等将园内所有的项目基本都体验了个遍,天边泛起红云,已是傍晚了。   但整个游园的热度丝毫不减,公众广播通知说,最近有什么特殊活动,所以晚上七点会在人造河上放智能礼花。   吕佳音看了看手环,这会儿已经是六点五十,于是她找了处长椅坐下,双膝并拢,乖巧地看着天空。   最后一缕夕阳溺毙在黑暗中的那一瞬间,“砰”一声响,人造河中央的喷泉高高涌起一层水幕,烟火的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天空,绚丽的光斑四散开来,不同于以往真实的烟花那样绽放的瞬间就熄灭,而是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儿,像雪花般缓缓落下,整个世界被小型光粒子点亮,美轮美奂。   吕佳音不由地眺望远处,有几座灯塔一样的高空建筑均有光投射出来,这所谓的智能烟花应该就是普通的投影技术,像平时家里面用的家庭影院那样。   不过,这也就够了。   在禁烟禁炮的北川,她从未看到过烟花,如今能亲眼看一次漫天绽放的花火,即使是人造的,也就足够了。   吕佳音将这满目绚丽的景象收于眼中,藏于心间,满足地起身转头离开了游乐园。   她定了晚上八点半回北川的机票,十点五十到达北川机场,十一点二十来到六月大桥附近,手上提着刚才从罗森里买的几瓶预调酒。   六月大桥位于六七河中段之上,是六七河水位最深、最陡、水速最凶猛的一段。   夜里从桥上向下望去,奔涌的河水涌向没有尽头的远方,水面不似白天那样波光粼粼美不胜收,黑暗中翻涌的水浪没有了光影的折射,漆黑的水波只留给人无限的恐慌和忌惮。   夜里温度低了些,水边有风,吕佳音开了一瓶酒仰头喝着,顺便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靠在桥边,一手拿酒瓶,一手掏出手机,开始编写短信。   断断续续敲了好几百字,她想了想,又全都删了,重新写了不到一百字,她将收信人定为“爸爸”和“妈妈”,然后设置了延期发送,将时间定在了清晨六点。   之后,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在桥边坐下,看着大桥上来来往往的车流。   车水马龙中,吕佳音形单影只,偌大的世界,她却不知道自己归处何方。   都说酒能消愁,可是微醺的状态下,白天控制着自己的理智逐渐睡去,内心深处无限的痛苦开始在心中不断地放大,夜风的凉意从脸颊扩散向她的四肢,让她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心中不断放大的绝望感和孤独感,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灵魂。   吕佳音抬起头,夜空一片漆黑,没有半点星辰,连月亮都不肯露面照亮她回家的路。   “哈……哈哈……”丢了手中的酒瓶,吕佳音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潸然泪下,瞬间抱头痛哭了起来。   手机震了一下,吕佳音满眼泪花拿起看了眼,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人没联系。   于是,借着酒劲儿,她拨打了赵天喻的电话。   因为第二天晚上就要和尤雪悠进藏,赵天喻加班在处理文件,这个时间段,学校高层的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整个教务区除了一层保安室,只有顶层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处理完手头所有的事物,赵天喻疲倦地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眺望着不远处住宅区中点亮的万家灯火。   一想到自己即将拥有这样的人生,他有一丝欣慰、一丝归属感,却没有他人口中那种多么多么期待的感觉。   他不禁想起当初本科时老师说过的话:“人类如果一直保持着理性做事,是感觉不到快乐的,人类但凡产生的每一丁点快乐,都来自于我们的感性。”   赵天喻顿时长叹一声,疲倦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关键我的感性也让我快乐不起来啊,不这么活着还能怎么样……”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他转头拿起,是个陌生号码:“哪位?”   “你这么多年,都不换号码吗……”吕佳音顿时笑了,“这都多少年了……高中备份的电话本现在找出来居然还能用……”   赵天喻以为自己幻听了,脱口道:“吕佳音?”   “嗯,是我……”吕佳音靠在栏杆上望着天空,她已经喝空了四个瓶子,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断句也有问题,“天喻……你干嘛呢……”   赵天喻内心“咯噔”一下,他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窃喜,但是又因为这一丝窃喜而生气,于是面子上装得无比冷静,甚至口吻有些刻薄:“你喝酒了?”   “对啊……”吕佳音笑笑,“消愁呗……”   “那就去找端琰消愁,别找我。”赵天喻说着就要挂电话。   “天喻,你是不是又要扭头就走了,你是不是又要什么都不听我说就扭头走了?”吕佳音忽然大声道。   赵天喻握着手机的手僵了下:“你鬼扯什么,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是马上就有妻子的人,你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合适吗?”   听着赵天喻一板一眼毫不温柔的话语,吕佳音打断了他:“天喻……你别这么凶好不好……你还像以前那样好温柔好温柔和我说话好不好……”   赵天喻:“……”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有些话听在耳朵里,也像是有刀子在戳自己的心。   只是,砍柴刀已经变成了小刀,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变成塑料刀了吧?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吕佳音忽然大声道:“天喻,我喜欢你。”   赵天喻说到一半的话瞬间僵在喉咙中,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吕佳音摸索着旁边装酒的袋子,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于是接着道:“天喻,我真的,我真的真的,我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   赵天喻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吕佳音这样的耍酒疯,胸口压抑得厉害,仿佛缺氧似的,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于是深吸一口气扯掉领带对着电话道:“你要是喝高了,就闭嘴睡觉……”   “天喻……天喻……”吕佳音打断了赵天喻,“天喻……我发誓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对小琰更多的是表面上的好……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对他好……我只是知道我必须和他在一起……因为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通过不断地讨好才活下来的……即使没有记忆的时候……我的身体也记着我是不断讨好而活下来的……”   赵天喻不知道吕佳音在说什么,此刻心中因为她刚才那句告白烦闷得厉害,只想挂了电话好好清静一会儿,于是有些烦躁打断:“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有完没完?”   “天喻……天喻……”就在这时,吕佳音哭了起来,“天喻……所以……天喻…………原谅吧……原谅我吧天喻……我真的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我现在已经难受到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吕佳音越哭越凶,在已经没有人烟的大桥上一个人坐在围栏边失魂落魄地放声哭喊:“天喻……求求你……原谅我吧……然后……救救我吧……救救我……”   赵天喻揉着眉心,看了眼表:“你在哪儿,我给端琰打电话,让她过去接你,你别耍酒疯害了路人。”   “天喻……救我……天喻……救救我……我们离开中国……我们去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生活好不好……救救我……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全部全部都告诉你……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救救我好不好……”吕佳音的头越来越疼,她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又听到了小时候自己的哭声,一遍一遍地求饶,一遍一遍地哭喊,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赵天喻终是烦了:“我挂电话了。”   说完,虽有几分不舍,但赵天喻还是摁下了挂断键。   这个女人喝醉酒了干什么这是……   今天晚上哭得痛哭流涕,自己如果就这么赶过去安慰她了,明天清醒了不认账了的话,自己这算是在做什么?   有妇之夫夜会醉酒前女友,还被醒后的前女友嫌弃?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不能去,他不能见吕佳音,就这样。   他不能再被吕佳音牵着鼻子走,他必须前进。   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情况,赵天喻给端琰发了微信:[你姐喝酒了,管管她。]   端琰回复了声:[她联系你了?]   赵天喻:[耍酒疯,被我挂了。]   ……   听着电话那头的断线音,吕佳音长出一口气,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绝望地扯了扯嘴角笑了。   她用买来的小刀将易拉罐割了个口子,将自己的手机塞进易拉罐里,然后将罐子踩扁,这样,就算把易拉罐丢在路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面其实塞了一部手机。   之后,她起身站在桥边,看着桥下翻涌的河水发呆。   直到天边亮起第一束光时,她看了眼没有再震动过的手机,先是将它丢在了河堤上,随后越过栏杆,松了手。   ……   六点,吕博和端溪同时收到了吕佳音迟来的短信:[爸爸,妈妈,有一个自称上官泽的秘书的人名叫曹瑞斌,他找到了我,他说很欣赏我在我们律所的才华,想追求我和我结婚,我没同意,于是他对我恶意骚扰,还用我的小秘密威胁恐吓我,他甚至说了如果我不和他交往的话他就靠他的上司让爸爸妈妈不得安宁,我很害怕,也很绝望,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可能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端溪和吕博完短信后对看一眼,瞬间露出了恐慌的眼神。   吕佳音要传达的信息并不是短信的字面意思,她真正的意思是:“爸爸妈妈,你们被上官泽盯上了,他的人已经找上了我,并且找到了证据威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   端溪的手顿时开始抖:“说再见……是什么意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佳音想起来了吗?都想起来了吗?”   吕博拉着端溪的手想安慰她,但实际上自己也紧张得有些抖:“我打电话试试,我打电话试试……”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吕博就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打,直到最后才被接起。   “佳音你在哪儿?爸爸过去找……”吕博慌忙开口,陌生的男生却打断了他的话,“这手机掉在河边,我是晨跑发现的,这……”   “河边?”   “对,六七河的中段。”对方仰头看了看,“六月大桥下方。”   “六月大桥……”吕博瞬间软了下去。   六七河最汹涌的水段,水性再强的人都不能驾驭,手机出现在那里,这……   吕博颤抖道:“同志,拜托你,帮我,报个警吧,我马上赶过去……”   十分钟后,警察到达了六月大桥下方;二十分钟后,吕博和端溪抵达了现场;三十分钟后,大桥监控被调出,确认了录像;一小时后,打捞队来到现场;两个小时后,另一批警察和部分不明身份的人到达了现场。   端溪毕竟是在政场混过的人,看了眼后来的这一波人,立刻就猜到了来头,忍着悲愤,面无表情道:“你们哪儿的?”   对方露出惋惜的表情:“我是今天和您女儿约见面的曹瑞斌,我和您女儿今天明明约好了在桥上见面,但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的是自杀吗,你说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自杀呢,明明还有约,该不会是……”   “你说为什么?”端溪举起手机,“你追求我女儿不成就骚扰我女儿,还拿上官泽压我女儿,拿我的身份开玩笑,你说呢?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这里有警察了,不需要你的人出马,如果再出现在这里,我就找记者来,说上官泽的秘书骚扰我女儿,害得我女儿以死解脱。”   朝瑞斌怔住了,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短信,顿时露出有些尴尬地笑容:“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您何必怪到我上司头上呢?这都是误会……”   “我不管你误会不误会,你现在马上消失!”端溪怒斥道。   曹瑞斌见情况不对,只能带着人暂且离开。   回去路上,徐子元打来了电话:“人死了?怎么搞的?”   曹瑞斌摸了摸头顶,一脸烦躁:“你说奇了怪了,我帮她替她爸平反,就算她担心牵连她自己,也不至于一死了之吧?而且临死前给端溪发了条污蔑我的短信,端溪趁势借题发挥,我最近和吕佳音通话频繁,又解释不了,看来最近警察还会找上我,我得暂且退出了,缓一缓吧……”   “最近还是暂时不要有行动了。”徐子元一听叹气,“这当官就是当螃蟹,就算其他螃蟹不想向上爬,可是一旦某个螃蟹想向上,另外的还会拉着它不让它跑,盯着咱们的人也多着呢,这次算是大失误了,还是停一停吧。”   挂了电话,曹瑞斌立刻写了辞职报告。   这年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   六个小时后,打捞队终于在4公里外找到了吕佳音的尸骸,因为中段水力凶猛,吕佳音的身体已经被拍打得不成人形,当天晚上进行了火化,预计三天内下葬至北越附近的公墓。   吕博和端溪守在殡仪馆一夜没睡,端琰替他们给家里关键的亲戚还有吕佳怡的挚友发消息,通知后天的葬礼。   端琰顺着手机联系人挨个通知,直到来到最后的索引字母“Z”时,看到了赵天喻的名字。   他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你在哪儿?”端琰问。   赵天喻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这会儿司机已经去接尤雪悠,等会儿就会来接他,无聊之际,他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书。   想起昨晚吕佳音疯狂的痛哭,这会儿他才清醒了些,总觉得吕佳音的话似乎有点奇怪,正打算给端琰打电话时,对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先打了过来。   “怎么?”赵天喻接起,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姐昨天喝成那个样子,现在还没醒吧。”   “后天有事?”端琰问。   “我要去西藏,你说呢?”   “能不去?”   “你觉得?”   端琰沉默了。   “怎么了?”赵天喻一脸嘲讽的笑,“你每次吞吞吐吐,就是又有事求我。”   “我姐……”端琰道,“我姐已经火化了,后天是葬礼,能来还是来一趟吧。”   赵天喻脸上的笑瞬间冻结,足足僵了快十秒他才颤抖着唇齿道:“葬礼?火化?你是搞笑?愚人节早过了。”   “今天早上五点十五分在六月大桥自杀,录像清晰,她亲自翻过一米五高的围栏跳下去,我爸妈已经签了字,几个小时前火化了。”端琰道,“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个通话人是你,你在她心中还是地位非凡,既然如此,能来道别还是道个别。”   赵天喻握着手机的手忽然就失去了力气,机器缓缓从手心滑脱,一瞬间跌落在地。   耳边瞬间响起了昨晚吕佳音撕心裂肺的哭声——   “天喻……求求你……原谅我吧……然后……救救我……救救我吧……”   赵天喻双膝瞬间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第251章   夏季多雨, 葬礼的前一晚,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早上,赵天喻睁开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好一会儿后才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鸦青色的天空,乌云压境, 小雨点随风拍打在玻璃窗上, 水雾氤氲,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他面无表情地起床去刷牙洗脸, 凉水扑面用毛巾擦拭过后, 镜中的他,脸上平淡的表情一点点随着意识的清醒而垮下去。   他颓丧地丢掉毛巾,走到衣帽间取了件非常简单的白色商务衬衫, 在众多色彩时尚的外衣中找出一件毫不起眼的黑色西服,漠然穿在身上。   本应该配合适的领带和手表, 但赵天喻的手刚搭在领带收纳台上, 颅内就传来阵阵刺痛, 他只得随手抓了条黑色领带潦草地系上, 也没有去选表。   收拾好一切,他去取在充电的手机,发现有七通未接电话:父母四通,岳父母一通,尤雪悠三通。   就在这时,司机打来电话:“七点了, 该出门了。”   赵天喻应了声:“知道了。”   出门,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了临时停车位上,赵天喻上车后一言不发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司机不禁回头看了眼他,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司机不禁问:“吃早饭了吗?”   赵天喻:“没胃口。”   司机道:“胃如果不养好,以后上了年纪会过得很辛苦。”   赵天喻叹了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开车吧。”   司机只能应了声:“知道了。”   车子启动,平稳地行驶在通向葬礼现场的路线上。   位置很偏,车程略远,途经内环高架,绕大半个六七河行驶,雨天水流湍急,与冷色调的世界相互掩映,有些凄冷。   看着河边熟悉的风景,少年时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轮播着,她笑起来甜美的酒窝、她哭泣的时候憋着哭声掉眼泪的模样、她亲吻他时脸颊微微发红有些害羞的模样……所有这些年都被封死在脑海深处的美好,无法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可是,到最后,这一切全部变成了她的哭声:“天喻……原谅我……救救我……救救我吧……”   赵天喻心脏开始剧烈收缩,像是有一把利刃戳穿了他的心房,然后又用钢针一遍遍扎着他的胸口。   他本能地抓着胸口的衬衣,明明早上什么都没吃,可是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烧疼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没……没事吗?”司机顿时有些慌,“不如吃个早饭吧,路边的那种早餐也可以,至少吃一点吧。”   “你要让我吐到别人的葬礼上?”赵天喻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有气无力,“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没事。”   “所以你昨天也没吃饭吗?”司机震惊了,“喝点粥吧,粥也好啊……”   赵天喻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等到了买瓶冰水给我就够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吧。”司机应了声,“路程挺长的,要是难受及时告诉我。”   “嗯。”赵天喻说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前天晚上,挂掉端琰电话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   明明有机会挽回,却变成了永远地失去。   说好的善始善终,却变成了不告而别。   在得知永远失去吕佳音的那一瞬间,他大脑里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总是自欺欺人,喜欢自作聪明判断利弊,看不起心中那个感性的自己,拼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仿佛只有理性的人,想活得像电视剧中的特工那样没有感情。   可是,当选择做出之后、当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之后,那份没有随心的痛苦就会迅速涌上来包围自己、折磨自己、吞噬自己,甚至可能会毁灭自己。   赵天喻就那样呆呆地跪在地上,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有人敲门,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全身无力,无比颓丧地抱住头。   痛苦和悲伤在意识恢复的这一刹那瞬间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胃部被绞得如同撕裂般疼痛。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入卫生间无法自控地开始呕吐,等吐完之后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模模糊糊的意识逐渐远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手机上有二十四个未接电话,全是尤雪悠打来的。   他一个都没回复,只给司机发了微信,通知明早来接自己。   随后,他起身去浴室洗了澡,出来后就又觉得困乏。   他在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困意就会无比重,于是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就是今天了。   连续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离开了繁荣发达的大路,驶入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最终在枝繁叶茂的一片密林前的殡仪馆外停下,司机回头,伸手轻轻摇了摇赵天喻:“醒醒,到了。”   赵天喻这才睁眼,视线落在窗外被翡翠绿林环绕的一套黑色大院。   司机递上一瓶矿泉水、一包薄荷糖和一只屈臣氏买的不知名品牌的口红:“我就在附近等着。”   赵天喻扫了眼口红和糖,司机忙解释:“想吐的时候吃一粒薄荷糖,我以前想吐就吃这个,还有,这个口红……”   司机指了指脸颊,示意赵天喻观察一下他自己的脸色:“如果您没有用这种东西的习惯就算了,我就是屈臣氏随便买的,我也不懂……”   “知道了。”赵天喻并没有拒绝,伸手将口红接下。   司机立刻递上棉签和镜子:“这个,我问了屈臣氏里面的售货员,男士用的时候,如果不想颜色太重只是改善一下脸色的话……”   “我会用。”赵天喻打断道。   “哦……会用……”司机点着头,“您一会儿如果出门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五分钟就开车过来,我等下就去找停车场。”   “嗯。”赵天喻拔开了口红盖子,这玩意是双头,一边是唇膏,另一边是口红。   他用无色唇膏那边先润了下嘴巴,然后用棉签在有色那边沾了些许口红,轻轻点在自己的下唇上,抿了下,让几乎苍白的嘴唇有了浅淡的血色,看起来气色瞬间好多了,颜值也恢复了不少。   司机见状,忙下车替赵天喻撑伞开门。   进了正厅,来人不少,黑压压一片,但却看不到几个伤心的,甚至有些人还一脸喜色。   端琰站在门口迎人,难得一身正装,黑西服白衬衣配黑皮鞋,正规的着装将他身上的痞气压制住,标致的五官一脸清冷。   赵天喻不禁想起多年前和端琰的初见面,肤如白雪美少年,态生两靥之愁,林黛玉式美貌,颜值是男女都无法相做比较的惊艳,和现在的黑皮带给人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感觉。   沉默地走到端琰身边,赵天喻和他并排而站,淡淡道:“所以说,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美黑。”   端琰扫了眼赵天喻:“嗯。”   “美黑灯?美黑油?美黑体乳?”   “都有。”   “不怕皮肤癌?”   “没有选择。”端琰答。   赵天喻:“……”   又是一句没有选择。   吕佳音那晚也对他说了:“我没有选择。”   可能是自己从小活得太幸福了吧,真的不能理解这对姐弟的想法,什么样的人生才会如此没有选择,才会随意轻生。   赵天喻将整个正厅环视一圈:“为什么这么多人?”   端琰:“婚丧嫁娶,交际场合,不请自来。”   “一个小小的代表也能吸引来这么多人。”赵天喻看着眼前来来回回走动的人,满眼厌恶。   “工作单位一个小组长都能有不止一条狗。”端琰应。   赵天喻扯了扯嘴角:“也是。”   “去看我姐吧。”端琰道,从身后的花台上取下一只菊花交给赵天喻。   “嗯。”赵天喻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入内厅,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挂在墙上的照片,看到那张永远留在心中却再也回不到身边的人的脸。   原本努力克制到平静的内心瞬间洪水决堤,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赵天喻握着花的手慢慢收紧,“既然我们都喜欢自欺欺人……那就应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说出真话……为什么不能多等我一会儿……哪怕一天都好……哪怕一天也许我都会去找你……”   赵天喻缓缓跪倒在地垫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青灰色的石砖地面。   七年了,他们分开七年了。   一个人的一生才能有几个七年,明明是很长很长的时光,可是细细算下来,也不过是高中分别后、本硕读完或者大学毕业后工作两三年的时光而已。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时间会抹去一切,爱也好、恨也好、委屈也好、悲伤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回忆尘封,最后变得无关紧要。   可是,伤口还未彻底痊愈,就再次被人拉开,看样子,得留疤了。   “到最后……你都这么自私……临死都不忘了折磨我……”赵天喻喃喃道,渐渐泣不成声,“我说我要结婚了……所以你就来破坏我的婚姻是吗……既然诚心破坏至少对我负责也好……你说死就死要让我以后怎么自处……你是要让我这一生都要抱着愧疚活下去吗……”   和吕佳音分别的七年时光里,憎恨是他坚持作为一名他讨厌的教育工作者努力的动力,埋怨是他在面对工作挫折时坚强的定力,而她笑起来时眼底的闪耀仿佛闪着小星星的模样……是他努力的全部原因。   不是因为多喜欢她才把她当做努力的原因,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人从来不会喜欢另一个人喜欢到发狂,只是爱自己爱到发狂,于是看起来像爱别人爱到发狂罢了。   因为爱自己,所以为了她而努力。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实际上没有任何问题。   从高一对吕佳音一见钟情那一刻,三年来的时光,他的眼中就只有她一个人。   为了她学钢琴、没日没夜地弹琴、学乐理、找节奏感;为了她教端琰,没日没夜地想着怎么样才能够把题目教得简单明了;为了她把目标定为警校,没日没夜地做了快半年的功课和体能训练……   所以,即使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天他已经失去了吕佳音,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和为了吕佳音努力了三年的自己做道别。   ——我为了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如果你不在了,我这三年的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因为这三年时光变成此般模样的我又要如何自处?未来这个被你造就的我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就这么承认失去了她,那对自己是否太过于残忍?   因为害怕面对失去她的那个自己、因为害怕那个不知道如何自处的自己、因为害怕对不起自己人生的自己、因为担心由于迷茫失去她该怎么做的自己……所以伪装成还好爱好爱她的样子,这样才显得之前的人生有意义,再为了她拼命努力而已。   伪装到最后,就仿佛自我催眠,连大脑都真假不分了。   于是,原本可以短痛的伤口变成了长痛的伤疤,如同今天这般,这剧烈的疼痛和悔恨感,或许会一辈子都会烙在他的身上。   ……   而另一边,因为赵天喻持续失联,尤雪悠先是联系了东区职业学院里赵天喻的秘书,确定赵天喻最近没有工作上的烦心事后,不得不寄希望于赵天喻的家庭司机。   得知赵天喻是因为有人去世而萎靡不振闭门不出后,尤雪悠要来了葬礼的地址,紧随赵天喻之后来到了葬礼现场。   以人群做掩护,尤雪悠站在内厅的角落里,望着墙上这个前不久才见过的女人的照片,看着跪在遗照前泣不成声的未婚夫,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从对赵天喻一见钟情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男人何曾露出过如此挫败的表情?   不仅如此,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这个男人何曾急躁过?烦恼过?情绪失控过?   这个在自己面前永远温柔绅士的男人、这个她以为成熟大度的男人、这个从来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男人,原来也有做为凡人普普通通大哭大笑的一面?   这个画面仿佛像是有声音在对自己说:他在你面前的一切自如,都只是因为对你好感有余、爱情不足而已。   那声音说: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焦急的、是紧张的、是不知所措的,无论这个人几岁,都会表现得像个孩子。   尤雪悠再也承受不住,拿出手机拨打赵天喻的电话。   这一次,赵天喻终于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尤雪悠强忍着眼泪,看着赵天喻的背影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说不去西藏就不去西藏,你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担心你吗?你为什么最近总这样!”   “……”赵天喻没说话。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的?你还是赵天喻吗?你知道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吗?!”尤雪悠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这大概是她这一生说话声音最大的时候了。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默了会儿道:“雪悠,取消吧。”   “取消什么?西藏之旅?最近你敷衍我次数还少吗?你为什么总这……”   “不是西藏,是婚礼。”赵天喻,“取消吧,我们的婚礼。”   尤雪悠瞬间说不出话了,她的眼泪瞬间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颤抖着问:“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取消婚礼……那……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又打算结婚呢……”   “雪悠,你明白我的意思,分手吧。”   “……”   赵天喻说着:“我会找到你爸爸妈妈登门道歉,你们家为了婚礼所出的财力、精力我都会补偿,你们家亲戚那边,就说了我死了就好了。”   “你死了?”尤雪悠抽泣着,“你觉得这个理由我家里人会信吗?”   “会的,我会让他们信的。”赵天喻道,“近期我就会出国,去国外读博士。”   “读博士?那学校怎么办?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怎么办?”   “除了我,还有人能打理。”赵天喻道,“刚好硕士学历对我来说太低了,当初是为了投资学校才没有继续读博,现在既然学校运行良好,下来就交其他人打理,我出去读博,毕竟我本硕都是国内读的,教育学者理应多去外面看看。”   “为什么……”尤雪悠不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你说的和你做的不一样……”   “……”   “是你亲口说的,你说爱情不是婚姻的必需品,你说婚姻应该是两个有高家教的人结合,你说这才是让婚姻幸福的方法……”尤雪悠哭喊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为什么要分手!你不就是因为觉得我符合你这个规则才选择了我吗?那就跟我结婚啊?那就选择我啊!那就继续选择我啊!”   尤雪悠越哭越凶,赵天喻察觉到了后方的哭喊声似乎比电话中的声音还要大,不由回头,看到了那个已经变成了泪人的未婚妻。   “赵天喻!我知道你不会出轨!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是你说爱情很快就会消散可是道德感埋在心底!”尤雪悠望着赵天喻,“那就和我结婚吧!她已经不在了我可以忍受到你的爱情消失为止!前几年的辛苦我可以忍!未来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   “赵天喻……也许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会什么乐器……我是因为知道你会弹钢琴才去疯狂学的小提琴……我那时候没日没夜地练琴就是为了让你能多看我一眼!所以,这么多年我都忍了,这点时间我也可以了……所以……所以……你该做符合你言行的话对不对!所以,和我结婚……”   说到最后,尤雪悠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赵天喻看着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尤雪悠,想要安慰,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起身踏出半步。   她和自己一样,爱到了最后,变成了执着。   这个时候,不能给她半点希望,要干脆利落让她绝望,她才能剧痛过后有新的人生。   “雪悠。”隔着电话,赵天喻道,“不以爱情而以素养结婚的人,前提是,这两个人没爱过谁,也很难爱上谁,不会受外界太大干扰。”   赵天喻叹气:“而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是,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强求我和你进入婚姻状态,对我们都是折磨。”   “你——”尤雪悠一听,起身就要冲向赵天喻,却被人及时拉住。   她一回头,一身黑裙的陈月洲站在身后,一脸无奈地对着她摇了摇头:“别去了。”   “凭什么……凭什么……”尤雪悠顿时跪倒在地痛哭,“凭什么……明明我才是他的女朋友……明明我才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要显得我像个第三者似的……为什么……”   陈月洲上前抱了抱尤雪悠,安抚着她:“有很多人和你一样,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牌女友或者正牌男友,认为自己凭什么被人渣和小三欺凌,可是,道义上你们是正牌没错,但爱情中,被爱的才是正牌不是吗?”   陈月洲蹲下身子看着尤雪悠,替她擦掉眼泪:“你没错,他也没错,只是人心没法控制,他这么痛苦,你也这么痛苦,谁愿意痛苦?所以,别逼他了,也别逼你自己了,好吗?强迫他和你结婚,他会恨你,你未来也会恨他,别赌气,好吗?”   “可是我为了他……我为了他……”   “你不是为了他,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下一次遇到更好的人,你就这样想吧,行吗?”陈月洲道,“千万不要想我为了谁怎么怎么样,这会变成恶循环让你跳不出来,你这个想法就像是买股票,19块钱的股买了10手,天天跌停,都快跌到9块了,你为了拉低买价还拼命补仓,现在手上一下子持有100手,越亏越大,劝你卖掉止损你还说:我当初买的时候多钱多钱,亏了多钱多钱怎么能卖呢……”   陈月洲叹气:“股民就是这样,最后成了垃圾股的大股东,被人家收割了一波韭菜,跳楼的跳楼,自杀的自杀,何必呢?亏了就亏了,行情不对快点卖掉,别对卖掉之后反弹的股留恋,也别后悔,国家这几年天天都有新股发售,不愁买不到股票。及时止损,有时间在亏损股上长期消耗,不如选一选最近有哪些苗头不错的新票,对不对?”   “人又不是股票……”尤雪悠喃喃道。   “是,人不是股票,人的一生比股票宝贵多了,更得及时止损,不是吗?”陈月洲问。   “……”尤雪悠不再说话。   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尤雪悠,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狗屎任务,吕佳音挂了导致端琰线还没刷就变得难度极高,如果尤雪悠的支线再失败了,他现在也可以直接随吕佳音去了。   而在不远处,因为来宾名单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端琰就坐在外厅休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陈月洲所在的方向,思绪飘向了远方。   昨天,很少和自己促膝长谈的母亲找到了他问:“你是不是和上官泽的人在来往。”   明明是个问句,说出来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他没回答,但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你把佳音的身份暴露出去了,是不是?”   “……”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端溪瞬间红了双眼,看着端琰的眼神满是无奈和悲哀,“上官泽的人对她步步紧逼,想从她身上挖出来真相,因为上官泽知道这件事一定不简单,最好能够用莫须有的罪把目前当权派中的对手一次性除干净!而你……”   “你想说她之所以自杀是我逼的。”端琰侧眸看着自己母亲,声音冰冷打断道,“她死,是她自己窝囊。” 第252章   端琰的话让端溪顿时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一旁的吕博闻声,冲过来抬了手想打他,却被端溪制止:“现在打他还有用吗?”   吕博不由地看向静坐在那里的端琰,这个自幼离开自己在瑞典生长的亲生儿子, 如今已出落成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可印在眼中却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惆怅和怒意, 叹了口气, 走到了窗边。   窗外天空一片青灰,乌云压境, 浓云滚滚, 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紧随而来的是低沉的雷鸣,像是一会儿就要大雨倾盆。   吕博一脸愁容地叹着气:“是我们的错, 是我们让佳音走到了今天,是我们也让你走到了今天……”   端溪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又回头看了一眼从始至终一脸漠然的儿子, 向来在人面前不肯认输、兢兢业业且自信要强的她, 此刻露出了疲乏而委顿的神色, 她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诉你吧,告诉你了,你想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自由了……”   端琰闻声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你们不说,上官泽的人只要去查了吕佳音的DNA, 就能知道真相。”   “查DNA?你觉得查DNA能查出什么?或者说你觉得他能从哪儿找到江陈辉能用来做DNA鉴定的遗物?”吕博一听,顿时讽刺地笑了,“江陈辉父母在外打工早抛弃了他,人都找不到,家里就一个奶奶,连个亲戚都没有,枪毙后立刻火化,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被没收,搞他的为了掩埋所有有效线索,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放过,你以为别人是单枪匹马整他吗?这年头哪有人搞人啊?是派搞派,懂吗?”   端溪在一旁附和:“上官泽他就算再有本事,不过是政道上的新人,这两年刚刚有点眉目,和那些老狐狸的算盘比,他屁都不是,他太狂了,迟早会出事。”   端琰顿时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吕博瞪着端琰,“他手下的人和他一样单纯,佳音,根本就不是江陈辉的女儿。”   一声响彻天际的雷鸣过后,暴雨瞬间倾盆而下,墨云遮天蔽日,房间内一片昏暗,气氛刹那间变得诡异而又沉闷。   端琰瞪大了眼睛,先是看了看母亲,又是看了看父亲,半晌,才张了张嘴错愕道:“不是江陈辉的女儿,那她是谁?”   吕博没有再说话,而是靠着窗边坐下,望着天空发呆,不一会儿一行清泪便潸然落下。   端溪看着失魂落魄的丈夫,幽幽地开口道来:“佳音她的确是林安安的女儿,但是她并不是江陈辉的女儿……”   雨声越来越大,盖过了窗里窗外所有的声音,这一刻,仿佛万籁俱寂,整个世界只有雨水点地的沙沙声。   在母亲的话语中,端琰得知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事实——   端溪和吕博二人都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端溪母亲的远房表妹的女儿林安安,更是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家里老一辈人均是最早一批被公派留洋读书的超级学霸,父母任职于某放射性物质研究所。   林安安是独生女,从小不缺钱,思想意识又受家里影响,是个何不食肉糜且有一颗圣母心普度众生的小公主,性情洒脱,追求自由,博爱而大度。   她18岁进入清华大学读传播新闻学,积极参加校内校外公益组织,是活跃在大学生联盟中的超级正面人物。   可是,就在她十九岁到二十一岁这三年,她的父母相继被查出患有某样免疫系统疾病,二十二岁那年,夫妻二人和她永远说了再见。   失去了父母的林安安第一次体验到了没有爸爸妈妈的感觉,悲伤之余,她天生发达的共情心理让她开始投身于对留守儿童和孤儿的援助项目。   可是,人能渡人,往往却不能渡己。   她的内心世界因为父母的离去始终是干涸的,就在这时,她和江陈辉相识了。   江陈辉是正儿八经的农村小伙,父母早年离开家乡去外面工作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靠捡破烂为生的奶奶将他抚养成人。   他从小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导致性格叛逆、嫉恶如仇、对人戒心很重。   托在县城里做警察的舅舅的福气进入了警专学习,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恰好讨当时的上司喜欢,上司给了他去警校念书的机会,他自己也争气,拿下了这个名额,被正式调入北川工作,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帮助了遇上困难的林安安。   英雄救美,导致一见钟情,说白了,就是通过吊桥效应产生了错误的感情认知。   两个世界观、价值观、经济能力和眼界完全不同的人结婚了,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因为甜蜜的爱情很幸福,但是在逐渐的相处中,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   两人虽然都很善良,但是他们自身对家庭、正义和幸福的定义,都差距极大。   江陈辉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吃饱、穿暖、不被人欺负、报复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找个漂亮有钱的女人结婚、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他缺失家庭,所以把家庭看得非常非常重要,认为家庭就应该是一家三口每天依偎在一起,但是过分缺失家庭的童年反而给他成年后的婚姻生活带来了太多的不信任,他无法在家庭中作为一名普通的家庭成员保持平常心,只有在婚姻中时以领导者的身份生活、并掌控着家庭成员的日常时,内心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即使明白要做一个好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物质、地位、安稳和他人艳羡的眼光的追求,这份追求是饥渴难忍且永远难以填满的。   而这样无奈的本性,一开始虽然得到了林安安的理解,却在漫长的婚姻生活的磨合中,无法得到林安安的支持。   ——我理解你是一回事,我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林安安是个博爱的人,正因为博爱,才能和无数人的悲苦产生共鸣。   可是,博爱的人又是寡爱,因为她们的爱要分给很多人,那么分到每个人手中的分量,也就那么多了。   林安安又是一个清高的人,她知道金钱固然重要,但她唾弃眼里只有金钱、地位和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人。   一次又一次观念的冲突,最终换来了从小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钱、没被人欺负过、不追求别人眼光的林安安一句:“嫁给你我真是瞎了眼。”   这场婚姻,在领证九个月后,走向破灭。   林安安拿出了离婚协议书,而江陈辉果断拒绝了。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穷男孩,娶了书香门第的白富美,江陈辉的爱情故事,在他们那些同事中是人尽皆知的。   外人虽然表面上欣赏和羡慕他的婚姻生活,但是实际上有不少人在背地里传: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能有多久?   并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两个的婚姻,不论是出于从理性判断他们无法和谐相处也好,还是从偏见上羡慕嫉妒恨希望他们过不好也好,人们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婚姻,常常抱着不怀好意的揣测和看戏的态度。   而江陈辉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外人落井下石的眼光,那样的眼神小时候见过太多太多,他害怕极了。   两人因为协议离婚不成而发生了多次摩擦,那时候又是江陈辉的事业上升期,到最后江陈辉不得不提出一个新的建议:不离婚的情况下分居。   当时国内对于公务员的家人出国长居国外的事管理并不是很严格,而官员家属赴美产子又屡见不鲜,江陈辉希望林安安以赴美产子的身份和他分居,只要不离婚,想干什么干什么。   于是,两人以这种方式彻底分手了。   林安安分手后并没有去美国,而是去了非洲进行援助。   在那里,他认识了北京大学毕业的摄影师岳明涵,岳明涵是国际法学出身的摄影爱好者,两年前因为烦于人情世故,辞退了国内一家顶级律所的律师身份,现如今专职于行走世界各地,做一个饥荒和灾难纪录摄影师。   两个画风相同的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林安安坦白了自己的婚姻状况,岳明涵表示可以接受,两人不久后就孕育了新的小生命,并在加拿大生下了他们的女儿。   那之后,岳明涵继续奔走于世界各地拍摄,林安安继续做自己的自由志愿者,因为没有稳定的收入,两人同时做了一些比较费脑的兼职,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好在双方都才艺赢人又家底殷实,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一年后,岳明涵母亲重病,他回家探亲,而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三个月后,远在加拿大的林安安收到了消息:岳明涵母亲过世,他本人车祸而亡,父亲心脏病发作紧随二人而去。   一家三口说死就死,那一刻,林安安怀疑过这场车祸的真实性,因为这时候江陈辉已经爬上了副局长的位置,还多次要求她回国。   但是怀疑终究是怀疑,她拿不出任何证据,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暂时回到加拿大,陪伴女儿生活一段时间。   然而祸不单行,女儿刚满两岁那年,她被查出罹患一种免疫系统疾病。   看着诊断报告,林安安恍惚之间落泪了。   还记得自己十九岁那年,父母也是得了这样的病,一眨眼就撒手人寰,抛下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种疾病会导致身体器官逐渐衰竭,而最开始产生明显退化反映的就是她的双眼,不到半年,她就渐渐看不清楚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女儿的脸了。   林安安感觉到了恐慌。   她帮助了那么多的孤儿,可是眼下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女儿就要变成孤儿,谁又能来救救自己的女儿?   这时候,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的表姐端溪。   端溪毕业于国内一所不错的大学,虽然远不如她拔尖出彩,但为人善良诚恳,且找了一个同样善良正直的丈夫吕博。   最关键的是,端溪的儿子从生下来就存在眼部疾病,虽然没有全盲,但是双眼仅仅能够感光,基本等同于看不见。   那个时候国内对于器官捐献还十分避讳,□□的需求量又极大,当时还无权无势的端溪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替儿子争取来机会。   于是,那一天,林安安找到了端溪,做了一场交易——   林安安道:“我可以把我的□□给小琰,但是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请把我的女儿当做你的亲生女儿那样抚养,请让她在无灾无害、无病无痛的环境中,快乐的长大,等她成年了,如果能找到一个值得步入婚姻的男人,就请做她婚后坚强的后盾,如果找不到一个值得步入婚姻的男人,即使她将来成为老太太,也请把她当作一个老去的孩子那样爱着她。”   端溪:“我还希望你能让小琰出国念书。”   林安安:“可以。”   20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因为邓爷爷的经济政策的关系,出现了大批量下海经商的人,成为了早一批在外落户的华侨,紧随这样潮流还出现了一大批出国热的分子,而当时的端溪,也有这样一颗出国热的心。   手术之后,林安安彻底失去了光明,而端溪的儿子重新获得了光明的同时,跟随自己的外婆去了瑞典的斯德哥尔摩。   之后的数年里,林安安用自己手头的资金开办了一家孤儿院,主要收养一些亚裔的孤儿,在此期间,她学习盲文,还为一些失明的孩子提供了学习的机会。   直到自己的女儿七岁那年,林安安再也扛不住,带着对生的眷恋和对女儿的担忧,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她的死亡太过于突然,而早已派人盯着她们母女的江陈辉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并在林安安的女儿稍微大一些、不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将她接回了国。   看着眼前这个和妻子有七分像,又和那个可憎的男人有三分像的小女孩,江陈辉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他想起了那对背叛他的父母、那些欺负他无父无母的同学和乡党、那些□□他贫穷的陌生人、那些踩在他头上看他笑话的上司、那些等着对他落井下石的小人……   他明明恨毒了这些人才努力到了今天,可是当人在高位时,却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你打我一耳光,我还得把右脸伸过去让你打,打完之后还要体谅你的痛苦”的圣人。   于是,在外做一个光明磊落正义勇敢副局长的江陈辉,在家里,成了一个把所有负面情绪发泄给一个无助小女孩的恶魔。   在小女孩被接回国数月之后,林安安在加拿大的好友才联系了端溪,告知了江陈辉将小女孩接走的事实。   那时候端溪已经有了些小成绩,但相比已经坐上北川市局副局长的江陈辉,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直到江城辉发生了那起车祸,有陌生的男人找到了她说:“你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我也可以,帮你一些小忙。”   “忙?”端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可置信,“所以说,陷害江陈辉,有你的一份功劳吗?”   “小琰……”端溪叹,“有时候,人在某个位置上,是不得不站队的。”   “所以,你是陈皓昆的人?”端琰问,不知不觉中,向来对一切已经淡定了的他,声音此刻居然有些微微颤抖。   陈皓昆,当年的正局长,陷害江陈辉的始作俑者。   端溪摇了摇头。   端琰顿时蹙眉:“……”   端溪:“是许三埫的人。”   端琰:“……”   许三埫?许三……许?   脑海里突然飘过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的身影和他的职称,端琰瞬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他呆滞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缓缓道:“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仕途这么顺利的理由吗?”   “小琰……”端溪悲哀道,“原始资本的积累往往都是灰色的,身居高位的人,从来没有无辜的人,更何况……江陈辉和陈皓昆……他们两个一点都不无辜……”   端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母亲的话,他撑着额头僵了许久,才回过神问:“就算吕佳音不是江陈辉的女儿,但你也不能把我推出去当江陈辉的儿子吧?”   端溪叹:“江陈辉一直对外说自己老婆生的是大胖小子,和他关系好的都知道,而且佳音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全身上下被打得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如果再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舆论会逼死这个已经快要疯掉的孩子的,我不能受人林安安恩惠那么多,却让人家的孩子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啊……”   “但是你也不该把我推出去啊!”端琰咆哮道,“你觉得,我就不会被逼疯吗?!”   端溪沉默,低头擦这泪,一直坐在窗边的吕博开了口:“当年是我让你妈把你推出去的。”   端琰顿时看向自己的父亲。   吕博起身,走到端琰身边,满脸倦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觉得,二十五岁,成为正一线城市的市公安局的刑侦大队的小队副队长,你端琰,配吗?”   端琰:“……”   端溪一听,慌忙拉了拉吕博的袖子:“别说了,算了,别说了……”   吕博摇了摇头,拒绝了自己妻子的要求:“市局是什么单位,它已经是一个领导单位,你一个90后的小屁孩在这里面还是个小领导,你不明白这个领导你是怎么当上的吗?”   端溪站起来使劲拉着吕博:“别说了,别伤害孩子了……”   “不说?为什么不说?他以为这是他的本事吗?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都不可能毕业一年直接进入北京市局工作,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吗?”吕博瞪着端琰,“小子,你是不是觉得市局特别好混?明明是个刑警,什么任务都不做,什么苦差都不干,每个月工资拿上,你以为这是你妈区区一个区人大能做的吗?”   吕博轻蔑地笑:“是江陈辉,是因为你是江陈辉的儿子,你才会什么都不做就能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明白吗?”   端琰没有说话,可是搭在膝盖上的拳头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握紧,指背上爆出一条条狰狞的白筋。   吕博道:“当年我和你妈都知道江陈辉的案子要翻,为什么?因为许三埫要处理的不光是江陈辉,是江陈辉和陈皓昆二人,刚好这两个王八犊子狗咬狗,那就等他们狗咬狗完了渔翁得利就是了。   江陈辉这个人,做副局长时候的为人和成绩我们不做评价,但是,因为江陈辉会死,而且是会被冤死,如果想要制裁陈皓昆、要让人民群众对陈皓昆落井下石,就要把江陈辉塑造成一个好人,把他塑造成一个恶人,明白吗?   现在的新闻媒体突然爆出一个人,说这个人怎么可恶怎么可恶,紧接着大小媒体对这个人落井下石爆出各种丑闻,然后这个人就被制裁了,老百姓高兴得不得了,是不是?   只有这么做,三观非黑即白的老百姓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才会对陈皓昆的落马拍手叫好,社会才会更加安稳团结!   所以,我们把你推出去当江陈辉的儿子,你不明白理由吗?”   吕博道:“因为从你成为江陈辉儿子的那一刻起,你就自带悲壮的光环,你是英雄的儿子!只要你有野心,你的仕途会比无数人顺畅无数倍,江陈辉四十岁能成为副局长,而你只要带着这个光环并且会做点成绩,你就会被媒体称为‘英雄的儿子也是那么的伟大’,关于你的正面新闻简直不要太好写!你或许不到四十岁都有机会成为副局长!甚至更高的位置!”   吕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那两年吃的舆论压力,和有些人为了仕途吃了一辈子的苦,能比吗?你如果现在没有林安安的□□,你就是个瞎子,瞎子的今天和你现在今天,能比吗?”   吕博红着眼道:“可是!你亲手毁了你妈和我为你做的一切努力!你亲手毁了你自己吃的那么多年的苦换来的结果!你摧毁了你的仕途!你害死了佳音!佳音或许不知道自己不是江陈辉的女儿,但从找回记忆的那一刻起一定已经猜到了当年的事情如果挖出来会牵连到我们一家三口!所以!她用死!她用自己的死想要保住了你、我和你妈!而你,你为什么奔三的人了这么点道理都不明白?”   吕博最后的话语,是咆哮出来的。   “好了,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满意吧?”吕博绝望地看着端琰,“去吧,去找你的上官泽告状吧,让他把你妈和我都处理了,你看他能挖出来什么,许三埫现在已经不是地方官员了,他上官泽试试吧,试试自己能不能动更高的人物,大不了你妈会被许三埫当作弃子,到头来我和你妈都入狱了,你就满意了,对吧?去吧,去告状吧……”   说完,吕博调头打算离开,端琰终于开口道,声音很平,可是尾音却在颤抖——他在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还是那么泰然:“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随意决定我的人生方向,为什么随意决定了我的人生方向还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们没有随意决定你的人生……”端溪面对儿子和丈夫的争执已经泣不成声,“爸爸妈妈只是想给你的人生更多的选择的机会……小琰……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什么都看不见……都两岁了……因为看不见……都不会走路……爸爸妈妈一会儿工夫没看着你……你就摔得头破血流……”   端溪哭着道:“谁的心不是肉长的……我儿子还那么小……为什么看不见啊……那时候我每天给学生上完课……我就会坐在医院急诊的走廊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端溪伸手抓住端琰的肩膀,看着眼前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儿子,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端琰的白衬衣上:“妈妈好希望急诊有一个出车祸的人……能不能在临死前把□□给我才两岁的孩子……如果他们让我跪下就能让我的孩子看见光明的话……跪多久都可以……因为我的孩子才两岁……他还有那么久的人生要走啊……怎么能看不见啊……”   端琰握得紧紧的拳头抖了抖,终是有些无力地松开了,他抬起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以示安慰。   端溪一见,低头抱住端琰的肩膀放声大哭:“孩子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从你生下来那一天……每一刻都在对天发誓……如果能让你看到光明……爸爸妈妈一定要让你的人生有更多更多的选择机会……爸爸妈妈一定不会再让你过这样痛苦的人生……爸爸妈妈真的只是想让你好……真的真的只是想让你好啊……”   ……   会场尤雪悠抱着陈月洲痛哭流涕的哭声和回忆中母亲的哭声交叠在一起,端琰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   他低下头,握了握拳,却发现手掌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从此以后,自己这双手再也什么都握不住。 第253章   作者有话要说:   葬礼并没有陈月洲想象中的那么悲壮。   除了萎靡不振的端溪、吕博二人和失魂落魄的赵天喻, 在场的人脸上没几个能看见半点悲痛。   端琰全程沉默地靠在入口处的墙壁上,呆滞地看着地板,双眼微眯,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悲伤, 倒不如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陈月洲好奇他对吕佳音的死的态度,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   不得不说, 穿着西服的端琰, 肩宽腰窄、肌理饱满、四肢修长,侧面的颜无论是骨架还是皮囊都很耐看, 颜值很戳陈月洲这个老男人的审美。   不过, 毕竟是个有男朋友还把对方带到现场来的人,陈月洲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安心听台上人的陈词。   葬礼结束后, 赵可的司机来接两人回家,回去的路上, 陈月洲对着478叹气道:“当初我死的时候, 大概场面比这更凉薄吧, 应该压根就没什么人悲伤, 可能有的人回家还会敲锣打鼓。”   在他们那个巴掌大的小乡村,乡里乡亲既是恩爱的乡党,也是互相攀比的仇敌。   遇到涉及集体利益的外部问题时,大家一致对外;没有外敌的时候,大家对内就不得安宁。   而自己那对性格高调的父母更是早年因为自己考上了北川医科大学在众乡亲们面前耀武扬威了一圈,各种嘲讽谁家儿子没有本事、谁家女儿嫁了个穷鬼……大家嘴上虽然笑嘻嘻说祝福他们家出了个栋梁之才, 可是各个心底谁不是巴不得自己隔天出门就被车撞死?   【宿主,你就别在这里感慨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了,多想想你的任务。】478翻了翻任务大纲,【赵天喻这个任务虽然是大师级的,但是却因为不是完全性任务没多少分数,而吕佳音现在挂了,那天我已经给你算过了,吕佳音死后就得单刷端琰分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月洲一听,心情更低落了。   吕佳音过逝的第二天,系统收到了她死亡的信息报告。   当时自己和478都震惊了。   端琰的任务虽然是支线任务,但是却是唯一一个和主线绑定的支线任务,这个任务如果失败,就意味着主线任务会捆绑着一起出现问题。   于是,478立刻给主机的客服部门打了电话,咨询吕佳音的死亡是否会影响任务的进度,而主机那边给出的答复是:因为端琰的任务是深渊支线任务,所以没有“一方死亡时任务就自动提交”的规则,等任务开启之后,只要在规定期限内刷够60%的分数就算合格。   而恰好客服部门那天当差的某只长得和小羊苏西一样的家伙经常和478一起去蹦迪吹口哨,作为478坚实的狐朋狗友,她悄悄地向478透露了吕佳音死亡时候的[巅峰值]分数:1000分。   于是,478立刻和陈月洲开始计算:(吕佳音的1000分+端琰的1600分)x60%=1560分,也就是说,如果深渊任务想要成功,就必须从端琰身上刷出至少1560分。   看到这个计算结果,一人一猪都沉默了。   1560分距离1600分只有40分差距,说白了,就是要刷空端琰。   陈月洲顿时怂了,死猪一样躺在地上打滚:“不然我放弃吧,我忽然觉得做女人也还是可以的。”   478冷笑:【可是你的积分连十年都活不到,积分用完之后你会以非常惨烈的方法死去,这样也没关系吗?】   陈月洲顿时爬了起来:“工作使我开心,任务使我快乐。”   478:【……】   陈月洲:“……”   贫嘴结束,明白事态严重性的一猪一人都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端琰的微信发到了陈月洲手机上:[我姐过逝了,你们相识一场,如果有空后天来一趟,地址给你。]   陈月洲顿时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这种背叛自己的前任发来的微信按照往常他陈某人记仇的性格是压根不会搭理的,可是如今任务事态严重,即使他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也不得不提防着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般的端琰。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继续放任端琰这么为所欲为下去,任务总有一天会发展到自己控制不住的局面,是时候要开始计划着重新回到这个家伙的身边刷好感值开启最终任务了。   想到这里,陈月洲心中就浮起一丝丝失落感。   明明和赵可磨合了这么这么久,最近才稍微相处得差不多了些,两人不久前上了本垒,这但凡有点感情的小年轻人之间上了本垒,只要两人第一次节奏配合得不错,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个本垒蜜月期,这段时间的两个人就像渴求奶水的婴儿似的,咿咿呀呀总是粘粘腻腻在一起,吃饭也能想起来本垒、喝水也能想起来本垒、画画也能想起来本垒……就连踢足球,看到球就想起来棒球,看到棒球就想起来本垒,想起彼本垒就念叨起此本垒……   这段时间虽然短暂,但是他们两个真对得起“如胶似漆”这四个字,每天没羞没臊地拉扯在一起,开心得不得了,害得保姆半夜只能睡到地下室去……   而向来对端琰忌讳的赵可,在两发结束后,得知自己要来参加吕佳音的葬礼,也二话没说就答应陪着自己过来。   要他陈月洲现在放弃眼前虽然也许并不长久但是至少目前快乐的生活,回到那个让人压抑又绝望的男人身边去,这样的选择真让人难受……   想到这里,陈月洲又叹了口气,坐在他身侧的赵可不由侧眸看了眼,低声问:“怎么,累了?”   陈月洲这才将意识拉回现实:“有点。”   赵可抿唇,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陈月洲累了就靠着。   陈月洲安心地笑了下,安安静静地靠在赵可肩头,玩起了手机里面的小游戏。   等到家后,司机去停车,陈月洲解锁开门,一进门发现一对陌生的夫妇坐在一楼客厅里,保姆正忙忙碌碌地招待他们。   陈月洲还没来得及问赵可他们是谁,只见赵可上前一步疑惑道:“叔父,叔母,你们怎么来了?”   见到赵可,叔母“噌”地站了起来,露出极为烦恼的表情:“小可,天喻今天和雪悠见面,当面悔婚的事,你知道吗?”   赵可沉默了一下:“嗯……知道。”   就在几个小时前的葬礼上,他和陈月洲亲眼目睹了堂哥对尤雪悠说分手。   后来尤雪悠因为堂哥过分无情的话伤心过度,陈月洲就上前去劝她,而自己多看了两眼堂哥后便走开了,毕竟赵天喻这个人是一个不是个喜欢把自己挫败的一面和他人分享的家伙。   叔母一听,忙拉住赵可的手:“小可,你得劝劝天喻啊,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两个人要结婚了,他不能说悔婚就悔婚啊?我不是逼他结婚,但要毁早点毁,酒店都订好了,现在是干嘛啊?咱们家就不说了,这不是让人家女方家难堪吗?你叔父这半年一直和人家女方家爸爸又是下棋、又是吃饭、又是练书法绘画的……俩人亲兄弟似的,上个月我们四个一起自驾去了趟北海玩,现在这样,这是要人家和我们反目成仇啊。”   赵可:“叔母没给我哥打电话问问吗?今天葬礼他还去了。”   坐在沙发上的叔父顿时长叹一声,伸手掐着眉心,额头那么点肉已经被他掐得血红,看样子是烦透了:“这些天不接电话,不给回答,敲门不开门,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好不容易出现了,当着人家姑娘面就说要分手,他把婚姻当儿戏吗?”   说着说着,叔父掐着眉心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去葬礼?谁死了?别告诉我他悔婚就是为了这个?”   赵可想了想,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叔父,我觉得这些事他亲口告诉你比我告诉你好,我如果在这里说这些,就像搬弄是非了。”   叔母一听,顿时长叹一声:“小可,我们也不愿意管这些,天喻从小脑子太好,根本不需要我们管什么都会,你看这么多年来他做事,我们都是只给他掏钱,不管他干什么,但是,这孩子有时候就像一头驴似的,倔起来简直谁都拦不住,什么都听不进去……”   赵可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他打电话问问,好吗?”   叔母还没回答,叔父急急忙忙点了点头:“打,你打,你打他应该会接的。”   赵可见状立刻掏出手机给赵天喻打电话,接通后,他摁下了公放,还没出声,就听对面男人有气无力地道:“我爸妈在你那里,找你联系我,对吧?”   赵可见瞬间被拆穿,也不打算装了,直接道:“什么时候过来,自己的烂摊子总得自己收拾吧?”   赵天喻沉默了会儿,对着前方的司机道:“去我弟家。”   半个小时后,赵天喻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他唇上的口红和唇膏早已脱妆,干燥欲裂且没有血色的白唇配着他那张病恹恹的脸,看着有些吓人。   保姆见状,悄悄地给赵天喻倒了杯水,还加了些润喉的胖大海。   赵天喻在沙发上坐下,闭眼休息了片刻,像是在酝酿情绪,然后不等自己的父母开口,就先一步拔高音量冰冷道:“尤雪悠已经把我的话告诉了你们,我觉得我就不需要重复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天喻的母亲一听儿子态度和语气这么坚决,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但她还是拍着胸口压下了自己的情绪道:“你这么乱来,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你得说服我们吧?对不对?”   赵天喻一脸冷漠:“我不爱尤雪悠,我不但不爱她,而且我还……爱着别人。”   赵天喻的母亲一听惊了:“你从哪儿来的自信到这个节骨眼上牛哄哄说这句话?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还有理了?”   赵天喻转头瞪着自己母亲,他心情实在是太乱了,本就烦躁,此刻更是没有办法好好稳住自己的情绪:“我是上帝?每走一步都要全知全能?一次都不犯错?我现在停下来,是迷途知返,是对她尤雪悠负责,我错了?多少懦夫走到我这一步害怕外人议论,连停下来的勇气都没有,欺骗对方隐瞒感情,夫妻互相折磨和耽搁到老,我算好的了,妈,你还让要我做到什么地步?”   “没错什么没错!”赵天喻的父亲火了,站起来指着赵天喻,“每个人一辈子就只有一个二十岁到三十岁,就只有一个风华正茂的十年!任何人的青春都只有一次!你自己耽误你自己那是你活该!但你耽误人家多少年?你现在悔婚,又要耽误人家多少年?又要耽误你自己多少年?”   赵天喻看着自己父亲:“所以,你的意思是‘既然最美好的十年里有五年都互相耽搁了,那就今后的六十年也凑合过吧’,是这个意思吗?在爸你眼里,人除了三十岁以前,三十岁以后那都不叫人生了,对吧?”   赵天喻的父亲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赵可察觉到了赵天喻今天似乎情绪有些失控,一反稳重的常态,忙上前扶着自己的叔父:“大家好好说话……”   可赵天喻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道:“说到底,你们不就是觉得我的做法让你们在尤雪悠父母面前不好做人?可是谁让你们去和尤雪悠父母走那么近了?”   赵天喻的父亲一听,怒气冲冲回应:“小子,你现在是怪我们?我们是为了你的婚姻才跟人家女孩子父母好好相处,我们四个相处好了,你们两个的婚姻才会顺利幸福,你居然——”   赵天喻顿时冷笑:“爸,你不是喜欢陈建斌演的那个版本的曹操所以把《三国》看了无数遍吗?铁索连舟的故事没有让你吸取任何经验吗?”   赵天喻的父亲:“……”   赵天喻:“为了在水上如履平地,所以铁索连舟,自以为是,到最后大火袭来,一个将士都逃不掉,这就是你所谓的顺利和幸福?”   赵天喻扯了扯嘴角:“那些没钱没房不得不老少同堂的家庭,婆媳、婿岳不得不住在一个屋檐下,铁索不得不连在一起,所以不得不把铁索修得更好,美其名曰结婚时两家人的事,可是我需要吗?”   “你——”   “我婚后是会跟你们住?还是跟她爸妈住?我们两个分合跟你们有关系?为什么要强行连舟?等我们分手的时候,你们连起来的舟是幸福还是累赘?需不需要你们多此一举?”   “你小子——”   这一家三口还在争执,陈月洲听得头疼,刚好这时来了快递,他赶忙出去收货。   回来的路上,陈月洲一边拆快递一边和478聊天,这个快递盒子包裹得异常结实,里三层外三层,陈月洲徒手扯了半天都没扯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手机又响了起来,看到是陌生来电,他以为又是快递,本能地接起:“喂,哪位?”   “小洲,你果然是醒着的吧?”——标志性的烟嗓。   陈月洲对这个声音一会怕二回惧,次数太多反倒是有些麻木和冷漠了,他忍不住抱怨道:“我拜托你,别发神经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吗?”   “不知道?哈哈哈哈……”赵世风笑了起来,上下牙齿咬在一起时,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听得人怪不舒服的,“还记得以前那个隔壁交话费卖手机的王伟?只要给你的号交点话费,知道发短信的人是谁,不难……倒是你,学会玩心眼了。”   陈月洲:“……”   这厮在鬼扯什么?   发短信?发什么短信?   陈月洲不由地看了眼478,478正躺在床上抠脚,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   “小洲。”赵世风道,“明天晚上七点,老地方和我会会吧?”   陈月洲还没回答,对方就已经挂了电话。   【宿主,去吗?】47心翼翼地问。   “去个毛线。”陈月洲一脸的得瑟的笑容,“搞笑!他连我住哪儿都不知道,这里可是高档别墅区,如果不是有人卖我,我怎么可能被他找到,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和他见面?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呢……”   说话间,快递已经被拆了出来,只有一张纸,上面详细地址记着赵可和赵可父母的家庭住址及联系电话,而纸张的正下方,用油性笔还写了一行潦草的字——   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喜欢吗?放心,这只是小礼物,不对,礼物都不算,后面会有真正的礼物,这些礼物我会一个个帮你寄出,直到你不想签收的时候,就到老烧烤店的地方,我们两个会一会,不会太久,当然,你可以带上你的男人,只要你觉得你的男人什么都能接受。   读完信的内容,陈月洲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冷却,直到最后,整张脸的表情都变得扭曲。 第254章   六月的北川, 气温高达三十多度,即将迎来夏天的城市,晴朗的天气燥热难耐。   可是,陈月洲此时此刻却冷得发抖, 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他对赵世风做过的坏事了解很多,却对赵世风这个人对自己的了解程度知道很少, 这个家伙掌握了多少自己的秘密、弱点和缺陷自己都一无所知。   敌人站在暗处, 他站在明处,如果对方执意要弄死自己, 简直轻而易举。   更何况, 自己早就和赵世风断了联系,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家伙先是能得到自己最新的电话号码,如今又能知道赵可的住址和赵可父母的住址, 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帮了这家伙一把。   那么,帮助这厮的这个人是谁?   也许是赵天喻, 毕竟他讨厌自己, 为了让自己和赵可分手接二连三地搞破坏;又也许是端琰, 毕竟那个男人压根就没做过自己能够搞明白的事;又或者是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仇家。   可是, 知道了是谁在背后使坏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的自己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陈月洲明天可能要出事了。   赵世风约自己见面当然不可能是简单的唠嗑,很有可能有埋伏,而自己又不可能带赵可前去,这副身体有太多太多的秘密,是那个普普通通生活在这个有阴霾但也有阳光的世界上的赵可所万万不能承受的。   陈月洲不由地蹲下身子, 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肩,有些萎靡不振地看着地上的一排排多肉植物。   天气暖和之后,这些多肉植物长势迅速,前不久他随手买回来的一株不死鸟,当初还只有两根指头的大小,如今已经爆了满满一片叶子的嫩芽,如果度夏成功,到时候应该会长满一地的小不死鸟幼苗。   倒是旁边花了大价钱买的“贵货”,明明到了生长的季节,却不死不活的……   陈月洲顿时叹气,如果自己的生命力和精神抗压力也有不死鸟一样旺盛,那该多好……   478看着陈月洲如此消沉的状态,不由开口问:【宿主,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要不然明天不去吧?我担心赵世风会埋伏你。】   “他当然会埋伏,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就是了。”   【那宿主,你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如果你单枪匹马过去的话,一定会出事的,要不要带上赵可?】   陈月洲一听顿时笑了,眼底满是惆怅:“带上他,你在开玩笑吗?我曾经被□□过,赵可选择了接受我曾经;我曾经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背叛了赵可,他也原谅了我;我曾经被判断为患有精神疾病,赵可在崩溃的边缘,还是选择了接受……但是接受归接受,你确定再出现点什么,不会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月洲叹气:“赵可这个人有点恶劣,以前刚见我的时候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你也知道,但他就是个小混混,小混混和杀人犯是有本质的区别的,而且区别大到无法逾越,赵可是承受不来这些的,你明白吗?”   【不能承受归不能承受,可是你一个人危险啊……】   “不为难他,也是给我自己留面子。”陈月洲叹气,“将心比心吧,如果不是生来就活在地狱,谁又愿意接受一个从地狱来的人?何必让他煎熬,到最后真的做出了放弃我的选择的时候,岂不是要让我再受一次被人抛弃的打击?自从变成了妹子,我可是天天受打击,我不想再受打击了……”   【那宿主,你的意思是……】   陈月洲没有再说话,一言不发地继续看着多肉发呆。   不能依靠赵可,也不能单枪匹马,那还有谁可以选择?   陈月洲顿时露出苦涩又苦恼的笑容。   还能有谁?   当然还剩下那个和自己有一致目标却背叛了自己的男人。   那个男人未必来自于地狱,可是他却有涉足地狱的决心……又或者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地狱。   想想那个家伙当初做的一切,陈月洲就觉得自尊心难以接受,和与赵可在一起的日子简直天差地别。   同赵可一起的这半年就像一个梦,没有母亲迫切的期盼、没有父亲喂不饱的野心、没有四个姐姐的仇恨和嫉妒、没有乡亲们虚情假意的目光,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   赵可的身边就像是一个桃源乡,他的肩膀虽然不够坚硬,但却能够让自己暂且忘记了前世的压抑和今生的苦痛。   在这里,自己只需要做好陈月洲这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每天轻轻松松地活着。   但桃源乡终归只是白日梦,这里不是他的栖息之地。   陈月洲明白,是时候该回归现实了。   想到这里,陈月洲的表情越来越丧。   人啊,有时候思想就算做出了判断,这身子就是不听话。   他的身体已经记住了在这里轻快舒适的生活,拼命地向他的意识反抗着: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下,也许赵可会帮我呢,我想留下,我不要走!   【宿主,你怎么了?】察觉到陈月洲又开始发呆了,478翻开背包找了瓶红牛喂给陈月洲喝,【累了的话睡一觉吧。】   “没什么。”陈月洲站起身拿起一旁花架上的洒水壶,心事重重地开始给花园里的所有植物挨个浇水。   【宿主,我记得你刚才好像浇过一次了……】   “……”   傍晚,夕阳西下,橘棕色的云覆盖了整个天空。   赵天喻一家人离开了,赵可送客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了蹲在花园里盯着多肉发呆的陈月洲,顿时轻轻笑了一下,他走到陈月舟的身旁也跟着蹲了下来,盯着地上的多肉植物:“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花?”   陈月洲回头看了眼赵可。   夏天到了,赵可为了配合夏天清新爽朗的感觉,褪去了蓝灰色的头发,染回了浅粉色的头发。   不过这次的发色没有之前那么又粉又白,这回总体偏紫粉,色调还有些发灰,一时间让人难以找一个准确的词汇形容这个发色,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灰紫粉色。   反正也就只有赵可这张脸,能驾驭得了这种夸张的杀马特颜色,配合他白皙的肌肤,看起来倒是挺不错的。   陈月洲不由伸出手捏了捏赵可胶原蛋白丰富的脸颊,又扯了扯他无论烫染多少次都还没有变成杂草的头发,羡慕地叹气:“真好啊,人过得幸福,连头发都长得这么茂盛,想当年我……”   想当年自己大四那会儿,因为愁生活、愁工作、愁考研和愁父母,额头的发际线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后脑勺奔去,以至于他不得不给自己搞点刘海来遮一下越来越光亮的脑门。   “怎么?我哥吵架吓到你了?”赵可轻声问。   “呃……”陈月洲想了想,“第一次见到赵天喻那副样子和父母说话,我的确挺吃惊的,毕竟这么久以来,他在我眼里都是明明三十岁不到却有点油腻的中年人……”已经差不多忘了自己才是真正的油腻中年人的八零后老男人陈月洲如此说道。   赵可一听顿时笑了:“一个人年纪就算再大,本性是变不了的,顶多是外在学会了伪装,我哥现在是在职场上混久了,学会了那种表面作风,但本质上还保留着小时候的性格——唯我独尊,眼里谁都没有。”   “那他父母现在是个什么看法?”   “我哥说我不听父母话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什么父母给你花钱你有什么资格完全不听父母的话……结果,到了自己的时候就立刻变了立场。”赵可叹气,“他是铁了心不结婚,而且铁了心要出国念书,我哥从小就是这样子,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赵可叹气:“我哥家,我哥就是老大,我叔父和叔母也是习惯了他这副性格,毕竟是他的人生,他的父母只会选择换个方式支持他,最多生两天气应该也会同意吧。”   “那就好。”陈月洲应着,又去拿水壶打算给花浇水。   【宿主,第三次了,再浇明天这些话都要黑腐了……】478友情提示着。   陈月洲这才放下水壶。   赵可一听陈月洲居然赞同赵天喻的决定,顿时眯起眼:“怎么你也同意我哥的做法?”   “当然同意啊……毕竟……”   毕竟他见过太多太多,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夫妻……   陈月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本科时候的那些事。   “无论什么年代,人生病了都要看医生,医生是必不可缺的”——这样的意识一直影响着无数人,所以不少父母无论家境贫穷还是富裕,都觉得医疗工作者是一个工资待遇好、工作环境好且能够便利家人的专业,赶着送孩子来学医。   可是,实际上等读了之后,很多人才逐渐明白,学医其实是一件考验学生自身、父母经济能力和全家人承受能力的事。   医学是学历至上的专业,临床要读五年,之后如果想去好医院必须继续读研,于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部分人打算继续读研,部分人开始退缩产生了就业、改行甚至回老家种地的想法,到了大四的时候,就冒出来一批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结婚的人。   大学里面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有的人家里觉得即使30岁不结婚也无所谓,但有的人家里觉得二十二三岁没个准备结婚的对象那都叫丢人。   而学医的人在相亲大军中属于相当吃香的行业,于是,总有那么些同学,今天还单身明天突然就和相亲对象结婚了,或者谈着谈着也说不上感情多深就突然结了婚。   结果等自己读了研究生没几年,这群人又冒出来接二连三地离了婚。   面对周围人的质疑,一个个还超级理直气壮地嚷嚷着:“我当初结了婚都是我爸妈逼的,所以我的婚姻才这么倒霉,我本来是不想结婚的,我对象和我一点都不合适,如果不是我爸妈赶鸭子上架,怎么会是这个结果?现在离了婚,刚好我可以自己过自己的!”   陈月洲每次听到这种说辞,就会想起熊孩子。   孩童时期,小孩子为了避免父母唠叨会造假的成绩单去敷衍父母;长大后,很多孩子为了避免父母唠叨又会凑合结婚去祸害对象。   只敢敷衍父母,没胆反抗父母。   连作为一个成年人承担自己选择所有面对的压力和风险的能力都没有,要么逃避,要么应付,要么索性自欺欺人。   这些熊孩子无论是十岁还是三十岁,都还是一样的德行。   与这些成年熊孩子比,全靠友军衬托,赵天喻把多方的压力留给了他自己、不惜和父母作对也要贯彻自己想法的这个做法,反而显得没那么让人嫌弃。   想到这里,陈月洲不由得又揉了揉赵可的脸颊。   太阳就要落山了,最后的一点橘色的光芒照在赵可的晶莹光亮的双眸上奕奕生辉,陈月洲情不自禁的抬了一下头,轻轻的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赵可一怔。   陈月洲抿唇笑着道:“回房子吧,我陪你玩一会游戏。”   说着,他起身去开玄关的大门。   “陈月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就在这时,身后的赵可问。   陈月洲顿时停下脚步扭头。   赵可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大名了,最近一直都是用“洲洲”称呼自己,甚至偶尔会在这两个字前面加一个“小”字,保姆听到之后总是露出一脸“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表情。   如今突然被叫了大名,陈月洲明白:赵可一定是看出来了点什么。   可是看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别看出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着,倒不会觉得难受。   陈月洲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算了,不陪你玩游戏了,陪你玩点别的吧,比如……大人的游戏。”   赵可一怔,眸中一直轻飘飘的神色顿时深沉了许多。   这半年来,和陈月洲的相处以及这些天和陈月洲近距离磨合,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开始渐渐明白了这个女孩的思维方式和做人格式。   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活得外向还中二,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虽然和人聊天玩闹的时候嘻嘻哈哈,但其实他们的性格非常内向。   不是所有人都是受了委屈之后喜欢找他人倾诉,即使发生再大的灾难,他们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痛处告诉别人,可能因为自卑、因为性格消极、因为害怕受到伤害又或者耻于提起,他们会将所有的压力扛在自己身上,即使会被外人嘲讽不自量力、太过于孤僻或者活该想不开,但是他们还是做不到把麻烦事拿出来与人分享。   他一开始因为陈月洲这样让自己不舒服甚至看来太过于“矫情”的性格而烦恼过,甚至想要分手,可是或许是这些日子算得上两人的热恋期实在是太甜蜜了,又或者是抱着善始善终的心态让自己学会了宽容,他渐渐地学会了如何判断陈月洲的心情——那就是看她的眼睛。   陈月洲虽然很少喜形于色,但是她的双眸却不怎么会掩饰情绪,就比如像现在,虽然对着自己微笑,但双眸却满是疲倦和哀伤。   陈月洲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游刃有余和冷漠,她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故作老态的小大人似的,她喜欢像个老人似的说教别人如何如何,可是她却没发现其实她自己很多事情根本就做不到。   说白了,陈月洲总给他一种……不停地自欺欺人、还不许别人揭穿的感觉。   他不喜欢陈月洲这样的性格,可是却选择尽量接受。   于是,赵可也不为难陈月洲,不会像以前那样非要逼着她现在当场说出心事,而是轻轻地应了声:“嗯,回去吧,回家。”   两人安安静静牵着手上楼回到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赵可二话不说就将陈月洲推倒在柔软的飘窗上,低头疯狂地索吻。   唇齿交缠之间,两人不断地攫夺着对方口中的呼吸,陈月洲轻车熟路的拉开床头柜取出001交给赵可,彼此解着对方身上的衣物,难分难舍。   赵可虽然面貌看起来人畜无害还白白嫩嫩的,但家里的“勇者”可没有他的长相这么具有欺诈性,面目狰狞而又雄壮,引得魔窟内的魔窟一片躁动。   “魔窟”中等待多时的“魔王”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兴奋地等待着“勇者”前来闯关。   不一会儿,房间内就传来了陈月洲甜腻的声音和“勇者”在浪潮之间大战“魔王”的澎湃水声和兵器之间切磋的碰撞声。   正在一楼准备晚饭的保姆:“……”   能不能考虑一下楼下一把年纪也没个男人的中老年人?   气死个人!这工作是没法做了!   保姆顿时气呼呼地丢了锅铲子关了天然气,扒开电饭锅替自己盛了一碗米饭,端着刚做好的饭菜去地下室一遍看电视一边吃饭,也不管楼上这一对泰迪夫妻饿不饿。   赵可年轻好动,精力和体力远比一般人好,运动起来浮动很大,从身体到视觉上给人一种无比激烈的感觉,“勇者”和“魔王”乘风破浪,让陈月洲很是享受,在巨浪中攀登高峰。   直到许久后,夕阳彻底溺闭在了黑暗之中,两人也消停了下来。   夜晚来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陈月洲趴在床上,胳膊下面垫着枕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刚才成人游戏的余韵还在,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觉得无比舒爽,随口呢喃道:“今天居然还有星星……北川多久都没有星星了……不对……北川有过星星吗……我好像从来没见到过……”   赵可趴在陈月洲身旁,一边亲吻他的耳朵,一边不断揉揉捏捏着陈月洲感受着脂肪饱满的手感。   这是赵可的个人爱好,完事之后或者中场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欺负一下软绵绵的地方才罢休,光是抚摸着这份柔软他就觉得充满幸福感。   听陈月洲这么一说,他不禁看向窗外,紧接着笑了,在陈月洲耳边低声道:“傻瓜,那不是星星,那是飞机,没看到它在动吗?”   陈月洲顿时细看了几眼:“哦,的确是飞机,主要是刚才我也在动,它也在动,所以以为他没动……”   听陈月洲这么一说,赵可想起了刚才的激烈,顿时又来了兴致,伸手去床头柜取001,却发现盒子里一包都没有了。   他顿时有些懊恼。   自从跟陈月洲有了第一次,他把买到手的所有001和003都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备用,如今如果这里空了,那就说明家里空了。   现在叫跑腿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等货物送到手上的时候,怕是兴致都没了,而且陈月洲肯定也不愿等吧……   感受到赵可在床头柜连续抓了几次空,陈月洲不禁问:“怎么?没了?”   赵可支支吾吾答:“嗯……好像……”   陈月洲顿时笑了,偏头看着赵可:“那我们玩点别的吧?”   “玩什么?没有套还能玩什么?”赵可歪着头看着陈月洲,说笑着,“难道你想真空?我的能力可是很强的,玩一次真空你不怕中枪吗?”   陈月洲当然不怕真空,毕竟他仍在按时服药。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破坏气氛,而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像个小恶魔一般慵懒地将两个小拳头握紧,然后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勾在一起,晃了晃,左右手钩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两个“6”钩在一起,也像是两个“9”钩在一起。   “要玩吗?”他道。   赵可顿时明白了陈月洲的意思,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了:“你不是……你那什么……你不是不愿意这个……怎么……”   “你不想啊?”   “……”赵可说不出来一句话。   “难得我给你这个大礼包,之前你想让我口我都没有口,现在主动要求,看你这幅扭扭捏捏样子……很不情愿啊?那算了。”陈月洲说着就要起身。   赵可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谁说不愿意?我愿意!我特别愿意!”   陈月洲闻声,这才慢慢转身。   可赵可却先制止了:“能不能不要six&nine?分开做?”   陈月洲露出疑惑的眼神。   “因为我想看着你。”赵可的眼神有些迷离,水雾氤氲,很明显,这个活动对他来说刺激很大,他现在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要看着我?原来你有这方面的恶趣味?征服欲?”陈月洲歪着头问。   “不是征服欲……”赵可低头亲了亲陈月洲的脸颊低声,温柔道,“看着你因为我这么辛劳,是被你爱着的感觉。”   陈月洲顿时内心“咯噔”一声。   这情话……真骚啊……   “所以等一会儿,你也不能闭上眼睛,你要亲眼看着我,看着我是怎么让你疯狂。”赵可低吟着。   听赵可这么讲,陈月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复什么,露出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些无奈的表情:“好好好,都听你的……”   见陈月洲同意,赵可越发激动,迅速坐好,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露出一种“我已经正面躺好,洗干净了菊花,请X我”的姿势。   陈月洲慢慢地爬了过去,开始摸索。   以前明明对这个行为极其反胃,再加上自己做为直男的底线,总感觉对自尊心有些羞辱,他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个动作。   可事到如今真要做的时候,并且闭着眼睛真的做了之后,当对象是赵可时,他却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了。   黑暗里,赵可不断地深呼吸,试图控制住他自己避免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不肯认输一般,全程都紧绷着神经。   直到“勇者”面临即将到来的巅峰时,他再也忍不住,发出对于另一方来说有些诱人的呼吸声。   最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吼,失控地叫着陈月洲的名字。   在这一瞬间,陈月洲忽然明白自己接受了这个动作的理由。   因为将要离别,所以哪怕一瞬间也好,也希望赵可明白,自己是付出了真心的。   希望赵可明白这段感情中他并不是完全一味付出着,他是被爱着的,只是自己就算有爱人的心,也缺少爱人的能力和机会,无法给予他太多的回应,而他也无法拯救这样的自己。   陈月洲正在发愣的时间里,赵可突然就释放了能量,陈月洲还没来得及回神,下意识吞了下去。   陈月洲:“……”   很好。   非常好。   自己已经再也不配做直男了。   他先是喜欢男人,再和男人这样那样,如今连男人的那玩意都……   陈月洲脑内的478一边认真观摩两人的现场一边惊叹道:【哇,宿主,你真是敬业啊,做了整整一条龙啊!直接吞了?口感怎么样?】   陈月洲顿时火了:“再不滚信不信我抽你?”   478一听,立刻拿起自己的微单一边走一边拍,还一边贱兮兮地笑:【好的好的,我走我走,再见再见……】   眼见着自己的心上人把那玩意儿吞下去了,向来不知道害臊的赵可瞬间红了脸:“那个……其实……你不用……做到这种……这种地步的……我……”   赵可羞得说不出来话了。   陈月洲刚活动完,嘴巴累得发酸,实在没什么功夫说话,于是伸手虎摸了一下赵可的脑袋。   这个活动看上去好像操作很简单,但实际上又难又累,就像是小时候吃蒸红萝卜似的……红萝卜至少还能咀嚼咬碎再吞掉啊!   幸亏自己还有手配合做了点弊,不然两腮可能会痛死,陈月洲张了张嘴,觉得两颊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只能休息了好一会儿后,不爽地低声呢喃道:“谁让你最后作弊往前冲?你肯定是故意的……”   赵可一听,顿时有些心疼又愧疚,还又有些羞涩:“我当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陈月洲嫌弃地撇撇嘴。   赵可又安抚了陈月洲好几句,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推到飘窗最里面,从锁骨开始亲吻,一路向下,直到该去的地方。   陈月洲哪受过这种刺激,明明做事的人是别人,自己却莫名有一种羞耻感。   他总算是明白赵可刚才一直忍着不出声的原因了。   这会儿发出声音,真是觉得有些尴尬又娜难为情。   他刚刚想把头扭开,就被赵可抬起的手臂将下巴扳正。   对方轻轻抬头仰望着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我说了吧?看着我,直到撑不住倒下的那一刻之前都必须看着我,感受着我对你的感情,然后,用你的叫声回应我的感情。”   陈月洲:“……”   卧槽……   太骚了……   骚得自己虎躯一震,骨头都快要酥掉了……   这小子怎么骚话这么强悍的,能不能把这份脑子用在学习上?,   陈月洲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强烈的刺激搅乱了脑内的思绪,他强忍着巨大而又刺激的感觉,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布单,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赵可见状,露出一抹坏笑,更加卖力地刺激着眼前人的“魔王”,让“魔窟”乃至整个身体都为之震颤。   越是震颤就越是感觉到空虚,越是空虚就越是敏感,越是敏感就越是震颤到发抖……   “魔王”开始疯狂,更加渴求和盼望,直到最后在极致的欢愉中变得需求更多。   在“魔王”乘风破浪之中,陈月洲的意识仿佛陷入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之中,在柔软的愉悦中消失不见了。   ……   等所有的疯狂结束之后,两人面对面躺下,赵可看着陈月中懒洋洋的模样,伸手轻轻将她额前的乱发别在了耳后,凑近了些,亲了亲她的额头。   陈月洲回以赵可一个慵懒的笑容,蜷缩在对方怀里蹭了蹭。   赵可被陈月洲逗得浑身发痒,忍不住去挠陈月洲的痒痒肉,两个人原本好好躺着休息,结果闹着闹着就玩了起来。   不过,终究是成人游戏玩得久了,两人都有些疲倦,折腾了会儿就没力气了。   于是,赵可抱着陈月洲开始睡觉。   可是,不知为何,两个人都不怎么睡得着。   欢愉的温度从身体里抽走后,冷静得思考就回到了大脑中。   赵可沉寂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洲洲,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和我告别?”   原本因为余韵有些困意的陈月洲瞬间睡意全无,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赵可,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赵可的眼神依旧是那么温柔缱绻,可是眼底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悲伤。   “为什么要这么问?”陈月洲问。   “我们两个人去年的开始是为了善始善终,我本能地在想,我让你口是开始,你为我口是结束,所以会觉得这是不是你所构想的善事善终。”赵可轻声道,“我第六感一向很准。”   “……”陈月洲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赵可低头看着怀里的陈月洲。   “什么?”   “为什么这么着急着和我道别?”   “……”   赵可眼中的伤感逐渐流露于面部:“这半年以来,我想不到任何你想和我道别的理由……”   他说着:“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虽然我未必会站在你的身后毅然决然地挺着你,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爱护着你,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是愉快的……除非……”   赵可的的眼神写满失落:“除非,对你而言,这半年的时光,我在你心中依旧没有任何地位……”   “不是的,你在我心中是有份量的。”陈月洲慌忙解释道。   “那为什么?”   “因为……因为……”陈月洲犹豫着,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赵可总是对自己表达着:“我能承担你所经历的,哪怕你在地狱。”   可是,实际上,自己很清楚,赵可脑内所想到的“地狱”,对自己而言,可能根本就不是“地狱”。   无论是男版的自己还是女版的自己,成长环境虽然有所差异,但是大体背景是相似的,三观即使不同,但并非不能尝试着理解;可他们和赵可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哪怕是看一株地上的花苗,都有着或许截然不同的视角。   三观和意识的形成本来就在刚出生开始到青春期那么几年,一旦定型,就会形成一则公式,这则公式会换算出来一个人之后几乎所有的行为,即使未来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过是在这则公式上加了新的小公式,换算结果虽然有偏差,但在自己看来,根基并不会发生太巨大的变化。   这不是谈恋爱和结婚之后通过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他从小都坚信着“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正确的,从内到外,从灵魂到物质都是正确的。   他和赵可本质上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结果,无法理解彼此、无法体贴彼此、无法真正的保护彼此。   沉默了片刻,陈月洲认真答复了赵可:“因为我的世界对你来说太遥远、太疲惫了。”   赵可一怔:“你爸妈的事情我最近考虑过,等他们出来之后,我会去替他们办一份贫困补助之类的或者低保,我最近咨询了一些有关人士,大概了解到他们能申请怎么样的政策,至于你弟弟,他这个人好逸恶劳,我觉得签一些远地方的工程比较好,他们……”   赵可还在继续说着,陈月洲却伸手轻轻的点住了他的嘴唇:“可可,我的人生不只有父母是拖累,父母只是人生拖累的一部分,对于有些人而言,活着,连自己都在拖累自己……”   仿佛从出生就戴着枷锁,无论是被爱也好、不被爱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向上爬也好、跌落谷底也好……一切,所做的一切,都是沉重到让自己窒息。   但是,赵可是不会理解的。   陈月洲只能拿赵世风的事情出来讲:“你不是知道吗?我的过去可以拍成一部恐怖片……”   赵可顿时沉默了,但很快就反驳道:“可是那已经过去了。”   陈月洲摇了摇头:“不,那一切过不去,除非他死,否则那一切都过不去。”   赵可顿时露出不理解的眼神:“他死或者不死对你现在的人生都没有任何影响,你现在只需要过好你自己,不要再去想着过去发生的那些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是一个人如果想要活下去,除了这么想,没有任何办法来安慰自己……”   陈月洲顿时露出了悲凉的笑容:“可是如果那个人不只有冒犯过我没被抓,还杀过人没被抓,而我恰好又知道他杀人的真相,怎么办呢?”   赵可顿时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他杀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陈月洲淡淡道。   “那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他杀人的事实栽赃给了另一个人。”   “那只要你知道真相,去公安局举报不就好了?”赵可问。   “被栽赃的那个人已经死了。”陈月洲想了一下,“不,不如说根本就不是他栽赃的,他只是好命而已,对方卷入了政治斗争,他捡了便宜……”   赵可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月洲定睛看着赵可:“被栽赃的那个人叫做江陈辉,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一刹那,赵可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结了。   即使再不怎么关注新闻,但这种当年北川人尽皆知的冤案他赵可还是知道的。   因为堂哥的关系,自己对这件事了解还算不少,自然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房间内一片死寂,直到有人的手机响了一声,赵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所以……你是在说……当年江陈辉的冤案的真凶是他吗……是那个对你犯下大错的人……”   说到这里,赵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条子才会对你……”   陈月洲点头:“我失去的记忆里面,或许有他犯案的关键证据,只要他不死或者我不亡,我们两就会一直做斗争,即便如此,你也能接受这样子的我吗?”   赵可一时间卡在那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于向来只会小打小闹、不老实却又平凡地生活着的赵可而言,政治斗争、官僚站队、冤案杀人……这些都是只会在反贪反腐的电视里面看到的剧情,在现实中根本不敢想象。   所以,当事情就这么摆在眼前时,赵可呆住了。   他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这个重量级的内容,一时间有些宕机了。   面对这样的赵可,陈月洲笑了笑:“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有事还要出门。”   说完,他也没有再去看赵可脸上的表情,转身盖上了被子睡觉。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不踏实,而赵可则是彻底的失眠了,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但就是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陈月洲七点钟就醒了,向来睡懒觉的赵可比他醒……不,比他起得还要早,六点半就招呼保姆做了早饭。   陈月洲从楼上下来,赵可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推了推桌上的奶油包子:“这个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刚好保姆做多了,你就都吃了吧。”   陈月洲应了声,走过去吃饭。   饭桌上,两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保姆左看看右看看,以为是两人昨晚那方面不和谐,也不敢多问,端着小盘子回自己房间看电视去了。   等吃完饭,赵可去三楼画画,陈月洲在一楼看电视,依旧没有说过一次话。   直到中午过后,陈月中开始换衣服化妆,赵可下楼看到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声音很响,仿佛是在警惕着:“你要去哪?”   陈月洲转过头看着赵可:“我还能去哪里?”   赵可顿时摇了摇头,三步并两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抓住陈月洲的胳膊,一脸坚持:“别去。”   陈月洲顿时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我还没说我要去哪里,你怎么就直接让我别去?”   赵可看着陈月洲,眼神凝重,声音比刚才还要坚定:“你有心事出门还是没心事出门,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别去没关系吗?”   “……”赵可沉默片刻。   “别去的话,他就会找上门来。”陈月洲挣脱开赵可的桎梏,和他保持距离。   “他找上门了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能保护你了吗?”赵可对着陈月洲伸出手,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留下来,不要去,没有任何必要去,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留在我身边,什么都别想,我会保护好你。”   陈月洲看着赵可伸出的这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掌,又抬头看了眼赵可一脸认真且信誓旦旦的表情,还有眼底那即使努力压着也遮掩不住的动摇和恍惚……也是,怎么会不动摇呢,一般人谁能承受得了这些。   陈月洲:“昨晚你一夜没睡,这就是你的出的结论吗?”   赵可:“你都知道?”   “我昨晚也睡得不踏实,所以知道你来来回回翻身。”   “既然你知道这是我考虑了一夜的结果,那就别去。”赵可,“我能保护你,我可以……”   “可是——”陈月洲打断了他,“那个人不但会找上你的门,还会找上你父母的门,你也能接受吗?他是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的恶徒,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你要知道,这些杀过人的家伙,内心都已经不再是人了,即使如此,你也能够接受吗?”   赵可被噎住了,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陈月洲继续:“为了我而选择将父母置身于危险之中,你真的能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也能说服你父母做出这样的心理准备吗?”   赵可:“所以我们让警……”   “他背后所牵扯的斗争是政治的斗争。”陈月洲再次打断道,“你父母虽然有钱,但不过是个商人,你也不过是普通人,你真的不害怕,因为他被牵连进去吗?”   “……”   “你知道一旦涉足就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了,条子那样的人生你不觉得可怕吗?”   “……”   “跟我在一起,你不但要负担我们家那一群一定会缠上你要钱的寄生虫,还要提心吊胆一个杀人犯,还要让父母为难,这一辈子可能都不得安宁,你可能根本没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即便如此,你也能够接受吗?”   “……”赵可伸向陈月洲的手在颤抖,可是他就是倔强地不肯放下。   赵天喻可以为了死去的吕佳音顶撞父母离职出国读书,为什么自己连喜欢的女孩子都不能守护?   那个家伙到今天为止所有的成绩不过是从一开始就有个“大雪球”做为基础资金,越滚越大罢了。   自己没有他那么执着、那么强烈的奋斗**,所以懒得去做。   说到底自己比不上赵天喻的不过就是学习成绩而已……可是凭什么,他可以那么肆无忌惮,而自己却要眼睁睁地面对失去这么无力?   “赵可,不要拿我和吕佳音做比较。”陈月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一语点破道,“吕佳音已经死了,她对赵天喻制造的伤害需要时间和分散注意力才会消除,所以赵天喻的选择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呢?”   “……”   “你选择了我,是选择持久伤害的开始。”   “……”   “不能一概而论,我是为了你好。”   赵可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低吟:“为什么……”   “……”   “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说这些话?”   “……”陈月洲沉默。   “明明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你如果什么都别告诉我……等那个家伙找上门我未必没有办法应对……可是为什么现在要把所有最坏的假设全都摆在我的面前……”赵可双眼泛红,写满悲哀的双眼中透出一丝绝望,“为什么要不断地给我们之间的关系施压?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放开你!可是为什么要不断地让我的理智和感情作斗争!为什么?”   “可可……”陈月洲的语气软了下来,有些无力地开口,“我不是想让你为难,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值得,为我踏出这一步。”   赵可:“……”   陈月洲:“这一步,迈出去不一定会成功,但一定会痛苦。”   就像是他一直觉得成熟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一个‘悲义词’。   因为无奈、因为窘迫、因为没有人遮风避雨、因为要活不下去了……所以不得不成熟,不得不改变自己。   它是悲伤的词语,不值得任何人去称赞,更不值得任何活在幸福中的孩子去学习。   陈月洲眼睛发酸:“那样的未来太可悲了,一旦你为我跨出那一步,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你的人生是悲伤的……”   他道:“而如果我不在了,你的人生再也不会接触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会很幸福……”   赵可没有说话,他垂着脑袋,那伸出去的手仍然固执地抬在空中,即使指尖已经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他多想告诉她:人生从来不会是美满的,放手你也许会有一个暂时不用涉险的未来,但也会有一个永远埋在心头的心病。   人不会对长长久久陪在身边的东西念念不忘,却总是会对已经失去或者患得患失的事物牵肠挂肚。   他不想做一个对前任执着到仿佛痴情的男人,然后活得像堂哥那样在彻底失去之后落魄成好像感情的世界从来都是一无所有的模样。   他只想现在抱着她、和她好,然后等真的到了感情退散的时候,漂漂亮亮分手就是了。   可是,陈月洲却对着他道:“时间会抹平一切,就算未来有些东西还残留在心底,但是,人还是得装作不知道地前进。”   赵可心脏抽疼到难以呼吸,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画面。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候对她的模样一见钟情、他和她玩赌局的时候她胆战心惊而自己有超级想欺负他的糟糕心情、他被绑架到她家里和她一起被关在仓库很多天没洗澡、他和她成为了情侣一起去北医参观校庆、他从废墟之上一跃而下救起落入水泥池的她、他因为她的离去不甘和愤恨可又在看到她撒娇卖萌时有些心软……   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飞速地闪过,直到停格在她昨晚动人的表情上——   明明那么妩媚动人,明明在自己耳边的嘤咛像小奶猫叫,明明接吻的时候那么投入热情。   可是,再睁眼时,面对的却是她冰冷的说辞:“可可,谢谢你这半年给我的幸福,从今往后,你要好好努力,画画别荒废,既然你堂哥马上要去国外,你不如趁机重新把你要出国学绘画的事情告诉父母……”   陈月洲轻轻地抬起手摇了摇:“可可,该说再见的时候,人还是得说再见,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分手,然后永别……”   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她拿起小小的手包,转身离去。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赵可低头望着自己伸出去的那只手,一滴滚烫的泪砸落在了地板上。   他好想冲出去拉住她然后告诉她:如果你拉住我的手,如果你肯相信我,我会拼尽全力找到保护你的方法。   即使伸出去的那只手没有多少对未来的肯定,即使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自己能够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平凡的普通人,谁又对谁的明天充满了自信呢?   因为想要守护、因为不想失去、因为感情所在,所以才会拼命努力每一天。   但是,她还是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他,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再也没有了曾经那样不顾一切迈出去追上她的勇气……   赵可顺着楼梯的扶手缓缓坐下,泪水模糊了他眼前的全部世界。   ……   出了小区,陈月洲叫了滴滴,一路上看着窗外发呆,泪水充盈了他的双眸。   许久后,他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之后取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出端琰的联系方式,发送了信息:[合作吧,合作除掉赵世风,我会帮你,你也得帮我,我们资源共享,如果你愿意的话,米粉街见。]   米粉街是赵世风曾经的烧烤摊所在街区的隔壁街区,环境比烧烤摊所在的干粉街先进卫生一些,也相对安全一些。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个字:[好。]   收起手机,陈月洲闭目养神,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一下车,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端琰还是一如既往地穿什么都带范儿,男人味和雄性气息十足,即使身上就挂着件随意松散的灰T恤,布料下紧实的肌理也能将淘宝爆款衬托出大牌定制的视觉价值。   四目相对,端琰扬了扬下巴,示意去前面的咖啡厅坐下。   陈月洲默默点了点头,沉默地向前走着,每迈出一步都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耳边仿佛能听到有声音如此低吟着:   ——欢迎来到,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13700 第255章   跟在端琰身后, 陈月洲看了眼手机时钟,快到赵世风规定的见面时间了,于是开口道:“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端琰停下了脚步,扭头:“哪?”   “就在隔壁街区, 以前我打工的那家烧烤店。”陈月洲说话间已经转身顺着一旁的窄巷向隔壁街穿去,端琰闻声转过头跟了进去。   干粉街原本是天空面粉厂的所在地, 天空米面曾是北川数一数二的国企, 附近都是他们厂建造的小洋楼式家属小区,当时天空对员工的待遇在国内算得上是一流, 谁家的人能进天空工作, 那值得吹好几年的牛,比当公务员还“铁饭碗”。   而自从上世纪末经济改革国企遭受整改后,天空企业性质发生变化, 出现大批员工下岗,这边就逐渐变得落魄了下来。这些曾经气派的洋楼经过几十年风吹雨打, 早已没了当年的模样, 又因为这里住宅过度密集、地理位置算不上优越, 所以一直没有开发商买下这一块地皮去进行重新改造建设。   于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里如今反而成了穷人扎堆居住的地方。   街道附近有不少看起来不干不净的路边摊,这个点还早,不到开放的时候,各个门庭紧闭,整条街十分冷清。   陈月洲顺着这副身体的回忆, 摸索着来到了烧烤店的门口,店铺早已经转让了,如今这里开着一家美甲店,里面坐着一位约摸着二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给一位大妈认认真真地涂着指甲。   陈月洲推开玻璃门,姑娘顿时抬头看向他:“要做指甲吗?等一下,我这边马上完了。”   陈月洲本能地四周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身影,于是问:“你见过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东北男人吗?很胖,皮肤很粗糙,说话声音很粗。”   女孩一听,原本极其商业化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有些疑惑和警惕地问:“你找谁?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这欲盖弥彰的回答,让陈月洲顿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很明显,这姑娘是认识赵世峰的,只是为什么要瞒着呢?   “哦,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他今天让我在这里和他见面,到时间了我没看到他的影子,所以进来咨询一下。”陈月洲答。   “我不知道,那你给他打电话不就好了,我这里没有这个人,你如果不做指甲的话就出去,别妨碍客人。”女孩一脸不高兴地对他嚷嚷着。   陈月洲只能扫兴出门,端琰靠在外面的行道树旁抽烟,见陈月洲出来,灭了烟,偏头看着他:“结束了?”   陈月洲掏出手机给赵世风打电话,结果对面关机,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只能对端琰道:“先去刚才的咖啡厅坐。”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米粉街,一并进入咖啡店。   陈月洲一言不发地走到点餐处给自己选了一杯卡布奇诺,端琰只点了一杯冰水,两人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找了个附近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   陈月洲低头看着杯中的爱心泡沫,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子的边缘,思考了很久,张开口道:“之前我们两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就不再提了,现在我们两个以合作人的身份相处,互相交流对方手上的信息,可以吗?”   端琰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可以。”   “那好,做为交换,先让我问你几个问题吧,比如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莱安西。”陈月洲道,“我知道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那里是事故的发生地。”端琰答。   “既然那里是事故的发生地,你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   “没有。”   “没有?”陈月洲顿时有些头大,“既然没有,你当初那么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端琰陷入沉默,不再说话。   陈月洲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堵地开口:“如果你依旧什么都不说,如果你还提防着我,我也提防着你,那我们两个永远都不要进行互相交流,那我们永远都不能将赵世风绳之以法,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将他绳之以法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是要通过这个真相。”端琰答。   “什么?你什么意思?”陈月洲愣住了。   端琰抬头,眼底一片荒芜,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在流动:“就是字面意思,制裁它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是要让江陈辉的案件真相大白。”   陈月洲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需要让真相大白?那就是说我们自己来动用私刑?或者钓鱼?或者你知道他还有其他哪些案底?但是……但是那你之前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拼命调查莱安西的理由又是什么?”   端琰的双眸依旧一点光都没有,他像是机器人一般地开口:“你知道将他绳之以法的难度?”   陈月洲没说话。   “要将他绳之以法,首先得拿到足够的证据,其次,需要一个愿意接受这个案件的公安部门,因为牵连的人过多,基层不敢办案,中层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除非背后有高层支持继续调查这件事,而能够支持这件事的人,势必是有目的的人,对方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个时候为了得到真相的你我,真的能全身而退?”端琰问。   陈月洲再次被震惊到了,一脸的莫名其妙:“难道你在之前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吗?你难道不是考虑过这些事之后、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全身而退之后、还是毅然决然选择要找出真相,我们因此才相识的吗?”   陈月洲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道:“你对证据渴求到甚至不惜出卖我得到真相,如今真相就要出现在眼前了,你却害怕了,为什么?因为突然发现真相会伤害到你吗?或者伤害到你的家人?”   端琰轻轻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这个女人果然还和以前一样,特别敏锐。   而陈月洲这才注意到端琰的面部精神状况,黑眼圈很重,嘴唇苍白,甚至还有了些眼袋,这模样不比之前见到的赵天喻强到哪里去。   陈月洲不禁道:“看来我们今天见面的不是时候,你的状态不是很好,你姐姐的事情,请你节哀顺变,也请原谅我刚才有点不太妥当的发言,我就当你刚才是精神不在状态说了那些话,但是我眼下没有办法放你离开,因为我需要你。”   陈月洲取出手机将电话摊在端琰面前:“赵世风主动联系了我,我不知道他联系我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他约我今天下午见面,我很担心出事,所以需要你的陪伴,我想你应该会愿意陪伴着我,因为你也需要接触他。”   “只是……”陈月洲想了想,“明明到了时间点却没有见到他,他应该是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陈月洲望着端琰:“相比以江陈辉的儿子的身份去接近他,引起他的警惕,我觉得以我的男朋友的身份去见他,更不会让他产生戒备。”   “你家里的那位不会生气?”端琰状似随口一问。   陈月洲顿时笑了:“你和赵天喻关系那么好,他对我什么看法、他家里对我什么看法,你心里不清楚吗?既然已经选择和赵世风抗争到底,那么我自然不会把赵可牵连进来,已经分手了,就在刚刚。”   “所以眼睛是红的。”端琰道。   “分手当然会哭,因为人是有感情,虽然我性格比较冷血,但也并不是没有真心。”陈月洲收起手机,“啊对了,你应该调查过不少关于我的事情,我对自己的过去并不了解,我说过我曾经失忆过,我的脑海里有一段记忆的确模模糊糊的,我需要你至少把关于我自己的事情告诉我,让我来补全自己失去的记忆,这种事情你总能办到吧?”   “你失去的记忆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失去的记忆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能存在隐疾。”   “你是想说我是Did患者吗?”陈月洲又笑,“最坏的不就也是这些了?”   端琰闻声,默了片刻,开口:“你的本体人格叫做小洲,她是一个懦弱和胆怯的人,正因为懦弱,所以被赵世风利用,做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后来这个小洲的本体人格无法再承受这些事,于是分化出各式各样的人格来保护这个最懦弱的人格。”   端琰道:“可是因为不明原因,这些人格总是出现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消失,并且你的本体人格在随着身体上的人格越来越多的时候,也逐渐降低了出现的次数,直到有一天……”   话说到这里,端琰再次沉默了。   陈月洲接着他的话道:“你是想说,直到有一天,我这个人格出现了,导致小洲的人格和其他的人格全部都消失了,是吗?”   陈月洲不由地去脑袋里戳了戳478:“你们这个系统实在是很666啊!如果不是我保持清醒,真以为自己是多重人格了。”   478正在吃着棒棒糖,顺便翻着这些天录制的可洲CP小视频,兴奋得不亦乐乎,随口应了句:【你开心就好。】   陈月洲:“谁允许你拍我的艳照……不是,艳视频的?”   478顿时扭过头:【毕竟你们两个分手了嘛,我打算把这个视频拷贝一份,等你以后变回男人了,回忆回忆,怀念怀念也是别一番风味的,对不对?】   陈月洲顿时翻白眼:“我不需要怀念,谢谢。”   等自己以后变回了男人,看自己是女人的时候和男人大战的视频,还能不能和妹子好好交往?   脑外的世界,端琰看着陈月洲:“你不沮丧?”   “为什么要沮丧?就算我真的是多重人格患者,经历了所有痛苦的也是之前的那个本体人格,而不是我,我的出现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那我当然要发挥我的作用,不是吗?”   端琰没有再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陪我再去烧烤店看一次吧,当然,相对的,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以后我们就这样子相处吧,如何?”   说着,陈月洲就要起身,端琰却伸出手拉住了他。   “怎么,有事?”   “你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端琰问。   “那我见你还能是为了别的?找你**吗?”陈月洲轻蔑地笑,“怎么?你觉得我对你还会念念不忘?”   端琰看着陈月洲,眼神幽深了几分:“我以为你没有忘掉我。”   陈月洲顿时觉得胸口有一点闷。   的确,他没有忘记过端琰。   作为一个喜欢了三十年女人并且坚定自己性取向是女的男人,在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女人之后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而又刻骨铭心了。   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当初那么热烈,火烧得那么旺,却在最旺的时候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这份感情当然不会那么快就被消失的一干二净,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对自己的感情残忍,因为如果不这样,以后世界就会对自己更残忍。   端琰看着陈月洲:“别忘了,是你来找我谈条件,不是我找你。”   陈月洲顿时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找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我单方面求你一样?是你想要真相所以才愿意和我见面,而我现在冰释前嫌来找你,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我已经说了,我并不需要真相,我只需要他死。”   “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是说你自己就是个傻子?”陈月洲烦了,“既然不想要真相,为什么来见我?”   说完,陈月洲不由得问478:“这人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突然间目标方向变了?难不成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478摇了摇头,正在将小视频制做成DVD保管:“我怎么知道,你怎么觉得我什么都知道,我又不是上帝。”   陈月洲就知道自己这个系统基本上没什么用,顿时翻了个白眼:“那你告诉我,如果不去让真相大白的话,这个任务能成功吗?”   【还是老规矩啊,只要你的分数到达及格线,你爱曝光曝光,不曝光拉倒,所以你自己看,你可以先试试用端琰的方法刷一刷赵世风的分数,如果分数不够的话,你再去曝光也行。】   听478如此敷衍的态度,陈月洲上前摔了它的DVD刻录机大吼:“你说你这个系统到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怎么越来越没用了?”   478听别人说自己没用,还摔了自己宝贵的机器,顿时也火了:【我以前是不是告诉过你?任务会越来越难!我的功能会越来越小!你自己人不行还怪我!你个辣鸡!】   一人一猪在脑内世界就这么吵了起来,到最后陈月洲也是烦了,喉咙烧痛,只能将意识抽回了现实,看着端琰:“好,那就当我是单方面求你吧,那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和我配合?”   端琰伸手,轻轻地捧住陈月洲的脸,黯淡无光的双眼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光芒:“回……”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月洲立刻抬起自己的右手,摁住了端琰摩挲自己脸的那只手并迅速拿开,像是反射一般道:“别开玩笑了,虽然我是个人渣,我也做过类似于不把别人生命当回事的行为,但是事后我一定不会这么厚颜无耻的说出这样的话,你把我当什么?你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看着被陈月洲无情拿开的那只手,端琰的双目再次失去了光泽,他半闭着眸,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着,似是有情绪波动,但又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声音有些哑:“我知道,我知道我做过什么……”   陈月洲看着他:“我们彼此,拜托,活得更加有自尊心一些吧。”   “自尊心……呵……”端琰露出一个麻木又颓废的笑容,“自尊心在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什么都不是……“   “你一无所有?和我比起来你有的太多了,只是你从来都没有珍惜过。”   “你变了。”端琰道,“比以前说话直接了很多。”   陈月洲顿时沉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喜欢用伪装的面孔去面对所有人,也许是在赵可身边待久了,安逸久了,就变得随心所欲了起来。   人如果一直生活在一个安定的环境里,就不愿意再去伪装自己,就像结了婚的人多多少少会变的不如婚前那么“优秀”一样,伪装:优秀是一种痛苦、是一种不得已、一种生疏和提防,就像“成长”这两个字一样,里面有太多的心酸和害怕。   可是,自己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如今的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温暖的环境,他必须变回曾经的自己,甚至比曾经的自己还要强悍,才能面对接下来所必须面对的一切。   首先,他要做的就是,接受端琰。   无论这个人是什么狗样子,他都要接受,才能走向最终的任务。   于是,陈月洲深吸一口气道:“我答应回到你身边,你就会帮助我吗?”   端琰垂眸,表示同意。   二十七岁的这一年,坚持了十多年寻找真相的他突然发现,知道真相之后的自己,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得到了一切,也仿佛失去了一切。   上官泽的人因为吕佳音的死暂且熄火,但老徐的怀疑已经让他的生活乘上了即将开向不明方向的列车,车没有刹,只会越开越快,最后以他想象不到的悲惨方式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再对未来有任何期许,但当他陷入迷茫不知所措和无边无际的痛苦的时候,发现还能够带给寒冬中的他一丝温暖的,就只有那个曾经在挣扎中给过他拥抱的身影。   这是能带给他喘息机会的最后一片净土,即使曾被他无情践踏过,可是他还是想要夺回来,用任何方式都可以。   所以,他和赵天喻合作,他主动把陈月洲的信息透露给赵世风,他伪装“小洲”还活着去让赵世风针对她,让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每天惶恐不安,又不能把痛苦与人分享……   最终,她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身边,才是她惟一的归属。   想到这里,端琰的掌心微微用力,反手抓住陈月洲的小手,用力的捏在手中:“既然我在你心中是个坏人,道歉无法让你原谅,那就威胁让你妥协。”   陈月洲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道:“看来你是打算将坏人做到底,刚好,我也喜欢这样的,如果你现在道歉我还会觉得不适应。”   陈月洲仰头看着端琰说:“如你所愿,和好就和好,行吗?”   “那你总得证明,证明之后我才能跟你建立信赖度。”端琰道。   “证明?怎么证明跟你来一发吗?”陈月洲问。   “不够。”端琰答。   “那你还想要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显得我足够真诚?”   “我们两个需要在一条船上。”   “一条船?”陈月洲疑惑。   端琰低头,取出一个黑色绒布的盒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推向陈月洲。   陈月洲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要……”   端琰打开盒子,果不其然如陈月洲所料,是两枚戒指。   不过这次的戒指没有之前那么夸张,就是普普通通的环形,上面带一颗钻,看起来倒不像是订婚戒指,而是普通的结婚戒指。   “你该不会是买错了吧?”陈月洲没有了先前的忌惮,平静的拿起来其中一枚替自己戴上,笑了笑,这个男人的伎俩说到底也就剩下这些了。   “这就是结婚戒指。”端琰回答道。   陈月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端琰声音淡淡的:“你做为旁观者,经历过两次家暴案,你应该明白,婚姻会赋予我什么样的权利。”   端琰直言不讳:“我需要拥有这样的权利,这是让我对你产生信赖的基础。”   陈月洲露出有些错愕的表情,虽然在自己眼里婚姻并不重要,跟谁过还不是过,但是,也不是可以儿戏成这种程度的内容。   而最让他吃惊的是,曾经的端琰是有破罐子破摔的趋势,但他至少是掩饰着的,而如今的他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放飞了自我,什么话都能直接说出来。   陈月洲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开始犹豫。   他不由得又去找478:“你能不能看一下他现在对我的好感值是多少了?我怎么觉得他对我的好感值没有升高反而降低了呢?万一我的好感真还没刷够被他弄死了怎么办?”   478一脸漠然:【被弄死了,就是任务失败了呗,能怎么办?凉拌呗。】   陈月洲:“……”   他发誓任务完成之后,一定要把这头猪做成烤乳猪。   可是眼下还要用这头猪,陈月洲只能客客气气道:“那你至少替我看一下他的好感值啊?”   478有些烦了:【我之前都说了看不了,你怎么不记我说的话呢?等到好感值到了的时候,任务会自动开放,我说白了就像是门店里面的导购,虽然负责你,可我不管事啊?】   478说完,像是为了逃避责任似的钻进自己的房间里,还把门锁上了。   陈月洲见自己的系统如今是彻底和废了没什么区别,只能收了开金手指的那点心思,仔细琢磨了片刻后道:“所以,你是要跟我领证吗?”   “嗯。”   “为了抓住真凶,甚至要牺牲自己的婚姻吗?”陈月洲问。   “不是为了抓住真凶。”   “那是什么?”   “是为了得到你。”端琰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月洲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明明喉咙发出了笑声人却怎么都笑不起来,“你是不是又要说那句——又想要真相,又想要我?”   “不是。”端琰看着陈月洲,一字一顿道,“这次,只要你。”   陈月洲被这句话堵得一时半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头喝着自己的卡布奇诺,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赵世风的来电,于是按下接听,对面立刻响起那个男人油腻又沙哑的声音:“小洲,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啊?怎么身边还带个男人?我们两个叙旧,你带什么男人?是想让他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那点事吗?”   陈月洲又扯了扯嘴角,原来这个老家伙刚才到了,只是看到端琰站在自己身边,没敢上千找自己的事。   真是高看他了,本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棍,居然是个欺软怕硬的流氓。   “这不是你说的吗?想带就带上自己男人,反正我男人什么都知道,他也什么都不怕。”陈月洲回答。   赵世风一听,沉默了会儿:“小洲,你果然是醒着的吧。”   这次说话的语气明显阴森了许多,不再是试探,而是肯定。   “我醒着或者没有醒,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陈月洲的心中虽然仍是害怕,可如今他也不打算继续拖着了,于是直接道,“谁说其他人格不会继承本体人格的记忆?我,可是什么都知道。”   他道:“如果你害怕我把你的事情曝光出去的话,那你就来杀了我吧,反正到最后我们两个之间总有一个人得死,对吧?”   赵世风不说话了,陈月洲也不说话,两人突然间都沉默了起来,最后还是陈月洲先挂了电话。   当年的陈月洲,有爸有妈,有弟有家,虽然这些东西形同虚设,甚至还成为了她的负累,但是她依旧渴望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对她而言,家庭是她的牵绊和顾虑。   所以,面对赵世风对她所带来的惨痛时,思想卑微的她只能选择妥协来息事宁人。   可是如今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哦,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马上还会有一名为了威胁他而存在的丈夫,反正都是光着脚不穿鞋的人,谁又害怕谁呢?   陈月洲看向端琰:“既然要结婚,那就去领证吧?择日不如撞日,刚好我分了手,早就迁了独立户口也带了户口本,现在就去。”   端琰没有回答。   “怎么?不去?反悔了?听到我和赵世风的电话觉得害怕反悔了?”陈月洲问。   端砚闻声站起身,出门向外走去,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停下,陈月洲上了他的车子,两人一路沉默来到民政局,填了一堆的表,出示了证件,然后去拍照领证。   陈月洲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这家伙什么证件都带着,看来是料定了自己会听他的话。   别人结婚都是一脸喜色,而这对新人结婚全程都是面无表情,拍照的师傅不由道:“哎呀,结婚前吵什么架呀?来来来,笑一个……”   “不了,就这样子,挺好的。”陈月洲道。   等办理手续结束已经到了下班高峰期,端琰驱车载着陈月洲回家,路上在高架附近堵了会儿,陈月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本,又抬头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楼宇和路两侧的车水马龙,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结婚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领个证,登记个名字就好了。   可是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却在法律上,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陈月洲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只能在心中盼着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盼望这枚戒指只是一双镣铐,并不是刺穿自己心脏的利刃。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关于婚姻登记问题,有小天使私信我说介绍信和所在地证明的问题,我来解答一下。   99现在所在地的民政局有人脸识别系统,一般年轻人的信息都有公安网录入,不再需要传统的未婚证明,目前可能技术还未全国普及。 第256章   驱车回到熟悉的九九庄园西区, 大门打开,端琰从背后俯身抱住陈月洲,声音是低沉的,有些沙哑:“想要你, 完整的。”   陈月洲明白他的意思:“好。”   于是,等到大门关上那一瞬间, 端琰就将陈月洲摁在了墙上, 低头疯狂咬着他的嘴唇,掠夺他的呼吸, 剥夺他的思维。   黑暗之中, 端琰的狂猛如同吞噬天地的巨浪一般,让人害怕而又难以逃避。   一番“餐前甜点”过后,端琰将陈月洲抱进浴室, 打开花洒,热水从天而降, 落在两人身上。   陈月洲感受着热水滚烫的温度的同时, 也感受着端琰在自己身体中的热度。   虽然端琰的“餐前甜点”很到位, 虽然自己的身体很舒服, 虽然会明显地发现自己也在渴求着对方,但是,身体的愉悦终归是身体的愉悦,而他的大脑此刻非但无法感受这份愉悦,甚至有些煎熬。   再加上这个浴室隐隐带着一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就算是再怎么欲求狂野的人, 也会有心情低落到不想去做这种事甚至觉得反感的时候。   可是,陈月洲却觉得自己不能拒绝这场求欢。   端琰能在民政局拿出户口本,说明他做好了完全的计划,肯定知道自己才和赵可分手不久、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现在复杂的心境,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说明他势在必得。   这场求欢不是提议,是要求,是为了达成同盟时甲方提出的要求。   陈月洲疲惫地闭上眼睛,一瞬间,眼前忽然出现了韩佳梅的身影。   他倏地睁开眼睛,心脏漏掉几拍,旋即露出不可思议且有些不屑的笑容——   怎么可能,自己本质上和这场恋爱游戏无关,自己是个男人,虽然享受做为女人身体上的欢愉,但始终没有要在这幅身体里落户的想法,也不可能和眼前这个男人走到终点,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做任务的不得已而已,只要这场任务结束他立刻就会和端琰分道扬镳,再说了,端琰也不是罗楚军,端琰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暴力……   想到这里,陈月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端琰的确没有使用过实体暴力,但是端琰使用了更恐怖、更让人难以逃脱的暴力方式。   拳头的暴力只能让人跪下,而精神的暴力能让人屈服,端琰使用精神暴力的次数可不是一两次。   自己回到端琰身边所产生的一切压抑、恐惧、不自在感均是来源于对方曾经给予自己的精神暴力……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一个默许精神暴力的人了?   哦,不对,也许刚好相反。   从小到大,父亲的每一次殴打和谩骂,母亲每一次哀号和怒斥,以及在自己觉得委屈、压抑和痛苦到濒临崩溃时、他们那句好似发自肺腑的、让自己不得不低头的道歉:“我们为了你好,你是我们的儿子,你是我们家的唯一,我们才这么对你。”   或许,这些全部都是精神暴力。   愧疚、自责、压抑等等……这些情绪自幼缠绕着他,从小到大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没有试图反抗过,所以长大后,面对相比粗鲁的父母而言,外表更加温柔、更加有礼貌、更加和善、更加讲理和严厉却使用着类似甚至更高级手腕的端琰才会这样的手足无措。   他已经习惯了,他逃不掉的。   端琰的毒,或许恰好对他的症下药。   陈月洲瞬间觉得头痛和无比恐慌——   自己以前是怎么和女人谈恋爱的?以前为什么没发生过这么恐怖的事?为什么?   啊,想起来了。   他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搭伴”,选择的向来是“最合适的”而不是“最喜欢的”,白银选青铜,只选能驾驭的对手,他从一开始就在不自觉地避免自己成为谁的盘中餐。   而变成女人之后,无论是系统也好、任务也好、这幅身体也好,本身就没有给他太多的选择权,按道理来说处境变得极其困难。   但是,他反而因为在前期低端任务中连连取胜的处境,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优越感,陷入了一种错觉,把男人时候的自己幻想成了王者,认为自己可以轻松驾驭新身体的人生,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毅然决然选择了铂金甚至钻石当对手,再加上任务说了要攻略端琰,所以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把系统对端琰判定的1600分当回事,直到深陷其中,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陈月洲的头越发的疼了,他不想再去想这些内容了,于是伸手搂住端琰的脖子,勾住对方的腰,激烈应战。   精神是恍惚的,至少让身体得到释放吧。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次直到主卧,端琰在后方默默耕耘,陈月洲趴在前面,胳膊底下垫了一个枕头,有一声没一声地嘤着。   “那边……”陈月洲喃喃着指点。   端琰闻声,默默换了个角度耕耘。   等结束后,端琰看着陈月洲:“等这些天过去了,去拍婚纱照。”   陈月洲扫了眼端琰,什么都没说。   这个人想怎么作妖就怎么作妖吧,自己也管不了这些细节了。   “我姐刚过世,这几天去不合适。”端琰补充道。   陈月洲沉默,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想去思考什么,只是应着:“好。”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这一天大脑使用频率太高的关系,陈月洲就这么在端琰身旁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端琰已经离开,留了早饭在厨房的桌上。   陈月洲穿好衣服后默默地走到餐桌旁坐下,一边用筷子夹着生煎朝着嘴巴里面塞,一边看着客厅方向发呆。   等吃饱了饭,他想去上会儿网打会儿游戏开发一下大脑,可游戏还没下载下来,他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于是只好躺下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等晚上端琰带了饭回来,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吃完饭后,不一会儿陈月洲就又困了,于是和端琰告别后回卧室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等吃完了早饭,又是这么一个轮回重复。   直到第三天早上,两天就这么睡没了的陈月洲看着摆在桌上的早饭,陷入了沉思。   他走到端琰房间推开门,翻了翻对方的抽屉,找到几盒扑尔敏——大名鼎鼎的抗过敏药,但是因为药理性质导致副作用是嗜睡,效果因人而异,自从市面上禁了某类强效安眠药后,这玩意成了无数失眠人群的首选。   陈月洲将药瓶子丢回抽屉里,转身来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夹起生煎打算吃。   【宿主你疯了?知道被下了药还吃?】478忙出来阻止。   “吃多了,耐药性会越来越强,我以前得荨麻疹的时候吃过,一开始吃完就倒,半个月后吃再多都不想睡了,当然,你别学我,肾要紧,反正我最近无所事事,我这是开学前闲的。”陈月洲撑着脸,“端琰对我不信任,就算防了扑尔敏,以后他还会用别的方法盯着我……”   陈月洲呆滞地叹气:“看来我陈某人注定是白银段位了,虐虐青铜没问题,打铂金或者钻石简直是做梦,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一个80后有为青年被90后小毛孩虐爆了……”   陈月洲正打算继续吃,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一看,朱媛打来的,于是随手摁下接听键:“老师,又怎么了?”   “出来陪我吃顿饭,我请客。”朱媛用命令的口吻道。   陈月洲挠了挠头,自己身边的大佬一个比一个脾气难伺候。   好吧,谁让她是导师呢,去就去呗,刚好自己现在的心情糟透了,出门换换心情也是好事。   端琰没有把事情做绝——没有反锁大门,好似给了陈月洲一定的自由。   陈月洲叹气:这厮做事总是会在触怒自己的边缘上,却又巧妙地绕开了自己脾气的临界点。   发火吧……都能想出来他的解释是什么,到头来任务摆在那里,也没什么好说的,晚上随口提一句就行了;不发火吧……他会不断地刷新下限,等到水淹没脖子就来不及了。   陈月洲拿了钥匙并换了衣服出门,给端琰发了微信:[导师找我,要回来晚一点。]   端琰回信很快:[到了发定位给我,今天晚上要去隔壁市开会,下午下班早,晚上不在家,我顺路去接你回家我再走。]   陈月洲默默地看着回信:呵,搞得和真的夫妻似的,这要是不知情的女人一定觉得甜蜜死了吧?只可惜,自己明白,端琰不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危,是不放心自己的为人。   朱媛的约饭点是北综医的食堂,她本人早早就挑了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坐下,等陈月洲的期间,她就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北川综合医科大学和北川师范大学是邻居,两家学校操场就隔了一道不锈钢栅栏,从高处向外望去,可以眺望北川师范的后操场全景。   认识尤雪悠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天气,风和日丽,不过那时候已经十月初,温度没这么燥热了。   在操场上散心的自己,一眼看到了参加新生体能测试的尤雪悠,那一瞬间,她就挪不开眼了。   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她是直的,虽然讨厌男人,但是性取向也不是女人,她对尤雪悠那是一见中意。   一见中意这个词怎么解释呢……   朱媛想了想。   从小到大,在同学之间广为流传着这么几句话:“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对象插朋友两刀”之类的话……   其实长大后想了想,觉得这也挺正常的。   毕竟大多数人的朋友都是同桌、同宿舍的、座位离得近的、回家顺路的、一个课题组的、上下铺的、一个社团的、共同看了一个动漫的、共同追一个明星的、共同喜欢一个节目的、共同打一款游戏的等等……如果对象也是这么捡来的,还一捡能捡一堆,谁还会对对象那么特别呢?   或许真正的友情,也和爱情一样,我“友”你,而你未必“友”我,真正的友情也是存在对某个特定的人抱有特殊感情的,也会像爱情一样摇摆不定,至少不是随手拈来的。   就像小时候身边有一堆所谓的的朋友,但是总有那么一个自己特别喜欢,只想和她在一起相处,可是人家未必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相处,人家身边总有别的好友,于是自己偶尔回家还会哭鼻子。   所以,看到尤雪悠的那一刻,朱媛觉得自己浑身振奋。   她对这个女孩一见中意、一见友情。   可是,这个女孩的视线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落在那个穿着墨绿色衣服的沉默男孩身上。   友情和爱情虽然是两种不同的感情,但时常也会在三人之间发生某个人“归属权”的冲突。   所以,赵天喻的存在,一开始就让她觉得不爽。   赵天喻给她的第一印象是:高挑、有气场。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内心总是情不自禁地和尤雪悠的意中人做着比较:这年头花瓶一样的男孩子多的去了,大学四年又能帮到尤雪悠什么忙呢?   等成了这两个学生的老师后,她震惊地发现:这个男孩的高考成绩是以碾压级分数进入师范的!   她顿时觉得呼吸不通顺,但还是拼命自我安慰着:高考670分上北川师范这种高一本分30分就能上的学校,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收拾得人模人样,学习又好,很明显就是家里穷!高分入学是为了奖学金!凤凰男!一定是凤凰男!   结果,等看到赵天喻将一辆不知道什么型号的梅赛德斯停在学校停车场时,她彻底沉默了,也彻底愤怒了。   有钱、学习好、收拾得好……反正她就是不愿意承认赵天喻长得好,还来女生多的师范读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说明……这家伙绝对是个渣男!他一定是为了开后宫来的!反正肯定是渣男!直觉!这是人民教师的直觉!   于是,从大一开始,还没和老师接触过的赵天喻,就被她扣上了人渣的帽子。   可是,自己再怎么干扰尤雪悠和赵天喻之间的关系,两人终究是走到了订婚的这一步。   她多希望赵天喻能快一点暴露渣男的本质,多希望雪悠能单身一辈子,这样自己也就不会如此孤单、在独身的道路上孤军奋战。   但是等赵天喻真的提出了分手,她却换来了雪悠的道别——尤雪悠递了辞职信。   那之后,她们之间通了电话,雪悠说:“朱媛,幸福的生活千篇一律,不幸的生活各式各样,就像一张白纸上滴上了五颜六色的墨水,明明这还是一张白纸,白色还是最多的,只是你生于七彩,所以看不到纸张的原样罢了,但你也不该去拼命否定,对吗?”   雪悠说:“你看似为别人担心,可你其实从来没有体谅别人,有孩子的学生向你请假,你说都怪她们的存在害得女性不被老师待见,你说的是人说的话吗?你这句话就像是在说,都怪老年人腿脚不利索上车慢,所以老年乘车卡活该被不待见,以后司机不愿意让老人坐车也是活该;都怪残疾人身体不健全,所以残疾证活该被不待见,景点不欢迎残疾人也是活该……朱媛,大多数老人即使一辈子碌碌无为但也平凡工作了一生、大多数残疾人即使受社会福利但也为了生活奋斗着、有孩子的女性繁育的是人类的未来,这些在你看来卑微又平凡的人,组成了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   雪悠说:“你是高知分子,你会培育更多高知分子,而在你眼里,我们的社会已经残酷到对这些平凡而普通的、为社会默默贡献一点一滴的一般劳动人民,都做不到体谅和让步吗?这是你们——未来这个社会的主宰者,应该想办法完善和改进的地方,而不是你们仿佛理所应当站在至高点指责的地方。社会供你们读书,不是为了让你们当居高临下的批评家。”   雪悠还说:“你只是咽不下一口气,你一直用那口气活着,拜托你,放下自己的固执,学着真正走进别人的生活,去体谅别人的不易吧。”   那之后,雪悠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挂了电话的她一个人坐在教工宿舍里哭了很久。   她发誓她不是想害雪悠,她发誓选择独身的人生路上自己一定会帮着雪悠,她只是生活在一个无法相信男人的世界里,看着身旁结伴而行的人群会觉得很孤单、很孤单、很孤单……想要有个女孩子陪着她,她愿意为了那个陪着她的人努力一辈子罢了。   朱媛险些落泪,直到陈月洲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才回神,拿起菜单问:“吃什么,我请客。”   陈月洲哼了声:“在学生食堂请客,老师您真大方。”   朱媛扫了眼陈月洲:“安安静静坐下吃饭,我心情不好。”   “好好好……”陈月洲拿起菜单扫了眼,随手点了里面最贵的水煮鱼和三菜一汤,等餐期间他问,“找我干什么?”   朱媛撑起下巴看着窗外:“赵天喻出国了。”   陈月洲应着:“嗯。”   “雪悠也走了。”   “啊?”   “雪悠辞职了。”朱媛叹,“雪悠决定考博,按道理来说她可以直接考不用辞职的,可是她交了辞职信,第二天就不见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人在北海,我劝了她很久,却换来了……唉……”   朱媛无奈地长叹一声,这时服务员开始叫餐,陈月洲取了米酒汤圆端过来,朱媛用勺子舀了一勺塞入口中,双眼水雾氤氲:“于是我就在想,我当老师这么多年,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个下场,明明我对学生那么好,明明都是为了她们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领情,为什么大家到最后都那么厌恶我……”   朱媛看了眼陈月洲:“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很讨厌?觉得我有被害妄想?觉得我是在拿别人的男女关系泄愤?”   陈月洲没说话,默默地喝了一勺米酒。   朱媛长出一口气:“雪悠让我没事多在餐厅吃吃饭,多看看学生,我最近就一直在餐厅吃饭,我发现了一些好像曾经看不到的事情。”   朱媛道:“我看到两个大男生,点了一份麻婆豆腐,要了两碗米饭,你知道我们学校米饭是免费续碗的,两个男孩就一人续了三次碗,就这那么小小一份麻婆豆腐,我就问了我的师兄,他说比这两个男生情况还惨的学生在学校里其实比比皆是,只是很少有人去关注,人家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哭穷……”   这时,其他饭做好了,服务员将水煮鱼端了上来,朱媛将水盆向陈月洲的方向推了推继续道:“师兄说他本科的时候的室友,那种家里很穷但是贷款也想上大学的,没有伙食费,欠着学费,白天上课,晚上打工,门禁前还要赶回来,一天只吃一顿饭。   那些长得帅或者能说会道的姑且还能蹭蹭女孩的,长得普通又不会说话的饿了就只能平躺在床上,因为这个,还偷过同宿舍人的东西,如果是我早就把这个人逐出寝室了,但是我师兄是个有圣父情怀的男人,就总是把吃不完的零食悄悄放在桌子上,这个室友就会偷偷吃掉,后来毕业了这个室友也没记我师兄的好,反而觉得师兄高高在上还闹过矛盾,到最后据说因为实在是在北川立不住脚,回家了……”   朱媛叹气:“我曾经也教过这么个学生,那个女生贷款上大学,不学好,总是跟社会上的男人交往,那些男人总给她买东西,我觉得她就像是骗吃骗喝一样,我骂她不要脸,我说就算是五六十岁农村进城大字不识一个的妇女和老头也能找到工作糊口,怎么就你非要倒贴男人?”   陈月洲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朱媛要说什么,顺势安慰道:“也许她就是这样的人,大家骨子里都好逸恶劳,你也别想太多。”   朱媛摇了摇头:“我只是忽然间发现,学生要学费、学生要参考资料、学生要生活、年轻人之间还要为人、学生的大多数时间还要上课,学生的兼职薪水少得可怜、能拿到体面兼职薪水的学霸也少得可怜……从一开始我就对比错了对象,而贫困补助就那么多,能给的人也就那么点……”   朱媛低下头,终是红了眼眶:“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记得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只是忽然间很后悔,我不该把每个人都想象的理所应当刀枪不入,我很后悔在她明明已经很苦难的时候,清高地说了那么多话,把她更加用力地、推向了那些会对她说甜言蜜语的男人身边。”   她叹:“也许,我也从未体谅过雪悠,明明看着她和天喻在一起这么多年,所做的所有事如今回想起来,却只有拆散、拆散和拆散而已。”   “所以——”朱媛取出一张饭卡放在桌子上,推到陈月洲面前,“我不能救所有人,但是我至少能救一个我自己的学生吧,毕竟这是我带的第一届,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   陈月洲一脸懵地拿起饭卡:“这啥?”   朱媛道:“北川大学生遍地都是,硕士学费不低,北川生活费也不低,以后你要自费的东西也不少,你这种才读硕士又没有优秀本科作打底的学生,我查过了,出门找兼职都只能做又累又忙的工作,会耽误学业的,而且开销也周转不开,得不偿失。你身高体格也不行,又排除掉了一些工作,所以如果你的杀马特男友现在和你分手,你的日子一时间会很难过吧?”   陈月洲:“……”   朱媛看着陈月洲:“这些钱够你在学校饭堂和商店消费三个月左右,如果合不来或者感情不搭就分手吧,没必要死撑着。”   看着朱媛失魂落魄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饭卡,陈月洲顿时笑了:“我说,你怎么无论什么事都是这么极端?”   “啊?”   “为什么小时候要规定学生穿校服?本质上是为了避免攀比。”陈月洲晃了晃手中的卡,“小时候同学们之间攀比,老师说是错误的,结果长大之后大家发现,攀比才是人类的常态,自己没有的东西看到别人有,拼命赚也买不来的时候,谁脑袋里不会蹦出几个捷径?”   陈月洲笑笑:“有的人拿了你这张卡会踏踏实实上课学习,但是更多的人会变的更贪婪……朱老师,你不了解的多着呢!”   陈月洲道:“学校里面靠找社会上男人买香奈儿的女人和靠网络du博摆阔的男人多的去了,大学生还有专门的‘撸小贷’群呢,知道什么玩意吗?就是借一些小型贷款APP的钱,用了坚决不还,互相出主意逃债,甚至以欠钱越多不还为一种荣耀,这种人,你也要掏腰包去帮助吗?”   朱媛惊了:“你还欠小额贷款?!”   陈月洲忙摆手:“我没有,我就举个例子。”   他道:“无论是自力更生的艰难人生,还是投机取巧的危险人生,总有那么几个聪明人什么样的危险都能度过,也总有无数笨人脚踏实地都能平地摔骨折,这些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平常心对待就行了,管那么宽干什么,我要不是任……”   ——要不是任务,谁管这些人啊?   朱媛看着陈月洲手上的饭卡:“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要?”   陈月洲:“……”   默默地低头看了眼卡,又默默地抬头看了眼朱媛,露出有些惆怅的表情,犹豫了片刻,将卡丢了回去:“等你每年研究经费过百万再扶贫吧……”   明明骂人那么难听又不体谅有孩子的同胞,自己家里还有个拖后腿的爹,这会儿又有功夫出来扶贫,真不知道她的大脑是怎么长的,到底是慈悲还是冷血。   拿了这张卡只会让自己心里膈应,还是不要了算了。   “不要这张卡可以。”朱媛见陈月洲不收,也不为难,但她郑重强调,“你谈恋爱我管不了,但是你不要影响学业。”   朱媛看着陈月洲很认真地道:“成年人的世界是人脉构建起来的,人脉不是交情,说难听点,人脉是很实际的东西,如果你没有利用价值,你的人脉就是沙子做的桥梁——一戳就断。所以,对一无所有的你而言,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能增值的位置上,一定要学习、再学习,让自己成为能够被物化出无限价值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朱媛指着陈月洲道:“不要觉得物化这个词难听,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在被不断地物化价值,要让自己成为不断增值的产品,不要减值,不要被区区几个人决定价值,这就够了。”   说完,朱媛沉默了会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读博士的时候的老师曾经告诉我们,年轻男孩女孩长得漂亮,会给自身的物化价值有个整体增益,就像你们玩的游戏,多了个增益BUFF,但是这个年轻漂亮也和BUFF一样,有时间限制,这段期间你要好好珍惜,成绩越好,越是锦上添花,不要浪费。”   陈月洲撑着下巴,一边听着朱媛念经,一边不断地点着头翻白眼,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管这么宽的老师真是不多见了,陈月洲一时半会儿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又回到了初高中那会拼命读书的那段时光。   等朱媛从人生哲学讲到为人处事,又从教学方针绕回男女关系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朱媛也终于说了些人能听懂的话:“你和杀马特最近交往顺利吗?马上开学了,是打算住校还是走读?”   陈月洲掏了掏耳朵:“分手了,就前几天。”   “什么?那就是你能住校了?”朱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额……”陈月洲想了想,“可是我结婚了。”   “哈?”朱媛顿时一拍桌子,“你和杀马特结婚了?那一脸不靠谱的杀马特你居然和他结婚了?”   “额……”陈月洲挠了挠头,“不是他……”   “啊?”   “那个……”陈月洲有些尴尬,“结婚的不是他……”   陈月洲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没想出一个能让朱媛坦然接受现状的答案,于是干脆实话实说:“我和杀马特分手的当天下午,就和前男友领证结婚了。”   朱媛:“……”   一时间,饭桌上的两个人都变得安静了。   朱媛在愣了五秒后,用看屎一样的眼神看着陈月洲,但转念又想起尤雪悠的那句“学着体谅别人”,于是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当初为什么和前男友分手?”   陈月洲撑着下巴:“他背叛了我。”   朱媛感觉自己的额头爆出了青筋:“那你……为什么……和他结婚?”   陈月洲想了想:“我需要他。”   朱媛默默地端起桌上的米酒碗大口狂饮:“……”   478忍不住插话:【宿主,我建议你换一换台词,你现在的台词特别像那种被渣男骗得头也不回的傻女人,朱媛已经快被你气死了。】   陈月洲:“她端着杯子的手都在抖,我能看出来她很生气。”   【那你干嘛气她啊?】   “开学之后她迟早会知道,端琰管得又宽,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等她发现再告诉她的话,显得我对她不信任。”陈月洲说着,看向朱媛,笑了笑,“老师,你是不是快被我气死了?”   “你——”朱媛指着陈月洲,脏话就在口边了,可还是憋了回去,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我需要有人和我目标一致,还能保护我的安全。”陈月洲道。   “保护你找警察,你结婚做什么?!”   “老师。”陈月洲看着朱媛,“你也需要人保护,可是警察不照样无法保护你的生活?你至今都在替十恶不赦的人买单他的生活?”   朱媛一时语塞。   “我的生活里也有恶人,比你所经历的那个恶人还要可怕无数倍,而且目前来说无人制裁。”陈月洲道,“你放心,我不是因为感情原因才和他分不开,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分开,但是在此之前,我别无选择。”   一顿中午饭吃成了晚饭,陈月洲和朱媛分别时,端琰已经在校门外等候多时。   车上,端琰扫了眼陈月洲:“那是你老师?”   “嗯。”   “开学前就约你见面,看来很器重你。”   “算是吧。”陈月洲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对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   端琰一怔。   陈月洲通过玻璃窗看着驾驶座上端琰的表情:“怎么,领证的时候那么冲动,现在后悔了?还是说,你只想在发生对你不利情况的时候行使丈夫的‘豁免权’,在日常却不想让我行使妻子的权利?”   端琰闻声,沉默两秒,看了眼倒车镜,将方向盘一转,调头行使。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北川国际中学教工家属院的地下停车场,二人下车后,端琰牵住陈月洲的手,摁下电梯键上楼。   敲开自家大门,吕博看到陈月洲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拧巴了一下,随后一声不吭地回了客厅,对端溪招呼着:“儿子回来了。”   端溪正在阳台上浇花,一侧头,就看到了拉着陈月洲进门的端琰。   不等端溪收拾好手边的栽培道具,端琰便开口:“我结婚了,给你们通知一声。”   吕博和端溪的身子同时一僵,但很快就释然了。   如今吕佳音已经死了,上官泽的人还虎视眈眈着,没了那个昔日里给家里制造欢声笑语的女儿,只剩下阴暗沉闷的儿子,这个家如果再不试图注入活力,可能很快就会支离破碎了。   也许,孙子或者孙女出生之后,这个家里的气氛能够稍微缓和一点吧……   所以,结婚就结婚吧,选什么人都是他的自由,该懂的道理他都懂,后悔也好、不后悔也好……替别人选择的人生,到头来稍有不适反而会被别人埋怨,不是吗?   于是,吕博应了声:“佳音才走不久,婚礼过半年再补,行吗?”   端琰看向陈月洲,陈月洲忙摆了摆手:“不用,我家里没什么能参加婚礼的人,都在监狱里蹲着呢,也不为难你们非要和我家里人打交道了,我今天和端琰过来就是想通知两位一下,先斩后奏实在是唐突了,还请原谅。”   吕博叹:“谢谢你的体谅。”   之后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吕博和端溪先是掏出一张卡给陈月洲,嘱咐她既然结婚了,就把夫妻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一下,然后又给了端琰一张卡,嘱咐他婚纱照和新婚蜜月都别落下。   晚上,端琰送陈月洲回家,进门后,端琰冰凉的视线扫了眼餐厅桌子上没有吃掉的生煎,又低头扫了眼陈月洲:“我等下过去开会,明天可能中午之后才回来。”   “嗯,晚上开车注意安全。”陈月洲仰头道。   端琰低头亲了下陈月洲的额头:“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出了门,端琰的车子很快就融入了湍急的车流之中,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着下巴,回想起关门那一瞬间陈月洲脸上淡然的表情,恐慌和焦躁感就涌上心头。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从投身于黑暗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和阳光背道而驰。   寒夜孤独而又凄冷,那么,至少得有一样想要的东西必须完完整整地属于他,比如他费尽心思争取来的妻子。   第二天,陈月洲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在网上买了几本自己硕士方向专业的项目周刊,用kindle看了没一会儿,玄关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等大门打开,端琰提着个小笼子走了进来。   陈月洲穿了拖鞋走过来,歪着脑袋:“你提着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动呢?”   端琰接开毯子,是一只布偶猫。   陈月洲一怔:“你要养啊?”   端琰道:“你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我工作忙不能陪你,至少有只猫能让你开心,猫不需要出门遛弯,它自己能解决自己的生活,适合你。”   陈月洲:“……”   做为二十一世纪喜欢云吸猫的猫奴,看着眼前精致如玩偶的猫咪,他的少男心顿时活跃了起来。   出于被猫咪的“色you”,他乖乖地伸手接过小猫和一堆道具,等抱着猫咪去阳台安顿好扭头时,就发现玄关处多了一架摄像头。   端琰这时已经在陈月洲身旁蹲下,陪着他看猫,状似漫不经心道:“布偶的身体比较娇贵,肠胃敏感,性格温顺,比较黏人,它现在年纪还小,发生什么意外好及时处理。”   陈月洲低头笑了下。   绕来绕去,原来一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不得不蹲在家里的理由,二是为了安摄像头啊……自己还真是招人不信任。   不过这做法也真是高级,完美绕开了日常青铜乃至白银选手爱用的那些“你一个女人家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你现在是我老婆不要随随便便出门乱混”、“你是不是又和你前男友去见面了”、“你还是生个孩子吧这样就能安分一点”等这种一说就会让人女方愤怒的理由,换个姿势,就成了一种体贴。   陈月洲应着:“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说着,他伸手去替小猫整理小窝,端琰的吻就已经从耳后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地向下转移着,两人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   等成人游戏结束,陈月洲看着地上散落的浑浊的硅胶条,餍足地趴在端琰肩头,轻轻张口道:“你打算怎么对付赵世风?”   端琰闭着的双眸睁开,扫了眼身侧的陈月洲,将他搂紧了些,亲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要他死就够了。”   “那真相呢?”   “不重要了。”   “为什么突然放弃了真相?”   “……”   端琰仍是不肯回答理由,陈月洲只能认命:“那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让他死?”   “……”端琰闻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陈月洲:“我知……”   “我想让他们自相残杀。”端琰打断陈月洲道。   “自相残杀?”陈月洲疑惑问,“什么自相残杀?”   “赵世风有一个女儿。”端琰道,“那是他初恋所生的女儿,他残存在世界上仅剩的一丝人性都给了那个女儿,虽然他表面上不待见那个女儿,但那是私底下却为那个女儿做了些事。”   端琰看着陈月洲,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制裁他,法律的打击已经不痛不痒,仅存的良心的打击,才是最痛的。”   陈月洲怔怔地看着端琰,忽地就想起了表哥一家人的死亡,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但很快就恢复了自在:“那就这么办吧,记得别把你自己牵扯进去就好。” 第257章   家里多了一只猫, 陈月洲终于体会到了“云养猫”和“真养猫”的差距。   云养猫只用沉溺于猫咪的盛世美颜,而真养猫会发现美颜的代价是口袋里的银子有出无进。   猫咪的针剂费和伙食费由端琰承担,日常开销就变成了陈月洲的责任。   品种猫不似田园猫那样好养,肠胃更加娇贵, 日常照料得格外细心,一眨眼, 好几千块就出去了。   作为一个抠门到不舍得给别人多花一分钱的超级吝啬狂, 陈某人在记账的时候觉得心在滴血。   好在这只布偶性格温顺又比较黏人,陈月洲每天清晨醒来第一时间去阳台检查猫砂的使用情况时它不吵不闹, 饭点定时给猫咪准备好猫粮后自己就去吃饭, 下午坐在客厅里翻看学习资料的时候小猫就会趴在他身边自己玩小球,晚上端琰下班回家会逗一会儿小猫,两人之间只要不在床上就会僵持的气氛也因为这个小生物的存在而变得缓和了些许。   陈月洲也算是明白了有些家庭中夫妻试图通过生个孩子缓解僵持气氛的理由。   可是, 矛盾终究是存在的,并不会因为这只猫的存在而消失, 只是暂且隐藏和忍耐了下来, 等待下一次导huǒ索到来时, 新单旧账一起算, 掀起一场久违的狂风暴雨。   夏季多雨,陈月洲站在窗边,望着连续数天暴雨倾盆的世界,眼底一片怅然。   他和端琰即使有了婚姻关系的加成,不信任感依旧在彼此之间蔓延着,两人之间的好感值也从未突破过70分的大关, 终极支线任务始终无法开启。   “478,你说,端琰对我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感情状况?”陈月洲从一旁的沙发上抓起正在玩铃铛的小布偶猫抱在怀里坐下,一手顺着小猫脑袋的毛,一手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口奶茶,“我不能总这么耗着吧?”   478正躺在床上吃小饼干,听陈月洲这么一说,爬起来盘着猪蹄子道:【宿主,爱情其实是没有得分的,因为爱情是人类感情的很小的一部分,往往会受到一个人各种感情情绪的左右,生活平稳幸福充满爱的时候,对爱情的追求可能就是平稳而坚定的,生活充满荆棘和绝望的时候,对爱情的追求可能就是狂野和混乱的,甚至会产生热爱或者不爱的错觉。】   陈月洲:“……”   这头猪为什么总是会在某个瞬间智商爆表说出让自己都思考半天的话?   【所以,其实你需要换个角度想一下。】478道,【无论是让端琰产生深爱的幻觉也好,或者让端琰真的深深地爱上你也好,测分机器是无法评判这份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也许连你自己和端琰自身也都无法作出判断……】   陈月洲顿时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可他还来不及思考,玄关处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接起,对面是陌生女人的声音:“是端先生吗?”   陈月洲:“哪位?”   “哦,我是小区幼儿园的医务处的陈敏喜,请问你是?”   “我……”陈月洲停顿了一下,“我是他……他表妹。”   “哦,是这样吗?”对面道,“那端先生在家吗?”   “没有。”   “这样啊,那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下呢?端先生的女儿又发烧了,这孩子需要送去医院好好做一下检查,联系端先生无人接听,之前一直负责缴费的那个保姆也联络不上……”   陈月洲一脸懵:孩子?端琰还有孩子?什么鬼?   脑袋一时间有些乱,但脸上还是平静地应着:“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陈月洲迅速穿了件宽松的连衣裙,找了把雨伞打算出门,但前脚刚迈出大门,余光本能地划过摄像头,目光最终落在了玄关的桌子上——一张通知单,物业发来的,好像是昨天晚上端琰回来的时候从门上揭下来的,该到缴纳下半年物业费的时间了。   陈月洲顺手将那张物业单塞入口袋里,出门离开。   来到小区的幼儿园,在负责人的带领下,陈月洲在走廊尽头的保育房里见到了传说中的端琰的孩子。   是个一脸营养不良的小女孩,眼睛小,鼻梁塌,双颊红血丝挺严重的、皮肤还是蜡黄色的,看着有点村。   陈月洲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确定是端琰的女儿吗?都说女儿的颜值多随父亲,亲妈得多丑才能把亲爹的颜值分数拉低成这个样子?又或者说亲爹得有多丑孩子才能丑成这样?   不过,这孩子睁眼的时候,总让人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们校卫生所给她开了抗生素和退烧药,可是一直好不了,您看什么时候带孩子去看看……”一旁的保育员问,“不过,授权书您得开好,我们幼儿园管得严格,业主授权的人才有资格把孩子接走,就算是亲属也不行……”   “这个……”陈月洲想了想。   鬼知道端琰养着谁家的孩子,这年头给小孩子看病贵得要死,去趟医院动辄上千上万元,自己又没有医保,傻子才给她掏钱。   就在陈月洲犹豫的时候,另一个保育员走了进来:“孩子的父亲打来电话了,保姆电话也打通了,孩子父亲授权保姆送孩子去医院,保姆说马上过来接孩子去医院,已经在路上了。”   “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啊,人家小孩子表姑都来得比她早……”   “听说这个保姆在外面还有工作,厂子这些天封闭了,才放,所以……”   “真贪婪,孩子都照顾不好还想要打两份工……”保育员说着转过头看着陈月洲,“业主忙也就不说了,你看看这保姆也这样,这孩子可耽误不得啊,得好好说说,这一趟可能白麻烦您过来了……”   “哦没事,我刚好也没事……”陈月洲应着,出了门撑开伞本来打算回家,但又隐隐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于是就在园外的绿植下多驻足等了一会,直到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头顶帆布包在大雨中奔跑而来。   那身影他太熟悉了——   明明那么瘦,身材没有一点油水,可是却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浮肿,年纪不大已是满脸褶子,总是穿着非常没有女人味的T恤和中裤,喜欢背学生用的廉价帆布包,爱穿底很薄的豆豆鞋……   李薇的身影出现的太过于莫名其妙,以至于陈月洲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无法回神。   直到看着那个女人慌慌张张地抱着个孩子小跑着离开时,陈月洲才猛然醒了过来,本能地张大了嘴巴,回想起刚才看到那个孩子时所产生的莫名的熟悉感,瞬间醍醐灌顶,与此同时手脚变得冰凉。   他下意识丢掉手中的伞返回幼儿园,找到刚才的保育员大声道:“刚才那个拿着帆布包的女人是谁?她……她带走了我……我哥哥的孩子吗?”   几个保育员对看一眼,“是啊,怎么了?”   陈月洲:“这个小区,只能收业主的孩子是吗?”   保育员点点头:“是这样的,但是其实每一户都有一个孩子的名额,如果谁家没有孩子,你也可以和对方商量一下,把自己的孩子算在对方那一户的名下……”   陈月洲呆滞地听着,脑袋里浮现出一个让他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又无法解释通的想法,还不等保育员把话说话,他转身就走,却又在走到大门口时猛然折回道:“别告诉我哥我来过,我和我嫂子关系不好。”   “哦哦,行……”保育员一脸莫名其妙地应着。   回家前,陈月洲去物业交了一个季度的物业费,等回到家一开门,猫咪早就在门口卧着等候,陈月洲蹲下身子去抱它,低头的瞬间看了眼玄关处正对着大门的摄像头,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忧心忡忡的表情全部收了回去,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的同时立起了身子,慵懒地抱着猫咪出现在摄像头前。   因为大雨的关系,堵车有点严重,端琰晚上回来的晚了些。   自从吕佳音走后,些许也是因为端琰结婚了的关系,吕博再也没有送过排骨汤,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这个家,于是陈月洲就在网上买了成箱的速冻食物留在家里备用。   如今网络发达,速冻食品也是花样百出,从过去仅有的水饺、汤圆和云吞一类已经发展出各式各样的菜系,只要有微波炉,基本就没有吃不到的料理种类。   陈月洲蒸了些米饭,给两人热了两份鳗鱼饭和罗宋汤,等端琰回来后,陈月洲抱着猫咪,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吃饭。   “端琰。”是陈月洲先一步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   端琰抬眸扫了眼他。   “你之前说,赵世风有个女儿是吧?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陈月洲问,“最近有什么进展了吗?话说他的女儿多大了,该不会还是个小孩子吧?能做到自相残杀吗?”   “还需要一些时间。”端琰淡漠道,“赵世风十多岁就和大他二十岁的女人鬼混,你觉得他女儿今年多大?”   陈月洲顿时脊背一僵,脑袋里最坏的那个猜想仿佛一步步被端琰的话语证实着,他放在餐桌下的手本能地轻轻一颤,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声道:“那这样的话,那个女儿应该年纪不小了吧,可能已经结婚了,有家庭甚至有孩子了,如果让他们自相残杀的话岂不是要毁了一个家庭……”   “她没有家庭。”端琰冷漠答复,“但有一个女儿。”   陈月洲一听,手抖得更厉害了:“那如果自相残杀了,那个女儿岂不是就……”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你很在意?”   陈月洲忙摇头:“也不是,我自己如果有了孩子都不想养更何况别人的,我就是圣母心发作,忽然觉得孩子挺无辜的……那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比如帮助孩子联络收养下家之类的?之前梁莎不是你帮忙找了下家吗?我每天就这么待在家里,很无聊的……”   端琰低头,握着筷子将一条烤鳗鱼塞入口中后咬碎吞掉,之后轻轻抬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垂,遮住眸中的色泽,他低声道:“物业费你交了?”   陈月洲神色一闪。   这句话其实是在问:你今天出门干什么去了?   陈月洲撑着下巴点点头:“嗯,今天物业打电话过来,让我缴费,我就出了趟门,把钱交了。”   端琰抿唇,嘴角扯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弧度,之后继续吃饭。   饭后,陈月洲去照顾猫咪,端琰去厨房收拾碗筷。   等两个人都忙碌完了,陈月洲打算回卧室上网,却被端琰轻轻拉住了手腕:“跟我到阳台坐坐。”   这套房子总共有三个阳台,一个洗衣房的小阳台,一个厨房的小阳台,还有一个三面落地窗的大阳台。   这里是猫咪的主要活动区域,右边是一堆绿植,左侧的正前方挂着一扇落地镜。   两人在阳台的茶几前坐下,陈月洲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听着将玻璃拍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的暴雨声以及天空尽头时不时传来的闷雷声,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本能地低头抱起了地上的猫咪。   端琰背靠躺椅而坐,闭着眼,像是疲倦至极:“为什么骗我?”   陈月洲扭头扫了眼端琰:“骗你什么?”   端琰睁眼,视线冷漠而又有几分失望:“表妹。”   陈月洲不禁低声咒骂着:“这群只认业主不守信用的狗腿子……”   他想了想,试图找个理由蒙混过关:“幼儿园打电话过来说你有女儿,我受到了惊吓,以为你瞒着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所以偷偷过去看了情况,虽然那个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你,但是我还是不能确定那个是不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打算观察一阵,就没说……”   说完,陈月洲双手叉腰,义正言辞道:“我们就算是为了成为同盟才结婚的,但是我也不能接受你瞒着我在外面有孩子,我怀疑你这合情合理吧?怎么还变成我的错了呢?”   端琰闻声,撑着下巴,胳膊搭在茶几上,就这么近距离地、静静地注视着陈月洲,听着他说话。   阳台上没开灯,客厅的暖光从玻璃门洒出来,落在端琰的侧脸上,显得他的五官越发的立体和棱角分明。   而这样的五官有时候在某个角度看起来……就越发显得凶狠。   端琰慢慢地抬起另一只手臂,食指和大拇指托起陈月洲的下巴,看着他,语气平缓,声音冷静:“陈月洲,你是不是觉得你是那个小孩的父亲?”   一声雷鸣响彻天际,仿佛天空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似的,吓得陈月洲顿时哆嗦了一下。   端琰盯着陈月洲的双眼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既不是个好男友,也不是个好父亲,死后变成了女人,虽然不想对她们负责,但是至少保她们母女平安,也算是勉强对得起良心?”   陈月洲瞬间有些软,怀里昏昏欲睡的猫咪像是受到惊吓一般从他的怀中逃了出去。   “你在……说什么呢……”陈月洲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我是个女生啊,你在乱想什么啊……”   “赵天喻给过我一份你咨询心理医生的资料,你说你是北医硕士陈月洲。”端琰道。   陈月洲:“……”   赵天喻,狗曰的赵天喻!   陈月洲慌忙摇着头:“他不是怀疑我是DID患者吗,我只是……”   “所以,你的这个人格,认为你是那个北医硕士,是那个孩子的父亲?”端琰问。   陈月洲一时间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能回答什么,如果回答了下一句又会是怎么样一个陷阱。   端琰见状,伸手一把捞起陈月洲的身子,将他禁锢在自己身前,抬着陈月洲下巴的那只手逼迫怀中的人正视前方的镜子。   “陈月洲,看清楚。”端琰低下头,在陈月洲耳畔阴鸷道,“看清楚镜子中的你。”   陈月洲惶恐地正视着前方,镜中倒映出一个小姑娘一脸狼狈的模样,熹微的光尽数落在女孩的身上,身后的男人高大而腿脚修长,全身藏在一片阴影之中,紧紧地地将怀中的小女孩束缚着。   “看清楚,你的性别,你是谁,你现在的身份。”端琰冷漠道,“我可以接受你是DID患者,我甚至可以相信你是什么穿越者,因为我想要的不是你的主人格和过去的你,我想要的就是现在的你。”   “但是——”端琰捏着陈月洲下巴的手用力了些,“你必须清楚你是谁,即使你的意识告诉你你是北医男硕士,你也必须告诉你自己,你不是,你的性别是女,你是我端琰的妻子,你是属于我的存在,和那些人没有关系。”   陈月洲顿时抖了一下,他紧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可眼圈却不自控地红了。   “我知道你害怕我的原因。”端琰低声在他耳畔呢喃道,“我希望你记住你害怕我的原因,从今往后,我对你的温柔来源于我爱你,我对你的残忍,也同样来源于我爱你。” 第258章   窗外的雨声很大, 陈月洲躺在侧卧的床上,紧闭着房门,静静地注视着天花板,墙上的电子表显示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是他这两辈子第一次被男人表白说“我爱你”,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被吓软了腿,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被放在床上的。   478也没睡, 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吃着薯片,时不时看一眼呆若木鸡的陈月洲。   一声闷雷过后, 陈月洲看了眼478, 张了张口,有些有气无力道:“478,你说,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谓的系统给我的惩罚?”   478一听,放下薯片, 看了眼陈月洲:【也许吧, 因为你的终极支线任务是系统定下来的, 不是你随机接的, 端琰从一开始就被系统判定为是最适合做为你终极支线任务的对象……】   478掏出平板翻了翻:【也许从一开始主机那边就料定了,端琰是你最有可能喜欢上的类型,也是你最不擅长对付的类型……】   478想了想:【也许,主机那边是希望你身临其境地感受一次?】   “唉……”陈月洲翻了个身,身心俱疲。   【宿主,你还好吗?】478不禁问。   “我能好吗?了不起啊, 你们的系统、未来科技真先进啊,算计我到这种地步……”陈月洲喃喃道,“和端琰的信任度始终上不去,他不相信我,就不愿意和我资源共享,结这个婚的目的到头来单单地变成了我被精神折磨……”   陈月洲声音有些哽咽:“深渊任务也打不开,赵世风我一个人也处理不了,我还被怀疑是DID患者,我……我又不是杀了谁爹谁妈,要不要这样对我……”   看着向来嚣张得意还一副俯视众生姿态做任务的宿主此刻一副憋屈得快掉下眼泪的模样,478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宿主,那接下来怎么办呢?】478问。   【我这边能为你提供的……】478翻了翻自己的柜子,掏出各式各样的棒棒糖和一个小盒子,【也就这些情绪棒棒糖和……啊咧?】   “怎么?”陈月洲回头看了眼478,发现它手上拿着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什么东西?”   【是当初没用完的道具。】478有些兴奋地跳下床来到陈月洲身边,【你还记得吗?你以前用这个道具探测过安汐羊家里人的回忆,后来系统改版后,这个道具被封禁了,只剩下了三次机会,你在诗三身上用了一次,之后的两次都没用过!】   “啊!”陈月洲顿时有些欣喜,他一把抓过道具细细看着,“那我直接用在端琰身上看看他有什么怪毛病不就得了?还可以用在赵世风身上,直接把当年的真相读取出来不就得了?”   【可是……】478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沮丧,【宿主你忘了?这个道具只能在任务开启之后作用于支线任务对象或者任务对象重点相关的人物身上,现阶段不能用在端琰身上,赵世风是主线人物更不能用……】   陈月洲再次心灰意冷地倒在了床上。   一切的一切,都要以好感度上去为前提。   怎么样才能让端琰如今的好感度继续向上冲一冲呢?   哪怕以后好感度会降下来也好,至少在某一瞬间突破70分的关卡,让自己能开启深渊任务就好。   那之后如果好感度发生动荡,再说之后的话吧……   辗转反侧到四点,附近的主卧传来开门声,紧接着餐厅方向的制冰机被开启,那台机器每次打开都会唱三秒的圣诞歌,之后茶吧机按键声响起,应该是端琰出来喝水,顺便加了些冰块,看样子他也还没睡。   陈月洲从床上爬起,想了想,拉开门,看着正准备回房间的端琰:“明天上班吗?”   端琰将水杯在一旁放下,垂眼看着陈月洲:“晚班。”   “那我们谈谈吧。”陈月洲深吸一口气道,“我睡不着,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   端琰没说话,转身回了房间,陈月洲跟着他进入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端琰回到床上躺下,背靠着软枕,拿起床头柜的kindle,开了微弱的灯光,沉默地看了起来,因为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他顺手拉过床上的空调被盖上,陈月洲则默默地在床边坐下。   六月虽然已是初夏,但是连着数天暴雨,夜里空气的温度并不高,而端琰房间内的空调温度又开得极低,陈月洲只穿了吊带雪纺睡裙,一时间有些冷。   如果是以前,陈月洲会二话不说爬上床抓过被子凑到端琰怀里,顺便粘腻一会儿甚至来一发深夜游戏之后再说正经内容。   可是,如今的他,却变得非常拘谨,就像是两个向来相处随意的朋友吵架之后忽然连以前怎么相处都不知道了,只剩下尴尬和不自在。当然,自己和端琰如今的情况比朋友之间的这个情况严重多了,他除了尴尬和不自在,还有紧张和不安。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端琰的视线从kindle上转移,扫了眼泱泱坐在床边的陈月洲:“不上来?不冷?”   陈月洲这才慢慢挪动着身子,在端琰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拉了拉被子,给自己盖了些,低声喃喃着:“既然冷为什么温度开这么低……”   抱怨的话语说出来声音却弱得像是小奶猫挠人似的,说好听点是胆小,说难听点……就是怂,连一句随随便便的吐槽都变怂了。   “最近湿度太高,气压很低,温度不开低会很闷。”端琰伸手将被子拿起全部盖在了陈月洲身上,然后转身下床拉开衣柜,又取了一床空调被给自己盖上。   抱着怀中还带着对方体温和味道的空调被,陈月洲静静地看着床单发呆。   这个房间的用品总是有一股很好闻的木质香味,不是一种木质香水的味道,而是多种冷调香常年累积在一起所形成的一种特有的味道,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让人和舒心又很有层次感的味道。   在这个味道的包裹下,陈月洲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抱紧怀中被子,轻轻张口:“我们两个,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端琰低头继续看着kindle,面无表情地应着:“这句话从你和我领证之后,问过无数次了。”   “可是一直都没有解决方案。”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提起这个话题,他的胸口就觉得无比压抑,“你不信任我,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防着我。”   端琰没回答。   “我的确不想让你去伤害那个小孩子,因为那个小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但是除此之外我哪里不值得你信任了?”陈月洲头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需要真相了,但是你要除掉赵世风,而我也需要除掉他才能解决心头大患,我们两个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两个需要信息共享不是吗,我们两个完全可以找出一个我也满意、你也满意的处理方案不是吗?为什么你偏偏要一意孤行呢?”   “而且……”陈月洲深吸一口气道,“你希望我安安静静做你的妻子,我可以,我可以做,我绝对比真正的女人……不,比一般女人做得还要优秀!”   陈月洲有些语无伦次,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既然你觉得我是DID患者,那你就当我真的是吧!我可以做你的妻子让你满意,但我的认知中那个孩子就是不能出事!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我不想对她们负责但是却也不想让她们出事,我伪善的良心就是这么决定的,所以,恳请你成全不可以吗?”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那如果你以后出现了杀人犯的人格,我还需要替你去藏尸?”   陈月洲一时语塞:“你一定要□□吗?”   “你是病人。”端琰看着陈月洲,“无论从任何人的角度来看,我都是在用健康人的思维,保护你。”   陈月洲一听,顿时气得肺脏都快要炸了,但是他却不能发作出来。   如果在这里和端琰谈判崩盘,端琰对自己的戒备心会更重,深渊任务无法开启不说,那个孩子的处境也只会更加危险,主线任务的推进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如今就算再怎么痛苦和不甘,都必须选择假装服从,拼命讨好,然后才能谈所谓的来日方长。   看着突然间安静下来的陈月洲,端琰伸手搂过他的肩膀,低头亲了亲他:“听话,我是在保护你。”   陈月洲没有看端琰的双眼,双目呆滞地落在对方光着的上身精壮的肌理和人鱼线上,低声道:“来做吧。”   心情低谷到极限,如果不找个什么能释放压抑的方法,他怕自己没办法和端琰继续面对面相处下去。   酗酒、xī毒和性ài,三样逃避现实的方法中,也就最后一样不伤身了……至少对女版的自己来说。   “好。”端琰低头吻住陈月洲的唇,伸手剥去他身上的雪纺。   疯狂的成人游戏后,陈月洲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巅峰结束的那一刻,糟糕的心情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挫败的情绪丝毫不减,反而骤增。   端琰亲吻着陈月洲的耳垂低声道:“我前天去见过你的父母。”   陈月洲闻声,猛地转过头看向端琰,一种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们对我这个女婿很满意。”端琰的吻已经从耳垂滑向脖颈,“他们说,你以前是个善良单纯还胆小的女孩子,如今变成这样,他们对你生病的情况很清楚,也很担心你,还说愿意替我作证你身体情况的异样,希望我好好照顾你……”   陈月洲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端琰。   “他们很担心有一天你会病重到连我都认不出来,就像今天这样,为了完全不认识的人的孩子去和我争执,担心我会受不了你的病情想和你离婚……”端琰的吻已经落到胸前,他扯了下嘴角,声音不冷不热,眼神居高临下,“但是我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是警察,也是你的丈夫,于公于私人我都不可能抛弃你,如果你有一天忘了我是谁想和我离婚,法院也是断然不可能同意一个无亲无故还有精神隐疾的人提出的离婚要求的,不然以后谁来照顾你?”   陈月洲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端琰,双眼一瞬间仿佛充血,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死死抓着我?”   如此敞亮地开口问话,端琰沉默了,视线拉远了许多。   为什么是她?   当然,必须是她。   还记得上官泽的人第一次接触自己,是在2016年的初春。   那时候的自己虽然一心想要挖出江陈辉的死因替吕佳音报仇还清□□的人情顺便把自己该有的生活理所应当地夺回来,但这个想法还处于雏形,因为说到底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不太可能。   可是,人有时候坚定了一个长期持有的想法往往就是因为某个极其荒唐的小理由甚至是走在马路上看到的一句毒鸡汤广告语,而让他彻底坚定真相大白的理由就是:陈月洲在派出所的那一次口述。   心中仿佛亮起了一座灯塔——   赵世风是有破绽的,自己是有机会从这个特殊而又沉重的身份中解脱的。   于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当时公安大学刚毕业没多久什么都没想的自己就搭上了上官泽的人的快车,前前后后不知道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   人的欲念总是水涨船高,慢慢地,对真相越发的渴望和对她越发的渴望让自己终于踏出了践踏自己底线的那一步——赵天喻堂弟出事那一次。   赵天喻的堂弟是活了下来,但是马庭死了。   人一旦越过某个代表着质变的底线后,从今往后,所以量变的底线,都不是什么重要的线了。   他开始习惯了用类似的方法解决问题,在漆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痛苦,甚至后来已经疯狂到选择恩将仇报逼死了吕佳音来获取真相和获得重新得到她的机会。   可是,人生除了柳暗花明又一村,更多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   如今的他,在获得真相的这一瞬间,也走尽了眼前的路。   真相不能挖、凶手不能抓、身份不能摆脱、父母因为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受牵连、死的死、走的走、身边的世界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他这一路走来,所剩下的、所能抓住的、所还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幸福感的,就只剩下她了。   是她开始了他这样的人生,是她一次次干扰了他的心智,是她让他变成了这样的人,她理应对他之后的人生负责,不是吗?   如果她乖巧听话,甜美可人,认认真真做自己的妻子,那至少这样安静平稳的夫妻生活也是对他这两年做的所有努力的一份另类的合格答卷,他也会满意和知足的。   但是,如果她不乖,那绝对不行,他只剩下她了……   眼前的男人没有回答,陈月洲露出些许绝望的笑容,也没有毅力继续问下去,他在端琰身边安静地躺着,闭上眼睛,许久后道:“北越废弃火车道下面,就是种了一排树苗的地方,埋了一样东西,是记忆里赵世风让以前的我埋的,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希望对你有用。”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我不确定那样东西会不会留下了什么关于我的痕迹,正如你所说,我是个病人,赵世风大概也知道我是个病人,他利用了最不敢反抗的那个我,也许做了什么坏事。”   陈月洲睁眼看向端琰:“既然你说了你不可能和我离婚,也不会放弃我,如果我被误会成杀人犯之类的身份,对身为我的丈夫的你还有你父母的仕途也会不利,还请你想办法替我开脱。”   这件事原本他想等到和端琰的同盟战线彻底达成了再说出口,避免端琰再次为了干掉赵世风而顺带着牺牲自己。可是如今,端琰这偏执的态度让他一时间也没什么选择,只能先丢出去一张底牌,试图换取另一方的一丁点信任,也为自己思考对策争取一些时间。   天光很快大亮,陈月洲最终敌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睡去,等晚上起床时,端琰已经去上班了。   起床穿好衣服没一会儿,朱媛发了微信过来:[陪我出来吃个烧烤。]   陈月洲见状先是给猫咪倒了些猫粮,替它整了整小窝,然后给端琰发了条微信汇报去处,搭车去了朱媛定位的地址。   朱媛选的是市内一家挺有名的网红烧烤店,朋克风的装修风格,台上是抱着电吉他高歌的摇滚驻唱歌手,台下是顾客们大快朵颐吃肉,这里的竹签一根顶外面五根粗,一串肉也是外面十串肉的量,吃起来特别过瘾。   朱媛一口气点了五十串,等肉的过程,她看着对面病恹恹的陈月洲:“你男……你丈夫做什么的?”   “条子。”陈月洲回答,声音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都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警察开奥迪,小子家庭背景不错啊?别告诉我你看上的这个。”   陈月洲白了眼朱媛:“顶配不超过三十万,就是个小康罢了。”   朱媛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也给陈月洲倒了一杯:“我不懂车的配置,我就认识个牌子,四个圈,但我知道一般警察是不会开四个圈的,开大众可能多一点。”   陈月洲默默端起身前的啤酒一饮而尽,扫了眼台上聒噪的歌手:“你为什么约我吃饭,你的学生就我一个人吗?朋友就尤雪悠一个吗?”   “嗯……怎么说呢……”朱媛跟着台上的歌手哼唱着歌,拍着大腿,“其他学生吧……孩子倒是好孩子,但是相处起来不自在。”   “至于那些同事……”朱媛哼笑一声,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人啊,不优秀会被人踩,太优秀了,同龄人就会和你合不来,嫉妒,都是嫉妒。”   “说白了,你就是除了尤雪悠没朋友,也不擅长和陌生的人打交道,所以拉我出来解闷,对吧。”陈月洲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后道。   朱媛不由地回头瞪了眼陈月洲,看着他狂饮的模样,不禁道:“怎么,感情不顺?”   “呵,岂止不顺……”陈月洲扯了扯嘴角,明明没喝多少,却一副快要醉了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信任我,又是威胁又是恐吓……”   听到“威胁”和“恐吓”两个词,朱媛脸上的表情冷了些:“发生了什么?要不然我给你在学校开一间宿舍,你先搬出来住?”   “搬出去?呵……”陈月洲又给自己添一杯啤酒,“搬出去的话,他会更不信任我,他会认为我要逃,等到他抓我回去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更加难熬……”   “这么严重你都能结婚?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本来想心平气和同陈月洲讲话,可是朱媛这会儿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马上离婚啊!”   “离婚?怎么离婚,哈哈哈……”陈月洲仰头大笑,眼泪跟着一起笑了出来,“不结婚没人愿意伸手帮我,结了婚就被一环一环套死了……谁都知道要让自己变强大,变强了就不怕困难了,可是困难从来不会在你强大的时候找你啊,它只会在你越困难的时候越缠着你,没变强之前的日子那么长那么长,怎么熬啊……”   这时服务员将烤肉端了上来,朱媛将烤肉盘向着陈月洲一推,气愤道:“晚上住我宿舍,别回去了,吃饱了明天我带你去找律师!”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找律师能有什么用……”陈月洲垂下头,“我现在只想静一静……想办法怎么获得他的信任度……想办法怎么提高他的好感值……”   “你疯了吧?”听着陈月洲的碎碎念,朱媛顿时火了,她一拍桌子,露出有些鄙夷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提高他的信任度?提高他的好感值?你疯了吧你?!你现在和那些为了讨好渣男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我是疯了啊!我也觉得我疯了啊!”陈月洲猛地咆哮出声,他再也忍受不了似的抱头痛哭,“我明明就是个做任务的!我明明一直站在上帝视角去接济她们!接济这些废物一样的女人废物一样的蠢货!就算我成了女人我也不可能和这些蠢货根本不一样!我一个有上帝视角的人和这些一定会被我弄死的任务对象谈恋爱怎么可能会成为下位者!我玩他们才对!”   “可是……”陈月洲哭得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一步一步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觉得很丢脸……我也觉得很对不起自己啊……我对不起我三十年的智商……对不起我三十年的情商……我被一个小我那么多岁的90后玩得团团转……”   “我……我……”陈月洲嚎啕大哭,“我甚至想过能不能通过怀孕去把他的信赖提高,能让好感分数至少在某一个时间到达70分……怀孕啊……我居然会蠢到想用怀孕去拴住一个男人……我也觉得有这个想法的我和那些蠢货有什么区别啊……我也觉得丢脸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啊!”   陈月洲哽咽着,不断地抽气,好在周围音乐声嘈杂,除了附近几桌的人看了眼这边外,没有人留意他的存在。   望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月洲,向来这个时间点习惯躺在床上吃薯片看韩剧的478默默地站起身,用粉嫩的小猪爪推开卧室的门站在阳台上,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仰视皎洁的明月。   【宿主,众生,皆凡人呐。】 第259章   陈月洲哭得那叫个撕心裂肺, 还碎碎念着些正常人根本听不懂的内容,朱媛虽然有心帮他,但也只能提出“和他拼了”、“离婚”之类破罐子破摔的建议,毕竟, 她连男人都没处过,一提起男人除了进入备战模式外, 也想不出什么关键内容。   等陈月洲哭得眼泪都快干了, 这才注意到有几通未接电话,等拿起一看, 发现是陈蕊的, 陈月洲这才想起还有陈蕊这么个狐狸精存在于自己的联络簿之中,于是迷迷糊糊地擦掉眼泪,回拨了过去:“干嘛?”   “能干嘛?马上暑假了, 你给我妹怎么安排的?出门旅游还是补习功课?”对面是陈蕊慵懒的声音,“你是不是都快把我家小晴忘了?”   “怎么会……”陈月洲吸了吸鼻子, “我们三个有一个群, 她们两个平时在上面说什么事我都是有看有回复的, 我……”   “你怎么了?”对面打断道, “鼻音这么重,哭了?”   陈月洲低下头:“出了点事。”   “要我陪陪你吗?”   “陪我?你最近没有男友吗?”   “呵……”陈蕊笑了,“见面聊吧。”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陈月洲只能看向对面的朱媛:“我有个朋友想过来……她这个人自来熟……”   “男的女的?”朱媛有点小不自在,毕竟她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可是眼下看陈月洲哭成这副样子, 也不好回绝。   “女的……”   “那就过来吧。”一听对方是女性,朱媛稍微放宽心了些许,于是陈月洲低头给陈蕊发了个定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对方就出现在了餐厅里。   阔别快一年没见,陈蕊如今的装扮,陈月洲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一头干练的短发,黑色简约商务范的连衣裙,尖头浅口黑高跟,手上握着款简单大方的手包,惹火的身材和穿鞋一米八多的高挑海拔,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线。   因为个子高视线范围广,陈蕊迅速找到了缩成一团的陈月洲,款款而来,低头对着坐在对面的朱媛伸出手露出干练的笑容:“你好,我是陈蕊。”   朱媛被陈蕊的气场莫名地镇住,有些僵:“哦……你……你好……我是陈月洲的老师,我叫朱媛。”   陈蕊对着二人大方地莞尔一笑,在陈月洲身旁坐下:“不错啊,考上硕士了?”   陈月洲默默地吃了串烤肉:“那你呢……怎么换发型了……看起来没有以前妩媚了……以前那个发型更能斩男……”   “你要是缺钱的话我不介意你来我这里打工。”陈蕊说着递给陈月洲一张名片,也笑盈盈地递给朱媛一张,“欢迎来玩。”   “天之籁量贩KTV……居然北边的大学城附近……好地方……”陈月洲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情况……”   “我也奔35岁的人了,虽然脸不显老,但心累了,年轻靠脸,年长靠钱,是时候转型了。”陈蕊低头把玩着她自己修长的美甲,“年纪大了,自己当老板泡些小狼狗,这多好,对吧?”   陈月洲顿时明了。   这年头,有这么一堆男男女女,靠着青春和脸蛋吃了十多年有钱人的软饭,等到了差不多的年纪攒下了些钱,开始转型自己翻身做老板,有的失败了,有的成功了,发达的那些闲了再去泡自己中意的。   看来陈蕊是腻了过去的生活,打算翻身洗白走精干路线了。   不过,多少人原始资本的积累都是灰色的,吃上家和吃下家比起来,自己这种吃下家的、道德脊梁骨也不直的人就不评价了。   朱媛并不了解陈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看着对方干练又不失优雅的着装、听着对方“泡小狼狗”的台词,这似乎很符合她对于不需要恋爱和结婚的独立女性的定位,于是本能地对陈蕊的好感多了几分,戒备也少了几分。   陈蕊叫了五十串烤牛肚,等餐期间,她偏着头看着陈月洲:“哟,刚才没注意看,哭成这样了啊?怎么,和那个警察吵架啦?”   陈月洲白了眼陈蕊,没说话。   “不和我说说?”陈蕊举杯望着陈月洲,“男人吧,我虽然未必比谁懂,但是至少比你擅长应付,对吧?”   “应付什么应付。”朱媛在一旁插话,“一个威胁恐吓自己妻子的男人,有什么好应付的,直接离婚!”   陈蕊一听露出有些错愕的表情:“你都和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都没告诉我?”   陈月洲瘪了瘪嘴:“前不久……”   人在有压力的时候,诉说往往也是解压的一种方式。   陈月洲一时间找不到对付端琰的方法,心情又闷得厉害,见陈蕊这么急着问自己的事,于是也没忍住,就大概把自己眼下的情况讲了一通。   当然,他没说关于任务的事,只说了家里是如何压榨自己的、以前的店老板性骚扰自己、端琰能保护自己,而自己因为身体和家里原因没办法和端琰分手。   朱媛在旁边听得是火冒三丈,从陈悦豪骂到三叔,从陈国富骂到端琰,基本提到的人物中,没有人没被她骂过。   到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你别说了,明天就跟他说你要离婚,住学校里面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婚不是好离的……”陈月洲呢喃着。   朱媛听到中途就气得就要爆炸了,关于自己生病没法离婚的事情一个字没听进去。   而陈蕊,听完陈月洲总是欲言又止的陈述后,撑着下巴,一边吃着烤牛肚,一边看着他:“你怎么想?”   陈月洲沉默。   “不知道是吗?”陈蕊喝了口啤酒,摇了摇头,“唉……也是……抱怨归抱怨……别人怎么会懂自己当下真正的处境呢?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只能吞到肚子里自己忍着了,外人始终是外人,说话永远都不腰疼,对吧……”   陈月洲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后呢喃道:“我是不是看起来像个傻子?和外面那些一样?”   陈蕊没回答,而是道:“谁不是这辈子第一次做人?过来人给你个建议,不要再在你男人面前说什么你们是共同盟友之类的话了。”   “人啊,其实都没什么安全感,有的人缺的多,有的人缺的少,但是人都渴望被人爱。”陈蕊道,“有时候和对象相处,你越是想去讲道理,想把事情理清楚,只会给对方一种‘你不爱我’的暗示,他会更加提防你。”   陈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虎摸着陈月洲的头顶:“你啊,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女孩,你很懂这个道理,你是在抗拒,抗拒你自己……”   陈月洲抬起迷蒙的眼看着陈蕊。   “你可能……”陈蕊叹气,“你可能对他……是有感情的……多少我不知道……但至少是……呃……有那么点的。”   陈蕊抿了口啤酒道:“你啊……知道自己有这份感情……又觉得伤自尊不愿意面对这个处境……所以不断地对他强调大道理……强调同盟……强调合约……其实就是在告诉他:我不爱你。”   “你知道吗?”陈蕊笑着,“大多人都胆小如鼠、口是心非,我爱你口袋里的钱和想泡你的时候我能对你一口一个我爱你说得信誓旦旦,我爱你这个人的时候却骗你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钱和泡你。”   她道:“虚情假意可以招摇过街,真心实意却害怕拿出来示人,所以我这种满口甜言蜜语的职业骗子往往比活生生的人更能讨人欢心……”   “可是,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暂时不能离开他,又何必这么做呢?”陈蕊摇了摇头,“他应该挺缺安全感,你这么做只会惹躁他,矛盾越来越重,到头来,你这么做只是维护了你自己以为的自尊心罢了,而事实上在外人眼里,你所做所为看起来早就没有自尊心了。”   “对他说一句我爱你,这么难吗?”陈蕊拍着陈月洲后脑勺,“真心也好,违心也好,如果自尊过不去,那就把真心当违心,或者违心当真心,又有什么关系?”   朱媛在隔壁听得头大:“等等,你的意思是让她回去和那个男人和好?疯了简直,有什么和好的必要吗?”   陈蕊没有回答朱媛的话,低头看着陈月洲:“试试吧,试过之后如果还在恶化,到时候你再做决定吧。”   陈月洲想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端琰打来的,他愣了一下,正打算接起,陈蕊将电话直接夺了过去,接听道:“哦,小洲的丈夫啊,小洲在我身边呢,怎么了?”   陈月洲见状,只能默默地端起啤酒杯喝着酒。   陈蕊扫了眼陈月洲:“你说小洲?她喝多了,我正打算等会儿给她开一间房送她休息,明天早上再送她回家……什么?你来接?那也行啊……”   说完,陈蕊挂了电话,抓过陈月洲的手指头解锁了微信界面,发了定位给端琰。   陈月洲看着陈蕊:“你在想什么?”   “你这酒醒得太早了。”陈蕊扫了眼陈月洲,“趴下休息吧。”   等陈月洲重新趴下了,陈蕊道:“以后和对象相处,多谈情少谈理,人吧,都是这样,找别人办事的时候,希望别人谈情少谈钱,别人找自己办事的时候,希望别人谈钱少谈情……这到了感情生活中吧,希望别人对自己谈情,而自己对别人谈理……别管我爱不爱你,你首先得爱我。”   陈蕊道:“所以啊,大家不一定讨厌和笨人来往,但一定不喜欢和精明人走太近,我们这个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定要大智若愚,做不到大智的话,就本本分分活着,绝对不要以为精明写在脸上很厉害,错了,在别人眼里,你那是刻薄。”   端琰很快就赶到了烧烤店,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死猪一样的陈月洲,三步并两步上抓起陈月洲的手臂将他带入自己的怀中,对着桌前的朱媛和陈蕊微微颔首:“辛苦你们,我替她买单。”   “不用了,能够目睹我们家小洲心心念念的丈夫真容,我也挺激动的。”陈蕊浅笑着起身,挡住朱媛避免她情绪激动出事,“你回吧,以后找个机会让小洲再回请我们就好了。”   端琰载着陈月洲离开后,朱媛不禁瞪着陈蕊:“你这是害了她。”   陈蕊坐下继续吃烤肉:“谁这辈子没爱过谁呢?事情总得自己经历了、痛过了、扛不住了,那时候我再拉她一把,她才能明白,现在拉她,没用的……”   “我就没有。”朱媛冷冷答复,“我就没爱过谁,以前不会和男人交往结婚,以后也不会,女人不需要男人也会过得很好!”   陈蕊微微蹙眉,瞥了眼朱媛,笑了下:“真正觉得单身很好并且就打算这么做的人,不会把单身很好挂在嘴边,就像想分手的人早分手了根本不会把分手挂在嘴边。”   陈蕊举杯浅笑着:“你这样,不过是恐惧着男人,看着身边成群结队的女人有男人,看到她们过得不好,自己焦躁;她们过得好,自己更焦躁……于是一边恐婚、一边又觉得不结婚不行、害怕一个人孤独终老、于是习惯性打打嘴炮、煽动煽动身边女同胞,何必呢?”   朱媛一听,脸色差了几分:“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这年头谈过恋爱的女人都可以自高一等了吗?这个社会本质就是……”   陈蕊莞尔一笑,及时打断:“我吃饱了。”   说着,她从钱包里掏了500元现金出来放在桌子上:“我请了。”   这是大雨初歇后的第一个夜晚,天空一片清澈,除了一弯皎月高挂之外,隐隐约约仿佛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陈月洲酒喝得有点多,本来就有些晕,此刻既然要装醉,他索性闭着眼睛睡觉。   车开到高架附近又堵了起来,端琰索性避开高架,稍微绕了些弯路,将车子疾驶在绕环的近郊路上。   结果,车子开了没一会儿,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问题,到处围的都是警察,挨个检查路过司机的驾照。   端琰只得将车子的速度放慢,静静等候通过。   而这一等,等得陈月洲腰酸背痛。   这人真睡着的时候,更换睡觉姿势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但人装睡着的时候,总是不太敢动,生怕被人发现是假寐。   可越是不动就越是浑身都不舒服,这里发痒那里酸痛,最终陈月洲受不了了,只能假装刚睡醒,迷迷糊地睁开眼,看到端琰的时候,装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醒了?”端琰侧眸,伸手去摸陈月洲的额头,“刚才接你的时候有一点热,现在好多了,不能喝酒就少喝一点,身体要紧。”   感受着端琰手指冰凉的温度,陈月洲的视线顺着对方的手指缓缓上移,落在眼前目光直视前方的男人标致的样貌上。   话说回来自己乖乖听话装醉的意义是什么?   需要一个从谈理到谈情过度的桥段吗?   喝过酒的口腔内干燥而滚烫,需要湿度和凉度。   于是,陈月洲一时间像着了魔般,伸手解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搂过端琰的脖子,滚烫的唇落在对方冰凉的唇瓣上,疯狂侵略着对方的领域。   “我也爱你……”他如是呢喃着,借着酒精的力量,这样难以启齿也谈不上真或假的话语便溢出唇畔。   端琰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地收紧又倏地松开,下一秒环住陈月洲的腰肢,疯狂回应着他的索取。   直到交警敲了玻璃窗,才意犹未尽地分开,端琰拉下窗,递上了身份证和驾照,但交警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酒味怎么这么大,你等一下,下来下来,吹一下。”   端琰微微蹙眉,不由地看了眼怀中昏昏欲睡的陈月洲,想了片刻,递上自己的警官证:“我得等一会测,口腔里面有酒精。”   交警看了眼证件,脸上严肃的态度放缓了些许,低头看了看神色迷离还双颊绯红的陈月洲,又看了眼目光淡然且神色稳定的端琰,一眼就能看出谁喝过酒,也不愿意为难同行,叹气道:“明知前面在检查,以后就别挑这个点在车上做这种事了,走吧走吧,让她把安全带扣好,这附近出了点事,检查的多着呢。”   “不好意思。”端琰关上窗后重新发动车子,等离开了交警所在的范围后,扫了眼还靠在自己身上的陈月洲,将车子在路边停下,转身替他系安全带。   可身子刚侧到陈月洲面前,就被小姑娘伸出的手臂环住了脖子。   陈月洲将自己滚烫的脸蛋贴在端琰冰凉的脸上,等面部的温度降下来后,偏头看着端琰,在不到一公分的距离看着对方的双眼,呢喃道:“我说我爱你,但是我们分开的之后这半年我有过别的男人,你说你爱我,但是你为了莱安西和压根没有找到的真相直接抛弃了我……端琰,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端琰沉默地看着陈月洲,眼底闪过一抹疲惫之色。   “我想要和你更进一步,想要获得你的信赖,想要让你更爱我,我甚至产生过如果我怀孕了,你会不会稍微相信我一点点的想法……”说着,陈月洲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清醒之后我明白……你不会的……”   陈月洲叹气,眼底带着泪光:“你从很早就接触我了,也许在我还不太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接触我了,我是什么样胆小卑鄙的人你心里清楚,就算生了孩子你知道我也是那种能抛夫弃子的类型,所以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备孕之类的话,我在你心中已经定型了,现在再去装作只会谈情的傻白甜,你怎么会信我呢,你一眼就会看出我是在套路你……”   陈月洲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最终是滑了下来:“放羊的孩子喜欢恶作剧喊狼来了,所以有一天狼真的来了,你也不会信我了,对吧……”   端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低声闷着嗓音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也是这样。”   陈月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没错,你在我心中也不是善茬,甚至我觉得,我只是个流氓,而你是真正的土匪,我诟病你不信任我的同时,我自己对你又是怎么样呢,我们彼此的信任度,是不会提高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即使会让自己疼痛,但也是不会再提高的……”   陈月洲哭得越发止不住:“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呐,生活让最讨厌的性格变成了本性刻在我们的骨子里,和不爱的人变成了欺压,和相爱的人变成了折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有时候也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我自己,可是,当我在深渊中哭喊的时候,连上帝都帮不了我,不是吗……”   “所以……”陈月洲仰头再次吻住端琰和他纠缠,一番索取之后含糊着哭腔道,“我们两个之间,就这样吧,就这样开诚布公的、明明白白的在一起……”   说着,陈月洲轻轻一推端琰,翻身爬坐在了端琰的身上,伸手解着端琰衬衣的扣子:“来做吧……至少在做的时候……我们是彼此信任而又合拍的,不是吗?”   端琰静静地看着陈月洲,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吻住他的额头。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近郊的车道两岸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后方百米外才有栋栋居民楼拔地而起。   车厢狭小的空间内,两人疯狂地纠缠和索取着对方,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竭,陈月洲满身汗水地趴在端琰怀中,再次陷入了怅然。   就在这时,478从卧室里面出来,举着平板对陈月洲道:【宿主啊,你不是说你拿不到70分的好感度吗?我担心你任务完成不了,一直陷入恶循环,所以我帮你申请了有没有别的方法打开深渊任务……】   478美滋滋道:【你要夸夸我,我帮你申请到了!】   陈月洲顿时眯起眼。   478道:【宿主,深渊任务是时效任务,本身就是有时效的,主机那边说只要你愿意将积分清理为100分,就自动达成深渊条件,可以直接开启深渊任务。】   陈月洲面无表情地重复着478的话:“积分清理为100分……”   【对。】   “意思就是,把我的寿命清理为三个月,深渊任务就能做了,是吗……”   【对。】   “哈……”陈月洲扯了扯嘴角,笑了,看向眼前从始至终都一脸人畜无害的佩奇,“478,你,很厉害。”   478:【什么?】   “用一张幼儿动画主角的脸,全程操控着我的活动轨迹,不是吗?”陈月洲淡淡道,“你真的是今天才知道可以用我剩下的命去兑换开启任务的道具吗?还是说,你在等着我绝望,等着我明白我们这种自私的人再怎么深爱、感情都不会达到你们规定的范围时,再来让我做‘选择’吗?”   478眨眨眼,一脸认真:【我真的是今天才知道,宿主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好心好意你怎么这样……】   陈月洲叹了口气:“这年头吉祥物都越来越丘比了啊……”   478一脸懵:【宿主你在说什么?】   陈月洲摇了摇头:“没事,那你就兑换吧……”   478惊了:【啊?你真要兑换啊?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还真要这么干啊?万一失败了你之前的努力可是全部都功亏一篑了。】   陈月洲凉凉地笑了笑:“相爱相杀的生存方式,也许是我们这种人最好的相爱方式,对吧?”   478还在发呆,陈月洲已经走上前来拿过它的平板,毅然决然摁下了“兑换”按钮。   瞬间,脑内传来清晰地系统播报音——   【欢迎来到,深渊支线任务,您的剩余积分目前为:100分。】   【请按时完成任务,祝您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99啊,你为啥又不守时啊……   99【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道歉无用于是实话实话】昨天我去汗蒸了,温度太高了,出来之后就觉得浑身疲倦,所以晚上回去想着12点之后更新……   478:然后呢?   99然后12点醒了一次发现眼睛都睁不开,所以觉得那就隔天中十二点好了……   478:然后呢?   99然后就睡过了,我是那种如果定的目标没按时起来,就直接放弃了的人。   478:……   99而且最关键的是还有点卡,大纲已经到底了,但是后期纲有点草,所以可能这两天进度有点慢,容我思忖一下。   478:好吧……对了,99哇,有人来信说99这个称呼很常见啊,总想起自家的idol……   99【摸下巴】感觉叫99的人是蛮多的,最近在考虑自称叫什么好……但是我真是没法放弃9这个字啊……   478:【翻了翻提纲】对了,99哇,虽然你决定等文章完结后再补题外话和小剧场之类的,但是私信频率高的问题还是先回答一下吧?   99【摸下巴】比如哪些?   478:比如关于对母胎SOLO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恋爱的建议【看文案】这个问题男女都有来信,算是比较高频率的一个提问……   99【思考】这个问题我不能提前回答,因为有个很关键的原因……   478:什么?   99【思考】陈月洲的想法在文中贯穿,但是实际上他的很多想法其实我都处于不能认同的状态……   478:完全不认同吗?!   99陈月洲的恋爱观是一类人的恋爱观,但是说实在话我觉得……完全不能苟同,我觉得怎么说呢……他把有些东西复杂化了,显得有点幼稚,而且【笑】说实在话陈月洲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谈恋爱的经历不是吗?   478:啊?   99和自己没多少感觉的人在一起那哪是谈恋爱?谈恋爱,首先是相互喜欢爱恋,那才是谈恋爱,否则,就是……呃……组CP而已【笑】他以为自己恋爱高手吗?哈!他也许会给自己组CP,但是谈恋爱他根本就是纯新人。   478:呃……   99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肯定还会有人觉得我幼稚。【笑】   478:……   99如果我这时候我说了自己对恋爱的一些想法,就有一种……自己砸自己场子的感觉对吧【笑】所以,恋爱的问题放到最后吧。   478:好吧【叹气】第二问……99啊!   99啊?   478:读者私信,99啊,我一没有男朋友胸就变小是怎么回事啊?还没有和男友做过的情况下就这样,而且没有男友脸色还总是很差。   99【疯狂拍手】那恭喜你了,我们是同样的体质,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看到就很想回答了,因为非常难得碰见同胞。   478:啊咧?没有男朋友胸就变小?这什么体质?   99胸部变小,这其实还是比较轻微的,我如果长期没有让我进入恋爱状态的男性,我不但会胸部变小……夸张到能小至少三到四个杯、体重变重,下身发胖严重,双腿变粗、声音变粗、外形趋男性化严重、肤色变差,起痘、脸上没有血色、黑眼圈加重、内循环紊乱,大姨妈按时来不了,还会出现乳腺结节甚至更严重的内分泌和内循环问题【笑】其实前几天文章断更的刚刚好,本来就约了第二天去医院,结果刚好让我断,那我就断了。   478:你不是有男友吗?!   99【摊手】去年圣诞节已经善始善终啦,虽然一起玩很开心,但也就是一起玩很开心,你能明白吗?……感情消散只是关系没断的这种恋爱不是我上述的这种所谓的生物上的恋爱。   478:……   99不光是女的会有,男的也会,我的表弟也是这样,如果长期没有喜欢的女友恩恩爱爱,他的眼袋、肤色就会像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似的,而且病恹恹的,感觉天天都在通宵爆肝写程序的感觉。   478:??????????   99像是异地恋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根本就不在考虑范畴【思考】这个说来话长了,我用通俗但不严谨的大白话大概解释一下,注意,是大白话,所以肯定不严谨,但是能让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478:嗯嗯。   99我们每个人体内都有激素,对吧?激素调节我们身体很多东西的平衡,而我们有内部激素调解自身体内的同时,也有作用于外部的外激素。   478:嗯嗯。   99外激素这个东西就神奇了,它会调节甚至干扰别人,而男女之间释放出来的某些外激素,是会相互作用和干扰的。   478:哇哦……   99比如,男性分泌的某外激素会让女性身心愉悦和大姨妈顺畅,女性分泌的某外激素会让男性更加浪漫体贴和放松……   478:哇哦……   99这时候,就出现了不同体质的人——有的人,基本不怎么受他人的外激素干扰,所以没有异性都无所谓,反正没差,自己内循环好那就好,不好就不好,吃药调理就行了。   478:哦……   99有的人,受外激素干扰程度一般,谈恋爱的时候可能会精神状态好一些,也就那么回事了。   478:哦……   99但有的人,受外激素干扰特别严重。   478:……   99而最惨的一类人,就是自身激素调解特别差,还受外激素干扰特别严重。   478:是你吗……   99【点头】是我了。   478:……   99所以,我和我表弟这种人,被称为“没对象就活不下去”类型,单身数年手动DIY什么的对我们这种人基本没效果,只有恋爱的时候,我们的身体才会像是不断地在+1S、+1S、+1S……   478:那约泡泡呢?   99我们需要的不止是性,是人和人之间更加亲密的行为,约这个行为只是性范畴的,太狭窄和单薄了,可能实际作用比DIY就强了一丢丢……   478:那要是这个体质的同性恋之间怎么办呢?   99……同样的道理,性取向不同可能释放出来的外激素是不同的,感兴趣自己去查文献吧,免得再引争议,最关键的是……   478:什么?   99做外激素课题的老师没看上我哈哈哈哈哈……【渐渐笑不出来并流下了悔恨的眼泪】他觉得我整体成绩不行,特别是英语不行,我的师哥师姐本科时候都在战GRE……呵呵【翻白眼】我不知道文科专业是什么情况,但是理工生医这几大类,等读研之后会发现,老师真的非常看重英语成绩,本科时候过了四六级就觉得万事大吉的话以后真的是吃大亏【摊手】像这种专业壁垒高的门类知识,被老师拒之门外了,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所以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忽然落寞,再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478:你别伤心……现在学英语还来得及吗……   99第一印象很重要,基本没戏了,等到以后换个学校读博也许就有戏了哈哈……【笑不出来】   478:……   99总结一下,如果有些小天使就是这样的体质,那我的建议就是,当个现充,少上网,多聚餐,你不是人家那种玩手机打游戏撸一辈子也能健康快乐的类型,别跟着人家傻混【笑】 第260章   冰冷没有感情的任务声音结束后不一会儿, 陈月洲就开始觉得头晕眼花。   他起初以为是刚才关着窗户车震缺氧导致的,于是火速穿好衣服打开窗子换气,直到后来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时,本能地伸手拉了拉身旁端琰的袖子。   等端琰侧头看他时,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脸。   “你怎么了?”端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和手臂,发现他全身冰凉。   “我……”陈月洲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 挣扎了片刻, 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手臂上扎着留置针, 输液架上挂着大大小小的输液包。   外面天光大亮,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睡,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端琰就坐在他附近的陪护椅上, 双手环胸,闭着眼休息。   似是感受到床上的人呼吸节奏的变化, 端琰睁开眼, 见他醒了, 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牵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神色略显慌张,语态焦急,眼底满是委顿和焦虑,一改往日不露声色的表现。   “我……困……”陈月洲呢喃着,端琰的反应让他心底暗暗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动了动胳膊, 发现自己还是像晕倒之前一样有气无力,不禁道,“我……怎么了?贫血吗?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虽然全身疲软,可大脑却是清醒的,陈月洲立刻开始进行脑内筛选,回忆和端琰领证的第一晚无套那次到现在的时长以及自己最近吃优思明的频率,总觉得可能性极低,时间也对不上,没有出事的机率。   “你……”端琰视线下垂,避开了陈月洲的目光,抓着他的手本能地收紧了些。   陈月洲这才注意到墙上的钟表,此时已经临近中午,只是外面天阴,让人产生了还是清晨的错觉,于是他道:“你今天是什么班不耽误上班吗现在在医院里……”   “你发烧了,受凉。”端琰未等陈月洲把话说完,沉着脸开口道。   “是吗……”陈月洲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会让自己在这么个炎热的季节受凉的行为,非要说的话,就是昨晚的车震吧……   震的时候全身大汗淋漓,而车内的空调温度又开得极低,可能那时候着凉了吧。   可是也不至于刚震完就开始烧,这也太快了吧?   又或者是之前的晚上,和端琰在卧室里做的那次,身上湿漉漉的而房间里空调温度又那么低……   “还有。”端琰道,“你身体里面长了个小东西。”   此言一出,正在胡思乱想的陈月洲瞬间沉默了,视线上移望着端琰,有些懵:“什么?”   “现在还很小,随着逐渐长大,会有压迫动脉的可能,你晕眩的次数会越来越多……”端琰低头看着陈月洲,“因为位置特殊,现在做手术风险比较大,只能观察着,每个星期复查,等到合适的大小来做掉……”   说着,端琰将陈月洲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着:“不会有事的,只要每周按时检查,在它对动脉造成更大的威胁之前做掉就行……”   “所以……”陈月洲呆呆地重复着,“也就是说,它长在一个动手术会很危险的地方,得等它大到一定程度才会有更高的手术成功率,但是随着它尺寸的增大也伴随着压迫动脉破裂的危险?”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很多人都有过,他们都安全活下来了。”端琰搂着陈月洲的手越收越紧,相比怀中还在为疾病疑惑的病人本人,他显得更加慌张不安。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不能连你都没有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到最后,端琰的低吟已经不知道是对谁而说,陈月洲感受到他抱着自己的指尖开始轻轻颤抖,连说话时竭尽全力控制情绪的尾音都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就这么被端琰紧紧地抱在怀中,陈月洲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许久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找到正在看韩剧吃烤鱿鱼丝的478:“我生病是你们系统干的吗?”   478回头看了眼一脸憔悴的陈月洲:【我不知道,可能吧,是你和系统签订了魔鬼契约,可能就是系统干的吧,我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权限,所以我也不知道……】   说着,478打开储藏柜,取了一包新的鱿鱼丝丢给陈月洲:【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我可去你大爷的上路!”陈月洲抬手就将鱿鱼丝摔在了地上,满脸怒意,“本来深渊任务就很麻烦,你们还让我得这么个病?这下好了,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瓷娃娃,经常供血不足晕一下,我还怎么出门怎么活动?我还怎么应对紧急事件?”   陈月洲大声嚷嚷:“我还没任务失败呢,就得先感受一下任务即将失败的体验是吗?”   478见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鱿鱼丝就这么被丢在地上,顿时火了,从沙发上跳下来捡起地上的鱿鱼丝袋子拍了拍放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看着陈月洲:【这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我逼你签字了吗?是你自己用积分换了开启钥匙,怪我吗?】   【再说了!】478道,【你这个病只要在恰当的时间做手术,康复之后你依旧生龙活虎啊?任务成功了你能活,任务失败了你会死,我是今天才告诉你这么简单粗暴的道理的吗?】   【最关键的是——】478指了指陈月洲脑外现实世界的端琰,【这是你自己兑换的开启任务大门的钥匙,你难道没发现因为你生病,端琰对你的信赖度瞬间提高了吗?】   陈月洲闻声一怔。   信赖度?提高?提高了吗?   【我问你,如果你的女神Taylor Swift现在要和你结婚,你开心不开心?开心吧!但是结婚之后,你慌不慌?】478瞪着陈月洲,【很慌对吧?毕竟霉霉是个感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女孩子,男神都留不住她,你这副样子何德何能拴住这么个大女神?就算她现在说爱你可是哪天不爱了怎么办?】   【没得到过觉得还好,得到过了失去得多痛苦?然后你想来想去想秃顶了才发现——这个女人!你!根!本!拴!不!住!慌不慌?是不是慌死了?】   【但是!】478大声道,【她现在得了很危险的疾病,她变成了不能跑不能跳只能一个人可怜兮兮生存在你身边的瓷娃娃,即使你害怕失去她,即使你希望她健康,即使你觉得没了她你也不想活了……可是!你在痛苦之中,却也矛盾地享受着她完全属于你的生活、享受着她的世界只有你的样子、享受着把每一天当成末日来相爱的快感、享受着命运的残酷却也浪漫的孤独感。】   【你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英雄,你开始更加珍惜这仿佛倒计时的光阴,人类时不时就蹦出来的圣父情怀和圣母情怀和你的爱情合为一体,在这一瞬间你觉得自己升华了,也觉得自己变得好像更加爱她了。】   【于是——】478摊着猪蹄子,【或许这场随时会要了你命的疾病,正是你通过几乎全部积分换来的通向70分好感度甚至更高好感度的钥匙,不是吗?】   陈月洲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粉色佩奇,听着它再次爆发出和它的猪脑子完全不一个级别智商的言论,许久后才张了张口道:“真佩奇要是像你这样,小孩是根本看不懂的。”   之后的数个小时里,陈月洲被端琰带着又做了一系列醒着才能做的精密检查,在确定没有其他身体问题后,才暂且安心下来。   也不知道是听了478的话产生的心理作用还是端琰真的有所变化,陈月洲总觉得,端琰对自己好像警惕程度似乎真的有所下降。   不过,端琰始终不愿意给自己看任何检验结果和病例,甚至为了隐瞒病情直接撕了所有报告清单,只告诉他放宽心保持健康的心态就好,这直接导致自己出了院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哪个位置长了什么东西。   陈月洲对此有些无奈,学临床医学那五年他就发现了,很多时候病人家属真的是一种很迷信的生物,他们坚定地认为着:身体不舒服的话,不去医院做检查就不会生大病,万一真的生病了,瞒着不说真话是最好的选择,指不定哪天就好了。   不过,毕竟端琰是个警校生,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嘛,这么想也正常……   当天晚上,端琰和别人换了班,送陈月洲回家。   还在襁褓中的布偶猫两天没见到主人,出于孤单,就一直趴在自己的小窝中注视着大门的方向,等门锁刚打开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绕着陈月洲的脚脖子默默地转圈圈。   而陈月洲养猫还不过半个月,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感受到自己脚边有带毛的活物在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自家猫咪,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向后一个弹跳,靠在了身后端琰怀里。   端琰及时打开了玄关的吸顶灯,陈月洲低头定睛一看,才想起自家还有一只粘人的小奶猫,而小猫因为主人的夸张行为也被吓了一跳,已经悄悄地藏在了鞋柜下方的活动柜里,瑟瑟发抖地仰头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东西呢……”   说着,他蹲下身子去逗小猫,结果也不知怎么的,些许是陈月洲刚才的那一声惨叫让猫咪受了惊吓,向来只会轻轻咬一咬陈月洲手指示爱的小奶猫这次竟然用力咬了陈月洲的手指,顿时一缕鲜血流了下来。   陈月洲吃痛,慌慌张把手收回来,端琰低头抓过他的手一看,神色顿时不大好:“去打狂犬疫苗,免得出事。”   “应该没事吧,就个小猫……”陈月洲其实没怎么上心,从小到大他们那旮旯到处跑的都是田园狗和田园猫,谁还没被咬过几次,于是摇了摇头,“我今天胳膊上一直扎着留置针,好不容易拔了,这条胳膊现在还有点疼,再打针我这条胳膊就要废了……”   端琰闻声,低头轻轻拉起陈月洲右臂的袖子,看着他拔针后还有淤青的手臂,沉默了会儿道:“那好,等过两天你恢复了,我们再去打针。”   “嗯。”陈月洲轻轻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漱,过了会儿回到卧室睡觉,也许是因为身体状态实在是不好,即使白天醒得很晚,他也是沾床就睡。   端琰洗完澡后路过侧卧,见陈月洲已经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他下意识有些恐慌,大步走到陈月洲床前,将手指搭在鼻腔前,确定对方只是睡着后才放松了下来,便不再打扰,关门悄悄地离开。   等来到客厅,刚才胆战心惊躲在角落里偷窥的小奶猫这会儿总算是消了惊,默默地来到端琰脚边,蹭了蹭自己的主人,轻轻地“喵”了一声。   端琰不由地低头扫了眼脚边的小猫,看这它无辜的大眼睛,转身来到阳台,倒了稍许猫粮在盘子里。   小猫一见,顿时奔过来低头乖乖吃着猫粮,端琰蹲在一旁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猫身体上柔软的毛发,眼底的光线越来越暗。   陈月洲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端琰收到信息临时去局子里开会,就在家里的白板上留了信息,让陈月洲用冰箱里的速冻食物自理午饭,家里的其他事他回来之后会解决。   于是陈月洲用蒸锅给自己热了份猪肉玉米烧麦,烧水期间,他忽然想起了自家的小猫,于是离开厨房去阳台打算给猫咪倒点猫粮。   结果到了阳台上时他发现,从猫窝到猫砂盆再到猫粮和小奶猫本体,全都不见了。   “处理了吗……也是……应该的……”回想起昨晚自己被猫咪惊吓和咬伤的那一出,陈月竹哦也能理解端琰这么做的理由,虽然布偶的忍耐性很高、脾气也很好,但是毕竟自己这幅身体健康情况如今不乐观,也经不起折腾,还是少养些动物、多养些花花草草修身养性比较好。   于是,陈月洲火速打开手机跑腿APP,选了个两小时速达的同城多肉店铺,挑了些模样好看的多肉植物,选择下单。   等吃完饭看了会儿kindle,跑腿就来了,陈月洲随便换了身连衣裙下楼取花,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这栋楼的楼管训斥这栋楼的几个保洁员,貌似他们把什么垃圾没有及时处理掉,夏天很多东西变质和发酵很快,导致楼外的不可回收垃圾桶气味很难闻,被业主投诉了。   “你是不知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人吃过猫,猫的肉真的特别骚,死猫丢哪儿骚味都很重……”保洁员欲哭无泪,“我一大早发现了那猫,立刻清理了,但是那个味道还是留下了……”   “我不管你骚不骚的,你快点处理了,这大夏天的谁愿意闻那味道?再收两个投诉咱们几个这个月奖金都没有了!”   “好好好,那就重新消毒,我这就去,唉,这真是的……”   几个人还在为垃圾桶异味的事情争执,陈月洲已经快步进入了电梯间。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低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花盆,全程面无表情。   直到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月洲对478道:“给我吧,端琰这条支线的大纲。”   478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陈月洲:【宿主,深渊任务你还指望我给你大纲呢?这你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你把那个还剩下两次探索道具给我。”   【……】   当天晚上,些许是担心陈月洲的身体状况,端琰回来的很早,还带了煲仔饭回来。   吃完饭后,端琰去洗碗,陈月洲在浴室洗漱,等端琰也洗漱完毕回房后,看到陈月洲正躺在自己床上看手机,穿着一身单薄的蕾丝睡裙,慵懒的身姿曼妙而性感。   端琰挪开视线,将声音压得很低:“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们两个不适合睡一起。”   “可是我一个人睡觉感觉很害怕。”陈月洲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拉了拉端琰的袖子,“不做的时候都不能和你睡一起了吗?”   端琰闻声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视线重新落在了陈月洲身上,替他拉了拉滑落的吊带裙肩带,有些无奈地应了声,“睡吧,盖好。”   关灯后,端琰睡床左侧,陈月洲睡床右侧,两人“两头睡”的姿势,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的那些日子。   借着窗外的微光,陈月洲默默地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思想一片混乱。   478已经将道具注入了他的手掌心之中,明明只要向前一步就能探索到这个男人身上发生的一切,可是,真到了这一刻,自己却犹豫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害怕看到太多不想看到的剧情,害怕看到自己幻想的残酷变成了真实的一切……   明明只要蒙住双眼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一旦开启了探索的大门,未来极有可能是将端琰逼上死路……   白天的时候他多次劝说自己端琰是如此的自私甚至将自己逼入过绝境,但他也知道当初端琰其实也并不想过要自己的命……   他很想完成这个任务从此摆脱系统的束缚,可真到了需要撕开真相的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其实不想太过于伤害身侧的这个男人……   陈月洲就这么呆滞地睁着大眼睛,直到一只手伸向他:“还是睡不着的话,就拉着我。”   闻声,陈月洲这才回神,轻轻侧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夜里的光很暗,微弱的光影仿佛一道光边,勾勒出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对方偏着头看着自己,长而密的睫毛下,是带着柔意的眼眸。   陈月洲看着这样的端琰发呆,许久后,莞尔一笑,一颗泪从眼眶滑落,他重重地点了下头,伸手牵住端琰的手。 第261章   漫天大雪, 银芒一片。   看起来年纪约摸五十左右的妇人怀抱着熟睡的孩子从车上下来,孩子不大,也就两三岁的样子,面前别墅的大门打开, 六七岁的外国小男孩子出来替她拉着行李,同龄的小女孩子接过她怀中的孩子放入手推婴儿车中, 房间内白发苍苍的夫妻相互搀扶蹒跚着步伐出门, 看到妇人的瞬间热泪盈眶,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之后, 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 镜头开始随着时间的变迁而走动,回忆的故事线逐渐变得饱满了起来。   妇人是襁褓中的孩子的外婆,身为国内解放初期最早那么一批知识分子, 曾被公派在乌普萨拉大学求学,而当年待她诚恳热情的导师, 就是这对老夫妇。   妇人毕业后便回了国工作, 如今上了年纪, 丈夫五六年前便去世了, 自身前些年也被检查出得了鼻咽癌,虽然做完手术后康复很好,但医生还是建议她去一些空气质量更好的乡下等地方养老,对身体调养更加有益。   她一直在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就出国陪陪恩师夫妇,这对夫妇如今退了休,有一个成绩出色的儿子已经在别国定居, 二人生活闲适还热心帮忙抚养了其他几个得意门生的孩子,和他们一起生活养老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恰好这时女儿和女婿想要送孙子在国外上学,并一直犹犹豫豫去哪个国家更合适,她建议干脆跟着她一起到瑞典,至少有个大人能陪着孩子成长。   于是,不久后,妇人便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孩子离开了祖国的土地,来到了恩师所在的斯德哥尔摩,开始了六人生活。   斯德哥尔摩分布在十四座岛屿上,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一份宝藏,两百多年免于战争让这座城市保留了更多祥和的历史气息,这里冬季多雪,夏季少夜,整个城市和平而安逸。   而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也在这里一天一天地健康长大。   等镜头再次一转时,他已经从头上没有一根毛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出落成了唇红齿白的少年。   家里也迎来了第二个中国籍孩子,叫梁帆,是个男孩,性格开朗,和他玩得很好。   斯德哥尔摩的春季很短,国王花园两岸的樱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怒放,外婆走在前方,少年跟在后方。   樱雨间,刚满十二岁的少年身材消瘦而高挑,肩宽腰窄胯宽臀翘,因为天生黑色素不旺盛,他的发色是天然的棕偏深亚麻色,瞳孔褐中带一点黄,双唇颜色极浅,色调偏水红,搭配上精致而立体的五官和如缎细腻的皮肤以及每一寸都雪白到仿佛发光的肤色,外婆常说:“你要是生在古代,我都不敢让你出门,怕被谁家野姑娘给轻薄了。”   他闻声只是抿唇笑笑,嘴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极轻,很暖也很温柔:“至于吗?我没觉得。”   “以后有机会回国就明白了……”外婆笑着,“你呀……真会长!这书上形容唐僧的措辞用在你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女妖怪就喜欢你这样的。”   “女妖怪……”他笑着,双眼眯了起来,仰头看着樱花树,“女妖都很漂亮,身材很好,很有个性,很有意思,我也喜欢女妖怪。”   “你呀!”外婆拍着他,对自己孙子这打小单纯的性子是有些无语,“女妖怪那是榨人精气的,你要是和女妖怪在一起,享乐几天,要不然她吃了你,要不她害了你,要不然她吸取你的生命让你枯竭死了,你还喜欢不?”   他笑得更开心了:“那得看那个女妖怪有多漂亮了,特别漂亮的话,或者我特别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外婆斜着眼瞪他:“你可别了,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了,你说,你是不是最近交女朋友了?看看你,满脸春光,哎哟,小心思一点都藏不住,说说吧,谁啊?是不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   “没有啊,你又乱猜……”   祖孙二人总是如此打趣着,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便会一直如此平静而快乐地在这座城市一辈子。   有温柔而严厉的教授夫妇、有慈祥却不失幽默的外婆、有和善体贴的龙凤胎哥哥和姐姐、有大大咧咧却心地善良的梁帆,他们七个人,会永远永远在这个快乐的大家庭里一直生活下去。   直到十三岁生日前一个星期,外婆忽然说要去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一封信——   [你要好好生活,做一个健康快乐的人,外婆不图你功成名就,只希望你一生健康快乐无忧。   还有,替我告诉你的妈妈,她小时候,我和你爷爷也是初为人父母,太过于骄傲,可能伤害过她,但我们真的爱她,希望她能够原谅。]   没过多久,外婆就去世了。   外婆病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说。   他们这一大家的人,也许是有人从事过放射类研究工作的缘故,又也许只是命不好,大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   有的很小,很快就好;有的略大,尚有医法;而有的……   那些天,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连学校也不去,谁劝也无济于事。   直到年迈的教授夫妇破门而入,搂住他,声音轻柔地安慰着:“孩子,你得坚强,虽然很痛苦,但生活还得继续,越难过就得越向前。如果你实在扛不住,我们可以送你回中国,回你的父母身边。”   “我在中国没有家人。”他冷漠地如是说着,“这里就是我家。”   对于一些人而言,生恩始终比养恩大,秉承着“血浓于水”的思想,即使父母抛弃了自己,长大之后也要背弃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养父母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但对于一些人来说,纵使父母有万般苦衷,生恩和养恩比起来依旧屁都不是。   相较于十年期间只活在电话和互联网中甚至外婆去世都不曾来探望的父母,还是身边这些和蔼可亲的人更加让他觉得温暖,更像是他的家人。   消沉了一段时间,他渐渐恢复了过来。   外婆的离去虽然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创伤,但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   外婆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从五岁教他煎鸡蛋、六岁教他自己洗衣服、七八岁开始放手让他一个人独立尝试做家里的各种事,九岁已经不再照顾他的日常居家生活、十岁会时常和他聊女孩子和青春期,十二岁不再去过问他的**……   即使一个人会觉得寂寞,但是他因为习惯了独立,依旧能过得很好。   只是,或许因为幼年时间有过病痛身子虚弱远离社交的关系,他并不是个开朗外向的人。   没有了总是会在他沉默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给他加油打气并活跃气氛的外婆,他的生活变得越发平静而淡然。   不过,平静也是好事,他养成了看书的习惯。   放学后如果没事,他回家会先做完自己该做的家务,等吃过饭,他就回到房间看书,看累了可能会和哥哥姐姐相约一些户外活动,或者陪无所事事的梁帆在家打打电动,又或者同教授夫妇聊聊天。   于是,渐渐地,他以为这将是他接下来的全部人生。   他会和梁帆一起慢慢长大,考同一所大学,哥哥和姐姐也会留在斯德哥尔摩工作,他们四个人还会住在这栋老房子里。   或许有一天,教授夫妇也会像外婆那样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但是,只要他们四个人在一起,这个温暖家就还在。   然而,安稳的生活还不到两年,变故再一次发生了。   他的父母一通电话打来,未经他同意,就定下了他回国的时间。   当时教授夫妇年纪已经很大了,男方已经渐渐不能走路,耳朵也越来越背,时常连眼睛都睁不开,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指责父母的蛮横无礼。   而他的内心,也陷入了煎熬——   外婆还在的时候总是对他说:“爱有很多中表达方式,有过于亲密的,有相对疏远的,辞职陪读的父母也是爱,一种会让孩子感受到沉重的爱;拼命工作但下班后不惧疲惫陪孩子玩的父母也是爱,一种会让孩子想要体谅的爱;努力上进只输出金钱却懒于输出精力的父母也是爱,一种会让孩子埋怨的爱……但是,你要记住,这些都是爱,爱的方法不同而已。”   外婆的言语,无非是想让自己宽恕那两个远在中国只知道电话慰问的父母。   他虽然从未当面否定过外婆,却从未认可过这番话:他可以原谅因为忙碌无暇顾及孩子的父母,可是除了某些极特殊的职业之外,就算是警察和消防员,也不是365天天天执行任务,他们真的忙到没有一刻能陪伴自己吗?   可是,一想起能够和十多年未见的父母相间,他又隐隐有些期待和激动。   于是,埋怨和期待的种子分别在他心中埋着,直到父母的所作所为彻底掐死了他心中期待的幼苗,埋怨长成了参天大树,遮蔽了他内心的整个世界。   似乎一部分奉行家长制的家长有这么一种常态——   在和太久没有接触并疏于沟通与教养的孩子接触的时候,会因为尴尬、不知所言或者想要树立大人的权威等各种原因,刻意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姿态,甚至会用苛刻的言辞与过于狠戾的做法等方式来树立高于孩子一等的管理权限的权威。   颇有一种新任领导上任时,要把前任领导的手下全部管教一番,才能让他们在自己手下工作的时候服服帖帖的感觉。   但是,孩子并不是下属,孩子也不认可下属这样的身份。   孩子对于长久没有给予自己爱和帮助却突然跳出来指责与谩骂自己的父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就算对方为了自己的成长出了钱,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还是个孩子,理所应当地认为生了就该养是父母应尽的责任,而“养”这个字除了掏钱这种物质上的抚养之外,自然还要有两人对自己精神上的抚养。   父母如今的行为就等于参加考试的时候题目只答了一半导致分数没及格,老师可不会因为学生至少答了一半题而去宽恕学生,因为这些本身就是学生该做的。   同理,面对不及格的父母,自己没有指责他们已经是一种仁慈,凭什么还要忍受他们没来由的批评和谩骂呢?   如果考试不及格的人也要被原谅,那么谁来褒奖那些为考试努力拿了高分的人呢?   孩子的思维如此根深蒂固,这时候家长试图严厉控制,只会适得其反,和孩子之间彻底发生了难以修复的裂痕。   吕博和端溪夫妇二人虽然时常通过照片和视频聊天见到自己孩子如今的样貌,但是当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时,他们还是本能地愣住了。   这个孩子的相貌和他们二人都不像,反倒是像极了已经过世的端溪的父亲,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如果生为女儿身也绝对是个超级标致的姑娘。   但是这个孩子又遗传了吕博父亲的伟岸身躯,不到15岁的年纪,净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目测再过不久就要超过吕博本人。   望着如此怀念又陌生的儿子,转念一想眼下的紧急形势,这对向来擅长教育学生的夫妻也顾不得抒情,偏偏在自家孩子身上犯了糊涂,用了最错误的沟通方式:“你……你……你出国的时候,那个名字就不要用了,我听说你外婆还给你起了个名字,都不要用,平时也不要叫,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说清楚,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先叫这个名字,过一阵你就会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   “都说了不要问原因,你怎么还问?”   “……”   面对如此蛮横蛮横的父母,即使是向来温柔的他也忍不住出口顶撞:“我并不想改名,这个名字跟随我很多年,我很喜欢,如果你们需要我改名,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端溪和吕博一听,顿时头疼,却不能为此做太多的解释——   大人们往往在做一些明明为了孩子好却见不得光的事情时,又不愿意让孩子得知事情的真相去了解大人世界的阴暗面,于是就想要找个理由隐瞒事实,可面对孩子的质问,情急之下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谎言,于是很容易恼羞成怒,想要急急忙忙把事情搪塞过去,不自觉地就变成了命令式的口吻:“让你改你就改,哪有那么多话,说什么你听什么按着做就是了,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   镜头一转,在这个孩子还没有消化新的名字、新的生活环境甚至还未习惯在生活中用大量自己的母语交谈的时候,父母拿来了一份台本,让他背过上面的所有身份信息和内容,并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端琰,你的身份就是台本上的身份,你要好好记清楚。”   面对几乎完全篡改了自己身份的内容,他错愕:“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父亲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要事事都问为什么行不行?你觉得我们会害你吗?我是你爸!她是你妈!我们害谁都不会害你!我们大人的事情给你这种小孩也说不清,你老老实实做不就行了?”   “可是……”   “没有可是!”   “……”   镜头一转,端溪看着他,露出有些惆怅的表情对身侧的吕博道:“江陈辉是个黄黑皮,整体很黄,这孩子除了跟江陈辉一样很高之外,真是没有一点共通点……”   于是不久后,父母就将他送去美容所进行美黑,他震惊而又气愤:“你们是不是疯了?”   父母想了想,还是父亲先开口说了话:“男子汉大丈夫皮肤黑一点才像回事,你看看你以前像什么样子?不男不女……”   “我不做!我不认为我的外貌会影响我的性别!你们迂腐!你们无知!你们……你们……”   “你不做就不要上学!也不要出门!更别想去瑞典!”   “……”   镜头再次一转,父母将一个身型消瘦、皮肤蜡黄的小女孩带到了他们家,对他说:“从今天开始,她是你的姐姐,叫吕佳音。”   他错愕地看着父母,张口想要询问为什么,可是回想起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们不是外婆,他们不会像朋友一样在乎自己、尊重自己的感受,他们只在乎他们认为对的东西,他们从未把自己当作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在看待。   一对把他们自身标榜为正确答案的父母,还有什么沟通的必要吗?   他和父母的裂痕一天比一天大,但因为他深爱外婆,深爱那个不断替自己女儿和女婿开脱的外婆,所以他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始终都没有彻底垮掉。   他是个温柔的孩子,幼年的病痛让他有着稍强的忍耐力,外婆逝后他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他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承受力要更好一些。   可是,有时候人越是温柔和谦让,越是会被误会成没有脾气。   父母原本因为对他过分严苛所产生的愧疚感,在看到他沉默的面庞时,也逐渐变成了疑问句:“我对这个孩子真的很过分吗?他反应很一般啊?其实还好吧?”   到最后,父母忘却了这份愧疚感,反而变得理所应当。   不久后,《人民的英雄江陈辉副局长惨遭陷害,是谁的错?》一纸新闻横空出世,明明焦点是江陈辉的冤案,可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史说他是江陈辉出事之后被接回国的儿子。   于是,一时之间,他成了各种小众新闻媒体的焦点,站在了八卦的风口浪尖之上。   主流媒体因为有完善的行业规整而做事相对有职业道德,但一些小众媒体就不同了,为了挖出点什么,几乎毫无底线,每天都会有各式各样的记者跟拍和采访,完全不顾他还是个十五岁孩子的身份。   面对这样的舆论压力和外界的眼光,他选择全部一个人消化。   当然,如果一个人不消化的话,也没有其他人替他消化。   然而,白天在外面表现得有多淡定,晚上回家躲在被窝里哭得就有多撕心裂肺。   夜里,他抱着胳膊蜷缩在床上,却不敢抱得太紧,因为身体实在是太疼了。   他太白了,即使做了美黑,皮肤一连黑了三度,也比不上外面肤色稍微深一点的人,更无法和从小风吹日晒还天生就黑的江陈辉做比较。   于是,美容院那边就加长了他烤灯的时间,但美黑灯其实就是在模拟强太阳光,过长时间的美黑就等于过长时间的暴晒,即使有护体油做辅助,也导致他皮肤被晒伤还并发了炎症。   因此,明明是夏天,他却不愿意穿短袖。   但凡四肢暴露在空气中,阳光轻轻照射,他就会觉得全身上下像是在被针扎一样难受。   他在学校里面也不太交朋友和说话,他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不习惯这里的教学节奏,不习惯这里的人文风俗……最关键的是,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更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他开始学着让自己脸上不要有任何表情,这样,那些小道记者从自己这里讨不到什么油头,也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   于是,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他一天天地封闭着自己,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几乎不会将情绪表露在脸上的孤冷少年了。   镜头一转,某天夜里,吕佳音在闺蜜家留宿,他躺在卧室的床上睡觉,父母大约十一点才从外面回来,推开卧室的门朝里面看了眼,见他已经睡下了,便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小声地攀谈着——   “律师说什么?”是父亲的声音。   “律师说……”是母亲的声音,“她遗产总共是三千七百万左右的人民币……”   “三千七百万?”父亲震惊了,“她根本就没怎么工作过,还那么年轻,她哪儿来那么多钱?”   “我也不知道……所以说……难怪连我爸我妈都超喜欢她……”母亲叹气,叹完笑了笑,声音中多了抹他听不懂的情绪,“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是好的……我妈总是说……为什么她不是自己的女儿……要是俩家能把女儿换一下该多好……呵呵……也是啊……毕竟我爸妈是清华的……她也是清华的……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大学毕业的……我妈觉得她更配做自己的女儿吧……”   “唉……别伤心……”父亲安慰母亲,“你爸妈是高傲了点……毕竟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这也正常……对自己要求很高,对孩子的要求也就高了点……但也没有坏心……要不是她……小琰怎么会平安长这么大……”   “我妈那是上了年纪之后看到我爸死了,她自己也忽然得了鼻咽癌,一下子怕了,怂了,也想明白了,人如果没了健康一切都是个屁,所以变得和善了。”母亲笑笑,鼻音重了些,声音哽咽了些,“自从我考上大学后,我妈和我爸就再也没有正眼看我一眼,我爸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妈临死前也不过给我打了通电话,呵……”   母亲哭了会儿,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在国外的遗嘱是公正过的,全都由她的唯一直系亲属继承,没提名道姓,但是她的孩子可就这么一个,如果孩子发生任何意外,那么她的财产将有50%用于捐献,剩下的50%按照一系列规定再慢慢分。”   父亲顿时叹:“这笔钱……数目不小啊……这孩子要是有了这么些钱……未必会大富大贵……但是就算一辈子没出息……也都不用再为了生活奔波啊……”   父亲和母亲这段意义不明的对话戛然而止。   不久后的某天,父亲问他:“小琰,你喜欢佳音吗?”   他冷漠地看着父亲:“你要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父亲想做什么,但是他已经渐渐明白了如何与这对父母相处,那就是——不做选择。   因为父母但凡开口提问的时候,其实已经替自己做出了选择。   “爸爸一直没对你说实话……”吕博语重心长道,“爸爸知道你回国之后受苦了……但是很多事情爸爸都没办法直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太小了……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好……”   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是这样的……”父亲想了想,“我决定告诉你,我们这么久以来这么为难你的理由。”   他一听,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父亲。   “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其实基本看不见?”   “有点印象……”   “你有个小姨,表小姨,叫林安安。”父亲道,“是她把眼角mó给了你,让你有了光明。”   “那表小姨怎么办?”   “对啊,你表小姨看不见,很难受,对不对?”父亲叹气,“所以,因为看不见很难受,她拜托拜托爸爸和妈妈,保护好她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就是你现在的姐姐佳音。”   他一怔。   “所以,儿子呀……”父亲问,“你觉得,爸爸妈妈应该怎么做呢?你觉得,你又该怎么做呢?咱们是不是得对佳音好一点?”   他垂下头。   “爸爸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父亲说着搂了楼他的肩膀,“但是啊,儿子,和看不见比起来,其实这些痛苦,真的就是那么回事了,很快就不会再有人天天找你的事,咱们很快就会过上好的生活,再忍一下下好不好……”   他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小琰,你以后,就一直保护着佳音,好吗?”父亲问。   “好吧。”他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答应了。   “保护她一辈子,好吗?”父亲又问。   他停顿了一下:“她婚后如果她的丈夫对她有一点不好,我会让那个男人知道什么就叫恐惧。”   “不不。”父亲摇着头,“爸爸妈妈很爱你,也很心疼佳音,你们两个,就不能一直守在爸爸妈妈身边吗……”   听到父亲话语的那一刻,他像是听出来了什么画外音。   但是,那时候的他还是年纪太小了,虽然恋爱经验丰富,但人情世故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些。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了一种越发让他不舒适的感觉——   不自由,很压抑。   日子就这么平稳地继续向前进着。   期间他结识了赵天喻,经历了赵天喻和吕佳音这么一出恋爱大戏,在莱安西得知了吕佳音的小秘密,还为此被父亲殴打。   他和父母之间的裂痕并没有随着江陈辉案件的熄火而缓和,反而破裂越发严重,直到有一天,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教授夫妇过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第一时间就向父母提出想要回斯德哥尔摩的请求,可是却遭到了父母的厉声拒绝。   “我知道你觉得最近江陈辉的案件已经消停了,但是万一有人还在盯着你怎么办?”父亲摇头,“又或者说万一你回去了,有人知道这个案子认得你怎么办?”   “可是他们养了我这么多年。”太久没有和父母争辩的他,即使明知没有胜利的可能,但还是再次鼓起了勇气,“教授夫妇对我和外婆都非常好,你们什么都不说就让我回国,我都忍了,但是他们的葬礼我必须出席。”   “不可能!”父亲站起来大声指责着他,“谁还没有个生老病死?需不需要你回去看?你又不是他们的子女!也不是他的亲属!看什么看!再说了!如果不给他们交伙食费!他们会让你们住家里吗?!”   母亲在一旁摇着头:“我们这么多年拼命是为了什么?我们牺牲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坏人都由我们来做就是为了让你这辈子活得轻松,不就是为了你回国有个好发展?不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如果我不是他们的亲属,那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相比从小陪伴我长大的那些人,你们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陌生人罢了!”面对如此冷血无情还极其世俗的父母,他一时着急,选择了同父母撕破脸,“而且,还是极其庸俗物质的陌生人,我真为你们的价值观感觉可悲。”   而他这样的言论,瞬间激恼了自己的父母,尤其是自己的母亲。   他这一套林安安式说辞,激起了端溪太多儿时不好的回忆,她下意识抬手,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了面前儿子的脸上。   她瞪着他:“是我生了你,是我每天哭着求所有人能不能救救你,是我选择答应抚养她的孩子才换来你重见光明和出国生活的机会,你吃的、你喝的、你过得所有何不食肉糜的日子虽然都是林安安出的钱,但是这样的条件全部都是我给你创造的,我就算把我自己变成一个恶人也想为你铺好以后的人生路。”   她道:“是啊,我是很世俗,我是价值观可悲,我没有你小姨那么优秀,优秀到就算清高到唾弃金钱也能随随便便手头资产上千万,很抱歉你的母亲是我而不是林安安,但就是因为我世俗、我可悲,我才给你创造了一个不用担心金钱的生活,让你以为自己活在乌托邦里。”   整个寒假,他被关了禁闭不许出门。   直到三个月后,父母终于消了气,替他报名了一个北欧的旅行团作为掩护放他出了国。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老别墅因为夫妻二人的去世已经换了新的主人,梁帆因为自己的离开也选择回了国,哥哥和姐姐在两位老人去世后选择离开了斯德哥尔摩去其他城市发展。   承载了他童年所有回忆的一切,就这么简单地消失殆尽。   心里仿佛被挖出了一个空洞,这一生都仿佛再也无法填补上了。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樱花怒放的季节,他站在樱雨之中,望着前后粉茫茫的一片,却再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外婆,外婆……”他仰头看着樱花树呢喃,“我想你了……”   那次回国之后,他再也不曾提起斯德哥尔摩的生活,选择正式接受了新的名字,按期去做美黑,开始了名为端琰的人生。   他从警校毕业后没过多久就被调入市局工作,还分了房子,仕途的路上出奇的平坦和顺利。   吕佳音从警校毕业没多久后转职做了律师,因为担心吕佳音职业的危险性,他将单位分的房子让给吕佳音居住,而他住到了九九庄园西。   他和父母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为了增进感情,父亲会每周来给他送亲手熬制的高汤和饭菜,母亲会定期邀他回家全家聚餐。   这样平静而稳定的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直到数年后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是哥哥,他说:“我想教授夫妇了,想你的外婆了,也想你和梁帆了,我现在回到了斯德哥尔摩工作,我妹妹也结婚重新定居在了这里,我打算买下那栋别墅,如果你想我们的话,欢迎偶尔回来住住。”   那一刻,他心中仿佛重新燃起了什么。   而就在与其同时,一个关键人物出现了:陈月洲。   她在警局的那一番坦白,让这些年一直恍恍惚惚犹豫不决的他终于坚定了决心——   他要替吕佳音深爱的父亲报仇,他要找到江陈辉死亡的真相,他要还清眼角mó的恩情,并且和吕佳音划清界限,夺回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重新回到自己该有的人生轨迹中去。   他不好功名,不好财富,父母对他的期盼他都不太感兴趣。   于他而言,有辆差不多的车开着,住着差不多的房子,拿着差不多的钱,和最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过着小打小闹且和平安逸的生活,那才是他所向往的。   于是,他选择主动找这个名为陈月洲的女孩搭话。   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胆小了,本来个子就低,说起话还低着头、畏畏缩缩的,他和她交谈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结果。   最终,他不得不选放弃了正面出击,而从侧面调查。   他跟踪她、尾随她、观察她一天到晚都在鬼鬼祟祟做些什么,她破绽百出眼见着就要翻车的时候,他不得已还得替她做的一些破事善后。   跟踪她收拾烂摊子的那些日子,有同事调侃过他:“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感觉很忙啊……”   “谈恋爱?”他扯了扯嘴角,“你会和座敷童子谈恋爱吗?”   “座敷童子?”同事想了想,“这不是日本妖怪吗?而且还是小孩子……”   “是啊,妖怪,而且还是小孩子。”他道,“身高到我腰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你可别乱来啊,那是犯法的。”   “……”他扫了眼同事,不再说话。   之后的剧情,镜头疯狂地旋转,直到吕佳音被捆在浴室的那一夜停了下来,他看着浴缸中的奄奄一息的女人,低声道:“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所以不该握在手里的,只能丢掉了。”   再到他和上官泽的人联系暴露了吕佳音的身份,以及他看着手机上陈月洲的照片撸完后冷下脸给赵世风发短信,到后来吕佳音自杀后他父母悲痛欲绝的说词……   画面如同走马灯剧场一样再次疯狂旋转,最终停留在一个镜头上——   他伸手牵着病床上女人无力的手,红着眼,像个孩子一般低声哀求道:“求求你了,别出事,我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画面顷刻间结束,陈月洲被拉回了现实。   身旁的男人原本只是答应牵着他的手睡觉,可是一番回忆醒来,这个男人已经将自己紧紧拥在怀中熟睡了。   陈月洲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久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能说什么。   足足呆滞了半个小时,他才问478:“这个剧情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啊?】   “很多细节都没有啊,包括猫去哪儿了,我表哥……”陈月洲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478明白他的意思:【你傻啊?你说的这些内容和这条支线没什么关系,剧情干嘛要告诉你?什么都给你说了要你做什么?】   陈月洲顿时再次长出一口气,不知道真相心里惦记,即将知道真相又会害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查看真相,结果镜头不给播放……   他刚打算继续说话,玄关处却传来了疯狂的拍门声。 第262章   敲门的声音很急, 端琰被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怀中的陈月洲,一脸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陈月洲从床上爬了起来, 披上睡衣:“有人敲门,我去看看吧。”   “不用, 我去。”回过神时, 端琰扫了眼床头的时钟,发现这会儿已经深夜一点半, 他摁住陈月洲的手, 拿起床头的手机解锁后调到某APP界面。   陈月洲也凑了过去,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他还以为玄关处那个电子猫眼只能通过门内的显示器查看和记录来宾呢,原来端琰手机上还能在线查看。也就是说, 就算前不久不安装那个电子摄像头,端琰其实也能知道自己出入家门情况的, 哪怕自己清空了门背后显示器的内存卡也没什么用。   他不由在心中叹气, 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这年头, 机械设备这么先进,老王都不好当了。   端琰点下实时摄像头画面,下一秒,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   近七月的酷夏,绑着乱糟糟丸子头的女人身穿粗糙的工衣,怀中抱着裹着厚重毛毯的孩子, 满脸都是泪痕,扬着拳头拼命砸着大门。   这时,对面的住户打开门,瞪着她不高兴道:“半夜砸什么门啊?你谁啊?摁门铃会不会?再敲门我就给物业打电话了!”   “我……”李薇在门上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猫眼居然是电子摄像头,旁边有个小小的门铃按钮,于是开始疯狂摁门铃。   听着玄关处疯响的门铃声,又看了眼手机顶端“AM:01:42”的钟表,床上的二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还是端琰先起身,下床抓起地上的衬衣套在身上:“我去看看,你先睡觉。”   说罢,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和裤子,揉了揉眉心,出了卧室向玄关走去。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端琰还没开口,李薇先一步冲进来捧着孩子大声道:“帮帮我吧,你帮帮我吧好不好?我实在是不知道找谁了,我真的不知道找谁了……”   端琰顿时蹙眉。   因为李薇说话的声音很大,躺在房间里陈月洲不由地探出头向外看着,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我女儿她……我女儿得了小儿脑……脑……小儿脑炎……”李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之前一直发烧……我原本以为她就是普通感冒……害怕吃药对她身体不好……就一直替她捂汗……想着多出点汗就好了……可是没想到……今天去查说是小儿脑炎……让住院……可是住院费……住院费……”   端琰沉默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拿不出来钱……我知道我之前欠你的还没还清……可是孩子的身体……孩子不能再耽误了……”李薇哭得全身颤抖,她说着就要下跪。   就在这时,忍无可忍的陈月洲直接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抢过李薇怀中的孩子:“你是不是疯了?三十五度的天气既然知道孩子是小儿脑炎全身滚烫至少要先降温啊!捂捂捂!一群无知的文盲什么都是捂!在你们眼里发烧全都是因为感冒要出汗是吧!你是想让她大脑受损残疾一辈子吗?”   说着陈月洲将孩子直接放在地上,三两下解了她身上的棉被,手指落在孩子的脖颈处感受温度。   “草……烧成这鬼样子……都昏迷了还有工夫抱过来……”陈月洲迅速冲进厨房取了白酒和抹布出来,脱了孩子身上的衣服开始替她擦拭。   “还不打120啊?”陈月洲指着李薇,“你就不知道办一张信用卡吗?这年头医院连花呗都能刷了,没钱就贷款啊!半夜跑陌生人家门口要钱……万一别人不给你还打算抱着烧成这样的孩子在跪一夜吗?”   “我办过了……额度只有3000元……不够了……”因为玄关没开灯,李薇也没看清陈月洲的长相,她擦着泪慌忙道,“谢谢你……谢谢你……”   陈月洲没再说话,继续默默地替孩子擦拭着身体,端琰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我来。”   “没关系,就是降温而已,你打120吧。”陈月洲头也没抬随口道。   “脑炎是传染病,我不希望你在做手术之前生任何病,会增加风险。”端琰蹲下身子,一字一顿道,抓着陈月洲手腕的力道重了些。   陈月洲一怔,忽地想起了在端琰的脑内世界看到的那一幕:这个男人会为了得到自己毅然决然把自己的信息出卖给赵世风,也会因为害怕失去自己而一脸颓废。   于是,他相信了,相信了端琰说的那句:我爱你。   只是爱得很自私而已。   每一个对爱人自私的人,其实最爱的永远是这个人自己。   因为最爱的人是自己,所以见不得自己伤心,见不得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见不得自己萎靡不振……   即使所作所为有可能会摧毁深爱之物,也要帮更加深爱的自己去得到想要得到的深爱之物。   如果得不到的话,就霸占吧、销毁吧、哪怕只留下躯壳也好,也许这样能哄一哄最爱的自己开心。   端琰对自己或许就是这样的感情。   这个男人的的精神世界,太过于荒芜了。   从十五岁回国披上了虚假的身份的那一天起,他因为父母为他精心设计的以谎言为基石的“璀璨人生”,被这个世界孤立了。   他一直孤独,却无人能诉说,于是拼命地追求真相,想要逃出孤岛。   然而在他舍弃一切离开孤岛之后,却发现迎接他的是看不到尽头的海洋。   绝望萦绕着他,回过头时,一无所有。   沙滩上只剩下曾在夜里带给他温暖的、被他丢弃的小兔子就在那里吃胡萝卜。   那仿佛是身处深渊中的最后一束光。   于是他拼命地去追兔子,甚至设下陷阱抱着夹断兔子腿的心态也要抓住这只兔子;可是当野兽来临的时候,他又是拼尽全力护着这只兔子。   而自己,或许就是他孤独的全世界中所剩下的最后一只兔子。   兔子想要生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首先,要摆正自己的站队姿势。   于是,陈月洲将抹布交给端琰——   在端琰眼中,自己是DID患者,担心孩子是必然的,但是端琰更希望自己明白:陈月洲首先是端琰的妻子,之后才是孩子的“父亲”。   “父亲”的身份,绝对不能凌驾在妻子之上,否则端琰的内心是不会觉得舒服的。   陈月洲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和漱口。   120急救到来后,李薇带孩子先去了医院,端琰表示等会儿跟过去。   “我陪你吧。”看着换衣服的端琰,陈月洲凑近了些,“我是学医的,你们两个一个文盲一个警察,没一个懂一点的,有我在不会让你花冤枉钱,虽然我知道你接近她有你的目的,但是总不能一直花冤枉钱吧,她还钱猴年马月了……”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她的事情我会处理,你还是睡觉吧。”   陈月洲顿时叹气。   他倒是想睡觉啊,但是那个疯女人这么二半夜抱着孩子找上门来这么一闹腾,自己实在是很在意,怕是这一夜没法睡了……   陈月洲抬头看着端琰,视线丝毫没有回避:“我知道你担心我这个人格自作多情跑去做孩子的父亲,但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又不是我一个人,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你担心什么呢?以后这种场合我都叫上你,不就好了?”   端琰没说话,陈月洲上前搂住他:“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你让我现在老老实实睡觉,我也睡不着啊,焦躁对身体也不好吧……”   端琰低头看了看陈月洲,想了想,最终点了下头:“记得戴口罩,不要过多接触那个孩子,不要生病。”   “嗯。”   端琰驱车带陈月洲紧随救护车后来到医院,看过医院开的收费清单后,李薇先写了借条交给端琰,端琰之后去了交费处缴费。   孩子被送入了病房,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后,打了份医嘱,护士前来给孩子挂静脉针。   李薇就默默地坐在床前,紧张地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孩子,滚烫的泪不断地滑落。   陈月洲提着手包缓缓走到门外,向里面张望着。   隔壁床的老太太看了眼李薇:“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孩子怎么了?病了?孩子爸呢?”   李薇摇了摇头,哽咽着:“不在了。”   陈月洲顿时蹙眉。   老太太叹:“唉……趁年轻……再找个男人吧……这女人家没有男人是过不下去的……孩子怎么养哦……”   李薇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站在门外的陈月洲闻声推门而入:“她不是没有男人活不下去,她是又穷又文盲才活不下去,你可别再诓骗她去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结婚了。”   反正就她这人品和智力只会被男人骗,还是一个人安分点。   老太太一听,倒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陈月洲手上的结婚戒指:“看你说的,那你结婚做什么?”   “我结婚?”陈月洲扯了下嘴角,视线无意中落在了输液架上,反光的不锈钢面看到了后方端琰踱步而来的身影,于是抬手看着戒指,装作不经意道,“我结婚一来是因为爱情,我爱我老公,和他在一起我又安全又幸福;二来是为了平摊生活成本,两个人生活在经济上总比一个人生活轻松点,也能少点寂寞,但也不是说一个人活不下去。”   陈月洲总结:“说到底,还是得看人自己是个什么样人。”   端琰此时已经来到了陈月洲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头在他耳边道:“为什么进病房,你不知道这里是传染病聚集地?”   虽然话语是在批评,可是语调却是很温柔的。   很显然,他听到了陈月洲刚才说的话。   “等等……你们……”就在这时,李薇张大了嘴巴指着陈月洲。   从刚才在这个男人家里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时她就觉得很熟悉了,但因为当时忙着关心女儿的身体情况,也没怎么在意。   等她出现在自己身后和隔壁床的老太太高谈阔论时,扭头看到她的脸后,就越发觉得这个身影熟悉。   直到想起半年前在公安局的那一幕幕,才瞬间知道了她是谁。   她换了发色、穿着风格和男人,所以自己才没认出来……   不过,她怎么……   陈月洲扫了眼面前呆若木鸡的李薇,脸上没太多表情:“怎么,才认出来我?都说了,你不适合养孩子,这孩子也真是命好,没出太大的事。”   李薇震惊地看着陈月洲手上和端琰一对的结婚戒指,回想起这个女人以前被自己父亲蹂躏的惨状,回想起她比自己还要落魄的处境、回想起她找了新的男人后对自己颐指气使还想要抢孩子的行为,一种莫名恶意的情绪在心中翻腾了起来。   月洲说过,非处的女人好男人是不会要的。   而这个女人岂止是非处,简直就是……   这种女人是下等中的下等,就算脸蛋再漂亮、脑子再聪明、身材再好、再年轻,也和自己这种好女人是没办法做比较的。   好男人看重的是一个女人的外貌和品性,但是如果品性不行,外貌是没有任何用的。   月洲说过,男人是不会选择这种败絮其中的女人做妻子的,顶多玩玩她们罢了,不会认真的。   更何况,她的脸是假的,身材也是假的!   可是她的丈夫看起来这么的……   她居然……   凭什么啊……   于是李薇下意识张口道,指了指端琰,声音不大,吐字却很清晰:“我不是没认出来你,只是我记得半年前你身边的是……”   此言一出,隔壁床有些困的老太太瞬间眼睛瞪得浑圆,立刻坐起身子盯着陈月洲,顺便取来身侧的红薯干吃了起来。   陈月洲闻声,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瞬间多了抹复杂的神色。   这个向来不会忤逆自己的女人,自从自己换了性别,接二连三的对付自己……   明明刚还帮着抢救了她的女儿,这才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   哇,这个女人真是……   真是……   太特么欠揍了。   不过这也算是变相也说明了过去的自己真的是……   太会教育人了。   很好,非常好。   羊群最怕的就是团结,一个个都掉队了才好一匹匹猎杀不是吗?   不过,她虽然怼人的技能见长,可这脑子至今好像都没有什么长进啊?   她难道认为给别人头上戴绿帽子、检举揭发别人老婆有老王,别人会因为感谢她的热情披露而继续为她女儿支付医疗费吗?   陈月洲侧头。   果不其然,端琰平和的目光瞬间冷若冰霜。 第263章   李薇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端琰脸色的变化, 她只顾着嘲讽陈月洲:“你男人和当初身高体格都不一样,所以我就没想过是你……”   陈月洲看着眼前畏畏缩缩却不动声色说自己是非的女人,心中的感觉很不舒服。   以前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对李薇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你还有什么人?你没有爸妈爱你, 而女人的友谊都是虚伪的,和女人深交还不如找个好一点的男人, 男人会为你负责一辈子, 而那些所谓的朋友……呵呵,能负责你到什么时候?有了男人和孩子之后, 你对她们来说就屁都不是了。”   自己说这句话是为了让李薇少出门少花钱, 能把每个月那么点寒碜的薪水剩下给自己,也少接触点干扰因素,但其实自己本人也是信任这句话绝大多部分的。   不光女人的友谊是虚伪的, 人类的友谊都是虚伪的。   所以他从来没有和陈蕊、朱媛之类的人深交的想法,也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些人, 更不会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去求助这些人。   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些人有“交情”, 那也是自己在功成名就之后, 双方产生了利益的来往。   同样的, 爱情也是虚伪的。   大多数人的爱情都是相比爱对方其实更加深爱自己,甚至可以为了自己去摧毁对方。   外面那些以死相逼或者威胁恐吓另一人回头的人,他们深爱他们自己到发狂,而且惯着他们自己的肆意任性就像溺爱的父母惯着一个熊孩子,而另一方居然还天真地以为对方深爱自己到发狂。   但是……   陈月洲侧头看着端琰。   当爱情来临的时候,在他的心中爱情虽然依旧不值得信任, 但是……却值得享受。   生来就只和“好感也许有,爱情算不上”的人交往的自己,生平第一次和喜欢的人交往,为自己这份情愫惶恐不安的同时,每一次的甜蜜,都会让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包围着。   所以,就算这份爱情只有一刻也好、只能享受这三个月也好,还是值得去享受的。   在这最后的三个月时间里,端琰由他亲手来解决,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干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这个和自己有孩子的前女友也不能。   陈月洲不知道哪儿来的“虽然我一直在被吊打,但是我能徒手解决端琰”的信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薇扯嘴角笑了下:“所以你的意思是在说,我在给我先生戴绿帽子吗?”   李薇一听忙摆手:“我哪有这么说,你怎么想这么多……”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月洲盯着她,伸手一把捏着李薇的脖子,迫使她正视自己,“在公共场合,当着我先生的面说这么暧昧的语句,欲言又止,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陈月洲狠戾的语气和一生气就将眼睛瞪得浑圆的表情,让李薇莫名觉得熟悉而充满压力,一时间也忘记了反抗。   好一会儿后,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有些恼羞成怒,她抓住陈月洲的手腕:“你……你给我松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做贼心虚!你不要脸你还骂我,你个破……”   李薇话还没出口,陈月洲捏着她的脖子的手使用惯力将她的脸摁在了床头桌上。   桌子上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不锈钢无菌道具,李薇的脸撞上去的同时,一缕鲜血流了下来。   旁边围观的大妈大爷一见,总算是乐呵了起来:哇哦,免费家庭伦理大戏,平时住院哪儿能看到这么刺激的?   陈月洲抓起无菌盘就要打人,端琰却上前一把钳住陈月洲的手腕:“你这个人格的人设是不是有点太饱满了?”   话音刚落,强行将陈月洲带入自己怀中,李薇吃痛地爬了起来,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还瞪着大眼睛看自己的女孩。   陈月洲这才扑在端琰怀里委屈戚戚道:“老公,半年前你还记得吗,你让我去看望我弟,她居然拿我弟那个二百五造我的谣,我好心给她女儿治病,她这么对我……”   虽然自己和端琰都知道半年前是个什么情况,但如今他们两个是一对,出门在外,彼此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端琰低头扫了眼陈月洲,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笑,于是扯了下嘴角:“嗯,我记得。”   半年前陈月洲和赵可在一起,自己亲手酿成的结局,虽然听起来很不爽,但是也只能自己担着了。   听二人这么一说,李薇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本来自己刚才只是想戳戳是非,看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吃瘪,也没想太多,可如今想来,人家俩人是夫妻,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会导致二人离婚,可自己这是公众场合给男方难堪、男方也不会记自己好啊!   而且半年前这个女人身边的男人到底和她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其实也记不清了,如今这对夫妻倒是把那个人对上号了……   这下可怎么办好啊……   于是,李薇有些畏畏缩缩地看着陈月洲:“其实……我就是……就是……真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她又胆战心惊地看向端琰:“我……我……”   结结巴巴连续说了七八个“我”,李薇一时语慌,干脆站起身扑向前,一把抓住端琰的手臂,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哀求:“真的对不起……我就是嘴贱……我这个人没读过什么书……就是嘴贱……我错了……我实在拿不出来钱……可是我不能没有我女儿啊……你们帮帮我女儿吧……”   陈月洲闻声,看向李薇目光中的嫌弃渐渐转变成了一种没有感情的冷漠。   他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当年认识这个女人时候的情形——   那是本科时候的某个冬天,快过年了,因为缺钱,自己在距离北医很远的超市找了份兼职。   自己虽然家庭不富裕,但毕竟上面有几个姐姐“招商”,平时日子过得其实还算可以。   自己的那张脸乡土气息比较弱,只要不进行奢侈性消费的话,没人会觉得他来自于巴掌大的小村庄。   而他也不喜欢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乡下来的,所以不太愿意同小乡村来的人为伍,更喜欢和城里人打交道。   当时智能机刚出世没多久,iPhone火遍了大江南北,能有一台iPhone4简直是潮人的必备,他身边不少人都买了那台机子,他看久了,也十分想要。   但是家里再怎么说也承担不起近万元的手机,于是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打寒假工,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还挑了个很远的地方。   他在超市的海鲜专柜前工作,同他一起工作的还有个女人,那就是李薇。   李薇这个人,卖东西的时候,对这个大爷一个“叔”,那个大妈一个“婶”,谄媚程度光是旁听着都能让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   只要东西能卖出去,她什么尴尬的客套话都能说得出口。   当时自己还太年轻,心高气傲,本来就觉得自己来打工有些丢人,而前来买海鲜的某个老头对自己出言不逊,一口一个“你个卖菜的乡下仔”,于是他发了火,而老头也不是善茬,张口闭口都是“叫你们经理来”。   眼见着自己薪水和工作都要泡汤了,他干脆卷起袖子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谁知李薇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大爷的胳膊:“叔啊,他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家里就靠着我们了,叔你看我这……”   超市人多,老头又家住附近,眼见着年轻姑娘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拉拉扯扯,丢不起脸,又觉得烦心,转头匆匆走了。   李薇这才扭头看他:“咱们是弱者,来这个超市的也都是这附近的人,这附近都是还不错的住宅,这些人有钱没钱不一定,但是肯定要脸,不愿意惹上麻烦事的。”   当初看上的是李薇对自己卑躬屈膝、百依百顺的性格以及她擅长低头和将尊严放低的圆滑工作方式,这种人,在旁人眼里可能叫做没什么尊严,可是……她是真的……奖金很高啊!   可是,如今换了身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看着她拉拉扯扯端琰,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   这几天,自己一直都在考虑怎么样在不得罪端琰的情况下保住李薇的孩子和李薇本人。   这么久以来,自己因为这个孩子毕竟和自己血脉相连产生了一丁点的担忧感,可是从李薇怼自己的这一刻开始,他好像忽然开窍了——   生了和自己的孩子怎么了?生孩子很痛怀孕很辛苦又怎么了?抚养孩子困难又怎么了?   这个女人,是抚养不了自己的孩子的。   她尤其抚养不了女儿,她这样的思想,只会创造下一个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的女儿成为了她一样的角色,怎么想都是对自己陈某人脸面的侮辱。   自己的女儿最起码不得成为峰不二子那样的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是不愿意交出孩子的,孩子似乎成了她现在的全部寄托和希望。   所以,消失吧。   这两个人,跟着赵世风,都消失吧。   这个女人死了就死了吧,至于那个孩子,生活这么贫苦还注定未来精神贫瘠,干脆也死了吧,何必如此凄苦地活在世上。   趁着还没有太多的留恋,趁着有这么一个机会,趁着还不会反抗,就此消失吧。   而这份伙同现任丈夫谋害前女友和亲生骨肉的罪恶感,自己来承担就行了。   陈月洲又看了眼床被剃光了所有头发、头皮扎着静脉针的孩子。   不过,只可惜自己似乎没什么罪恶感了。   想明白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件好事。   于是,陈月洲对端琰道:“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端琰应了声:“嗯。”   两人没有搭理李薇离开医院,端琰驱车回家的路上,陈月洲静静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   端琰看了眼陈月洲:“你的这个人格还有家暴倾向。”   陈月洲一听,顿时蹙着眉头看向端琰:“她骂我,我打她,怎么就家暴倾向了?”   “在我眼中你是女生之间的斗殴,可在你眼中是男方打女方。”端琰道。   陈月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可是我在你面前可是很温柔的,我的脾气不是对谁都发。”   端琰抿唇:“难道不是因为打不过。”   陈月洲:“……”   夫妻一场,何必互相伤害?   端琰看着前方的车流道:“以前在区局的老警察告诉我,很多有家暴倾向的男性离异后不再家暴甚至变得和善,往往都跟再婚女性过于彪悍有直接关系,畸形矫正向来都是强扭。”   陈月洲不由地扭头看向端琰,微微眯起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在想将来。”   “将来?”   “孩子出生之后,你应该是个头脑一热也会动手打孩子的母亲,毕竟孩子打不过你。”车子已经驶入九九庄园西的停车场,端琰似是漫不经心,“我父母只适合教书不适合教育孩子,你虽然成绩好但也不适合,但看来孩子得我亲自教育抚养。”   端琰抿唇,仿佛真心道:“年底的时候我们有调遣,我打算离开刑警大队,去个相对清闲的岗位,方便你。”   陈月洲闻声,神色微沉,双手本能地握紧。   和端琰的……未来吗……   三个月的未来,还能有什么未来呢?   另一边,女儿住院,李薇第二天还要上班,打算回工厂。   晚上没有公交和地铁,打车费用又太昂贵,她想了好一会儿后,有些胆战心惊地来到了一处老旧小区,用钥匙打开了某一户的门。   本以为这个点家中应该没人,可谁知开门后客厅内一片敞亮,赵世风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上的相声哈哈大笑。   她只能小声道:“你在啊……我以为你去打牌了……”   察觉到玄关处有人,赵世风看都不看就张口:“老子是不是说过,在你把那个小兔崽子丢了之前,不要回来?”   李薇唯唯诺诺地开口:“她……她我已经给别人抚养了……”   赵世风闻声瞥了一眼李薇:“你头怎么了?”   “哦……”李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到指尖有血,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受了伤,“被打了……”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补了句:“陈月洲打的。”   “那王八犊子早死地底下去了,还能冒上来打你?”赵世风随口骂骂咧咧着,继续看着相声哈哈大笑。   “叫陈月洲的又不是一个。”李薇低声补充道。   这下,赵世风笑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瞬间就睁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99昨天晚上下飞机后感觉皮肤发干,早上想要出门发现脸上开始掉皮(99是个干皮,超级沙漠干,这个季节稍微不注意,脸上就会开裂皮)   于是,为了救急去医院约了打水光针(99每次打完这玩意第三天就开始不会蜕皮了,但是效果一个月都坚持不到),结果医院人山人海,男女老少都有,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   我知道有小天使建议我用保湿护肤品,但是呢……对于护肤品,99是个今天想起来今天用,明天忘了就算了的类型。   而且99是个手术派(有个梗说,面对医疗,人普遍是分两种的:一种——保守药物派,认为任何疾病其实都有药物能够调节和改善,手术或者注射手段对人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能吃药绝对不打针,能打针绝不手术;另一种——手术派,认为任何疾病如果能通过手术或者打针的手段快速解决,就不要通过药物缓慢治疗,急性子。)   作为一个平时基本不护肤,出问题就去医院给自己怼一针的人,99今天是崩溃的。   在正规医院打过水光的小天使应该知道,正规水光针是机器注射,那个机器的针上有二十多个针头,全脸扎一遍,基本脸上能挨个三四千针吧。   可能是昨天下飞机没睡好之类或者最近血小板太少,机器打着打着,99脸上的针孔就开始淤血和爆血。   想象一下,满脸针孔开始渗血……   最后就变成了医生一边替99擦脸上的血,一边继续扎……   打完之后冰敷了一个多小时,从医院出来,99脸肿了……   本来约好明天和别人出去玩的,看来也是凉了……   (所以明天会加更的!)   最后,新年来了,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请大家还是好好护肤吧,脸只有一张啊,没了就没了……   ————————————————   其次,回答一个问题。   有小天使私信我,赵世风这种人,找个他的前科把他丢监狱判死刑不就得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案件,你要处理这么久?   我在处理赵世风的时候,不是站在主角团去考虑能不能处理他,而是当想出一个剧情后,站在赵世风的辩护律师的角度考虑,能不能让赵世风无罪或者拖着不开庭或者不执行。   结果结论是:如果我是赵世风的辩护律师,我有办法。   我每想出一个处理他的方法,我脑内就会自动启动“帮助他脱罪”的辩护律师身份,然后每一次,身为赵世风辩护人的我,都战胜了身为作者的我。   如果学法学小伙伴感兴趣,可以看王书金杀人案的辩护律师的操作流程,这律师操作666的一笔,逆向操作,Diao炸天。   可以看一下这个案子持久战拉了多久,死刑复核拉了多久持久战,赵世风这个案件完全可以套他部分套路。   而且,赵世风这个案子性质还很特别,涉及太多了,他的律师真的是太好做文章了。   如果做辩护,在不发生大变数的情况下下,这个案子未必能保住赵世风,但能拉持久战,还能做到把端琰、还有他父母,陈月洲这些全部拖死。   你要我的当事人死,那咱们都别好过。   这么一来,主角团根本没法行动。   所以,赵世风难处理吗?   对身为作者的我来说,太难处理了。   如果就这么送赵世风走上司法流程,就这么按照别的罪枪毙了,我总觉得……呃……怎么说呢……明明有弄死主角团的处理手段可是却输了,我的强迫症都要发作了。   所以我每天都在自己和自己打仗,还总打败仗。   可能身为作者的99……太弱了吧。 第264章   赵世风抬手关了电视, 看向李薇,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怖:“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李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变得很奇怪,有点像……”   某些行为举止, 像极了孩子的父亲陈月洲。   她欲言又止,自己的猜测如果说出来, 怕是会被人误以为是神经病。   赵世风还打算说些什么, 玄关处再次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推门而入的不是别人, 正是在烧烤店旧址上开新美甲店的年轻店主, 她一进门就开始嚷嚷:“今天手气真差,连输了三把,300多块钱都输没了!”   等脱了鞋子穿着丝袜站在地板上, 她才看清站在一旁的李薇,顿时露出有些嫌弃的目光:“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不回来吗?”   李薇瞪了眼这个女人, 转头看向赵世风:“你愿意给她300块钱让她去打牌, 都不愿意给我100块钱打车送女儿去医院?”   赵世风看都没看李薇道:“给她钱是找乐子, 给你钱是找乐子?老子已经大发慈悲养了你这个赔钱货, 还要再养一个赔钱货不成?”   李薇一听气得头疼,没有再说话,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告诉你,你如果再不把那个兔崽子处理了,老子就给你找办法处理!”赵世风对着房间的方向嚷嚷。   李薇捂住耳朵蒙上被子睡觉,没过一会儿客厅就传来了男女咿呀呀的声音。   听着外面和自己几乎一样大的女人的□□, 李薇的眼泪簌簌直流。   这个家一天到晚都是这样的,所以她才根本不想回来。   她这一生,养父养母对她不好,待遇和家里的狗差不多,却想把她卖出个老虎的价格;于是她千里迢迢去寻母,结果被母亲嫌弃,别说相认了,母亲连她的存在都要否定;于是又千里迢迢来寻父,这个父亲倒是收留了她,但可惜也只是收留了她。这个老家伙投资在她身上的精力,还不如投资在这些认识时间还不足两个月的打工妹身上的精力多。   再回想起今天在医院自己对陈月洲做的一切,她这时候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害怕。   小洲如今是贷款管事的人的妻子,欠的账单自然一笔勾销,而自己得罪了她,自己的女儿就极有可能就没有办法继续在九九庄园西养着,而自己男人生前欠下的账很有可能最近就得偿还。   账单就先不说了,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可是女儿怎么办?   如果没有了九九庄园西的环境,自己身娇体弱还三天两头生病的孩子又能放在哪里去抚养呢?   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拨打了婆婆的手机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了冰冷的占线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很显然,对方早就已经将自己拉入了黑名单。   陈月洲死后,婆婆和公公非但没有认儿子唯一的骨肉,反倒是因为生的是个女儿絮絮叨叨,这时候陈月洲的大姐陈月梅和夫家表示愿意送一个小儿子给家里姓,婆婆和公公立刻就变了脸,仿佛从来没生过陈月洲这个儿子似的,直接将自己拉入了黑名单。   如此下来,这个可怜的孩子如果没了自己,还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呢?   而自己这辈子的依靠,可能也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吧?   那句老话是对的,女人这辈子,靠天靠地靠空气,到最后唯一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想到这样的内容,李薇就越发觉得心虚,不由地抱头哭泣。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她又梦见了小时候养父母打她时候的情景,那一幕幕的太惨烈了,让她整夜都处于恐惧状态难以深眠。   于是,她在早上五点就爬了起来,一个人匆匆来到地铁站外,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等着地铁开门,坐了第一班列车去了工厂。   工厂是十二小时制上班时间,早七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一点到下午六点,晚上七点到晚上九点,排班时间紧凑程度堪比高考。   下班后洗漱完毕已经十点了,李薇有些疲乏地敲着肩膀,她来到员工宿舍爬上架子床,躺下不一会儿就有些犯困。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对面是熟悉的声音:“我们谈谈,李薇。”   “陈……不,小洲?”李薇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并不是很愿意叫陈月洲的全名,毕竟和她孩子的父亲的名字是一样的,而她认为如今的这个陈月洲,根本就不配叫这个名字。   “对,是我。”陈月洲应着,“我有事情找你,什么时候你有空呢?”   ……   另一边,跟随端琰回家后,陈月洲被要求立刻睡觉,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   端琰做了午饭,陈月洲爬起床洗漱后走到餐厅看了眼桌子上的饭,又看了眼对面的端琰,开口:“你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你打算如何让李薇去和赵世风自相残杀?”   端琰一听,本能地皱眉。   “我不是想和你作对。”陈月洲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她们母女能成为你对付赵世风的工具,那你就用吧。”   “但是——”陈月洲想了想,“还是不要做会翻车的事,那太危险了。”   “你不在乎她们的性命了?”端琰有些意外。   “我不在乎了。”陈月洲坐下,夹了些菜塞入口中。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怀念以前被李薇养着时候的日子。   每天吃鸡打LOL还睡到自然醒,起床就有热腾腾的饭,想吃什么点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行,但做饭水平倒是挺好的。   如今没有了吕博的浓汤宝和排骨汤,端琰也算是有点想做个丈夫的样子,开始尝试着时不时做一些正常的料理,不过,这味道实在是太古怪了……   这个男人明明回国已经十年了,可是依旧保留着他自己的口味,比如这加了肉桂粉的戚风蛋糕……   妈呀,这味道,太**了。   不管别人能不能吃惯,反正自己是完全吃不惯。   或许,眼前这个男人从十年前回国开始,人生的时间便永远停止了吧。   陈月洲放下蛋糕,转头吃白米饭,他一边吃一边道:“人总要分清现实和虚假不是吗?从李薇试图挑拨离间开始我就瞬间清醒了,对于我而言,她们是虚假的,而你是真实的,所以她们的性命和我无关,但是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牵扯进去……”   陈月洲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有几分真心的,他不知道之前出事的人和猫到底和端琰有没有关系,但是他知道一个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对端琰有感情,所以他想要亲手解决端琰,然后和端琰在自己想要的时间点道别。   在此之前,他不想看到端琰出任何事。   “那个铁路口的罐子,我找人查了。”就在这时,端琰道。   陈月洲一听,立刻挺起了肩膀,神色有些严肃:“发现了什么吗?是不是里面的东西和我有关系?”   “那是一坛酿制已经有一年以上的黄酒。”   “什么?黄酒?”陈月洲惊了,“你找错了吧?”   “没有错,我找了北越市附近分局的熟人在不惊动局子的情况下做了调查,结果所找到的就是一坛黄酒。”端琰看着陈月洲,“不过上面的确有你的指纹,就你一个人的指纹。”   “等等,怎么可能?赵世风怎么可能让我陪他去埋黄酒?等等我的记忆……”陈月洲抱起头,他想要在脑内搜索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找不着。   看着陈月洲焦急的表情,端琰咬了口面包:“也许这是赵世风的障眼法。”   “障眼法?什么意思?”   “赵世风知道你多重人格的事情,也知道小洲的人格逐渐在消失的事情,他可能的确找你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为了避免你的背叛,他极有可能找你做过不少类似幌子的可疑举动,目的就是干扰你,让你不清楚到底哪一次出现了问题,甚至可能你真正想找到东西早就被彻底转移了。”端琰道,“他比你想象中还要老道。”   “可是在我的回忆里,赵世风的确有杀过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人。”陈月洲道,“我们甚至可以钓鱼……”   端琰闻声,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这些曾经他渴望已久的内容如今对他没有半分吸引力,他低下头,沉默地给陈月洲夹菜,打断道:“就算我们现在发现他的前科,也不能将他送上法庭。”   “为什么?”   “如果将他送上法庭,他有可能会选择自首来自保。”端琰看着陈月洲,“如果他选择自首江陈辉的案件,事情会变的很复杂。”   陈月洲有些懵:“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自首江陈辉的案件?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这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会复杂?”   端琰要了摇头:“如果他自首了江陈辉的案件,江陈辉的案件就要开始重新调查,但是当初的证据早就消失殆尽了……最后极有可能就会变成聂树斌冤案中王书金本人的案件。”   “啊?”陈月洲陷入了盲区,毕竟他只是懂一些法律的皮毛,并不懂更深刻的问题。   “赵世风进看守所的记次数很多,他比我们两个都要熟知里面的情况,也更清楚一些司法流程。”端琰轻叹,“大律师不会接这种争议颇高还不赚钱的刑事案件,小律师想通过无罪辩护或者死转有一炮成名,众人拾柴火焰高,江陈辉的案子,会成为无数人人生路上的跳板。”   “……”陈月洲默默吃饭。   “如果按照这个方式来操作,他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卡在死刑复核流程上却死不了的人。”端琰眼底的神色冷漠了些,“王书金案件发生这么多年,王书金至今没有宣判,那么赵世风呢?把他送上司法流程,万一、只要他卡住了,他还活着,事情就没有一天结束。”   ——而事情如果不结束,身处政治食物链底端的自己的父母,也许就会成为第一波被牺牲掉的人。   陈月洲一脸复杂:“可是他这么嚣张的话,应该会有人在看守所里面把它干掉吧,毕竟涉及很多利益之类的……”   “影视作品里面好像看守所或者监狱死人很正常,但是现实中看守所里面或者监狱里面死一个人,后果都是很严重的。”端琰冷静道,“有一大批人要接受审查,如果这个人不是能力一手遮天,又何必去给自己惹事?如果这个人的能力已经是一手遮天,又何必去除一个刁民反正火烧得再旺都不会烧到自己的头上。”   陈月洲瞬间沉默了。   自己这个人,一些小打小闹的小事情还能处理,但是像这种严肃的大事,他好像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从小到大,他最不喜欢看的就是什么政治斗争的电视剧。   说真的,在他眼里明明就是个屁大点的事,政治家们偏偏能用这么芝麻大小的事把天捅个窟窿。   “那我们怎么办?就只剩下在违法的边缘试探这一条路了吗?”陈月洲看着端琰,“难道制裁一个恶人一定要我们自己作为代价吗?”   端琰看向陈月洲:“因为法律不会未卜先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迟到的正义只能安慰活着的人,却不会改变受害者已经被伤害的事实,到最后还是变成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故事。”   端琰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的世界一片风平浪静,没有水波涟漪,没有任何期待和希望。   看着端琰此般模样,陈月洲忽然想起了在窥探梦境之中的多年以前站在樱雨下那个全身雪白、笑起来特别温柔的男孩子的模样。   这个男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男人,比当年强壮、比当年高挺、比当年富足、比当年成熟、比当年事业蒸蒸日上……可是,皮囊之下,灵魂却仿佛早已死去。   他不由唏嘘。   人坚强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坚强,为什么脆弱起来就这么脆弱……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陈月洲脱口而出。   “赵世风在北川有一处房产,房产是他用当年的抚慰金和这些年赚的一部分钱所置办的小产权房,房屋产权证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端琰取出手机,将资料发给陈月洲,“因为这一套房的诱惑力,一些外来务工生活艰难的女性都愿意和他有染,他前不久又离婚了,可能近期又会再婚。”   陈月洲低头看着端琰的手机:“所以,你想要利用这套房产让他们父女的关系彻底崩塌吗?”   端琰闻声扫了眼陈月洲。   “李薇虽然很俗气,但是就是个刁民,没有犯法的勇气。”陈月洲看向端琰,“如果想让她鼓起勇气,有着‘即使犯法也要夺走那套房子’的念头,就必须让她更有动力才行。”   陈月洲平静道:“所以,她的女儿,必须更惨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1看守所和监狱,真的不能随便死人,死人是大忌,真的不要轻信影视作品(当然,如果你说某个四五六七八线城市的迷你看守所出现过这种事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至少正常的城市是绝对不敢出这种事的)   2最后的线开始了,中途断99也不知道断哪里,所以先发这么多,之后尽量一次性放送吧。   478:99,文章后期收到很多来信表示不能接受陈月洲谈恋爱的剧情,还有部分表示不希望陈月洲和1600走到最后……   99【摸下巴】来吧,99的病心老师在模拟心态的时候,总是喜欢让一堆人一起做一个沙盘,我们现在做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沙盘吧。   478:沙盘?   99就是一堆人做好完善的环境建设后,开始模拟环境对方的心态,如果你想做沙盘,一定要通过演讲的方式【拍手表示重要】因为文字没有情绪,不太容易发现矛盾,但是演讲和表演就不同了,情绪带动很大,所以我以下内容是谈话方式转文字的,比较口语化,而且我们只模拟一部分,不然字数太多了。   478:……   99开始吧。   ——我是陈月洲,我出生在1987年的冬天,你们都知道我们家那么点破事了,文章里都说过了,我就不介绍了。   我来北川念书吧……其实就是我想离开我们家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那破地方贼烦,就那么一群一亩三分地没见过几天市面还爱哔哔别人家长里短的老头老太太,很压抑还很无聊。   不过,其实我也我没什么理想,就是想自由自在地活着,吃吃喝喝,既不想当医生也不想搞研究,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一夜暴富。   读研也不过是因为我的成绩读研很轻松而且也不想上班还能拿点奖学金,反正学历越高薪水就会相对越高,以后总不愁差不多的工作,对吧。   至于以后想干什么……不想去想,再说吧。   还是那句老话,我没什么远大理想,看到有远大理想的人我会一身鸡皮疙瘩觉得好牛逼啊,但是我的想法就是能一夜暴富就更好了……你说为什么我家不拆迁呢?【笑】我也想当拆二代啊。   而且,其实我打心底觉得吧,我在北川应该还是挺好混的。   怎么说呢,我虽然我是农村来的,但城里的有些男的还未必如我,对吧?   我高啊?而且我的脸收拾一下还是有点像棒子的那些明星吧?女人不就喜欢这样吗?   这年头网上那些一米四一米五的女人各个都要想找一米八的男人,城里的男人一米七的身高还一百七十斤的体重的满地跑,颜值能打过我吗?呵呵。   而且我还是北医毕业的,我条件相当可以吧?   什么?你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和李薇交往?和李薇交往吧……【笑】   我吧,家里虽然没钱,但是从小到大也是不干活的,我在家做饭干活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我来北川钱不够花难道让我去靠体力打工吗?   拜托,我学习那么忙,如果去打工了学业怎么办?明明能靠脸赚钱为什么靠体力?既然不想打工,那找个女人也没问题啊?卧槽那丑逼如果不是能赚点钱谁他妈跟她交往啊?卧槽,老子这条件,找个北川本地的绝对没问题吧?我还觉得我亏了呢好不好?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毕业了天天待在家里打游戏?为什么不交际?你别BB,道理我都懂,我应该出去多交际、多和人来往巴拉巴拉……但是吧……啧,假不假啊?   又没什么可说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假笑假玩,虚不虚?我就不懂了,那些现充自以为自己活得很潇洒,吃饭喝酒聚餐唱K以为自己活得多成功,说到底不就是一群无聊的是非精聚在一起吗?   就像你大一加入社团想着多交际,结果发现交际个屁有毛用,勾心斗角不说还耽误学习,关键时刻有一个正经用得上的朋友吗?还不如在家吃鸡算了呢。   什么?你问我硕士毕业天天在家吃鸡是不是荒废?   能不能别和我提工作,无聊不无聊?我下半年继续考博士不就得了?以后就……呃……博士毕业留校吧,就这样吧,别问了,出门工作还得看人脸色,我从小到大最烦的就是看人脸色。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几把鸡……   唉【心烦挠头】那还能怎么办呢?   你能给我介绍个让我一夜暴富的工作吗?不能吧?我出去应聘也不能一夜暴富啊?还累得头疼,我也觉得烦啊?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啊?再说吧再说吧,既然不能暴富,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还行啊?   478:……   99这时候,陈月洲,性转了。   478:……   99你觉得这样子的陈月洲,能瞬间变成以下心态吗?   (部分人期待的心态)   ——我叫陈月洲,我以前是个男人,虽然医科大硕士毕业了,但我就是不想工作,我就是想在家里吃鸡,睡到自然醒,天天等着一夜暴富,如果不能暴富,你也别问我想干什么,有个女人养着其实也行,以后找个北川有钱女人留校当个老师啥的混混日子得了,反正我知道怎么样躺着混下去;   ——我现在变成了女人,女人不好当,所以,我要自立自强,不谈恋爱,独立自主,坚持社交,我要成为一名独立的新时代女性,拼搏进取,走上人生巅峰。   478:……   99你就是变了个性别,你咋本性都变了?   478:可能前期陈月洲的确给人自立自强的感觉……   99是吗?   ——卧槽,我咋变成女人了?卧槽,我可去他妈的,丑比啊这人?不行不行,太丑了,女人丑成这样还他妈是个女人吗?这他妈咋办啊?不行不行,老子要变好看,变好看,不然以后怎么钓凯子啊?(美颜,丰胸,长个子)唉,你看现在,啧,能看了吧……(仔细端详)哎呦卧槽,我咋觉得自己还有点美呢?不行,要不然这个胸再加一个杯子……(继续丰胸)卧槽,我他妈美爆了!   478:呃……   99我问过我姬友:如果你变成男人,你堆颜值还是堆学历?   我姬友:废话,颜值啊,我要变成一米九的个子还长成蔡徐坤那样子我还需要上学吗?妹子都来倒贴,卧槽,我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啊!   478:……   99也问过基友:如果你变成女人,你堆颜值还是堆学历?   我基友:变成女人我要是肤白胸大腿长,奶茶靠脸都能进清华,我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478:呃……   99当然,也是因为我的姬友和基友学历也不低,他们都觉得自己这样子就够了。【停顿】其次,还有一点是因为,他们觉得:对方的性别,比自己的性别在这个世界上好活。   478:哦?   99有些男生觉得女生外貌只要好看哪怕就是个傻缺也很好活,也有些女生觉得男人把自己堆成idol颜值绝对能渣出一片前程……就是,一部分人觉得对方性别无论如何都比自己的性别在这个世界上好活。   478:【思考】……   99【想了想】平时一些男生认为女生比男生好在这个世界上活的经典台词就是:“男女在一起总是男人掏钱!买房!养家!”【思考】对吧?这个说法经久不衰。   478:嗯。   99陈月洲虽然懂很多,但是懂归懂,他毕竟也是条汉子,也觉得有男人给你买单就是很爽啊是不是?李薇这么倒霉在陈月洲眼里就一个想法:你瞎。可陈月洲不认为自己瞎【思考】所以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一个细节,端琰给过陈月洲很多次钱,小到一百多到后来各种,陈月洲都有心理活动变化,直到赵可这个无关任务的角色给陈月洲买手机的时候,陈月洲心态已经算是彻底变了,他开始产生了一种爽感,那集我写了他很长的一段心理活动,他感觉到了爽,又不太好意思承认,于是找了堆措辞。   478:没注意……   99陈月洲早期教育陈语轩要自立自强……为什么呢?任务啊!陈语轩那个状态必须给她做个精神领袖啊!漂亮话谁不会说啊?教育别的女人要自立自强,自己YY什么时候能找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这不冲突吧?而他为什么前期好像很独立啊?不是他想独立啊!是没办法啊!因为他站在他的角度觉得,女人长得丑那哪儿算得上女人啊?钓凯子的基本法就是要有脸啊!凯子都钓不上,只能自己混咯?   478:……   99认为当女人可以有男人免费买单这点很爽,所以当陈月洲——一个好吃懒做天天幻想一夜暴富却外表人模狗样会说教别人的利己主义者,他货真价实地感受到了这点好处,并且认为自己可以控制给好处的人,那他堕落的速度,其实比女人还要快的。   478:……   99女人从生下来就是女人,通过自身经历思考了很多关于女人本身的比较深层次的负面东西,但陈月洲当女人没多久,负面虽然懂不少,但是压根就没有深入想太多【思考】我们小时候都有一个状态叫做:爸妈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没亲身经历过,就是觉得不是个事儿。   478:……   99所以,说白了,在我心目中,陈月洲是不可能从渣男因为性转做任务而直接变为良人的,他善于享受利用优势寄生并把握,这才是他的人设,所以我认为他必须经历一个阶段,叫做绿茶。   478:……   99赵可和端琰的存在是必然的,陈月洲这颗胆小又自负的心,需要感受到爱情的美好,也需要体验到真切的痛,我觉得这才是让他成长并学会试着善良的方法。【思考】再说了,最关键的一点——   478:什么?   99陈月洲从开局就有一种莫名的上帝视角的优越感,你没发现吗?成功的次数越多,他越会觉得别人是凡人,他会想要挑战把任务做得更好(赵韩洋梓那次)就有一种:打了十多局都是A,于是想好好刷一个S出来的感觉。   478:呃……   99但是,他绝对不会感同身受……心态就大概是这样:我他妈一个上帝跟你们这些凡人感同身受个屁啊?你们这群凡人犯的低级错误我会犯吗?老子就算谈恋爱,老子可是有系统的人,是上帝,懂吗?哇,1600算什么?赵可算什么?老子玩他们轻轻松松的(面对两个硬件软件高于自己的同性还会产生的竞争欲)老子现在变成女人世间走一遭这是微服私访,还是要回去的,明白吗?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在怕的。   478:……   99他刻意接触男性角色的时候其实有一点点挑衅的感觉你没发现吗?他前期对端琰的存在是有一点点挑衅的……也许是我文笔力度不够吧【笑】这也就是陈月洲为什么中期……也就是安汐羊时期频繁被虐的原因。   478:啊?   99你知道《**》这部作品吧,夜神月在第一季动画中还是个斗智斗勇的正常人,解决打败了L对吧?但是第二季动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癫狂了,到最后我只记得他的颜艺了,导致第二季的评价褒贬不一,很多人认为第二季丧失了第一季的水准。   478:没看过……   99我个人拙见:第二季夜神月的表现不是读者所期待的,大家希望看到的是高智商精英的冷静对战,而不是全程咆哮颜艺还自以为是的疯子,但夜神月的表现却是人性有可能发生的【思考】拥有超过普通的视角,宿主当久了,任务成功次数多了,不断的胜利让他开始迷失并且冒失了,陈月洲中期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经过大脑思考问题,说干就干,对吧?   478:呃……好像是的……   99如果你有观察陈月洲的台词应该发现他开始变得有点……滔滔不绝,从一个话少却精炼的利己主义者的身份逐渐变成了一种“老子有上帝视角,你们这群凡人我都能一一评价”的感觉,我觉得不断做任务的他不会因此变得善良,反而会最终像夜神月那样,把自己当上帝,最终走火入魔,丧心病狂。   478:【陷入思考】……   99唉,可能我文笔赶不上脑回路吧,没有表达出来【笑】以后多多练习。   478:所以?   99所以,安汐羊线过后,感情线正式切进来了【思考】他需要从悬浮的状态被拉回现实,他需要体会爱情,真切地体会到爱情的感动,也体会到爱情的残酷,在深渊中挣扎过、无力过、绝望过,才会明白他看不上的很多感情多么难能可贵和值得珍惜,这是我的想法,所以爱情线我不能接受没有,他必须爱,他才能成长,为此,他必须受伤也必须痛。   478:……   99还有,利己主义者会不会爱上谁?【挠头】我的看法是:会。利己主义者谈恋爱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怂。怂的原因就是:我不知道万一我爱上谁了我会不会变成一个我自己都害怕的人,我怕我拦不住我自己,也没人来拦一下我,所以我还是找个不爱或者还行的人将就下吧。   478:……   99在他自负又自卑、挑衅又癫狂、绝境又迷茫的时候,端琰切入进来,拿下他,我觉得是OK的,不是吗?   478:没谈过恋爱……也想不出来……   99陈月洲吧,还有一点也就是……呃……这个不能说了,这是伏笔,嘻嘻嘻。   478:……你看我全程都没说话。   99我和陈月洲对爱情的观念其实是不太一样的,我和很多小天使的爱情观其实也不太一样,这往往和自己身处的环境有关。【思考】不行,这个内容还是得放在最后说,否则有一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感觉。   478:???   99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觉得现在这个名字和书不搭,你还记得以前的名字吗?   478:女主TA是渣男。   99对了,这个名字虽然恶俗,但是很准确啊!一个渣男在变成女性后,摸索和寻找人生路的故事,现在这个名字和当初的初衷都不太一样的感觉。   478:……好像也是。   99当初改名是因为不够洋气,有点俗,当然现在的名字也不洋气,而且还跑题了,以前的名字是小故事小人生,现在这个名字总有点上纲上线的既视感……   478:所以你又要改名了是吗……   99对啊【笑】这次我准备叫《我是TA》,大声告诉我,新名字洋气不洋气!是不是有一种后现代主义又透漏着悬疑和魔幻主义的……(编不下去了)的色彩?   478:…………这名字没什么人看吧……   99应该不会吧……   478:……   99……   478:……   99【拍桌】不管了,年后我要改名。   478:……   99最后说个我从小思考的问题,因为“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种情况,小时候看电视总觉得编剧专业知识严重匮乏,于是问妈妈:“为什么电视总是一堆漏洞呢?”妈妈回答说:“因为你懂的他们未必懂啊?” 我又问:“那为什么编剧不能一堆人合作呢?找所有领域专业的人来。”然后妈妈回答我(大概内容):“一堆人能够完成一样严谨的产品,但是创作不出来一件艺术品,兼顾所有人感受的产品百搭却没有灵魂。创作一件艺术品,需要个性,如果你总能看见它的缺陷,只能说明这件艺术品的美是不能吸引你的,那么放弃这一件,选下一件喜欢的就行了。”   478:……你妈妈好会说话。   99废话,她可是一个饭都不会做以至于把女儿吃进过医院、但是却能把大学数学考满分的魔鬼,是我头顶一座巨大的大山。   478:考的微积分吗……   99【露出了对数学恐惧以至于狰狞的表情】还有曲面积分呢……   478:……   99我现在单单是想起被曲面积分统治的恐惧,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无法呼吸并脱发了……【世界名画:呐喊.jpg】   478:……   99换个话题,太压抑了……   478: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一个人一个劲儿地说学习……   99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停顿并思考】我相信我对陈月洲的审视是不完全的,因为模拟沙盘的时候,会找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去合作思考一个与他们不重叠的人,查漏补缺,一个人思考往往不会太全面。如果你选择接受了这样不全面的我,很感谢你一路陪伴,我会按照纲走到最后,给你一个完整的故事;如果你觉得我的思维不是你所能接受的,我觉得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我在第一集 前言已经写了,不要抱太高期望就不会有太大失望,不要一次性全部订阅,边看边订,如果到某个地方,你觉得不行了,那就江湖有缘再见,对吧?   478:……   99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过年期间可能是缘更(具体时间99会写在文案上)因为,99,要去上战场了……   478:啊?战场?   99【冷漠】简单来讲就是游走要压岁钱,等要完一边的压岁钱还要坐飞机到另一边要压岁钱,不觉得在上战场吗?   478:为什么你们家满18岁还会给压岁钱……   99【耸肩】哈哈哈哈……希望大家过年期间也能收到很多很多压岁钱咯!如果已经收不到压岁钱了,那就希望没有人来找你们要压岁钱!然后你们的五福都全了!抽到大红包!(至今没收集齐已经放弃了的非洲人) 第265章   李薇的女儿住院第二天, 陈月洲来到了医院, 他先去了儿科门诊, 收集了一些传染病的“病原”,然后来到住院部咨询了李薇女儿的具体情况。   李薇因为担心生活费的问题不敢继续耽搁工作,昨晚等孩子身体状况缓和后就匆匆回了岗,只能将孩子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不问不知道, 一问吓一跳, 这个孩子似乎不需要陈月洲特地去动什么伤天害理的手脚, 未来的日子里身体还会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   她因为曾经发生过轻微酒精中毒导致了一定程度的脑损伤,目前的智力水平、运动神经、语言等发育都稍有迟滞。   而且还有一点,孩子因为刚出生那会儿营养不良的影响,即使近半年有了九九庄园西幼儿园的调理,可身体素质始终是跟不上的。   医生说,幼儿时期孩子的营养水平对未来成长发育的影响是极大的, 如果没有强悍的遗传基因, 孩子可能在身高、身材、体格甚至健康水平上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孩子虽然现阶段比较安稳没有什么问题表现, 可是以后的后遗症问题可能会越来越多并伴随一生。   听完医生的解说,陈月洲倒也没有太多感触, 就是单纯地觉得心烦。   他缓慢地走到病房, 坐在床旁的看护椅上,默默地看着床上还在头皮上挂点滴的孩子。   望着她那张有点丑还怎么看都觉得特别村的脸,以及眉眼和男版的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感,内心顿时拧成了一团疙瘩。   有时候他真希望男人也能生孩子,而且最好孕期短一点、无痛分娩普及一点的那种, 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这样“劣质”的、不想接受的、却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女人想要高质量的孩子改善基因,只需要找个高质量精库买那种又高、又帅、学习又强还基因无敌男人的精就行了;可男人如果想要属于自己的高质量孩子,往往只能通过结婚来获得一个合法的孩子……这时候如果还对孩子母亲有较高的要求,比如希望孩子母亲是那种身材火辣、天仙容貌还哈佛博士毕业的……呵呵,做梦可能都排不上队。   说句心里话,他其实并不想找人结婚,就是受传统思想影响,有时候觉得还是得有个孩子,等自己老了也算是有个念想。   如果男人能轻松产子,这样他就不需要考虑去和女人结婚,最后生下来一个“合伙经营”的“产品”了。   而“合伙”的“产品”经常会发生“所有权”和“管理观念”的冲突——有一种自己高端的东西被下三滥强行插足共享和污染、却因为自己无法独立创造孩子、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于是对这个“合伙”的“产品”出现了一种“事到如今爱怎么样怎么样”的敷衍心态。   自己虽然也不是顶级基因,但是自己遗传给孩子的缺陷自己能够轻易认命,别人遗传给孩子的一点点瑕疵都觉得丢自己的人、掉自己的价。   陈月洲忽然理解了有一小部分同胞为什么对老婆很敷衍、对自己亲生孩子更敷衍的感觉,说到底,也许跟自己的心态有些相似,就是觉得一来不爱合伙人,二来也不怎么看得上合伙人,三来更看不上这个被“合伙人”玷污了的“合伙”的“产品”的感觉吧?   陈月洲挠了挠头发,内心烦成了一团乱麻。   孩子睡到中午的时候醒了,开始哭哭啼啼了起来。   据陈月洲曾照顾过梁莎的经验而谈,这孩子八成是睡醒后尿裤子甚至拉到尿不湿上了。   不过,她的嗓子似乎受过伤,哭的声音不大,而且还有些嘶哑,倒不至于到扰民的程度,所以陈月洲只是蹙眉看了眼床边的纸尿裤,并没有搭理床上孩子帮她换尿布的意思。   大便这种东西特别神奇,它的味道一旦沾在指甲上,期间无论你涂抹了多少次浓烈的香水,臭味始终会存在,并浓烈到无法驱散,直到三四天后味道才会自然消散。   他陈某人现在可是性感□□,才不要做给小孩子换纸尿裤被弄一手屎尿这么丢脸的事。   再说了,这孩子又不是他的任务对象,自己才懒得照顾呢。   于是,陈月洲取出一袋婴儿辅食用泥,拧开后用感染了病原体的手帕擦了擦嘴塞后喂给孩子,然后自己索性戴上蓝牙耳机,掏出手机开始翻阅端琰给自己的关于赵世风身边人的资料。   赵世风的新情妇是之前自己讲过的那个美甲店的女老板,他原本以为那是个和李薇年纪相仿的女人,可是看了身份资料才发现,这厮居然是2000年出生的!一个00后!   这姑娘叫李春敏,从小被父母抛弃,跟外公外婆一起长大,初中辍学,和一群社会上的“兄弟姐妹”四处游走,去过某任男友的家乡的省会城市郑州,做过一阵服务员,两人分手后又去了泰安顺便学了点美甲技术,后来玩QQ炫舞认识了新的男友后来到了北川……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正宗太妹,据说字都认不太全,大文盲。   陈月洲一见,顿时笑了。   在他眼中,这类人大多都有一个特点:头脑逻辑简单,却偏偏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他们自己一定有理,世界上任何事情在他们眼里都很好解决,这种人煽动起来尤其简单。   于是,陈月洲打开跑腿APP,输入了自己的要求开始叫附近跑腿。   而床上的孩子舔了会儿辅食就把食物袋子丢在一边,又开始哭哭啼啼。   面对这边无动于衷的看护人,隔壁床铺的看护人不乐意了:“孩子哭了你听不到吗?你吵到我家姑娘了!”   陈月洲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家长,又向内瞅了瞅其他一并瞪着自己的家长,为了避免争吵只能起身,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幼儿这种生物别看还不会说话,但察言观色似乎是人类的天性,孩子哭泣的时候看了好几次床旁无动于衷的陈月洲,以为没注意到自己,于是哭腔越来越重。   这会儿见陈月洲离开,孩子索性扯着嗓子放声大哭,仿佛在用“胡搅蛮缠”做最后的挣扎。   直到一旁被惹怒的家长一脚踹在床腿上,怒吼一声“闭嘴”,孩子惊吓之余才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闭上了嘴巴。   可或许是身下实在是太难受了,孩子憋了没几秒又开始咿呀呀哭泣,隔壁床的父亲忍无可忍站了起来,走出病房来到护士站告状。   护士不愿意惹事,立刻给李薇打电话,可对面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一时间小护士有些无奈:“这个孩子的妈妈今天早上一早就走了,我们都说了这么小的孩子必须有人看护,她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人还是跑了……”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隔壁床的父亲极其恼怒,态度有些焦躁,“我女儿也病了需要休息,她这么一吵我女儿怎么办?我女儿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可是我们打电话联络过了……”小护士辩解。   “我不管!你现在给我把隔壁床处理了!不然我住什么你们医院!你给我最好五分钟解决!否则我投诉你们!”对方说着,怒气冲冲地离开。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小护士不开心地瘪着嘴嘟囔:“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宾馆,小孩家长要跑,我还能把家属拦下说不许?”   隔壁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护士走过来安慰着,仿佛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我在儿科住院部也三年了,见了不少父母觉得自己交了住院费,那医院就应该全权负责,医院一定不敢让患者出事,所以他们有恃无恐把孩子丢在这里……像这个大哭的孩子她妈,既不管孩子也不请护工,肯定是知道咱们到最后不得不管她孩子,毕竟小孩子容易出事,请护工付了工资也许还会怠工,未必有医院里面人上心,这有些家长穷啊就会想办法花样钻空子……”   年长的护士拍拍小护士肩膀浅笑着:“你也别跟家属置气,这家长为了孩子容易上头,再说了,这不少人认为咱们护士就是保姆,理应哄孩子、换尿布、体力活全都包了,认为护士就是医生的下手,认为咱们就是考不上大学的于是上了护校,毕业后来医院做体力活的……”   “我可去他的!”小护士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是什么年代了?护校的能在这里工作吗?我正经北医护理学毕业的。”   过了会儿又过来几个护士相互抱怨,其中一个叹了一声:“唉,去年我也刚生了孩子,我女儿现在也这么大,算了,我去给孩子换个纸尿裤吧,这么小的年纪,哭成那个样子肯定难受。”   说话间,她已经走出了护士站。   坐在走廊共享按摩椅上正在感受激烈震动的陈月洲慵懒地扫了眼从护士站出来的护士,一边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一边继续玩手中的游戏。   直到刚才进去的护士急急匆匆跑出来拦住走廊准备换药的护士道:“一床发生大量小儿便血,叫王医生过来,快给她母亲打电话,让来医院交住院费或者转账过来。”   陈月洲这才扫了眼护士,想了想:一床……不就是李薇的女儿吗?   哇,自己投的病毒还没发作,别的毛病就先出来了,这孩子上辈子八成是个法xi斯吧?不然这辈子怎么这么倒霉?   又享受了片刻按摩,跑腿APP传来通知,陈月洲刚才点的“万能跑腿”已经有人接单。   护士站里的护士又打了无数次李薇的电话都无人接听,这下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无人缴纳治疗费和检查费,这病该怎么治?   谁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自己垫了钱,万一家长是个流氓性格不还钱怎么办?   护士轮流给李薇打电话,就在这时,其实一个年纪稍大的医生道:“这孩子身体特别差,万一出事,越是那种给家里人看病躲着不出钱的人,反而到最后一旦出点事讹人越是凶,还是得治。”   “钱怎么办?”一旁的医生问。   年长的医生闻声抬头看向四周的同事,大家瞬间都挪开了视线。   她只能长叹一声道:“先检查吧,检查应该花不了几个钱,我出。”   而另一边,正在工厂里做工的李薇看了眼手机,想了想,把它收了起来。   隔壁的女工走过来扫了眼心不在焉的她:“怎么了?”   “我女儿……”李薇一脸难色,“护士又打电话……”   “都给你说了不要理噻……”旁边的女工轻车熟路地一边做工一边和李薇唠着,“你孩子还小,医院没办法把孩子赶走,也不敢让孩子出事,肯定会给你把孩子病治好……”   “可是到时候我还是要去医院接我姑娘啊……”李薇呢喃着。   “怕什么?别接电话也别掏钱,等接你姑娘的时候,你没房没车没财产,有本事就让他们医院去告你,大不了闹公安局去,再闹法庭上去,法院也是要保护我们老百姓基本生存的,我告诉你,那种公立医院有钱去了,这年头贫富差距这么大,你看看医生哪个不是月入数万,我们每天这么辛苦,他们办公室里高高一坐,哟呵,凭什么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对不啦?”   女工道:“医院每天那黑钱上亿进账呢,没工夫跟我们这些穷人纠缠,你再随便在你姑娘身上找点毛病,实在不行弄点什么病,就那个……那个……对了,院内感染!我二哥就是这么做的,当时一闹,手术费都免了!万一你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抱着你姑娘坐在院门口哭,看他们医院怎么办!记者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新闻了,我给你的都市新闻热线存了吗?”   李薇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慌:“我男友以前是个学医的,他说医闹现在也管得挺严的,万一查出来这可是……”   “啧啧啧,又是那个死球了的对象噻?”女工一脸鄙夷地瞧着李薇,“千八百块的治疗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医院哪儿有功夫跟咱们这些穷人闹啊?医院要的是脸、要的是安宁,咱们可不怕闹,光脚不怕穿鞋,懂不懂?”   “再说了……”女工摆摆手,“你这肚皮还好好的,万一发生点什么,等医院赔了钱,你生下一胎的时候营养费都有了,身体好的孩子不用这么伺候着都好养,你看二车间那个刘娜生的那个傻子车祸死了,赔了多少……”   李薇想了想,没再说话。   夏季的工厂车间温度直逼四十五六度,即使开了大风扇和窗户,在机器前劳动一会儿也会汗流浃背。   于是车间里面的人也懒得计较形象,男人大多都只穿了件背心,女人大都穿着无袖装,李薇也不例外,身着一件灰色无袖T恤,这是她拿之前穿久了的长袖改的,手机就挂在她胸前,每隔一会就偷偷看一眼。   又工作了会儿,李薇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护士发来的短信:[收到请联系,你的女儿发生了血性腹泻,检查结果是慢性非特异性溃疡性结肠炎,这个疾病目前没有病因,可能和遗传、环境还有孩子的压力都有关系,希望你无论再忙都来医院看看孩子。]   李薇看着短信,本就湿漉漉的全身这会儿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女儿是她的唯一,即使没有钱,她也并不想拿女儿的健康去赌博。   如果这个孩子没了,那她以后的人生还能指望谁、还能倚靠谁、还能信任谁?   再去搭伴找个男人?就自己这样子和身边这群男人,不见得能找个什么好样子的了……   最关键的是,她是真的心累了,已经不想再考虑这些事了……   可是,她也真的拿不出钱了,如果就这么请假离开,一天工作只能挣不到200,可是缺勤罚款却是扣500,她得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啊……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医院能有点残存的人性,不要就这么抛弃了她可怜的女儿。   晚上下了班,工友虽然说了让李薇不要去医院,但她还是内心有些不安,于是也来不及换衣洗漱,顶着一身臭汗挤了夜间公交偷偷来到医院。   因为害怕被人认出来身份,她在车间找了件类似白大褂的衣服装进了包里,等到病房外时,就把衣服穿上,还将万年不变的丸子头绑成了单马尾,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夜已经深了,陪床父母已经抱着孩子入睡,拉起了床铺之间的小窗帘,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李薇趁护士站值班的护士不注意溜进了病房,她的孩子在最外面的床铺已经睡下,她偷偷地潜伏到床边,因为怕吵醒孩子,她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蹲在地上,轻轻仰起头,看着床上的女儿。   望着女儿闭着眼睛熟睡的模样,看着孩子蜡黄消瘦的脸颊,李薇忽然就红了眼眶,滚烫的泪珠涌了出来。   她抱住脸低下头,想哭却不敢发出声音。   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那一瞬间,是因为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了。   虽然每个人都说人这辈子只有自己,可是每个人又在内心深处渴望着家人和归属,从生来就没有这一切的她,非常非常非常……想要一个家,还有等她回家的那个人。   可当生活逼迫她意识到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妄想的时候,她的孩子,成了她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所期盼的唯一希望。   可是,在孩子成长为她的太阳升起之前,通向黎明的这条路,太艰难了。   忍耐了好一会儿,李薇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伸手颤巍巍地拿下床头的病例,借着走廊的灯光看着上面的字。   今天似乎又做了一系列检查、又开了一堆药,又是小一万块钱。   李薇顿时觉得头疼,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一了百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死了,这孩子往后就成了孤儿,身体又不好,万一再遇到个不好的养母,过上自己这么个一生……她见不得孩子这样。   于是,李薇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将口中的苦涩全部吞到了肚子里,忍住眼泪,想要伸手摸摸女儿的额头,然后就回工厂宿舍去,明早还要早起工作。   结果这么一摸,发现孩子全身滚烫,呼吸还十分急促。   她顿时跳了起来,也顾不得想太多,几乎无法自控地冲进护士站:“护士!护士!一床!一床发烧了!发烧了!”   护士一听,一个匆匆拿着电子温度计赶过来,另一个去叫醒在里办公室打盹的值班医生,几个人忙碌成了一团。   一番检查后,医生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现在不好说,先降温。”   “不好说?不好说是什么意思?”李薇紧张地看着医生。   “孩子身体不好,并发症多是正常现象,你作为家长要时刻盯着,否则出事怎么办?”医生瞪着李薇,“对了,一床就是你,今天小吴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是不是?”   “我……”李薇顿时面露难色。   “你最好不要跑。”医生瞪着李薇义正言辞道,“所有项目缴费单小吴都复印了,孩子出院前,你最好和小吴把账算清楚,人家也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担心孩子,你不要让别人失望,闹到警察那里大家都不开心,小吴她表弟就是做警察的。”   医生说着扭头走开,指了指一旁的护士,也没说具体疾病,只是简单吩咐道:“给她孩子转个病房,按照我的医嘱。”   护士应了声,先是替孩子换了病房,开始做退烧处理。   李薇畏畏缩缩地在杵在床边,时不时看看床上的孩子,又看看医嘱上复杂的检查和药物清单,手开始发抖。   护士没注意李薇脸上的微表情,头也不回道:“有些检查明早才能做,你现在先把能缴的费用一处理,出门左拐,坐电梯去一楼。”   “……”李薇默默地点了点头,拿起医嘱单出了门。   沉寂地走在医院走廊上,望着被冷光白炽灯照射着反光的瓷砖地板,明明是炎炎夏日的深夜,李薇却觉得又热又冷。   身体热得汗流浃背,内心冷得天寒地坼。   双拳越握越紧,握在手中的医嘱被汗渍浸透,李薇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却也越来越快,直到回过神时,她已经逃离了医院。   望着漆黑没有星光的夜空,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医院,她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逃跑了。   明明女儿需要自己去保护、去拯救……自己却逃跑了。   她的潜意识决定了拿女儿的生命和医院的脸面去赌,赌医院不敢让女儿出事,赌医院一定会给女儿治病、赌不要脸就可以省下钱。   这一刻,李薇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也许医院真的会治疗女儿,也许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也许她只是做了一个普通的选择,可是,她却觉得无比惭愧。   不是因为丢失了自尊心或者道德心,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是因为,她背叛了自己的孩子。   她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会背叛孩子的父母,她能体谅成年人的不易和他们个人的选择,却无法做到对他们行为的原谅和接受。   可是自己却就这么迈出了背叛女儿的第一步,并且以后可能会为了钱和生活背叛女儿无数次。   李薇觉得自己的精神就在崩溃的边缘,似乎下一秒再有个什么刺激,她就能做出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身高很小的护士从他身侧急急忙忙跑过,她脑袋里闪过某个镜头,紧接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匆匆拨通了一则电话。   端琰今晚加班还没回家,正在一个人睡觉的陈月洲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也没看来电人是谁,随口应道:“怎么……”   “……给我钱,五万。”李薇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陈月洲还在半梦半醒的状况,一脸懵:“这年头诈骗也不找个理由……”说着就要挂电话。   “你和我爸的真实关系,你不怕我告诉你丈夫吗?”   “……”陈月洲瞬间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给我五万块钱,买你这个秘密。”李薇故作镇定道,不过最后的尾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毕竟她平时只是个有点世俗是非却无伤大雅的市井小民,做这种灰色行为还是第一次。   “呵……”陈月洲顿时挠了挠头,笑了,下床洗了把脸,笑着戴上蓝牙耳机,“如果我说我不给呢?”   “你必须给。”李薇态度有些急躁,“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你应该知道我一旦说出你和我爸的真实关系,你男人会是什么表情……”   “那你说吧。”陈月洲觉得好笑,“说了之后的确可能我男人会受不了,毕竟他……”   毕竟端琰只知道这幅身体被赵世风强bào过,却没想过世界上有比强bào更加令人发指的行为。   陈月洲道:“不过你欠我男人的钱,怕是也必须立刻还了,你准备好还钱了吗?”   李薇顿时语塞,下一秒,她有些崩溃地大喊:“不管!你先给我钱!不然我们两个一起去死!一起!听到了没有!”   深夜,医院外空旷的广场,李薇凄惨的哭喊声在空中荡漾。   陈月洲打了个哈欠,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了瓶力保健拧开一饮而尽:“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再说了,你女儿的身体情况,以后需要钱的时间多着呢,你知道现在小学多少钱吗?”   陈月洲道:“我今天才听物业说的,这年头老师和家长都有微信群,家长都希望老师多多关照自己孩子,今天这个给老师发200微信红包,明天那个发200微信红包,这些老师哪怕是小学老师,每个月的外快都比工资高好几倍,这年头尤其是那些小学老师啊,灰色收入铺天盖地……”   陈月洲道:“而这没给老师发红包的家长的孩子,呵呵,老师要是还能有点师德,顶多是对这个孩子关照没别的孩子多;这要是没有师德,你孩子上的不是小学,而是受难,而且还会受到其他同学排挤,你知道,一般老师排挤的人,也会遭到舔狗家长和看眼色学生的排挤……”   陈月洲笑着:“我小的时候上学,网络没这么发达、人没这么胆大、灰色收入途径没这么广,倒还好,但现在的这个时代……呵呵,隔着个电脑屏幕,我吃窝窝头看到你吃鲍鱼海参,人人都浮躁,人人都想一夜暴富,你确定你女儿未来的日子好过吗?”   李薇头疼:“你什么意思?”   “既然决定踏入灰色地带敲诈勒索了,不如干一票大的吧。”陈月洲抿唇,莞尔一笑,眼底满是戏谑之意,“让你女儿,今后这一辈子,一劳永逸。”   李薇一愣:“……一劳永逸?”   ……   医院这边,等医生离开病房回了办公室,才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看着李薇孩子现在的责任护士:“像肺炎型流感,是不是她去过门诊楼了?这两天门诊楼好多个肺炎型流感。”   “唉?”护士惊讶,“怎么会呢?那个病房的没有一个患有传染性疾病的孩子啊,家长也都害怕自己把什么毛病传染给孩子,一个个小心得不得了呢……”   医生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这个孩子身体不好,可能随便接触点什么东西,像是芽孢都能在她身上落地生根,不好说,别对外讲了,这年头这些家长自己照顾不周还赖医院,说不定是他们自己带进来的……”   医生吩咐着:“明早做下具体检查,先按照我医嘱处理……”   医生正说着,病房里的护士跑了过来:“不好了!一床的家长跑了!”   “什么?”医生一听顿时火了,“好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报警!马上打110!”   医生指着病房方向怒不可遏道:“白天工作期间不接医院电话可以理解!可是晚上人就在医院却在缴费时逃单完全可以报警!”   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了现场,查了替孩子办理入院手续的李薇的实名资料,立刻拨打了李薇的电话,要求她在第二天中午前赶来指定的警局一趟。   而李薇此刻已经坐上了返回工厂的夜间公交,她呆滞地望着窗外的霓虹夜景,头脑发懵。   就在刚才,小洲说出了一个恐怖的计划——   小洲说:“杀了赵世风,你就会瞬间拥有一套房子,并拥有他手下的那间烟酒店,让你和你的女儿过上平稳的生活。”   她当时就惊慌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杀死我爸?他可是我爸,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唯一?”陈月洲笑,“他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   陈月洲低着声音,温柔地引导:“你的亲人只有你的女儿,那个男人天天和外面的打工妹乱搞,把钱花在打工妹身上都不愿意花在你身上不是吗?”   “那等我爸死了以后钱都是我的了……”李薇争辩。   “你确定都是你的吗?”陈月洲笑,“你知道我老公是高利贷公司的,对你爸知根知底,他结婚四五次,户口上有过一个孩子已经死了,但不确定非婚生有没有孩子,而且,他最近又好了个女人对吧?”   “……”   “他们如果结婚了,如果有孩子了,他们就是一家人,而你,是什么东西?”陈月洲话语越是残忍,开口的声音就越是温柔,“再婚家庭如果有了新的孩子,前婚家庭带来的孩子就是累赘、就是多余的废物、就该去死、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碍事,就该滚蛋就该消失,不是吗?多碍事啊!父母无数次看着你都觉得你好多余啊,都是你的存在妨碍了他现在新婚生活,让他在新的家里要左右逢源,都怪你还活着,不是吗?”   他道:“而你,前婚的孩子都不算,无非就是个私生女,你在你爸眼里,算什么东西?他只恨当年应该让你被射在墙上,或者也是多余……”   李薇听到这里,气得开始颤抖,可是她却做不到反驳。   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曾经无数次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如果你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陈月洲接着道:“他们未来的孩子比你的女儿还要小,却从小有房子住、身体健康、有学上……不觉得很可恶吗?明明是他们不负责任毁了你的人生,却还要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李薇被陈月洲洗脑得头胀,她瞬间哭得泣不成声,疯狂地摇着头:“你不要这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那我的人生……那我的人生怎么办……”   “不被发现不就好了?”陈月洲诱惑着,“比如说栽赃给你爸现在的那个姘头不就好了?”   李薇仍在疯狂摇着头:“不要,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   回忆在车子驶入终点站后戛然而止。   李薇什么都不愿意再继续思考,回到员工宿舍后便躺下睡觉。   隔天一早她也没去警局,不如说她根本就没把公安当一回事,老老实实上了一天班,直到警局的电话打到了工厂里,她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立刻去找昨天给她出建议的女工想办法,结果对方一听立刻躲得远远的,还告诉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做人要诚实。”   没有办法,李薇第二天一早就前往了医院所在地派出所,大概交代了一番事情经过后,警察首先得保证她的生活能够继续,也没办法难为她,只能调解,要求她每个月还垫付医药费的护士1000元,总共还一年半。   夏季雨水无常,进派出所的时候还是个晴天,出派出所的时候就已经暴雨倾盆。   去工厂的路就出城环线一条,那里这几年有地铁的施工还未完成,排水系统不是很好,导致附近的公交沿线都被淹了,李薇见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工厂,站在候车站发呆之际,忽然就想回家看看。   赵世风白天在店里卖烟酒,那个叫李春敏的打工妹在美甲店做指甲,这会儿家里应该没人,自己应该可以小睡一会儿,等雨停了再回工厂。   其实睡觉并不是自己回家的理由,主要是被陈月洲这么一挑拨,李薇总觉得心底有种怪怪的感觉。   一路漫步回自家小区,这是李薇第一次认真打量这房子周边的环境。   比如这里虽然是小产权房,但是绿化和结构其实还可以;比如这里虽然房屋建筑旧了些,但是治安其实还可以;比如这里虽然在五环外了,但周围交通其实挺发达的;比如这里周围的学校虽然不怎么样,但从小学到高中都有……   如果这栋房子是自己的……   如果……   那么女儿就可以在附近上12年的义务教育,自己继承了烟酒店后就可以在附近做个差不多的工作或者直接继续经营烟酒店,自己就能腾出时间每天去接送孩子上学,下午还能接孩子回家,收入省一点其实完全够两个人花,不如说赵世风的烟酒店所在位置其实收入还不错,说不定她们母女能过上还不错的小日子……   等女儿长大可以在北川这座学院之都随便选一个大学,自己也有房子可以养老,万一女儿找个男人什么的,也不会因为女儿没有父亲去小瞧她们母女俩……   李薇胸口的怪异感越来越强。   想法一旦在心中产生,人们就会习惯假设,在幻想过拥有的愉悦之后,欲念就会变得迫切。   焦虑、烦躁、悸动……理智开始和**打架。   李薇心思复杂地上楼开门,进了客厅才发现李春敏今天居然没去上班,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顿时,李薇胸口一股怒气升腾了起来。   以往面对赵世风的姘头,她只是打心底觉得厌恶;可如今一想到自己和这套房子的关系,她忽然有了一种“女主人”自居的感觉,对这种待在自己家里不务正业的人物,满是嫌弃和愤怒。   于是,她先观察四周的环境,确定赵世风没在家后,直接走上前去抓起抱枕摔在李春敏身上:“不上班在这里看什么电视?”   李春敏一见,顿时火了:“你算什么?你个搞七念三的哦作配子,滚一边去。”   其实李春敏这些天的心情也不大好。   前几天,有两个女人去自己店里做指甲,聊了些她一直考虑也一直心烦的事。   那两个女人是外地来北川打工的,一个在北川谈了有房的男人,一个没谈,谈了的那个显然比没谈的面色红润有光泽,不过,谈了的那个说了:“就算不领证,孩子也得快点生。”   她当时有点懵,这年头不是都说一定要先扯证再生孩子吗?   于是她认真听了听,却发现没怎么听懂,说得太专业了。   不过,这个谈了有房男人的女人的故事她倒是听懂了——这个女人找了个二婚男人,这男的有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所以这女的着急生孩子,还让男的立遗嘱,说房子只给他们两个生的孩子……   于是另一个女的问:“反正上面那个孩子都离家出走了,怕什么啊?”   这个女人答:“离家出走是离家出走,可是孩子和男人有关系啊?这男人前几年爹妈全死了,没几个继承人,不生孩子,万一男的以后把房子给前面那个怎么办?这还是得自己生个孩子,男的顾及和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把钱全给前面那个!万一不立遗嘱,也能保证大钱进自己家口袋啊!”   “……”   之后的话她一句没听进去,但她大概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让李薇那个王八羔子把赵世风的房子抢走。   自己当初为什么愿意和比自己爹年纪还要大的赵世风搅合在一起?   因为真爱?因为喜欢?因为爱情?   虽然她嘴上总是说自己和赵世风那是真爱,可是骗别人可以,她自己难道是瞎了吗?   还不是各图所需,他图她这幅身子年轻漂亮,她图在北川这几年过得轻松点?   在社会上混久了,谈的男人多了,她也算是明白了:真要是爱上谁,“我爱你”说出口,并不会让对方爱自己,反而万一遇到个人渣,还会被那些小人嘲笑和糟蹋;但要是不爱谁或者图了点什么,“我爱你”说出口,反而是给自己的贪婪穿了块遮羞布。   所以,为了网恋千里迢迢飞到北川却发现对方是个有妇之夫的挫男后,她面对爱人再也不会说爱,对赵世风这种却张口闭口就是“亲爱的”。   和她之前处的几个畜生做比较,赵世风再差劲,好歹离婚单身,人不胖还个子高,经常给她钱花。   如果李薇这个王八蛋把房子就这么抢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让给这个女人的。   于是,这几天她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了,每天躺在家里思考到底要不要生孩子。   她外公外婆死得早,她们一死,自己就没人养了,于是她不到十四岁就不得不背井离乡。   从家乡刚出来的时候她连男人和女人怎么造孩子都不知道,当时被一个和他们一起外出打工的所谓的“老大哥”给骗大了肚子,之后还是同村的姑娘给她的建议,她靠着拿肚子撞树和找个新男人多做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孩子就没了,也没觉得痛什么的,所以其实不是很怕生孩子。   不过据说生孩子比打胎疼多了的,但是生个孩子其实就等于生了一颗摇钱树,随便糊口饭就能养大,以后让孩子出去工作,男的就打发去干活给自己挣钱,女的就让找个有钱又孝顺丈母娘的女婿,这样自己老了也有保障,其实也是个挺好使的办法。   思来想去,经过三十秒的挣扎,她终于下了决心:生!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如果生下来没什么用丢了就得了!多大个事儿啊!   面对李春敏如此火爆的态度,李薇一时间有些上头,一把抓住李春敏的头发:“你个狐狸精骚惑!”   李春敏也火了,伸出手指用力抓在李薇脸上,长长的指甲抓得李薇脸上的皮肉瞬间向外翻:“行西啊宗撒!”   李薇疼得顿时龇牙咧嘴松了手,也没听明白李春敏究竟用方言骂了她什么。   “你妈的……”李春敏护着自己头发,一时气愤,想要镇压猖狂的李薇,不禁脱口而出,“小古塞!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到我的崽,小心人回来了弄死你。”   李薇瞬间愣住:“……崽?”   李春敏虽然没怀孕,但见李薇似乎被吓到了,甚至忘记擦脸上的血,顿时得意了几分:“怎么?不知道?”   看着眼前猖狂的李春敏,李薇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   其实自己爹前妻也怀过孕,当时自己还没有孩子也没有想过财产,知道对方怀崽子的时候不过是有些气愤和悲伤而已,和如今怒火中烧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怎么?怕了?怕了就滚!”李春敏护着肚子,“快滚吧,这里不是你家,不要再回来,脏兮兮的,真碍眼。”   李薇一听气得全身发抖,却不知道怎么回复李春敏。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赵世风一进门,就看到了里屋两个头发乱糟糟、脸上还有血的女人。   “干什么?在老子房子里打架?”赵世风顿时瞪大眼。   “她——”李春敏顿时眼泪汪汪的,她指着李薇,“我有你崽子了,她听到就打我!”   赵世风一听,看了眼李春敏的肚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大脑里也没太多想法。   毕竟你想生就生,自己也可以想养就养。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没几个感受过国家给的好日子,对政府压根就不信任,不喜欢上法院找那群有钱人的走狗,没钱请那些哪儿有屎就去哪儿舔的狗律师,不会牵扯出什么抚养费之类乱七八糟文化人爱闹腾的事情。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世界大同,人人自由,不服就干,多大个事啊。   赵世风一脸淡然,印在李薇眼里,却变成了别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李春敏怀孕了,他决定接受新的孩子,所以他一脸淡然,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   一想到这里,李薇不禁又开始在脑内构想未来的假象——   自己的女儿身体不好,幼儿园毕业后上了一个很差劲的小学选择住校,因为比同龄孩子个子低、身体瘦弱,总是受到同班同学欺负,而自己忙得连见到女儿的时间都没有,到了高中时候,女儿因为不太聪明而自己又缺钱,不得辍学去打工……   而李春敏的儿子,上了个差不多的小学,李春敏变成了家庭主妇,每天接送孩子,甚至还给孩子请家教,高中的时候她的儿子学习不好,但李春敏还是花钱让他上了个差不多的高中,后来念了个三本,继承了赵世风的房子,变成了普通的上班族,每个月就算挣着很少的钱,也有钱去外面唱个KTV下个馆子之类的……   在某家饭店里面,李春敏的儿子遇到了还在打工端盘子的自己的女儿,使劲嘲讽了一番,甚至故意把酒倒在自己女儿的头上羞辱她……   ……   其实这段经历是李薇自己的经历。   刚从养父母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她在县城某家餐馆打工,遇到了念了三本毕业后靠父母找关系在县城里做了个闲职的“弟弟”。   “弟弟”当着狐朋狗友的面对她进行言语攻击和嘲讽,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她下班的时候一个人蹲在垃圾桶旁哭得有多撕心裂肺。   他和她一样没出息,走上社会后他甚至比她还要懒惰,可是他却过得比她好太多,因为他有父母,他有父母的资本累积。   人生这场接力赛,如果父母不够努力,那孩子得有多艰难才能拿到一个至少保底的成绩。   李薇又看了几眼赵世风,什么都没说,赵世风瞪了眼两人:“都小声点,老子睡会儿。”   等人走后,李春敏对着李薇伸出手:“把家里钥匙给我。”   李薇顿时向后退一步:“凭什么?”   “我怀孕了,你这么一惊一乍伤到我孩子了怎么办?”   “这是我家!”   “谁说这是你加了?你有证据?”   两人说着就又要吵起来,赵世风一脚踢开卧室门:“吵吵你麻痹吵吵!干什么!”   李春敏指着李薇,鼓起勇气道:“我让她把家门钥匙还我。”   赵世风眼珠子一转,有点不耐烦:“把钥匙给她。”   李薇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为了这个骚惑要把我赶出去?!”   赵世风一脸厌烦:“你不是骚惑?跟个畜生生了个□□崽子丢老子的脸,让你处理了还不处理,你把那□□崽子丢了再回来跟老子说话,出去出去!”   赵世风的轰赶让李薇一时间气得瞠目咋舌。   虽然她从很早就知道这个父亲其实压根不爱她,只是对自己生母还有那么一丝丝特殊的感情存在,所以才在一念之差间决定留下了自己。   但他其实打心底瞧不上自己,觉得自己窝囊、长得丑、没出息、丢他和生母的人……   可是,如今被父亲羞辱“骚惑”,对她这样把女人妇道看得尤为重要的人来说,就像是被千刀万剐。   她杵在原地僵持了许久,愤恨地将钥匙摔在了桌子上,才默默地起身离开了房子,来到户外的花坛边坐下,掏出口袋里另一把钥匙发呆。   以前刚收到赵世风这把钥匙的时候,她欣喜若狂,曾经担心钥匙遗失特意去复刻了一份,刚才交出去的是原版,这把是她自己的配的那把。   等晚上回到工厂后,她一边做工,一边大脑放空。   昨天听说警察找她于是逃了的女工这会儿又凑过来:“警察怎么说的啊?”   李薇没好气地答:“让我每个月给那边还钱。”   “这样好啊!”女工顿时兴奋道,“你不还就是了,铁了心咬了牙说没钱,他们还能杀了你不成?反正你没房没车没存款,每个月的钱还得养孩子,医院那些人又有钱,花点他们的钱不算什么。”   李薇转头瞪了眼女工:“呵呵。”   “我这次可跟你说真的,你还别不信。”女工瞧见李薇眼底的不和善,装作看不见似的继续凑近唠着,“没听过有句话叫做杨白劳才是爷,黄世仁那是人人喊打的,他们的钱不用还,相信我……”   李薇没说话,而女工说着说着就开始和她拉扯一些有的没的。   这个女人已经四十有余,在工厂是有名的话痨,工作期间废话连篇,就喜欢掰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但是她也有个特技就是:废话越多,手下越快。   让她闭上嘴巴一言不发干活反而不如让她和别人闲扯淡的时候利索,所以监工也懒得管她,但其他同事就不乐意了:并不是谁都能做到一心二用干活的,也并不是谁都在这个厂子干了十年以上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做活。   于是,这个女工在厂子里找来找去,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跟她聊得来的人:李薇。   李薇这个人,些许是从小什么杂活都干的关系,又或者是有手工操作的天赋,她在这种需要大量人力劳作的工厂里,向来是不出半个月就对手下的工作轻车熟路,虽然做不到女工这样一心二用,但是偶尔搭几句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薇早上不在,女工就同她把早上谁吃饭洒了、谁说了谁是非、谁偷了谁东西、谁好像和谁有一腿被发现了的事情全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无话可说了,就开始提工厂里一些老生常谈的旧八卦。   现在工厂的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传言说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却嫁给了56岁的工厂老板,结婚不出四五个年头,老板就死了,年轻老板娘就成为了工厂的老板。   当时大家私下谣传,老板娘是个狐狸精,杀死了老板,但是也只是谣言而已,没什么证据,还得罪了老板娘,导致当时开除了一大批老员工。   李薇原本是不感兴趣这个八卦的,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像魔障了一样,还开口询问:“那当时没谣言到底是怎么杀人的?”   “煤气中毒毒死的。”女工道,“据说是在家里睡觉,一觉醒来,男的死了,女的还活着,这话题就传开了,当然也有可能男的就是那么死了,毕竟男的上了年纪,这男人的身体也不如女人结实……”   “煤气……”李薇想了想,自己爹那房子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房体又比较老旧,至今没有通天然气,的确用的是煤气和电磁炉。   如果晚上关了窗,想办法打开煤气不关,让自己爹和李春敏那个贱人都在房间里躺好,那……   可是,煤气有一股很浓的臭鸡蛋的味道,万一他们中途醒过来了怎么办?   于是,晚上下班,李薇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和动力,小跑到了厂区外的药店,询问售货员有没有什么强效安眠药,说自己晚上睡不着觉。   售货员想了想,翻出一盒进口抗过敏药给她:“现在过去那种一吃就睡的安眠药被禁了,你要不试试这个,好多人吃抗过敏的药一吃就睡,这个进口的我一吃没一会儿就倒头呼呼大睡了……”   李薇看了眼它三位数的价格,想了想,一咬牙买了下来。   隔天是个休息日,她买了些饺子皮和猪肉,将药磨碎包了进去,又加了很多胡椒和糖,加重了佐料的味道。   等到了晚上,她估计着自己爹也应该回家了,于是带着一盒子饺子来到赵世风家门外,先是敲了敲门,见没人给自己开门,于是用配好的钥匙开了门。   李春敏原本在客厅看电视,听到敲门声后去猫眼处看了眼,一见是李薇,顿时没好气地回到沙发上躺下,想着她也没有钥匙,敲一会儿就离开了,可谁知李薇居然自己开了锁进来,她顿时气得跳了起来:“谁允许你来的!”   赵世风从房间里出来,看了眼李薇:“干什么?”   “我……”李薇从怀里掏出盒子,有些紧张地低着头道,“我今天包了饺子,给我留了一份,给你带了一份……”   说着,李薇小跑着去了厨房,打开煤气开始下饺子。   李春敏原本想拦着,可见赵世风竟然在沙发附近坐下了,颇有一种等着吃饺子的架势,一时间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在沙发上坐下等着,还把电视遥控板还给了赵世风,自己默默坐在一旁掏出手机刷抖音。   等两盘饺子端出来,李薇给李春敏和赵世风一人一盘,然后自己躲去厨房里收拾餐具。   “你不吃?”赵世风扫了眼李薇。   “我不吃。”李薇摇了摇头,“我带的少,我工厂那边还有,你们吃。”   等餐桌上二人吃完饭,李薇出来收拾了盘子,李春敏已经有了些困意,去卫生间洗漱打算看会儿电视就睡觉,赵世风也表示今天有点累,不出去搓麻了,回房睡觉。   李薇讲厨房收拾干净后,故意打开了煤气灶却不点火,然后到客厅整理桌子的时候,顺便关了家里大大小小的窗户,还顺便偷听主卧方向的动静。   电视一直开着,可房间里的人不出半个小时就没了声,李薇偷偷推门看了眼,发现李春敏和赵世风都已经熟睡,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赵世风,内心在这一瞬间挣扎了一下,可是考虑到自己的女儿,她还是一咬牙退了出去,拿起自己的包离开。   这一晚,她一夜无眠,身体因为恐惧而一直处于焦躁和兴奋状态,第二天中午装模作样给赵世风打了电话,结果铃声响了不出几秒,就被人接起:“有屁就放。”   李薇一怔:“爸?”   赵世风一听,在电话那头哼哧哼哧地笑了起来,他笑得时候不是嗓子在发音,而是喉咙深处传来的声响,就像童话剧里面的怪兽的声音似的,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以为老子死了?”   李薇瞬间觉得自己整个身体仿佛坠入冰窟,她张了张口,想要找个理由搪塞,却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现在回家来,老子不说第二遍,不过来你自己看着办。”赵世风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李薇先是站在原地愣了十分钟,在明白自己如今进退两难的处境后,也顾不得想太多,匆匆跟监工请了假搭乘公交回家。   等进入自家小区时,她发现小区里多了很多警察,上楼来到自家门前,发现里面到处都是警察,一经询问她才知道:李春敏目前不省人事。   这样的结果让她原本就强烈的恐惧感瞬间翻倍,一时间她有些腿软,几乎要摔倒。   就在这时,赵世风从后方走了过来,扶住了她,这个警察跟着走了过来,问赵世风:“这个就是你女儿?”   “对。”赵世风一改往日暴躁地痞的形象和口吻,此刻眉眼柔顺,把自己演绎成一个朴实的东北大老爷们,“昨天我姑娘放假,做了饺子回来给我们吃,我们三个都吃了,我姑娘和她去收拾碗筷,我就回房自己个儿睡觉,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赵世风的说辞,李薇先是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先别管赵世风为什么没死,但是赵世风这么说话,是为了保住自己!   顿时,浓浓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李薇顿时泪目了。   她这种从小到大没被人爱过的类型,爹妈不爱自己的时候,她虽然会难过,但是内心深处好像也觉得蛮正常的;反倒是爹妈随手一个非常简单的“关爱”小动作,会瞬间让她为了这么点“关爱”而变得没有立场。   由于这种类似郊区的小产权房经常会发生用气不当中毒的事件,再加上赵世风和李薇都没有杀害李春敏的动机,李春敏又没有吵吵嚷嚷的家人,她的房间里也有之前吃过的扑尔敏之类药物的盒子,而最关键的是李春敏如今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没死人案件性质就不会上升,所以警察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等警察撤离后,赵世风才在客厅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李薇。   李薇就在茶几对面站着,低着头,紧张得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么对峙久了,李薇实在受不了如今恐怖压抑的气氛,这才张口辩解道:“我不是想杀你,我是想杀她,她怀孕了,以后我就在这个家没地方了……”   赵世风看了眼李薇,顿时露出狞笑:“你难道不是惦记着老子的房,担心她肚子的崽子抢了你的位置?想着杀了老子你们娘儿俩就乐呵了?”   李薇一听慌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害怕她抢走……”   话还没说完,赵世风取出一张银行卡丢在李薇面前:“拿着。”   “这……”李薇看着手中的卡,“这是什么?”   “她的卡。”赵世风喝着茶悠哉道,“这娘们好过不少男人,卡上还攒了个四五万的,她就是个野种,家里也没人,现在照顾自己都困难,改明我就把她接回来丢那边仓库里,她的钱你就看着花,等过阵儿老子把她撇出去就说这段日子照顾她把钱花光了就行了,对了,她店里那些瓶瓶罐罐,你要是想做你就去做。”   “真的吗……”李薇看着手中的卡,又抬头看看赵世风。   “警察又不是卖玩意儿的,不给提成,警察也不爱忙这些烂摊子,想搞事儿,你得懂警察什么爱管什么不爱管。”赵世风道。   “所以想要钱,找那种上没老下没小、死了都没人惦记、失踪都没人报警的野种,弄残就行了,千万别把人弄死。”赵世风指着李薇,“弄死的话,警察想不管都不行。”   李薇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眼泪又淌了出来。   自己的爹看穿了自己的计划,却将计就计搞了李春敏,也没有恨自己,还把李春敏的存款给自己花……   虽然这么做不道德,但是,和自己的不道德比起来,强太多了……   看着李薇哭成个泪人,赵世风露出有些狡黠的目光:“不过你胆子挺大,竟然回想搞老子……”   “不是我!”李薇慌忙摇头,“是小洲!小洲!”   赵世风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许多。   “我女儿没钱住院,小洲给我提的建议,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一时间没办法了,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一时间没办法了……小洲她结婚了……找了个有钱男人……所以她想除掉你……真的……真的……”李薇说着直接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赵世风扫了眼地上的李薇,心中多了几分恶心。   少年时第一次动情和幸福的相爱时光在不少往后人生都不怎么快乐的人心中有着相当特殊的地位,一念之差把这个女人留在了自己身边,以为能够让自己回想起年少时的一点点美好,结果换来的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倒胃口。   赵世风咧嘴笑了笑:“看来不管小洲是不是小洲,既然她这么着急,那我也得好好和她做个了断了。”   ……   而另一边,端琰因为执行一个区域任务最近连续加班了一周,陈月洲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看完了书就给陈蕊打个电话约她出门蹦迪,或者被朱媛拉出门进行一番说教。   直到某天,电话响起,是个许久不见的熟悉的号码,陈月洲看到来电的时候愣了一下,但还是保持平常心地拿起了电话:“喂。”   “我知道你把关键的行李都带走了,可是你的这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台平板,不要了?”赵可的声音平稳而自然,听语气像是已经看开了,可陈月洲知道,这个任性的男孩真正洒脱的时候,是根本不会联系自己去拿这些在他眼中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废品的。   “你让司机放在冬天国际一楼的储物间吧。”陈月洲道,“我自己去取,见面就免了。”   “我没有说要和你见面,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提防我了?”赵可扯了扯嘴角笑,声音却没什么笑意。   “是你应该提防我。”陈月洲道,“毕竟我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我就让司机明天早上放在你说的位置了,你自己取。”   “嗯。”陈月洲应着,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陈月洲吃过午饭就去了冬天国际百货商厦。   储物间是在地下一层,旁边是一家许留山,他刚打开储物柜,就从柜子里面掉下来一幅被装裱过的画——偏亮蓝色的冷色调风格,一看就是出自赵可之手。   上面画的是自己,穿了件可爱的娃娃领衣服趴在书桌前熟睡的模样。   应该是某次赵可趁着自己看书累了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时候画的吧?   画的背面写了一串字:[原本是之前偷拍你之后画的你,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但是你和我分手了,这幅画还是按照原本约定的时间送给你,算我给我自己的善始善终吧。]   陈月洲不禁多看了画两眼,想了想,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带回家后找了张纸挡住了背后的字迹,将画塞进了全新的画框里,放在了自己床头。   又过了两天,端琰的任务算是圆满结束,单位给他放了个小长假,这两天才空闲下来,于是躺在家里沙发上看kindle里新买的书籍。   由于太久没有见自己的太太,小别胜新婚,下班回家的端琰一进门就抱着陈月洲一通疯狂索吻。   可是因为陈月洲的身体问题,两人没法玩成人游戏,端琰只能选择抱着陈月洲看书来缓解一下自己迫切的需求。   陈月洲也懒得拒绝端琰的热情,干脆趴在对方怀中玩手机,忽然想起上周给李薇说过的话,本能地打了个电话过去,却被李薇闪烁其词地拒绝了。   陈月洲下意识觉得不妙,于是戳了戳端琰:“赵世风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端琰想了下:“怎么?”   “我前几天私下没经过你同意怂恿了李薇去杀人。”陈月洲道,“她如果不想干的话一定会底气很足地拒绝我,可是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她却在躲避我的提问,我总担心她会不会蠢到把我说过的话告诉赵世风了?我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端琰面对陈月洲先斩后奏的做法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和表现:“赵世风在犯罪和无赖上比我们都强,打草惊蛇是难免的。”   “那接下来……”陈月洲正打算询问之后的计划,端琰的手机这时却响了起来。   陈月洲只能暂时沉默,端琰看了眼号码后露出有些复杂的目光,他起身回了卧室关门后才接听。   “什么事。”端琰低声问。   “你姐姐的事我表示抱歉……”对面是端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老徐,从属上官泽手下的、被安排在他身边已久、就在前不久背叛了他的人。   “你有话直说。”端琰冷漠打断道。   “我们查了你的DNA,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老徐一听端琰不愿意寒暄,索性开门见山。   端琰完全不怵:“我不喜欢提问,你有话直说。”   “我们发现你和吕博、端溪的DNA是匹配的。”老徐道,“你不觉得可怕吗?江陈辉的儿子却和养父母的DNA是匹配的,这要是……”   “我有说过,我是江陈辉的儿子吗?”端琰再次打断老徐道。   老徐闻声一怔。   “自说自话打电话给我,就是这个目的?”端琰问。   老徐一时间陷入沉默。   的确,这个世界上目前没有任何一份官方证明能够佐证端琰就是江陈辉的儿子,端溪也好、端琰自身也好,都没有说过这个问题。   关于端琰和江陈辉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四起的流言蜚语所传播带来的结果。   孩子跟母姓在国内虽然不如跟父姓的多,但是没有任何法律问题,而当年事发后采访端琰的小型新闻媒体也没有一次堂而皇之地说过“江陈辉的儿子端琰”,而是多以“那个孩子”为端琰的代称。   说到底,这是一场绯闻经过大众广而告之变成了“事实”的信息欺诈,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通过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肆意传播,这样的虚假信息已经变成了所谓的“真相”,面对政治的斗争,绯闻的承受者当时根本没有能够辟谣的能力,如今也不敢轻易辟谣,非要说的话,今天的一切,好似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   最关键的是,端琰也没有滥用他自己虚假的身份,他事到如今虽然有着相较于同龄人更加平步青云的仕途,但这都不是他自己给自己争取的,而是……别人送给他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出来揭穿说端琰不是江陈辉的儿子,那势必会有人问江陈辉真正的孩子去了哪里?   案件能不能翻不知道,但一个案件如果不能翻,火急火燎制造混乱还不能安抚民心的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一定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吗?”老徐不由开口问,“你一直都在寻找真相,一开始我把你当作江陈辉的儿子,以为你是要为父报仇,可是既然你不是,你为什么还要寻找真相?或许是这个身份让你感觉到了疲累?既然如此,我帮你摆脱,我们联手合作,还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不好吗?”   端琰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走出房间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扫了眼陈月洲侧卧的方向,无意中看见了放在床头柜的那副格外显然的画,他不由地向房内走去,来到画前将画轻轻举了起来。   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他的妻子陈月洲。   画中的她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穿着松软的娃娃领雪纺衬衫,下身是有些可爱淑女的格子裙,看起来格外的美好。   端琰的直觉促使他将画翻了个面,透过被陈月洲用白纸挡住的地方,隐隐约约看到下面似乎有什么字,于是直接拆了画框,撕去那张贴在背面的纸,将上面的留言全数看了一遍。   等看完后,端琰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他左手拿着画框右手拿着画来到客厅,扫了眼趴在沙发上看自己kindle的陈月洲:“你和赵天喻的堂弟在我不在的时候见面了?”   陈月洲一听,瞬间抬头看向端琰,见到他手中的画顿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之前一些行李在他们家,他让他的司机给我送到了冬天国际的负一层储物区,还送了我一幅画,毕竟是别人认认真真画的,我觉得也挺好看的,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只听“哐当”一声,玻璃框被端琰用力地摔在了地上,偌大的房间里,玻璃破碎的声音相当刺耳。   陈月洲顿时打了个机灵爬了起来:“就是一幅画而已你干嘛……”   “我不喜欢看到。”端琰不等陈月洲说完,直接取出打火机划亮,当着陈月洲的面将画点燃,丢在了地上那一滩玻璃渣上。   面对端琰如此粗暴和自己开杠的行为,陈月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不喜欢你直接告诉我,我替你丢了不就好了,你干嘛要在家里点火,这距离地毯这么近,你不怕把家烧了吗?”   “你身子正吗?”就在这时,端琰忽然打断陈月洲狠戾问。   陈月洲一听一时间有些被噎着,下一秒回过神时顿时恼了:“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吗?你是觉得我在你上班期间出去和别人偷情了吗?你以为这是演泰坦尼克号呢男主还给女主送画呢?我都说了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你是不是脑子有……”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忽然上前一步低下头捞起桌上的病例:“你是不是明天该去医院检查了?那我们明天早上就一起去……”   陈月洲说到一半的话被端琰这么怼了回去,心情更加糟糕了,他不禁大声道:“你不要岔开话题,我正在说……”   陈月洲话刚出口,端琰倏地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阴鸷,满是寒光,声音仿佛不带任何感情:“闭嘴,在我生气之前。”   陈月洲瞬间身子就僵住了。   他对端琰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如今相互通了心意,即使说过要把每天当做末日来相爱,即使他决定了由自己亲手来终结端琰……但是端琰一旦进入某个让他畏惧的模式,他就会身心都受到束缚,变得动弹不得。   “现在回房间去睡觉。”端琰低头扫了眼地上已经熄灭的火花和满地的玻璃渣与灰烬,低声命令道,“睡不着就躺着看书。”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一时间也忘记了这会儿才刚刚中午,只得沉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乖乖拉上被子睡觉。   等逼着自己睡了一宿起来,清晨的太阳刚刚爬上天空,端琰已经在他的床边坐下,端了山药汤给他:“早饭少吃点,我们等下去医院,你吃好了穿衣服,我去准备一下,找一下车钥匙。”   端琰此刻说话的声音极其轻柔,看着陈月洲的双眸缱绻温柔,仿佛昨天中午那个冰冷而独cái的男人是梦中出现的假人。   陈月洲呆呆地接过汤,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抿了口,还挺好喝的,于是他放心大口喝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猫舍接我们的猫回来,它应该注射完剩下的疫苗了。”端琰道,“前几天我担心它抓伤你,就暂时放在了猫舍。”   “猫舍?”陈月洲一怔,那只猫不是已经被……   “嗯?”端琰看着发呆的陈月洲,“怎么?”   陈月洲不由地定睛看着端琰。   那只布偶猫是死是活其实自己根本不清楚,只是那天听到有人把猫的尸体丢在垃圾桶里,他在没有去看的情况下,本能就第一时间怀疑了端琰。   因为自己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时而如此温柔,时而那般冷漠,到底杀猫的那个男人才是他,还是会把猫咪温柔送入猫舍的男人才是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   自己到底是被爱着,还是被□□着,亦或者说端琰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痛并快乐的□□,自己也开始搞不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99先遁地走了。 第266章   徐子元这边被端琰挂了电话, 心情略糟, 其实自从吕佳音出事之后, 端溪似乎伙同什么人一直暗中在给自己这边使绊子,抓着上官泽一些小细节似乎想要生大事,这让他一直很烦恼。   他的上司上官泽这个人,其实要说起来除了一点年轻时候的的伪黑历史之外, 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识大体、会来事还野心重, 最关键的是不近女色。   可别小看女色这玩意,仙人跳不光是小流氓惯用的骗钱手段,也是政客们惯用的搞事情手法。   想搞你的时候先装模作样和你套近乎,摆一桌酒局哄劝你喝点小酒,找个美如天仙的年轻小姑娘明着暗着勾搭你,这人啊, 穷的时候越苦, 站到高处的时候, 十个有八个就越是容易飘得掂量不清自己身份,再加上喝酒误事, 只要你敢酒壮人胆一时之间脑子不清醒出了手, 接下来的文章可就多了,轻则名声扫地,重则倾家荡产。   而上官泽能一路过关斩将、目标坚定、意识明确到今天,也难免有些其他的小缺点。   上官泽母亲早早就去了,父亲年轻时候是政府部门秘书, 父子聚少离多,上官泽主要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两人本身关系就一般。   结果他父亲退休后也疏于和儿子沟通,,一把年纪相中了家里的小保姆,还铁了心要结婚,准备要带着家里所有财产跟小保姆甜甜蜜蜜,打那天起上官泽没少虐待他那老父亲,据说还经常拳脚相加,第二年老父亲就被气得吐了口血一命呜呼了,小保姆也被他整得有家回不去,如今漂泊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不过,这些也都是些谣言,官方说法是:“保姆偷了家里的东西还敲诈,气死了老父亲,事情败露后保姆自己逃了。”   但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上官泽这个人的确一板一眼还脾气不好,但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其实不是个什么大事,相比如今在职的不少天天等着退休回家养老的老家伙或者脑袋里只有钱和女人的混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往往官场上的这些家伙正经业绩一个都做不出来,揽钱、站队、打小报告、搬弄是非、栽赃陷害和墙倒众人推的事情倒是一个都不落下,担心上官泽影响了他们退休后的揽钱大业或者装逼生涯,一个个抱团朝着他们天天开火。   如今怕是又有了端溪的加入,事情变得严峻了几分,这虽然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就怕这苦吃了一辈子都当不了人上人。   想到这里,徐子元就觉得奇怪。   这个吕佳音他怎么就搞不明白呢?   江陈辉一事真相大白,无论这场战争能有多么多么腥风血雨,无论谁胜谁负,她都不会有损失,甚至到头来获利的人可是她……她怎么就不乐意了呢?   不乐意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用最过激的的方法表达不乐意……非要选择死呢?   除非……除非……   她想瞒着什么?   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她爸的冤死更重要?   徐子元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死胡同,这时有人发来了邮件,并打来了电话:“你让我查端琰最近的来往人群,我顺藤摸瓜翻上去,发现端琰从前年开始有一个动向很值得人注意。”   “动向?”徐子元翻阅着邮件,“什么?”   “前年的时候,在曲阳酒店发生了一场骚乱。”对方在对面摁着鼠标一边看着资料一边道,“当时有一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在酒店别人的婚礼上制造了混乱,当时现场发生了事故,虽然受伤的人受伤的原因跟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责任由策划婚礼的合伙人的名为张晓雅的人家已经把钱出了,也和受上方达成了和解,但是一般这种案件按照责任划分,她的立场不可能是这么简单就免除责任的……”   “说重点。”徐子元听得头疼。   “虽然经济补偿由张晓雅一方承担,张明宇和李娇娇一方没有起诉也没有要求赔偿,但您不觉得对陈月洲的这个处理方案太草率了,我已经把当时的处理结果意见发在您的邮件中了……”对方道。   徐子元一听,点开邮件看了眼:“的确,这种情况下虽然她命好,免于刑事处罚,但拘她几天也不是问题,可是这和端琰有什么关系?”   “导致处理草率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端琰正在参加下派活动,端琰就是她案件的处理人之一。”对方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徐子元笑笑,“这种小事连徇私枉法都算不上,啊,不过……”   他一怔:“你这一说,我好像感觉想起来了什么……”   “您看看我之后发送的其他邮件。”对方道,“端琰在这种小事上替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所做的庇护不止这一次。虽然现在的小年轻人追妹子,都是这些手段,利用职务帮点随便的忙,但是……”   “啊!我想起来了!陈月洲!”徐子元忽地猛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端琰曾经说过,一个叫做陈月洲的女生在哪儿的派出所供述了赵世风杀了自己妻儿的事实,就是为了调查这个事实,端琰才会接近这个女孩。   自己虽然当时表现出一副很支持端琰去接近那个女孩调查真相,表面上还经常和他谈论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孩的事,但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没有上心过这件事,纯属敷衍。   毕竟赵世风可是江陈辉冤案的受害人家属,他手下的一个跟已婚的他关系不明不白的打工妹说他杀了他自己的妻子的儿子,空口无凭,这……这谁信啊?   所以,自己当时觉得端琰纯属是为了替父报仇魔障了,或者是看上那个打工妹了,根本没管。   但如今想起来,就像线人说的这样……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于是徐子元问:“这个叫陈月洲的女的,现在在哪儿?”   “已经结婚了。”   “结婚?还在北川?还是在哪儿?”   “和端琰登记结婚了,就在大概一个月前。”对方答。   徐子元一听,顿时笑了,刚才产生的疑惑感瞬间消散了几分:“我看他就是看上了这个女的吧?啊?从头到尾忙碌就是为了追这个女的吧,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为了预防万一,徐子元还是调出了陈月洲现在的资料,原本看到陈月洲家里人一排排全部都要牢底坐穿的时候,他一瞬间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挺好控制,说些可以帮她救父母的话说不定就能为自己所用。   可在看到她的家里人犯罪的受害人均是陈月洲本人时,徐子元陷入了深思。   大众的普遍认知中,父母和孩子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父母想要保护孩子,孩子也想要保护父母,所以当父母出事时孩子想要救父母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陈月洲这样的遭遇,她还会想要救自己的父母吗?   “这个陈月洲去监狱探望过他的父母吗?”徐子元问。   “你等等,我问一下。”电话对面的人立刻去联系自己的线人,大概十分钟后回复,“他的父母恳请过她帮忙请好一点的律师,也被她无视了,可以说是对父母恨之入骨。”   “是啊……当然了……孩子就算再怎么渴望被爱……也是会恨父母的……孩子也是会想要父母死的……怎么能理所应当地认为孩子爱父母……前不久可是连续发生十几岁小孩弑父弑母的案件……”徐子元看着陈月洲的资料正念叨着,忽然就停了下来,紧接着道,“对啊,如果吕佳音恨江陈辉,她或许就不希望找出真相,她或许反而希望保护帮助她将江陈辉推上绞刑架的人……”   “您在说什么?”电话那头疑惑。   “她要保护的人……她用死都要保护的人……”回想起端溪所拿出的那封吕佳音死前的所发的短信,徐子元左臂搭在桌子上,左手食指瞧着桌子,忽然道,“端溪是哪一年当上区人大的?把她这些年的仕途给我一份资料发过来。”   徐子元说着,先是照着陈月洲的资料存了他的电话号码,这时线人已经把端溪的资料发在了他的电脑上,他潦草翻阅了下,眼神中的迷惑一瞬间拨云见日,但与此同时也深沉了许多。   “果然……通了……”徐子元的食指顺着电脑屏幕上端溪从双局长被枪毙后第二年就一路平坦的仕途向下划着,“果然……难怪……我一直觉得端琰这小子对他姐应该没那么深的感情……可是最近对我回避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果然……原来如此……”   如果理解为当年江陈辉出事实际上也有端溪的手笔在里面,而吕佳音实际上在心底深层处憎恨着江陈辉所以反向感谢端溪,而端琰一直被父母当成一个“伟光正”抚养着不知道真相,那么在吕佳音死后被父母告知真相的端琰如今警惕的态度和吕佳音以死闭口的极端做法似乎都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徐子元撑着下巴:“最怕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十年前的这场游戏,真的有只大黄雀,如果这只黄雀现在太大了,这游戏可就得重新换个姿势玩了……”   当黄雀不大、或者就比自己大一点点的时候,干掉他虽然危险,但胜利的希望很大,得到的奖励也是十分诱人的。   但是,如果黄雀太大了……已经如同苍鹰一般强悍呢?   这时候就要换姿势了。   比如,可以拿出利好主动申请站黄雀的队伍,和黄雀为“江陈辉冤案”这五个大字共同导演一出新的、能代替真相且能够双赢的“真相”。   创造“真正”的“真相剧情”,制定一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找出“真正”的“腐朽的官员”,制裁“真正”的“犯人”。   顺便可以将这些知道前尘往事的棋子、碍事的废物、麻烦的家伙趁此机会全部洗牌出局。   历史如果无人知晓,那么它便可以被人任意创造。   江陈辉的事件依旧是上官泽的跳板,黄雀依旧能高高在上,人民老百姓依旧会为了新领导找出真凶拍手叫好,世界依旧和平幸福。   但是,全部都是谎言的谎话往往不具有说服力和缺乏真实性,半真半假的谎言才能够成为欺骗群中的利器。   而成为这场新的“江陈辉冤案”的真凶的人选中,谁最合适所有的条件呢?   当然是端溪了。   她一定有和当年的案件撇不清的关系,或大或小,但她绝对不是完全干净的。   有身份、有地位、和案件人物瓜葛深、可以为她创造足够的“作案动机”……比如“表面野心勃勃的女强人端溪,其实在江陈辉丧妻后多次勾引,被江陈辉拒绝后心生妒忌,肆意陷害”,这似乎是老百姓非常喜爱的伦理话题。   至于端溪的上家,也就是当年黄雀所在的身份,就看到时候上面的家伙决定定哪个倒霉鬼来当这个角色了。   ……   另一边,端琰带陈月洲来医院做检查,在确定身体无碍后,端琰开车载陈月洲去了猫舍,接回了布偶猫。   其实新到手的这只猫到底是不是自己之前养的那只陈月洲根本就分不清楚,他原本就有一点点脸盲,养猫时间也短,对猫也没那么亲切,如果猫的花纹都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也差不多,他是很难分清它们之间的区别的。   等回了家,端琰看着陈月洲的诊断报告,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陈月洲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状态不太乐观,毕竟系统已经开始了生命倒计时,为了方便万一任务失败后自己死得很自然,当然要给自己先全都安排妥当了。   陈月洲去阳台上给猫咪倒猫粮,如今家里换了新的猫笼,尺寸特别大,共三层,高度都快赶上陈月洲的身高了,看样子端琰是打算这三个月让猫咪都待在笼子里,不给它自由活动的空间。   端琰看完病例后将检验单撕了个粉碎丢掉,陈月洲知道端琰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问,而是随口说了些别的:“你什么时候收假?这次休几天?”   “五天。”端琰答,将病历单的碎屑丢进垃圾桶。   “这么久?”陈月洲有些震惊,一个条子上个班还能上一周休一周?工资也不低,这工作真爽啊。   不过,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了。   端琰回头,视线低垂看着陈月洲,声音冷冷清清:“我在家让你不舒服?”   “不是……”陈月洲忙摆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端琰这个人最近像是到了更年期似的,心思敏感还多疑,昨天因为一张画都能发那么大火。   于是,陈月洲只能小心应付着,“就是觉得一个刑警休假这么长……怪怪的……”   “我的离岗申请书上周就已经递上去了。”端琰在一旁坐下道,“这周休假也算是审查期。”   “你真的打算去地方派出所或者或者区局吗……”陈月洲抱起猫咪在端琰对面坐下,“虽然我不懂公安局的体制,但是不是越基层的单位越是会忙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事情吗?你确定你离岗后真的会更轻松吗?”   “这些我考虑过,所以申请调去文职。”端琰道,“和罗楚军以前所在的部门有些像,不过更加保密一些。”   “文职……”陈月洲默默念叨着,顿时露出了有些惆怅的表情。   也许是和端琰结了婚、两个人有点命运共同体的关系,他对端琰的工作渐渐变得上心了起来。   北川市局里面的警察,据说也就刑侦和缉毒的薪水最高,端琰之前是刑侦里面的小领导,所以工资水平相当可观。   可警察毕竟也算是公务员,薪水再高都不可能超过一定界限,就算薪资可观,那也不是可以浪的级别。   如果就这么去了文职,那工资怕是要拦腰砍一半了……   而端琰这个人,别看就是个警察,可是花钱的时候其实看起来更像个没有金钱烦恼的富二代。虽然这家伙也没有什么夸张的消费,可每个月养车、交水电费、交物业费等等乱七八糟下来,再加上端琰这种时不时买一些不看价格的东西回来的性格,如果工资太低,某些地方的开支就得缩减,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会受到影响。   端琰像是看出了陈月洲的顾虑,张口道:“如果我转去文职,就没有之前工作的那么多特殊性和善变性,每个月开销就会稳定,各种超市卡的福利也不会差太多,我就会把工资卡给你,每个月你给我一部分基础生活费,剩下的就你决定用途了,不过你别花光了,别忘了家里还要有基础开销。”   陈月洲一听,原本愁眉苦脸的脸蛋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想要装作不为金钱所动但是又忍不住喜上眉梢于是造成的表情崩坏。   难怪不少妹子天天做梦找个好男人去当人妻呢,卧槽,小时候家里长辈发压岁钱那是一年一次,领钱的时候还得看长辈脸色寒暄几句,这可比领压岁钱幸福多了!   如果不是他意志力坚定,就差扑到端琰怀里大喊一声“老公万岁”了。   就这么被金钱所征服的陈月洲,其实并不知道端琰的心中所想。   端琰身为市局刑警且有一官半职的身份,工资虽然比不上其他工资没有上限的行业发达,但他的补贴和福利都出奇的高,四舍五入下来,如果没有奢侈级别的追求,其实一个人的收入完全能养动一家三口的小康生活。   而在他回国之后,为了让他适应国内的环境,母亲时常劝说他:咱们是正经人家,不赌不嫖不作奸犯科,所以结婚在这方面一定要找个正经人家,她父母要不犯这上面三条,她自己也不犯上面三条,等婚后如果女孩子主要负责主内,或者平时照顾家里多一些,或者工资又少,你身为丈夫又是刑警时常不回家,也别让人家每个月找你要家里的开销钱,闹得不愉快,就主动把工资卡给妻子,让在家里的妻子至少安心,觉得你人没在至少心还在家里。   端琰年轻的时候对端溪的这种说法非常反感,但如今在国内生活了若干年也是奔三的人了,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家庭结构,也明白柴米油盐酱醋的事情如果婚后不想天天拿出来吵架,还是结婚没多久就把经济账算清楚,选一个双方都满意且还有回旋余地的方案。   于是,结婚之后,虽然他和陈月洲是因为其它原因而领的证,但自己这边也没有要离的意思,其实也想过把工资卡交给陈月洲,和她好好生活。   但是,每当把卡拿出手的时候,他就又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不是不舍得,而是不放心。   陈月洲不是什么良人,也没有正经过日子的想法,赌、嫖和作奸犯科这三样,她们家占全了。   而且,陈月洲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感觉,威胁恐吓虽然对她有用,可是却不能将她完全控制。   她从小到大所接受的人生教育中,好像对很多无赖的行为丝毫感受不到羞耻感,就像是有些人提起“嫖”就会觉得是下三滥才会有的行为打心底厌恶至极,而有些人提起“嫖”就一脸得意且不以为意地说“等我有钱了我也去一夜包十个嫩模/小鲜肉,这多正常啊”,家庭的教育不一样,对很多行为的看法就不一样。   也许对于陈月洲而言,如果真的不小心出轨了,出了就出了,一哭二闹三道歉,认为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就像之前的某件事一样……   似乎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觉得她自己错了,当初哭得痛哭流涕不过是因为被抓包趁势那么说了而已。   但是说到底,自己孤注一掷选择的女人,既然想要她,那么就由自己来负责到底,调jiào到底。   所以,和陈月洲结婚,说是娶了个老婆,其实有种像娶了青春期不良太妹的感觉。   给她太多的钱,某种意义上算是害了她,也是害了自己。   等转岗之后,工资低了许多,但文职的福利却不会太差,那个时候到陈月洲手上的现金会变少,但用于日常开销的超市卡之类的却不会有折扣,到时候这些一并都给陈月洲,这样也算是一定范围地控制了陈月洲的消费范围。   两人对转职的事情各有想法但是一拍即合,第二天审查部门打来电话,说希望端琰再保留身份在刑侦大队待一个月左右,等下一批调职到来再进行正式换岗,但可以先调他去文职部门,端琰姑且答应了。   于是,在上班前一天,端琰将自己的工资卡和一张购物卡一张正式交给了陈月洲,第二天一早按照规定时间去了新的部门任职。   据端琰说,卡上剩下的钱就是自己转职后每个月的收入水平,陈月洲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内心来到自动取款机前输入密码查看之后,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与此同时扒着显示屏露出震惊的目光:“卧槽,原来条子工资这么高吗?”   作为一个在村里长大一直以为警察月收入总共最多4K到5K的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薪水,他有些惶恐,但惶恐之余无比兴奋。   陈月洲火速将卡上的钱转到自己的卡上,回家给自己换了身好看的衣服,拿着卡冲到商场,但犹豫了片刻后,什么都没买。   其实他原本是想买Mavic2无人机的,但是毕竟无人机不是必需品,如果不是做航拍工作,否则一个月也用不到一次,一套配置下来价格又是万元级,纯属发烧级爱好,如果就这么买了,总觉得被端琰看到后会觉得有些尴尬,还是攒一攒等过一段时间找端琰商量一下再说。   陈月洲又去了电脑城,原本想给自己买些新的电子产品,可逛了一圈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口袋里面的钱挺多的,可是看到好东西想买的时候,却发现一旦买过之后,自己就没多少钱了。   陈月洲顿时就有点怀念在赵可身边的日子了,随手给自己配一台电脑都是外星人……   算了算了……   自己现在用的matebook也挺好的,赵可又没办法替自己完成任务,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最终,陈月洲实在没什么可买的,于是就来到百货商厦,给自己选了护肤品和裙子,花了几千元回家。   而另一边,市局某文职部门内,初来驾到的端琰觉得浑身不自在。   公安局里面的警察虽然都是穿着警察的衣服,但是警察和警察之间的差异是很大的,文职部门它更像是一个行政部门,里面的工作人员每天的任务也更像是公务员,相比端琰之前时常进出市局不在单位内的工作,这里要从早坐到晚的工作内容繁杂而又枯燥,最关键的是,这个部门有很多老领导。   面对从刑侦调过来的端琰,这些家伙从早上开始话就没停过。   而端琰以前的部门人和人之间不会这么长长久久的相处在一个安逸而又密闭的环境内,大家出外勤次数也多,所以在为人处事方面比文职部门相对来说轻松一点。   直到下午下班,走出单位大门的时候,端琰觉得这一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比之前自己跑一天的外勤还要劳累。   “怎么,觉得失望了?”就在这时,同部门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同事走了出来。   端琰转头扫了眼对方:“还行。”   “如果不想留在这个部门,就回你的刑侦吧。”对方伸手拍了拍端琰的肩膀,可因为端琰比他高太多,拍肩膀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有些滑稽,“公安大学毕业,体能成绩那么好,来文职薪水也不高,不见得你能施展拳脚。”   对方道:“你看看,办公室里的那些,一个个都比你低比你瘦,你一拳打一个,你在办公桌前一坐,腿都伸不开,难受不难受?但办公室里的都是硕士博士的,你一个本科毕业的在文职上想晋升,拼不过人家的……”   “而且……”对方接着道,“我听说你爸……好像身份不一般……”   端琰的神色瞬间沉了许多。   “我没有过问你们家事的意思。”对方忙道,“但就是劝你一声,这天天坐办公室里面的口舌可比你们外面工作的口舌严重多了,外面工作虽然忙碌也危险,但是人这精神是充实的,每天那么忙哪有功夫捣鼓些是非?但这坐办公室不一样,每天工作就都那样,熟能生巧之后人就空虚和烦躁,人这一躁,这嘴就不老实,总想找点乐子,看看谁家笑话,我看你也不是个喜欢这个环境的人。”   对方叹气:“有这么好的家庭条件、又有这么好的个人条件,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在刑侦上拿个成绩,你晋升的路比一般人广多了!我啊,多想也有个能扶持我一把的爹妈,多想也和你一个体格啊?我小时候就天天想着做拿枪的警察,结果身高不够,没戏,唉……”   “随遇而安吧。”端琰看了眼他答。   “是啊,我当然得随遇而安了,我是没办法了,家庭条件不允许,还得养我老婆和我姑娘啊,但如果有多一点选择,年纪轻轻还是……”对方叹了口气,看了眼端琰手上的车钥匙,“得了,去取车吧,不耽误你了。”   端琰沉默地走到停车场,上车后默默地开车回家。   他很少有在下班高峰期回过家,这会儿内环高架堵得水泄不通,于是他只能打开音乐,一边听歌一边等待。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端溪打来的,端琰一接听,对面就是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好端端的刑警不当去文职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给我调回去!”   端琰对端溪的暴怒丝毫不意外:“不想做而已。”   “不想做?”端溪提高了音量,“你?做文职?你会勾心斗角吗?你会左右逢源吗?你会玩文字狱吗?你是硕士还是博士?都不是的话,你那副一天到晚摆着张脸的自闭性格,你能在文人堆里混开吗?啊?你早被人家玩死了!你是打算养老吗?啊?”   “这不就是你和我爸期待的?”端琰冷漠答,“做一个养老的职业,娶一个你们满意的女人,守在你们身边,过你们觉得完美的人生。”   说完,端琰还补充道:“我老婆可能你不满意,但是这个职业你应该满意吧?”   端溪气得浑身战栗,直接挂了电话。   听到耳边的断线音,端琰脸上也没好脸色,直接拽了蓝牙耳机丢在车前柜上。   其实他来之所以来文职上班,并不是因为陈月洲,正是因为他的父母。   小时候,外婆说过:“你是独立的人,我会告诉你善恶,告诉你对错,把一切我所知道的都教会你。但是你并不属于我,无论你选择怎么样的人生,无论你是否会离开我,无论你做的选择我是否能够理解和接受,你都去选择。   你生也好、死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你长大后过不下去的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安慰你,给你饭吃,给你房间住,给你一点零花钱,让你不至于没法生存,让你有个休息点,但不会为你做更多,不会替你做的恶、受的罚买单,也不会妨碍你接下来的选择。   为什么我如此放纵你、而又如此对你残忍和冷漠呢?   因为,我注定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先一步离开你,我没有办法为你在那之后的一生负责,就不该自私地圈禁你之前的人生。   所以你一定要趁着年轻、趁着我还活着能给你支撑一个最后的避风港时多闯荡,这样等我死后,尝过酸甜苦辣的你,才会更好地活着。”   可是,父母却说:“我们是一家人,爸爸妈妈爱你,所以爸爸妈妈都希望孩子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自己身边,谁愿意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飞到天边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喜结连理,然后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人生里?最怕的是,发现孩子选择的并非良人却无力阻止,那父母岂不是白养这么大孩子了?父母得有多伤心、多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父母是不是非常心痛?所以爸爸妈妈总想替你做选择,总想替你选择那个最好的、最适合你的、绝对不会害怕你的那个人、那个人生、那个职业、那个未来……即使你可能觉得不愿意,即使会被你增你很,但爸爸妈妈相信你也总有一天会理解我们的苦心。”   他能够理解父母的用心,父母希望把所有好的东西给自己的孩子,他们希望为自己的孩子铺一条康庄大道,他们希望孩子能永远快乐幸福地留在自己身边,希望孩子一辈子过得幸福还能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于他而言,这条康庄大道是父母眼中的康庄大道,幸福快乐的人生是父母眼中的快乐人生,让孩子留在父母身边也是父母一厢情愿甚至有些自私的做法。   他们用他们的经验和他们的期盼,否定了自己的可能性和选择权。   父母总是说“为了你好”、“你将来就懂我们的用心良苦了”、“人还是实际一点”、“没有钱人活不下去的”……   可是,世界上又不是一条路能去罗马,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呢?   人的确没有钱不能活,但他端琰一个身高近一米九、身体素质超优、学历不拖后腿且通晓瑞英中三门语言的男人,就算没有父母给的“锦绣前程”,会因为缺钱饿死吗?   人挣钱是为了生活,而生活的的最佳理想状态是感受幸福,如果失去了幸福,原则上的东西就发生了本末倒置。   所以,这些父母给的东西,他都不想要。   如今吕佳音已死,江陈辉的事件也进入了死胡同,他打算一点一点脱掉身上父母强加的外衣。   首先,辞去刑警的身份转去文职,这个行为被父母知道后一定会引来他们的暴怒,但等他们消停之后,自己就会直接连警察的身份都辞去,这样他出国就不会受到国家限制,以后可以去留学机构之类的地方的做瑞典语老师之类的,甚至回到斯德哥尔摩做中文老师。   至于他的父母……他也并不是说要抛弃他们,以后一年见上最多两面,经常打打电话问问好就够了吧。   面对意见不合的亲人,距离产生美,聚少离多才会显得团聚的时间尤为可贵。   等车子驶入九九庄园西小区地下停车场时,已经七点半了。   拿到工资卡的陈月洲今天心情大好,难得没有做一桌速冻食物打发端琰,而是手动配了两个凉菜、蒸了一锅米饭、叫了两个外卖热菜,又混了一个速冻黄焖鸡在里面。   端琰洗过手后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地吃饭,陈月洲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而自己已经提前吃过了,就坐在沙发上翻弄新买的衣服,过了会儿问:“怎么了?上班不开心啊?”   端琰闻声扫了眼坐在沙发上摆弄衣服的陈月洲,视线落在陈月洲手下还带着标签的新衣服上,以及左手边全新未开封的白色面霜上。   目光多停了三四秒,便挪开了。   “你今天很开心?”端琰问。   陈月洲一听,从沙发上爬起来,冲上来搂着端琰的脖子,摇头晃脑,“怎么会呢?你今天哪里不开心?”   看着陈月洲一脸兴奋的表情,端琰叹了声。   其实今天的心情挺沉重的,但是看到自己的妻子如今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心情仿佛被她的快乐渲染了似的,顿时又觉得生活无外乎是一家人和平安稳地生活在一起,如此安逸而平静也就足够了。   于是,端琰伸手搂住陈月洲的腰肢,轻声道:“看到你我就开心了,不过你最近身体不好,别总出门逛街,也别做太累的事,三餐你负责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我来。”   “天啊……这么肉麻……吃饭吧吃饭吧……”   隔天一早,端琰去上班,陈月洲一觉睡到自然醒后,开始思忖今天干什么。   身为病人,如今自己不用承担任何家务,给端琰做饭算是自己的体贴,不做也就那么回事,不过为了避免显得自己像个闲人,忙碌一天的丈夫下班自己还是意思意思比较好。   于是,趁着距离做完饭还有四个小时,他坐在电脑前打开steam界面,翻看最近有什么值得入手的游戏。   自己手上本来就有钱,又多了端琰的卡,陈月洲也没管游戏是否打折,直接买了两个数百元的大型游戏就玩了起来。   直到电脑屏幕忽然一黑,他一脸懵地起身去玄关看电闸,确定没有跳闸后打开门来到楼梯间,发现电箱没电了。   于是,他在支付宝上随手买了200元的电,再次插卡时家里的电器才重新运作了起来。   玩到下午,陈月洲又叫了几个外卖,拼盘加热的时候发现天然气卡报警了,于是又买了200元气卡,等端琰回来一起吃饭。   晚饭的时候,陈月洲发现家里的盘子有些豁口,貌似是之前自己清洗的时候放进洗碗机的动作太粗暴了,好几只边角磕掉了一部分,于是他又淘宝了一套新的。   等第二天的时候,他一个人闲来无事在家里看美妆博主的视频,被种草了一个超级适合他的爽肤水,于是火速下单买入手。   晚上躺在端琰身边看iPad的时候,一旁的端琰随口道:“我夏天的衬衣今年新的还没买,明天你找个时间帮我买吧。”   陈月洲一愣:“……”   买是可以买,谁掏钱呢?   哦对了,端琰卡在自己这里。   端琰自己的零花钱要用来承担车子和日常吃喝,可能没有多余的钱买衣服。   于是陈月洲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道:“我买了你会穿?”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丈夫穿妻子买的衣服不是很正常?”   陈月洲无语,只能打开淘宝,搜索五十元左右的爆款,打算给端琰一次批发十件,直到一旁的端琰扫了眼他有些无奈道:“最起码是哈吉斯吧?”   陈月洲随手搜了下这个牌子,单价六百到一千五不等,批发十件就是六千到一万五不等,顿时反驳道:“男人穿衬衣就像女人穿丝袜一样废,你就不能穿海澜之家将就一下吗?”   端琰没说话,于是陈月洲索性关了爆款页面,一脸不甘地打开了海澜之家。   随便给端琰买了几件衬衫和配了条裤子,陈月洲下单后就立刻闭上眼睛睡觉,生怕端琰再让他买些什么。   就这么零零碎碎地每天买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一周后,当陈月洲又看上了新游戏用支付宝付款时,出现了“结算失败”的界面。   他以为是系统故障了,于是多试了几次,直到点看银行卡的APP,发现自己账户上只剩下12.38元时,才惊恐地意识到:草,没钱了!   可是仔细一合计,自己似乎这周没买太多贵重的东西啊?   就自己买的衣服和护肤品花了不到3500元,端琰的那堆衣服花了1000元,游戏花了500元,这才5000元,按道理说应该还有钱啊……   于是他火速打开支付宝账单,将这些日子支出的那些不起眼的100、39.21、49、102、59等数字加起来,然而等加完后,他懵了。   数字居然是对的!   这些他根本没怎么在意的百元以内的开销,加起来居然远远高出他的想象。   特别是家庭中一些琐碎的东西支出,比如碗盘、拖鞋、浴室的沐浴液、牙膏甚至浴巾,明明根本就不值钱,所以自己买了些进口货,可是加起来也有两千元……   妈的,明明觉得端琰给的钱挺多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幸好这厮房子是全款,不用还房贷的那种,如果他们俩再是那个身上有房贷的,这个月岂不是凉了?   陈月洲有些着急了:这下怎么办才好?下个月工资还有半个月多才发,家里的财政款项却被自己花完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的支出要从自己的存款中拿了?好像端溪之前还给了自己一笔钱来着?   不,他不能花,万一发生个意外他还要靠自己手上的存款保命,不能花。   陈月洲顿时在口袋里左掏掏右摸摸,直到摸出一张超市的500元购物卡。   端琰给他这张卡的时候,其实他根本就不想要,虽然这玩意在超市里面的作用和钱差不多,但是要消费它的前提是——要去超市啊!   陈月洲掏出手机定位了一下,他们家最近的能用这张卡的超市就在出门左拐300米处,虽然只有300米的距离,可是九九庄园西这座小区内部结构是很深的,加上院内行走路线,总路程有足足1000米!   这么个大夏天,拉着辆小购物车去超市买东西,顶着大太阳来回走2000米,多累人啊,他才不要……   可是,如今卡上没了钱,端琰的晚饭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陈月洲经过长达30秒的关于“花自己的钱”还是“走路去超市”的思考后,最终默默地戴上了太阳帽,拉上了购物车,一言不发地顶着大太阳出门。   七月份的正午火伞高张,行走在阳光下,陈月洲觉得胳膊是火辣辣的疼,等进了超市好不容易凉快了一下,发现今天似乎是个特卖日,蔬菜、牛奶、水果和熟食区域挤满了老头和老太太。   陈月洲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拉着车子缓慢地从人群中央穿过。   就在这时,隔壁熟食区有大姐拿着喇叭吆喝:“现在特价!牙签肉!半价!5元一斤!新奥尔良烤鸡腿!7元一斤!叫花子鸡17元一只!”   旁边的老太太一听,顿时一把推开陈月洲凑了过来,对另一个老头说:“喂,去买两只鸡,这鸡之前卖28呢!”   陈月洲一听,本能地侧头看向熟食区的大姐,看着她手中白白嫩嫩的鸡肉。   这玩意买三只回去,冷冻的话能放很久,配点酱汁,再随便买点菜做两个凉菜,应该能打发端琰一周吧?   而且端琰喜欢味道淡的东西,叫花子鸡刚合适。   等会儿再去别的区域看看腊肠之类的东西,做些煲仔饭,说不定购物卡里面的钱不花完就能把这个月混过去了。   于是,陈月洲火速拉着购物车,也顾不得自己曾经“性感人妻”的人设了,合着一群老人家在人群里又争又抢。   好不容易抢到了两只鸡,陈月洲装袋子的时候被路过的雄壮老太太撞了一下,扶着车子的手松了下,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上。   老太太撞了人也丝毫没有停下来道歉的意思,只是瞧了眼陈月洲,随口念叨了句:“真碍事,来超市穿高跟鞋,也不知道站稳”。   说完,直接扭头去另一个区域抢购了。   陈月洲摔了个屁股蹲腰有些疼,他先将鸡放进车筐里,扶着车子就要起身却突然觉得脑袋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眼前一片空白,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倒在地上。   他并没有因此而昏厥过去,大脑还是清醒的,还能够听到周围人的声音,也能够感受到周围人的气息,可是双眼就是什么都看不到,身子也不能动。   直到有人尖叫一声:“有人晕倒了!快救人啊!”   之后,陈月洲的意识才渐渐地和现实说了再见。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病床上,手臂上扎了静脉针,端琰就坐在病床边,双臂落在床边,撑着额头,模样有些烦恼。   感受到床上人的气息,端琰抬眼看向陈月洲,眸眼中满是疲惫:“醒了?”   “嗯……”陈月洲有气无力地应着,“我……怎么了……”   “我说过,你昏厥和被压迫神经的次数会越来越多,尽量不要出门,不要进行激烈运动,为什么不听?”端琰低声问。   “我……”陈月洲眨了眨眼,没说话。   如果不是这个毛病又发作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病人了。   要是以往的话,就算自己不记得了,478也会提醒自己,可是最近这些日子478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这回离家出走连个信都不留。   “我身体还好吗?”陈月洲看向端琰,弱弱地问。   “还好。”端琰伸手摸了摸陈月洲额头,确定温度没有异常后没有再说过话。   之后,医生进来替陈月洲检查了身体状况,确定无恙后等陈月洲挂完点滴,就准许他离开。   走出医院时,天边已是一片灰白,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行色匆匆。   很显然,这不是快要天黑,而是即将黎明。   “你该去上班了……”陈月洲抬头看着端琰。   “我请了假。”端琰走在前方,来到停车场打开自己的车门,让陈月洲先上。   “你才转到那个部门,就这么请假不好吧……”陈月洲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一路无言,等回到家中时,陈月洲给自己倒了杯牛奶默默喝着,端琰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光着上身穿了条单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向沙发上乖乖坐着的陈月洲,淡漠道:“我觉得我这个月给的你钱,不至于让去超市挤特卖。”   陈月洲抓着牛奶杯子的手紧了些,一言不发。   “你都干什么了?”端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直直地看着陈月洲,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布偶猫不知何时被端琰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乖巧地来到端琰脚边趴下,端琰低头看了眼,俯身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替它顺着毛。   “就是普通的……”陈月洲有些没底气。   毕竟端琰给的钱的确不少,如果只是给自己花那肯定是够的,所以他一时之间有点嚣张,花钱方式比当年和李薇在一起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做一名主内多一点的人,头一次知道细碎的家庭开支成本居然这么高,一时间账单有点爆炸了而已……   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没有收入也不舍得花银行卡里积攒的存款……   虽然如今二人是夫妻,端琰的卡又在自己手上,但全花别人的钱还这么浪,连自己基本该做的事情也没做好,被别人这么问起来,还是有点虚……   这就有点像小时候拿父母给的压岁钱买书的时候觉得挺理所应当的,但是充游戏装逼的时候还是有点胆怯和膈应……   见陈月洲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端琰提高了音量,声音也瞬间冷了下来:“又去和哪个男人偷偷约会了?”   陈月洲一听,这下立刻抬起了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端琰:“你怎么又提这个?你有毒吧,这两个怎么扯到一起去……”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擦拭头发的动作倏地一听,丢了毛巾伸手抓起猫咪的后脖颈直接将猫丢了出去。   可怜的猫咪“噗通”一声落在餐厅柜的边角上,惨叫一声跌落在地上,也不知道哪里被撞破了,白色的柜角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像是怕极了端琰,猫咪慌张藏进了餐厅柜的座下,再也不敢出来了。   此动作一出,整个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陈月洲下意识地双手握在一起,手心潮热,身体发冷,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A part★   99为什么昨天伪更呢?   因为,99过年光顾着玩了,昨天才想起来:卧槽,我过年前申请榜单了,字数不够啊,怎么办啊?我能不能假装字数够了以后补上啊?   然后,今天就被关小黑屋了【笑不出来】……   关快一个月呢【头发花白、神色空洞、抽烟望天】……   唉……做人要诚实……我错了……   ★B part★   新年好呀。   你们去景区看(xia)风(jiao)景(zi)了吗?   你们感受到全国的春(da)意(xue)盎(fen)然(fei)了吗?   99我怀揣着一颗拥抱春天的心,看了看最近已经十多度的天气,心想着过年后一定春暖花开,于是背了几件连衣裙、短袖和热裤就出发了。   然后——每到一座城市下飞机仰头都看到暴雪纷飞,怀疑了无数天的人生。   99我怀揣着一颗“新年应该没什么人旅行吧,那我们就去旅行吧”的想法选择了和朋友们自由行,然后,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人山人海)。   为了避开人潮,99一行人坐了无数小时的高铁来到了我国某座知名大山所在的城市选择了爬山,结果山路上都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最关键的是,那么陡峭的山路,居然有很多人带孩子!   他们的孩子,一开始是在乖乖爬山,最后真的就变成了“爬”山,顾名思义,手脚并用,回到了我们人类远古时期的行走姿态,用“爬”来前进。   大雪后的大山,山路冰凉,地上到处是冰渍,孩子们爬着爬着就开始大哭手冷,然后,穿着高跟鞋的妈妈们选择抱起孩子,啤酒肚超级大的爸爸们选择架起孩子,这些平时坐办公室不运动的成年人明明自己都一副随时要跪了的表情还要带个孩子,光是看着他们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向后倒下的样子走在我面前……99都觉得危险。   于是99:“去下一站吧,这里没办法玩。”   队友A(队长担当,身高超过一米九的运动系的男生,队友C的本科时同学):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爬山,你应该爬不动,就在下面等我们吧,那里有饭店……   队友B(规划担当,看起来很INS风格的软妹,队友C的本科时同学):我超级擅长爬山,你要是爬不动就别上去了,所以我都说了来之前应该问一下是不是都要爬,你们不听……   队友C(耍宝担当,99的高中同桌,长得帅,人开朗,学习不错,还没脾气,从小就属于现充中的现充,现充的王者):那你去下面刚才那个饭店吃点东西喝杯咖啡等着吧,山下冷,我们可能要很久才能下来,吃多少钱我都报销你放心……   99……   莫名不爽,于是99就跟着他们上了山。   然后,具体上山速度排名如下——   10分钟:A-B-C------99(心不甘情不愿,走很慢)   20分钟:A--B--C-99(出现了很多摇摇晃晃抱着孩子的家长,害怕他们摔下去牵连到自己,所以加快步伐想要脱离低难度区域)   30分钟:A--99-B-C   60分钟:A-99-----BC   120分钟:99-A-------------BC   无数个小时后:99-A(这个人休息的次数比99多,所以他始终比99慢一程)--------------------BC(这两个人基本死在后面了,排名不分先后)   所以,如果这几天你们有去爬了某座山,并在一众羽绒服之中见到一个穿得像过初夏的妹子站在狭窄陡峭的山路上对后方的山谷大喊:“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你们三个,都是————辣——————鸡——————”   那这个人一定就是99了【笑嘻嘻】   事后下山的时候,99和他们打赌谁第一个到就是胜利,后面的人要请客。   A:好啊。   B:……我觉得你俩【指着A和99】直接去吃吧,我不要和你们比赛。   C:……【摘下智能手环递给99】我把支付宝给你,我手环限制额度是500元,够您吃了,您下去直接点吧,行吧?大爷?让我慢慢下行吗?   99嘻嘻嘻。   不过还是不建议大家在山上酒店点吃的,好贵啊……   对了,人多还是不要携带无人机之类的贵重远程电子产品出门(虽然人多的时候摄影更方便)因为真的有胆子大+心眼坏的人,去偷+袭击你的无人机,99的大宝贝就是因为这次出门机身挂了彩【笑不出来】   ★C part★   为了庆祝新年,发出99个随机小红包。   ★D part★   说一下警察工资问题。   每个地方警察工资不一样,那种治安大队灰色收入巴拉巴拉的……不在文章考虑范围。   端琰是市局单位,市局的组成结构与定位方向和区局完全不同,也牵扯不到这些内容。   这里光说纯工资、补贴和公积金问题,三项合起来统称为薪水。   比如云南警察的薪水超级可怕,能打过上海警察的薪水(云南有高原补贴、少数民族地区补贴、巴拉巴拉各种神奇的补贴等等)所以也不能拿城市发展程度来判断,有一大堆因素左右警察薪水。   所以,99给端琰定的工资不具有参考性。   ★E part★   有同学私99为什么成年后还有压岁钱?   呃……断压岁钱要掐时间吗?   99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个赔钱货,作为一个从小上课外班塞钱、初中走后门塞钱、上高中走后门塞钱、分班走后门塞钱(真的不是99学习太差,是99的爸妈望女成凤到了极致扭曲的地步,99的那个高中这些年从未下过全国20强,不是我太弱,是同学太强了。99最差的科目是英语,每次月考分数拼了命也只能在110+左右(满分150分),但是!99班里的英语平均分是130+!你能理解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连平均分都摸不到的绝望吗?啊……跑题了。)   等大学的时候,99又学了个赔钱还使人头秃的专业,别人寒暑假实习都有实习费,99还要交钱才能实习……   直到去年,99遇到一个喜欢99还给钱特别大方的导师。   众所周知的梗:研究专业好,单车变小跑;导师选得好,土鳖变富佬。   成为一个带薪学僧之后,99这个抠门的人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行,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导师给我钱的事情,我要装着我没钱,不然他们以后就不给我零花钱了!我不能让平时一起玩的人知道我有钱了,否则他们会让我请客,我不要请客,我要继续AA!   (99从小是一个坚持AA的人,不是因为习惯好,而是觉得你“请一次、我请一次”这样的请客方式,万一我亏了怎么办?99这人从小超吝啬哈哈哈哈哈……)   结果,可能是99的爸爸感受到了99这幅“白眼狼护食”的状态,郑重找到99道:“没人盯着你的钱,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没工作我问你要钱我丢不丢人?你爱买什么买什么!你自己花了开心,不管你以后多大,你挣的钱都是你自己的,你要是没钱了就问你妈要(虽然99的爸爸妈妈都有工作,而且99妈妈收入时常比爸爸高,但是99爸爸的工资卡在妈妈手中,所以日常缺钱找妈妈)。”   99爸爸还严肃强调:“你不论多大年纪我都不会问你要钱的,你就别装了,谁抢你的钱似的……”   然后,今年的压岁钱,99爸爸给了去年的二倍!   有些人说成年后不好意思问父母要钱……   呃……其实吧……得看各种情况……   说实话,每次说到这种问题,我第一反应是希望大家以后如果想结婚并生宝宝,还是能生一个就生一个,量力而行,自己轻松,也方便教育,不担心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耽误自己事业和追求,孩子长大了没钱了还可以偶尔给点孩子钱,孩子有钱了请你喝酒吃饭什么的……   父母那一辈是多生子女,大家应该经常听父母或者某个亲戚抱怨:“我爸妈从小对XX好,对我XXX……”   他们甚至有时候在心中埋怨自己的某个兄弟姐妹埋怨一辈子(我至今都记得我去闺蜜家住的时候,她爸爸愤恨地说都自己父母把钱都给了大哥,自己念大学的时候甚至吃不饱,然后这个闺蜜的爸爸从不跟兄弟姐妹来往——他这么对我说是为了告诉我“朋友有时候比亲兄弟姐妹更值得一辈子来往”,也就是希望我和我闺蜜能够天长地久)而且这些大人和自己的父母虽然是一家人,但过年聚在一起的时候,却表现得格外拘谨和生疏,以至于交际起来特别的形式主义。   我不喜欢一家人这样的相处方式,我更喜欢那种:爸妈不为你耽误一生,你也活得轻轻松松,没钱就要,又不是吃喝piao赌欠了钱,就是生活上偶尔缺点钱,有什么不好意思要的,等你有钱了请妈妈打个水光针什么的或者做个美容什么的,给爸爸买个酒和零食什么的不就行了……我喜欢这样更自然的相处方式,而不是逢年过节回自己父母家不提着大包小包就觉得尴尬的那种亲情,当然,也许会有小天使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我都说了是我的希望啦,你也可以有你希望的不是吗? 第267章   房间内气压很低, 陈月洲一时间也不敢大大方方喘气, 低下头默默看着自己的手指。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把钱就这么花光, 但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还有点委屈。   毕竟,自己这个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啊……   比如第一次拿到奖学金或者助学金的时候,第一次拿到巨额压岁钱可以自己管理的时候, 信用卡或者花呗额度暴涨的时候……谁没有过几次无计划的热血消费啊?   做为一名当代的“吃土族”和“月光族”的“混血”, 有钱的时候可以分分钟挥金如土, 没钱的时候也可以一箱泡面过一个月,每天都在大手大脚花钱,钱包里攒不下来一分钱,这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自己从小到大也没接触过几个人民警察,在自己已知范围内, 他们那犄角旮旯的地方的刑警月薪也就是几千块, 鬼知道北川警察薪水居然这么高!   一想到区区一个文职都高成这样, 他一时间有些上头,再加上从小到大没管过家里事、也没正儿八经住过这种商品房, 不知道月开销能有多少, 本能地进行了冲动消费……   所以,这多么正常的一件事,何必发这么大火……   见端琰再无其他动作,陈月洲才小声开口为自己辩解:“我以前自己挣钱的时候消费比这个夸张多了,其实我现在已经很节省了, 但是现在再加上家庭开支,有点周转不过来了……”   陈月洲想了想:“虽然在外面挣钱的人是你,但我也得买点自己的东西吧……”   陈月洲越说越没底气。   端琰在外面工作,自己在家里……也不是完全闲着,对吧?   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家里的乱七八糟事情还是由自己关心着的,虽然事情又细又杂,看着没什么大事,但就这么多小事累积起来,其实就像是三四十元的开支累积起来,也是能累出一个大数目的。   端琰挣的钱用来作为这个家两个人的生活费和家庭支出,说白了就是为了维持家庭进行“资金输出”,而自己付出的劳动力虽然不多,但也是劳动力,也理所应当被视为为维持家庭而进行的“劳动输出”。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对这个家庭进行资本输出,虽然形式不一样,但不分高低贵贱,对吧?   而自己如今身体情况特殊,需要额外照顾,目前也不能要求自己做太多事情,端琰也说了只需要把晚饭处理好就行了,对吧?   那么,被当作“资金输出”的端琰的工资在自己这里就理所应当地被划分为三份:一份用来给端琰在外当生活费,一份用来给这个家做生活开销,还有一份应该作为自己的生活费……   所以,提前预支自己的生活费,又不是说给端琰断粮了,更没有降低这家伙的食物质量……   自己多花的钱,自己玩命抢特卖,抢来的就是赚到,就像是不小心花掉了爸妈给的用来买书的钱、结果自己抢到了75折的特价书……其实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只要完成了就行了,对吧?   所以说,自己这样并没有什么错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想要争辩说“我不就是多花了点钱吗”就是那么困难?   好像搞得这钱是从端琰口袋里抢来的似的……   虽然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全职太太,也没做什么全职太太该做的事,但陈月洲也姑且算是第一次设身处地地感受到“全职太太”有时候在家庭用钱方面尴尬的处境了。   端琰的薪水虽然多,但也就那么多,北川的消费也不是吃素的,满打满算除下来,自己也就稍微多花了那么一点点钱……如果是大学单身那会儿,大不了后半个月多吃点“土”就行了,可如今这处境,仿佛自己犯了贪污罪似的,连偷人之类的质疑都冒出来了,弄得自己说话都直不起腰。   陈月洲只能低头玩自己的手指甲,好一会儿后才碎碎念道:“我去抢特卖还不是想让你吃好的……”   面对陈月洲一脸“我没错,但是因为我害怕你,所以我就当我错了吧”的蔫巴巴的表情,端琰的怒火不消反增,陈月洲阴阳怪气的话听在端琰耳朵里,像是妻子在埋怨丈夫:你每个月就挣这么点钱,家里开支结束后,我随便买点东西就没钱了,这怪我吗?   端琰顿时眯起眼打量陈月洲,反问:“你自己以前挣过钱?   陈月洲一脸懵,不明白端琰的疑惑点为什么是这里:“我以前的钱当然是我自己挣的……”   “敲诈、勒索、碰瓷‘挣’来的钱,所以才会花起来无所顾忌,是这个意思?”端琰看着陈月洲的双眼,面无表情问。   陈月洲顿时一愣,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好一会儿后才下意识问:“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端琰沉默,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些过分,于是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两瓶雪碧,回来时,一罐放在陈月洲面前,另一罐自己开盖仰头喝着。   看着端琰一言不发的样子,陈月洲深吸一口气,莫名地窝火,可想起布偶猫的遭遇,又不敢发作,只能一边深呼吸一边道:“无论我的钱是怎么来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法院没判我,我就没有犯法,我想怎么花是我的自由,如果你觉得我花你的钱让你不舒服,我……我把你的卡还给你,我们只保持合作关系,或者你说怎么样?”   陈月洲原本差点脱口而出“离婚”,但毕竟也是被恐吓了无数次的人了,他脑内迅速一想,觉得这个词应该是端琰的雷区,而自己任务还没结束,还是少说这种决绝的词比较好。   可即便陈月洲说得如此委婉,面对一言不合就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妻子,端琰的脸色还是黑了几分。   他不说话,就静静看着陈月洲,像是蛰伏在暗处静静观察猎物的大型食肉动物似的。   这样的眼神让陈月洲不舒服,再次考虑到刚才布偶猫的遭遇,他这会儿怕得要死,可是自尊心又不许自己这么轻易投降,于是,他果断绕开刚才不愉快的话题,趁机推卸责任:“不回答我是吗?也是,虽然你嘴上说着和我结婚,其实你没有和我好好生活的意思吧?”   端琰顿时蹙眉。   陈月洲随口道:“别人结婚之后丈夫都是拼命向上爬,想给妻子和未来的孩子一个好的生活,可你呢?刚好相反,你真的想和我好好生活下去吗?”   陈月洲原本只是话赶话随口一说,可仔细这么一想,还真就觉得端琰挣的钱有些少了。   北川市局文职工资都能这么高,端琰如果不离开刑侦的话有着小领导的身份,那薪水岂不是更高?   明明有着锦绣前程,干嘛要离开刑侦去文职?   这年头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想要爬高,这厮明明才刚结婚,老婆还生着病呢,以后还生不生孩子?怎么就总想着养老?   陈月洲原本是不想管端琰职务上的事情的,毕竟他们两个人玩夫妻的过家家游戏只有三个月,但如果从长远角度来看,一时半会儿觉得真就是这么个回事。   他明白端琰的父母为了所谓的锦绣前程给端琰带来了巨大的伤痛,但具体多痛,只有端琰当事人自己能体会到,旁人虽然能理解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只会觉得:机会既然给你了,痛也痛过了,为什么要浪费呢?   最关键的是,说实话,自己就是个俗人。   自己没有清华北大什么访问学者出身的外婆,没有林安安那种牛哄哄的亲戚背景,没有清高富裕的家庭,根本体会不到端琰内心深处那种境界。   从小在他们那旮旯的黑土地上长大,他就知道一点:有钱的话,爸妈不再唠叨,自己不再负担,周围人都闭嘴,孩子的人生路更加轻松。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种系统叫做“变形记系统”可以让自己和端琰交换人生的话,哪怕自己过得比如今的端琰还要再苦一些,自己也非常愿意与端琰交换。   陈月洲此言一出,端琰看着他的视线变得复杂了许多,里面的情绪太多,陈月洲无法一一分辨,只在端琰起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看清了对方最后一个眼神。   ——轻蔑。   对自己的这一番话俗气的、满口金钱和功名利禄的蔑视。   主卧的房门被关上,关门的声音并不响,可听在陈月洲的耳朵里却格外沉重。   他默默地看着端琰离去的方向,缓缓垂下视线,瞧了眼还趴在鞋柜下方瑟瑟发抖的布偶猫,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默默地撑起了额头,思维一片混乱。   其实话说完了的那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并不想对端琰讲这些。   端琰的做文职还是做武职的薪水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是重要,但其实也不重要……   怎么说呢?重不重要这回事,其实和端琰本身的态度有关系:夫妻关系好、容易沟通了,那挣的钱多点或者少点就那么回事了;可如果夫妻关系马马虎虎,又沟通起来困难,还是钱多点事儿少。   他其实只是相对端琰说:“你不要总是这样恶意揣测我,我真的只是消费没注意而已,但我是爱你的、是关心你的,为什么你总要这么过激地伤害我呢?”   以前和李薇相处的时候,他要来的钱可是一分都不会浪费在那个女人身上,而且不但不会花给那个女人,他甚至连帮那个女人分担家务或者承担责任都做不到;   和羊露露相处的时候,他花钱的目的是为了更有效地回本,而羊露露本身也是个给她花一千、她就会给自己回八百的人,他不会和那些投钱就是无底洞的吸金女或者过于精明的女人来往,即使那些女人背后的背景可能比羊露露更诱人;   和赵可相处的时候,他所有的开销都是赵可给的,除了用过脑子帮助赵可学习之外,他没有浪费自己的一分钱在赵可身上;   和任何人相处,只要到自己手中的钱就是自己的,他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   可和端琰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呢?   自己给这个家里买了盘子、碟子、沐浴用品、冲了水电和燃气费……   给端琰买的衣服甚至是近二百元一件的海澜之家。   虽然这段日子消费的大头花的是端琰卡上的钱,可小头诸如外卖和零食之类的,结账支付时支付宝优先选择刷的是自己的花呗,当然自己的额度不高也就五百块……   对于一个愿意给每一个前任甚至甚至感兴趣的对象买AJ或者La mer的人,给现任买AJ或者La mer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穷一点的话无外乎是多花了钱、多咬了咬牙;可对于一个吃喝拉撒都要靠前任的一毛不拔的人,如今迈出的每一小步,或许对旁人是微不足道甚至吝啬的一步,可对这个人而言,都是在自己的心头上面割刀子,每一次退让都是巨大的割舍。   比如他,他是做了巨大割舍的——所以没有偷偷买五六十元的淘宝爆款而是真实消费近一千块给端琰买了衣服、所以明明每天可以做速冻食物却还是额外给端琰加了外卖和凉菜、所以看到碗筷破损的时候没有装作没看见而是直接下了订单买新的……   或许他是畏惧端琰所以迫不得已、或许他是碍于任务无可奈何……可是,他其实还有更消极、更省钱、更怠惰的方法来处理这段婚姻关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认为自己对端琰还是有感情的,并且也想过好好过接下来不足百天的日子。   可是,他们两个之间总是这样,一旦被对方质疑,就会立刻变成争执,最后这样陷入僵局地结束沟通。   明明对厌恶的、无感的人虚假的善意能够轻而易举的表达,可是对爱人的善意却始终无法正确表达,到最后,只有恶意不断地在彼此之间渗透着,侵蚀着双方。   就在这时,布偶猫慢慢从柜子下方爬了出来,每走一步都带着枚血脚印,所到之处地面触目惊心。   陈月洲见状长叹一声,走到阳台取了猫咪营养膏挤出来一些对着布偶猫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吃好吃的。”   面对最喜欢吃的营养膏,布偶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匍匐在原地观察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靠近时仍不敢舔舐软膏,又观察了好一会儿才伸出舌头。   等猫咪吃了会儿软膏,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陈月洲仔细看着它的四肢,发现是前腿撞到了柜子的边角,出了些血。   于是起身给猫碗里倒了些猫粮后,转身拿了急救箱过来,小心翼翼地抱起布偶,轻轻给它的伤口处抹了些碘伏,贴了张创可贴。   将猫咪送回猫窝里,陈月洲回到卧室里,脱了鞋子爬上床,看着天花板发呆。   而隔壁房间的端琰,同样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其实他原本没有诟病陈月洲消费的意思,作为一个住寄宿家庭多年的人,他知道生活成本的累积不是个小数目,从把工资卡交给陈月洲第一天看到她买了新衣服和新护肤品的时候,就知道陈月洲这个月肯定会消费超标。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自己父母那边给过自己和陈月洲各几万块钱的婚后开支,本就是为了垫付两人的不时之需。   所以,让他生气的不是陈月洲的大手大脚,而是陈月洲花光了自己工资卡之后的做法:把大钱藏起来,拿小钱苟延残喘,甚至不顾惜身体,拿命开玩笑。   虽然他们的婚姻有太多复杂的因素,但既然如今他们已经在一起,他希望她至少在婚姻中能有那么片刻是单纯美好、只属于他一个人、身份只是他端琰的妻子。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吕博。   端琰烦躁地摁下挂断键,翻了个身闭眼休息。   可对面却始终没有放弃,反反复复打了四五次电话。   端琰终是烦了,接起冷漠道:“如果你也是劝我不要离开刑侦,那你就……”   “你妈被抓了!”吕博不等端琰说完,咆哮着打断道。   端琰一怔,翻了个身爬起来:“开玩笑至少打个草稿,想抓人大代表要先报请……”   “已经批了!”吕博颤抖着声音说着,“明明这些天都好好的,可是突然就在刚才你妈就被人带走了,手续都下来了,连理由都不知道就被带走了,你知道点什么吗?你们单位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吧?啊?”   听着对面父亲焦急的声音,端琰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是真实且急迫的,顿时起身下床抓起桌子上的蓝牙耳机戴上,拉出衬衣开始边穿边道:“你先冷静一下,你在哪?”   “我就在学校,学校……”   “我知道了。”端琰想了想,走到侧卧敲了敲陈月洲的房门,推门看着躺在床上发呆的陈月洲,“刚才的事情对不起,现在麻烦你一件事,我家出了点事,你去陪着我爸,避免他乱来,我有事要做。”   陈月洲一听顿时翻了个白眼,明明刚才吵完架,又是摔猫又是污蔑,这会儿就这么简单一句道歉就来找自己办事,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原本他是想拒绝的,可一回头,看到端琰向来镇定的脸庞上此刻双目是掩饰不住的慌张,一时间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们两个的账之后再算,给我发定位,我现在过去。”   陈月洲穿好衣服拿了手包就匆匆出门,端琰思考几秒,正打算打电话时,一个熟悉的未保存号码先一步打了进来。   看到这个号码,端琰的神色顿时黑了许多,握着手机的手指本能地缩紧,停了几秒后,才摁下接听键。   “见一面吧。”对面开门见山,“东山区2010号,许留山。”   二十分钟后,端琰出现在约定的地点前,因为精神紧张,他没开车,叫了辆滴滴快车。   进入店内,徐子元坐在角落里,一边吃着芒果沙冰,一边笑盈盈地冲着端琰打招呼:“来啦,还挺快的。”   端琰落座后,徐子元对服务员打了个响指,又叫了一份鲜榨芒果汁给端琰:“请你的,大杯,一定要喝完。”   “我芒果过敏。”端琰双目清冷地看着徐子元冷漠道。   “我当然知道你芒果过敏。”徐子元看向端琰,堆着一脸含蓄温润的笑容道,“就是知道你过敏,才让你喝,不明白吗?”   端琰顿时眉头轻拧。   “你现在和我谈合作还来得及,当然前提是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徐子元说着,视线落在端琰身前的巨大芒果汁杯子上。   端琰沉默了片刻,终是闭上眼举杯,将满满一玻璃杯的芒果汁一饮而尽。   落杯的那一瞬间,他的口腔便失去了知觉,紧随而来的是从嘴唇扩散开来的麻木和瘙痒,瞬间席卷了他的脖颈和前胸,让他呼吸变得急促,全身酸涩难耐。   但端琰落杯后却始终没有再动一下,眼见着脖子上出现一片片紫红色的疹子,他都只是咬着牙,双拳死死攥着,不愿意让徐子元看自己半点笑话。   看着端琰如此狼狈却又如此倔强的模样,徐子元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说到底,这厮再聪明也不过是个90后的小屁孩,刚刚摸索人生路还没几年,怎么和自己这70末的大人做比较?   徐子元又吃了个芒果糯米团子才道:“小子,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被抓吗?”   端琰一言不发地看着徐子元,他的嘴巴已经僵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徐子元神秘兮兮地靠近端琰的耳畔,“因为你妈,她,就是当年杀害那对母女并且栽赃江陈辉的真凶!而她的上级你知道是谁吗?就是苏燊。”   端琰闻声,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是相信了徐子元说的屁话,而是明白了自己母亲被抓的原因。   徐子元的上司上官泽,那个男人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当年江陈辉案件杀人的真相,而是一个能洗牌现有格局的力量。   所以,案件的真相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案件被重新提起后,它自身所具备的爆炸性的力量。   当案件的真凶无从查起时,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案件的真凶。   而一定和当年案件有关的自己的母亲,便是很好的“药引”。   至于苏燊,他是上官泽上位路上的一只拦路虎,在北川任职多年,如今年事已高,虽然早就远离了官场,但党羽势力却仍有影响力,手边更是和不少工程开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自己母亲能被当成“药引”,苏燊这种老人能被当成上级,这就意味着上官泽势必已经大概知道了当年江陈辉案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黄雀大概是谁,也就是自己母亲的“上司”是谁。   怕是上官泽开出了一个双赢的假设和天大的利好,才获得了那位大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端琰顿时觉得太阳穴抽着疼,双眼被憋得充血。   他曾经试想过上官泽会不会找那位大人物谈利好,可想到上官泽这种野心勃勃的性格,和那位大佬向来中庸的做事风格,他本以为他们不会有瓜葛……当然,也是他希望他们不会有瓜葛,因为他们一旦有瓜葛,自己父母的处境就会格外危险。   而眼下,最坏的假设变成了现实。   “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徐子元撑着下巴叹着气,“如果你能知道点什么就好了,你说是吧?”   说完,徐子元低头看了看腕表:“我接下来还有点事,没法陪你在这里继续吃点别的了,你如果想到了什么,可以联系我,到时候我们再聊,行吧?”   说完,徐子元直接起身离开,端琰就这么静静地在椅子上坐着,一言不发地靠着椅背看着窗外。   直到徐子元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猛地放松了下来,下一秒左手痛苦地抓住喉咙,右手摁着后颈瘙痒难耐的疹子,疯狂地喘着粗气,一时之间脑内严重缺氧,几乎快要失明。   这一瞬间,端琰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又回到了无数年前正式成为“江陈辉的儿子”的那一晚,孤独、迷茫和绝望,处处与他相伴。 第268章   陈月洲搭了滴滴来到北川国际中学外下车, 值班处电话询问过吕博后, 他第一次进入这所只有耳闻却从未踏足的知名中学。   作为一座位于二环内这种寸土寸金地段的民营私立中学, 即使有着雄厚的资本背景和师资力量,学校的总体占地面积也比较中规中矩。   总共就三栋目测三十层有余的高层构成了正三角形的三个点,每栋楼之间用桥梁式走廊连接将整个小区的俯视图构造成一个大大的正三角形,三栋楼中间的空地是喷泉树林和小广场, 总体建筑风格看似和自己母校北川医科大学这几年建造的新校区其实差不了多少。   可进了教学楼, 陈月洲瞬间感受到了资本带来的差距感:人家……一栋楼有八部超大容量的透明直梯, 比北医新校区的那四部迷你黑匣子不知道炫酷了多少倍。   这里A栋楼是正选部,B栋是非正选部,最后一栋楼C是校务处和多功能部,吕博目前任职于高中二年级的29班,要去B栋的29层。   一个年级有三十六个班,一个班目测最多二十人的结构, 一层有六个班, 也就是说, 一层楼学生容量最多一百二十人,还没自己高中那会儿两个班的人多。   但是, 人家这一层楼的净面积, 可比自己高中那会儿八个班一层楼的净面积大多了。   出了电梯,新世界的大门才刚刚打开,陈月洲的左手边——也就是校区俯视图正三角形外侧的那一侧方向有教室,因为是上课时间,各个大门紧闭, 陈月洲也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只有教室外的电子屏上显示着这节课的课程内容和教师信息等内容。   而三角形对内的这一侧则是沙发、茶几和书架,简约宜家风格的休息阅览处,坐在这里小憩或者自习的学生从落地窗向外望去,刚好可以俯瞰到学院区中央的景色。   走廊尽头悬挂着巨大的电子屏,轮播着今天食堂、超市和便利店的进货和特卖消息。   虽然他陈某人早就知道北川国际中学富得流油,也见过国内一些有着高额国家补贴的学校食堂经常会冒出高级料理,可是当看到轮播屏幕上关于午餐特价处赫然写着“佛跳墙”三个大字时,还是再次思考了一下:自己来的这是学校吧?   就在这时,两个学生去一旁的饮水机买水,全程英文交流,听得陈月洲是一头蒙,颇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等学生走后,一种莫名的尴尬感和不适感涌上了心头。   就像是刚到北医读书那会儿,英语课上被迫用口语和那些大城市来的学生做交流时候时,仅仅是听到对方发音就不想继续交谈。   在教学楼里兜兜转转了一会儿,陈月洲也没耽搁时间,来到了吕博所在的办公室。   对方没在办公室内厅,陈月洲出了办公间,总算在外面的职工休息处找到了人影。   此刻吕博正站在窗前焦急地和人通着电话,一通拨起一通又挂,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从他的脸色来看,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容乐观的大事。   见吕博忙碌,陈月洲也不上前打扰,就在背后默默站着等候。   直到对方挂断最后一通电话时,身子忽然一晃,似是有些瘫软导致站立不稳,陈月洲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吕博关切道:“爸,你没事吧?”   吕博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颤巍巍地转过头,麻木地仰头看了眼陈月洲。   陈月洲见吕博神色不对,先将他搀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去茶吧机前接了杯普洱茶回来,递给吕博:“爸,你还好吧……”   吕博呆滞地接过茶杯,木讷地看着杯中的水,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此时此刻像个蜡像假人似的。   “爸,不然你还是回家休息吧……”陈月洲看着吕博道,“事情端琰去处理了,咱们回家,免得端琰那边多担心……”   “不用了,我先不回家,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吕博抚着额头,“小琰那边怎么样?”   “他让我想过来陪着你,具体什么情况一会儿他会打电话,你就别担心了。”端琰也没给陈月洲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陈月洲只能先含糊其辞,先把事情糊弄过去   “好吧……那行……我知道了……我没什么事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吕博说着就要起身离开,结果又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好陈月洲再一次扶住了他。   这次摔倒,吕博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整个人都软在地上,陈月洲慌忙蹲下身子摇他:“把你没事吧?”   吕博的身高和端琰相差无异,但因为缺乏锻炼,肌肉少脂肪多,体积更加庞大,他倒下之后宛若倒了一堵墙,陈月洲根本拉不动,恰好这时候有老师过来休息,见状慌忙帮陈月洲扶起了吕博。   “吕老师,你从刚才第一次晕倒我就觉得情况不太对,你快回家休息吧,不然我打120你去医院看看吧。”年轻老师焦急道。   “不,别打电话。”吕博深吸一口气,满脸疲惫和倦意,他抬了抬手臂,发现自己的确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才侧头看了一眼陈月洲,“你去出门帮我打一辆车。”   “我这就去。”陈月洲应着就要往出走,却被旁边的老师拦了下来,“这样吧,我开车过来的,我先送吕老师回家,反正职工家属院距离这里也不远。”   陈月洲一听觉得这个计划不错,转头看了眼吕博,见他此刻已经昏昏欲睡,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陈月洲和年轻的老师两人合力将吕博搀扶到地下停车场,年轻老师将吕博扶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自己去取车,过了会儿,一辆极光驶来,对方又从车子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的抢吕博搀扶上了车子。   陈月洲跟着上了副驾,路上,对方回头看了一眼陈月洲:“你是哪位?面生啊。”   “后面这位是我公公。”陈月洲回答。   “哎?端琰已经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都没给我们这些老同学打电话喝喜酒啊!真是不够意思!”对方吃惊道。   “虽然证领了,但是婚礼时间还没定呢,到时候他一定给你们都打电话。”陈月洲马马虎虎地应着,原来这个老师是端琰的老同学啊!   一路来到家属院,对方帮着陈月洲将吕博搀扶上楼,亲眼看着吕博进家门后,才转身对陈月洲嘱咐着:“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叫程辉辉。”   “好,我一定告诉端琰,今天谢谢你了。”陈月洲忙点着头。   等人走后,陈月洲收起脸上的笑容,在家里四周看了一下,找了个水杯,去饮水机接了一些热水递给吕博,随口道:“没想到会遇到端琰的同学,人还挺好的。”   吕博这才慢慢的抬起眼皮,扫了眼陈月洲,缓慢地开口:“他是我们班的副班主任。”   “嗯?副班主任?那是什么?”   “每个班都有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一般学校安排的时候,班主任的教学资历会比副班主任的教学资历高很多,权限和工作都不一样……”吕博长叹一声,“班主任可以换班,但不能休假,班主任如果一个月请假两天以上,这个月就会自动转为副班主任,权限就会交接给原本的副班主任;如果跨月请假达到一周,这一学期的权限就会交给对方,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之间光是职称补贴就差了7000多……”   “哦,这样啊……”陈月洲脸上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刚才已经看了北川国际中学内部的建设,再回想了一下自己脑内认识的人中有哪些就读于这所学校,他就大概想过这里老师的薪水应该不少。   明争暗斗的事职场上哪儿没有,在这种薪水爆表的学校里面,老师的竞争自然更加激烈。   吕博说完话后就陷入了沉默,陈月洲也没有再说过话,两人身处一室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后,吕博才微微侧头看了眼陈月洲:“小琰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陈月洲想了想:端琰是江陈辉的儿子这一层面的事,端琰很早就告诉过自己;但是,端琰实际上是端溪和吕博的儿子的这一件事,这是自己通过特殊道具从端琰身体里面探知得来的,端琰并没有和自己提起过。   于是他只能含糊道:“大概说了一下,也没有深入。”   吕博闻声,又看了眼陈月洲:“如今你也是小琰的妻子,没必要这么拘谨,我休息一会儿,前面那个卧室就是小琰小时候的卧室,你要休息的时候就去那里面休息吧。”   说完,吕博起身,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前对着陈月洲的方向补充道:“晚上也别回去了,让小琰过来住,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住一起好了解情况。”   陈月洲应了声,觉得自己一个人杵在客厅里面尴尬,就干脆脱了鞋子换了拖鞋去端琰的房间休息。   端琰的卧室不大,似乎是用一道人造墙将一间大卧室割分成了两个房间,房间内整体是棕褐色调的,有一张单人床,旁边是通顶的书架,前方是个小阳台,推门出去的时候刚好可以眺望到远处北川国际中学的三角大楼。   端琰的房间即使很久没有人居住,也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用香已久的人身上总会残留一些后调中木质香的余香,各种香交杂在一起,给人一种十分舒心的感觉。   陈月洲在书桌前坐下,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相册翻了起来。   这是端琰高中三年的生活记录,正如同对端琰回忆的探索那样,端琰三年来都挂着一张苦瓜脸,和他身旁永远笑得像个假人似的的吕佳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高中时候的端琰是真的好看,还没有如今一身健壮的肌肉,面部线条也没有如今这般棱角分明,还有着饱满的胶原蛋白,偶尔抿唇笑起来的时候看着让人特别心疼。   陈月洲看着看着照片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直到卧室门被人敲响,他才打了个激灵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是吕博,他站在门外,此刻精神已经恢复了些,但眉眼中还是透着丝丝疲惫,他道:“天黑了,我敲门见你没反应,就想看看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就是睡着了……”   “你要是困了就去床上睡,这天气虽然热,但家里开了冷气,夏天感冒就不好了。”   “哦……不好意思……”陈月洲伸了个懒腰,侧头看了眼阳台方向,天已经黑了。   “你晚上吃什么?”吕博问,“刚才小琰来了电话,说目前事情缓和了,我这边也就暂时放心了,家里有带鱼,本来是想等过几天小琰他妈妈生日我做着给她过生日的,既然小琰今晚回来,那就今天先吃了吧。”   “没事没事,我叫个外卖就好……”陈月洲忙起身,“爸你不用忙了……”   “外卖哪里有家里面的好?我年轻的时候本来想着开个餐厅,上过厨师学校,那些做外卖的恐怕连正经大勺都没拿过,手艺拿比得了我这边的。”   “可……”眼瞅着自己的公公是铁了心要在家里做饭,陈月洲拗不过,又不好意思自己睡觉让老人家做饭,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也来帮忙吧。”   “也行,你跟我来。”吕博说着离开,走到一半道,“你先给小琰打个电话,我怕他忘了。”   “好。”陈月洲应了声,掏出手机拨通端琰的号码。   对方接听得有点迟:“说。”   听到对面的语气还是老样子,陈月洲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你那边事情快解决完了吧?晚上回来吃饭,你爸让我在叮嘱你一遍。”   “好。”对面应了声挂断电话。   到了厨房,陈月洲这才发现吕博早就将带鱼拿出来放在案板上解冻了。   人家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自己意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采纳。   陈月洲叹气,只能抹起袖子洗手,吕博将带鱼交给他:“会洗吧?我再去做个罗宋汤。”   “呃……”陈月洲想了想,按照正常杀鱼的套路,他先是用刷子将鱼身上的鳞刷干净,其次摘了鱼脑袋,之后用剪刀剪开鱼肚子,掏里面的五脏六腑。   虽然他清楚处理的方法,可是清洗鱼是一件漫长而又细致的工作,鱼鳞锋利如刀片,清洗过程中一不小心就被刮伤手。   望着接二连三被割伤的手指和一池子的五脏六腑,闻着水池里强烈的鱼腥味,他一时间有些糟心。   但转身看着手起刀落迅速的吕博,正所谓公婆和岳父母再亲那也不是你爸妈,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瘪着嘴继续清理鱼。   等好不容易将鱼解决了,吕博这边又交给他好大一块鸡胸肉:“切成丁,过一下水,肉泛白之后换水,把这些我切好的葱姜蒜放进水里,煮到差不多熟,不要太熟,一会儿还要加入汤里,会吗?”   陈月洲:“……”   大爷您都将鸡肉塞我手里了,我还能说不会吗?   话说回来,这么麻烦的料理就不能出门吃或者叫个外卖吗?   这叫外卖下来才几个钱啊?您月收入随随便便好几万,您儿子收入也不算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家里做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啊?   陈月洲虽然脸上没表现出不耐烦,但动作却很迟缓,吕博也算是看出他的性子了,开口道:“这外面的能有家里的好?家里的再怎么样也比外面的卫生……”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业余厨师能和专业厨师做比较?再说了,外面饭店也是会洗菜的,人家有超声波洗菜池,处理农药残渣比手工强多了,退一步讲如果处理真得没那么干净……这么讲究也不会让你多活两年。   可是,吐槽完之后,陈月洲忽然觉得吕博这一番说辞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发现自己似乎也对李薇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那会儿他是为了让李薇少花钱才这么说的,吕博这么说……可能真得觉得家里做饭更有心意吧?   陈月洲顿时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继续做料理。   吕博说话间已经转头去切松花蛋,边切边道:“小琰这孩子,回国之后什么都不吃,唯独这个松花蛋吃的不少,尤其喜欢皮蛋瘦肉粥,所以我再给他做个……”   陈月洲象征性应付地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忽然就想起那个做了泡菜后总是第一时间给自己送来的母亲。   虽然那个家对他的爱太过于的沉重,可是相比更多时间打嘴炮和对家人颐指气使的父亲,母亲的存在于他前三十年人生却有着非常重要和无可取代的位置。   明明成为女人后心心念念着要变回男人,可是自己却在这近两年的时光里没有产生过一次回家的想法,他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一顿晚饭从傍晚七点半忙碌到晚上八点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端琰回来吃饭。   担心陈月洲饥饿,吕博给他盛了一小碗米饭和几片带鱼让他垫垫肚子,等端琰回来后一起吃饭。   可就这么点食物,哪够忙碌了几个小时的陈月洲吃?   一碗米饭下肚,陈月洲非但没觉得饱,反而是越发饥饿,可吕博一直不吃饭,陈月洲也不好要求再来一碗,于是只能恹恹回了卧室躺在床上休息,只盼着端琰快快回家,好让他吃上人生第一次拼尽全力做出来的晚饭。   可是,直到玄关处的钟表敲响十二点的钟声,都没有见端琰的身影出现。   陈月洲走到阳台拨打了数次端琰的手机都迟迟无人接听,他转身回客厅时,窗外一声闷雷滚过,吓了他一跳。   回过头时,原本晴朗的夜忽然乌云压境,窗外狂风呼啸,吹得玻璃窗呼呼作响。   许是要变天了。 第269章   狂风和暴雨仿佛席卷了整个世界。   夜深了, 路上的行人顶着快要散架的雨伞匆匆忙忙赶路, 街道边上一排排的商铺早已经关了门, 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光。   商铺对面是这里的街区公园,里面有一条长长的石板路,被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所环绕着。   石板路中央的人行道两旁每隔几十米都会有一架长椅,天晴的时候, 夜晚纳凉的人总是喜欢三两个坐在这里一边仰望夜空一边唠嗑。   今天因为暴雨的关系, 小树林几乎没什么人, 风雨让枝叶随风肆意荡漾,一眼望去还有些阴森可怖。   隔壁马路上偶尔驶过的私家车的远光灯照射在这边密林的树叶上,雨水折射光影,一瞬间模模糊糊能够看清密林内空荡荡的模样。   就在这片幽静深处的一架长椅上,端琰静静地坐着。   他的头疼的厉害,对于一个沾惹一滴芒果汁都会全身不适的人来说, 今天那一大杯鲜榨的芒果汁, 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从嘴唇到口腔内部再到舌头乃至喉咙都失去了知觉, 神经仿佛被麻痹,吞咽变得极其困难, 呼吸也变得极为艰辛。   即使之后匆匆跑去药店买了抗过敏药, 缓解了呼吸系统几乎痉挛的急症情况,但早已被充分吸收的芒果汁此刻仿佛已经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密密麻麻如同荨麻疹一样的疹子悄无声息的在身上开放,所到之处瘙痒难耐,还会有些微微发痛, 这一切都疯狂的折磨着端琰的神经。   当然,让端琰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并不只是芒果过敏带来的全身不适,更多的是他此时此刻极为挣扎的内心。   他大概知道徐子元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对方料定了自己肯定知道吕佳音身上的秘密和整个案件的部分真相,如果自己能为他们提供一个更劲爆的、更有利于上官泽的消息,那么他一定会说:“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帮助你的母亲。”   但是,母亲能够获得帮助的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   母亲被抓,本身就是上官泽和许三埫谈拢后的最直白的表现。   也许对方从母亲被抓后找自己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谈判,而是利用自己如今的慌乱套出更多他们想要的东西,顺便可以将想要收拾掉的人一网打尽。   而自己的母亲,说不定本身就在这个名单之中。   毕竟,母亲说到底只是许三埫的一颗棋子。   利用之后给点小恩小惠,出事的时候立刻弃之作废。   许三埫是不会为了自己母亲这种小人物大动干戈的,碍事的话,丢了就行了。   端琰脸上的表情越发颓废。   他头一次发现,面对权力的时候,自己竟然会卑微到无计可施,所有的关系户在这一刻显得都是那么陌生和苍白无力。   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任何办法来帮助自己的母亲。   端琰闭上双眼,任凭大雨泼洒在他的身上。   夏季的雨水总是狂暴而凶猛,水浪拍打在身上甚至有些微微发疼。   端琰垂下头,委顿无力地撑起脸颊,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崩成了一条线,仿佛再有一丝一毫的刺激,下一秒就会绷断似的。   而怀中的手机从刚才就不断地响起,他沉默地看了两眼:全都是陈月洲和父亲打来的。   端琰缓缓伸手擦去手机屏幕上的水渍,呆滞地看着刺亮的屏幕发呆。   直到一条短信印入眼帘,看到发件人,端琰划开——   [想好怎么说了吗?想好了的话,明早我们就见一面吧。]   端琰将手机反扣在手心,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   这个不安静的夜里,像端琰一样沉默的人还有端溪。   身处小黑屋之中的她,透过狭窄的小天窗,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世界,脸上倒没有太多表情。   她似乎早就看到了未来,所以只是在安静地等待结果。   说到底,从决定踏入这场游戏的那一刻开始,世界上就没有了黑或者白,正义或者邪恶。   原始资本的积累向来都伴随着罪恶,这不过是一场不断更换队形的站队游戏,你亡我兴,你兴我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她很平静,仿佛没有一丁点害怕。   只是在想到自己的儿子时,视线才渐渐地远了起来——   那是无数年前的一个夏天,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她被父亲罚站,顶着炎炎烈日,手上攥着一份89分的数学试卷。   其实89分并不是个差劲的成绩,在班上能进前十,只可惜,她生在一个连89分都显得无能的家庭里。   文人家庭出身,家里老人是早一波留洋知识分子,从小亲戚们都住在一个家属院里,你家孩子考几分、我家孩子考几分、你家孩子拿了什么奖项、我家孩子得了什么奖金……都是家长们攀比炫耀和茶余饭后交谈的谈资。   父母那辈人基本都是多生子女,他们因为共同的血缘亲情而产生归属感互相惜悯,却也因为自幼点点滴滴不愉快的积累而产生埋怨和厌恶。   人不会认为外人的善意理所应当,所以外人对自己释放恶意的时候,虽然气愤却也觉得正常;可是,人会觉得亲近的人对自己善意理所应当,所以当亲近的人对自己释放恶意的时候,那份憎恨和绝对不可原谅,很容易刻在骨子里一辈子。   于是,他们一边希望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不要过的太悲惨,一边又希望他们的兄弟姐妹们千万不要过得比自己好。   同情、羡慕、心疼、嫉妒、憎恨……这些现实而复杂的感情,在这些多生的兄弟姐妹之间疯狂繁衍着。   最终,所有的情绪变成了父母对她的那句:“我不求你别的,你至少得比你表妹强吧!”   可是,就这“至少”两个字,是她前20多年人生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的表妹林安安,太强了。   因为强,所以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很简单,所以觉得只要努力就能考满分,所以觉得只要奋斗就能上清华。   林安安的天赋让她生儿就是一个何不食肉糜的人,永远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不会理解别人的痛苦,更不会理解别人因为她的存在而产生的痛苦。   她让埋头努力的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仿佛显得一文不值。   但是,自己对林安安的嫉妒,在学生时代的那段时光里,说到底也就是打打嘴炮和偷偷把她的试卷丢马桶里的程度而已。   因为罚站过后,爸爸总是会给她准备好吃的西瓜冰沙,妈妈总是会换着授课方法给她补习。   爸爸妈妈很爱她。   因为被爱着,因为幸福着,所以心底是被填满的,负面的情绪再多,到头来内心能装下的也不多。   长大之后,她有幸福的家庭,有着和她一拍即合并且相爱的丈夫,有成熟稳定而又发达的事业……纵使依旧嫉妒着考上清华的林安安,可也只是嫉妒罢了,她的人生还要开辟出更多的幸福,无暇顾及别人的幸与乐。   那是一个秋老虎猖狂的九月,天气是火辣辣的热,医院的产房里,伴随着一声婴儿稚嫩的啼哭,那个注定要和她一起携手谱写幸福生活的孩子出现了。   是一个男孩子,遗传了家里人黑色素不是很发达的体质,他的双眸是浅褐色的,头发是亚麻棕,通体雪白。   他的出现让整个病房里其他所有男孩子和女孩子都黯然失色,因为,他实在是太漂亮了。   十月怀胎的积累和期待,她捧着手中纤细弱小却又美好的小生命,看着他依偎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模样,那一瞬间,她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能量。   人是那么的孤单,无论和家人多么要好、和恋人多么相爱,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时常感觉到巨大无比的孤独感笼罩着自己。   可是,当孩子从自己身体里面被分离出现的那一刻,她仿佛找到了生命的归属感——毕竟,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比她和孩子的这份关系更显得亲密了。   看着怀中幼小的孩子和身边欣喜若狂偷偷擦眼泪的丈夫,她对未来、对生活、对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可是,她的人生并没有从此如她想象的那么幸福灿烂。   孩子不满一岁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虽然孩子小的时候都有四处攀爬碰撞家具的情况,但是自己孩子的情况似乎格外的严重。   即使是在阳光透亮的客厅里,孩子也能直直地撞在餐桌上,甚至将脑袋和手撞个头破血流。   原本她只是以为自己的孩子发育晚了些,直到有一天,亲戚家的熊孩子将她幼小的孩子放在危险的高处,而她的孩子就像是看不见前方的空旷一般,就那么直直地向前爬着,然后摔了下来。   如果说一次两次摔跤可以当做是幼儿的调皮和胆大不谨慎,但是反反复复就不禁让人疑惑这个孩子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于是,抱着怀疑的心态,她将孩子送入了医院,结果发现这个孩子果然有问题。   孩子的视力从出生开始就每况日下,直到现在,除了还能够感光,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用医生的话来说,孩子失明是迟早的事。   至于视力衰弱的具体原因,医学方面也给不出具体的解释,只能暂时归于遗传、免疫缺陷或者外部因素的影响。   而她其实对这个奇奇怪怪的病很清楚。   她们家多数人是化科研究类出身,家中因为免疫系统缺陷导致罹患疑难杂症甚至死亡的人并不是一个两个。   看着怀中这么小就即将被夺走身体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器官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放弃这个孩子。   视力障碍只是这个孩子身体系统缺陷最开始体现出来的一部分,这个孩子长大后极有可能还会出现其他免疫系统疾病,或许就像林安安的父母那样,突然就重症缠身,无药可医,紧接着撒手人寰。   既然如此,不如趁这个孩子还小,让他就离开这个人世,免得长大后遭受世间的各种痛苦,也免得自己这一生要陪伴他活在痛苦之中。   她的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父母的支持。   对于她的父母而言,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从来就只有她而已。   这个孩子能给她带来幸福,那么,父母便爱屋及乌,去爱她的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如果不能给她带来幸福甚至会拖累她的话,父母便会讨厌这个孩子,嫌弃这个孩子的存在。   决定将孩子送人的前一夜,她抱着孩子从医院回到家中,有些狼狈的将孩子放在地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擦眼泪。   孩子听到了她的哭声,就顺着声音的方向缓慢地向她爬来。   孩子并不知道正前方有一台木制的小方凳,他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凳子,又摇摇晃晃的摔了下来。   小手臂被凳子锋利的边角割伤了,胖胖的小指头渗出了鲜血,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不肯放弃,一路蹒跚爬到了她的腿边,伸出肉乎乎的胳膊抱住她的小腿。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却偏偏抬起头,像个小大人一样,静静的“看”着她。   他没有哭、没有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像是在安慰她说:“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的,你要送我去哪里都好,妈妈,你别哭。”   那一瞬间,她蹲下身子抱着地上的孩子放声痛哭了起来。   惭愧、难过和不甘心。   这一刹那,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咬下牙关坚定道:“妈妈一定会让你重见光明的,妈妈一定会让你过得比别的任何小孩子都要好的,妈妈再也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被那些坏孩子欺负了,妈妈会加油,妈妈会努力……”   那天过后,她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将孩子留在了身边,和丈夫一同照顾。   多次求医后,她找到一个可能能够救助孩子的机会——□□移植,成功的话,孩子应该会恢复视力,但是能坚持多久就是个未知数了。   可是,□□移植在当时来说是一件极难的事。   即使是如今这个世道,大多数人依旧无法接受器官捐献,更有不少人认为死无全尸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更何况那个年代,人人对器官捐献必回至极,即使一副□□能救活三四个人,□□依旧供不应求。   作为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虽然就职于北川国际中学让她有着高额的薪水,可她的身份始终是白领工薪阶层,在稀缺资源竞争方面毫无优势。   吕博的父母婚后没多久就双双过世了,而自己的父母因为反对留下这个身体充满未知灾难的孩子而和她基本断了关系,两人均在海外工作,完全不关心她如今的生活状况。   于是,走投无路的丈夫曾经提议捐出他自己的□□给孩子,但是当时就被她拒绝了。   他们才不到30岁,未来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性、未知性和危险性,如果把□□就这么给一个命运充满未知性的孩子,等于主动扩大了他们和孩子未来人生危险的可能性。   她发誓她很爱她的孩子,但是,她的爱是理智的爱,没有到以剥夺自己生命去换取一个命运未知的孩子的生命的程度。   能为孩子做出巨大牺牲的父母,哪怕一秒也要用自己的一切为孩子去争取的父母,值得去歌颂他们的伟大;但是,不愿意把生命献给襁褓中的孩子的父母,也没有理由被道德绑架。   她并非不爱孩子,如果能让孩子重获光明,她愿意最大程度给对方补偿。   但是,以他们夫妻健康为代价去换取一个未知数,这个行为的冒险性太强,如果孩子以后还会罹患其他灾难般的疾病,这个残缺的家庭要何去何从?   那时候的他们家已经被砍掉了一只翅膀,未来三个人的人生都会更加艰险。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大概是她这一生最煎熬的时光。   每天下班之后,她总是要去医院看一看,尤其是下雪天、下雨天和冰雹天的时候,她都会去医院多坐坐,内心卑微点地期盼着有发生车祸的人愿意把□□捐出来给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总是等不到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身为父母无法保护孩子的自责和生而为人对光芒的眷恋,两种深刻的、强烈的人性,每一天都在一起疯狂的碰撞和交织,折磨着她的灵魂。   直到那一天,林安安出现了。   她的出现瞬间给了他们夫妻二人一道光芒,他们再也不用痛苦、不用内疚、不用承受内心的煎熬,但是与此同时,林安安捐献□□的理由也敲响了他们心中恐怖的警钟——   这个家,再一次出现了免疫缺陷导致罹患极症的人。   不过,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孩子能够重获光明的欣喜大于一切。   将孩子送上手术台的那一刻,她在内心对天发誓:从自己的孩子得到光明的这一天起,她就绝对不要让这个孩子再失去光明,她会把能给他的都给他,让他过上再也不用担心未来的生活。   90年代初,国内对洋文化的喜爱只增不减,不少家庭觉得孩子如果上不了清北还不如送出国,而当时不少知识分子对国内的应试教育则更是一边倒的看衰原则。   北川国际中学作为向来走在前沿的学校,当时教师职工和学校的主流思想也是西化严重,普遍认为送孩子出国读书是非常好的一种教育方式。   处于对孩子的愧疚和补偿欲,根本没有经济能力送孩子在欧洲发达国家就读的她觉得:林安安发达富裕,既然她有求于自己,不如趁此机会给儿子更好的教育。   当时父亲刚刚过世没多久,向来对自己这个儿子不管不顾的母亲主动提出了要求陪伴儿子在瑞典生活的想法,一方面出于想要缓和与母亲的关系,一方便为了安抚母亲的悲伤,再一方面也是为了孩子出国后有人照料,她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等孩子走后,为了当孩子回国后能拥有更好的资源和环境,她和丈夫拼命工作,又是入党又是评干部,学校里面有各种职称评选,他们积极参加和竞争。   她不是没想过去瑞典见孩子,但是去看孩子并不是拿着护照办理签证和买一张飞机票那么简单。   当时国内虽然对官员和公务员家属出国产子等与落户方便管理不算严格,但是对官员和公务员自身的限制比较多。   约2005年以前,关于护照办理等问题许多岗位按照组织人事管理权限和行政隶属关系,需要一堆意见书和申请函。   简单来讲:他们夫妻二人并非不能出国,而是最好不要出国,更不要频繁出国。   可是,一旦去探望孩子一次,她怕自己就会想要探望孩子无数次。   像是看穿了自己犹豫的心思,母亲来电的时候总是安慰她:“孩子还是独立一点好,孩子长大后总有一天会离开家,孩子不是你养的狗,如果真的为了他好,就不要把他圈养在身边,让他多看看、多经历、多尝试……”   母亲是个擅长将语言文字化为力量的人,说辞总是充满了说服力,让人安心。   于是,一来二去,她下定决心把她的重心放在工作和事业上。   虽然牵挂着孩子,但是一想到孩子将来迟早要回国,她觉得与其现在和孩子联络感情不如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未来。   她就像无数父母一样,希望给孩子的未来一个更好的结果,可是却忘记了自己曾是个孩子的时候,相比结果更在乎的是达到结果之前,父母和自己相处的那个过程。   所以,他们夫妻二人和孩子的感情那些年来并不好。   孩子从拥有光明开始就生活在瑞典,思想内核与他们有些差异,也不愿意和他们主动沟通,   可是即便如此,抱着“必竟是我的孩子,将来一起生活了,迟早能够理解我的苦衷”的心态,他们仍然没有太多在意。   直到母子二人即使隔着电话也几乎要吵起来的时候,直到发现孩子丝毫没有要回国的想法的时候,直到在孩子的话语中找到了林安安的影子的时候……她渐渐意识到了亲子关系似乎出现了巨大的问题,不是一句“他是我儿子”就能敷衍过去的了。   可是,她并没有把问题归于自己或者孩子身上,而是归给了自己的母亲。   她其实是怨恨过父母的。   怨恨这对在自己因为孩子孤苦无援的时候冷漠到不愿意伸手帮助的父母。   人养狗的时候,给狗一块骨头,狗也许会记这个人的好记一辈子;可是,人养人的时候,做错一件事,仇恨和怨念或许就会永远埋在对方的心中。   于是,她对母亲的埋怨随着儿子的反抗和不服管而渐渐在心中扩散开来。   她对母亲的厌恶最终因为儿子的那句“你是我妈还不如外婆是我妈好”而逐渐变得深刻了起来,这让她不禁想起了父母年轻时最爱说的那句“你是我女儿还不如林安安是我女儿好”,想起小时候,父母看着林安安艳羡的目光,教育自己时不耐烦的表情……   童年所有的美好,都在新的有色眼镜下,变得那么讽刺和没有人情味。   直到母亲离世,他都没有原谅她的意思。   明明这对夫妻在自己的孩子最困难的时候从不愿意伸手帮助,却在孩子康复之后,跳出来说要帮忙照顾孩子,还教给孩子林安安的那一套思想。   明明为了孩子的一生马不停蹄跑断腿的人是自己,可这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人却偏偏站出来教育自己的孩子说:“你千万别成为你妈那样的人,俗。”   这就像她教的有些学生眼中的父母——   父亲永远是那个随性大度温和的人,母亲永远是那个斤斤计较又小气的人。   因为,孩子不想吃饭的时候只要告诉父亲就可以剩下一堆饭不吃,在泥巴里面打滚玩了一天弄脏衣服害怕被妈妈打的时候告诉父亲就可以避免挨打,想吃烤肉但母亲不同意的时候找父亲就可以吃到……   毕竟,这位父亲不处理全家人的剩饭、不清洗全家人的衣服,不负责每日的三餐料理,所有事情正面所对应的另一面责任与劳动都和他无关,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大度的人。   而付出劳动所以会计较的那一方,反而变成了多事的那个人。   多讽刺啊。   “我请客,你掏钱”明明就是个冷笑话段子,可却在生活中无处不上演着。   幼小的孩子就是看不见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就是可以在作文中写着《我多事的妈妈》和《我大方的爸爸》以及《我要成为我爸爸那样的人》。   如同自己幼小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位外婆之所以可以清高而优雅说着一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就是因为这位外婆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焦急之中,也许是上天感受到了他们夫妻二人的苦恼,许三埫的人出现了。   他的人说:“只要按计划办事,她和她的孩子,都会有非常了不起的明天。”   自己在思考数天后,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她虽然没有林安安清高,但也并不是一个世俗的人。   可是,她比林安安要明白:人生不是一场100年的单人长跑,而是一场以百年为单位的接力赛。   父母辈的落后,孩子想要追上,就必须玩命,而玩命都未必能追上来,就好比她教过的那些学生。   他和吕博都是北川国际的老师,吕博负责教那些非正选的学生,而她负责教正选的学生,正选学生都是通过正规考试进入北川国际,他们来自于五湖四海,为了免费的住宿和事务以及更好的教育在这里奋斗;而非正选学生,人人都是一场资本主义手腕的较量。   北川国际中学有三栋大楼,非正选校区和正选校区并不在一栋大楼上。   但其实两栋大楼之间是有连接桥梁的,只是很少见到两栋大楼之间的学生互相走动。   因为他们都明白,两栋楼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座桥梁,而是资本积累带来的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和价值观。   非正选校区早上九点上课,下午三点半就放学,有社团有活动、交流会、课外兴趣小组,并且会定期组织修学旅行,校园里每天充斥着轻松快乐而又愉悦的气氛;但是,正选校区就截然不同了,每天早上七点准时上课,下午六点下课,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之后,七点到晚上十点半是必须到课的晚自习。   为什么会如此安排呢?   因为非正选区的学生普遍有着雄厚的资源背景,即使背景不够强悍,也会有着差不多的家庭和过分在乎他们的父母。   这些孩子就算课程落下,他们的家长也会立刻聘请老师或者报名各种补习班让他们去追上课程。   而除此之外,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的期望可能不只是高考,还包括出国留学、移民、走特殊路线以及各类综合素质教育。   学校给予非正选区学生更多的时间,不是怠慢,而是为了配合他们的生活节奏,给他们更多的可能性。   但是正选区就不一样了,正选区的学生一旦放学,就会变得无所事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闲人”。   而自学的效率又极其低下,人的自制力又因人而异,日积月累下来,正选区的学生成绩就会越来越比不上非正选区的成绩,到最后彻底没落。   她作为正选区高中部的班主任老师,每天所面对的永远都是教室里书桌前堆满的课本和习题、即使下课也鸦雀无声的教室和走廊以及孩子的脸上永远都是疲倦、严肃和焦躁的表情。   她的班上总是会出现头发油成一条一条、衣服和裤子的边角脏得发黑也顾不得处理的孩子,相比形象问题,他们无法松懈的精神状态和不能输掉的高考才是他们世界中心唯一的关键。   然而,即使考上了大学,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心态也好、状态也好、眼界也好、素养也好……也依旧存在很大的问题,严重干扰着他们的人生轨迹。   他们大多数人的未来和为人优秀程度,甚至除了成绩,根本和非正选区的学生没有可比性。   两区学生的差别教育和成年后的差别人生,正应了某人大代表回应愈演愈烈的“教育减负”的那句话:“不要以为减负是一件好事,对于穷人而言,教育减负是一场噩梦,它只会加大贫富差距,让穷人越穷,富人越富,穷人翻身的几率越发降低。”   因为设身处地的感受到经济基础的差异所带给孩子的全方位的差异,所以她害怕这样的差异,更担心有一天这样的差异会落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所以,她要赢。   无论她做的事情有多冷漠、多阴暗、多恶心……她都要给儿子一条Easy模式的康庄大道。   这样,她那个单纯的孩子,万一有一天视力又开始衰退,身体开始虚弱,而那时候自己已经无法保护他,至少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自己。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一声闷雷翻腾而过。   端溪被雷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时,发现紧闭的大门外站了一个人。   “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对方低声道。   端溪闻声先是一愣,仰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旋即低下头抿唇笑了,半晌后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点了点头,一脸平静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   陈月洲这边,端琰的电话打不通,为了不让吕博焦急,他走到阳台上假装接了通电话,等回来时走到吕博面前道:“端琰说他这时候不适合接电话,突然发生了点问题,让你别担心,不过他可能还要再晚一点才能回来。”   吕博忧心忡忡地看了眼陈月洲,欲言又止,过了会儿点了下头:“那好吧,我再等等。”   “爸,要不然你先睡觉吧,他让我出去接他,可能暂时有点事,但是听他的语气不是什么大事。”陈月洲说着指了指玄关处的雨伞,示意想要借用一下。   端琰这个点不回来,十有**是出了什么事,与其在家里等得内心发慌,不如出去找找看。   “这也算是半个你家,伞你想拿就拿上,不用咨询我。”吕博神色复杂地的看了眼陈月洲,很显然,他觉得陈月洲只是在安慰他,可是眼下除了相信陈月洲之外他又无计可施,只能点头,“这么晚了,你出门没事吗?那小子都不知道担心你吗?”   陈月洲笑着应着:“这里是可是六七河畔附近,北川的繁华中心,出门怎么会有事呢?我等下叫个车,爸你就放心吧。”   “那……”吕博想了想,转身回了房间取了一件薄卫衣出来交给陈月洲,“这是小琰的,我觉得就这件你穿上的话大小自然些,外面雨大,气温降了,别凉着了。”   “好。”陈月洲点着头接下衣服,“等明早回来了,一定好好说他,让他按时吃饭……”   说话间,陈月洲就要出门,可就在这时,吕博的手机响了起来。   吕博匆忙转身捞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一怔: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陈月洲闻声,下意识停下脚步,想看看是谁打来的。   电话接听后,吕博沉默地听着对面的发言。   夜里的世界很安静,无人发言的客厅更是安静到连玄关处钟表秒表行走的声音都能听清。   电话那头似乎是个男人,声音低沉,语气平稳,一直在说着些什么。   陈月洲听不清对方具体的发言内容,可是他知道,对方一定说了些了不得东西。   因为这通发言,吕博瞬间跌坐在地上,原本慌张不安却硬生生撑着的面容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手机也滑落在了地板上。   “爸!”陈月洲慌忙丢了雨伞上前扶住吕博,“爸你没事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吕博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任凭陈月洲怎么拖拉都站不起来。   吕博的身高和端琰相差无几,身型又比端琰宽,倒在地上宛若一堆庞然大物,陈月洲使出了吃奶得劲都拖不动对方半分。   不得已,陈月洲只能在吕博身旁坐下,开口询问:“爸,到底怎么了……”   吕博呆滞地看着地板,视线黯淡无光,许久后,仿佛自言自语般道:“这也算是……报应吧……报应……”   陈月洲:“什么?”   吕博伸出双手,颤抖地撑在地面上,状似要起身。   陈月洲见状慌忙起身扶他,两人努力了好一会儿,吕博这才颤巍巍地站稳,缓缓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双腿叉开,双臂搭在大腿上,双手撑着面颊,神色委顿又倦怠。   陈月洲见吕博这样,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出门,就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坐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吕博。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吕博终于抬起了头,长出一口气,低沉着声音道:“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在卧室里,床头柜左边的抽屉里,有个墨绿色的皮夹子,帮我拿来,行吗?”   “哦……”陈月洲忙起身来到主卧,迅速找到了吕博说的皮夹子拿到客厅交给对方。   接过皮夹,吕博抖着手拉开拉链,取出一张蓝色的银行卡和一份纸质合同,沉默地看了两眼,抬手交给陈月洲:“这个,如果你明天见到了小琰,交给他,让他省着花,别弄丢了。”   “哦……”陈月洲一脸懵地抬手接过两样东西,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还有这个……”吕博取出另一张银行卡,“这个……你拿着吧。”   “唉?”陈月洲一怔,“什么?”   “拿着吧,你们才结婚,以后需要钱的时间很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你的丈夫,你们的日子还得继续过,对吗?”吕博看着陈月洲问。   “……”陈月洲沉默地接过银行卡,神色深沉了许多。   很明显,吕博的话中有话。   他真的很想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每当抬眼看到吕博那黯淡无光的双眸时,他总觉得再多问一句这个男人可能就会昏厥过去,于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问你个问题,行吗?”就在这时,吕博又道。   “嗯……”陈月洲轻轻点点头。   “你……害怕失明吗?”   “……”陈月洲闻声看向吕博。   “如果是你,我说如果的话……”吕博道,“如果你是父母,生下一个身体可能存在缺陷、一生都可能会出现各种并发症,才出生没多久就出现了视力严重衰退这样严重并发症……这样一个孩子,你会放弃他吗?”   陈月洲想了想,自己可是连好端端的亲女儿都会抛弃的人,这个问题不用考虑就能给答案:会。   不过,吕博肯定不是为了听自己答案才这么问的,所以陈月洲没说话。   “我没放弃……因为那是我的孩子……”吕博道,“因为看到那个孩子分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看到他明明会眨眼……会动……会咿咿呀呀说话……我做不到……”   他道:“做不到就这么放弃了……那么小的孩子即使还小……可是他也有感情啊……”   吕博说着说着,渐渐红了双眼:“因为没办法放弃……所以想让那个孩子……过得更好……”   吕博从夹子中取出一张照片,一边看着,一边摩挲上面的图案:“孩子的世界没有光明的时候……我想成为他的眼……他的世界拥有光明的时候……我又害怕他以后会再度失去光明……他外公的死因……他表小姨的死因……他表小姨父母的死因……都让我感觉到害怕……太害怕了……   所以,想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看到别人有的东西都想给他……能保护他的所有东西都给他……   希望他活得幸福快乐没有烦恼……像别的孩子那样……   因为害怕他害怕……所以什么都不想告诉他……因为害怕他有负罪感……所以什么都由我们来抗……因为害怕他会自责……所以所有苦水我们咽了……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依旧什么都做不到……我们依旧保护不了他……依旧会被他记恨……”   吕博说着,滚烫的泪涌出眼眶,落在手中的照片上,他说着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住脸颊失声痛哭了起来。   陈月洲知道吕博指的是端琰,可是他不明白吕博突然如此失控的原因是什么,只知道或许和端琰所谓的“事情”有关,他只得象征性地伸手拍了拍吕博的肩膀以示安慰:“爸……突然的这是怎么了……小琰可没有记恨你们……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让我回来陪你啊?”   吕博闭眼,满脸疲倦和绝望,许久后,像是从失控中缓了过来,他长出一口气道:“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不耽误你了,去找小琰吧。”   “可是……”陈月洲没动,他看着吕博,仍有几分顾虑。   “走吧。”吕博见状,伸出手臂,轻轻落在陈月洲头顶,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好孩子,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没事的,小琰比我更需要你,对吧?”   陈月洲见状,也不再说话,他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包,扣上了外套的扣子,拿起地上的雨伞,临出门前,吕博叫住他道:“小洲。”   第一次被自己的公公叫小名,陈月洲轻轻回过头。   “以后好好过日子。”吕博道。   “……”陈月洲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眼神,他没有回答,沉默地关上大门离开房间,迈着大步向外走去。   深夜万籁俱寂,暴雨初歇,空气中充满了泥土和草籽的腥味,花丛处不断传来蛐蛐的叫声,仿佛刚刚的狂风暴雨闪电滚雷都是假象,整个世界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小雨的洗礼,此时此刻安静而又美好。   陈月洲慢慢地向前走着,临出小区门前,回头看了眼端琰家的方向,思考片刻,拦下一辆出租离开。   他先是回了九九庄园西,在确定端琰没有回过家后,又来到了市局,给之前留过电话的几个小警察发了微信,确定了端琰也没来过工作单位,之后他又去了家附近的一些通宵营业的店铺,也没有发现端琰的身影。   一番折腾下来,等陈月洲站在人行道上思考接下来该去哪儿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清晨要来临了,与此同时,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端琰来电。   陈月洲顿时有些气愤地摁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质问对方去哪儿鬼混了,对面先响起女子焦急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端琰的熟人吗?我看到电话联系和你是最多的……”   “什么情况?”陈月洲顿时皱眉。   “是这样的,半个小时前,晨练的人发现了有人倒在公园里,于是打120将他送来了我们医院,我们在他的证件中发现他有警官证,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解锁了他的手机想要联……”   “我是他的妻子。”陈月洲已经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立刻打断道,“你们是哪家医院?”   “第三……”   二十分钟后,陈月洲打车来到了急诊护士所说的北川市第三人民医院,三步并两步冲入急诊病区,在最里面的病床前找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端琰。   他全身都湿透了,脸色铁青,嘴唇没有一点颜色,脖子上乃至敞开的衣领下方的锁骨、胸膛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疹,他整个人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仿佛生命被从躯体中抽离了一般。   陈月洲顿时感觉大脑“嗡”的一声,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少有因为谁受伤而产生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他觉得心脏瞬间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揪住,呼吸时候空气中的氧气也仿佛被人攫夺。   一旁的护士见这边病床有家属出现,忙凑了过来:“你好,你是刚才联系的端琰的妻子吗?我是……”   “他为什么昏厥?”陈月洲根本没空听护士的废话,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说话语气,他厉声打断道,“出车祸了?病例在哪里?诊断报告在哪里?”   “不是车祸,是过敏。”见陈月洲没耐心,护士也没什么耐心了,她直话直说,“检查结果是过敏和受凉发热导致休克,因为他是警察,我们提前给他做完了所有诊疗,旁边就是费用单子,麻烦你补一下费用。”   “过敏?发热?”陈月洲一脸不可置信,他抓过一旁的诊疗单,发现还真是发烧发热和过敏,顿时觉得更奇怪了。   回想起端琰从接到电话就突然严肃的神情、昨晚莫名其妙的夜不归宿夜以及吕博昨晚奇奇怪怪的表现,他拿过桌上端琰的手机,抓起端琰的手挨个试了指纹验证,最终靠右手小拇指解锁了手机。   手机一揭开他便注意到,端琰总共有六十多条未读微信,来自至少三四十个人。   陈月洲本能地解锁微信界面,一条条向下翻着。   端琰似乎昨晚一直在找有用的关系户寻求办什么事,这些人的备注不是这个区局就是那个辖区派出所的,还有几个是北川市几所看守所和南都市监狱的。   他一条一条看、一条条翻着,期间因为护士的催促,还去替端琰缴纳了各项费用。   由于手头上没有多余的钱,不清楚端琰其他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也不清楚吕博给的这张卡的密码到底是多少,陈月洲在内心挣扎了片刻后,难得掏出了自己用来续命的那张银行卡,替端琰垫付了医疗费。   等交完费、取完药、并在护士的引导下安排端琰转去了住院部的病房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于是,陈月洲叫了份外卖,端着饭碗坐在端琰床前,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翻着端琰的手机。   直到有人打开前方的电视机,电视中播起了一则午间新闻——   [于昨日清晨六点半被批准逮捕的北川市六七区北川国际中学正选区教务主任、北川市教育局委员及北川市人民代表大会委员端溪于今晨五点四十五分在东宁区看守所中服毒自杀身亡,并于今晨六点半在东宁区看守所附近的一家宾馆里发现了其丈夫的尸体,目前案件已被高度重视调查……]   正打算将年糕塞入口中的陈月洲瞬间睁大了眼睛,蓦然看上病床上还处于昏厥状态的端琰,大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公信力【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但是我真的不是找借口【拍胸膛】99我这些天吵架后虽然没法写文,但是可是准备了4W字的题外话【疯狂拍胸膛】因为这段剧情比较紧张,所以不贴题外话。 第270章   端琰一直昏迷不醒, 陈月周就坐在床旁边守着。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作为病人家属出现在病床旁。   而这人生初次的看护工作, 实在是太难熬了。   端琰昏迷的这段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让陈月洲有一些应接不暇。   在新闻报道端溪和吕博过世后不到八个小时,电视新闻紧接着播报了与之相关的其他新闻,而这一次矛头不再对准这对夫妇二人,而是对准了一个陈月洲只在端琰回忆中见过的名字——上官泽。   据说有人举报他涉黑, 上面已经正式开始了对他进行调查。   望着床上熟睡的端琰, 陈月洲内心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心疼端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向来不愿意给他人示弱的男人倒下的样子;可是心疼之外,他更多的是焦急。   他不知道等端琰醒后,应该如何把对方父母已经过世的消息如实转告,他甚至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他虽然不知道端琰和父母之间的感情究竟是好是坏,但是对自由渴望到极致的端琰在获得所谓的“自由”的那一刻,就在不断地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如今连最后的家人都离去, 端琰究竟还能否承受这样巨大的代价呢?   端琰虽然早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把他自己逼向极端的绝路, 但一个极端的人之所以没有彻底走向崩盘,除了可能尚且存在的一丝丝的良知以外, 更多的是来于生活环境的稳定性和家人的牵绊, 即使那份牵绊很微弱,但是只要端琰还在乎这些人,他的行为就会有所顾虑。   可是,如今的端琰,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了。   醒来之后的那个无所牵挂的端琰, 是否会彻彻底底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变成一个连最后的底线都失去的人?   陈月洲很害怕,这个男人一旦极端起来,自己是根本拦不住的。   因为担心端琰醒来后发现真相会想不开,陈月洲晚上没有回家选择了陪床。   医院是不提供家属床铺的,但是可以租赁折叠沙发,幸好他的个子不高,折叠沙发的长度刚好能让他躺下。   这一夜,陈月洲睡得很不踏实,早上天刚蒙蒙亮就爬了起来。   他叫了跑腿,买了牙刷、牙膏和毛巾等洗漱用品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等出来的时候发现护士正在换药,陈月洲凑近看了看,恰好此刻端琰微微睁开了双眼,无神的双目慢慢有了焦点,轻轻缓缓地落在了陈月洲的身上:“我在哪?”   声音是极其轻的,嗓子很哑,听起来非常疲惫。   “你在医院里,你昨天晕倒了,被救护车送了过来。”陈月洲回答。   “我晕倒了。”   “没错,你晕倒了,又是过敏,又是发烧,于是休克了。”陈月洲放下自己的洗漱道具,“你好好休息吧,别乱动了。”   “我没关系,我爸在哪儿?有没有谁联系过你?”端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陈月洲一听顿时眉头一跳,神色中多了几分闪躲。   陈月洲的犹豫让端琰的神色顿时黑了几分,他费力地抬起手臂,想要去抓桌子上的手机,却被陈月洲眼疾手快抢先了一步:“你身体都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快躺下,这时候还要玩手机?”   “把手机给我。”端琰打断陈月洲,并问“发生了什么。”   陈月洲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把手机还给端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就在这时,隔壁床的老太太醒来了,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瞬间,新闻清晰地播报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据本台消息报道昨天……]   陈月洲一听,顿时翻了个白眼,一月跳起来一把夺下老太太手中的遥控板,一脸冷漠道:“这还不到八点,你就开始看电视,别人还休息不休息?”   老太太一听顿时来了火气:“我说奇了怪了,病房里就两个人,既然他醒了,凭什么我不能看电视啊!”   “我说不行就不行!医生说了,他的身体状况需要静养,你要不然叫医生来,你要不然换个病房,或者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把你家属叫过来,我当面跟他们说清楚。”陈月洲说完直接将遥控板丢在了一旁,摔出了“砰”一声脆响。   本来看电视就是个小事,老太太根本没当回事,可如今看着陈月洲为了这芝麻大点的事面色铁青还上纲上线,她不仅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神色严肃的端琰,发现气氛似乎不太对,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下,拉上被子拿出手机听戏曲去了。   陈月洲的一举一动端琰看的很清楚,他在陈月洲的行为中读出了两种情绪:焦躁和慌张。   陈月洲一定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但是,还能有什么大事?   无非是和自己母亲有关。   如今母亲在看守所里,有些事情尽力而为之后,只能听天由命。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端琰开口问。   “你晕倒了,有人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所以我赶过来了。”陈月洲回答。   “我身上剩下的银行卡,你应该都没有密码。”端琰如是说。   言外之意是询问抠门至极还要钱不要命的陈月洲怎么支付的医药费。   “你的银行卡密码不知道,我的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陈月洲叹气,“可能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小人,但是这个时候这么问我是不是太煞风景了?”   端琰一听,低头勾唇笑了一下。   看着病床上的人此刻浅浅的笑容,陈月洲的心情越发的糟糕。   不知道端琰听到他的父母如今的消息后,以后脸上是否还会再有笑容?   算了,有没有笑容都已经是奢侈品了,他只盼着端琰凡事都千万不要再走极端,千万不要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和自己相安无事度过最后的日子,让自己把积分刷完,给两人之间的所有事做一个善始善终。   陈月周遵医嘱给端琰叫了一份白粥喝,端琰喝粥的过程中,陈月洲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人是一个陌生男子,对方张口就问:“你是端琰的妻子陈月洲吗?”   对于这个说法,陈月洲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除了端琰的父母之外,好像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和端琰的婚姻关系。   “你是哪位?”   “请问一下,你们现在在哪里?”对方道,“我去了九九庄园西区和北川国际中学教工家属院,哦,还有北川市局家属院新区,都没有找到端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当面谈一谈,可是他的手机关机了。”   陈月洲顿时皱眉。   他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决定权交给当事人本人。   端琰听到有人主动联系自己,并没有拒绝,选择了同意见面,于是陈月洲回复了对方。   大约半个小时后,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并带了几个身着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   对方先是安排隔壁床的老太太被送去了另一间病房,才进门,开门见山:“新闻看了吗?”   对方看向端琰。   端琰微微蹙眉。   对方见状,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崭新的皮鞋,沉默片刻,冷着声音道:“你的母亲昨天在看守所里面自杀了,你的父亲昨天在看守所附近的宾馆里被找见了尸体。”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致,空气憋闷到仿佛让人窒息,陈月洲轻轻的抬起眼皮,悄悄的观察着端琰。   端琰就坐在那里,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瞳孔骤缩,但也就是一瞬间。   下一秒,他仿佛在听别人故事般,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归于平静,许久后,低着声音开口:“所以,你是谁的人?”   “呵呵,谁的人,这话说的……”对方并没有正面回答端琰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就在一个半小时前,上官泽被拘了。”   这一刻,端琰才蹙眉,抬头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我知道你心情难过,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上面很重视,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对方说着,拍了拍端琰的肩膀,“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个了结的,不过,尘埃落定之前,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是为了所有人好。”   对方又说了几句意义不明的话,临走前,取出一张名片笑盈盈地交给端琰:“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希望我能够帮助到你。”   端琰接过明信片,低下头沉默地看了一眼,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对方离开病房后,端琰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明信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无法猜到他此刻心中的想法,甚至连喜怒哀乐都看不出来。   陈月洲原本以为过一会儿端琰会哭,于是默默地在端琰的身边坐下,等着他绷不住的那一刻搂住他的肩膀就好。   可是端琰却就这么咬着牙一直坚持到了中午,陈月洲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端琰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伸出双臂想要轻轻抱一抱他。   可谁知就在这时,端琰忽然拔去了手臂上的留置针,任凭鲜血喷出,他一跃跳下床,身体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陈月洲慌忙上前抓起一旁无菌盘里面的无菌棉按住端琰手臂上的针口上,并问:“你要干什么?”   端琰没有做声,执意要向外走。   “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你不要乱跑。”陈月洲慌忙拦住端琰的去路,“先等身体康复了,行吗?”   可端琰此时此刻就像听不到陈月洲的话似的,就那么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五官绷得很直,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像似的,双目中没有一丁点光泽。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之后,端琰的视线才微微一动,紧接着身体一个趔趄便跪坐在了地上,仿佛是魔术师手中的提线木偶,一瞬间被松开了绳线,就那么垮了下去。   陈月洲赶忙蹲下身子抱住端琰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   人悲伤的时候,天气也不做美。   夏季的雨向来是来得快、走得也快,可偏偏这几天的雨水多得要命,葬礼当天更是大雨连绵。   前几个月刚办了吕佳音的葬礼,这会儿又办端琰父母的葬礼,相隔时间不长,可葬礼的场面却截然不同。   吕佳音去世那会儿端琰父母的人脉和势力还在,来者人满为患;可如今端琰父母已死,人情薄如纸,甚至因为害怕牵连到自己想要避嫌,连亲戚都没来几个,整个大堂空荡荡的。   端琰独自一人伫立在遗像前,一言不发的看着满桌的菊花。   陈月洲站在旁厅的大门前,从背后默默看着端琰。   从得知父母的死讯之后,端琰就变得比之前还要沉默寡言。   他的身体里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语言能力被抽空,就剩下身体的肌肉利用人类最后的本能在驱使他行动。   他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在陈月洲眼里,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此时的端琰就像是越吹越胀的气球,总让人会害怕前一秒的和平,后一秒就会世界崩塌。   就在这时,一袭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大厅中央,来到了祭台前,将一束康乃馨轻轻放了上去。   端琰这才微微侧目,和身旁人对视,   赵天喻抬起手臂,轻轻地拍了拍端琰的肩膀。   之后,对着眼前的照片深鞠一躬,转身路过陈月洲身边时,只是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之后,端琰曾经的领导的也陆陆续续来了,象征性地说了一堆安抚的话。   再然后,又来了些不长眼色的小报记者,端琰对他们视而不见,什么都没有回答。   葬礼结束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端琰如今开不了车,陈月洲又没考驾照,两人便叫了辆专车回家。   路上,车子路过北川国际中学家属院时,端琰忽然要求下车,陈月洲见这么多天都仿佛死人一般的端琰忽然“活”活了过来,因为担心他半夜出事,也跟着下了车。   这是自端溪和吕博离开后,两人第一次回这个家,   推开大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玄关处白色的鞋柜,上面堆满了男士的皮鞋和女士的高跟凉鞋;再往前走是餐厅,上面还摆着几双碗筷,似乎是陈月洲和吕博做饭的那一晚为端琰准备好的还没有用的餐具;走廊尽头是阳台,晾衣架上还挂着一件女士衬衣,似乎洗完后自然风干已经很久了。   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之前的模样,仿佛就在几分钟前,还有人在这个家里生活着。   端琰转身来到餐厅,伸手拉开冰箱大门,里面是被乐扣乐扣装好的饭菜,最大的那一个盒子中装着满满的皮蛋瘦肉粥。   父亲这一生发送给他的最后一条微信,就是让他记得回家吃饭,说冰箱里有为他专门做的皮蛋瘦肉粥。   端琰将盒子取出来,走到厨房拿了一只勺子,打开盒子,挖了一勺吞下。   “那个应该已经过期了,虽然在冰箱里放着,可是这是夏天……”陈月洲忙道。   可是此刻的端琰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拿着勺子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陈月洲慌忙上前阻拦,仅仅是靠近,他都能闻到盒子里面已经发馊的食物的味道:“别吃了,你身体才刚刚好,别吃那种东西,别……”   可是越是不让吃,端琰就越是大口大口地吃着,他此刻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仿佛连人类的感官都已经丧失了。   到最后陈月洲急了,伸手一把推翻盒子,浓烈的霉臭味儿瞬间铺散开来。   见食物没有了,端琰颓废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好一会儿后,他的肠胃开始翻江倒海,承受不住胃痛折磨,他跑到卫生间开始疯狂呕吐了起来。   陈月洲找了一张口罩戴上,洗了洗拖布将地上的皮蛋瘦肉粥清理干净。   等放了拖布回到客厅,发现端琰还在卫生间里呕吐。   或许他吐的并不光是已经变质的皮蛋瘦肉粥,还有更多无法通过眼泪所宣泄的压抑和痛苦。   端溪和吕博自杀身亡后的第二天,上官泽就被调查,紧接着第三天,一个名叫李慧慧的女人自杀,直到第四天,上官泽被批准逮捕,还有个什么邵华服的人也被查了……   抓上官泽的理由似乎有很多——   他涉黑,贪污受贿,栽赃陷害等等……到后来,连他手下恐吓威胁吕佳音导致自杀的事情都被挖了出来。   按照主流媒体的说法来讲:上官泽这个人野心太大,为官不仁,他靠着打压黑社会一路仕途猛进,但其实上他自身就和黑社会脱不清关系。他行贿受贿,和北川黑白官商都在走的大老虎邵华服走得特别近,邵华服有条聪明又听话的狗叫李慧慧,以前是邵华服的秘书,后来也成了个人物。在调查端溪的遗物中,发现了端溪持有上官泽和李慧慧之间不法来往的证据,一来二去证据链上查,就坐实了从上官泽引起的一系列涉黑案件。   于是,上官泽就这么从一个人民群众眼中的□□英雄,瞬间变成了人喊打的贪官污吏。   而端溪,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出身的人大代表,培养了无数寒门子弟进入我国各大高等院校开辟人生,又为了正义和人民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如今的端琰,无论他是谁的儿子,毋庸置疑,他都是正义的儿子。   于是在那之后,端琰的顶级上司向端琰提出了换岗的建议。   当然,表面上是建议,可是事实上听起来似乎不可违抗。   上司建议端琰离开市局去烟草局工作,听话中话的意思是:进去半年就能升职称。   北川烟草局和其他局不同,是个基本没有什么政治地位和前途、但收益人人都心知肚明的地方。   陈月洲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媒体上所看到的一切,或许和真相没有半分钱关系。   夜深了,端琰一人独自躺在父母房间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得知父母死讯的那天,去见他的那个人,是许三埫的人。   当年整个案件背后最大的黄雀就是许三埫,他利用了一系列的人,完成了自己的革命链条。   他让投靠他的人风调雨顺,他让反抗他的人下场凄惨。   不过,他是个重义气的人,他按约给了母亲平顺的仕途。   但是,这份义气,只在和平年代有用。   替他做过事的人,手注定是不干净的。   战争来临,烈火烧身的前一刻,这些人是第一波就要被抛弃的。   所以面对上官泽这样一个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于是无牵无挂仿佛疯狗一样的人,许三埫些许从一开始就决定假意合作。   至于邵华服和李慧慧,北川混的都知道——他是前朝的臣,却没趁着前朝的好时光爬到一个绝妙的好位置,上面领导换了一波后,他虽然表面上依旧风光,仍然保有一些势力,但其实处境越来越尴尬。   于是,他这几年一边忙碌着再狠狠赚上一笔就退休养老,免得晚节不保;但一边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如今的功成名就,于是不断尝试垂死挣扎。   他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如同沙漠中一头濒临死亡却肉肥可口的骆驼,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他和上官泽有所来往是事实,但是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不法交易无人知道,或许上官泽其实是拿到了他的什么软肋,以此作为给许三埫的“利好”也说不定。   只是,许三埫从一开始就没想和上官泽合作是一定的。   没有人喜欢这种野心勃勃、脖子上还没有锁链的野狗,养肥他的那一刻,说不定自己就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盘中餐。   所以,也许从一开始,许三埫就打算利用母亲这颗随时可以丢弃的弃子成为一对王炸,将计就计炸了上官泽和邵华服那群家伙,完成一局彻彻底底的垃圾清理。   父母更是明白许三埫的用意,所以选择自愿成为那一位yǐn弹,化作烟火绽放于天空的那一刻,换来了许三埫的许诺,给自己此生永远的“逍遥安逸”。   这一刻,他仿佛真正获得了“自由”,从今天起,他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他可以回到瑞典回到斯德哥尔摩,他可以回到过去的生活,他可以做一个瑞典语老师过上平凡的日子……再也没有人阻拦他的脚步。   但是,也在这一刻,他的肩上永远背上了无比沉重的枷锁。从今天起,无论是江陈辉的案件也好、父母死亡的真相也好、吕佳音离世的原因也好……都会永远是一个秘密,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黑暗之中,日日夜夜和他无尽的痛苦与迷茫作伴。   喉咙突然一阵呛人的铁锈味,端琰匆匆起身去卫生间呕吐,一张口,鲜红的血便流了下来。 第271章   看到端琰吐血, 原本不想靠近的陈月洲顿时上前拉住他, 迅速摁下马桶冲走池子里面的污秽物, 并转身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给端琰,看着他喝下去后问:“好一点了吗?”   端琰没有说话,他瘫软地倒坐在马桶旁,明明唇齿紧闭, 血还是从嘴角流了出来, 滴落在地板上, 触目惊心。   陈月洲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如果没有病理性原因,因为生气而大量吐血这种事现实中很难发生,这种时候吐血多数是因为气血郁结导致咽喉部粘膜破裂,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这个出血量……   这些血……从哪里来的呢?   他难道在自残吗?   部分人在极度愤怒或者精神压力巨大的时候会有咬舌头、啃口腔内壁的坏习惯……   陈月洲顿时摁住端琰的肩膀,正视对方严肃道:“张嘴。”   可端琰仿佛听不见似的,血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看端琰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陈月洲这几天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些想要爆出的趋势:“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一把抓住端琰的领子大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 所以这些天我一直什么都不说, 但是,难过归难过, 你难道以后每天都要这么过吗?”   端琰依旧面无表情, 视线动都不动。   夜深了,因为楼层高又关着玻璃窗,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周围的空气一片死寂,和夜的落寞相互掩映。   卫生间的玻璃门倒映出端琰没有半分光泽的双眼, 以及陈月洲复杂的表情。   陈月洲这下彻底爆发了,猛地抬起手臂,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端琰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太过于用力,受到反作用力,陈月洲的手也疼得发麻。   可即便如此,端琰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此刻就算陈月洲拔出匕首杀了他,他也不会反抗。   看着如此的端琰,陈月洲再也忍不住,彻底爆发了出来:“是你!是你!从一开始都是你!是你要找真相!不是吗!是你要你所谓的‘自由’!那么,就承受啊,就理所应当的‘自由’的后果啊!”   陈月洲大声道:“寻找真相的时候难道你没有一分一秒怀疑过会不会牵连你的父母吗?江陈辉案件那年你的身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可是却没有丝毫破绽你没想过你父母那么小的身份是怎么办到的吗!你一定怀疑过!可是,你还是在两者之间选择了自由,只是到最后你发现自由的代价似乎大了点,所以你现在变成了这样……可是谁的人生做出选择后答案就一定是自己想看见的!”   此言一出,也许是“自由”两个字对端琰来说太过于敏感,终于有了一丝丝反应,眼珠轻轻移了一下,落在陈月洲身上。   而陈月洲,喊完这些话后就沉默了。   他不是个习惯和人大声争吵的人,因为道理这种东西,没有谁的是绝对正确的,只能说懂自己的人点拨一下该明白的就都明白,不懂自己的人说再多都不会理解。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抓紧端琰的衣领,低下头,有些咬牙切齿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看明白,你母亲被抓,背后的事情不简单,如果她继续活下去,可能她、你父亲和你,你们一家三口都会完蛋,所以,在三个人都倒霉和死两个人换一个人中,你父母选择了活一个人,让你永远安逸地活下去,那么你就应该……”   “我该,感谢他们?”仿佛没有灵魂的端琰忽然开口,打断陈月洲,他的声音笔直如同一条线,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难道不该感谢吗?感谢他们,然后努力活下去,这……”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活下去,才去争取自由?”端琰看着陈月洲,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这一切,如果死,一家人一起死就行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此言一出,陈月洲一愣,抬头看向端琰。   四目对视,端琰没有光泽的瞳底,倒映出陈月洲错愕的面庞。   而那平静如一滩死海的双眸,也让陈月洲第一次仿佛看清了在狠戾、极端和淡漠的情绪包裹下,这个男人……不,这个孩子真实的模样。   那是被埋葬在黑暗深处的肤白如雪的纤细男孩子。   他一个人蜷缩在凄冷的角落里,周围用“江陈辉的儿子”六个大字形成了一个圈,任何人都无法踏入。   那孩子抱着膝盖,整个世界只有长夜和一块墓碑与他为伴。   他总是瑟瑟发抖地抱着双膝,一直在哭泣:“外婆……外婆你回来好不好……爸爸妈妈好可怕……我想要家人……我不想要现在的这些可怕的生活……我只想要你回来……有人下班后愿意陪我吃饭……临睡前再忙也愿意陪我说话……在我考试拿了A的时候会夸夸我……我只是想要这些……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好孤单……我好孤单啊外婆……我根本就不想活在没有你的……没有你的这个寒冷的世界上……”   陈月洲僵在原地。   这一瞬间,心头一动,他忽然好像感受到了什么。   脑海里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对家人向来颐指气使、贪婪、不近人情的父亲,那个对父亲委曲求全、对自己倾尽全部又期待过重、对姐姐们转脸又冷漠至极的母亲,还有那些对自己永远白眼相待的姐姐们……   还有她,还有这幅身体的家人,那个粗暴、无理和恶劣的父亲,那个对自己淡漠、绝情和残忍的母亲,那个从来没有心疼过自己、只把自己当做提款机的弟弟……   陈月洲瞬间黑了脸。   他低下头,陷入沉默。   许久后,长叹一声,低声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想了很久,我不明白为什么身体变成了女人连性取向都会变了。”   他道:“可是,我现在忽然明白了,或许,有两个原因。”   陈月洲抓着端琰衣领的手本能地收紧了些:“第一,我太羡慕你了……   无论是身为男人的我,还是身为女人的我,从一开始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太羡慕、太羡慕了。   我和她都出生在农村,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哪怕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如果大街上出现一个和我们品种不一样的外国人,大多数男女老少都会不停地偷偷看,不少人都会拿出手机,偷偷拍摄外国人,发自己朋友圈,如果能领着一个洋人回家那简直可以炫耀整条街了。   你可以说我们崇洋媚外,可是觉得我们掉价,可以觉得我们丢中国人的脸……可是在我和她的生活环境里,没有和时代接轨的大城市,我们的很多东西就是还停在媚洋的程度,大人的所表现出来的意识就是:外国人,代表着富裕、科技、厉害和高级等一切好的名词。   所以,听说你在瑞典长大的时候,我骨子里卑微没见过世面的印记,让我太羡慕你了。”   陈月洲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副身体身高连一米五五都没有,买了三次增高道具,也依旧这么低。   而我以前还是个男人时候的长相,你也见过照片……很土,如果不穿对衣服,不去打扮的话,看上去别人会本能觉得,这是个农村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农民’、‘农村人’会是很多人用来骂一个人的词汇,连我身边出身农村的同学也会这么用……   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会害怕,每当我走在北川的大街小巷、走在学校里面我真的会害怕,害怕别人指着我说‘农村人’,害怕别人说我父母就是种地的农民,这个词让我不好受,每一次说出‘农民怎么了’的时候我又气又难过,即使我知道这个词没有任何错……   可是我改不掉,改不掉这种我自己都讨厌的自卑感……   所以,看到出身一线城市、脸蛋漂亮、还有着我心目中完美的男人体魄的你……从一开始,我就羡慕得不得了。”   陈月洲说着说着,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可是,你有的不光如此,你还有有钱的父母,你有车有房,你什么不用操心,你还有不用让你背负任何东西的家庭,以及家人的爱……   在当初我的眼里,你家人的爱是无暇的,是没有过多畸形祈盼的,是不会让你觉得负担并且无法挣脱的……”   泪水逐渐填满了陈月洲的眼眶:“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很世俗……可是……我没有这些东西……因为没有过……所以不会觉得理所应当……所以也没有你那种更高的追求……   我们两个就像是非洲饥荒儿童和中国普通儿童……   中国普通儿童,除非家长教育严格,否则觉得剩饭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因为粮食太多了,还便宜,觉得不好吃、暂时不想吃、吃饱了就剩下,隔天还是忘了吃,就立刻丢掉……   可是非洲饥荒儿童不是的,他们看到我们的孩子这么浪费粮食,会觉得是在暴殄天物,会觉得我们不知好歹,会觉得我们不食人间烟火……   我就是那些非洲饥荒儿童,你就是中国普通儿童……”   陈月洲道:“所以,看到你的行为,我很多时候都会觉得有点生气,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本来就没有生活在一个世界里,我渴求的对你来说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你当然会追求更多的东西……所以……”   陈月洲:“道理我都明白……可就是觉得难受……所以……我那么嫉妒你……也那么……那么羡慕你……甚至觉得我要是能成为你就好了……于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许产生了一种幻觉……我距离自己理想的人生……更近了一步……”   端琰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陈月洲缓缓松开端琰的衣服,抬眼看着他,神色有几分落寞和悲哀:“而第二点……或许……是因为我们相似……又完全不同……”   还记得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大姐一怒之下找到自己学校,将一打钱摔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那一阵,忘了什么原因来着,自己严重缺钱,被父母得知后,就说会帮自己筹钱。   大姐已经结婚很久了,父母却拿着姐夫之前彩礼给的不够去姐夫家闹事,虽然要到了几万块钱,但是导致姐姐一直被婆家因为这件事指责,闹得很不愉快。   一气之下,大姐找到自己,而自己也不甘示弱,和大姐吵了起来,最终以大姐将钱摔在地上结束了这场这场争执。   还记得那时,自己笑盈盈地捡起地上的钱,一脸冷漠仿佛丝毫不在意地看着大姐远去的背影。   可是,内心深处那从小就仿佛空着的洞在那一刻,变得越来越大。   那个埋藏在内心深处和自己相伴的孩子,自负而又压抑,骄傲又自卑,孤单又惧人……那个孩子所看到的未来,是一片必须背着重物前进的荆棘之路。   即使出生在截然不同的海域,可他们都是沉溺在无人的深海中无法呼吸的“将死”之人。   他们都在践踏着别人、残忍于别人、啃噬着别人,来找寻所谓的自由和解脱,获得离开这片无望之海的方法。   可是,自己定义中的自由是生,而这个人定义的自由……   陈月洲忍不住看向478房间墙上的积分表,那里依旧清晰地写着:1600分,一分没少。 第272章   端琰的分数没有少一分, 面对这个结果, 陈月洲似懂非懂。   对于端琰自身而言, 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所珍惜的一些都已经离去,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无人知晓;但是,对于旁人而言, 如今的端琰拥有收入相当可观的工作、背景特殊的身份、在北川有三套百平米以上的住房, 有妻子有家庭……外人艳羡这样不愁吃喝的生活。   换一个角度再看, 如果系统把端琰如今所承受的一切归为因与果、而不算在惩罚里面的话,似乎也说得通。   可之前的无数个任务对象所经受的惩罚,难道不可以算在因果报应里面吗?   为什么到端琰这里,刷分就会变得如此苛刻呢?   还是说因为是深渊任务对象,所以刷分计算方式都变得严苛了起来?   看着眼前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男人,陈月洲的双手缓缓握紧, 心情复杂, 看着端琰的眼神悲哀而无奈。   强行拖着端琰送他上床躺下, 陈月洲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   接下来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呢?   接下来的分数, 又该怎么刷呢?   陈月洲低头看着手心, 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在心头逐渐散开。   打击之前的任务对象的时候,他从未觉得[报复值]的对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于他而言,那不过都是一堆分数,生也好死也好, 就像是打游戏里面的NPC,他没什么害了别人的实际感。   可是,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产生一种名为“于心不忍”的情绪。   陈月洲再一次仰头看着夜空。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故事:间谍和特工潜伏在某个人身边,为了挖掘这个人的机密并铲除对方,装模作样和这个人套近乎,随着日积月累对这个人深入了解,到了该离别的时刻,反而下不了手。   世界上真正没有缘由的纯恶人很少,大多数人的恶不过是无数恶的因所结出的恶的果。   对于善恶观念原本就浑沌的那些特工来说,太过于深入的了解、凑巧较为相似的处境和感同身受的习性,都会激发身体中的同情心。   如果这个特工对这个任务对象还抱有别的心情,比如爱情,这份同情心些许就会注入爱情之中,再也无法抽身离开,让这份爱情变得愈发强大和难以对付。   这有点像喝酒,只喝白酒、啤酒或者洋酒中的一种酒,身体能够迅速分辨成分并代谢,人们往往不会立刻醉倒;但是如果把多种酒参杂在一起,很多很能喝酒的人酒量都会变得奇差无比,更别提不擅长喝酒的人,大多一杯就倒。   这又有点像吸毒,生化课的老师谈过,如今的毒品之所以变得比早期鸦片泛滥的时候更难以戒除,除了它们的成分自身会让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性之外,还因为其成分在毒贩手中为了暴利而加杂了过多成分不再单一而导致变得极为复杂难以抗衡。   自己对端琰的感情或许谈不上多么强大,可是,感情的来源或许太复杂了。   复杂到如今回想起之前端琰对自己做的一切威胁恐吓,都仿佛通通可以理解,变得没有那么可恨了。   困意袭来,陈月洲在内心的挣扎中迷迷糊糊睡去。   隔天一早醒来,陈月洲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身上多了一条薄被。   匆忙掀了被子爬起身,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因为担心端琰想不开会出事,陈月洲匆匆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有一条未读微信:[我去交接工作手续,你醒来之后就回家,我会找人去把那边房子收拾了。]   语气就仿佛这些天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这个人向来如此,再痛苦难受也要绷着,绷不住了就突然破罐子破摔,一觉起来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时似的。   陈月洲收起手机,等回了家,他将吕博要转交给端琰的卡和信封放在了主卧的床上,又把吕博给自己的银行卡拿出来研究了好一会儿,总算在背面的客户签名处找到了用铅笔写的六位数密码。   他匆匆去银行刷了卡,发现上面有五万元活期存款,顿时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上面应该至少是个六位数呢,看来人家还是把大头给了人家自己的孩子……也是了,媳妇终究是陌生人,亲生父母大难临头都未必保护孩子呢,谁傻到把钱给陌生人啊?   给自己这些钱无非是表达下“我把你当小琰媳妇,所以你以后好好和小琰过日子”,如果这场事故后自己知恩图报仍然守在端琰身边就不说了,但如果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五万块钱也就吕博和端溪二人加起来一个月薪酬……自己儿子始终不会吃亏。   陈月洲转手将这些钱导入自己卡中后,肚子有些饿,就走到附近的麦当劳里点了份套餐吃了起来,顺便翻看着微信。   最近快开学了,他翻看着北综医的校园群里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消息。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新生群中有不少人都在讨论自己导师朱媛的事——   [她不会被停职吧?]   [这种事不是家常便饭吗?]   [呵呵呵,我觉得肯定要停职的,你信不信,她学生还没入学就得换导师,真可怜……]   看着几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陈月洲慌忙加入其中:[发生了什么?朱媛为什么会停职?]   [打人呗,还能什么。]一个人回答。   [打人?]陈月洲纳闷,[这年头导师管理有这么严格吗?]   仍记得自己本科时候的几个同学读研后,导师什么都不教还把他们当佣人,也没几个敢开口告状的,因为学校根本就不管。   [她打了她爸,她爸是个残疾人,快死了都。]另一个回答,[好像是她后妈的老太太来到学校找她,她连后妈都打了,很多人看到了,事情挺严重的,她后妈还找了记者,说是硕士生导师殴打父母,学校最怕出这种事了,没说她是临时工把她开除都是好的。]   [你家硕导还有临时工,学校倒是想说她是临时工啊。]其余几个人一见顿时嘻嘻哈哈地打趣道。   陈月洲顿时就头大了。   如果朱媛被停职,那自己就得换导师。   而研究生期间换导师,不论是对于导师还是学生,都是个非常恶心的事。   就像是吕布因为三次易主被贬称为“三姓家奴”遭不少主君信不过一样,相比一开始选择了别的导师却因为意外最终被塞给自己的学生,导师们还是比较喜欢那些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自己的学生,除非对面新来的学生能力特别强能给导师带来巨大利好。   而自己,能吗?   一个连本科都没读过的破身份,成绩还不赢人,在学生中根本做不到脱颖而出,甚至因为“娘家”还显得有些劣势。   朱媛当初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尤雪悠实践加成,没想那么多就收了自己,经过之后的一些磕磕绊绊,也算是和自己有了点小感情。   可其他有过代课经验的导师就未必像她那么疯了。   学生那么多,到时候怕是看自己就会像看一堆狗屎。   换导师之后不被重视其实是小事,就怕摊上一个把不感兴趣的学生当狗使的主,万一天天打发自己给他们家做苦力,那这三年就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读了。   陈月洲想了想,给朱媛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吃饭。   二人在学校附近一家小火锅餐馆见了面,朱媛的脸色相比前不久最后一次见面差了不少,整个人病恹恹的,她看着陈月洲,有气无力地用筷子夹着金针菇放进锅里:“别人都觉得我要倒大霉,忙着巴结新导师,你倒是还有空找我吃饭。”   陈月洲下了一组虾滑进自己的锅里:“事情还没定数呢,你急什么?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媛长叹一声:“唉……”   二十分钟后,陈月洲理清了在朱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媛的父亲是个常年卧病在床、基本已经等同残废的人渣老头,照顾他的是他从年轻时候就眉来眼去的老pīn头,这一对无赖仗着法院的赡养判决和过高的年纪,常年赖在学校分给朱媛的房子里,导致朱媛一直无法回家居住,反而只能住在教工宿舍。   最近,这个老pīn头觉得渣老头身体越来越差了,担心老头死了自己没地方去,于是想了个馊主意,让渣老头问朱媛要一笔钱给自己。   渣老头心疼自己的爱人老无所依,立刻张口问朱媛要钱,还一副“你是我女儿,你必须养我,不然你等着我去上法庭告你,法院是不会向着你的”……总之就是非常理直气壮的样子。   朱媛不给,渣老头就骂人。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这善不是对所有人。   渣老头明明就差了一口气在床上苟着,却依旧能用极其恶毒的语言刺激朱媛的神经。   这么一来二去,朱媛上头了,抓起地上的小板凳砸在了老头的身上。   而老头毕竟年纪大了,这么一板凳下去,直接被下了病危通知书,还送进了急诊,这些天一直挂着点滴,至今没出院。   老pīn头许是觉得机会来了,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来到学校,又是哭朱媛如何如何不孝顺不顾家,又是哭自己对朱媛多好多照顾这个家……   而学校里的人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   自己生活过得幸福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管这件事,也不参与进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而自己生活过得磕磕绊绊的人,见别人倒霉就兴奋,八卦来八卦去,根本就不管事实如何,你传我我传你,最后搞得整个西医院人尽皆知。   朱媛要脸,在老pīn头再次来学校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一耳光抡了上去。   朱媛今年近三十五,身强体壮个子又高,一个耳光直接将老pīn头拍倒在地上,对方很“上道”地倒地不起,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后也开始住院,还找了记者到学校来。   记者也是人,也分三六九等,有本事能当大记者的早就去国际前沿报道高大上的东西了,没本事的就喜欢这些博人眼球的恶俗流量内容赚稿费。   一来二去,这件事在整个学校都传播开来,教务处多次召朱媛过去询问情况,让她快点给老人们赔礼道歉息事宁人,可老头和老pīn头趁势坐地要价——三十万,少一分都不干。   说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朱媛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吱响:“学校里不少人知道我真实家庭状况,可是那两个老王八蛋年纪太大了,骂也不能骂,打又不能打,录了她骂我的音也没用,大家都不敢得罪老年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报警连警察都劝我给点钱给点钱息事宁人算了……”   听着朱媛的话,陈月洲沉默地吃着自己小火锅里面的食材,也没说话。   见陈月洲一直沉默,朱媛问:“平时见你话挺多的,这会儿倒是一句话都不说。”   陈月洲好一会儿才道:“只要你家那个老头死了,所有事情不都解决了,他气你,你也气他,你的心脏还能比他的差不成?”   朱媛冷哼一声:“你还别说,他无赖了一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做要脸,这心脏的承受能力可比我强多了。”   “那就先给他们一万块钱扛一扛呗。”陈月洲随口道,“就说你为了买学校的房没钱,告诉他们如果停职了房子也得回收,让他们自己掂量着还能不能继续搞你。”   “给一次钱,以后让他们次次问我要钱吗?”   “就你说的你家老头那样子,还能活几年?”陈月洲斜着眼看朱媛。   “没听过祸害活千年吗?”朱媛反问。   陈月洲一听,陷入了思考。   按道理来说,不是任务的话,他其实最近忙着筹划刷端琰,根本没空帮别人的忙,但朱媛如果离开,自己在学校的处境见不得有多好,对主线要求的“走上人生巅峰”不太友好。   思来想去,陈月洲最终道:“我帮你吧。”   朱媛一听这话,愣了几秒,有些意外:“你帮我?你不怕惹祸上身?”   陈月洲笑了下,随口道,说出来的话也没怎么过脑子:“虽然你以后是我导师,但现在还不是,我就当是帮朋友了,不行吗?”   朱媛一怔,低下头看着自己握在一起的双手,没有再说话。   两人继续安安静静地吃饭,只是陈月洲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正是因为今天这么一句随心的话,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第273章   端溪和上官泽的事件在媒体的发酵中愈演愈烈, 即使这件事在高层中早已有了处决方案, 可凡事推进总是得讲究先后顺序和规章法则,各大网络媒体依旧在积极报道这件事目前的进展和调查情况, 生活太过于安逸的百姓们对上官泽这样一个戏剧化的人物关注度也是空前之高。   即使是向来不问世事的人, 也在这个电子科技媒体高度发展甚至有些肆意传播的时代,通过各种新兴媒体有意无意的传播植入得知了这条事件的进展状况。   比如赵世风。   以前听一起打牌的年轻人说猎豹浏览器能看个草什么榴之类有毛片的东西, 于是但凡更换手机,他都会第一时间下载该浏览器。   结果黄网倒是没看上, 反而是被铺天盖地的噱头型垃圾新闻浇了一头。   可这些爱好酒肉人生也没有高尚追求的人, 还就是喜欢这种低俗下三滥的噱头新闻, 在连续了数天浏览器首页根据个人浏览定制推荐的新闻内容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当年江陈辉的儿子据说就是被一个女人大代表收养了, 不就是叫端溪的这个人吗?   赵世风翻着那些没有官媒验证的小道新闻页面, 直到翻到某小报记者从端溪葬礼上拍到的端琰的照片时, 瞬间醍醐灌顶。   这小子……   他见过这小子……   很久以前,他在市局门口见到了消失很久的小洲,和她一起出现的警察,不就是这个家伙吗……   知道自己杀人真相的小洲和替自己顶罪的江陈辉的儿子在一起……   这两个人的组合怎么想都不觉得是巧合……   就在这时,李薇开门从外面回来:“爸,你找我?”   自从之前赵世风给了她银行卡后, 她便经常回来探望赵世风。   “你之前说小洲结婚了?”赵世风放下手机,抓起桌上的核桃盘了起来,抬头问。   “嗯,结婚了, 对方还挺有钱的。”李薇答。   “对象姓端?”赵世风脱口而出。   “嗯,对。”李薇露出诧异的眼神,“你怎么知道?”   赵世风一听,握着核桃的手瞬间收紧,片刻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有意思,看来小洲这畜生是想弄死老子……”   说罢,他看向李薇:“你要是能给老子办成一件事,这房,我改明儿就去加你的名字。”   ……   而另一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的陈月洲,正在严肃地思考问题。   乱世年间,碰瓷是不少身强体壮却无所事事的流氓趁势勒索钱财的法宝;而到了和平宣扬人权的年代,碰瓷反而成了不少“弱者”的盾牌——身子骨看起来越差,碰瓷段位越高。   带有慢性疾病和身体残疾的老年人以“纸糊的身体”这种绝对“天赋”技能,使得部分拥有该身份的流氓成为了近来碰瓷届的王者。   而当这些“王者”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他们的碰瓷目标又是自己时,那就像是一大坨口香糖黏在了干干净净的头发上面,怎么扯都扯不干净了。   陈月洲吸着吸吸果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吊灯发呆,琢磨着如何帮助朱媛摆脱现状。   弄死朱媛的父亲,其实是……最蠢、最亏本、最没意义的计划。   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在法律的边缘试探,这个行为很亏。   任何幻想自己能够在繁华的大都市和科技与刑侦学专业出身的警察斗智斗勇的想法都属于不自量力,成功躲过警察调查的可能性很低,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朱媛作案动机又很大,哪怕是一些小动作都会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事;反过来讲,就算真的走了狗屎运躲过去了,一时之快过后,未来的生活中每当他人提起朱媛的家人时,朱媛都会记得今时今日,是她自己亲手解决或者靠着他人间接解决了自己的父亲。   除了穷凶恶极的大恶人,接受着几十年“血浓于水”和“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社会教育且比任何国家都讲究“孝”、甚至部分接受的是“愚孝”教育的国内的众多普通人,谁能做到在手刃父母后在未来的日子中内心不会有不适感和无力感?   就像自己,生气的时候,其实有时候也恨不得拿起砍刀砍了自己那个对家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却没什么本事的父亲一劳永逸;可心情平静下来的时候,即使对父母有再多的怨言,他们这些身为孩子的可怜人有时候的希望仅仅是——你不要招惹我,更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各过各的,我们大不了装作从不认识,以后不要来往。   以相对正义之名上战场保家卫国的士兵都会因为残忍的战场和手刃同类而患创伤后应激障碍,更何况本就谈不上任何正义的弑父弑母,哪里是“让他们死了”就这么简单能从外在到心里彻底解决的问题,反倒是如果真的死在孩子的手里,那孩子内心的创伤会在未来越扩越大,这一生怕都难以愈合。   以后还要和朱媛相处三年,如果可以的话,陈月洲更希望朱媛把好的项目都给自己留着、打杂的差事都交代给别的学生,为此,必须让朱媛觉得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必须想一个能让朱媛感谢自己的万全之策。   就在这时,脑内的大门被打开,那只三天两头不见踪影的粉红色猪出现在了脑海中,它抱着一堆快递进门,等将几个纸箱子放下后,又出去抱剩下的。   来来回回折腾了五趟,收了足足27个盒子进来后,478才关上大门长出一口气:【嚯……累死了……宿主你都不来帮帮我……】   陈月洲原本不想搭理478,结果对方还主动抱怨自己,顿时引来了他的怒火:“你说你配叫系统吗?啊?我做个任务,你三天两头翘班溜出门,之前走的时候还说一声,现在连个留言都没有,不然你辞职吧,给我换个系统过来。”   478一听,有些生气地瞪着陈月洲:【宿主,你真是太没良心了,几个月前618折扣,我定了一堆情绪糖果,你知道我排队排了多久吗?】   478 踢了几脚地上的快递箱道:【下单后一直不发货,打客服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只好回了趟总部看看糖果厂商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发现是厂商和合作快递闹矛盾了,我担心你着急用给你把糖果靠我自己开车拉回来了,真是白眼狼!】   陈月洲:“……”   就个破系统,还搞得体系复杂,弄得像真的似的……   和陈月洲吵架归吵架,478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自己挂在墙上的端琰分数检测表,一看到还有1600分,顿时急了:【宿主,你该不是忘了你有一个时限支线任务吧?】   听到478提端琰,陈月洲也有话想问:“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端琰现在全家都死光了,怎么分数一分都没少?你们系统是不是坏了?”   478扫了眼墙上的分数,漫不经心道:【系统发放的道具怎么可能坏,那个分数检测仪我用了七八个宿主都没事,怎么可能到你这里坏掉?分数没变只能说明系统并不认为这样会对端琰造成多大伤害,你就安安分分做任务吧,都到最后了。】   陈月洲觉得478说得也有道理,就没有再争辩。   下午五点多,换了新岗位的端琰早早就下班回家,他本就是个不喜欢喜形于色的人,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脸色原本就比较阴郁,这会儿进门后眉头更是扭成了一团麻花,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前吃饭。   因为端琰最近身体不好,陈月洲就熬了白粥给他吃,顺便叫了些外卖的小菜。   端琰默默地舀着粥塞入口中,陈月洲觉得饭桌气氛有些压抑,便问:“怎么了?新工作单位不顺心?”   端琰没回答,又扒了几口饭,扫了眼洗衣房方向,发现挂着几件晾晒的衣服,于是问:“白天出门了?”   “嗯。”   “有事?”   “没事不能出门?”   端琰没说话,只是脸色越发难看。   陈月洲一见,夹了块腌渍的辣白菜放入碗中,补充道:“我快开学了,经常要和老师走动走动,所以……”   “我打算卖掉我父母在北川国际家属院的房子。”端琰忽然打断他。   陈月洲一怔,随即点头:“你爸妈留给你的,你怎么处理我都无所谓。”   “市局家属院那边的房子不许云买卖,但是可以转给市局有分房名额的同事,刚好刻意转给之前我一同事。”端琰又道。   陈月洲应着:“嗯,也好。”   “过几天我会去提走我的公积金。”端琰紧接着继续道。   陈月洲仍点头:“反正不买房,提就提吧……”   可是说着说着,他总觉得有点古怪,于是问出声:“卖房和提走公积金可以慢慢来,你赶在一起处理,要那么多现金做什么?”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思忖片刻答:“我打算辞职。”   “辞职?”陈月洲惊了。   如今的端琰各种牛逼BUFF傍身,又在烟草局那种肥得流油的地方工作,每天做着朝九晚五的闲职就能拿着别人朝思夜寐的薪水……   不干了?为什么?   辞职的他打算做什么?天天守在家里吗?   守在家里其实也没问题,毕竟两套家属院都在北川的繁华地段,卖房的钱都够他浑浑噩噩一辈子……   可是问题在于,端琰这个人如果闲着,自己总怕他出事……   陈月洲忙问:“那你辞职之后,有什么职业规划吗?虽然你卖了房之后手上肯定有一大笔钱,可是……”   端琰此刻已经吃完了碗中的米粥,他收拾了盘碗去厨房,放在洗碗机里后回来坐下,看着陈月洲,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回斯德哥尔摩。” 第274章   陈月洲脸上尝试平淡的表情在听到“斯德哥尔摩”五个大字时, 再也无法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地哄着端琰了。   端琰是打算丢掉如今在这里的一切去瑞典?   开什么国际玩笑?   自己可是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念硕士研究生的人, 这家伙现在回瑞典了,自己怎么办?   更何况自己的身体上埋着一颗□□, 别说坐飞机了, 如今两个人之间之所以没有了“成人游戏”也是害怕刺激到这颗□□,自己怎么出国?   陈月洲不禁问:“回斯德哥尔摩, 你一个人?”   暗示端琰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端琰闻声,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你和我一起。”   陈月洲一愣, 见端琰没有打算一个人一走了之的想法稍微有些小开心, 但瞬间就被不满和烦躁所替代:“那我的研究生还读不读?我的身体怎么办?”   端琰看着陈月洲:“你的手术预计在两个月后, 术后休息半年,我问过梁帆, 在你以北川综合医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的身份参加那边的考试, 我会替你找好家教, 就可以……”   听着眼前男人仿佛早就替自己规划好了未来人生的模样,陈月洲莫名有些反感。   这种换个国度生存的大事,自己好歹现在是这家伙的妻子,以为带个行李出门这么简单、都不用问自己的意见吗?   陈月洲直接冷着脸打断道:“瑞典的学校难道说中文吗?”   虽然自己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能去国外读书那有多好,可并不是这么个读书法——这种没有安全感的、被动的、还不具有选择性的出国不是他想要的,反而让他担忧自己的处境问题。   “你既然有能力考研, 英语基本交流难道还有问题?”这时,端琰反问。   此言一出,陈月洲直接懵了。   考研和英语口语?   这两者有关系吗?   除了那些名校在复式阶段经常会加考口语外,试问谁规定了硕士研究生必须擅长口语?   他陈某人还算是张嘴能说出来几句话的类型, 如果遇到那种因为方言过重无法正确发音的学子……端琰这说法是打算逼死人?   “我记得赵天喻大二就在备战GRE了。”端琰补充道。   陈月洲:“……”   备战GRE……   赵天喻可是高考分数直逼700分数的人,他们两个能比吗?   既然赵天喻备战了,那么作为赵天喻好基友的端琰怎么不考呢?   可能高考100分和300分的人都是学渣基本等于没什么区别,400分和500分的人都能勉强叫做学酥,可是当分数超过600分时,上升空间越是小,人和人的差距就越是大。   到了那个阶段,每10分的差距,都仿佛一个阶级的差距。   更何况自己和赵天喻之间差了五十分左右,根本就不能一概而论。   而且,退一万步讲,自己复习还是没复习又怎么了?   怎么听端琰这口气,反而在责怪自己学习不用功似的?   推卸责任明明是自己的强项,这家伙凭什么先下手为强?   陈月洲一脸不爽。   虽然自己和端琰相处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等自己关于他的任务已做完了,端琰爱去哪里去哪里,理论上没必要这会儿和端琰争个高低……   可是,从和端琰二度复合之后开始,自己就一直为了任务迁就这个家伙,怎么感觉迁就着迁就着……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   谁还没个脾气了?   陈月洲一时间没忍住,冷着脸反驳道:“提前批本科毕业的你可能不知道,没人要求硕士必须口语顶呱呱,没考过四级却考过英语一然后读了研的人大有人在。”   陈月洲这句话强调了“提前批”和“本科”这两个词,暗示端琰掂量一下他自己的学历,别对别人的学历说三道四,二人之间的对话中的□□味瞬间变得浓了起来。   端琰察觉到了陈月洲的戾气,看着陈月洲有些严肃的双眼,平淡而冷漠道:“我没有针对你的成绩。”   他道:“我只是告诉你,即使到了斯德哥尔摩,你如果有能力学习依旧可以学习。”   陈月洲沉默。   去斯德哥尔摩能够继续学习?   能吗?   如果是去隔壁的日本,虽然和国内大不相同,但至少是一个人种,因为历史文化传承相互影响的关系,还是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可是瑞典呢?   环境和国内几乎完全不同,消费高得要死,他们两个过去了住哪里?难不成还要让梁帆帮忙找房子吗?找到之后的?租房子?   端琰虽然在瑞典长了十几年,可如今也在国内住了十多年,公安大学毕业也没什么之外的履历,过去之后能找什么样的工作?   的确端琰卖了他们家的两套家属院房子能换一大笔钱,让二人在瑞典至少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生活成本,可是……以后呢?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会开心吗?   端琰想回到斯德哥尔摩的原因无外乎那里是他童年成长的地方,在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只有在斯德哥尔摩的前十五年左右谈得上幸福可言,之后的人生便是无尽的压抑和黑暗。   所以,说到底,他只是想回到幸福的生活之中去,然后偏执地把回到斯德哥尔摩认为是重新获得幸福的答案。   可是,使人幸福的从来不是生活的地点,而是身边最关键的人。   那个没有外婆、没有教授和梁帆以及那些大家庭里面兄弟姐妹的如今的斯德哥尔摩,真的是端琰想去的那个吗?   如果回去之后发现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怎么办?   回国?花光了身上大部分的钱在瑞典置办一切,到头来灰头土脸地回国,没有了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的铁饭碗,端琰打算怎么过?   不回国?就这么在异国他乡死磕?就端琰的玻璃心还不得裂条口子流出滚烫的黑水来?这厮死磕也就不说了,为什么还得带着一个倒霉的自己死磕?自己连英语都说不顺,更何况还要额外加一门瑞典语。   陈月洲想开口说“不去”,可想了想,三个月后鬼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与其在这里和他较真,不如先由着他。   于是,陈月洲选择了沉默,两人不欢而散。   直到第二天,陈月洲一觉醒来,发现床头多了几本书,诸如《英语口语》和《瑞典语入门》等。   他烦躁地拿起书本翻了几眼,发现某几页上似乎还贴了标签,上面是清秀的字迹:今天看到这里。   陈月洲顿时头疼。   端琰这家伙……来真的。   他跳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将书本丢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看都没看。   等收拾完毕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便放了些电视剧,玩着手机翻看微信群,查看最近朱媛事件的近况。   朱媛还是没有给钱,朱媛父亲的那位老情人昨天似乎又去学校闹了一番。   眼见着朱媛停职的呼声越来越高,陈月洲有些心急。   他能理解朱媛迟迟不肯做出任何行动的理由,有时候人都明白某个情境下做什么对自己最好,可是心底就是气不过,觉得伤自尊。   这时候不能要求当事人做出那种对旁人而言所谓理智的事,只能由旁人出面推她一把。   但说到底,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能够解决朱媛的父母。   怎么办呢?这事情怎么做呢?   想着想着,陈月洲忽然觉得眼前一白,四肢变得无法控制,手机“砰”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在了沙发上。   大约五分钟后,他的视力才渐渐恢复,但双手依旧没有任何力气,连弯腰低头捡起手机都做不到。   【宿主?宿主你还好?】478忙跳出来问。   “好个屁……”陈月洲深吸气,“这才一个月不到……我就变成这幅样子了……如果只剩下二三十天了……我岂不是得天天……躺在医院病床上了……”   “这可怎么办呢……怎么解决朱媛的父母呢……”陈月洲无力地看着天花板,“如果让端琰知道我又晕过去了……他肯定会发火吧……幸好我是在家里晕过去……否则他又该说我……说……”   说着说着,陈月洲的话语忽然停下来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   ——如果自己不能解决朱媛父母的问题的话,那利用端琰来解决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陈月洲就觉得自己胸口不太舒服。   如果认定端琰能解决朱媛的父母,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在内心深处已经承认了当初赵可出事、察登科一家人出事和端琰有不可推卸的关系,那么这个任务的那至今没有少一分的[报复值],就不单单是惩罚端琰这么简单了……   说实话,他真的特别想开口问端琰:“你到底有没有直接涉足过杀人案件?”   如果没有的话,那些人为什么死得那么凑巧?听到端琰的解释后,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去猜忌和怀疑端琰这方面的问题。从此只会老老实实刷分,任务结束后和端琰各过个的生活。   如果有的话,自己依旧会对端琰像现在这样,只是既然端琰迟早要成为任务制裁的对象,那利用他去伤人至少自己的良心能有片刻的安宁。   陈月洲犹豫再三,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给朱媛打了电话约她见面。   很快地,朱媛就开着她那辆熊猫来到了约定地点。   上了朱媛的车,陈月洲开门见山:“你至少准备5000元给他们,你想以后还继续住学校公寓吗?哦,对了,如果当不了老师了,你连学校公寓都没得住。”   朱媛铁着脸色没说话,绕过一座高架桥后才道:“然后呢?5000元就能打发他们?”   陈月洲叹气:“先去看看吧,死马当活马医,不行吗?”   “……”   “对了,你家那个老头的那个情妇,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拉拢吗?”   朱媛一听冷哼一声,犹豫了会儿,讲了自己父亲和那个女人的破事。   朱媛父亲为了有城市居民户口的妻子从而能分到单位住房而选择和朱媛的母亲结婚,可是实际上“真爱”只有这位从穷苦乡下来的贫穷女人。   朱媛还很小的时候,这两位就搅合在一起,关系不干不净。   不过朱媛这位父亲也可以说是很“痴情”了,虽然为了房子和朱媛的母亲结了婚,可这辈子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位情妇的身上,在外人眼中,朱媛父亲和这位才是恩爱的夫妻。   所以,这个女人这辈子也不图能真正有结婚证那个本子,反正不管有没有证,她和这个男人,都按照夫妻的方式生活了一辈子。   “难怪很多人就算明知对方有家室甚至有孩子,依旧想过一辈子……”陈月洲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随口道,“按你爸这个做法来讲……”   “那不是我爸。”朱媛强调。   “嗯嗯,按照你家那个老头的做法来讲,结婚只是拿到房子的方法而已,他不在乎道德不道德,也不在乎结婚的另一半的想法,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舒服不舒服。”陈月洲道,“而对那个情妇来说,家里本来就穷,也不想努力挣大钱,如果当初就那么和你爸结婚了,两人没房,未来也没有依靠,倒不如让自己心上人和别人结婚生了个能养他们两个的女儿划算呢,只是牺牲一个法律上承认的夫妻身份却能换来这么多,看来他们两个是一个逻辑的想法,难怪能看对眼……”   “所以。”朱媛冷漠道,“那个女人是不会背叛那个老畜生的,你就千万别想着让他们内讧,他们两个有没有孩子我不知道,但是那个女人精明着呢,绝对不会做蠢事……”   “真是讽刺。”朱媛咬牙切齿道,“我早就告诉过我妈了,人家两个人的感情深着呢,她倒是凑什么热闹……”   陈月洲随口道:“感情好是一定的,但是在感情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排在他们心中的第一位,所以两个人都愿意放弃结婚证去换心中的第一位,等心中的第一位有了,才显得排在第二位的感情那么深,对吧?”   陈月洲望向窗外行云流水的车潮呢喃道:“你家老头身体变成那副样子……她心中一定很焦虑吧……因为排在第一位的东西就快要消失了……”   车子驶入北川综合医科学院的职工附属医院住院部,朱媛带着陈月洲乘坐电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你有办法5000元打发他们吗?”   “这句话你问我不下一百遍了。”陈月洲无奈地抬头看着朱媛,“你现在工作都要出问题了,你有解决方案吗?没有的话试试呗。”   朱媛没说话。   等下了电梯,朱媛走到某间单人病房前推门而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正在拖地,一见有人进门,顿时正了正神色看向大门外。   不得不说,这个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从皮相来看,年轻时候应该颜值不差。   即使在面部已经垮掉的如今,如果换一身优雅得体的服装,依旧能艳压同龄人。   见到朱媛带了陌生人,老太太神色中多了抹打量,说话的语气却特别温柔和蔼:“这小姑娘是谁?你爸身体不好,都说了不要带外人来这里,免得打扰到你爸,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不听……”   朱媛冷眼瞧着女人,哼了声,进门坐在玄关处的沙发上,陈月洲也跟了进去。   玄关前方是卫生间,门口有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一盘正在燃烧的香炉,房间内充斥着焚香刺鼻的味道,可是即使如此,也压不住阵阵的臭味,像是大便发酵的味道。   陈月洲顿时皱眉:“这什么味道……”   朱媛冷着脸:“还能什么,那个老家伙瘫了,大小便基本控制不住,他走哪儿,哪儿都是养猪场,就我那房子,一年四季都是这个味道,比这里重多了……”   陈月洲一听,不由地扭头打量着还在拖地的老太太。   出身贫苦家庭,从小就比富裕人家的孩子更明白钱有多重要,之所以在本该享受灿烂爱情的年纪放弃了光明正大的婚姻而选择辛辛苦苦做个地下党跟着这个男人了一辈子,也许小姑娘的时候是既因为缺钱又因为爱情,又或许是因为拗不过对方的选择和哄骗,觉得这样也有道理就这么妥协。   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当人这一生最宝贵的青春逐渐消失殆尽,已经到了谈爱情都有些羞涩难以启齿的年纪,还能跟着这个男人的理由……或许除了对这些年付出的时光的眷恋之外,就剩下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的残念了吧……   原本为了过上好日子才牺牲了结婚证和明明白白的身份,结果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多久,男人居然就这么瘫了,还得自己伺候……   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无可回头,每天虽然有房子住,但是家里永远都是屎尿的味道,这老太太心中应该怨言蛮大吧……   老太太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好的,她给陈月洲倒了杯凉茶:“都是老人,这天气不能开空调,让你热着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陈月洲应着,也不想喝这臭气熏人的房子里的茶水,随口道,“阿姨你都是病人了,怎么还收拾病房,还得照顾老人,真辛苦啊……”   “这朱媛她爸爸不能自己上厕所,这味道排不出去也不能关门,这么热的天又不能吹风扇,总得有个办法给房间降温不是?所以我就隔一个小时拖一次地板,降降温……唉,只要老朱能好好的,那就行了……”老太太说着转身去卫生间里涮拖布。   陈月洲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   是啊,老头必须好好的,只要老太太一想到自己除了朱媛那套满是屎尿的房子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就不得不一边得过且过这样的生活,一边计划着男人死后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只要朱媛的父亲还活着,她就有办法从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朱媛身上敲竹杠……   陈月洲想了想张口:“阿姨,朱媛给钱的事,能不能缓一缓?”   朱媛听到陈月洲用这样温和且带有询问口吻的语气和老太太说话,顿时有些生气,陈月洲却及时摁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冲动。   一听陈月洲提钱,老太太走过来坐下道:“也不是我逼她,你看看这孩子又是打她爸又是打我,她爸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我这身体也不行,万一过两天她又这样,我就不说了,她爸可怎么办啊?你说这一把年纪的人了,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啊?”   说着,老太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把年纪的人突然落泪,任哪个不知情的旁观者都会有些动容。   一见老太太哭,朱媛就上头了,陈月洲再次摁住她的胳膊,扭头瞪着她:“要不然你出去,我和她说完你再进来。”   “哈?”朱媛一脸懵。   陈月洲却信誓旦旦道:“你先出去。”   朱媛本就不想在这个空间里面待,也不认为陈月洲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于是扭头出了病房。   等人走后,陈月洲才转头,先看了眼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还打着呼噜的老头,又看着老太太,笑了:“阿姨,你算盘打得是挺好的,可是要价也太高了吧?”   老太太见陈月洲变了脸,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杯中的茶,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道:“人这一辈子,谁不得为以后想想,朱媛这孩子恨透了我,这老朱一走,我上哪儿去?”   老太太说着拿起一只橘子,剥了皮掰了一半递给陈月洲,陈月洲不接,老太太就收回来自己吃,一边吃一边道:“你别嫌这臭,我都是洗了皮的……”   “阿姨你这么精明,没个孩子吗?”陈月洲问,“这年头很多人都指望着生个孩子养老,你却没这么想,让人挺意外的。”   老太太看了眼陈月洲,没说话,只笑了下。   陈月洲了然,甭管这老太太有没有孩子,但人家精明着呢,万一说她有孩子,岂不是自己孩子也得被拖累抚养朱媛的父亲?   有些人就算是正人君子,可是对家里人向来是不管不顾,认为家人理解和付出是应该的;但有些人就算是欺压他人的恶人,对自家人却是什么好的都给了,哪怕牺牲自己也不愿意拖累家人。   “阿姨,朱媛如果被学校停职了,你就真的拿不到钱了,而且学校的房子以后也不住不了了。”陈月洲道。   “说的好像以后等老朱走了这房我还能再住似的。”老太太吃着橘子笑了笑,“所以我也没打算急着找记者报道啊?”   说着,老太太放下橘子又喝了口茶:“这教研究生的,只要不出大事,哪儿那么容易开除啊,顶多是多了点人讨论讨论,不算个事儿。”   老太太道:“她要是不在乎那些闲聊的话,也就那样了,想不让我找学校去也简单,按照我说的来不就得了?”   陈月洲:“……”   老太太根本没有要让半分钱的想法。   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记者把事情闹大,她知道朱媛要脸并且在这件事上面容易上头,就专门拿这件事的风言风语刺激她。   硕士生导师好歹是学校里有点身份的人,家里的事弄得人尽皆知还是周期性直播,朱媛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陈月洲见说也说不通,起身在老太太身侧坐下,语重心长道:“阿姨,你知道朱媛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吗?因为我丈夫是警察,来之前,查过你年轻时候的医院生产记录……”   说话间,陈月洲露出有些暧昧的表情。   其实他屁都没查过,这又不是系统任务,没有大纲,他这么说只是想试探一下老太太的反应。   如果没有……那就没有咯……再想气他办法。   但是,让人欣喜的是,老太太顿时露出有些警惕的表情。   陈月洲这下有了定数,浅笑着:“你也不想孩子受到牵连吧……”   而老太太虽然脸部表情严肃了许多,却依旧没有太多动摇,用依旧平稳的声音道:“我儿子找了个美国女人结婚,现在早就在美国定居了,你就算查到了能怎么样,去国外抓我儿子回来?”   陈月洲面对老太太的一把从容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阿姨,我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呢,我只是……”   说完,陈月洲突然尖叫一声,随后猛地站起身,用力向后倒去。   脑袋磕到桌角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视线一黑,晕死了过去。   脑内默默观看这一出戏以至于被吓掉了手中薯片的478:【……】   已经和身体脱离联系的陈月洲看向已经懵了的478:“碰瓷,谁不会啊?她仗着她老年人的身体当碰瓷钻石,我还仗着我垂死的身体当碰瓷王者呢!”   478擦了擦头上的汗捡起地上的薯片:【宿主,你这是玩命你知道吗……】   陈月洲摊手:“既然我现在生病这是时限任务的设定,那也就反过来说明,这三个月无论我怎么作死,都不会死于这个疾病发作,对吧?”   478:【……】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病呢?”陈月洲一脸坏笑。   【你碰瓷她的意义是什么?】478有些无语,【让她给你赔钱吗?她配得起吗?】   “意义?当然有意义了,你马上就知道了。”陈月洲看向墙壁上写着“1600分”的标牌,笑容逐渐褪去。 第275章   听到陈月洲的尖叫, 朱媛第一个冲进病房, 在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和已经被吓懵了的老太太后,指着她大叫:“你个疯子!你推我学生?!”   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 回过神时立刻抓住胸口:“哎呦……哎呦……谁推她了……是她自己……她碰瓷……”   说着, 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朱媛知道老太太是真碰瓷,可陈月洲是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 于是火速挂了急诊替陈月洲做检查。   结果不检查还好,一检查看到检验结果, 瞬间就懵了。   “她……”朱媛惊悚地看向陈月洲, 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名警察赶到现场时, 陈月洲还在昏睡,胳膊上扎着留置针, 头顶的输液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输液包;而老太太, 毕竟身体里面只是些慢性病, 刚才没什么真伤害,也没办法装休克,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说自己全身都痛。   一见到警察,老太太摆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失声哭,先是把“朱媛不孝, 殴打父亲,殴打自己这个没过门的后母”的人设再说了一遍,然后紧接着把陈月洲塑造成了“朱媛的狐朋狗友,伙同朱媛来欺负他们的同伴”, 最后抱头失声痛苦,说自己不想活了。   老太太这一系列的行为要是放在前几年,警察会立刻上前安抚老人并二话不说指责朱媛,可是,这几年老人家碰瓷陌生人和老人家道德绑架子女的事情太多了,不少警察心态已经偏佛系了,只是找了个小警察先上前稳住老人,然后转头看着朱媛:“什么情况?这个床上躺的是你什么人?”   朱媛深吸一口气,将站在外面随时待命的医生拉了进来,把陈月洲的病例塞进医生手中,对警察道:“让医生来和你解释吧。”   于是,医生推了推眼镜,走到警察面前用大白话解释了一下陈月洲身体的问题:“警官你看这个片子,床上躺的那个小的,身体里面有一颗□□,剧烈运动都必须避免,更何况……”   言外之意是:非亲非故谁神经病拿自己的命去碰瓷?   警察也看不懂片子,回道:“也许她不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呢?也有故意碰瓷的可能。”   一旁的医生一听无奈地摇摇头,后面路过看热闹的病人听罢吹了个口哨,随口道:“这年头有些老恶棍,年轻时候当惯了王八蛋,老了要么碰瓷,要么压榨子女,还说不得骂不得,唉,什么世道,当年轻人真累……”   警察闻声皱了皱眉头,看向身旁另一个小警察:“等她醒来联系我。”   然后又看向朱媛:“联系她家属了吗?”   “联系了。”朱媛晃了晃陈月洲的手机,“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   “好。”警察转头看着身后的小警察,眼神询问是否都登记了。   小警察翻着出警记录,正打算点头,却在看到陈月洲的家属名时一怔:“唉?”   “怎么?”   “这个……”小警察狐疑地抬起头看向朱媛,“这个叫陈月洲的女的……她的丈夫也是警察吗?”   “好像……也是警察。”朱媛在脑内搜索了一下,“好像还是市局的警察。”   “果然是啊……”小警察来了兴趣,一脸八卦的表情。   身侧年长的警察皱眉:“什么情况?”   “这个……”小警察忙指着陈月洲家属栏上的“端琰”二字:“就这个,端琰啊,你忘了?之前你把第一个字看错了,读成瑞,不认识第二个字,读成火,一直叫瑞火瑞火的!”   年长的警察一听,想了一下,随后睁大眼睛:“瑞火?就那个人大代表还有那个前局……”   欲言又止,这不是工作时间在公众场合以他们这种身份该讨论的话题。   小警察立刻疯狂点着头:“就是他就是他……”   年长的警察顿时拍了拍小警察的头:“人一会儿过来了,你再露出这种看戏的表情,被揍不关我的事。”   “不会不会……”小警察笑着应着。   就在两位警察闲聊期间,病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一袭高挑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警察一回头,端琰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比那些偷拍更加清晰的精致五官,更加精壮修长的身材,更加严肃的气场……明明是同龄人,却让人不由敛声屏气定睛细看。   ——这就是所谓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小警察如是想着:端琰的亲生父亲江陈辉是骁勇善战且叱咤北川的英雄豪杰,亲生母亲是知青家庭出身的清华才女博爱天下,而端琰的养母是揭发贪腐不惜以生命抗争的巾帼英雄,养父是北川国际中学这样顶级中学的高干教师培养了万千名校才子……   被这样的四个人轮番养大,那孩子岂不是优秀到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感觉和自己这种三天两头因为爸妈总是替自己做决定而吵架、因为女朋友不让自己省心于是天天生闷气的小屁孩,完全不是一种人……   哇……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种人还是少接触好了,只可远观不可靠近,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小警察本能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身鸡皮疙瘩。   而端琰,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房间里的其他人似的,三步并两步冲到病床上,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陈月洲,在发现她后脑勺上缠着绷带后,瞳孔顿时骤然缩小,面容狰狞得可怕。   他一把抓住陈月洲的手,在发现还有温度后,才一点点松开。   收回的手,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   端琰的反应朱媛看在眼里,忙上前道:“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我替她做过检查了,就是你知道吗,她身体里面……”   “她是我妻子,我当然知道她身体什么情况。”端琰冷着脸打断。   “我只想知道,谁打的。”端琰将声音压得很低,向来不喜欢将息怒表现在脸上的他此刻的愤怒仿佛从喉咙中溢出来,每一次吐息都无法掩饰他心中的暴躁。   “那个……陈月洲还没有醒……”朱媛原本想说是老太太打的,可是不知为何,端琰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一瞬间感觉到了害怕,总觉得还是先把事情压下来等陈月洲醒来再谈。   身后的小警察忙道:“貌似是她和老太太发生了冲突,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得等她醒来……”   未等小警察把话说完,端琰转头起身,走到小警察面前:“出警记录给我。”   “呃……也不是不行……”小警察原本是想拒绝的,毕竟小道新闻已经说了端琰如今不是警察,自己有权力拒绝他查看这些东西,而且更有权力拒绝他颐指气使的态度。   可是,怎么说呢……这就像是心理暗示一样,当知道对方有着让人可怕又复杂的身份背景后,会忍不住猜对方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人,然后就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个人。   而端琰近一米九的身高、伟岸的身材和压抑的气场会将人们心中这份心理暗示加重,没有太多历练的小警察下意识就被端琰带给他的压迫感牵着鼻子走了,回过神时已经把出警记录交了出去。   端琰快速翻阅完了出警记录,脸上的狰狞随着情绪的稳定一点一点收了回去,最后脸上所有的表情化为一滩静水,双眼是一片无风无浪的死海,静静地落在隔壁床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正经工作,混迹社会多年,基础的眼见力还是有的,她从端琰那仿佛没有情绪的双眼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   她这辈子接触过的人中,最可怕的就是这种,脸上情绪半点没有,但眼神就跟要死一样,这种最容易做出点什么极端的事。   老太太忙避开端琰的视线,继续□□着。   端琰这才将处境记录还给小警察,淡淡道:“谢谢。”   “没事……”小警察吞了口口水,尬笑了一声。   旁边年长的警察一个头槌揍在小警察脑袋上,无奈地骂着:“你就这点出息。”   年长的警察离开后,小警察就默默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着。   端琰守在陈月洲的病床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的妻子,抓着陈月洲没有扎针的手一直不松开。   朱媛想安慰端琰,可是端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她觉得无法靠近,她只能拿了车钥匙离开,打算开车去附近的超市给陈月洲买点适合吃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陈月洲总算睁开了眼睛,一抬眼就看到了端琰的面庞。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晃了晃脑袋,是撕裂般的疼痛。   “妈的疼死我了……”脑内,陈月洲的本体顿时躺在地上打滚。   478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月洲:【都说了让你不要乱来,就算死不了,但身体的负重会很大的……】   察觉到陈月洲醒来,端琰一直呆滞的目光瞬间仿佛活了过来,他抓着陈月洲的手紧了些,双眼紧紧地锁在陈月洲的脸上,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像是如果稍有怠慢,陈月洲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似的。   “我……”看到端琰此般的表情,陈月洲原本平静的内心仿佛有一颗石子丢入,荡起一片涟漪。   沉默了片刻,陈月洲张口想要解释:“我……”   可话还没说完,端琰就已经低下头,猛地将陈月洲拥入了怀中,就这么死死地将他禁锢在自己温热的怀抱中,不愿意松开。   “端……”陈月洲抽出自己没有扎针的手臂,想轻轻安抚端琰,指尖在落到端琰后背的那一刻,却发现在轻轻颤抖。   不是他,也不是他,是他们都在轻轻颤抖。   陈月洲视线模糊了,心底泛起一抹悲伤的情绪,他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和端琰拥在一起。   直到许久后,医生进来替他检查身体,在确定他身体无恙后,小警察进门询问他事情的具体经过。   陈月洲的回答得干脆利落,他指着老太太:“我告诉这个女人说,我知道你有一个儿子,然后这个老太太就发了疯似的推我,还警告我说有本事你把我儿子从美国拉回来啊?然后她就伸手推我……”   陈月洲委屈地指指自己的脑袋:“我原本想着就一个老太太而已,所以也没有提防,谁知道她居然下手这么狠……”   小警察一听,回头看了眼端琰,又看了眼紧紧抓着端琰胳膊靠在靠在端琰怀里的陈月洲。   一个这么牛逼背景的人的妻子,应该不至于去碰瓷一个老太太吧?何必呢?   这年头,老流氓碰瓷多的去了,相比怀疑一个有着崇高身份背景的人,这种光着脚装弱者的老流氓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吧?   小警察看着老太太的眼神顿时犀利了些。   “我都说了我没有推她!你们不会查监控啊!”老太太察觉到小警察的眼神,顿时怒声道,虽然她知道病房这种私人空间根本不被允许装监控。   “你不是刚才说你难受吗?这会儿不难受了?”小警察瞪着老太太问。   “我这不是被你们气得吗!”老太太扶着腰,“我这一把年纪怎么遭这个罪啊,明明是她自己倒在地上,我都没碰她……”   然而,小警察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看着老太太的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陈月洲趴在端琰怀里,委屈巴巴地看着老太太的方向,眼神深沉了许多。   你永远不知道谁是弱者,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当以为自己终于摘去了对老年人“弱者”的刻板印象后,又会产生新的刻板印象,配合身上所带有的其他不自知的刻板印象,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人所利用着。   所以,利用这样的刻板印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由于病房没有监控,警察也查不出到底是谁推的谁,虽然心中认定陈月洲是无辜的,可也不能就这么乱下判断,毕竟这年头老年人一不顺心就喜欢寻短见,万一出事在自己手上那可是要脱衣服的,到头来只能希望双方拿钱和解了事。   到了赔钱环节,事情就变得没那么顺陈月洲心意了。   毕竟老太太户口本上无儿无女无父无母还连个老伴都没有,根本拿不出什么钱,而陈月洲的丈夫又是有三套房的男人……有时候所谓的“正义”永远和稳定团结是有所冲突的,为了顾全大局,警察的意思是:老太太给陈月洲赔礼道歉,补偿10%的医药费意思一下,陈月洲也没出什么事,要不就这样吧?   做为一名“受害者”,陈月洲当然不同意了,他站起来指着老太太愤恨道:“明明是她推了我,凭什么就这么不了了之!你们不能因为她年纪大就放过她!”   老太太被气得恨不得当场拿起桌上的墨水瓶砸翻陈月洲:“明明是你假摔!”   两边争吵没有结果,警察被闹得头疼,也烦了,于是对二人道:“既然你们要闹,那咱们就闹,你们只要确定你们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以前要是谁有过什么歪脑筋!那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警察其实就是吓唬一下这两个人,陈月洲脸上没太多反应,老太太一听倒是怂了。   最终,事件以赔了几百块钱做了了结。   天黑了,端琰去替陈月洲结算医药费,朱媛站在病床旁,看着床上病恹恹的陈月洲,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你身体……”   “我会痊愈的。”陈月洲打断她道。   “你……真的是她推你吗……”朱媛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我一直觉得她没那么傻……没想到……还有……你身体这样你怎么不早说……你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她有个儿子貌似在国外,可能是因为担心我们想办法拉她儿子回来给你家那个老头尽孝拖累到自己儿子,所以情急之下推了我吧……”陈月洲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过她最近应该会稍微消停一下吧?如果她最近再找你生事,那正好落实了她今天碰瓷我的说法呢!幸好我这病着呢,不然还吓不到她……这算是我的病刚刚好派上用场,对吧?”   “你这算什么吓她啊……”朱媛看着陈月洲的目光有些无奈,却也相比以前柔软了许多,她转身将买好的补品放在床头柜上,“这些你拿回去吃吧,我看了你的病例,也问了你丈夫你的身体近况,注意饮食比较好……”   “嗯,知道了,谢谢。”陈月洲点头。   “那我先走了。”   “好。”陈月洲翻着礼品,发现都是些超级贵的牌子货,顿时喜笑颜开。   自己这出使给端琰看的苦肉计,一箭双雕,让朱媛反倒也觉得惭愧了起来。   也好,看她这大手笔给自己买东西的样子,八成是误会自己在舍命陪君子。   既然她也是个知恩图报有点良心的人,以后二人三年师生关系应该会比别的学生好很多。   于是,陈月洲在朱媛临出门前他补了句:“别辞职啊,朱老师。”   朱媛闻声回头看了眼陈月洲,沉默离开了病房。   端琰缴费回来,陈月洲已经换好了出院的衣服,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   端琰给陈月洲拿来的是一身粉色的连衣裙,这是端琰内心深处最喜欢的颜色——那埋藏在童年深处的三月份的樱花飞舞时世界的颜色,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个颜色会让他充满温暖。   而陈月洲因为冷色白的肤色恰好能够驾驭这样的颜色。   雪纺裙很大,宽阔的裙摆落在脚边,显得端坐的少女柔美而恬静,她轻盈的姿态仿佛回忆中那漫天的樱花瓣下落时轻盈而又魅力的样子,却脆弱到只有手心捧着才能完整保护好它的模样。   端琰走上前,蹲在陈月洲面前,抓起身前人的纤细的手,看着她手臂上胶布,嘶哑着声音低声询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说过了吧,没事不要出门,外面很危险,为什么,为什么……”   端琰的声音越来越沉,平静中多了一丝挣扎,他像是在忍着什么,这份隐忍让他苦不堪言。   到最后,一切挣扎全部都化为愤怒,他咆哮了出来:“为什么你总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端琰抓起桌上的病例用力摔在病床上,病历夹被弹飞,锋利的边框划过陈月洲的面颊,瞬间裂出一道血口,殷红的血液流下,滴答在粉嫩轻柔的雪纺裙上。 第276章   发现自己划伤了陈月洲, 端琰一时慌了神, 俯下身子想要去擦拭陈月洲脸上的血痕,却被陈月洲抓住了手臂。   “端琰。”陈月洲仰头看着端琰, 柔软的手指顺着端琰的手腕下滑到中部时开口, 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脸部的疼痛似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端琰的指尖顿时微微颤抖。   陈月洲盯着他的双眼继续道:“我知道, 你害怕失去我。”   端琰的眼中瞬间多了一丝疲惫。   陈月洲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端琰的面颊, 摩挲着他剔得非常干净、却依旧能感受到刺刺的胡渣的下巴, 柔声道:“你别担心,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   端琰蹙眉, 眼神复杂地看着陈月洲。   “朱媛是难得的愿意收我的导师, 北川综合医科学院不算多么厉害的学校,但是就算这样面对没有统招本科学历的我也没几个人喜欢,朱媛是愿意收我的那个人,朱媛最近因为家庭矛盾导致即将面临停职。”陈月洲认真看着端琰,眼底的目光有些无奈,“如果朱媛被停职了, 我就会转到别的导师麾下,导师都不喜欢别人的学生,更何况还是我这种不够优秀的学生,一定非常不受待见, 以后硕士三年会很难熬……”   陈月洲诚恳道:“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但是反过来如果和朱媛搞好关系,在她困难的时候帮了她这一次,她不是个不记恩情的人,说不定三年一天都不去学校,三年后朱媛依旧能保我毕业,但是如果换了别的导师……”   陈月洲叹气:“去瑞典上学固然好,但是我的能力可能有限,如果国内的硕士学位能保住,以后我们在瑞典的生活会更加轻松一些,不是吗?”   端琰想了一下,好像陈月洲说的也没什么错。   她如果不读这个硕士,学历实在是太低了。   她虽然有上成人大学,但是这个自考学历和正儿八经走高考分数念的统招学历根本没有可比性……   陈月洲愿意去瑞典,并且为此计划着,其实端琰有些欣喜。   于是低声道:“你等等。”   说罢,转身出了房间,等回来的时候带了碘伏和创可贴,蹲下身子替陈月洲的脸颊消了毒后,贴上了创可贴。   陈月洲从始至终对自己伤口没有说一句话,等端琰结束手上的动作后,他才低下头,捧着端琰的脸颊认真道:“小琰,你别担心,就算全世界都离你而去,你的世界里还有我,我从一开始陪你走到现在,也就不怕再陪着你走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你。”   端琰瞬间睁大了眼睛。   陈月洲看着端琰,俯身轻轻亲吻了端琰的额头。   其实,他最不想对端琰说的,就是这句:你的世界里还有我。   因为他不想活成端琰的唯一。   做端琰的唯一……太可怕了。   可能很多人总觉得,当自己的另一半失去了全世界、而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是对方的唯一,就是对方最宝贵的一切。   可是,在他陈某人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道理有点像养狗,尤其是养聪明的狗。   在狗幼年的时候,如果主人经常带狗出门,和陌生人、陌生狗以及其他物种进行丰富的“社交”,这只狗有自己的“圈子”和自己的“生活”,就会有一个相对健全的心理状态,长大后性格偏稳重内敛,能够分清敌我状态,更加冷静和友善。   但是,如果主人没有赋予狗足够的“生活”空间和“社交”机会,让狗的世界里只有主人,狗在长大后面对外界会很容易处于警惕状态,它们性格易怒、敏感狂躁、风吹草动就不显得格外不安,像极了如今紧密的高楼大厦之间饲养的那些听到风吹草动时,隔门狂吠不止、见人瑟瑟发抖的泰迪,也像极了很多人。   这是好事吗?   或许主人会说:“我从来没有期盼过我家狗对别人友善,我要的就是这种除了我以外对着所有人狂吠的狗,我要的就是这种唯一!”   是啊,自己以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因为缺乏安全感已经缺乏到了扭曲的地步,因为担心心态健全的另一半会说走就走,因为什么都不信,所以要把对方从全世界所孤立。   可是,当面对端琰时,他再次发自内心地询问自己:这是好事吗?   没有被良好引导社会关系或者没有健全社会性时,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性格上都会有缺陷,就像如此没有安全感的自己。   如果有幸,被孤立的是一只有服从意识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泰迪,那么主人还尚且是主人,只不过生活里会经常因为这只仿佛有被害妄想症的狗的躁动觉得无比烦躁;   但如果被孤立的是一只从一开始就不具有服从意识的大型高智商同科动物呢?主人还是主人吗?当对象无法驯服时,到底是自己利用对方对“孤立的恐惧”而控制了对方,还是对方因为对“孤立的恐惧”而统治了自己?   一无所有的人既孤单得发狂,又无所顾及得猖狂。   端琰不会求着自己不要离开,他有足够的智力和能力控制自己无法离开,也许今天他会因为划伤自己而产生愧疚,可是不久的未来就会觉得这只是留下自己的手段,已经无所谓善恶。   做端琰的唯一反而意味着自己将被缺乏安全感到发疯的端琰控制,到最后他们两个人变成两座孤岛相互拉扯坠入孤独的深渊。   可是,自己和端琰的关系又有点像斗兽场的斗士和牛。   一开始自己不愿意逼疯牛,是因为一旦牛开始发疯就没有回头路,他们两个终究有一个得死;   如今端琰分数迟迟不降,就像是斗兽场在用喇叭播报:“斗士你快点出击,就算牛不发疯,下场后也得死,你也得死”,所以他干脆利用牛的疯,获得比赛的胜利和高额的奖金。   端琰不会主动攻击的人,他可以想办法让端琰攻击;端琰似乎已经放弃了找赵世风寻仇的事,他可以想办法让端琰不要放弃。   想到这里,陈月洲的眼泪滑落。   斗兽场里,斗士胜利呐喊的那一刻,也就是牛撞得头破血流且满身插满了利刃倒下的那一刻。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面对那一刻。   陈月洲的眼泪越流越凶,他趁势抓住端琰的衣服放声大哭道:“我好害怕……小琰……我好害怕我会死……我不想死……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想去瑞典和你一直一直生活……在那里我们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你熟悉的人……我们会有孩子……惬意的生活……我们可以春天带着孩子去看樱花……一家人聚餐……所以我想活下去……我想保住好不容易考上的学历……我想以后我们两个的生活轻松一点……”   听着怀中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端琰抱着陈月洲的手收紧了些,他低下头不断地亲吻着陈月洲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   ……   回到家第二天,端琰休假,却一早就出了门,陈月洲在家休息,中午醒来的时候端琰已经回来了,将一份资料放在茶几上。   陈月洲走上前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昨天那个老太太的。   他不禁眯眼打量着端琰:“哪儿来的?你不是已经不是警察了吗?这种户籍档案你怎么拿到手的?”   端琰在沙发前坐下:“我现在身份特殊,很多人对我未来的身份有太多不切实际的猜想,这种无所谓的小事,不少人都愿意卖我这个面子。”   “哦……”陈月洲继续翻着档案。   也是,旁人看来,端琰本来身份背景就特殊,如此这么一闹,这将来的仕途指不定一路攀高,如果到时候混个烟草局局长什么的,虽然没什么只手遮天的大权力,可是烟草局油头多啊!自己儿女如果工作不顺,端琰记得恩情未来卖个面子,给个闲职也不错啊。   “档案没有亮点。”端琰道,“本名李春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小时候改过三次名字,膝下无儿无女,亲戚到了她这个年纪基本都死光了,只有一个大哥有一个儿子,所以经常来往。”   “自己的私生子登记在自己亲戚的名下可能吗?”陈月洲问。   “在北川不太可能,但如果全国人口联网系统覆盖不到的偏远山区就未必了。”端琰抱胸,“不过这个儿子你是查不到的,二十出头和一个比李春年大两岁的美国女人结婚后,去了美国定居,没有再回来过。”   陈月洲顿时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后抬头问:“你也在基层做过警察,这种吃喝嫖赌抽老了却死缠着孩子甚至霸占孩子房子的家伙也见过吧,他们有人能解决问题吗?他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端琰想了片刻,应着:“好像是遇到过一个,父亲吸毒酗酒家暴,母亲被逼死,老无所依就赖上自己儿子,还经常酗酒闹事,扰得儿子的妻女不宁……”   “然后呢?”陈月洲问,“这个人杀了自己的父亲?或者怎么?”   “杀?为什么要犯法?”端琰反问。   陈月洲一时语塞:“那……”   端琰道:“后来有天这个男的喝了点酒耍酒疯,也不知道是儿子把他父亲趁势推下楼还是他父亲自己摔的,残疾后儿子痛哭流涕说愿意赡养自己父亲……”   说罢,端琰走到阳台,推开窗户,点了支烟,漫不经心地说:“一个不能出门的残疾人只要不死,控制他的人又有合法权利‘照顾’他,谁管在家门背口后的他是不是生不如死?”   陈月洲一愣,莫名地有些寒意,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创可贴。   或许端琰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恶意,甚至是在帮自己出主意或者指引方向,但是经历了之前太多可怕的事,陈月洲听起来总觉得可以映射出很多意思。   “如果你要帮你老师——”端琰扭头看向陈月洲,一脸淡然,“只需要解决那个多嘴的老太太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动杀人的念头,这个世界上让一个人比死还痛苦的方式,有很多。”   陈月洲:“……”   本能地吞了口口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怕不是有些……惊弓之鸟了。 第277章   虽然对端琰的话有些惊慌, 但陈月洲也不是没有考虑可操作性, 可思忖了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你这个说法只适合部分人,可能适合我, 但绝对不适合她……”   陈月洲道:“虽然她是个比较容易上头的类型, 耐性不够,情绪激动, 心思敏感……但正因为如此,她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简单的人, 她做不到为了复仇在人面前对她爸装模作样的好, 更做不到在背后对她爸超过正常人底线的穷凶极恶的坏, 对她而言,恨就是恨, 但下不了手就是下不了手。”   人类的本性中本来就存在“残忍”和“不忍”这两种矛盾的属性, 大多数人都在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活着。   所以, 对朱媛而言,可能把这个十恶不赦的男人丢到山村里的养老院去得过且过,是中和了她的恨与不忍,算是她可能会觉得心里比较舒服的选择了。”   听到陈月洲的话,端琰回头看着他:“敌人打过来的时候,非胜必死, 还能有什么选择。”   陈月洲沉默。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矛盾的集合体,矛盾的天平总是在左右摆动,但也总会有那么些人,天平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偏向了某一端。   他想了会儿, 思忖出了一条中和方案。   朱媛的父亲的话……反正如今已经残疾了,也跑不到哪里去,安排私车将他送到乡下那些偏僻的养老院打发着就行了。   虽然生活条件比如今差了许多,可能还会被怠慢和欺负,但做人出来混总是得还的。   年轻的时候给予了儿女和家人巨大的痛苦,老来能有地方苟延残喘,已经算是朱媛的善意了。   当然,这个操作中有非常关键的一点是:得把这个多事的老太太处理掉。   否则,一旦带朱媛的父亲离开,这个老太太背后又是找警察又是告法院的,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可是,怎么样才能打发老太太呢?   儿子在国外,也没什么黑历史,似乎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那个女人……   就在这时,端琰轻声道:“二十岁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追求爱情和未来;四十岁第二次结婚的时候,追求降低生存成本和维持生活;六十岁第三次结婚的时候,为了打发孤单和相互依存;八十岁第四次结婚的时候,可能就单单地希望病发的时候有人替自己打120。”   陈月洲闻声抬头:“你在说什么?”   “不同年龄人的需求是不同的。”端琰看着陈月洲,“人距离死亡越近,人距离本性就越近。”   陈月洲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很多人年轻时候总是爱说:“我根本就不怕死,我现在根本没什么牵挂的,明天让我死了都无所谓,只要不疼就行了。”   可是真到了死期将至的时候,感受到了死神靠近的恐惧,即使月薪几百,也想要用上千上万块钱去买可能根本没什么功效的保健品续命。   对于这个老太太而言,如今着急着要钱的目的不就是:既不想连累自己儿子,又不想老无所依吗?   最能威胁她的,或许就是她这条命了。   于是,陈月洲反问:“你觉得这个老太太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性中漂亮吗?”   端琰回想了一下,应了声:“算是。”   “那……”陈月洲又思考了片刻问:“你有什么家庭富裕的独身老头推荐吗?”   这次换端琰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应:“倒是有,我以前的一个市局的同事,算是我刚进市局时候带我的前辈,后来家里发生事情辞职了,他现在一家人还在北川居住,不过他们老家,一个二线城市,他们家附近在拆迁,预计明年到他们,按家里有多少成年人的人头赔偿,安置房附近的环境一般,但是房价均价也在两万左右。”   “按成年人人头赔偿?还是二线城市?这个好!”陈月洲拍手道,“这个人帮我牵个线吧。”   “不过,他爸已经老糊涂,还有身体残疾……”   “没关系没关系……”陈月洲忙摆手,表示不在意。   按成年人的人头赔偿拆迁款或者安置住房,想要赔得多的话,就在拆迁清算前一年结婚比较合算。   这个老头单身,就算身体残疾,金钱和房子对老太太的诱惑力也是相当的大。   当天晚上,陈月洲打电话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朱媛,朱媛对自己父亲的处置方案没有反驳,就是吐槽了几句“凭什么让他住养老院我还要出钱”之类的,陈月洲就姑且认为她觉得这个方案合适了。   但在老太太这里,朱媛不太同意帮忙相亲的说法:“凭什么放任那个老泼妇去新找个相好的啊?”   陈月洲叹气,其实他早就想到朱媛一定会反对,于是故作愤怒道:“我当然不会介绍一个让那个老太太享福的人家,你别忘了她昨天差点要了我的命呢……”   他神神秘秘问:“你知道这个老头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吗?”   朱媛:“怎么死的?”   “被气死的。”陈月洲一脸奸诈,“这个老头其实以前是个赌徒,家里的钱全被他赌博输光了,不然你想想,他家这个条件怎么会没人给他说对象啊……”   听陈月洲这么一说,朱媛觉得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然而,这些其实都是陈月洲编的,为了让朱媛接受自己的做法,他早就准备好了借口。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朱媛同意了陈月洲的做法。   不过陈月洲又强调:“介绍对象的事情我来做,你不要参与,而且你要假装不知道,因为从你的角度讲你肯定恨透了老太太,如果你也知道这件事,她一定觉得其中有诈。”   朱媛也不反对:“这个我可以接受,不过我要亲眼看到那个相亲的家伙。”   陈月洲:“看就看呗。”   说服朱媛后,陈月洲穿好了衣服搭车出门,来到医院找到了老太太所在的病房。   一见陈月洲,原本坐在病床上看新闻的老太太顿时本能地向床里面一退:“你……你怎么来了?”   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来和你商量个事。”陈月洲装模作样地捂了下胸口,表现出一副很痛的样子。   老太太顿时又向床里面缩了缩,大声道:“你别吓唬我,明明是你自己摔的!你仗着你男人家里有什么代表什么的……你……你欺负我们老百姓!我去上fǎng举报你!”   陈月洲一听,笑了下:“上fǎng?你懂得还挺多。”   看来昨天事后小警察把端琰的身份向老太太说了些,不过这也正好,看她这副样子是有点怕自己的,正好可以狐假虎威利用一下。   陈月洲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打开手机,翻出端琰发来的照片,转过屏幕对着老太太道:“这个老头,能看上吗?”   老太太一听,一脸懵:“什么?”   “算了,没必要给你看脸了,反正这把年纪了,长相都差不到哪儿去。”陈月洲道,“这个老头最近在找能结婚的对象,他在北川目前有住所,最关键的是,他老家那边要拆迁,按人头赔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太太瞬间睁大了眼睛,但毕竟是老江湖,瞬间就收起了惊讶平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男人的背景特殊,和我闹事可不是和朱媛闹事,没人会向着你……”陈月洲一脸漫不经心道,“而我呢,是朱媛的学生,朱媛生活困扰,我的学业就受困扰,我不喜欢这样子的生活,我男人也不喜欢……”   老太太顿时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她总算是明白了陈月洲昨天闹事的理由。   “我想了想,和你闹不愉快也很麻烦,不如瞒着朱媛,我们来合作一下。”陈月洲晃了晃手机,“这个老头是我男人同事的父亲,身体不好,和朱媛她爸情况差不多,你结婚了还得伺候着,但好处就好在,婚后你就有房了,而且是二线城市的城中村拆迁,那赔偿下来……就算不给你一套房,也不得给你个三十万?”   老太太一听,顿时低下了头,没说话。   “我给你一天时间思考。”陈月洲道,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电话号放在床头柜上,“明天早上九点之前,给我答复,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不亏。当然,如果我们合作不成立的话,你知道的,我还有别的办法。”   说着他转身离开,留下看着床头电话号发呆的老太太。   七月底的北川酷热难耐,正午时分火伞高张,玻璃窗被烤的滚烫。   医院的病房是中央空调27度制冷恒温,这个温度对于老年人来说稍微有些凉,需要盖上空调被才能好一些。   因为阳光刺眼,老太太将窗帘拉上,静静地躺下发呆。   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无数年前自己和朱媛父亲相好时的那段日子。   家里穷,人口又多,爸妈顾不得照顾谁,都是大的照顾小的,小的照顾最小的……单单是活着,都给人一种很仓促、很疲倦的感觉。   当然,开心的时光也有,和村里几个同龄的姑娘跳皮筋十局都没压筋能让她快乐一下午。   但这样级别的小快乐,下一秒就会因为柴米油盐酱醋的大争执变得索然无味。   为了最小的弟弟能上学,大哥和她辍学进城打工,自己认识了个这个误了她终生的男人。   他喜欢国学,自己天生就擅长国画,于是他教她绘画,两个人就像神仙眷侣似的。   漫漫人生路看下来,自己这辈子的时光里也就那段单纯地谈情说爱的日子最开心了。   他说要跟别人结婚的时候,其实她都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反正就是委屈,但又觉得正常。   那个年代城里人就是城里人,农村人就是农村人,待遇差距特别大,身份有高低之分,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当初多少知识青年为了离开农村回城市里抛家弃子……这多正常啊?   谁愿意放着城里读书看报的大好日子不过,去火伞高张的大太阳下面种田当农民啊?   她又能指望这个男人什么呢?   人呐,最心疼的就是自己。   所以吧,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骂也骂了,却也打心底觉得……没办法的事。   但是,这人吧,有时候就是奇了怪了:明明道理都懂,就是不服气、不认理,最后还跟自己较上劲了。   所以她当时就像和谁怄气似的,待在北川就是不肯走,甚至那会儿还在想:我男人为了房跟那个女人结婚,又不是为了爱情跟那个女人结婚,这爱情和面包都想要的话,房子到手再离婚不就都到手了?做事得将就基本法呀!   而有这个想法的还有她男人,结完婚没过几天就跑来对她说:你等着,等房子一到手我就跟她散摊,咱俩结婚,到时候要房有房,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继续过着小夫妻的日子,倒也不觉得领证和没领证有什么区别。   直到男人的婆家找上门来臭骂一通,她才明白了:这有证的和没证的,没证的再怎么恩爱,这面对外人那都抬不起头。   她去催促男人离婚,结果男人反倒是变卦了:“就这样吧先,之所以能分房子是因为夫妻双方都是城镇居民职工,所以算两个人的,离婚还得分割,到时候我们两个分不到什么……而且,我们现在这样子和夫妻有什么区别?等过几年政策变了,我就和她离婚……”   男人的话说着说着欲言又止,她当初也没听明白,就这么由着他去了。   直到自己奔五十岁时,她才明白:这王八羔子,原来是打那天起,开始要脸了。   如果就这么离了婚和自己在一起,那他就要背负外人的非议,披上“为了房子和别的女人抛弃老婆”的人渣的说法和一堆人的闲言碎语,他不愿意承担这些。   但是,相反的,如果不和老婆离婚,到时候受人唾骂的就是他们两个,而且婚外第三者无论是主动的、被动的、半被动的还是怎么的,都是被骂得最凶的那个。   说白了,这个男人就是打算让坏的自己全担了,他一个人光享受好处。   说到底,他要是真是个只要爱情不要道德的人,说离婚早就离了,哪儿会拖那么久。   但可惜的就是,自己小时候没读过几天书,当初愣头愣脑的小姑娘连肠子都是直的,哪懂这么多弯弯曲曲的东西。   再说了,懂这么多的女人放她们那会儿,那一般都是有过一堆男人经验丰富老道的,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这大人们都说了,姑娘家就要心思干干净净的,白如纸似的,不然等着她的破词可多着呢。   所以,爹妈也不愿意教自己这些不三不四败坏人性的内容,反应过来的时候,儿子也大了,男人也老了。   好就好在她生儿子时候因为报不上户口,男人当时又做生意亏了本,一见男人连儿子奶粉钱当时都未必给得起,就送给自己做生意有些苗头的大哥回去过户在了大哥的名下。   后来,男人的经济缓和了,她说了儿子的事,结果男人反驳:“咱们还是不要太多关心儿子,不然你大哥会觉得你想抢儿子,反而对咱们儿子不好……”   她当时觉得有道理,于是只敢偷偷塞钱给儿子,却不敢明着管太多。   儿子大了后,大哥对儿子说了他的真实身世,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对自己发开火了:“畜生和畜生之间是生不出人的,我的爸妈,只有户口本上的两个人。”   自己还来不及说任何话,儿子就跟着个美国女人出去不回来了。   不过,自那之后,她每过半年都会发现卡里多了些钱,儿子虽然不愿意认自己,但终究也是有一些于心不忍。   而她呢,年过半百想做个白如纸的小姑娘也不可能了,这社会的大染缸早把她染得五颜六色了。   说愧疚于儿子也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生下他、给他吃喝、让他过好日子……还要怎么样?她没有好吃好喝好日子不照样长大了?这年头小屁孩怎么要求这么多呢?   但说不愧疚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她也不打算花孩子的钱,把儿子打钱的卡的密码换成了儿子生日,打算有朝一日还给他。   不过,对儿子她仁慈,可不代表她对男人还能继续仁慈。   一想到这辈子的荒唐,她觉得怎么的也得让这个男人给自己掏出来点什么补偿补偿,本想着上门闹一闹让男人给点油头让自己养老,结果,男人没闹死,这男人的媳妇却一命呜呼了。   她当时就纳闷了:这女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啊?都忍了大半辈子了,这会儿怎么就气死了?不过,死了也好,死了自己就能转正了。   ……   想到这里,老太太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离开病房,缓缓地来到朱媛父亲的病房前推门而入,顿时一股臭气扑鼻而来。   男人睡着了,他睡觉的时候会打很响的呼噜,如果和他躺一张床,根本没有人能睡得着。   老太太望着男人白发苍苍且满是褶子的脸颊,视线平静而又冷漠,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知道吗,为什么朱媛她妈死了之后,你给我说咱俩可以结婚了,我却没跟你领证?”   回答老太太的只有男人如雷贯耳的呼噜声。   “因为我想清楚了,你如果但凡有一点良心,就算拿不到房,也不会一毛钱都不给我留!”老太太说着,眼神越来越冷漠,“你不会让我在你女儿面前天天这么难堪!你更不会不给你自己亲生儿子留一点钱!那好歹是你儿子!你要是还能有那么一点良心,说不定我都会考虑考虑,让你死的别这么难看……”   到最后,冷漠都变成了咬牙切齿:“你这人,真是自私极了,你这辈子把自己的钱、别人的钱都花干净了,好处都你一个人占着,坏处别人都担着,你现在替我问你女儿要钱,说心疼我,呵,你当我不知道,你害怕我不要你了,改明儿你女儿就把你拿土活埋了!”   说完这些,老太太委顿地抹了把脸,擦掉还未涌出眼眶的泪珠,起身离开。   当天晚上,陈月洲收到了老太太同意相亲的短信。   隔天中午,陈月洲带着老太太、端琰带着前同事和其父亲来到了市局附近的某家餐厅约见面。   而朱媛,则全副武装尾随在陈月洲身后。   端琰的同事叫顾伍,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性,五官棱角并不锋利,所以显得相貌极其温和,而他的声音也很沉稳,给人一种极其温柔体贴的感觉。   他父亲的条件比想象中还要差一些,据说因为中风导致了偏瘫,如今不得不坐轮椅出行,连吃饭握筷子都极其困难,再加上声带损伤,如今说话只能发出声音,却吐不出任何具体内容。   朱媛一见对方这副样子,顿时就放了心。   一旁的老太太面对对方此般模样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老头这样恶劣的条件早就在想象之中,她始终热情和顾伍攀谈着。   顾伍这个人言行和他的外貌一样,说话的态度极其礼貌又谦虚,哄得老太太是喜笑颜开。   而他开出的条件也十分让人心动:结婚后,她和父亲回家乡居住,每个月给他们夫妻二人5000元料理生活开销,拆迁后应该会赔偿四套房和30万左右的现金,这30万全部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对这个条件很满意,一听对方又是端琰的同事,心里是一百个放心,当晚就回朱媛家收拾了行李,隔天顾伍就找了搬家公司上门帮老太太搬家。   晚上,顾伍请端琰去市局附近一家有名的清吧喝酒。   清吧内灯光昏暗,水烟的薄雾缭绕,台上是年轻的男孩用柔美的声音唱着舒缓的情歌。   “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结婚?”端琰举杯。   “最近吧。”顾伍也举杯,轻轻和端琰碰杯后一饮而尽,“你不要紧吗?”   “要紧不要紧都已经发生了。”端琰默默续杯,将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后,低声问,“你女儿该上小学了。”   “嗯。”顾伍慢悠悠地给杯子里面添酒,“我想让她读北川国际附小。”   “附小现在择校费起价就是十二万。”端琰道。   “无所谓。”顾伍随口应着,紧接着笑了,表情欢快而洒脱,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子,取出一张装裱过的爱心形照片,“想看看我女儿的照片吗?”   端琰接过扫了眼,是个有些胖的小姑娘,不过挺可爱的。   “很可爱对吧,大家都说,我女儿不但长得可爱,最关键的是有气场,将来一定能当个大人物。”顾伍道,“可是……”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无限的冷漠:“可是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我女儿就不长这个样子了,摔碎的酒瓶子划伤了她的脸,你说我怎么这么天真,觉得有些人老了,看到孙女就会善良了,是我幼稚害我老婆天天在家里担惊受怕,害我女儿小小年纪面对这些东西……”   端琰抬眼看着顾伍。   顾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口腔中满是辛辣与苦涩:“她还是个孩子,那么长一道疤,她以后得多难过,别人家女儿穿好看的裙子,她得多难过,所以,我必须让她上最好的学校,过最好的人生,我现在除了我女儿的未来,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顾伍收回照片浅笑着:“明年拆迁赔偿在我女儿开学之前,不是还要给三十万现金吗?刚好一半用来给我女儿交学费,另一半……嗯……我添点钱,给我老婆换辆车吧,毕竟上了好学校,接孩子总不能用过去的308了吧。”   端琰扫了眼顾伍,低头看着酒杯:“我记得你爸以前会说话。”   顾伍也给自己又添了杯酒,低头抿了口,漫不经心地应着:“嗯,喝多了刚摔断腿的时候,的确会说话,话太多了……”   说到这里,他仰头,露出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道:“所以我都说了,老年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否则总是碰碰撞撞发生些意外甚至不小心出事,这不都是正常现象吗?”   顾伍笑吟吟道:“其实我不喜欢这个新妈,看着心眼很多。”   端琰轻声应着:“我也不喜欢。”   顾伍一听,低头看着酒杯抿唇:“那就好。” 第278章   老太太离开后第三天, 朱媛从医院接走了老头。   面对女儿强行接自己出院的行径, 老头又喊又闹,好在及时赶来两个壮丁, 一人用束缚带控制住老头的手脚, 一人给老头嘴里塞了一枚奶嘴堵住他的话语,然后又给他戴上了口罩, 使得他无法挣脱口中的奶嘴,在他支支吾吾如同智力有问题的嚎叫下, 将他安置在轮椅上带出了医院。   老年人上了年纪多有些奇奇怪怪的疾病, 旁人对此也见怪不怪, 又见朱媛身边跟着两个壮丁,也没人敢多说话。   出了医院大门, 一辆面包车早已停好, 其中一名壮士取出一张名片对朱媛道:“这是陈月洲帮你联系的养老院所在地。”   其实是端琰联系的, 说是陈月洲只是为了把朱媛欠的这份人情给转给她罢了。   朱媛看了眼,露出惊讶的目光:“这都准备好了?”   “怎么?今天不搬?”壮汉问。   朱媛低头看了看手机。   因为自己家的破事,自己的学生不少都已经开始爬墙了,如果再这么耽误下去,怕是到时候学生已经攀上了别的导师,自己却没离职, 以后彼此相处那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第一次带硕士,虽然能力不足,但毕竟凡事第一次都让人难以忘怀,她还是希望能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还是想出点成绩的。   “搬。”朱媛应着。   车子一路前往位于北越郊区的越山县,一路两岸景色荒凉,连车辆都极其罕见,行约两个小时后,在一家名为“万年馆”的养老院外停下了车。   养老院是由数栋类似于农村自建房一样的建筑物围绕而成,中间有一座种了些蔬菜瓜果的小花园,在这一栋栋自建房外有高耸的栅栏,栅栏顶端有锋利的玻璃片和铁丝电网,只有唯一的大门通向外部。   院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朱媛,不等朱媛讲述自家老头的具体情况便笑盈盈道:“您放心,具体情况联系我的人已经说过了,费用您过目一下,没什么问题咱们合同就签了,我带您去看看住宿环境。”   在负责人的引领下,朱媛被带到了养老院最靠内的一栋楼前。   推开有些锈了的棕褐色铁门,印入眼帘的是上端白色石灰墙、下端绿色漆皮护墙漆的古老建筑。   绿皮已经脱落了不少,墙上白一片绿一片,破旧极了。   向内走去,里面是一排排刷了蓝色油漆的铁门,但从形状可以看出,原始的门已经相当旧了,连刷漆的工程做得也是十分潦草。   狭窄的走廊宽最多一米,一个人通过的时候刚刚好,多一个人便会觉得有些狭窄。   地板没有铺石砖,就是普通的有些粗糙的水泥地,边边角角还有许多未清理的灰尘。   走廊的天花板有些低,目测也就是两米五左右的样子,四周没有窗,即使此刻是正午,内部也是昏昏暗暗地。   房间的顶端每隔5米左右是一盏钨丝灯,由于瓦数过低,虽然亮着能看清前方的路,但是除此之外基本什么都看不清。   跟着负责人一路来到走廊尽头,屎尿的骚臭味越来越重,朱媛这才发现,其中有两间房子是没有门的,外面盖着一张脏兮兮的布艺门帘,上面写着“厕所男”和“厕所女”两组字。   对方推开厕所隔壁房间的门介绍道:“这里就是他的房间了,你看——”   朱媛看向房间内部。   大约三四平米的房间,白石灰粉刷的墙,房顶因为年久无人处理已经积了不少灰尘,还有些残破的蜘蛛网。   房间正前方是一张一米二宽的钢丝单人床,床尾是已经破损的木质衣柜,左侧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装内胆型的热水壶和几个杯子,还有不锈钢的碗盘和几本书,右上角有一扇小窗,有阳光从恰好射进来,落在充满年代痕迹的桌子上。   “他的行李放在这个衣柜里就行了,每天会有专人过来将饭准备给他,还有今天一天的热水,我们这里为了方便老年人安心,还准备了他们那个年代作者写的书籍,如果不识字的话也没关系,你看上面,我们有公共广播,每天惠播放老人喜欢的新闻,放一些戏曲……”   朱媛抬头看了眼房顶硕大的播音喇叭,没有说话。   “而且,我们这边保护措施做得是很好的。”对方道,“老年人思想容易受到诱惑,所以我们这边是不允许老年人私自佩戴手机的,每天看电视或者上网都会有专门的看护员陪同,每个房间都有呼叫器,就在枕头旁边。”   负责人指了指床头,接着道:“这样的呼叫器走廊上也有……哦对了,我们的安保措施也是很好的,老年人身体问题很多,比如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精神异常等等,有专门负责急救的医生,我们这边看管是很严格的,绝对不会让老年人跑出去遇到危险的,你就放心吧。”   朱媛闻声,看向窗外,视线恰好可以瞧见高耸的栅栏上的重重电网和玻璃片。   负责人之后又带她参观了养老院的伙食、活动场所、娱乐设施等地方,最终将她带到了管理室,将费用和合同交给了她。   月费低到可怕,朱媛拿起笔就要签字的时候,突然有些犹豫了。   她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明明这个男人死不足惜,可是一想到签下字的那一瞬间自己就了却了所有心头事时,却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   就在这时,壮汉推着轮椅将朱媛父亲送进来,去了奶嘴和口罩能够自由说话的老头一看到朱媛又喊又叫:“朱媛你个兔崽子!你等着!我要上法院告你!你把我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叫我媳妇来!叫我媳妇!”   朱媛一听,心底的空荡荡瞬间被重新燃烧起的恨意填满,她扭头瞪着老头,“你媳妇?”   “怎么?她马上就过门了!马上就是我媳妇了!”   “呵,原来她没告诉你啊?”朱媛冷漠地扣上笔帽,讥笑着,“她啊,已经和别的老头要结婚了,你不知道吗?不然你怎么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她?”   “什——”老头瞬间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抓着轮椅扶手的手臂上暴出一条条白筋,指尖不断地颤抖。   “怎么,她都消失三四天了吧……”朱媛想了想,“你该不会没察觉吧?”   “不可能!她不可能背叛我的!我是她儿子的爹!她不可能不要我的!她跟了我一辈子都没怨言!这不可能!”老头疯狂地拍着扶手,扯着嗓子嘶吼,“我儿子可是在美国混的!我要让我美国的儿子回来让你们都完蛋!你不就是个二流大学的老师!我儿子让你下岗分分钟的事!你等着!你等着!给我电话!给我电话!我要给这个贱女人打电话!居然敢抛弃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朱媛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想要上前和老头理论,负责人却拦在了她的面前:“签字吧,剩下的交给我们负责就行了,有的人前面的路已经定了,有的人还有将来,何必在快死的人身上耽误自己的时间。”   朱媛一怔,看着眼前的负责人。   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虽然这养老院破败不堪,可她却保养得很好。   面对朱媛父女的争执,她全程面无表情,仿佛这样的事情这里经常发生,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朱媛深吸一口气,看向这座养老院有且仅有的一扇进出的大门。   也是,到此为止了。   她重新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刷卡缴费。   看到朱媛完成入住手续的那一瞬间,老头忽然就停止了咆哮,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朱媛,直到她回头时,哑着嗓子问:“朱媛,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朱媛没说话,也没看老头。   “你小时候你记不记得,我带你去公园玩,你被别的小孩打了,我带着你找到他们家去了,我还给你买了糖,买了吃的,在你放学的时候还给你买过糖葫芦,给你买过雪糕,带你去看过电影!我对你的好你都忘了吗?你就只记得我对你的差吗?如果没有我你怎么活这么大!”老头道,“我是你爸!你世界上只有一个的爸!”   刚刚才变得心如止水的朱媛瞬间被这些话扰乱了心池,红了眼眶。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了。   父亲对她的所有的好她几乎都记得。   父亲给她买的零食、带她逛的公园、给她做的饭……这一切她几乎都记得。   因为……次数太少了。   相比母亲长长久久陪伴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点点滴滴的好,父亲对自己的好就像是久旱盼甘露那样,每一次都会让她铭记于心。   所以,长大后意识到父亲如此人渣时,越是想要将他赶尽杀绝,童年时候那难能可贵的父亲对自己施加善意的画面就会一次次出现在眼前,折磨着自己无法前行。   想要就此做个了断,却怎么都了断不了。   就在这时,陈月洲发来了一条微信:[老师,以后及格分数60分的试卷我考试只考30分,可以吗?]   朱媛心情本来就糟糕,顿时怒气冲冲地语音回了句:“你有毛病!怎么可能!”   [毕竟我还考了30分呢。]陈月洲回复。   “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你是学生!一个路人都可能比你高!你还上什么学!”咆哮完,朱媛收起手机。   但就在下一瞬间,她忽然好想醍醐灌顶,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想考100分是个人追求的荣誉感,不想考100分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是,学生的本分是学习,学生有义务至少把成绩考及格……”她道,“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如果每一分都需要赏赐,那么不学无术的学生猜中3分都有资格得到奖赏,这合适吗?路人都或许会比你做得更好,你凭什么说你是学生呢……”   朱媛握紧拳头:“同一场考试,85分的人都已经死了,凭什么30分的人还能苟活着?让你活着已经是对你30分最大的赏赐了,知足吧,知道吗?”   说着,她愤恨地转头离去,任凭身后男人一会儿咆哮一会儿痛苦,没有再回头。   有且唯一的铁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朱媛轻轻转头,眼睁睁地看着老头狰狞的脸庞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被圈禁在这高高的围墙之中,封存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朱媛一句话没说。   等回到北川市区,朱媛本能想要搭车回宿舍,却收到了陈月洲的微信:[今天晚上你不回你家住吗?不回去至少找个家政把家里收拾一下,重新装修一下吧。]   朱媛这才想起来:自己从今天开始,不用住宿舍,有房子住了。   此刻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微风拂面,天空橘灿的尽头,是即将吞噬晚霞的孤寂的夜色。   朱媛驻足在车站前,视线所及之处,人海茫茫一片,人流行色匆匆。   世界如此之大,她却胸口一片空洞,仿佛不知道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宿。   [你身体好些了吗?]朱媛低下头,给陈月洲发微信。   [死不了,有事吗?]陈月洲回复。   [我请你吃饭。]   [好呀。]   因为担心陈月洲的身体,朱媛选了位于九九庄园西附近的一家安静的音乐餐厅。   饭桌上,陈月洲大快朵颐,朱媛却心事重重。   等陈月洲一碗粥下肚了,朱媛才问:“为什么帮我这么多,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好处,有啊,很多。”陈月洲道,“北综医虽然不是一流学校,但二流算得上吧?我这背景,三流老师都说不定看不上我……你是唯一愿意收我的,我当然会一直记得,以后三年我们就好好相处吧,杂货就交给其他学生去做,有什么项目再找我,怎么样?”   朱媛低头舀了一勺浓汤:“你倒是精明,算得清楚。”   气氛比较轻松,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朱媛才又再次切入正题:“我……其实看过你的档案。”   “嗯?”陈月洲看向朱媛。   “其实我是当初想看看哪些学生是党员,哪些学生有什么优秀评级,结果……”朱媛欲言又止。   “啊,明白了。”陈月洲应着,无非是知道自己家里人都在坐牢了呗,他一脸无所谓,“看了就看了呗,挺正常的。”   “抱歉。”朱媛道。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他们都是罪有应得。”陈月洲笑着,“绑架有钱人家的少爷,还试图拐卖妇女。”   “拐卖妇女?”朱媛睁大了眼睛。   “对啊。”陈月洲随口应着,“拐卖我,这种事不是挺常见的吗?儿子到了结婚缺钱的年龄,女儿找不到一个能圈钱的对象换彩礼,那就想个办法换点钱呗……”   陈月洲摊手:“所以,我算是顺了他们的计谋,反而利用,将他们都丢到监狱里面去了,这样就不会有人天天问我要钱了,多方便,对吧?”   朱媛没说话,这种话题她不敢随便插话。   “我不想对他们下死手,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是觉得想让自己的内心安宁些。”陈月洲道,“虽然他们十恶不赦,但是我还是想选一个没那么残忍的方法对待他们……这也算是社会教化的功劳吧?哈……我可没钱也没能力把他们束缚在养老院里,监狱那种给吃给喝不会要他们的命,却也让他们过不上好日子的地方,就算是他们的归宿吧。”   “你不会去探望他们吗?”朱媛问。   “那已经是我尘封的记忆了。”陈月洲回答,“尘封了,就不会再翻开了。”   两人吃完饭,朱媛送陈月洲回家。   等进了小区大门朱媛离开后,陈月洲掏出手机打算听歌,看到有一条微信未读,发件人居然是——诗三。   陈月洲有些惊讶,他匆匆划开,对面是一条语音:[陈月洲,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发现一个大乌龙!我今天给我们老师说我有一个朋友想考北医叫陈月洲,老师她说她有过一个学生叫陈月洲,我还以为是你呢,还以为你考上了呢,结果和老师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发现说的居然不是一个人!]   陈月洲一脸懵。   这个时间……   按照478给自己看的世界线,诗三不是应该已经在国外和什么华侨谈恋爱了吗?   就算不谈恋爱,也应该……呃……在国外了吧?   怎么会和北医的老师在一起?   陈月洲直接回了电话过去:“你什么情况?你还没出国?”   “没啊。”那边是诗三懒散的回答,“我谈男票啦!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我男票有多可爱!特别可爱!是个腼腆不爱说话的小可爱!太可爱啦!我每天都想揉他的头!”   陈月洲头疼:“你……不对啊……”   难不成世界线没有按照478给的那条线走,而是走了别的线?   也对,478一开始就说了,给自己看的那条世界线只是众多世界线中的一条罢了……   “先别说我了,你知道吗,我现在的病理心理学的老师,不是也带着研究生吗?她以前有个学生就叫做陈月洲……”诗三念叨着。   陈月洲揉了揉眉心。   他当然知道了,因为那个人就是自己……   说起自己的导师,陈月洲一脸冷漠。   这个老太太有严重的乡下人歧视,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但他总觉得这家伙看不起自己……   两人的关系很是一般,三年硕士期间基本没什么来往。   “不过,她这个学生下场挺惨的。”诗三道,“得了恶性肿瘤,家里人都放弃了,到最后可能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逃出医院发生车祸死了。”   陈月洲一听,用钥匙开门的手停了下来。   他很早之前就好奇了,为什么自己的死因和自己所记得的死因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系统做了手脚,还是自己记忆受到这幅身体干扰出现了问题。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想知道当下的男版的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了人世。   “恶性肿瘤……”陈月洲默默重复着,这时候手机又震了震,是条未接来电正在等待中。   陈月洲忙道:“诗三,我先挂了,这边有电话。”   “嗯,晚安。”   挂断电话,陈月洲转而接通下一则电话,握着钥匙的手还没有打开防盗门。   “那个,小洲……”   陈月洲:“……”   听到这个称呼和这个永远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李薇。   可能这家伙的孩子又出事了,来找自己借钱。   不过,这家伙应该把自己唆使她杀人的事情已经告诉赵世风了,就她这智商,极有可能会被赵世风利用,还是小心来往为妙。   “小洲……”李薇颤巍巍道,“我女儿又出事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果断回答:“不能。”   天天帮,月月帮,自己和端琰又不是孩子亲爹亲妈,她怎么还赖上他们夫妻二人了?   “小洲,拜托你,孩子现在问题很严重……”   陈月洲没有理会,说着就要挂电话。   “小洲你一定要这样吗!我可是知道了你天大的秘密!”李薇大声嚷嚷着。   “是是是,你知道我的秘密,你什么都知道,你天下无敌,那你去说吧,快,快去说吧……”陈月洲翻着白眼,没理会李薇。   “我爸已经告诉我了!我男人之所以会车祸死亡!背后做了手脚的人就是你!你这个杀人犯!”李薇大声咆哮道,“你如果不救这个孩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叫,陈月洲是彻底蒙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捉虫   暂时还没捉虫   最近更新比较少,一般更新会很晚,一方面是因为我该去新疆了(之前说过,抢了个名额去做课题,很快会回来,不过还是尽量走之前完结)   另一方面是这两天一个不熟的老师在给她该上小学的孙女找钢琴老师,聊到上兴趣班她孙女大哭大闹的问题上,都怪我嘴贱说了句:“我小学时候也是,那时候还考级好痛苦的……”   结果,哟呵。   找上我了。   我们这附近钢琴老师普遍是45分钟一节课在300~600元吧,找非职业的老师,也是至少200元45分钟一节课。   如果能找个以前考过的学生教,岂不美哉。   这我就极其尴尬了,说我不去吧,人家比我能说,开不了口;去吧,太浪费时间了,我不开心。   所以我现在头大,晚上还得翻乐理书,明天还得去琴行。   小时候总是被爸妈摁着脑袋学了无数五花八门的东西,什么跆拳道啊、钢琴啊、长笛啊、素描啊、水彩啊、书法啊、华尔兹啊、礼仪啊、形体啊、乒乓球啊、陶艺啊、插花啊、(别笑,真的有插花这门课,我记得我小时候插得还挺好的2333)……反正小时候那种少年活动中心有的课程,爸妈基本都摁着我脑袋学遍了。   身边的家长们都有一种如果不学就会在起跑线上输掉的感觉,所以我犹记得小学班里到了音乐课一半都会弹琴哈哈哈哈……当然,可想而知,那些不会弹琴甚至不认识五线谱的孩子就显得很尴尬了。   我记得小学时候要学三门乐器:竖笛、口风琴和口琴,但是音乐课又短,没有乐理知识的同学学起来就慢,至今都记得班里一个小提琴拉得666+长相也666的小霸王组织大家不让和那些不会吹笛子的孩子玩,说:“他们穷还笨,跟不上我们进度,爸妈说了不要跟他们玩。”   现在想来,孩子时期的校园霸凌真是真真真真的人性呐,什么都能成为霸凌的理由,家长也是难做啊……   啊,扯远了……   小时候学的虽然多,但当初年纪毕竟那么小,鬼才能记住……   小时候学琴除非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否则长大后能照着谱流畅弹出巴创6都牛逼了好吗(如果你放弃多年现在还能流畅弹出来,你记忆力超群,我给你跪了,大佬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所以真是不该嘴贱,啊,好烦,真的好烦,关键是这个老师我还不熟【痛哭流涕】 第279章   “我……杀了……我……不是……她杀了……我?”呆滞了好一会儿, 陈月洲才回过神来, 震惊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对我爸言听计从这么久,你自己都不记得你为什么害怕他了吗?”李薇咬牙切齿, “我没想到居然是你……没想到是你!我就说月洲怎么会莫名其妙出事, 我明明一直……”   说到最后,她似乎哭了出来。   陈月洲愣在原地, 大脑乱糟糟一片。   李薇饱含悔恨之意的哭声在他听来万分真切,并不像是演出来的模样, 如果说是装的, 这演技也太好了, 难道这幅身体真的和自己发生过什么摩擦?   不不,不能这么想。   如今的自己在见了李薇无数个面孔之后也不敢轻易说自己有多了解这个女人了, 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不要落入了赵世风的圈套。   说到圈套, 这会不会是赵世风反向利用李薇给自己挖的坑呢?   如果自己真的是死于现在这幅身体的主人之手,那自己的回忆又算什么?为什么这幅身体的主人没有被抓起来?   赵世风杀过不止一个人自己倒是知道,除了被江陈辉背了黑过的那对母子外,应该还有徐老三这个人……但是,徐老三是个连真实姓名都没几个人清楚的黑户一样的人物,自己可是有名有姓还有李薇和父母惦记着, 自己就这么死了,难道警察都不查原因吗?   逻辑上说不通啊……   这应该是赵世风编的吧,骗李薇,让李薇对自己心生恨意来报复自己……   想清楚之后, 陈月洲冷静了下来,对李薇道:“你说是我杀的你男人,你有什么证据?杀人偿命,你觉得我杀人能躲过警察的眼睛吗?难道法医不会验尸吗?为什么警察都不知道,就你爸知道?你爸这么神通广大?”   陈月洲一字一顿道:“至少我杀死你男人也得有能力吧。”   “克西罗。”就在这时,哭哭啼啼的李薇忽然道。   “克西罗?什么鬼东西?”陈月洲一脸莫名其妙重复着,“你说什么……”   话说到一半,陈月洲的言语忽然溺毙在了口中。   他的身体仿佛一瞬间被一道闪电击中,动弹不得,双眼睁得浑圆,瞳孔缩得如针尖般细小。   “克西罗……”陈月洲呆呆地重复着这个词汇。   他想起来了。   他有印象这个词。   这是他们老家那边一个药厂的名字。   这家药厂专门生产……组胺H1受体拮抗剂类药物。   这类药物简称H1RAS,用大白话讲,这玩意大家庭中的大多数药物,都是用来抗过敏的。   有些人服用H1RAS类的药物的反应很低,顶多就是有些困意、打瞌睡;但自己对H1RAS类药物副作用的反应很大,尤其是这家的咪唑斯汀,自己服用之后十五分钟左右,就开始意识模糊,如果不刻意维持,连精神注意力都很难集中。   并且,自己的抗药性很低,长期服用都不会增强耐受度。   由于是家乡的小药厂出产,一瓶药物价格就几块,在北川不常见,所以,自己在大学那会儿曾经从家乡买了不少瓶带到北川来作为调整生物钟的利器。   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药物对自己的负面影响,刚好自己身上有一片荨麻疹久治不愈反复发作,他吃药的时候总是说自己因为控制病情需要。   既然如此,李薇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就算因为和自己相处过久无意中知道了,这个女版陈月洲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对这个药物的呢?   就在这时,陈月洲的脑内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女孩颤抖着双手将磨成粉末的某种药物倒入桌上的中药里搅拌均匀,端给眼前奄奄一息的男人服用。   女孩的视线上移的那一瞬间,陈月洲看到的是男版的自己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庞。   瞬间,陈月洲的脑袋顿时疼痛到到仿佛要炸裂,他一手拼命握着插在门上的钥匙尾部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另一手死死地摁住自己的眉心使劲揉捏。   他已经彻底懵了,不知所措和惊慌让他连语言都无法好好组织,只能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混乱。   可是,混乱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平静,反而心跳加速,下一秒眼前一白,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察觉到大门外有动静,正在客厅里看kindle的端琰起身来到玄关,通过猫眼看到昏倒在地上的陈月洲的那一瞬间,猛地拉开大门冲出去一把抱起地上的人:“陈月洲!”   “呃……”陈月洲察觉到有人在叫他,想要睁眼说话,却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最后彻底昏死过去。   端琰匆忙掏出手机拨打120,捡起地上陈月洲手机的同时看到一则正在接听中的来电。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在嚷嚷:“喂?喂?怎么回事?喂?”   端琰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他沉默地摁下了挂断键。   120赶来后,将陈月洲送入附近的九九综合医院,做了检查后身体并无大碍,便被安排在单人病房中休息。   端琰缴费时,医生拦住了他。   “我觉得……她得住院。”医生道,“她的身体情况已经不是一周做一次检查就能保证的级别,她的身体情况还是住院比较安全。”   端琰沉默。   的确,住院对于陈月洲现在的身体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但对于她的处境来说却是最差的选择。   赵世风本一直盯着陈月洲,时不时骚扰恐吓一下,之前陈月洲贸然唆使李薇杀人被反水了,赵世风说不定一直潜伏在暗地里,想要找个机会收拾掉陈月洲。   而医院人满为患,人群流动性大,赵世风连九九庄园西都能有门道让人送恐吓外卖吓陈月洲,就更别提这种公共区域了。   陈月洲身体素质目前很差,和赵世风无论是体能天赋还是体格硬件上都有巨大悬殊,根本做不到自我保护。   就算自己花钱请一个保镖也未必管用,赵世风那个体格天赋和肌肉雄壮度,如果玩阴的搞偷袭,除非是专业练过,否则和那家伙1V1,很多人都不行。   而赵世风又狡诈,未必会正面攻击,不知情的人又做不到处处防御到位。   自己倒是能应对一些,但要上班,根本没时间保护陈月洲。   虽然他早就决定要离职,但是离职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利用自己现有的身份和关系网,除掉赵世风。   在父母和吕佳音都还活着的时候,不明真相的他总是希望让真相大白,让始作俑者赵世风的杀人真相为天下皆知,为江陈辉平反,也为自己夺回自己真正的人生。   可是,当吕佳音死后,得知真相的他开始变得疲倦和不知所措,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只是冥冥之中觉得赵世风必须死。   直到父母死后,失去一切并获得了“自由”的他突然明白了:赵世风并不是整个案件的始作俑者,他不过是路过捡了便宜的刁民罢了。   这场地狱一般的灾难背后的操控者,是人心——贪婪的心、卑微的心、侥幸的心、猖狂的心……各式各样的人心交织在一起,相互渗透、相互利用,最后形成天罗地网,猎尽网内所有人。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了,他自回国起奋斗和努力的理由都变成了一个笑话,随着父母和吕佳音的离开,永远地被埋葬地底下面。   如今的他,身边所剩下的只有陈月洲。   看到她时,仿佛才可以想起这十年来,自己这段可悲、可憎又可怜的时光原来是那么真切。   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回到自己童年的那片桃源乡,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然后在活着的日子里静静盼着死期。   不过,在这么做之前,他有事要做。   他要杀了赵世风。   算是对这十年人生的善始善终。   端琰揉了揉眉心。   赵世风想除掉陈月洲,自己和陈月洲想除赵世风……而杀人者偿命,可能赵世风也在琢磨着怎样在不触碰法律的情况下除掉自己这边。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陈月洲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端琰:“我……又晕了吗……”   端琰闻声,暂时放弃了思考,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陈月洲的额头,点头应了声。   “真倒霉……这个倒计时……”陈月洲叹气。   “李薇对你说了什么?”端琰问。   陈月洲一听,转头看向端琰,想了几秒,答复:“李薇说,我杀过人。”   端琰顿时定睛看向陈月洲。   陈月洲想了一下,如今自己身体情况危在旦夕,赵世风那边又步步紧逼,端琰的分数又半天刷不下去,拖着也没用,不如反向利用端琰先把赵世风解决了,于是也不保留了,直接道:“我就权当我真的是多重人格,你知道人格之间的记忆并不是完全共享的,我不知道‘小洲’这个身份和赵世风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今天李薇说,是‘小洲’杀了那个……那个男洲。”   端琰一听,平静地反驳:“不可能,我查过,那个男性陈月洲的死因是机械性损伤的交通损伤。”   陈月洲:“可是我脑内的确有一小片段的记忆,那个……那个男洲在死前的确服用过我端给他的中药之类的东西,里面有大量咪唑斯汀。”   端琰回复:“那是因为你是他的护工,你负责照料他。”   陈月洲的眉头顿时又拧成一疙瘩。   之前好像听谁说过女洲是男洲的护工,当时自己可能觉得对方脑子有病就没怎么在意,可是现在重新被提起……这记忆混乱也太严重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端琰接着道:“他的确在出事前服用了大量的咪唑斯汀,但是他本身存在服用咪唑斯汀改善睡眠和抑制荨麻疹的历史,租住的房屋里发现了大量这个药物,再加上他当时已经是肿瘤晚期,疼痛的时候选择大量服药来安眠是他的习惯,他的父母在他第三次治疗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他,他自身求生意欲很低,在医院经常发狂,在阵痛缓解之后未经允许出院的情况下离开医院,并驾驶了自己的车辆上路,导致发生了交通事故,所以,跟你没有关系,这是技术部门的最终结果。”   陈月洲头疼。   先不提这个自己毫无印象的死因了,自己怎么还买车了?   于是他下意识问:“什么车。”   端琰:“F3。”   陈月洲点了点头:“嗯,天天闲在家里吃鸡的我也就买得起这样的了。”   “我觉得吧……”陈月洲想了想,“赵世风可能想用李薇除掉我,我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但是他知道我知道什么,再加上我之前怂恿李薇杀人了,但是之所以他没有再主动联系我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两个结婚了……”   自己这样一个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死了都只有出现尸体时才会被调查姓名身份的家伙,突然和一个有身份且社会存在感极高的男性结婚,这让原本想私底下安安静静了结自己的赵世风很困扰吧。   “他想杀我,原本可以像之前那样骗我去一个地方直接要我的命,但是我现在有你,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他必须先把我们离间开,对吗?”陈月洲思考着,“离间我们的方式比如像……”   “你的过去,但是无效。”端琰答。   陈月洲有些尴尬:“对,但是之后怎么操作……”   “他应该并不想招惹我,如果我不主动对他表达敌意,他应该不会想要攻击我,毕竟我的身份特殊,无论硬来还是暗取,出事后他都逃不掉,所以他也应该不希望拉我的仇恨。”端琰道,“也就是说,他应该不会用他自己的手除掉你,而是借手,比如李薇,创造一个‘你杀了她男人’的理由,让李薇有足够的动机想要解决你。”   “李薇?”陈月洲惊了,“那个女人的智商能除掉我?那个女人几斤几两相处这么多年我清楚的……”   端琰闻声,冷漠地看向陈月洲:“就是因为你是这个德行,所以除掉你不是没有可能。”   陈月洲:“……”   什么叫这个德行,说得自己像个小人似的。   陈月洲不爽:“也许她在我掉以轻心的时候有0.1%的可能除掉我,但是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端琰:“赵世风可能根本就没想过让李薇全身而退,我都说了,既然是拉仇恨,当然要让我知道害了你的人是谁。”   陈月洲一听立刻反驳:“可是李薇还有女儿,她又是个胆小怕事的刁民,和赵世风那种亡命之徒是有本质区别的,她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去牺牲自己呢?”   “如果赵世风说自己能够帮李薇在杀人后全身而退,又承诺之后照顾她的女儿和给她房产,你觉得?”端琰问。   陈月洲一怔。   也是。   缺爱的人对父母给予的一丁点善意都会怀揣希望,如果赵世风真的拿出一副“慈父”的面孔来利用李薇,说不定李薇即使将信将疑也会真的会听话。   “所以……”陈月洲问,“你觉得,李薇给我打电话,是赵世风安排的一个骗我出场的局?”   “有可能。”端琰答。   “那我现在要怎么应付……将计就计吗?”陈月洲想了想,“将计就计是个好事,但是怎么将计就计……”   “如果你身体没有问题,倒是可以将计就计,但是……”端琰露出有些焦躁的表情,“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容易出事,等你手术之后我们再想其他方法……”   陈月洲:“……”   手术之后老子就没有以后了!   就剩六十多天了,再不做点什么就要出局了!   于是,他立刻道:“你先说说你的计划,也许我能帮上你呢?”   端琰闻声,默默地抓住了陈月洲的手,沉着脸道:“如果连你都出事了,这一切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陈月洲脸上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我不会出事的,先说说计划吧。”   端琰沉默,好一会儿后才道:“如果要借李薇的手除掉你,那么机会就只有一次,失败这一次你以后就有警惕了,所以赵世风为了谨慎起见很可能会埋伏……”   端琰抓着陈月洲的手渐渐收紧:“我原本想让你来拖住李薇,让赵世风焦急,只要赵世风按耐不住暴露杀人意向,我就可以利用正当防卫解决他,没了大将的小兵溃不成军,那时候再告诉李薇赵世风的财产已经彻底归入她名下,她是不会说不利于我们的话的。”   “正当防卫……”陈月洲下意识道,“正当防卫的概念一直被不断改善,很多利用这个概念的人最终不是被定防卫过当就是被定故意杀人了,这太危险了……”   端琰闻声凉凉地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死寂,泛着带着悲伤蓝色的清波:“别忘了,我可是……正义的儿子。”   ……   而另一边,被挂断电话的李薇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身后的赵世风,以及他怀中被灌了不知道什么药物呼呼大睡的孩子。   “挂……挂了……貌似那边出什么事了……”李薇小心翼翼地回答。   虽然父亲最近对自己好了许多,但是她还是本能地害怕这个男人。   “挂了?不着急,她肯定会回来找你的。”赵世风冷笑,“小洲那个家伙,她有老子的秘密,老子也有她的秘密,她可不是个护工这么简单,她可是真正的杀人犯……”   说到这里,赵世风想起了几年前和小洲相处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他才结婚找了新媳妇不久,李薇这个不识相的就找上门来非要和他相认,当时他脑子一热:认就认吧。   说起这个兔崽子,真是和她老娘长得一点都不像。   她老娘如今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娘们,地球引力太大让奶和屁股都有些下垂,但至少奶大屁股翘的,而且那张脸就算多了褶子,但那眉眼之间相比小姑娘家反而多了一层妩媚,韵味还是十足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是个女人。   可这个李薇呢?   化了妆勉强能见人,这不化妆丑得连他都看不下去。   他原本的计划是:李薇来店里给自己搭把手,收拾得性感点、漂亮点,多招招男人的眼球,招揽招揽生意,也省得他多花钱雇个工人,有免费还听话的劳动力,多爽!   可偏巧这个兔崽子就是不化妆、不收拾也不来搭把手,反倒是围着个医院来回跑。   于是,他当时就纳闷了,这兔崽子没读过几天书,怎么难不成其实在医院工作?   结果去了才知道:妈的,这兔崽子被个畜生给哄住了,这畜生得的还是花钱如流水的病,快死了!   他当时就纳闷了,这快死的男人是上辈子救了祖宗八辈还是帮埋了爹妈的……怎么这兔崽子哼哧哼哧给人家当苦力还乐呵呢?   他当天回去就暴打了一顿李薇,结果对方哭着喊着来了句:“我这个条件,这辈子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男人了!再说了!出钱的也不是我!我怎么出得起治疗费!我只是给月洲买点吃的雇了护工!我已经怀孕了!至少让孩子的爸好好走吧!”   他当时就惊了:还他妈怀孕了?不打了留着过年?   结果这兔崽子再次爆出了让他震惊的话:“月洲这样的条件的男人我这辈子再也没机会找到了!我这种人什么都不行!什么都没有!比月洲差的男人都看不上我!我再也没机会生这么好的孩子了!我总得给自己留个孩子吧!”   他当时就死心了。   这是个废物,拉不动的。   跟他睡过的biǎo子很多,那些明白自己是破鞋的基本过几年就不知道死哪儿凄惨去了,那些不要破脸的**反倒是各个老鸨子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像他这种十一二岁就出来混的,多活几年就都明白了:啥叫要脸?啥叫过得体面?啥叫有本事?啥叫有尊严?少嫖几次?少草几次?少跟人搞?   ……锤子!   挨总统草的鸡,给女王搞的鸭,那也比贱民高级。   有钱就是尊严,就是天皇老子,没钱屁都不是。   当时一上头,直接就把兔崽子赶出了家门,结果这个兔崽子也就真的不回来了。   当时烧烤店缺人手,李薇不回来,他哪儿有闲钱雇人?   于是就去医院找人,结果李薇没找到,倒是见了李薇给畜生雇的护工——小洲。   个子特别矮,可能也就一米出头,脸不算丑,就是总是脏兮兮的。   她一听自己是李薇的爹,顿时乐呵了,鞍前马后跑着巴结,希望能给个工作,说薪水低也成,总之就是想有个能包住的去处。   自己当时吧,其实没相中她,就随口说了句:“工作也行,但你得把这畜生给老子弄死。”   于是,打那天起,小洲白天外面送外卖和照顾畜生,晚上自己店里工作。   说来也是巧了,有天喝多了,碰巧看到了小洲换衣服。   还别说,这小妞穿着衣服的时候没奶,这脱了衣服奶还挺大的。   摸过不少奶的他当然知道,这叫隐藏奶。   有的娘们,胖得跟母猪似的,那奶看着是大,可奶讲究的是的挺,那可不是挺,那是横向长膘,也就关了灯能当个实战利器,白天看不得;有的娘们,肩膀和肋骨宽度差不多,这奶稍微大一点,穿个衣服就会显出来,骨架再跟个男人似的宽一点的话,整个就跟个俄罗斯老泼妇似的;但有的娘们,就会长,这肩膀宽度差不多,可肋骨窄得巴掌似的,腰细得能掐断似的,奶就算再翘,这衣服一搭上去,肩膀把衣服挑起来了,奶就藏起来了。   穿着衣服显瘦,这脱了衣服显大的,就像有的大老爷们穿着衣服瘦了吧唧的,脱了衣服那可是一身腱子肉,这可都是极品。   当时他就来了兴致,也顾不得太多,就替这小丫头片子开了苞。   之后这小丫头片子还挺识时务,听话能干。   直到有天中午,小洲忽然找过来,哆哆嗦嗦来了句:“今天下午,那个陈月洲会死,我替你杀了他,你就放了我吧。”   他当时就纳了闷了,这小丫头片子还能杀个人?   然后小洲就接着说了:“他该交第三期的治疗费了,可是他的家人全都跑了,连电话都打不通,他最近喜怒无常,害怕死害怕到疯掉一样,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他今天的身体情况好了一些,让我帮忙隐瞒他出院的事,他要找在北川的某个姐姐借钱,他说他知道那个姐姐住在哪儿,如果在家门口堵着要钱的话是可以要到的。”   他有服用克西罗强迫自己入睡的习惯,但是克西罗被禁止在开车、高空作业前服用,他对于克西罗的反应特别强烈,我把大量克西罗倒在他的杯子里,他已经喝了。”   说着,这小丫头片深吸一口气:“他死后,我就不会再来了,我要去送外卖了,再见。”   那之后,这小妞还就真的消失了。   最关键的是,当天下午,那畜生还真的就车祸死亡了。   ……   将思绪拉回现实,赵世风的表情阴森了许多。   小洲是个懦弱的人格,可即便如此,她也有做恶棍的潜质。   从她利用一切仿佛理所应当的条件杀了人并没有被逮捕就可以知道,她其实比她自己想象中要恶劣很多。   如果现如今小洲的新的稳定的人格是撇弃了性格中最大的弊端——懦弱的话,还嫁给了身份背景如此特殊的条子,怎么看这家伙都是有目的而为之。   新的人格,可能对自己是个巨大的威胁。   赵世风看向李薇:“你一定要把她带去北越山我定好的地点,我会在附近帮衬你,机会只有一次,成功了,房还有我的店,可就都是你的了……失败了,咱俩就没有关系了。”   李薇顿时咽了咽口水:“可是,我害怕……”   “按照我的计划走。”赵世风阴森森道,“只要伪装成她失足,你是不会坐牢的。”   说完,赵世风强调:“记住,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绝对不要去招惹小洲的那个对象,把他的仇恨拉过来,我们两个都不好过。”   李薇心惊胆战地应着。   赵世风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冷笑着:“小洲啊,咱们两个,必须得做个了断了,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抱歉,真的不是不想准时,我昨晚从琴行回来大概十一点半,然后恶补乐理,恶补到三点结束,开始修之前被和谐掉的章节,早上开始写今天的文,结果居然写着写着睡着了,一觉醒来下午了。   说句不该说的闲话,因为抗过敏药太容易买到了,我担心有人拿去犯法,在此郑重说一下:   1拿抗过敏药做杀人、敲诈、绑架、勒索等一切需要先束缚被害人反抗能力的犯罪,太多太多太多太多了,警察只要查他吃了什么,你就凉了,别动这个歪脑筋。   2这不是犯罪推理,该剧情杀的时候必须剧情杀,我不可能在这里死磕药物配伍,然后试图让剧情完美犯罪(当然,我这知识量也不可能完美犯罪),有句老话说得好:老百姓知道的少点,社会安稳点。   3吃过白加黑吗?吃过新康泰克吗?大多数此类药物都有类似机制,个体差异大过天。我吃某个牌子的某个药,吃完就困,但服用大约三次以上,我就睡不着了;同理,大名鼎鼎的扑尔敏,我吃后一点反应都没有。拿抗过敏药犯罪,你还得事先调查对方哪个不耐受。   4别有事没事就给别人说自己吃什么药身体不舒服,什么药物副作用大,身体哪里有问题之类的……武林练功的时候谁没事干把自己的罩门广而告之? 第280章   端琰的话陈月洲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端琰已经否定了这次将计就计的计划, 但是陈月洲却有自己的想法。   赵世风这个人仅凭自己的力气是无法解决的,自己之所以和端琰二度和好最重要的原因, 一来除了要在端琰身上刷分以外, 二来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能够共同解决赵世风。   如今刷端琰的分数只剩下不足两个月的时间,自己身体又每况日下, 能保持活动的状态可能也就一个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内解决两个人, 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耽误。   于是, 陈月洲对端琰道:“我的身体没关系, 我不会乱来,基本的事情我还是能做的。”   陈月洲如意算盘敲得响, 可端琰却不买账:“不可能, 你现在需要静养等待手术, 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我真的没事。”陈月洲爬起来挠头道,“我不会死的,9月7日之前我都不会出事的,过了9月7日该做的事没做完我才会真出事……”   “不可能。”端琰斩钉截铁道,他看着陈月洲,目光严厉, “你如果铁了心认为你是穿越来的,我不去阻挠你,凡事皆有可能;但是对我而言,你是一个病人, 在我的常识里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虽然如今的陈月洲经常自称多重人格,但那也只是为了沟通起来方便,当别人真的一脸认真地认为他有多重人格的时候,陈月洲立刻就会生气。   他很同情这幅身体的主人,也觉得帮帮她无可厚非。   但是,污蔑自己是这幅身体的主人,还认为自己有病,实在是很伤自尊。   于是,一时情急,陈月洲口不择言道:“你开什么玩笑!以前你已经抛弃我一次了!真正的我早就死在那片水泥里了!既然曾经抛弃过,那现在就再狠心一点实施计划!就像曾经的你是为了拿到真相而活着一样,现在的我就是为了杀了他而活着!”   说完的瞬间,陈月洲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补充了句:“等他死后,我们两个人还有未来,但是,他不死,什么都没有……”   陈月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你曾经对我说,你想要我,也想要真相,现在的我也是这样,我想要你,还想要任……还想要他死……”   到最后,陈月洲沉默了,萎靡不振地抓着被子的一角。   其实他又头晕了,但是为了能够实施这次计划,他不能再让端琰看出来他日渐虚弱的身体情况。   听到陈月洲这样的回答,端琰的情绪也很低迷。   情侣之间一旦出现过原则性的问题,即使和好后平时表面上开开心心的,可是一旦到了吵架的时候,这些问题就会像定时的□□一样横在面前。   端琰走到病床前面,蹲下身子,抓住陈月洲的一只手仰头,有些无力:“我知道我以前做了什么,但是拜托你,就这一次,听我的话吧。”   他的声音像是恳求:“如果连你也死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   前十五年的人生纽带,在外婆去世、教授夫妇离世、梁帆回国继承家业和哥哥姐姐们另谋天地后逐渐消失;   后十二年的人生纽带,在吕佳音自杀、父母自尽后逐渐断裂……如果最后一根也断掉了,他要怎么办才好?   陈月洲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端琰脸上几乎要濒临崩溃的表情时,还是选择了沉默。   医生给陈月洲开的药物有助于睡眠,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这一晚,在药物的帮助下,他睡得还算踏实。   第二天一早睁眼,陈月洲发现身边多了个小姑娘,对方一见他醒来忙道:“你……你好……我叫孙晓敏,我是端琰先生给你雇的护工,今天正式来上班,合同早上已经签过了。”   “我又没残……”陈月洲嘴上碎碎念着,心里倒是觉得无所谓了。   他推了被子想下床去厕所,却发现了一样刺眼的东西——   镣铐。   那玩意一头铐在自己的脚脖子上,另一头铐在床尾一样重物上,仔细一看,似乎是健身房的健身道具,上面还写着50KG的字样。   镣铐之间的铁链长度不足一米,上面的锁居然是B级机械芯。   也就是说,利用传统的撬锁道具是没什么用的,必须找开锁师傅才能打开。   陈月洲顿时就上了火:“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我又不是犯人!这也太过分了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护工:“给我打外面小广告上面的开锁电话。”   “这……这不行……”孙晓敏慌忙摇摇头,“端先生说了,如果你要离开,或者找人开锁,就让我给他打电话……”   陈月洲一见行不通,去找自己的手机:“你就睁只眼闭只眼一次,我给你发红包……”   “这也不行。”孙晓敏再次摇头,“端先生已经料到你会这么做了,你的钱包手机都被他拿走了,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递给陈月洲一台差不多二十年前的诺基亚非智能机,还是黑白屏的。   里面电话卡也是全新的,联系人就端琰一个。   陈月洲:“……”   草,真够绝的。   这家伙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正常夫妻丈夫对妻子控制度到这样,早就法庭见了好吗?   “医生看到我的脚铐难道都不管不顾吗?我要做检查怎么办?我上厕所怎么办?”陈月洲怒火中烧。   “端先生告知了医生你有要逃跑的趋向,特殊时期得特殊对待,医生也管不着,再说了,检查的时候或者上厕所的时候,五十公斤的铁块用板车推着不就好了?”孙晓敏认认真真回答。   “哦……”陈月洲顿时眯起眼,抓住了关键字:板车。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   一百斤的东西抱着走路不大可能,但是放在板车之类的东西上不就得了?   于是,他假装妥协,泄气似的躺在床上,用遥控板打开电视,看起了《动物世界》。   而孙晓敏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织毛衣。   陈月洲扫了眼她:“这什么天气你织什么毛衣啊?不热吗?”   “现在开始织,洗两遍,秋天穿身上就舒服了。”孙晓敏答着,“买的哪有织的舒服呢……”   陈月洲翻了翻白眼,没继续说话。   嗯,专门用来织毛衣的机械比不上你们这种非专业的手工,牛逼了!   看了会儿电视,陈月洲觉得无聊,又无所事事,索性趴在那里看孙晓敏织毛衣。   过了会儿,他觉得自己也会织了,于是对孙晓敏道:“给我点毛线,我帮你。”   孙晓敏一听,想了下,拿出一件旧毛衣交给陈月洲:“这样吧,我们两个合力拆了这件旧的,你拿旧的线织,织一条围巾,我帮你起针脚。”   于是,陈月洲就眼睁睁看着孙晓敏将毛衣翘起一个角,然后在不断地拉扯中,旧毛衣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被解体,直到最后化为一堆毛线,被孙晓敏卷成一个毛线球。   陈月洲在孙晓敏的帮助下,也开始织毛衣。   织着织着,他突然就明白门口纳凉的那些老太太为什么喜欢织点东西了——   闲啊!太闲了!   就像闲的时候抖腿和无聊的时候嗑瓜子一样,一旦习惯了织毛衣的动作,其实压根不用费脑子,只需要手指灵活地动着,过一会儿就会织出好大一片杰作,生活中还用得上。   看着密密麻麻整齐的一排排针工,其实……还挺有成就感的。   可是,这份成就感很快就被脑内蹿出的大量记忆碎片所冲击——   同样是在一家医院里,白色为主色调的病房,八人床的房间,床号22-34-8,上方写着南城区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床上坐着面色苍白的男人。   女孩拿着毛线交给床上病恹恹的他,对方模仿着女孩的动作,缓慢地织着,不一会儿后,便熟练了针织的动作。   床上的男人看着女孩浅笑:“没想到,自己亲手创造东西,其实还挺有成就感的。”   ……   陈月洲顿时丢了手中的毛线痛苦地抱住头。   为什么自己织过毛衣?   为什么自己会对女洲说这些话?   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想知道真相,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你怎么了……”孙晓敏见陈月洲捂着头□□,慌忙起身打算去找医生,可陈月洲及时拉住了她,“帮我个忙,找一条毛巾弄湿给我……”   “你身体……”   “我没关系……这是常有的……相信我……如果好不了……你再找医生……”陈月洲催促。   孙晓敏一听,觉得方案可行,于是转身打开卫生间的门,拧开水龙头后抓了架子上一条毛巾弄湿。   陈月洲趁势朝卫生间里面瞧着——   在门后方,有一辆小板车。   他顿时安心了。   九九综合医院是九九集团旗下众多医院中的一家医院,正儿八经的私立医院,相比公立医院的便宜便利,更注重的是客户体验和保护**,病房只有单人间和双人间两种。   但这家综合医院定位方向又是服务于“想要提高住院待遇但是又不会太贵”的稍有闲钱的一般老百姓,所以配置讲究精致而又不奢侈,单人病房尺寸都不大,卧室和卫生间的迷你型配置合起来只有十平米,哪儿藏了什么大件东西应该一眼就能看到。   可就在刚才孙晓敏说了板车之后,他四周看了看,似乎没有板车之类的东西。   自己身体情况严肃,不可能等需要做检查的时候才去租借板车,按道理来说房间里一定有放板车的地方,可万一端琰想太多真把板车存放在其他地方就不好了。   如今看到了板车,陈月洲长舒一口气。   虽然拖着一百斤的东西走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但是如果仅仅是从床上走到卫生间,他还是可以的,现在只需要将孙晓敏支开就行了。   于是他道:“小敏,我想吃饭了,你能给我去食堂买一份八宝粥吗?”   孙晓敏已经洗好了毛巾出来,交给陈月洲,然后点头应着:“好啊。”   说着,她将卫生间的门用钥匙反锁,然后扭头离开病房。   陈月洲:“……”   我可去你妈的。   厕所都反锁,这哪里是请的护工啊,这分明是请了个监工!   孙晓敏走后,陈月洲慢慢爬下床,抱起那百斤的铁疙瘩放在地上,拖着向前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手脚都在颤抖的老大爷被几个人扶着进了隔壁病房,坐过的轮椅还在门外无人问津。   说时迟那时快,陈月洲俯身抱起铁疙瘩,一个百米冲刺坐在了轮椅上,火速将铁块放在自己背后之后,摁下轮椅上的开启按钮就划着轮子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因为医院里坐轮椅的病人很多,也没人关注陈月洲,直到乘坐电梯到了一楼的出入口时,问题再一次出现了。   这里出入要严格的登记制度。   探病进入住院部要电联病人获取同意书,难进来好出去;病人在没有出院证明的情况下暂时离开住院部要家属陪同并签署知情同意书,难出去好进来。   陈月洲顿时纠结了。   就在这时,隔壁的电梯门打开了,下来一个和陈月洲这幅皮囊年纪相仿的男生,对方步履轻盈,玩着手机,也没穿病号服,显然是个家属,而且很闲。   陈月洲灵机一动,匆匆滑动轮椅拦在对方面前:“小哥哥,帮我个忙好不好?”   男生闻声,抬眼看了眼陈月洲。   是个白白嫩嫩还有点可爱的小姑娘,嗯,被这样妹子搭讪,还挺开心的。   “我想去花园逛逛,可是我家人一直不来,你能不能冒充一下我家人?”陈月洲道,“就冒充一下下,推我出门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男生想了一下,看陈月洲挺健康的,而且这栋楼住的也都不是什么传染病,接触一下也无所谓,于是应着:“也行吧。”   “那好那好,我的家属叫端琰,信息是……”陈月洲大概说了一下端琰的个人信息。   就这样,男生在冒充家属做过登记之后,成功将陈月洲推出了大门。   这下,陈月洲算是自由了,他趁着轮椅还有电,火速滑动着出门,来到附近一家锁店。   因为身上没钱,他直接摘了和端琰的结婚戒指放在桌子上:“老板,这个压在你这里,这是我结婚戒指,你帮我开锁,我明天把钱还给你。”   老板看了眼陈月洲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又看了眼她身上的病号服,再看了眼她背后的巨物,顿时露出了异样的目光。   电视剧里说,穿着病号服还戴着脚铐的,那……那都是被羁押出门就医的犯人啊!   看她样子弱弱小小的,也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家伙,怎么就带着这么大的大家伙呢?   她附近又没有人看守,莫非是逃犯?   出于为了安全和避免打草惊蛇的考虑,老板佯装同意替陈月洲开锁,下一秒就给老婆发微信,让她报警。   于是,锁还没开完,陈月洲就被警察围住了。   一圈盘问结束,嫌疑便解除了。   毕竟送罪犯就医谁送私立医院啊,一般去的都是公立部队医院。   不过警察倒是很在意是谁给陈月洲的安的脚铐,再三询问他具体情况,陈月洲一番解释,警察才大概明白了状况,见陈月洲不愿意报警,也不强求。   于是,在警察的陪同下,老板解开了陈月洲脚上的镣铐,陈月洲将戒指这次抵押给了其中一个警察,希望他先帮自己垫付了开锁费。   警察也不好收别人的结婚戒指,就干脆收了那一百斤重的大铁块和镣铐,登记了陈月洲的身份信息、手机号码和住址后就放他离开。   终于把脚上的负担去除了,陈月洲又向警察借了500块钱的现金,去隔壁的迪卡侬给自己买了套最便宜的运动衣,然后火速来到公交车站,上下打量着站牌,最终找到了一辆通往南城区的车。   路上,他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夏日的太阳火辣辣的,刺目的光直射在他的脸上他也毫无感觉,大脑仿佛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思考。   在连续换了三辆公交车后,他总算来到了记忆的碎片中所谓的南城区第一人民医院。   这栋医院虽然名字很是气派,但是规模不大,就一栋摩天大厦,12楼以上都是住院部,没有九九综合医院那样相对森严的管理机制。   陈月洲看了路牌,确定了肿瘤外科的住院部在22楼,再回忆起之前看到的床号22-34-8,就大概明白了这串号码的意思:22楼,34房间,8号床。   他乘坐电梯一路上楼,青灰色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冷色调的灯,一望无际的白色长廊,病痛的□□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压抑。   肿瘤外科的住院部,是一个充斥着颓废和绝望的地方。   患有良性肿瘤的患者一般不会住院太久,手术后没几天就能出院;而患有恶性肿瘤的患者……可能从住进医院的那天起,到死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陈月洲快步穿过走廊,终于找到了回忆中的病床。   这里已经住了新的病人,是个看起来身高约摸一米八的中年男人。   他正盖着被子在睡觉,面色苍白,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满是死皮,仿佛随时都要炸裂一般。   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瘦的仿佛只有皮包骨,床头挂着的病历上他的体重一栏赫然写着37千克。   就在这时,有护士走了进来:“请问你找谁?”   陈月洲一听,转过头道:“我想找一个病人,出去说……”   跟着护士来到护士站,陈月洲交代了自己梦中看到的剧情,小护士想了想,找来一旁的护士长。   护士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病人,我印象倒是挺深刻的,也的确有个护工和他同名同姓,因为他擅自离开医院,后来发生了交通事故,导致科室被点名批评,他的责任护士当时被罚了当月全部奖金。”   说到这里,护士长叹气:“听说是北医硕士的时候,我还挺惋惜的,毕竟我是北医护硕毕业的,也算是校友了……不过你是他谁?怎么现在来问这些?”   “我……我是他表妹,今年才知道他的死讯,我小时候挺喜欢他的,可是他家里人找不到了,所以我来医院问问,想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让我怀念……”陈月洲应付道。   “哦,妹妹……”护士长应着,“这你应该找他女朋友啊?他出事后所有东西都被女朋友收走了,包括他住院之后一直用的录音笔……”   “录音笔?”   “嗯。”护士长道,“他当时每天都会记录自己身体的具体情况,还会录录日记,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比其他病人还是显得更像个文人一些。”   陈月洲顿时蹙眉。   女朋友,那不就是李薇吗?   自己死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果都记录在那只笔里面的话,找到之后说不定能帮助自己修复混乱的记忆。   看来,昨天那个将计就计的计划必须实施,一方面为了快速完成任务,一方面也为了找回自己。   傍晚,赶在端琰下班之前,陈月洲火速搭车回九九综合医院。   孙晓敏如果机灵的话,在端琰下班之前是一定不会给端琰打电话告状的。因为这是她对自己看管失责,告状就等于炒自己的鱿鱼。等端琰即将下班实在瞒不住时再开口,是最降低损失的操作方式。   可是,当陈月洲赶回病房时,却发现端琰早已坐在病床上等着了。   他一手勾着领带烦躁的拉扯着,一手握着自己的病例低头看着,视线冷漠而阴森,一旁站着的孙晓敏一脸委屈却不敢说话。   矗立在门外的陈月洲顿时后退两步,可已经来不及了,洞察力极其敏锐还接受过训练的端琰迅速瞟了眼大门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陈月洲只能乖乖进门,还不忘抱怨着:“再怎么说你也不能铐着我啊,我都说了我身体没问题……”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起身疾走而来,抬手,一个耳光落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下来,陈月洲脸蛋是火辣辣的痛,人也是彻底被打懵了。   端琰之前为了训练自己动手打人他勉强可以接受,端琰上一次误伤自己事后道歉他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这次……这次……这他妈是真的动手打了他吧?   于是,恼羞成怒的陈月洲捂住脸猛地抬起头对端琰大声道:“你疯了吧你?我都说了我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你拿铁链子像拴狗一样拴着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他妈还打我?!”   “陈月洲。”端琰低头瞪着他,表情阴冷,“别再闹了,别逼我。”   “我闹?”陈月洲气得快要发疯,“我倒是希望我这是在闹!我能怎么办?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就要被当作神经病吗?就要被当作多重人格吗?我还觉得你们无知!我还觉得是现代科学滞后!我身上发生的这么多变化是科学能解释的吗?你们哪怕勉勉强强做出解释都要给我扣上一个多重人格的帽子吗?”   端琰也被气得头疼,他深吸一口气,无视陈月洲的咆哮,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在你做手术之前,我就只能送你去精神病院,那里比医院更适合现在的你、也更安全,你想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刚才回来的路上,一家店在放《BLEACH》的某个主题曲。   就在这时,路过的小哥忽然停下脚步,对旁边的小哥说:“想起死神,我就想弄死久保带人,我的露琪亚。”   旁边的小哥:“一护和露琪亚在一起的话,恋次和井上太可怜了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想弄死他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我:“……”   虽然我对作者想画什么结局一直保持:“你的作品,你说了算。”   但,当时的我也想真诚地表达:“暗杀久保带人的加我一个。”   ……   所以,如果这本书的之后的结局你们不喜欢,你们心里想想怎么弄死我就行了,不用说出来的【拍胸膛】 第281章   端琰说话的语气让陈月洲不寒而栗, 但更多的是恼火。   就像是小时候明明没有做坏事却要被老师冤枉、甚至还被罚站告家长后被训斥的时候的憋屈和窝火一样。   陈月洲觉得,此时此刻如果不和端琰死磕, 自己以后连任务都没得做。   于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大声嚷嚷:“那你就送我去啊?!快点送我去精神病院啊!?就不用被你戴脚铐了!”   陈月洲狠狠地瞪着端琰:“我告诉你,你把我关在精神病院关到做手术你以为我就安全吗?我任务做不完到时候还是得死你信不信!”   端琰:“……”   拳头一点一点在收紧, 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陈月洲有些怕端琰还要打他,于是,他稍微有点怂地后退一步:“你……你之前说过的!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会动手的!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毕竟自己倘若在这里挨了打, 这附近怕是没有一个人有能力阻止端琰。   端琰冷冷地瞪着陈月洲:“我的确说了不会对你动手, 但至少你必须是个正常人,有正常人的意识。”   端琰道:“正常人不包括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赌博依赖症发作的赌徒和……精神异常的精神病患者。”   陈月洲一听, 顿时气得抓耳挠腮, 他想找个证据证明自己身体没有问题, 可偏巧478又不在, 只能大声辩解:“你是铁了心认为我有病是吧?就算我有多重人格——多重人格也不是精神病!更何况我根本不是多重人格!跟你讲了那么多次可是你表面上说相信我你倒是什么时候信我了!”   他怒声道:“没见过就代表不存在吗?科学解释不了就代表没有吗?不信科学和全信科学都是一种迷信你不知道吗?!”   陈月洲焦躁难安,气得上蹿下跳,就在这时,医生听闻声响冲了进来, 见陈月洲一脸暴躁忙安抚:“陈月洲,陈月洲患者,你现在的身体不能这么暴躁,你安静一点,躺下, 快躺下,你的身体……”   “我都说了死不了怎么这么多废话!”陈月洲愤怒地打断了医生的滔滔不绝。   见陈月洲情绪如此失控,医生露出了惊异的目光,转头对身后的护士说了些什么,护士应了声应了声匆匆离开。   “陈月洲患者……”医生抬眼看向端琰,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端琰明白医生的意思:不要继续和陈月洲吵了,不要让她再这么暴躁,让她安静下来,免得身体出现问题,得不偿失。   端琰只能深吸一口气,放开紧握的拳头,走到陈月洲面前,蹲下身子,抓住眼前人的双手,仰头看着陈月洲:“我信你,我真的愿意信你,但是也拜托你,把自己当回事,行吗?”   陈月洲:“……”   我他妈就是因为把自己当回事才不能在这里等死好吗!   长这么大,陈月洲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辩解无用,欲哭无泪。   也第一次特别想对以前实习的时候见到的精神病院的很多患者道歉:也许你们真的是超科学的存在,只是这个刻板的世界和刻板的人类无法解释你们身上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就自以为是地将你们划分进精神异常的领域。   如果他陈某人有来生,一定要转专业去精神病学,帮助更多被可悲而自负的人类所判断为精神“异常”的人类追寻人生的真谛。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不肯妥协。   从明天起,大概端琰会用比今天还要夸张十倍的□□方式囚禁自己,如果现在不争取到机会,那以后就彻底没机会了。   陈月洲看向身后的孙晓敏,对方一见自己看她,顿时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陈月洲再回头看向医生,对方和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顿时目光变得警觉了起来。   陈月洲顿时气得胸口疼,脑袋胀痛,狂躁到想要掀桌子打人。   什么啊……   什么啊这是……   所有人都把自己当神经病啊……   开什么玩笑啊……   明明这些人在看穿越、系统和魔法的时候瞬间就接受了设定,还经常幻想自己能够变成主人翁,怎么现实中真的发生了之后,不但没有一个人信,反而把自己当神经病?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好?   说自己不是神经病?神经病都说自己不是神经病;   以死要挟端琰同意自己的条件?神经病最喜欢拿命相逼;   说要和端琰离婚?不不……   自己的做法在外人看来,都是神经病会选择的极端做法。   话说回来,人在无人相信且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哪个动作不像神经病了?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思考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脑内世界的大门忽然打开了,紧接着,那只粉色的佩奇再一次抱着一堆快递出现,刚好和陈月洲撞了个面对面。   一脸冷漠的陈月洲:“……”   一脸尴尬的478:【……】   对视3秒后,478先一步开口解释:【其实吧……我最近是……】   “别什么最近不最近,我都要快被逼出精神问题了!”陈月洲瞪着478,上前挥手推翻478的快递箱子,“你现在,立刻给我想个办法,证明我是有系统的人。”   478一脸为难,也不计较陈月洲的粗暴行为了:【宿主,我都说了,未来的系统只能干预世界线原本存在的内容,不能扰乱世界线……】   陈月洲翻白眼:“那这样吧,你告诉我未来某一注彩票的开奖结果,我不去买,这样不会干预世界线的结果,怎么样?”   478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宿主,这种探知未来的事情本来就是不对的,我怎么能做呢?再说了,宿主你病伤恢复那么快、头发长得那么快、身上还自带任务跟踪器、还有人格BUFF……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现实中有的啊?】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们不信啊!那你倒是想个办法证明我不是精神病人啊!你们系统就没想过万一宿主精神错乱了怎么办?”陈月洲怒吼道。   478一听,想了想,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笔和本子,用粉色的小爪子写下一串字符:【我只能告诉你一点,避免你乱来,这是今天晚上开奖的双色球的蓝号,你知道如果单买蓝号也是会中六等奖五块钱的,所以在开奖前五分钟,这个数字才会显出来。】   陈月洲接过彩票看了眼,转身抽出意识,推了把端琰:“如果我能说出今晚双色球的蓝号,你会相信我吗?不过我要在前五分钟才能告诉你。”   端琰顿时露出了有些绝望的表情,但还是点头:“可以。”   一旁的医生一听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刚才离开的护士带着一名医生走了进来,两个医生交头接耳说着些什么。   之后,陈月洲回到床上暂且躺着休息等待双色球开奖,端琰被两名医生叫了出去。   临走前,陈月洲又看了出门的那堆人一眼,恰好看到新来的医生胸前胸牌上赫然写着:精神科副主任医师梁飞航。   陈月洲:“……”   妈的。   去他妈的。   刚才发火太多,这会儿虽然还是生气,但他也没力气继续恼怒了,于是招呼孙晓敏替自己开电视。   结果这家伙一听到自己说话,吓得顿时后退两步,胆战心惊地从桌子上捞起遥控器,打开后就默默搬了凳子坐在角落里,不敢靠近。   陈月洲:“不想干了的话就辞职滚蛋!”   孙晓敏:“不是……我只是……对不起……”   嘴上虽然在道歉,可身体却很诚实地杵在原地不肯过来。   到最后,陈月洲无可奈何,只能拉着被子蒙住头睡觉。   端琰和医生在隔壁房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他招呼孙晓敏先去睡觉——毕竟自己第二天还要上班,晚上值夜还是得孙晓敏来的,所以这会儿让她先去休息。   等孙晓敏走后,端琰铁青着一张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下巴默默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陈月洲。   直到九点十分,陈月洲被闹钟吵醒,从床上爬了起来,捞过床头柜的遥控板打开电视:“我现在告诉你,蓝号是16,不信你等着。”   端琰扫了眼陈月洲,叹了声,应着:“好,等着。”   等待开奖的这五分钟,端琰全程面无表情,反倒是陈月洲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   他忽然间有点害怕——   万一……万一蓝号不是16怎么办?   虽然他铁了心认为自己是有系统的,但是万一蓝号真的不是16怎么办?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手心满是汗水。   478见状长叹一声:【宿主,你想想你怎么长高的,你想想你伤口怎么痊愈那么快的,你想想你救陈语轩的时候是怎么闪现的,你想想为什么你能准确发现事故发生地……你怎么就被这些平常人带偏了呢?】   陈月洲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越发紧张。   直到五分钟后,双色球开奖,蓝号的确是16。   陈月洲这才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休息了片刻,他回头望着端琰,一脸扬眉吐气的得意。   端琰的视线始终落在电视屏幕上,神色复杂,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陈月洲读不出来其中的喜怒哀乐,却能读出端琰此刻的精神状态——疲倦。   “怎么?不承认我赢了?”陈月洲问。   端琰的视线迟迟没有从电视机上挪开,许久后,才死心般地应了声:“你赢了。”   “那现在我们的计划……”   “可这不能说明什么。”端琰答,“碰巧一次猜中而已,你的身体还是需要……”   “端琰!”陈月洲再也忍无可忍,爬起床大声呵斥道:“如果我真的是多重人格,你觉得对你有好处吗?”   端琰蹙眉,不明白陈月洲的意思。   “如果我真的是多重人格,你真的把我送去做治疗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陈月洲看着端琰道,“意味着,当我痊愈的那一刻,你就会失去你的妻子。”   端琰一怔。   “你应该是在我出现之前就接触了这幅身体,那个名为‘小洲’的人,你喜欢她吗?”陈月洲一字一顿问,“如果我真的是多重人格,治好我的时候也就等于消灭了我,让那个女人做你的妻子,你也愿意吗?”   端琰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完全不一样的两份记忆,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和三观……如果内核改变了,即使有着相同的相貌,她还是她吗?   “所以,你来决定吧。”陈月洲抓住端琰的袖子,与他对视,“是把我当作多重人格去控制我、治疗我然后消灭我,还是就信我一次,把计划实施下去,解决赵世风?”   陈月洲补充:“我不会放弃我现在的想法的,你要么明天就送我去精神病院给我治病,然后彻底解决掉我;要么,留下我和你实施计划,虽然我身体不好,但是我会尽量努力活着,你来决定。”   端琰:“万一你……”   “不会的,我不会死的。”陈月洲斩钉截铁道。   端琰:“……”   有些绝望地仰头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从口袋里取出陈月洲的手机丢在床上,疲倦不堪道:“给李薇回电话,她白天一直联系你,要约你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没有,你们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第282章   端琰同意陈月洲回李薇的电话, 就意味着接受了陈月洲“应战”的计划。   陈月洲当着端琰的面拨通了李薇的电话,表现出一副对李薇前天说自己是杀人犯很在意的样子。   “既然这么在意, 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不怕我说出去?”李薇问。   陈月洲想了想回答:“那天我晕倒了。”   站在一旁的端琰顿时蹙眉, 他不希望陈月洲把生病的事情说出去,反被赵世风一方利用。   陈月洲不傻, 补充道:“我怀孕了, 孩子比较闹,这两天血糖低,一直在休息, 今天才有力气回电话。”   “你怀孕了?”李薇愣住了。   “嗯。”陈月洲看了看端琰, 继续对着电话道,“你不是说你孩子生病了吗?现在好一点了吗?”   “……”李薇闻声, 扭头看了眼沙发上还在睡觉的自己的孩子。   这些天多亏自己爹给的银行卡, 她给孩子买了些好奶粉喝, 孩子的身体还算结实, 没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为了让孩子闭嘴,自己爹会把一种感冒药磨碎,弄一点粉末在奶水里, 孩子喝了之后会睡得特别香。   自己小时候嗓子不舒服就吃那种两块钱一包几十粒的感冒药,没见出什么问题过,所以她觉得少吃一点感冒药没什么问题。   可是,再想了想,记得老人家常说是药三分毒, 她又有些担心。   于是,反复纠结后,她觉得还是快点把交代的事情做完,拿到钱之后自己亲自照顾孩子比较好。   于是,李薇立刻切换正题:“你男人在身边吗?”   陈月洲看了眼端琰:“没有,他最近忙。”   李薇一听,开口说正题:关于是你害死了我男人这件事,我是有证据的……”   一提起自己男人的死因,李薇就来气:“如果我女儿以后过上好日子了,我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我女儿过不上好日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陈月洲顿时故意露出紧张的表情:“我根本就没有我杀过人这件事的印象,你不要骗人了……”   “我这里可是有证据的。”李薇恶狠狠道,“我爸听你亲口承认了杀人的过程不说,我这里可是还有一份连我爸都不知道的决定性证据……”   李薇说着,拉开自己的行李箱,取出包裹在重重布袋子下面的录音笔,瞬间红了眼。   自己爹说了自己男人的真实死因后,她尝试着去找寻蛛丝马迹来佐证,翻箱倒柜查看了自己男人的旧物。   直到找到这个录音笔。   她之前是不愿意触碰自己男人遗物的,因为也没什么用得上,所以就当个纪念品摆着。   直到她听到了自己男人在出事前两个小时的最后一通录音,瞬间觉得五雷轰顶。   她一定要让小洲付出代价。   明明自己比她个子高、比她赚得多、比她性格好、比她各方面条件找到好男人的机率更高一些,凭什么到头来自己的男人得了绝症,她这个贱人还找到个又英俊又富裕的?   她配吗?   小洲一开始不过就是自己花非常低的价格雇来的廉价乞丐,为了一点钱又是给自己男人端屎盆倒尿,又是给自己爹当性nu隶,这种人死在地上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她现在怀孕了,有了那个身份据说挺牛的男人撑腰,她的孩子极有可能从出生就什么都有,远远凌家在自己女儿头上,将来说不定还会欺辱自己的女儿。   凭什么?   这个贱货、这个垃圾、这个biǎo子……这个……这个王八蛋算什么东西?   李薇一时之间居然觉得现有的脏话都还不够脏,无法形容陈月洲在心中的恶心程度。   她已经有些混乱了。   人总是能接受身边比自己强的人从高处跌落到地底下,怜悯地感慨一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后,心满意足地继续接下来的人生;可人很难接受身边比自己弱的人一步登天,非要盯着人家吐槽“他/她以前就是XXXX还不是XXX”来找一个能让自己放平心态的点。   陈月洲和端琰结婚这点让李薇一直不爽,只是她没察觉到;而自己男人的死因是一个导huo索;如今陈月洲又有了孩子……导huo索被彻底点燃,李薇心态几乎崩坏,嫉妒和不满的怒焰让她快要失了智。   于是她道:“我手上可是有一根录音笔,我男人怎么死的,只要给警察听了,你就小命没了。”   李薇咬牙切齿:“如果给你男人听到了,你男人大概就立刻抛弃你了吧?你也不想怀着孕被抛弃吧?或者被逼着打胎吧?”   陈月洲原本装模作样的表情瞬间变的严肃。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担心被端琰抛弃而变得如此紧张,而是因为李薇说出的三个关键字:录音笔。   果不其然,录音笔在她手中。   如果能拿到录音笔,自己缺失和混乱的记忆就能够解释清楚。   想到这里,陈月洲看向478:“我问你个问题,为什么我记忆中的死因和这个世界中我的死因不一样?”   478正在煎鸡蛋吃,听陈月洲这么问,关了灶具解下围裙道:【宿主,多重人格你知道吧?】   陈月洲顿时皱眉。   这个词最近听多了,他听到后本能有些神经敏感。   【在治疗多重人格的时候,其实很复杂的,比如这个人有A这个主人格和B这个次人格,治疗后可能是B消失了,只剩下A,这是最好的,但是也是最理想的,最不切实际的。】478道,【凡事不可能那么顺利,治疗后吧,可能是A人格和B人格还在的前提下出现了一个A和B融合的C人格,又可能是A还在并且出现了A和B融合的C人格但是B不见了,甚至可能是A不见了只剩下B和C……】   陈月洲:“说人话。”   478:【融合过程中很容易发生错乱,因为我们没办法给你的大脑像划分磁盘一样划分区域管理记忆,我们系统将你的意识植入这幅身体也是一样的,我们给你的大纲是绝对正确的,但是大纲之外你的记忆到底是女洲的,还是你男洲的,还是融合后完全错误的,这就不好说了。】   478摊手:【宿主,少看点好不好,哪儿有那么十全十美的系统?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类对脑科学的探知完全处于蛮荒时期,我们那个时代虽然已经发展到了一定高度,但是也不敢说完全掌控了脑科学,失误是常态……】   陈月洲顿时眉头拧成一团:“你的意思是说,我可能存在完全不正确的记忆?”   478应着:【按道理来说,融合失败导致失误的地方很少很少,你不用太在意,因为如果错误率超过5%就会被判定为系统安装失败,那个时候……】   陈月洲:“那个时候?”   478拆了包薯片边吃边道:【反正你们都是一些本来就要死的人,安装失败直接让你们去死不就得了?】   陈月洲:“……”   这只一直扮演圣母角色的猪终于暴露她恶劣的本性了!   不过,这也就是侧面证明了,女洲可能真的和自己的死因有关?   多说无益,陈月洲抽出意识回到现实,对着电话很上道地故作焦急回答:“我知道了!你别告诉别人!我拜托你了!我好不容易才不用过穷苦日子!我不想再回去了!你说个地方我们见面吧!你想要什么?我用钱来买你那只录音笔就是了!拜托你了!”   见陈月洲如此听话,李薇很满意。   按照自己爹的计划,首先用杀人事件要挟小洲,以威胁小洲“用钱买证据”做为幌子,让她误以为自己只是要钱,然后要她准备好一万元的现金在支付宝账户里,将她骗到位于北越市最偏僻的北越山山脚下的炉寺县的某处绿化区域。   听说那里因为什么原因荒废了,各种摄像头之类的能拍到他们的东西都不全,虽然很多人常开车去那里散步,实际上并不怎么安全,刚好适合实施那个让小洲“不小心”摔下去的计划。   小洲是完全不会游泳的,如果滚落的地方正确,下面刚好是一片莲花池,虽然没有莲花但有大量荷叶。   小洲摔下去的时候自己先假装下去救她拖延时间,等确定这家伙快死了,再匆匆上岸求救,等救护车赶去那穷乡僻壤的时候,这个贱女人就基本死透了。   这样一来,这个让人不爽的女人死了,自己爹也愿意承认自己的女儿了,她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而如今刚好这家伙怀孕了,身体活动不方便,这分明就是老天爷可怜她们母女,在帮自己!   于是,李薇深吸一口气道:“我要……”   自己爹说只要一万,可是一万这年头怎么够?   一时得意忘形的李薇道:“你在支付宝里准备十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这也太多了吧……”电话另一头的陈月洲像是要哭了。   “你自己想吧!否则我就交给警察了!”李薇威胁道。   “我……”陈月洲忙应着,“我知道了,我去准备,我去准备……”   “知道就好。”李薇很满意,“这样吧,我们后天早上在北越炉寺县的有氧园见,听说那里风景好,好多人都开车去看,你只能一个人坐火车然后再做7002路公交车去,也只能一个人。”   陈月洲边“哭”边应着,还故作焦急地附和道:“那你不能忘了带录音笔!”   “知道了知道了!”挂了电话后,李薇心满意足地看着手机。   上一次初次尝试做个恶人失败,但只是被自己爹抓住,又不是被警察抓住。   后来和自己爹相处了些日子,这次有了些经验,还有自己爹亲自出谋划策,还能失败?   虽然一开始她并不愿意也不敢去害人,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紧张,如今又有自己爹做靠山,对方又是可憎的小洲,顿时觉得这种女人死不足惜,也不算是在害人了……   自己爹是个老手自己对付不了,可小洲这种脑残智障女自己还收拾不了?   “咳咳……”就在这时,身后人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咳嗽声,李薇吓得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转头看到赵世风正面无表情地进门。   “爸……爸你回来了……”李薇顿时有些紧张。   毕竟,自己没有按照计划来,原本规定的一万被她改成了十万,还是有点害怕被听到的。   赵世风只是看了眼李薇,没说话,就回卧室去了。   李薇以为赵世风没听到自己刚才电话里讲的内容,这才长出一口气。   而回到房间的赵世风,沉默地在床铺前坐下,两腿张开,双臂搭在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五花大绑丢在阳台上已经快没了气息的自己的老情人。   自从这家伙中毒出院后,就被绑成一个球丢在这里,想起来了给喂一顿饭吃,没想起来就不管了。   赵世风掏出烟盒,取了根烟点燃抽上,视线有些飘。   白眼袅袅,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白雪皑皑的家乡和一片空白的童年。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反正生下来就没爹没娘,只有个老太太养着,据说是他奶奶。   自己这个人吧,好像天生的控制不住愤怒这个情绪,本来就挺暴躁的,也挺敏感的。   结果周围乡党一群畜生还他妈没眼色爱欺负自己,天天火上浇油。   后来小学了,老太婆子干不动活就不知道去哪儿整后事去了。   半年后,有对夫妻突然出现,说是自己的爹娘。   这对王八羔子,不出现就他妈跟死了一样,一出现天天屁事比屎都多。   女的吧,能喊能叫能掰扯,天天挑剔自己这个不好、挑剔自己那个不行,管得比黄河都宽……   男的吧,能骂能打能装逼,挣不了几个子,见外人怂得像个孙子,一关门反倒是在自己面前他妈的当个爷,一言不合就动手,窝里横的废物……   两个王八畜生没一个看着让人顺心的。   他总算明白自个儿这暴躁和敏感是哪儿来的了。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遗传呗!   四年级的时候,自己打架砸伤了人,缺钱,刚好家里那会儿打算盖房子,有不少铁块,自己就从家里偷了点钢筋铁板之类的去卖,结果这公的畜生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提着棍子来打人了。   当时他也没憋住,反正自己的家自己比他们这些外来户熟悉,埋了个坑就把老畜生整地窖洞里去了,顺便连着母的也一起弄进去。   俩人摔了个半死,但也没死,在地窖下面拼了个命骂人。   自己本来想倒盆开水下去烧死这俩畜生的,可是一想这人要是死了,隔两天尸体臭了,这警察不得找上门说自己杀了人?   这他俩要是掉坑里饿死,那就不管自己的事儿了。   农村地方大了,他们家本来就有地窖,失足掉洞里多正常的。   所以,他也没搭理这俩畜生,就从家里偷了所有皮夹子走了,走前把家里大门都给关上了,最外面的门还拉上铁锁,在院子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至于他俩之后活着还是饿死了,没人知道,反正也没人来抓自己坐牢。   现在想起来自己那会儿也就……十二三岁吧?   十二三岁的自己都懂这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手法现在看来虽然不见得精明,傻得天真,真要是搁现在警察一抓一个准……但脑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吧?   怎么这小兔崽子三十岁的人了,他妈的一点儿自己的脑子都没继承?她妈也不是这个智商啊?   让她拿钱当幌子,是为了让小洲以为她只是想通过威胁要钱,放松警惕。   可一旦她收了钱,小洲要是死了,警察看到小洲指突然给支付宝上放十万隔天就死了……正常吗?   就算把支付宝里面的钱转到黑号上转来转去,到头来你提现也好、转出也好,最终还是会有个去处,警察一查一个准。   赵世风碾灭烟蒂,伸了个懒腰躺下。   本来就是想利用这件事顺便把这个小兔崽子也处理了,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她自己倒是挖了个坑把她自己埋了。   也行,也好,省得自己出手了。   ……   而另一边,挂了电话的陈月洲查看了李薇所告知见面的地址的详细信息。   有氧园,那片绿化区域原本是炉寺县用来打造网红有氧绿化森林的噱头之地,想靠着如今大数据时代的网络文化让这个不具备优秀天时地利和人文的小县城一夜成名。   可谁知,这个工程计划从上到下都是在凑合,到后来规划部门和建设部门手上的数据有大量纰漏,建到一半没钱了,上面不给补款下面无人动工,如今工程就丢在那里,成了一堆无人收拾的烂摊子。   风景优美,地理位置偏僻,公共设施不到位,的确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来做计划。”陈月洲看向端琰,“后天,我们来了结一切吧。” 第283章   和李薇见面的这天, 从清晨六点开始,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墨云压境, 小雨和大地的滚烫交织, 热烘烘的水汽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为了避免被赵世风跟踪,前一晚, 陈月洲从医院回家住在九九庄园西, 端琰则租了烂大街的大众朗逸,低调驱车前往北越市炉寺县,在距离有氧园最近的——大约七公里外的酒店入住。   第二天六点半左右, 陈月洲难得自然醒了过来, 开始穿衣服和收拾行李,顺便叫478起床, 让它准备今天要用的所有小道具。   七点半左右, 收拾完毕的陈月洲从玄关柜中取出一把灰黑色的折叠伞, 背了个小腰包打算出门。   临出门前, 端琰打来了电话,嘱咐他不要穿裙子,还要将玄关柜上的背心套在身上,然后再穿一件外搭盖住再出门。   陈月洲按照指示打开玄关柜, 取出那件黑漆漆还**的小背心穿上,顿时就觉得身上重了几分,于是调侃道:“怎么,该不会穿的是防弹背心吧?至于吗?难不成赵世风还有枪不成?”   “你现在的身体受一点伤都不行。”端琰沉着脸低声在电话那头应道,“近身攻击的话, 这件衣服根据对手力气大小可以防御大概二到五秒小刀穿刺,这个时间够你和她拉开距离了,时刻保持警惕。”   “说什么呢……还小刀穿刺……这还是个物理护甲防穿刺啊……”陈月洲顿时笑了,“说不定李薇真的只是想拿录音威胁我,咱们两个都想多了也说不定。”   “我会在你走后离开宾馆,保持联系。”端琰没有搭理陈月洲懒散的调侃,继续认真道,“临下车前检查设备,全部都开启,那边信号不好,万一一个信号断了,注意收听耳麦,汇报你的方位。”   “知道了知道了……”陈月洲应着。   披上外搭,穿好衣服,系紧小皮鞋的鞋带,陈月洲打开防盗门,离开了家。   他买了九点钟前往北越的火车票,按照李薇那边的要求,上车前拍了车票发给对方。   李薇反复要求拍照确认端琰是否有跟随,陈月洲无奈,但还得演得像样点,于是故作紧张道:“我男人可是警察出身,我是疯了吗我告诉他?告诉他我今天来见你是为了销毁自己可能害死过人的证据?我是想回去就被离婚吗?我的好日子就在前面了,为了这十万块钱跟你闹腾,我疯了?”   李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她也不想反反复复询问陈月洲。   可是,昨晚赵世风特别叮嘱过,如今的小洲可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人物,小心她有诈。   如今再次听到小洲如此识时务的发言,她一时间也不觉得这其中能有什么诈。   毕竟,她打心底觉得,那个姓端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会帮小洲。   自己这辈子见到的男人多的去了,养父、大伯、亲生父亲、自己男人陈月洲和村里那些街坊邻里……这些男人,哪个会站出来帮媳妇?   遇到点和钱扯上关系的事,跑都来不及呢,更何况这种牵扯到人命案的大事?不打不骂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好男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妄想出来的,真正的男人自私着呢,比包工头还能剥削!   但女人家的,又不能没个男人,所以遇到个脾气好点的、兜里钱多点的,嫁了就算享大福了!   四十分钟的火车,陈月洲到达这座位于大山下面的贫穷小城市,炉寺县。   去往有氧园的公交每一个小时一辆,距离下一辆公车到站还有二十分钟,陈月洲就撑着雨伞站在站台前等候。   也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触景生情,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初中时的那条路,学校在县城里,车子也是一小时一趟,错过一班车就要等很久才能来下一辆。   车票是一块钱,对于当时还是个孩子又家境贫穷的他来说,这张绿色的钞票能买一套本子和笔的套装,所以他经常为了省这一块钱,周末就不回家了。   就在这时,车子进站,是一辆很复古的老式蓝皮长途汽车,只有一扇车门。   车上不能刷二维码和NFC,陈月洲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幸好有一枚之前抓娃娃机时兑换的硬币落在包里,解决了他燃眉之急。   公交线路上有氧园后方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村落,今天是周内,村落中的人嫌少流动。所以车子到了这一站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人坐车了,整个车厢空荡荡的,陈月洲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倒弄着端琰给自己的电子配件。   其中有一样花生大小的颗粒长得像极了游泳时候的耳塞,类似于大学考四六级的时候一些同学的作弊耳机。   为了方便监考老师之间的联动,很多学校里的信号屏蔽器并不是全频段屏蔽,大多只是防手机信号的频率。这时候,一些商家便和学校里面的部分人里应外合,或者在考试期间针对学校里的信号屏蔽器进行调整,最终找出没有被屏蔽的频率,使用可以调节到该频率的机器发送答案。   陈月洲倒弄着手上的耳塞,翻来覆去地查看,最后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用头发盖住。   在有网络信号的时候,这只耳机只是普通的蓝牙耳机,正常作为通讯接听器;可是当距离信号基站过远或者受到干扰时,就会自动切换到之前设定的其他频率,当距离小于50米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车子到站时,恰好雨停了。   阳光从乌云中直射在车厢上,铁皮反射着刺眼的光。   氧气园是一望无际茂密且规划颇有艺术气息的密林,整体风格偏欧式,像是坐落在某些文艺复兴气息浓郁的繁华城市一角的景观园林,与周围的破败与贫穷的小村庄有些格格不入。   入口处有收费站,但实际上连收费的机子都没安,因为工程中止,如今只有个值班的保安全程坐在值班室里吹着空调低头玩手机。   陈月洲进了园中,看向导路牌。   园林有四个方向,李薇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名为“莲花洞天”的地方,去往这个地址要直走,前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木栈道。   木栈道很狭窄,两旁是浓密的草甸,落满了大颗大颗的的水珠,到处都是浓郁的草腥味。   栈道两侧遍布浓密的参天大树,树上挂满了郁郁葱葱的毛茸茸的垂物,陈月洲仔细盯着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应该不是树叶,而是生长在自然界的一种菌类植物。   菌类生长这么茂盛,说明这里湿度和温度都恰到好处。   陈月洲继续向前走着。   不得不说,这里的确配得上它的名字“氧气园”,因为自打进来之后,陈月洲的确觉得自己的呼吸舒服了很多,五脏六腑都很舒适。   狭窄的木栈道向前延伸到看不到的尽头,树林逐渐越来越茂密,天空被密叶遮蔽,阳光逐渐无法穿透叶丛洒落下来,林荫之下一片阴暗,视线被水雾绕得模糊,四周到处都是花鸟蚊虫的声音,仿佛真的就是一片森林,让人心生寒意。   陈月洲渐渐变得警惕了起来,他放慢了脚步,边走边环顾四周。   这片栈道占地面积很大,又称森罗万象林,官方介绍说是为了模仿亚马逊丛林,内部栈道错综复杂,让来着感受迷失在热带雨林中和大自然热情拥抱的感觉。   可真是感受这里后的陈月洲只有一个想法:我可去你妈的和大自然热情拥抱。   这个地方现如今是停工没什么人来,如果以后开放了,就它这么窄的栈道,再碰上个节假日,进来的人全堵死了,还出不出去了?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   当然,如果不想感受栈道的错综复杂,介绍里说可以跟着头顶的墨绿色指示牌前进,到达下一站“莲花洞天”。   陈月洲仰起头,眯着眼睛在头顶郁郁葱葱树叶中仔细端详着,总算个看到了所谓的指示牌。   只是这指示牌样子又小,颜色和树叶又重叠,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   陈月洲只能拢了拢头发对着耳麦叹气:“哇……这个栈道里面都是迷宫……指示牌居然这么小还是绿色的……鬼能看清楚……”   通过自言自语告诫晚一步来的端琰注意内部地形。   谁知对面的端琰冷漠回复:“是你近视。”   陈月洲:“……”   行吧,那就权当他陈某人近视吧。   跟着指标在密林中绕了足足半个小时,陈月洲总算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片广阔的草坪。   离开密林,他顺着草坪向前走着,跨过一道人工桥,前面是一间亭子。   陈月洲这会儿不得不“佩服”这个园林设计师了。   文艺复兴建筑风格的园林外围,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山寨亚马孙丛林,再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中式建筑和荷花池塘……为了当网红,制造这么多槽点,也是挺拼的。   李薇早就在亭子里等候,见陈月洲来了,细细打量着——   雪纺外衣,下身是长长的雪纺裤子吧?脚上一双皮鞋,还披肩发,头上戴着遮阳帽。   来这么个地势不平整的地方穿得像是度假似的,很显然,小洲根本就没把这次碰面想太复杂,看来是自己爹多虑了。   但为了安全起见,李薇低头看了眼手机。   赵世风和她有约定,她负责带着陈月洲去现场制造事故,赵世风负责周围巡查,一旦有特殊情况就会发短信给自己。   如今手机上并没有什么消息,李薇安了心,迎了上去:“东西带了吗?”   “当然带了。”陈月洲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将余额在李薇面前晃了晃,“但是,先让我看东西吧。”   李薇点头:“可以,边向前走边说吧。”   陈月洲扫了眼李薇,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语气也很不自然,很显然,她说出来的这番话是有人刻意安排给她的台词,看来前面应该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等着自己呢。   陈月洲点头:“好。”   前方是有些陡峭的山石楼梯,爬上楼梯后,是一条狭窄且蜿蜒的“山路”,两岸是深不见底的水塘,水塘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荷叶。   李薇取出一个老式MP3交给陈月洲:“东西就在里面。”   “说好的录音笔,现在变成了MP3,难不成你要了这笔钱打算以后缺钱了还来威胁我?”陈月洲转头看着李薇,故意摆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录音笔呢?”   “这里没什么人,当然不可能把原件给你,里面的东西我已经找人复制一份出去了,等我拿到了钱,我就去把那一份删了。”李薇答。   “那就好。”陈月洲盯着李薇冷冷道,“如果你这次要完钱还敢拿着录音威胁我,我就去自首,然后告你敲诈,咱们两个一起坐牢!”   “你——”李薇一听,气得顿时想打人。   区区小洲而已,和自己说话居然这么嚣张!   一会儿一定要让她摔死!摔成烂泥!摔得下辈子投胎都只能投丑八怪!   陈月洲没理会身旁咬牙切齿的李薇,打开MP3,开始播放录音文件。   “7月19日……”喇叭中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陈月洲本能地打了个机灵,久违地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还有些不习惯。   他将声音放大了些,继续听着——   “某天忽然有一阵觉得左胳膊腋下阵痛,并没有在意,数日后阵痛逐渐转成刺痛,并伴随区域疼痛,有边缘相对清晰的结块物在小范围移动,原本判定为良性纤维瘤便没有在意,直到身上的荨麻疹、瘙痒和神经性皮炎大面积增加,自我判定为免疫系统防御力降低,去医院诊断,诊断结果为非霍奇金淋巴瘤,大白话讲:淋巴癌。”   陈月洲顿时心脏“咯噔”一下。   用自己的声音讲出对自己绝症的认定判断,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   “7月27日,书本上说淋巴癌有三大症状:发热、皮肤免疫系统下降和淋巴结肿大,但是我并没有发热,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得病,从不觉得得病和自己有关系,虽然身为临床医学专业出身见过太多死于绝症的人,但总觉得这一切都离自己很遥远……说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我不相信……”录音那头逐渐哽咽,最后痛哭了起来,嘶吼着、咆哮着、声音充斥着不甘心和恐惧。   陈月洲握着MP3的手渐渐收紧了些。   因为录音中说话的人正是自己,因为经历过一次死亡,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让陈月洲有些上不来气。   “8月12日,我问医生,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医生表示他也不知道,也对,临床上大多数绝症都是查不出来原因的,只能归于遗传基因、基因变体、环境和生活方式等几类要素……我想了想,也许和这些都有关系,我爸妈生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尤其是我爸已经奔四了,读硕士后我经常通宵打英雄联盟或者吃鸡,睡眠作息极其紊乱,三餐从不按时去吃……好后悔,如果我从今天开始按时睡觉、按时吃饭、按时打针吃药,我能不能成为那个奇迹,身体好起来?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8月19日,第一次治疗开始,很疼,真得很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哭。妈都来了,我妈还是老样子,除了会哭就是会哭;我爸脾气太差了,和医生吵架,差点上手打了医生;大姐也来了,是唯一一个能办事的人。但我觉得,大姐脸上的表情,其实挺开心的……毕竟我这个眼中钉要死了,对吧……”   “8月23日,我告诉李薇我的病还有救,这家伙居然就信了,替我找了一个保姆,脏兮兮的,居然和我一个名字,但是又丑又笨……”   “8月26日,原本以为这个小洲是个很笨的家伙,没想到比想象中有脑子,她有过很长一段在医院做护工的日子,不过都是照顾那些脑外科的病人,就是那种没有意识拉尿随意的人,我是她第一个照顾的醒着的人,她懂一些医学常识,比李薇懂的还多,我就和她聊了聊,发现别看这家伙初中毕业,学习成绩还挺好的……”   “8月29日,上个月还会来探望我的那些家伙,这个月也不来了,羊露露在第一次治疗后就没来了,这女人,真自私,明明上个月还口口声声说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见我,呵,所以说,人哪儿来的感情,都是骗局,都是自以为的神情……”   “8月31日,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今天我居然对小洲说:能上学还是要上学……给她讲了足足三四个小时大道理,有的人清醒着却要死了,有的人睡着的却一直活着,既然叫了我的名字,至少别活得这么凄惨,对吧?哈哈,这像我平时说的话吗?我也不理解自己了,可能是快死了,话变多了吧……”   “9月6日,我的病情好像加重了,我身体开始变得无力,下床也要人搀扶,明明才刚刚一个月而已,为什么恶化的这么迅速……不过也好,只要不疼,我就还能忍受,今天我让小洲去超市买些化妆品,她非不去,我告诉她,所有人都是在物化自己的价值活在世界上,一无所有的时候,改变外貌、物化外貌是脱离最底层的入门生存方法……哈哈,我也是疯了可能,就像是在传承一样,想把自己的东西就这么传承下去,明明自己这一生活得这么疲累,却还是不舍得离开……”   “9月12日,我让小洲从我的学校宿舍拿了书到医院来,我划了重点让她去看,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看,看她的样子打工挺多的,可能没时间看吧,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9月24日,很疼,真的很疼,剧烈的疼痛让我明白,自己应该离死期不远了,我让小洲拿了我经常吃的克洛西,这个药只能吃两片,但是如果非要吃四片也没关系,吃完没一会儿我就能睡着了……睡着就感觉不到疼了……我告诉小洲,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更想死得痛快点,比如出车祸死亡,瞬间就了结自己,而不是让死神拿着镰刀在我身边等着,这样活着太痛苦了,明明不想死,可是又不得不认命……”   “9月30日,我让小洲做了去年的高考试卷,结果小洲的分数居然比想象中好,闲得无聊,我问了小洲为什么不参加高考,结果她说着说着居然就哭了……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她,还是我也累了,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忽然发现自己这一生只有小快乐和大痛苦,谁又不是疲倦地活在世上呢……”   “10月3日,小洲变得有点奇怪,有时候她的行为举止不太像她,李薇偶尔也说她会忽然变成别的人一样,但是只要到我面前不一会儿,小洲就会恢复正常,她可能病了吧……”   “10月9日,下一期的治疗日定了下来,费用高得吓人,李薇一而再再而三缩减了给小洲的费用,可小洲也没有离开,她居然说和我在一起有亲切感?哈哈……我可不是一个亲切的人啊,只是到了一个已经丧到看起来好像亲切的时光而已……”   “10月17日,第二次治疗结束,我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次一般,太疼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疼,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有人直接给我一刀,让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已经开始一次吃六片克洛西,否则无法睡着……”   “10月22日,李薇想要开除小洲,小洲来找我求助,我问了李薇原因,李薇说小洲是多重人格……哈哈,多重人格……这是演什么电视剧吗?我替小洲聚拒绝了李薇的要求,就这样吧,临死前做一件善事,也算不错吧……”   “10月26日,我昏死了过去,因为太疼了,醒来的时候小洲就在旁边,我发现她脸上有淤青,貌似是被什么人打了,我让她要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闲来无事,就给她科普了一些基础的法律知识,其实我懂的也不多,但希望以后能帮上她吧……”   “11月8日,小洲问我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毕竟马上光棍节了,我想了想,如今的我没什么能用得上的,零食也不能吃,我说那就买些棒棒糖吧,给嘴里一些味道,结果这家伙买了各种口味糖给我,说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心情,哈哈,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心情……”   “11月14日,第三期治疗的时间决定了,定在12月29日,费用越来越高,李薇貌似怀孕了,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生还是不生,生下来至少我爸妈有个盼望,但是我爸妈能教出来什么孩子?不生的话,李薇万一想通了就这么离开我了怎么办,我现在身体正是花钱的时候,不能让她离开我……”   “11月16日,因为孩子的事,我一怒之下挥手机打了李薇,被小洲看见了,她很害怕……”   “11月22日,爸妈拒接我的电话,晴天霹雳……”   “11月27日,爸妈还是拒接我的电话,所有能联系的姐姐也都拒接我的电话,如果在12月29日前拿不出钱,我就要从医院离开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我知道每多活一天就会花费很多钱……但是……我不想死……我就是想撑着……撑到死的那天……呵呵……很矛盾吧……和我之前想要想要直接死亡的死法很矛盾吧?我是想直接死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沉睡,如果不能,我不想静静等死,我想努力活着……”   “11月30日,我觉得自己或许有做老师的天分,小洲的性格一天天开朗了起来,至少没有以前那么死气沉沉了,只是,我越来越气死沉沉了,毕竟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12月9日,我又昏迷了,连续昏迷了两天,醒来的时候,隔壁床空了……小洲说,那个很喜欢看《小猪佩奇》的小女孩昨天晚上走了……我大概再过不久也会像她一样……就这么走了吧……”   “12月14日,今天疼得难以忍受,吃再多克洛西都已经无法睡着了……小洲说,我疼痛发作的时候哭着对她喊,杀了我、杀了我……那一刻我是真的希望有人给我一刀就让我这么离开,可是,清醒的时候,又是那么想活下去……小洲说不希望我死,她让我要好好活着,她说她羡慕我,还说她宁愿过我这样的人生……哈……我有什么可让她羡慕的……”   “12月24日,马上就要到第三次治疗时间了,医院已经在催促了,可是家里电话依旧打不通,呵呵,呵呵……哈哈哈……”   “12月27日,我打算明天去找一次我姐,我知道她们在北川租住在哪儿,最近我的身体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有了好转,下床活动勉强可以……最后一次希望了……最后一次……小洲问我,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我说,那我希望自己被车撞死算了……可是话说出口的时候,内心还是在说不……”   “12月28日,我让小洲帮忙打掩护,决定趁着医生不注意遛出了医院,还让小洲帮我找了代驾,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录音听到这里,陈月洲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如果按照这个录音判断,当时的自己的确不想死,但是警察那边检验出来的结果说是自己独自驾车并且在服用了大量药物后发生了交通事故……   但是也并不能把自己的死和小洲就这么牵强地扯上关系……   陈月洲忽然觉得头疼。   他仿佛能想起些什么,可是当记忆即将出现的那一瞬间,一切又都瞬间消失。   他总觉得这份录音里面藏着什么唤醒自己记忆的钥匙,可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两人一路行走着,此刻已经到达了小山坡最高的地方。   石梯变得狭窄,两侧的木质栅栏不足半米高,有的地方破破烂烂的显然还未修整完毕。   头顶是几株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李薇站在低几层的位置,仰头看着全程呆滞向前走的陈月洲。   见对方忙着听录音根本无暇看前方的路,李薇突然猛地上前一步,抬起双臂,用力将陈月洲向前一推。   陈月洲心思压根没在李薇身上,当然忘记提防身后的人,被这么一推,一个趔趄没站稳,晃了晃,身子歪靠在了围栏上,结果因为围栏太低,身子不受控制直接翻了出去。   但好就好在他反应速度快,迅速抬手随便一抓,结果栅栏没抓住,倒是抓住了李薇的马尾辫。   李薇吃痛,身子向前倾倒,陈月洲趁势用双臂锁住李薇的脖颈,死死不放手。   被陈月洲这么锁着脖子,李薇上半身保持一副要栽下山坡的姿势,双手只能死死地抓住栅栏向回拉。   “你……你放手!”李薇大喊着,她的胳膊就快要用不上力气了。   下面的莲花池很深不说,里面还有沼泽,就算会游泳的人掉下去也未必逃得出去,她可不要被陈月洲连累!   她还要继承她爹的房子!还要照顾女儿!还要过上好日子!   人一旦情绪上头,判断力和理智都会随之崩坏。   情急之下,李薇张开双腿,也顾不得疼痛了,直接就地坐下,用裆部卡在栅栏上防止自己掉下去,然后腾出一只手,猛地拔出口袋里的匕首对准陈月洲。   见到冷兵器登场,陈月洲瞬间怂了。   这玩意现在一旦捅了自己,那是躲也躲不掉啊!   下一秒,李薇的匕首就狠狠地扎在陈月洲的胸口,但因为内部防穿刺衣服的格挡,只有刀刃进入了一小部分。   李薇的注意力集中在小刀上的瞬间,陈月洲猛地抬起自己宽而大的脑门,用力地向李薇的脑门砸去!   “砰”一声,骨头和骨头的亲密接触,两人同时没了力气,眼冒金星。   陈月洲先一步回神,趁势推着身体有些失去平衡的李薇向后躺倒,在对方倒地的瞬间迅速爬回地面,匆忙和她拉开距离。   再起身时,雪纺的外衣已是一片鲜血。   虽然刀刃没有深入,但是却刺伤了细腻的皮肤,夏季穿得少,血就这么透了出来。   陈月洲吃痛地捂着胸口,表现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疼是真的疼,但也没有特别疼,毕竟伤口面积不大。   但是他觉得不如趁此机会装出一副被捅伤的样子,因为还不知道李薇下一步打算出什么招,赵世风是不是又藏在哪里正盯着他们。   而就在这时,陈月洲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栽下了高坡,坠入了只有荷叶的莲花池中。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之前的有些章节有婴儿床,为了避免和谐,会改成新生儿床,所以前面的章节如果改动不用管。 第284章   看电视的时候, 人在跳楼自杀或者自由落体的瞬间会思考很多东西,比如人生的走马灯、临终遗言和后悔的事等等。   但是, 实际上, 人在初次或者极少次经历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大脑在坠落的瞬间就已经停止了思考。   让人回过神的不是坠落的那一刹那, 而是坠下后身体产生触感的那一刹那。   身体深陷到泥潭反弹向上的那一刻, 陈月洲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坠落。   他仰头的一瞬间还来不及看清岸上的两个人,身子便再次陷入水中。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尽全力抓住一旁的石头拼尽全力扑腾,他此刻就像个单细胞生物, 根本无法思考太多内容。   “别挣扎!控制自己!”耳麦里传来端琰的声音, “昨天晚上我没告诉你氧气园地理形势吗?”   断了线的大脑思维瞬间重新开始连接——   昨晚,他和端琰研究了围绕这片“莲花洞天”周围四个地理形势进行了准备。   水池、岩石、竹林……其实对端琰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对于陈月洲来说, 水池却是个大问题……因为, 他不会游泳。   昨晚听到自己不会游泳的时候, 端琰错愕了:“你一个水乡的人不会游泳?”   “谁告诉你水乡的人就会游泳?”陈月洲冷漠答复,“我的灵魂还是东北的呢,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二人转呢?”   端琰:“……”   “还是说你打算问我会不会喊麦?”陈月洲又补充。   端琰:“正经点。”   陈月洲:“好的。”   “一点都不会?”   “也倒不是一点都不会……”陈月洲掏了掏耳朵,“以前也想学来着, 我会水上漂,就是浮在水上,尸体那样,但是换气一直学不会,放弃了……”   端琰:“……”   于是, 端琰让他叫跑腿买了带呼吸管的护目镜和粗糙的登山手套,其实也就是备用罢了,结果没想到居然用上了。   不过,虽然有过培训,可落水的人本能的反应就是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陈月洲死死地扒着岩石不放手。   但因为今天刚下了雨,山体上的石头都湿漉漉的,光滑的雨水降低了摩擦力,使得手心无法牢固地抓住。   “藏到水里对你来说安全,你……”耳麦中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殆尽。   陈月洲明白,信号机在自己的身体上,如今完全浸泡在水里,应该是接收不到信号或者主板烧坏了。   眼见着手指打滑就要坠入泥水潭,陈月洲索性深吸一口气松开石头,整个人再次陷入水潭的瞬间,他迅速张开四肢,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充分和水面接触,避免继续下沉。   他紧闭呼吸闭紧双眼,不能看、不能听也不能说话的世界让他无比恐惧,仿佛自己就此就要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但清醒的思维和疯狂的求生欲让他此刻无法停止反抗,他迅速脱去了自己的上衣。   染血的雪纺披肩顿时浮出水面。   紧接着,他凭手感在包里摸索,直到摸出了护目镜。   此刻的他也顾不得沾了泥水的护目镜脏不脏,迅速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将软管的口塞端拉下来咬在嘴中,然后将软管扬了上去。   在连续喝了两口满是沙子和草腥味的脏水后,口腔总算是能够呼吸了。   但此刻护目镜太脏了,里面还都是泥水,根本无法睁眼,陈月洲只能伸手摸着手感有些像十年没刷的厨房的抽油烟机那般“油腻腻”的石壁,尽量让自己不要离开自己坠落的地方。   在确定自己的方位后,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在水面上摸了摸,想找找看有没有荷叶之类的东西能帮自己打掩护,好让他能把护目镜里面的水清理干净,顺便看看通讯器或者耳麦还能不能再拯救一下,实在不行看看手机信号能不能创造个奇迹之类的。   虽然如果端琰此时此刻报警就可以解救自己,可是这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解决掉赵世风。   原本教唆李薇杀人后她忽然接触自己就显得有些奇怪,如今她约自己到这种荒山野岭还突然给了自己一刀想要将自己推下坡摔死,显然她自身是没胆量这么做的,她背后一定有赵世风。   而端琰昨晚又从同事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说市局对面街角的烟酒摊关门了,老板这两天会外出,再一次印证了端琰的猜想。   而如今,赵世风就在这高坡之上。   即使只是一刹那看到了他的影子,可是这幅身体对这个男人刻骨铭心的仇恨,仅凭身型、影子和感觉就可以迅速判断。   不能放了他。   就算现在叫警察过来带走赵世风和李薇,到时候赵世风也可以推脱说是李薇做的,毕竟捅自己那一刀的人是李薇,到时候李薇一旦推脱不了责任,赵世风再煽风点火一下,为了孩子的话李薇也会选择做这家伙的棋子,替这家伙担了一切……自己就功亏一篑了。   倘若能将赵世风送上司法程序,自己又没死,这家伙也不会被枪毙,顶多判几年……可自己哪有那么多那么时间等这家伙出狱再刷分数呢?说白了,自己连等司法程序侦查起诉到开庭审判他的时间都等不起。   万一这家伙期间招供了杀害妻女的真相……那就麻烦了。   如今为了江陈辉案件死的人太多了。   即使是上面的大佬不希望有人再提起江陈辉的案件,甚至如果赵世风嘴贱提起这件事后会非常想弄死赵世风,但公检法部门并不是某一个大佬就能一手遮天的,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案被翻案去打公检法的脸了。   如果在江陈辉案件中带着真相死去的这些人是的尸体是燃料,那么此刻关于江陈辉案件,堆砌起来的就是一座巨大的燃料库。   一旦有人想利用这但凡燃烧就会引起核爆的燃料库掀起大浪通过“翻案”来洗牌政治格局,推翻上面那些自己根本不知道也不敢评论的大老虎……那赵世风这个小人就又能在司法程序的动荡中苟且无数个岁月。   虽然这家伙的结局注定是死,可是,结局将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自己已经耗不起了。   端琰全家人的惨状已经让自己深刻明白: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和政治扯上关系。   虽然如今以杀人作为解决赵世风的手段并非他本意,但如今只能通过以暴制暴的方式迅速刷分,才能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   而眼下必须要制造一个机会,让赵世风萌生杀机,创造类似于正当防卫的环境……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现在自己落水了,万一赵世风就这么走了呢?   不行,得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得让他们充满杀意,才能制造机会。   想到这里,陈月洲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在水底待着,于是决定浮出睡眠,顺便清了清护目镜。   ……   时间倒退回20秒前——   高崖之上,李薇望着那漂浮上水面带血的披肩,整个人吓得都在发抖。   憎恨小洲、想要弄死小洲是一回事,真的杀了人又是一回事。   作为从小接受着“杀人偿命”、“杀人会被诅咒”、“人类是有灵魂的”等等诸如此类的教育,李薇此刻吓得浑身哆嗦,双腿打颤,有些惊悚地看向一旁的赵世风。   自己爹昨晚给自己准备了小刀,说以备不时之需,刚才自己头脑一热结果就把刀拔出来了,原本只是想制止小洲,可是它没想杀人啊……   结果自己爹居然突然冒出来,就这么把小洲就这么推下去了……   李薇紧张地看向赵世风:“爸……爸……接下来怎么办……小洲应该死……死了吧……我们回去吧……我有点……我有点害怕……”   赵世风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盯着水面。   小洲就这么死了的话……总觉得……不符合这个家伙现在的性格……   摘掉懦弱……这家伙可是坏心眼很多的……   今天如果让这个家伙跑了,以后她铁了心报复自己,万一想起来徐老三尸体真正的去处,那可就不好了……   赵世风顿时扭头看向李薇:“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   “带了……”李薇露出惊悚的表情,“要……要用吗?”   “让你买,就是让你用,不然几千块钱买它做什么?”赵世风道。   “可是……这不就是……杀人了吗……”李薇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已经死了……肯定已经死了……”   “兔崽子……”赵世风狠狠瞪着李薇,表情像是要吃人,“让你用你就用……老子说了老子有办法……”   “我……”李薇颤抖着双手,从斜挎包里掏出某样又长又大的被厚厚布料包裹的金属物件。   “打,对着她掉下去的地方。”赵世风命令道。   “可是……”   “我数三声,不打的话,我们的约定就作废。”赵世风阴着脸道。   李薇握着手中巨大金属物的手情不自禁用力,扣住扳机的手开始颤抖。   “三——”赵世风面无表情地开始倒计时。   “爸……我……”   “二——”   李薇见哀求无效,只能看向水面。   “一——”   李薇身体一颤,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扣下扳机对着水面一通乱射。   而潜在水中正打算浮上水面的陈月洲,忽然感觉右侧肩膀和左侧腹部一阵剧烈的钝痛,他下意识地睁开眼,隔着浑浊的水雾,看到大片大片的鲜红,在棕褐色的水中从自己的肩头迅速散开。   “我……我……”震惊之余,钝痛迅速扩散开来,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疼痛,骨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打穿了似的,断裂的刺痛瞬间让他半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几乎让人窒息的疼痛和他仅剩的意识为伴。   痛觉覆盖了陈月洲最后的理智,他拼命挣扎出水面,仰头看向上方,拼尽全力让双目聚焦,终于看清了李薇手中的东西。   陈月洲错愕,用最后的力气对着耳麦有气无力道:“报警……快报警……对付不了……她手上有……改……改过的……”   话还没说完,右侧肩膀一阵迎来一阵剧烈的钝痛,陈月洲被巨大的冲击力摁入了水中,鲜血在水面绽放的瞬间,他的五脏六腑也失去了知觉,身体坠向无尽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你经历过高空坠落吗?   99我是个坐跳楼机全程面无表情也不扶的人,海盗船太幼稚根本不会去坐。所以后来我发现跳蹦极、跳伞和翼装飞行才是我这种人的归属。   478:翼装飞行……   99虽然我很向往这项运动,但是飞不起,国内是不允许飞的,因为太太太太太危险了【摊手】飞一次得去挪威……还是哪儿?我忘了……【思考】而且,飞一次的费用……呃……来回费用和飞行费用总共得十几万以上吧?还是算了……又贵又玩命……   478:那其他呢?   99【回忆】跳伞前期训练好多,到最后还是教练抱着你跳,到最后除了有一堆照片和一本证书能炫耀“我跳过伞”之外,其实真的没有太多感觉,因为国内这种非官方的跳伞限制的高度都很严格的,都很低的,跳不了什么……所以我只跳过一次,后来跳蹦极比较多。   478:蹦极好玩吗?   99国内很多地方可以跳蹦极,也可以拿着港澳通行证去澳门跳,美团上就可以团购。   478:哦……   99跳蹦极的时候,从来不是我自己下去的,后面的人每次不数到3就突然猛地推我下去,自由落体的时候真的是一点意识都没有,当绳子拉住我开始回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啊,下来了……   478:好玩吗?   99我觉得,多跳跳蹦极我应该能长高。   478:啊?   99那个弹力绳拉着我的腿,在空中荡啊荡,我每次都觉得腿要被拉断了……   478:比跳楼机可怕吗?   99跳过蹦极之后,你会觉得跳楼机就像旋转木马一样幼稚,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你明白吗……【思考】而且,你不觉得大摆锤比跳楼机其实更刺激吗?跳楼机就简单的上去了、下来了……大摆锤空中乱晃啊,是时候考察你的胃深还是胃浅了,我最喜欢折我朋友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285章   连续38发刺耳的枪声过后, 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在水面上扩散开来。   最后一枪打完,看着水面上的鲜红,李薇颤抖地跪在地上, 枪被丢在了一旁, 掩面泣不成声。   赵世风看了眼李薇:“这林子里的鸟都被你吓跑了。”   “可是你让我买的就是这款……”李薇说完,一把抓住赵世风的大腿, “爸……爸你答应我的……我不会出事的对吧……爸……”   “嗯, 不会。”赵世风蹲在了地上, 看着水面咯咯笑了。   看吧,果然小洲这家伙没死。   如果死了的话身体一开始会先沉下水底, 就算枪打爆了脑袋, 这血在水下散开, 水面顶多见一点红, 也不至于这么红。   很明显,这家伙上面潜伏着呢。   赵世风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枪支, 挑了挑眉。   这打鸟的玩意可真厉害……   改装□□,卖家说射程200米, 能出38发子弹, 如今用来有没有200米他不知道, 但枪打了38发没错, 射到了这少说也得三四十米的高坡下的水里也是真的。   也不知道这蠢货乱开了这么多枪,有几发打中了小洲?   绝对不能让小洲这家伙再醒过来了,一次机会都不能给……   赵世风看向李薇:“还有多少铅弹?”   “我……”李薇颤巍巍地摇了摇头,“我没多买……”   赵世风顿时露出厌恶的眼神瞪着李薇。   这兔崽子, 教也教不会!   既然决定了干一票大的,那就要干个彻底!   高不成低不就,万一给对面留个活口,岂不是白搭?   不过就这水面的出血量,就算死不了,这下半生基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赵世风正犹豫着接下来的计划,背后忽然吹来一阵阴风,他还来不及回头时,一把刀已经横在了脖子上,对方声音低沉而冰冷:“让你女儿跳下去,把陈月洲捞出来。”   赵世风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一脸可惜地叹气:“啧啧,老子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不是带了枪,这轮怕是就得你们翻盘了……”   可是,眼下即将获得胜利的可是他赵世风。   别看这个警察身份背景特殊,可也不过是个二十六七的小屁孩,就算智商比自己高,这社会经验方面,嫩着呢!   不管按照逻辑上小洲会不会把害人的破事告诉这小警察,但凡事都按照最坏的发展情况做打算,总不会出太多岔子。   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做计划,就以认定这个条子知道这件破事为基本要素。   而再强的功夫家,都抵不过一发枪弹子。   这小子本事就算再厉害,也不敢亲自下水去救小洲,因为不知道李薇身上还有多少发铅弹,如果贸然跳水,担心全军覆没。   可这大着肚子还身负枪伤的媳妇如果再不救,那可就是真得死得透透的了,这时候能怎么办?   当然是挟持一个头目,让另一个马仔跳水里捞人呗?   如果被挟持的头目完全不怂怎么办?对方的马仔就是不是救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   暂时想到了两个方案——   要么,牺牲了水里的小洲。   事后这小子站出来说是自己是真正的主谋,说自己威胁李薇杀人,试图把自己按正犯处理。   可是,李薇这兔崽子还有个爬都不会的命根子呢在家里躺着呢!自己死了,她那孩子铁定是没着落。   所以,她肯定不会说是自己威胁的,顶多说自己随口说过几句想整小洲的话罢了。   到头来折腾来折腾去,自己顶多被扣上个教唆的帽子。   相比拿刀捅人、推人下水、买管制枪支、射击杀人等一身恶劣犯罪的李薇,自己这个随口说了两句话的老人家又算得了什么?   外面还有个孙女嗷嗷待哺,总得有个人出去奶孩子,法院又能判自己多久?   要么,最后一搏。   干掉自己和李薇两个人,跳下去亲自救小洲。   反正刀也是李薇捅的、枪也是李薇开的,自己这边先下手的证据多的去了,到时候到警察局里就说遇到他们父女俩埋伏开枪,为了自救才动了手,结果不小心弄死了,这多方便。   赵世风顿时眯着眼睛。   怎么看,都觉得第二种方法比较符合这小子的性格。   虽然他不懂这小子是什么心性,但既然和江陈辉有关系,又和小洲结为夫妻,这绝对不是巧合,两人都有目的呢!   不过,自己会顺着这俩小年轻人的想法吗?   赵世风低声咯咯笑了起来。   端琰握在手中的刀子不断地收紧,精神紧紧地绷着一根弦,像是再转一下下调音棒,这里就要绷断似的。   陈月洲的生命如今分秒必争,如果再不去救那就……   事到如今,只能杀了这两个人……   可端琰的指尖刚刚滑向赵世风的大动脉,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一声枪响——有人鸣枪了。   紧接着,有男性厉声呵斥道:“松开你手中的人!松开!”   端琰侧眸,这才发现有两个警察正在缓缓接近中。   他一怔。   只听赵世风低声呢喃:“小子,想杀老子?啧啧,早点动手说不定还有机会,现在,看来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李薇和陈月洲一开始散步走路的时候,赵世风就潜藏在草丛中拨打了110报警电话,对着对面哭诉道:“警察、警察、警察同志啊!我女儿找她男人遗物的时候……怀疑她男人出事是以前我手下的一个打工的干的……她最近不知道要干什么……我放不下心……今早她出门特别早……我一路跟来……她……她居然身上有枪……就那种农村打鸟的枪……我见她还有子弹……这咋整啊警察同志……”   警察一听有枪,顿时开始层层上报并出动警力。   这附近最近的警局在镇上,开车过来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一点都不短,路况要是好,很快就到了。   恰好,赵世风因为徐老三的关系,以前经常开着他那辆破旧三菱从北川往炉寺县拉货,能大概估摸出从县城到这里最短所需要的时间。   只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原本以为警察找到这里还需要一小会儿时间,赵世风原先计划着和端琰再周旋周旋,可刚才些许是听到了李薇的鸣枪,警察加快了步伐赶来。   现在看来,周旋就不用了。   而赵世风身后的端琰见有警察逼近,瞬间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虽然不甘,但也知道眼下不能再乱来,于是,他先一步丢掉手中的刀子,双手举起示意没有武器,然后纵身一跃,跳下高耸的石坡坠入水中。   虽然此刻是七月酷夏,雨后艳阳高照,可这林荫遮天蔽日的石坡之下,潭水却是那样的冷,冷得端琰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冰冻后要炸裂似的。   他明明都知道要给陈月洲穿防弹背心,却没有想过万一赵世风有枪怎么办。   或许,从一开始想要用正当防卫这种似乎不会产生任何损失的方法干掉赵世风的这个想法,就太过于被动和幼稚了……   在浑浊的深处,端琰感受到血水独有的铁锈味越发的浓郁,血红染花了他的视线,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发了疯一般地在水中摸索,却什么都抓不到手中。   就在这时,忽然前方有光圈,端琰下意识一抓,就抓住了一只手,紧接着,已经冰凉的身躯被带入了他的怀中。   他迅速抱着陈月洲向上游去,浮上水面的那一刻,赵世风和李薇已经双双被警察控制,又有新的警察赶到,路面上还有消防员和医生在等候。   “她中了铅弹!”端琰对着上方用尽全力嘶吼着,“她需要急救!”   说话间,已经有消防员顺着栅栏的索道滑下来,接过端琰手中的陈月洲,先一步上岸。   端琰这才注意到,陈月洲脖子上挂着的手机的手电筒是亮着的,倔强的手机仿佛完全没有受到进水的干扰,刚才光束似乎很巧地刚好照在了她手指的结婚戒指上,一瞬间的光影折射让自己发觉了她的踪影。   端琰顿时无力地抱头捂脸,擦去脸上泥水的同时,内心说不上来的颓废和委顿。   而陈月洲这边,望着获救的自家宿主,478长叹一声,默默地关掉控制台。   瞬间,手机的手电筒就熄灭了。   主板因为控制台的脱离瞬间恢复了它本来该有的样子——因为进水运作而顷刻被烧毁。   478叹气:【啊……完蛋了……说好的这是观察系统……不能对宿主人生进行任何干预……我怕是要被罚款了吧……】   说完,它默默地吃了口薯片:【算了……算了……任务就剩这么几个月了……合作一场……扣钱就扣钱吧……】   端琰随后上了地面,这时赵世风和李薇已经被控制并带走了,医生在现场替陈月洲做了止血处理后,火速驱急救车送她前往医院。   救护车上,端琰坐在陈月洲的身旁,双手紧紧地抓着陈月洲戴着婚戒的那只手,一言不发地低着头,静静注视着眼前自己妻子的脸庞。   炉寺县最好的医院就是县医院,可这家医院却不具备救治枪伤等复杂手术的能力,无奈之下,救护车只能疾驶在高速公路上,前往北越市的市内医院。   在路上,医生对陈月洲的身体做了紧急排查。   陈月洲身上总共承受了四枪,左右肩膀各一处,腹部一处,胸口一处。   好就好在他身上穿了防弹衣,胸口和腹部这两处均被衣服格挡了铅弹,虽然因为枪弹的冲击力导致多处肋骨断裂,但没有立刻致死的致命伤,出血主要来自于双肩。   救护车驶离高速下匝道后没多久路过北越最有名的郊野风景区千花园,这里平时车辆极多,今儿个也是巧,简直可以称之为车满为患。   救护车呼啦呼啦的响着,可前面的私家车各个却像是听不到似的,想停就停、想占车道就占,甚至有些想变道也不打灯就见缝插车,搞得体积庞大且笨重的救护车一时半会儿只能安安分分排在长长的车队后方等候。   前方有些车辆注意到了救护车想要避让,只可惜拗不过大车流,只能安安分分地等着。   满车的救护人员急得心发慌,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坐在端琰身旁的小警察着急的跺着脚:“这些人真是的,出事的不是自己家人,就跟没事人似的……”   而一旁的急救人员有些忧心忡忡道:“她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失血过多,如果再这么耽误下去……”   一车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而端琰,整张脸已经僵住了。   到最后,司机不得不直接将车子开上人行道。   人行道很窄,车子才开不到五十米,前方售卖零食的小商贩摊位占据了盲道,恰好挡住了救护车的去路。   司机打开窗户让其离开,对方顿时发了火,磨磨唧唧不肯离开。   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端琰终于坐不住了,低声道:“撞翻他的摊位直接走,出事我赔偿!”   司机一听,踩了油门向前冲去,小商贩一见吓得连连后退,摊位瞬间被撞飞了出去。   七分钟后,救护车终于来到了北越市第二附属医院,陈月洲被送入急诊病室急救,没一会儿,病危通知书就送到了端琰的面前。   失血性休克、腹部闭合性损伤、脾脏破裂、多处骨折、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一堆高致死率的症状,看得端琰几乎站不稳。   急诊室内内外外早已忙成了一团,同样,陈月洲大脑中的478也忙成了一团。   如今陈月洲的意识已经因为休克而中断,连脑内都无法出现意识的成像体,478想找个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都不知道找谁。   【我的妈呀……他要是死了我怎么交差……】478急得开始吹口哨缓解压力,但可惜的是,它根本吹不响口哨,越吹越心急,最后愤怒地踹了中央控制台一脚。   它的职业——系统随同员虽然有管理并服务宿主使用系统的能力,但是其实权限就像是服装店里面的导购,没什么实际权力,想要代替顾客选择衣服并拿顾客的钱消费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被上面发现这样的行为,轻则停职,重则开除。   虽然陈月洲变成这副样子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么自己这这么久以来耗费在陈月洲身上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   思前想后,它478决定铤而走险。   它火速打开系统控制台翻阅逆转币商店,在最后一页找到了某道具,想都没想就选择消费剩下的所有的逆转币了购买。   顿时,系统传来播报音:【感谢您的消费,您已选择暴力膜法续命道具,请注意查收,使用前请务必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478不等系统说完,直接打开包装盒丢了说明书给陈月洲用上,不一会儿后,急诊的护士便大喜道:“呼吸窘迫和三凹征消失了!ARDS突然自主缓解了!”   ……   当晚,被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称作有蟑螂一般奇迹一样生命力的陈月洲恢复了意识,望着自己两空的系统钱包,看向满眼泪花的478,一脸绝望道:“478,你知道人世间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478以为陈月洲要讲什么煽情的话,伸出粉红的猪爪抓住陈月洲的双手:【你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懂,以后,我们……】   陈月洲冰冷冷地打断:“不,你不懂。”   他望天道:“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叫做,人活着,钱花光了。”   478:【……】   原本喜极而泣的重逢场面,就硬生生被陈月洲突然尬小品台词的行为弄得没气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之前很多人想看关于恋爱问题的内容解答之类的。   这个题外话我一直没放,一来因为忙,二来是我和陈月洲看法都不太一样,文章中陈月洲刚说完A,我就说B,感觉像是 “我拆我自己台”。   现在快完结了,我会在整理前文的同时慢慢把题外话放进去,附加了题外话的内容会在章节后面加一个“*íìà”号。   想看的可以倒回去看,因为如果放在后面的文章里的话,会显得本末倒置(文章少,题外话多)。   目前还没有更新,等修改完前面的婴儿床再说。   但是我又在想,一个文章干嘛加那么多作者的废话,不然我把内容转移去别的地方吧比如单独开一个随笔写这些,我还在想,不急。 第286章   死里逃生的陈月洲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出现在重症监护室里。   胳膊打着石膏,身上吊着绷带,脸上戴着氧气罩, 喉管处被切开进行鼻饲, 脑袋边一堆机器你一声我一声地响着,身体别说动了, 就是想歪歪脑袋想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478……”现实中不能发言, 陈月洲只能找478聊天, “你说我是不是未来的时间都得躺在床上了?”   478想了想,一脸认真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只能这样了。】   陈月洲顿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积分和逆转币都没了, 狗命虽然保住了但基本可残了没什么区别, 这任务是凉了吧啊?凉了吧?”   478又想了想, 继续一脸认真道:【我觉得是凉了。】   陈月洲:“……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这个刚刚脱险的病人吗?”   478翻了翻白眼看向陈月洲:【你都这样了安慰还有用吗?】   一人一猪不再说话,陈月洲长叹一声, 双目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许久后,他喃喃道:“赵世风一定没被怎么处理吧……完了……看来我是真的要凉了……凉了……凉透了……”   ……   另一边, 因为今早的案件涉及持管制枪械伤人, 警察处理事件的进度极快, 陈月洲还没醒时, 李薇就已被送往看守所,等着侦查起诉。   巴掌大的牢房内关着一群人,按照惯例,里面身材最魁梧的女人、似乎是这间房老大的人走了过来, 瞅着李薇:“你犯什么事了?”   李薇低着头掩面痛哭,好一会儿后:“杀人了。”   “哦……”魁梧的女人似乎见怪不怪,“杀了几个?”   李薇顿时露出遇到神经病一样的表情。   魁梧的女人见她不说话,双手抱胸道:“是砍了你老公,还是剁了你婆婆?”   李薇还是没说话。   “都说这男人犯罪和女人犯罪就像是性格大大咧咧的人犯罪和性格温柔的人犯罪一样……”一旁的另一个老太太道,“大大咧咧的人能哭能笑能吵能闹,犯罪的名头花样百出;这温柔的人向来都只是憋着,憋着憋着,真发火的时候,那就是来大的了。”   老太太望着铁窗道:“谁还没个脾气了?这打小爹妈说姑娘家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姑娘家要这样、要那样、这样那样的……裹小脚似的,活生生的人憋屈急了,拿起菜刀砍了一家老小,这都正常……”   老太太回头看着李薇:“只是可惜了,搭上你这一辈子。”   李薇顿时露出惊悚的目光,腹诽:这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没一个好人……   见李薇不说话,其他人也懒得继续搭理。   休息了会儿,李薇这才扭头看着身后的人,数了数,加上自己总共十六人,就在这可能也就七八平米的小房子内。   七月酷夏,房子里没有空调,又挤着一堆人,众人宁愿挤到窗边感受烈日暴晒,也不愿意在内部闻着其他人身上的汗臭。   李薇是新来的,身体又瘦弱,抢不过其他人,自然而然被安排在最里面睡下。   她默默地缩在墙角,回想上午发生的那一幕幕——   警察将她和自己爹……不,将她和赵世风带走后,刚询问起事情的经过,赵世风那个老东西就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哭,说是他一直怀疑陈月洲的自杀是不是和小洲有点关系,小心翼翼地把事情告诉自己之后,结果自己发狂了,执意要杀了小洲,还说他拦过自己,说什么说什么今天也是跟踪自己来的,害怕自己犯错……   想到这里,李薇气得心口疼,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   小洲杀人的事情是赵世风亲口说的,却变成了赵世风用“猜测”的口吻说的;□□的地方是赵世风推荐的,却变成自己偷偷摸摸去买的;杀人是赵世风威胁的,现在却变成赵世风为了阻止自己而来!   明明说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他会扛着,结果……结果……枪是自己买的、人是自己约的、刀是自己捅的、枪是自己开的……   到最后,这个混蛋还说:“我劝你你一直不听我讲,你坐牢了,我和孙女生活得有多困难啊……”   突然提到女儿,她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威胁自己呢!   完了……   她的人生真的要完了……   赵世风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渣!   她就不该为了来北川!不该为了找他来北川!   这样,她就不会遇到陈月洲,不会和赵世风相认,不会遇到这么多事!   李薇抱头咬紧嘴唇痛哭。   不过,她还不想死心,所有事都是赵世风安排的,她相信警察一定会还她清白。   然而,半个月后,律师约她谈话,并将一份保险合同推到她的面前:“赵世风先生已经被放了,他答应会给你的女儿投一份保险,你看,你让你的父亲多操心,又聘请我来帮你,又要给你身体不好的女儿买这种多重保障的保险……”   被看守所非人生活折磨得已经奄奄一息的李薇看着的合同,猛地抬起头瞪着律师:“他被放了?”   律师浅笑着:“你父亲可是为了阻止你才跟踪你去的氧气园,警察已经调查过了,你怎么反而一脸不高兴呢?”   李薇顿时咆哮,疯了般拍着窗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警察胡说八道!我要见他!我要检举揭发!是他是逼我□□!是他威胁我!是他!都是他!”   律师只是歪歪脑袋:“不好意思,你这段期间除了我,谁也不能见……当然,你如果不想见我,我也可以不来。”   “你找警察过来!你让警察过来!凭什么!我不要坐牢!凭什么!”李薇抱着头咆哮着,“我还有女儿要养!我的女儿如果没有我一定会过得很苦!我不要我女儿再过我的人生!我要揭发!我要检举呜呜呜……”   “看来这半个月在看守所的生活并没有让你的学识有所增长。”律师露出有些烦躁的表情,但毕竟拿人钱财,服务行业还是要有服务精神的,他继续堆着一脸假笑道,“□□的是你,开枪的是你,捅人的是你,你诬陷别人之前,要讲证据的,有功夫在这里诬陷别人,不如我们来聊聊怎么让法院对你从轻处罚……”   “可是是赵世风推的小洲下去!小洲背后一定有指纹!”李薇大吼着。   律师:“看来你是被关久了,产生幻想了,警察都没查出来的东西,反倒被你幻想出来了。”   说着,律师挥了挥手中的合同起身:“还是下次见吧,这份合同,也就下次再给你看吧。”   律师走后,李薇被送回了自己那间狭小的牢房内,蜷缩在角落里,绝望地痛哭流涕了起来。   ……   另一边,时间倒回出事后。   陈月洲苏醒后在重症监护室待了没多久,各项指正达标,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不过,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继续好转的迹象,说不了话、吃不了饭、身体动都不能动,醒着和睡着基本没什么区别。   由于如今的北越市终归是个三四线小城市,城市中心的医院虽然设施相对健全,但端琰就是觉得太落后,尤其是这人满为患的八人间病房连个陪护椅都没有,于是当晚联系了九九综合医院转院。   一番折腾,入住医院病房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点。   陈月洲体力不支又睡着了,端琰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大脑仍清晰地记得昨天在氧气园时陈月洲被枪击中落入水中的那一幕,还有那满是墨绿色荷叶的水池上刺目的鲜红。   端琰深吸一口气,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他的精神状态却没有就此放松。   陈月洲能活下来,一半都是奇迹。   如果再晚一步,那么继吕佳音和父母之后,连自己的妻子,都要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最可恶的人逍遥法外地活着,而只是想要结束所有苦难、只是想要自由的人却如此艰难……   啊,知道了,知道区别了。   赵世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两个人都全身而退,他从一开始就选择牺牲掉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执行计划,所以做事才会如此猖狂和肆无忌惮;而自己这边,他和陈月洲都抱着一颗什么都不牺牲的心态想要结束赵世风后回斯德哥尔摩过平静的生活……   恶人之所以显得无所不能,并不是因为他们比世界的普通人聪明多少,而是因为他们不用遵循社会规则和基本法,肆无忌惮突破底线达成目的,为完成任务不择手段,才会显得神通广大。   本身双方的支出和可牺牲的东西就不对等,换来的可行动范围就当然更加不对等……   想要结束赵世风,必须、必须、必须再牺牲些什么……   端琰低下头闭上眼,绝望瞬间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之后的日子里,端琰请了假,每天都在陈月洲身边陪床,而陈月洲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足足半个月后,才停止了气切鼻饲,摘去了氧气罩。   能够张口的第一时间,陈月洲边伸手竭尽全力抓住身旁的端琰问:“赵……赵世风……”   虽然他的喉咙和面部恢复了正常,但依旧无法大声说话,只能用很低的、声带几乎不去震颤的声音轻声唇语。   听到陈月洲说出这个名字,端琰脸上的颓废感加重了几分,他低下头,紧紧地抱住陈月洲这只手,额头抵在陈月洲手背的关节上。   不一会儿,陈月洲感觉到指缝之间有滚烫的液体滑落。   端琰哭了。   这个人,无论是被媒体围攻也好、父母过逝也好,再大的痛苦出现在面前,都不愿意在人面前哭泣。   陈月洲有些绝望,他想叹气,可胸口被什么东西固定着,只能缓缓地、小口小口吸气吐气。   许久后,端琰微微抬头,低声道:“他被放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参与了这件事,李薇也愿意背了这个锅。”   陈月洲听到这个结果,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从感受到端琰哭了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结果了。   接下来的四十天,他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不想死啊……   最关键的是,他不想输啊……   被人折磨成这副样子,不为了任务为了口气也得报复回去……   有了!   陈月洲忽然睁大了眼睛。   自己虽然依旧处于半失忆状态,但自己身上一定藏着赵世风的什么秘密毋庸置疑。   赵世风想要将自己赶尽杀绝才铤而走险让李薇□□击杀自己,如今又被释放,这家伙一定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不如趁此机会走漏风声故意头说自己想起来了关于徐老三的事情,引诱这家伙来医院暗杀自己。   没有了李薇这个挡箭牌,自己这条小命又危在旦夕,拔掉氧气管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的情况下,赵世风说不定会蠢蠢欲动。   不过,这次一定要做一个缜密的计划,避免再出现半个月前那样骇人的失误。   于是,陈月洲立刻戳了戳端琰,示意凑近点。   等端琰将耳朵贴在他唇边时,他结结巴巴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然而,话才说了一半,端琰就猛地立起了身子,笃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不可能,如果你再有意外,必死无疑。”   陈月洲做口型:“我现在这样,身体不能动,喉咙不能说话,还要等着做肿瘤切除手术,像是活着吗?”   端琰顿时眉头拧到了一起,可看着陈月洲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时,却说不出任何否定的话。   思忖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一次,一定、一定、一定能解决赵世风。   只是,他们两个,必须做一点点……一点点牺牲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99,你有读者群吗……   99有呢,659640554(黑暗料理贩售连锁店)   478: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99加入的话尽量写一下**的ID,因为不是我建的群,是我一个姬友,她有VIP可以建大大的群,她是个游戏代练,一堆群,总是会有同行加群恶意私聊她的客户抢人,所以她每天验证都是看验证信息加人,刷到**的加群验证如果没有验证信息的话她可能会略过。   478:那99,你有微博吗?   99我不建议关注微博。   478:为什么?   99因为微博是我用一张流量卡申请的,流量卡我用完就丢了,我忘记所有验证信息了……   478:呃……   99而且主要是我不喜欢用微博,我身边也没人玩微博,之前EX有在发一些cospy,我还会看两眼点个赞,顺便切换账号看一下作者号的微博;现在分了,微博对我来说没任何卵用了【挠头】我其实对很多事情都不敢兴趣,因为真的和我没多大关系,没兴趣知道……而且那玩意玩多了侵犯**真得很严重……怎么说呢?   478:你慢慢说。   99所谓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从小警惕就比一般小孩高一点,打游戏团战的时候不得不开语音你知道吧,但是身为妹子肯定会有人搭讪你知道吧,我初中那会儿都知道从同学的朋友圈和QQ空间扒对方的自拍发给网友。   478:……你这不是警惕高,你这是差劲!   99那时候没有三天可见这种鬼东西,那种天天自拍的家伙上百张照片,哇……冒充她连我自己都信了,更别提那些网友了。   478:……   99我初中那会儿就知道什么留身份信息必须写复印无效,如果不允许写,那就用别人的身份证复印件……   478:喂喂,你太恶劣了!   99现如今连微信,我唯一一个经常发内容的账号,里面只加了呃……大概三十个人吧?其他账号我发图片绝对不会发那种一眼暴露我**的……【叹气】说起来,之前我在专门建的作者微信上发了我觉得不会暴露我坐标的KEEP跑步路线,明明没有任何地理坐标,结果光靠地形,都有人一眼看出来我在哪个学校,我当时吓尿了,读者小天使真是人才济济啊,当什么读者去当特工啊……   478:那微信呢?   99我在想,很多读者就一个手机号吧?如果加了我可能会冒犯读者的**,所以不然微信还是算了,我手机号一堆无所谓了……   478:那就群吧,就群吧……   99嗯,就群吧。 第287章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30天的时候, 陈月洲终于能够进行一些非常基础的类似于学龄前孩子级别的身体活动。   端琰回工作单位上班了,陈月洲就躺在医院里盯着天花板无所事事。   因为太闲了,他就让端琰拍了一张自己背影的照片发在朋友圈, 配文字:[我的背影【微笑.jpg】]   结果隔天就来了一堆闲人看他, 床头摆着一堆花篮,有朱媛送的、陈蕊送的、诗三送的、陈语轩送的、陈晴送的……还有一堆各式各样不知道什么人送的, 堆起来远远看上去就像开花店的似的。   在花团锦簇之后, 是陈月洲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宿主, 真好啊,你上辈子死之前可没有这么高的人气。】478感叹道。   “你会不会说话, 你才死之前呢。”陈月洲顿时瞪了眼478, 然后低头吃护工喂给他的午饭:没有任何味道的糊糊。   吃了两口, 陈月洲就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说……478……我都把我命根子交给你了……你能不能让这个苟活BUFF速度快一点啊?我已经快要忘记酸甜苦辣是什么味道了, 再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吃重庆火锅……”   【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别说重庆火锅了, 藤椒方便面一年之内你都不要想了。】478指了指门外,【你忘了?隔壁病房那个老头的哥们拿□□打鸟, 结果没戴眼镜命中了他, 你们两个几乎一个时间送来医院, 他才挨了一枪, 更何况他的那个枪也没改装成李薇用的那个杀人武器,但是他现在还没醒呢,你已经开始步入恢复期了。】   陈月洲一听翻了翻白眼:“我才多大年纪?他多大年纪?我这幅身体脱离吃奶才二十多年,他距离入土都没几年了, 把我们两个做比较,合适吗?”   478叹气:【所以我已经将这个道具调到MAX模式了,你的恢复速度对于医生护士来说已经人人津津乐道了……】   “我不要这种这么平凡中的奇迹的速度,我要真正的奇迹的速度,你就不能让我像那些动画片里面的主角那样,上一秒受了伤下一秒满血复活吗?”陈月洲不爽地问。   【宿主,如果你真是那个速度,你现在就不是躺在医院了。】478翻白眼,【你现在就躺在科研基地了,人类需要这样的修复力量。】   478有些无奈地扯开一包薯片吃着道:【我知道你想快点恢复的心情,但是太快的速度不现实,再说了,你躺着和站着有区别吗?要是能做完任务早做完了……】   陈月洲:“……”   这家伙,意外的超级毒舌。   午饭过后,陈月洲就躺下睡午觉,顺便拿过李薇给的那只MP3细细听了起来。   最近,他每天都会重复收听自己的死前录音,试图激发记忆的觉醒,一来了解自己真正的死因,二来挖掘出赵世风身上的秘密。   可是,记忆的大门仿佛被挂上了一道链子有些长的无敌超级锁,明明每次尝试拉开大门总是觉得能从链子的缝隙中看到些什么,可偏偏就是什么都看不到,而且也解不开锁。   而且,话说回来,自己的这份录音里面所说的说的内容实在是太奇怪了,像是什么“代表各种心情的棒棒糖”、“女洲渴望着获得自己的人生”、“女洲其实没有那么差”之类的……   如果不是因为478就这么真实地活在自己眼前,并且三番五次做出人类不可能做出的行为来,他真的要以为自己是个多重人格了。   知道陈月洲还在为多重人格的事情纠结,478安慰道:【我之前说过,世界上可以观察的人类对象很多,但是为什么系统偏偏选择了你?】   478眨巴眨巴眼:【因为兼容度高,因为即使把你安在她身上,也不会发生太多兼容度导致的崩坏,所以才选择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陈月洲懒散地应着,“人类天性就是这样呗,一定要把世界的万事万物归纳总结成自己能理解的东西才安心,我不会被身边的这些人带偏的……”   【不过话说回来,李薇的那个女儿也真是惨……】478想了想,【赵世风被放了,李薇要被提起公诉了,现在赵世风把那个女孩带在身边装模做样,但是等宣判之后,案件尘埃落定,他说不定就会把那个女孩处理了……】   “处理就处理呗……”陈月洲哼哼两声,“我可不想同情射了我四枪差点要了我命的女人还有她的孩子……”   【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孩子……】   “我就奇了怪了,孩子是我生的吗?难道不是她十月怀胎掉出来的吗?怎么看孩子的股份占有率都是当妈的多一点,我就是提供了一颗蝌蚪而已,为什么到头来非要让我负责?找她妈去不行吗?”陈月洲有些不耐烦,“再说了,她妈射了我三十八枪,就算我生前对她妈不好,开一枪也就算了,这尼玛子弹都射光了,我现在没杀了她血祭已经是为父的仁慈了好吗?”   478:【……】   以为宿主稍微善良了点,看来这个人从始至终都还是以前的他。   如今看似善良,不过是因为越发的傲慢、懒惰、又遇到了难以对付的人、成为了一个不能随心所欲“穿上了鞋”的身份,变得怂了而已。   也是,浪子回头之所以金不换,是因为浪子基本不可能回头,影视作品天天歌颂,是因为现实中纯属做梦!   自己虽然没经手过什么宿主,但上学的时候老师说的话至今都在耳边:不要相信恶劣的宿主会从善。   看来学校说得一点都没错,它还是和宿主维持普通的合作关系就好了。   一人一猪不欢而散,478去一旁生闷气,陈月洲安安心心睡午觉。   下午两点过后,半睡半醒的他被护士拉去做检查。   如今的身体状况才刚刚稳定,手术日便在即,医生护士们各个谨慎小心,生怕出现任何闪失。   而他本人却丝毫不在意,反正任务成功了的话手术一定会成功,自己只需要安静睡觉就行了。   直到下午下班时间,端琰出现,陈月洲才睁大眼睛,看着身侧的男人。   有些皱褶的衬衣,微微前倾的身型,处于黑向白过渡期间的偏黄色调的麦色肌肤,没有剃干净的胡渣,乱糟糟没有型的头发……   还有不知道是因为白了显得有些发胖了的身姿,还是因为压力大导致浮肿有些胖了的身姿,还是因为脱离市局这种要求体魄的单位疏于运动导致有些胖了的身姿……   反正……就是胖了。   特别是脸,这家伙居然是个胖人先胖脸的类型。   从吕佳音出事到端溪和吕博出事,再到自己出事,两个月时间,那个向来清高冷漠的端琰仿佛老了几岁,尤其是这有些发福的面庞,看起来老了十岁似的。   虽然陈月洲打心底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端琰的,但是,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和“觉得他丑了”这两点并不冲突,就像是“喜欢一个人”和“因为看不起他,所以害怕别人知道他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喜欢和蔑视的心情也不冲突。   反正人嘛,最爱自己,他陈月洲爱死了他自己……就这样了。   而且,女人胖一点顶多是大夏天看到容易倒胃口罢了,可是男人胖除了可能会倒胃口之外,过了三十岁那真是要命的属性……不是别人看着要命,是要他自己的命。   作为“外貌协会”和“健康协会”的陈月洲不得不道:“你……不是说去放我醒来的消息吗……你最近都干什么呢……”   言外之意想知道端琰为什么突然变成一副混日子的颓废大叔的样子。   “放消息只能有一次机会,赵世风最近很警觉。”端琰看着他,“你还想犯上次的错?如果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就不要再轻举妄动了……而且……”   端琰欲言又止。   “不说这些了。”端琰及时更换了话题,“我去医生那边问问你的情况。”   说罢,端琰起身离开了病房,走到护士站询问陈月洲的身体情况。   在确定陈月洲身体无恙之后,他走到一旁的可吸烟区域,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抽上,望着窗外的晚霞发呆,似乎想要有片刻时间逃离这满目疮痍的生活。   等端琰走后,陈月洲有些烦躁地盯着天花板。   端琰说得没错,什么都想不起来乱放消息的确不是个良策,可是自己却又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陈月洲撑着下巴看向478:“大姐,你有什么方法帮帮我吗?”   478想了想,翻了翻自己的背包:【也不是没有……】   “啊?”陈月洲惊了,他就是随便一问,结果这头猪居然真的有办法。   【记得你一开始做任务的时候有新手引导吗?】478认真道,【在你快要失败的时候也存在系统补助,只是一旦接受了系统补助,就不能拿成就奖励了……】   “什么意思?”   【本来,当你做完任务之后,根据你的最终得分会拿到相应的成就奖项,比如给你很多钱之类的,但是如果你接受这个补助,就没有这些钱了。】   “我现在任务都完成不了这些钱不是逗我吗?”陈月洲立刻对478伸出手,“快,快把系统补助给我!”   【系统补助要你的积分,但你的积分现在是0……】478想了想,【不然这样吧,宿主,你给我几天你的命吧,就当是积分了,反正1积分兑换一天寿命嘛。】   陈月洲:“……”   怎么感觉这是个陷阱。   但此刻除了求助478也没有其他方法,陈月洲只能应着:“最少给多少?”   478翻了翻档案表:【如果是想要吸引赵世风的话,3分就够了。】   “三分?”陈月洲想了想,立刻同意,“三分就三分,你拿吧。”   人生还真是个圈啊,自己一开始做任务的时候为了区区三分斤斤计较,如今快完成任务了又变成为了区区三分斤斤计较……   【好,那我就扣除这个分数了。】478说着在掏出手机一通操作,然后对陈月洲道:【梁美女。】   “啊?”   【关键字是梁美女。】478道,【只要你把这三个字放出去,赵世风就会来找你的,这是你记忆缺失中关于赵世风最关键的一部分,啊顺便一提,这是个男人。】   “梁美女?”陈月洲纳闷,本能地把这个名字说出口。   什么爹妈能给自己儿子起这么个名字?   恰好此刻孙晓敏推门而入准备替陈月洲更换尿盆,听到这个名字时她微微一怔,之后静悄悄地拿了尿盆出门,走到卫生间倒掉尿液冲洗的时候,偷偷拨打了一通电话。   “喂?是我,我是孙晓敏……”孙晓敏悄悄道,“大叔,不是让我观察着她有没有说什么姓梁的人的名字吗?她刚才说了梁美女三个字,这个算吗?”   电话那头原本正在和人美滋滋喝酒吃烤肉的赵世风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但这样可怖的表情只是一瞬间,之后他笑着啃着手中的竹签,安之若素道:“对,就是这个,之前那500算是定金,老子等下再给你打500,姑娘家要吃好喝好,天天给人倒尿盆算是个什么事。”   “谢谢你!谢谢你了大叔!合作愉快!”孙晓敏顿时露出开心的表情,笑着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应该清明节前完结。   别说你们不想再拖了,我都快要忘了前面的剧情了,为什么我进度这么慢呐【掀桌】 第288章   单单知道了一个名字, 陈月洲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端琰扰乱军心。   犹犹豫豫中,挨过了晚上最后一轮检查,陈月洲就被安排入睡。   今晚是端琰值夜, 对方在病床旁的小沙发前靠坐着, 闭目养神。   陈月洲心事重重睡不着,就侧头看着端琰。   白天的时候, 他一度觉得发福邋遢的端琰让自己不喜欢, 可是夜里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过去的时候, 瞧着那张日益憔悴的脸庞,自己又有些于心不忍。   端琰其实很漂亮, 可是再漂亮的人都挨不住世道的折磨, 风霜会让人变得沧桑。   端琰已经够不幸了, 又跟着同样不幸的自己在一起, 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松开端琰的手, 给端琰自由。   因为他必须摧毁赵世风。   只有不幸的人才能懂得不幸的人的痛苦,只有内心深处挣扎的人才会吸引到挣扎的人, 只有渴望被拯救的人才会吸引到渴望被拯救的人。   只有端琰、只有失去一切的端琰、只有愿意走上极端的端琰, 才会放下一切守在自己身边, 陪着已经放下一切的自己, 等待着和赵世风决一死战。   “我说……”陈月洲不喜欢这个让人过分压抑的气氛,主动开口询问道,“你听过……梁美女这个名字吗?”   端琰睁开眼:“听过。”   陈月洲有些意外:“听过?谁?”   “一个几年前有名的杀人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外行是因为他的名字奇特而记住, 内行是因为他的恶劣行径而记住。”端琰答,“间歇精神病患者,经常产生被人追杀的幻觉,发作期间在家里杀害了一名查不出来身份的街头流浪人员,后来调查后发现他三天内前后总共杀过三个人,手段非常残忍和恶劣,至今警方和检方都没有过多公布细节,但涉案警察都说,就像恐怖电视剧里那样。”   陈月洲微微皱眉:“后来呢?”   “鉴定结果是发作期间杀人,法律不能拿他怎么办,但也不能放任连父母都记不清的他出去害人,现在被收押在一家精神病院,说是精神病院,其实就是专门针对他们这种人设置的另类监狱,是死是活没人知道。”端琰道,“被杀害的人都是早些年在深圳务工的时候已经在三和卖了身份证的‘黑户’,最后被害的这个人后来穷途末路□□工来到北川,活跃在北越和北川之间,但是他所有的生存轨迹都是虚假的,根本无从查起。”   “至今没查出来是谁?”   端琰看向陈月洲:“就像普通人丢一台iPhone警局也只是备案但不会花费警力去查找,不是查不查的出来的问题,只要消耗足够的警力一定能查出来。   但是这些人的身份已经基本锁定在三无人群上:无身份证、无亲朋好友、无固定工作。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被世界抛弃、也被自己抛弃的人,追求他们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实际价值,支出和获得太过于不平等,继续查下去浪费的是有限的公共资源。”   端琰道:“虽然这么说不好听,但是在底层社会中,人的生命有时候连土狗都不如,生前无名无姓,死后无人知晓,唯一存在的痕迹大概就是网络ID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们贪恋网络,只要有一块钱进入网吧打开主机,虚拟的世界里人人平等。”   听端琰这么说,陈月洲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直到端琰打破沉寂问:“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名字?”   陈月洲想了想:“就是忽然间想起来了这个人,梁美女,这个人似乎是我和赵世风之间的秘密,但是除了这个名字之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端琰顿时皱眉,沉默片刻后道:“梁美女生前的确和赵世风有来往,精神正常的时候,他们是牌友。”   陈月洲一怔,联想脑海中那个至今尸体不见踪影的徐老三,再联想梁美女手下不知名的亡灵,一时半会儿脑子里出现了一堆想法:“你这么说的话,或许单单是放出梁美女这三个字,就能吸引到赵世风也说不定……”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起身来到病床前,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低声叹着:“我知道了,等我再去查查再做定论,早睡,明天还要做检查。”   见端琰一脸颓废,陈月洲也觉得心累:“也是,你查到了我们再行动,这次绝对不鲁莽行事。”   隔天一早,孙晓敏前来交接班,端琰潦草地洗了把脸,临走前回头对着病床上的陈月洲道:“梁美女的事情我会去查,你就安心养病。”   孙晓敏一听,眨巴眨巴眼睛,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帮陈月洲用湿巾擦拭牙齿。   陈月洲刚刚睡醒,脑袋还晕乎乎的,也没怎么上心端琰的话。   等中午的时候,孙晓敏去买午饭,顺便照端琰吩咐将陈月洲的衣服拿去干洗。   结果,她前脚刚一走,陈月洲后脚就出现了供血不足导致的休克,医生护士听到警报后急急忙忙将他送去抢救。   这些日子,陈月洲的枪伤和骨折虽然逐渐好转,但是因为肿瘤日益增大压迫越来越强的关系,昏厥次数越来越多。   从平时的几天一次变成一日一次甚至两次,等他从昏厥中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晚霞。   陈月洲顿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478啊……478……凉了……我是真的要凉了……本来积分就少得不能再少了……我还天天一觉睡一天……”   “什么积分少?”这时,床旁的人问。   声音有些熟悉,并不是孙晓敏,陈月洲一扭头,发现是朱媛的身影。   也许是最近摆脱了那两只吸血鬼导致经济水平迅速提高了的缘故,朱媛的气色和衣服品味比之前好了很多,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里?”陈月洲问。   “马上就开学了,本来是今天来看看你的情况什么时候能来学校,实在不行我还得去给你开修学证明,或者想个办法让你补上课程。”朱媛撑着下巴,“结果来看你的时候你被送去抢救了,貌似这次的情况很严重,你男人也被叫来了,你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好几个小时,唉,半个小时前才被送到病房里来……”   陈月洲一听顿时叹气,他微微偏头,发现桌子上那堆探病人送来的花不见了:“你们把我的花丢了?”   “花当然还在你之前的病房里。”朱媛道,“你难道没发现你换病房了?”   “换病房?”陈月洲一脸懵,“为什么?我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你男人忽然又掏了一个床位的钱,让医生护士把你送下来,具体我也么多问,他那张脸看着太可怕了,我可不想和他多说话。”朱媛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电子产品放在床头,“这是家庭影院,等你白天闲的时候,让那个护工帮你调到微信上,我把课程的PDF发给你,你投影到房顶,不用动脖子和动手,动动手指就能切换下一页。”   朱媛叹气:“毕竟你本来没读过正规本科,底子不行,如果再因为住院耽误下去,到时候我想把什么项目给你也没那么容易了。”   “啊,这个要付钱吗?S1啊……有点贵啊……”陈月洲喃喃道。   “送你了。”朱媛已经背上了包,开门前回头看了眼陈月洲,“快点好起来吧,虽然墙倒众人推,但我可不想开学后天天只能面对那些我一出事就跑路的学生们……”   朱媛走后,陈月洲一个人默默地盯着天花板,从窗外一片橘红等到房间一片漆黑,到最后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新房间不太适应的缘故,他总有些惴惴不安。   端琰这个人,很少做无用功,特别是这个时候,每一个行动应该都有其特殊的意义。   为什么忽然给自己换病房?   话说为什么孙晓敏也没下来照顾自己?连端琰也没来看自己?   总感觉自己像是被藏了起来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   陈月洲挣扎着从床上“立”了起来,他的上身打着类似固定架之类的东西,行动起来就像是机器人一样,但也不是不能动。   好在房间的角落里放着轮椅,他费劲千辛万苦坐上了轮椅后,寻找手机给端琰打电话。   另一边,陈月洲原先的病房内,床上的女人像是在酣睡。   陈月洲原先的病房外,身型魁梧的男人捧着花束,一脸游刃有余地敲了敲病房的门。   房间内无人回应,男人就笑盈盈地推门而入,将花束放在桌子上的同时走向病床边:“小洲啊,你还真是想起来了了不得的东西,老子明知道可能有埋伏,还是不得不来看看你……”   天上的乌云散开,月光照在了男人的脸上,将赵世风狰狞的面庞展示得格外清晰,他唇角挂着嗜血的笑容:“小洲……听说你得了肿瘤啊?不能受刺激?”   床上的人顿时抖了抖。   “别害怕……别害怕……”赵世风继续笑着道,“你看,老子今天什么都没带,就是拿花来了是不是?”   说罢,赵世风侧头看向大门方向。   漆黑的房间中,门背后的高凳上,端琰一腿伸直蹬在地上,一腿踩在凳子横栏上,垂着脑袋,身型懒散却又不垮地坐在那里,嘴上叼着一支烟,烟头火光刺目,照亮他阴冷的双眸,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般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老子都说了,就是来送花的……”赵世风看着端琰,表情兴奋而阴鸷,“看看你男人,一副随时要吃了我的样子……”   说着,赵世风缓慢逼近端琰,举起双手:“小伙子,老子知道你为什么恨老子……”   即使从进门开始就发现了端琰的埋伏,赵世风也完全不怕,继续逼近。   一个是手脚残废床都不能起的废物,一个是碍于锦绣前程不愿有任何污点的官二代,这二人除了正当防卫这种被动招数能用用,还能用什么?   上次氧气园那局,如果这两个人抱着和自己拼命的决心,那说不定自己就真栽了,毕竟这条子年轻力壮又是专业的,但可惜的就是,这俩人,都宝贵着自己的前程呢!   而他赵世风一个光脚的,怕谁呢?   再说了,想正当防卫解决自己?好啊!   佯装要对小洲动手,等这小子出手,自己就直接还击,趁乱干掉小洲。   正当防卫谁不会用?   等警察来了,就说自己因为女儿的暴行前来给小洲赔罪,结果被其刑侦大队刑警出身的丈夫袭击不得不反手抵抗……   如此想着,赵世风低声笑着继续逼近端琰:“江陈辉的死跟老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要怪,就要怪上面搞斗争,老子就是个走河边路过看到人打架刚好捡了钱包的那个,你说是不……”   赵世风的声音在说到最后一个“是”字时戛然而止。   一秒的呆滞后,他震惊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腹部。   血、大量的血,还有一把匕首,刀刃只插进去了一小部分。   赵世风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小子……”   他二话不说拔出刀子,一脚踹向端琰,端琰躲闪不及被重击摔倒在地,他趁机反转手臂一刀插在身后床上人的喉咙,鲜血瞬间喷了一墙,床上人一声闷哼便不做声响。   赵世风瞬间觉得情况不对,伸手猛地将床上的人的面部扭向自己这边,这才发现并不是小洲,而是这些天和他联络通信的孙晓敏。   她紧闭着双眼,显然是服用了什么住睡的药物,此刻鲜红的血液染花了整张床单。   赵世风瞬间明白自己反被利用了,扭头想要还击的瞬间,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端琰捡起自己的烟叼在嘴里,冷漠地看着赵世风:“四十岁的人踢一脚如果我还躲不开,那警队也是白待了。”   他道:“谢了,替我杀了这个吃里爬外的。”   向来游刃有余的赵世风此刻流下了紧张的汗水:“你爹妈和养父母给的官二代的大好前程,你是不打算要了吗,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不要了。”端琰双眸中没有一丝光泽,声音平静,“从一开始,那一切我都不想要。” 第289章   冰冷的枪口抵在脑袋上, 冷漠的话语传入耳中,赵世风额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坠落,他捂住自己的腹部,心情复杂。   他不相信端琰会开枪,但事与愿违,当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符合自己逻辑推断的时候, 人很容易陷入慌张。   他现在就无比慌张——   为什么要捅自己?   为什么要拿着枪对着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想要制裁自己的话, 明明有更多更安全的、更光明正大的、更简单的手段让自己受到一些惩罚,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死?   这家伙家里有好几套房,好几辆车、还有那么硬的政治后台、将来能做大官的工作岗位……这可是在北川漂泊的几亿人朝思暮想盼望的东西,这小子不可能不稀罕的!   有了这些东西, 能去找多少女人?能喝多少瓶酒?打牌都能上大桌!这辈子什么都不用愁了!   这才是人活着的意义,是个人都不可能放弃这些的!   对了!这小子一定在装模作样, 其实不敢对自己下手的!   如此想着,赵世风开始调整呼吸,在寻找一个能将身后的端琰击倒的机会。   就在这时, 端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一瞬间,赵世风猛然用胳膊向后肘击,端琰眼疾手快迅速格挡, 赵世风另一只胳膊再次肘击,端琰闪避, 迅速退后和赵世风拉开了距离。   赵世风站在床边,端琰举枪对着他,两人之间保持约两米的距离, 一动不动地对视着。   “小子,你开不了枪的。”赵世风捂住腹部恶狠狠道,“你一枪下去,无论是你爹娘的死给你的铺垫,还是养你的那家子给你的铺垫,全没了,你就变得和老子一样,是过街老鼠,知道吗?”   端琰一言不发。   赵世风站在靠窗的那一侧,挡着光,没有人能看到端琰脸上的表情。   沉默大约二十秒后,丢在床头柜上端琰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光影没有照亮端琰的面庞,却照亮了端琰没有握枪的另一只手上握着的会反光的东西——匕首。   赵世风瞬间黑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拿在手中的匕首不见了。   明明和这小子交手只是一瞬间,明明自己还占了优势来着,结果居然中了这小子的道,被顺走了刀……   果然这些专业的还是难对付……   不过,这小子如果真要是想杀自己,用枪崩了自己其实是最简单的,但是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开枪,说明这小子根本就做不到杀人。   所以他早都说了,这种富二代和官二代之类的角色根本不可能拿着大好未来铤而走险,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有钱人是不会放弃享清福的生活的。   这小子虽然拿了枪,顶多就是个幌子,吓唬吓唬自己。   但是,这小子开不了枪,自己就开不了枪吗?   如果自己没记错,这小子是市局的刑警,真枪这种东西当然是这小子带出来的。   找个机会把这小子手上的枪夺下来,一枪崩了他,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就说是这小子持枪行凶,自己正当防卫罢了。   利用对方拿出的只有对方有而自己没有的凶器杀死对方,这是最棒的选择。   所以才有那句老话:玩刀的,死于刀。   如此想着,赵世风沉下气,紧紧盯着端琰,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作。   两人僵持着,互相警惕着彼此,直到端琰的手机再一次亮起,与此同时走廊忽然传来了行人的脚步声——   端琰微微侧眸,似是在观察门外情况。   就在这一瞬间,赵世风虎扑而上,一把扣住端琰的手腕夺取枪支,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将端琰的脑袋摁在了门上,将枪抵在端琰的太阳穴上,扣下扳机。   然而,除了“卡啦”一声,什么都没发生。   赵世风一怔。   意识到自己上当的那一刻,锋利的匕首已经插入他的胸口,这次的深入不同上次的小试牛刀,是用尽全力的完全没入。   下一秒,端琰猛地拔出匕首。   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瞬间,赵世风就像是漏气的气球般瘪了下去,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现实生活不同打游戏,真实的人类身体上到处都是罩门,挨一刀不是少了点血这么简单。   刀位正确,会使人迅速动弹不得,分分钟内丧命。   赵世风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汇聚成河。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震惊地仰头看向端琰。   而端琰,慢条斯理地掏出烟盒,重新点了一支烟抽上,释放出一片白烟后才淡淡道:“不会痛苦太久,如果我下手地方没错,七八分钟不救治就会死亡。”   赵世风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却已经连站起来还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端琰这才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枪”淡淡道:“穷人喜欢在脑内无限放大有钱人的权利,认为有权有势无所不能,所以不会猜忌怀疑,再加上有李tiān一那种家伙替我铺垫形象,所以你认为官二代离职刑警就算拿枪也是正常。”   他道:“上了年纪的你大概不知道,淘宝上的玩具枪,虽然不能发射,但外形已经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端琰说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赵世风:“做坏人,你都跟不上时代。”   赵世风颤抖地咬牙切齿道:“你……你……你如果不救老子……你等着……”   说着,赵世风试图大喊大叫来引起房间外他人的注意。   然而,端琰迅速看穿了他的想法,在他开口之前一记鞭腿将他踹翻在地。   赵世风疼得在地上仰翻过去,拼命地抓住胸口□□,还不忘愤怒地睁大充血的双眼瞪着端琰:“小子……你会完蛋的……你走着瞧……你再不救老子……你这辈子都……你……你想清楚……”   一旁的端琰无动于衷。   赵世风急了,破口大骂:“小子……你嚣张个屁……我告诉你……你老婆……小洲……那是我和一堆人玩……”   话说到一半,端琰抬腿,一脚踩在了赵世风的脸上,用鞋底堵住了他的嘴。   之后又吸了几口烟,将烟蒂丢在血泊中,淡漠地蹲下身子,伸手捏住赵世风的下巴,迫使眼前的男人直视自己。   赵世风露出讥笑的表情,仿佛在嘲讽。   端琰见状也笑了,双眸阴鸷地望着赵世风:“我查了,被你杀了的那对母子的背景,尤其是那个女的。”   赵世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你这一生挺精彩,家乡作恶逃窜到沈阳,字都不认不全为了苟活,只能勾搭有点闲钱养你的寡妇,每晚生不如死的日子很快乐吧?”端琰淡淡问。   赵世风额头上的血管顿时暴起。   回想起那个比生自己的畜生年纪还大、坐下时三四层赘肉、二百多斤、满身糙皮、满脸褶子、还有严重妇科病、长得连女人都算不上的牲口,他就浑身战栗。   起初是那个女人说,给她舔的话,就把偷东西的事情一笔勾销,还给自己五百块钱小费。   那时候的他才刚刚带着全部家产逃到沈阳,相比自己的家乡,沈阳就像是纽约曼哈顿似的,没见过世面也根本不想工作的他根本无法生存,于是就顺了那个女人。   有女人养,本以为快乐似神仙。   可是,那个死了汉子的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自那晚之后,不但使唤自己,还疯狂地折磨自己。   店里搬了一天货,晚上累得半死,好不容易睡下了,那女人一回来就骑在自己身上,不硬的话就要挨一顿拳打脚踢。   自己那会儿明明正是男人这辈子最好的时光,却天天直不起腰,如今但凡下雨天腰椎就疼得不行都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杀了她吞了她的财产,已经算是给那个畜生面子了。   赵世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这种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人,谁年轻时候没使过什么小心眼、没尝试着走过什么捷径、没有点黑历史……   本来应该是瞒天过海的,为什么这小子……   就在这时,赵世风的视线落在端琰手中的匕首上——   等等,这不是自己好久以前,可能是开烟酒摊之前就丢了的那把超喜欢的匕首吗……   为什么……   赵世风瞬间瞪大双眼:“你小子……难不成……早就盯上老子……要杀了老子了……”   赵世风瞪着端琰道吃力说着,最后一个“了”字蹦出口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端琰这才起身,借着月光看着地上的出血量,估摸了一下,确定是致死量之后,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挂了电话,他转身用染血的手打开了房间的门。   走廊的灯光一瞬间照亮整个房间,端琰伸手挡了下,放下手臂时,看到了走廊尽头处坐在轮椅上望着夜空的陈月洲。   听到开门声,陈月洲回过头,静静地看着端琰。   两人对视,都一言不发,看不透彼此眼中现在的心思。   一分钟后,赵世风被送往急诊室。   三分钟后,警察到达现场。   五分钟后,急诊宣告赵世风和孙晓敏抢救无效。   七分钟后,端琰和陈月洲纷纷被警察带走。   两小时后,陈月洲离开警局,被送回医院接受治疗。   ……   距离陈月洲任务结束的倒数第七天,端琰成功取保候审。   端琰从看守所回到医院的端琰坐在病床前,复述了那天发生的一切,陈月洲在端琰的表达中知道了一个或许不是真相的真相——   端琰因为担心赵世风埋伏,便将陈月洲转移到了新的病房,并请求孙晓敏帮忙,伪装成陈月洲。   刚好孙晓敏那天有些感冒,她很开心地答应,在服用感冒药后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晚上赵世风来袭,带着一把匕首。   进入房间后的赵世风挥刀捅死了孙晓敏,端琰见状扑过去和他厮打,格斗过程中端琰伤到了赵世风,却没有波及性命。   赵世风发现端琰口袋里别着“枪”便抢了过去,其实那是端琰离开警队后担心仇家找上门在淘宝上买的假枪。   恼羞成怒的赵世风举刀捅向端琰,端琰毕竟是警队出身,反手还击,在黑暗中误伤赵世风,导致大动脉破裂,抢救无效死亡。   警察在检查赵世风的家中时发现了被赵世风囚禁在家中多次强奸虐待的某位女性,对方向警察哭诉了赵世风的作恶多端,还哭诉了赵世风威胁李薇□□杀人的事实。   ……   之后的内容,陈月洲没有再听了。   如今的他,获得了20000分的系统积分,虽然没有拿全赵世风的32000分,但他也不在意那么多了。   赵世风这样的人,卑微地出生,卑微地死去,就这么回事了。   如今他更在意的是,这20000积分目前处于冻结状态,只有这七天的任务成功,才能够被激活。   想到这里,陈月洲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端琰。   没有美黑的这个男人,又在看守所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熬了些日子,又瘦回了之前的样子。   而且如今的这家伙已经白成了正常人的肤色,大概在粉二白的程度,怕是再过不久就要赶上自己。   不过,这个男人无论黑还是白,只要别胖,都挺好看的。   陈月洲不禁拉了拉坐在自己身侧陪伴自己看书的端琰。   “怎么?”端琰轻声问。   陈月洲仰头柔声道:“亲亲我。”   端琰低下头,在陈月洲额头上亲了一下。   “等我病好了,一起去斯德哥尔摩吧。”陈月洲道。   “好。”端琰应着。   过了会儿,早上的检验结果出来了,端琰去取报告,陈月洲就坐在病房里静静地等着。   他叹了口气:“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打一局分手pào来善始善终,可是完全打不了啊,就亲一下将就吧……”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捂着脸沉默了很久,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开始吧。”   然后,他拨通一则电话。 第290章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可陈月洲却沉默了。   在对方的催促下, 他才开口道:“见一面吧。”   “医院里?”   “医院里。”   “什么时候?”   “明天。”   “知道了, 我会安排。”对方说着挂了电话。   听着对面的断线音, 陈月洲的手指缓缓从耳边滑落, 手机坠落在床榻上。   他呆滞地看着被手机砸下去个小坑的被褥, 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   时间回溯到吕佳音葬礼前一天——   当时还没有和赵可分手的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人是个陌生男人, 张口就问:“你是陈月洲?”   “嗯?”陈月洲打着哈切应着,“谁啊?”   “我叫苏志恒, 我想和你见见,不知道有没有空?”对方声音温和道。   “你叫苏志恒, 我还叫苏志燮呢,谁管你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你吗?”陈月洲掏了掏耳朵, 说着就打算挂电话。   最近这种网络诈骗是越来越多了, 他以为只是在哪里留的个人信息被暴露了出去了而已。   可电话即将挂断的那一瞬间, 对面忽然道:“你表哥察登科一家真是凄惨啊……”   陈月洲瞬间皱起了眉头。   电话那头继续道:“虽然说是家庭纠纷引起的一场惨案,但人好端端的就这么出事了, 实在是可惜……”   “你是谁?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陈月洲有些警惕。   “听说你们分手了。”对方道,“从云南回来就立刻分手了,为什么?”   “问别人问题之前先自报家门和说出自己的身份是礼貌吧。”陈月洲越发变得警惕。   “怎么, 是他打你了吗?或者他威胁你了吗?还是说……他发现你出轨了?为什么急着分手?”对方想了想道,“不过他应该不知道你出轨的事情吧?”   “……”陈月洲一听,瞬间睁大了眼睛, 直接挂断了电话。   数秒后,刚才的号码发来了短信:[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以后关于端琰的事请,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联系我,我可以帮助你。]   当时陈月洲无法判断出来对方的身份,也懒得去猜对方是谁,只是想到以后任何需要还需要和端琰接触,总觉得留着这么个电话也无所谓。   现在看来,这个人,当初话里有话。   至于里面的意思是什么,明天见一面就知道了。   如今相比计划和策略,物尽其用尽量能刷一分是一分才是关键。   从端琰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看来,和他们一家扯上关系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省油灯。   当天下午,端琰忽然接到电话,领导说单位找他去教育学习,必须当晚就走,第三天早上才能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端琰有些意外,与此同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烟草管理局又不是市公安局,他如今又是个取保候审期间的人,哪有这时候让人去学习的?为了什么?或者说上面又发生了什么?   端琰想不通其背后的原因,只能回家取了换洗的衣服,又回到医院陪陈月洲做了下午检查,确定自己的妻子身体无恙时,才坐在床边说了单位里的事。   “所以,明天你会一直学习吗……”陈月洲呢喃着重复端琰的话。   自己上午刚打电话约了那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见面,下午单位就有人找端琰,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如果是巧合的话,为什么单位会让这么一个身份情况目前复杂的人去学习?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为什么有人能控制端琰的领导做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陈月洲抓着被子的手缓缓收紧。   “我后天就回来了。”端琰低头抓住陈月洲的握紧的手,一点一点将他的指头分开,“赵世风已经不在了,之后的日子,你安静养伤,手术结束后,我们就能去斯德哥尔摩了。”   陈月洲没说话,他低下头,脸色阴郁。   是啊,赵世风已经不在了……   这场耗时快要两年的战争,说结束,就要结束了……   再努力一把、再努力一点,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一切结束的时候,端琰就再也回不去斯德哥尔摩了吧。   陈月洲觉得胸口像是开了一个空洞,没有明显的痛觉,他不知道自己是悲伤还是空虚,他不能理解自己此刻的情绪,只觉得很难受。   端琰走后,当晚陈月洲失眠了。   隔天一早,她顶着黑眼圈爬起来时,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POLO衫的发福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送上一束花:“我们之前联系过,我是苏志恒。”   陈月洲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这个男人。   “真意外,没想到你们已经结婚了。”苏志恒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人生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不是吗?”   陈月洲叹了口气,这才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你现在交代清楚了。”   苏志恒一听,抿唇笑了:“我是谁,我想和端琰已经结了婚的你,大概有点感觉,不然也不会打那通电话。”   陈月洲:“……”   “父亲是北川市局副局长江陈辉,和黑暗势力作斗争最终牺牲被冤枉的大英雄,母亲是清华知名慈善家,养母是和结党营私作斗争选择勇敢接发的人大达标,养父是北川国际中学荣誉教师,家里三套房子,三辆车,遗产若干……”苏志恒淡定地描述着端琰的家庭背景,“正所谓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还有特殊背景,这辈子仕途平坦,家人肯定也是顺风顺水,长得又是英俊潇洒,如果这个男人对自己还不错,我想不少女人一定觉得这样的人生差不多了吧?如今外面躁动那么大,安稳低调过着多金的生活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   苏志恒笑着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联系我?我觉得如果你是个笨人,根本就不会记得我;如果你是个聪明人,猜到我的身份之后应该会避着我,对吗?”   陈月洲:“……”。   苏志恒看着陈月洲:“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合作。”   陈月洲仍旧没说话。   “你可以考虑一下。”对方道,“当然,我也不介意等端琰明天回来你告诉他。”   陈月洲想了一下,双拳下意识握紧。   “你休息吧,我也就是来探望一下。”苏志恒说着起身打算离开。   开门的那一瞬间,陈月洲仰头脱口道:“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针对他?”   苏志恒一听,低头笑了下道:“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苏志恒脸上的笑意褪去,漠然迈着步子走向电梯间。   什么都没有?   确定是什么都没有吗?   的确,活着的亲人都没有了,可每一个亲人的死,都为他“正义的儿子”的身份添砖加瓦,将他衬得越发光辉。   如今的端琰不再是警察,从事一个钱多人闲的职业,看似毫无影响力……可是,并不是如此。   这个身份给一个好吃懒做的刘阿斗那肯定让他乐不思蜀丧失斗志毫无问题,可给一个城府深沉的司马懿那反倒是给了他养精蓄锐计划平定辽东的好机会。   这个孩子,错就错在,不该太执着。   从他开始发誓要找到江陈辉死亡的真相并似乎对凶手有所知晓的时候,他就是一根刺,只是存在感太微弱了,掀不起滔天巨浪,没人在乎他作什么妖;可如今的他通过一层一层人不断的死亡所积累起来的身份已经有了足够高的话题度和力量,任何一个有手腕的人只要和他合作就再能掀起北川的一场腥风血雨……他已经不是一根刺了,他是一颗毒瘤,时刻会癌变的毒瘤。   毒瘤不快一点摘掉的话,是会破坏五脏六腑的。   可如今外界硝烟正浓,想要瓦解这颗毒瘤比较牵强和过于强势,反倒是家庭内部瓦解显得一切戏剧冲突而又在情理之中。   反正端琰老婆那种女人,查过背景之后发现很常见:从小不被家庭重视、被霸凌、导致察言观色本事很强、本能争抢、自私护己,一家上上下下坐牢没去看过一次。   这样的女人,用起来一定顺手,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当天晚上,陈月洲托护士给自己买了一部新手机,办理了一张网络激活的电话卡,给苏志恒回了电话:“说吧,我怎么配合你。”   “你想要什么?”苏志恒问。   陈月洲想了想:“我配合你,除了想要钱,还能要什么。”   他当然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要钱,只是贪钱的人其实反而专一且好控制,普遍让外人更加放心。   “好。”苏志恒道,“找一张你不常用的而且端琰不知道的银行卡,我会将三十万定金先转给你。”   苏志恒笑笑:“收了钱,你要是违约了,你可要知道后果。”   陈月洲面无表情应着:“我知道。”   半个小时后,三十万现款转入了陈月洲的银行卡内。   等陈月洲再打过去电话时,苏志恒道:“我希望你做的事情就一个,我发给你一份资料,三天内,拿着这份资料,去公安局交给警察,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陈月洲闻声,点开了这份资料,本能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这份文件交出去,那个想回到樱花雨中和家人牵着手并肩而走的少年,就再也回不去童年的桃源乡了。 第291章   苏志恒给的文件上, 提及了一个可怕的、让人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真相的故事。   那个故事发生在一个至今让自己无法忘记的夜晚, 那是暴风雨前最后平静的一夜。   梁米薇去参加什么农的粉丝线下见面会,她的母亲在一楼晒太阳, 小姨在二楼休息, 自己白天还和察登科在一起暧昧纠缠。   结果,那天晚上,梁米薇的母亲不见了,梁米薇寻找无果后和小姨进行了争执, 晚上的时候似乎梁米薇又和察登科进行了争执……   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小打小闹的自己第二天一觉醒来,就收到了任务失败的通知。   这一家四口全部突然死亡, 警察调查后的结果是:家庭纠纷引起的命案。   在自己看来, 梁米薇虽然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没有一处地方招人喜欢, 但是,她不应该是个有胆子杀人的家伙……当然, 也可能使自己被固有思维限制住了也说不定。   可周围的人对这样的结果一点怀疑都没有, 欣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答案。   端琰为此做出了解释:一旦被贴上了标签,你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会以为你在做标签行为。   大家已经习惯了每天在家里和小姨大吵大闹摔盘子砸碗的梁米薇, 再加上那天她的母亲走失了,所以本能地觉得这么个情绪激动的泼妇一不小心心生歹意杀个人也算是正常了。   可是,得有多恨才能在毒杀自己丈夫后再补七刀?   外人不清楚真相认为“最毒妇人心”就能含糊过去, 可是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从那天起,自己就在怀疑着这背后的真相。   直到腹部印上那七个可怕的牙印,他对端琰的恐惧在那一刻已经到了顶峰。   陈月洲握紧拳头翻着文件——   内容讲述的是在察登科灭门案件发生之后, 端琰曾托人查过一些警察现场取证时候的记录,手段似乎不合法,负责管理那片的公安局里面有端琰母校的人,又知道端琰如今的身份,查东西完全是在刷脸,而查的内容也很奇怪,居然是……警察走访时调查的自己那一天的活动记录。   陈月洲的小心脏顿时“咯噔”一声,难不成端琰是在查自己出轨的证据?   不,有点奇怪啊……   警察之所以走访调查自己,是为了了解自己有没有作案的时间或者不在场的证明,这和出轨有什么关系?调查方向都不一致吧?   陈月洲接着向下翻着——   之后,端琰又刷脸查了察登科的尸检报告。   这下,陈月洲更加懵了。   自己一直以来都潜意识把端琰当案件的凶手来着,虽然不知道那七刀伤口端琰是如何捅到察登科并且逃过法医检查的,或者用了什么特殊借刀杀人的手段,但为什么他事后要刻意去查伤口的情况?   难不成他其实是安排了什么人……比如像是赵世风怂恿李薇一样,怂恿了什么人去犯案?   对方如果是那座岛上的居民,和陈小姨一家人都很熟悉,家里人也不会对他有太多的警惕,而这个人表面上和陈小姨一家人关系很好,实际上对察登科积怨颇深……可能是有情债?毕竟察登科这个人对刺激的事情都感兴趣,人妻的情债什么的的确有可能欠下……   所以,在被怂恿之后,那个人就在那天找机会下手,期间端琰配合这个人支开自己,而这个人又用了什么巧妙的方法弄死了这四个人?   毕竟,梁米薇母亲神志不清,附近熟人用个什么小伎俩骗走的话周围也也不会注意;小葫芦地区主要是居民区,群众安装摄像头的意识比较差,熟人能清楚知道哪儿有摄像头哪儿没有;陈小姨、梁米薇和察登科都死于毒杀,当时那种情况警方又没有查出其他能够证明他杀的证据,说是他人毒杀还是梁米薇毒杀……好像也都说得通……   从自己不太精明的角度来看,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七刀了。   那七刀被确定是梁米薇捅的,警方检查出来的结果表示梁米薇死亡在那七刀之前,并且根据尸检也判定应该是梁米薇所为。   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一个身高、体重和力量等等一堆因素都和梁米薇差不多的人,在某种情况下,先当着梁米薇的面毒杀了察登科,在梁米薇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捅了察登科七刀,又给梁米薇下毒,造成了一连串看似梁米薇所为的事故……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不,这个假设也太冒险了,毕竟自己是个外行。   再说了,这件事已经翻了一页了,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   陈月洲快速继续向下翻着——   这时,一个人名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马香。   居住在那座岛上的回族人,“绿色”信仰,在岛上有一家清真餐厅和一家清真酒吧,是个长相、声音和性格都非常温和却有魅力的寡妇。   因为她做的是清真行业,别人家非这份血统想做也做不了,服务对象又主要是旅游在外的清真餐食用者,和旁人家的店铺竞争关系小,于是大家就普遍对她比对旁人更加友善一些。   而她又是个会来事的人,大家对她印象都挺不错的。   不过,有人喜欢天真无邪一尘不染的少女,就有人喜欢独守空房仿佛快要香消玉损的人妻。   察登科这个人,毋庸置疑,相比无聊到仿佛如同白开水般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女生,更喜欢越熬越香浓的刺激人妻。   调查显示,他和除了这个马香之外还有几个寡妇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资料看到这里,陈月洲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这一切似乎都在暗指着什么。   他继续向后翻着,然而,关于这件事的档案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什么情况?”陈月洲一脸懵逼地向后翻了翻,再也没有看到提起过察登科的事情,只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个人档案——   吕悦端,中国人,1992年9月10日出生于中国北川市,1995年6月6日丧失中国国籍;   Luke Bl,瑞典人,1992年10月11日出生于中国,1995年6月6日获得瑞典国籍;   端琰,中国人,1992年12月25日出生于瑞典,于2006年11月9日获得中国国籍。   Elisha Lin,加拿大人多伦多人,1992年12月25日出生于多伦多;   江林茵,中国人,1992年4月21日出生于加拿大多伦多;   吕佳音,中国人,1992年9月10日出于北川市,后随同外婆移居到加拿大上学养病,2005年底回国。   ……   陈月洲顿时一愣。   很显然,这上面其实并不是六个人的档案,就是端琰和吕佳音两个人的身份信息。   端琰经历了最初的中国档案、林安安赋予的档案和江陈辉事件后的档案,吕佳音经历了出生的档案、回国后发生了什么的档案以及江陈辉事件后的档案。   从出生年月日上来看,很明显两个人把一些身份数据潦草地互相跟换了。   如果是个土生土长在中国的孩子,这么随便地做身份档案肯定会漏洞百出,但刚好这两个人一个是加拿大国籍一个是瑞典国籍,全部换成中国国籍后,档案资料就像是初生的婴儿一片空白,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陈月洲继续向后翻,结果更加懵逼了。   所有内容都把话说到一半……这个苏志恒是想做什么?   思考了片刻,陈月洲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继续翻着档案后方足足还有七十页的资料。   从端琰回国后经历采访每一次的表现和反应的报纸剪辑、端琰考入警校的成绩和表现、端琰在市局的工作情况、端琰以个人身份介入了什么事和调查了什么事、端琰出门旅行去过哪里、端琰和谁结了婚做了什么……   这一刻,陈月洲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江陈辉案件爆发后,端琰经历过几乎一年的媒体“虐待”,虽然事后媒体因为斥责而销声匿迹,但他从未真正意义上摆脱过别人的视奸。   监视他的人甚至可能都不是和当年事情有关的人,也许只是一个旁观了一切、等着炸弹的炸药量越来越多、等着某天引爆的人而已。   政治上的事,总是今天这位大佬风光无限为国为民,明天另一位大佬上台就揭发上个大佬一堆这个那个,等下个大佬上台又会为第一个大佬平反,等再下一个大佬上台又会说第一个和第三个是真正的阴谋论……   反正永远都是张养浩那句有名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到头来,老百姓管你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呢,谁上台发的工资多,谁就最棒棒了。   两个小时后,陈月洲终于明白了这份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的档案的意义。   ——苏志恒是希望自己把端琰的真实身份炸了。   端琰的身份已经变成了除了当年搞事情的人和他自己以外无人知道的谜,谁知道真相说出来就会显得谁有问题,到头来,还是枕边人说了最合适。   一旦端琰的真实身份爆炸,苏志恒一定会搞一波扇风点火,趁着上官泽事件没有衰弱,对某些大佬们再进行一波地图炮轰炸,说不定能五连绝世一波带走。   陈月洲不由地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身份:如果这么做了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消灭的对象?如果不这么做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消灭的对象?   做了吧……自己就是实话实说而已,联系自己的那个苏志恒自己也不认识,完全就是个局外人,应该不会被消灭;不做吧……消灭自己一个小人物也没意思啊?哦对了,自己拿了那家伙三十万呢,万一被这笔钱阴了就不太好了。   果然还是做比较保命,而且理所应当有了三十万,端琰的遗产也都是自己的,这对任务所谓的“走向人身巅峰”很有帮助……   最关键的是,一旦有大佬利用端琰兴风作浪,就意味着端琰又要再一次被推向台风眼,再一次被天下人所视奸。   并且,这一次,和十五岁那年完全不一样。   十五岁时候的端琰,作为英雄的儿子,舆论可怜他、同情他、关怀他和怜悯他;二十七岁时候的端琰,作为自私的母亲的儿子,舆论……会怎么样评论他的母亲,又会怎么样评论欺骗了大众十多年的他?   享受了十多年江陈辉儿子身份的他,众人将他此刻捧得多高,就会踩得多矮。   他会再次回到地狱。   并且,这次是真的看不见光的地狱。   对端琰这种看淡生死的人来说,或许这样活着,是最好的折磨,对吧?   被全世界孤立、被全世界仇恨、被全世界唾弃、已故的父母要被千万人唾骂,而他却成为了他人的道具,想死都不能死。   自己就是做个任务而已,当然任务怎么方便怎么来,道德不道德已经没关系了,反正自己之前做任务也没讲究过道德,这样做最合适了。   可是……   陈月洲放下资料,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忽地,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眶滑落。   陈月洲低头捂住脸,他忽然觉得悲伤到不能自已。   明明觉得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理所应当,明明觉得这个世界算计和被算计是正常现象,明明觉得这个世界只有猎食者和猎物的关系,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所背负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疲倦……   所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想对人好,不想考虑别人的痛苦,不想去管去顾别人的一切,对外人居高临下的评价和审视……可是,如今仅仅是假想端琰的处境,居然会有一点点心痛。   不是对端琰多么深的感情让他如此痛苦,是那微妙的爱情、是那微妙的爱人的心,让早已离他远去的“白色的心”有了那么一分一毫清醒的迹象。   善良会使他痛苦,即使那只是一丁点的、对于旁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善良。   这一晚,陈月洲再次失眠了。   他呆滞地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是些医生开给他的药,各式各样都有。   其中还包括十块钱一瓶的含有利血平的控制血压药物。   其实这个药从开出来他根本就没吃过,这玩意对身体危害极大、晋级配伍的配方极多、副作用极强……除了便宜,好像没什么优点。   到了凌晨四五点,他给朱媛发了微信:[帮我买个药。]   朱媛没睡,很快回复:[说名字。]   陈月洲发了名字过去。   两分钟后,朱媛打来电话:“买是能买到,但我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和蛇根碱类吃,会出事的,每年总有那么几个老头老太太乱吃导致送过来的时候就……”   “知道了知道了……”陈月洲打断她应着,“我没那么傻。”   “我明天早上买好了给你送过去。”朱媛看了眼表,“现在这类处方药管理严格,药店开不出来,必须遵医嘱在医院买,我得去学校的附属医院找人开……”   “谢谢了。”陈月洲微笑着答。   第二天,端琰学习回来,陈月洲打电话让他先回家补个觉。   期间,朱媛来送药。   等朱媛走后,醒来的端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中午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带了些小金桔,剥给陈月洲吃。   陈月洲床上躺着发呆,端琰沙发上坐着剥橘子,两人一直没说话,都很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烦了橘子,是陈月洲第一个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明天我想回家。”   端琰:“你的身体……”   “周末手术,还有三天,在家里一天没问题的。”陈月洲回答, “医院待得我难受,你现在取保候审期间也不去上班,医院距离咱们家也就500米,有你在家陪我,没关系的。”   端琰想了想,也没问陈月洲执意要回家的理由:“好,回家。”   “那我明天想吃超级好吃的。”陈月洲笑了笑,“毕竟马上就要手术了,万一我撑不过去呢?所以明天我要吃一顿超级好的,这叫临终前的大餐,咱们明天一起做吧?啊?”   端琰抬起手臂拍了拍陈月洲的脸蛋:“你不会出事的。”   傍晚,端琰申请了陈月洲暂时离院的申请,签了一系列知情同意书后,开车带陈月洲回了家。   太久没有回家,一进门,陈月洲居然有些想念。   他滑动着轮椅进门,拉着端琰坐在沙发上,让两人看起来像是并排而坐:“找跑腿买点蔬菜吧?明天起来我们做些好吃的。”   “嗯。”端琰无法拥抱陈月洲,就拉着他的手。   “我不太会做饭……”陈月洲打开应用市场,“不过,现在各种菜谱APP超级多,下一个应该就没问题了……”   “嗯。”   “你明天也要做,以后到了斯德哥尔摩我们得轮流做饭。”陈月洲笑嘻嘻道。   “嗯。”   “那么首先……”   ……   买了七八十种蔬菜,跑腿送到家后端琰就开始洗菜,洗好放进冰箱后,端琰推着轮椅来到次卧,轻轻扶着陈月洲在床上躺下。   这一夜,是陈月洲失眠的第三夜。   清晨模模糊糊睡去,中午迷迷糊糊醒来。   照镜子时,他的两眼肿得厉害,眼下出现一条又深又长的眼纹。   端琰从早上八点就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中华料理博大精深,即使照着APP做出了样子,但质感总觉得还是有些区别。   “我也来帮忙……”陈月洲说着就划着轮椅进了厨房,端琰及时拦住了他,“拿刀手臂上要花费的力气太大,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去装盘红酒烩菜。”   “红酒烩菜?”   “出院前医生规定你不能吃的东西我全都排除了,昨天你买的那瓶红酒也不行,所以我炖了红酒烩菜,有味道,但酒精基本都挥发了。”   “切,红酒都不给喝……”陈月洲一脸不爽地划着轮椅来到餐厅,打开炖菜锅,拿着汤勺在锅里轻轻搅了搅。   望着浓郁的汤汁,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低声呢喃道:“这个反而比红酒更容易下手……”   说着,他从胸罩里拿出鼓鼓囊囊的小袋子,将昨晚压碎的药物倒了进去,搅拌了起来。   直到药物的粉末与汤汁合为一体消失殆尽,他拿起汤勺舀了一点点放在口边舔了舔。   炖菜的味道过分浓郁,而他昨天买了大量苦瓜,这份炖菜里面也有苦瓜,恰好和药物轻微的苦涩味合在一起,一般人吃过之后除了觉得“苦瓜是不是炖得有点烂了”之外,应该不会想那么多。   下午两点,随着最后一道大菜完毕,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为了烘托气氛,陈月洲拉上了客厅的帘子,遮蔽了窗外灿烂的阳光,点了两只香薰蜡烛助兴。   昏暗的房间内,他从摇曳的烛火光中向对面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男人望去。   因为在家,端琰穿得随意,一件工字衫,下面是一条四角裤,脚上一双人字拖。   黄色的火光衬托下,这个男人显得越发白皙,褪去了麦色肌肤的他仿佛褪去了一身强韧的保护色,眉眼是那么好看,五官是那么的细腻,表情是那么的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另一种药匿了。   因为比较好买,总觉得说了不大好。   知道的小伙伴也请不要说出来。 第292章   端琰毕竟是国菜料理新手, 虽然做出来菜品的样式和宣传图上相似, 但是口感和味道区别还是挺大的。   不过,陈月洲依旧吃得很香。   他抱着碗,一会儿夹这个、一会儿夹那个,从开始吃饭后就埋头进食, 不出一会儿工夫就吞了两碗饭下肚。   明明精心营造了浪漫的气氛,可是空气却压抑而沉闷,饭桌上的两人自开始吃饭后就没有再说过话。   直到吃饱了热菜,陈月洲的视线转向自己碗中的红酒烩菜。   他低下头,轻轻舀了一块苦瓜塞入口中,随后咧嘴, 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苦瓜好像炖的有点太烂了,苦味都渗入汤里了。”   说罢, 他将苦瓜吞下:“不过,虽然有点苦, 但后味还有点甘,挺好吃的,对吧?”   端琰静静地注视着陈月洲, 视线划过他平静的脸颊, 掠过他抿紧的双唇,最后停留在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上。   片刻后, 拿起勺子舀了一块苦瓜塞入口中,低声应道:“嗯,味道还好。”   端琰说罢, 低下头,一勺接着一勺舀着红酒烩菜塞入口中,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陈月洲也低下头,又象征性地吃了两口红酒烩菜后,将盘子推在了一旁。   除了剧毒的毒药,任何能够杀人的药物的配伍都存在致死量,吃两口意思一下顶多是一会儿出现中毒反应,再吃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好就要去见上帝了。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闲着,陈月洲抱起一旁别的菜疯狂吃了起来。   直到满满一碗烩菜被端琰吃完,他放下勺子,看着对面在胡吃海喝的陈月洲:“我记得手术前36小时禁食。”   端琰戳着碗里的饭道:“后天中午开始就不能吃饭了,你记住。”   陈月洲心虚:“到那天再说呗。”   “那天我就不在了。”   “……”陈月洲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所有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可下一秒,他像是怕被看穿似的,忙道:“那天你要去做什么?我马上就要手术了,你不陪在我身边吗?”   端琰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答:“谢谢你。”   “……”陈月洲一怔,迷茫地抬起头看向端琰,“谢我什么?”   端琰没有回答陈月洲的话,慢慢站起身,收了桌子上的碗盘放入厨房的水池去清洗。   客厅厚重的窗帘遮蔽了房间里所有的光,烛光随着空调的冷气摇曳,一切都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厨房里水花落在盘子上唰唰响的声音。   坐在客厅里的陈月洲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许久后,端琰从厨房里走出来,脸色有些疲倦:“我累了,从早上忙碌到现在,我先休息。”   陈月洲还来不及点头,端琰就已经大步回到房间关闭了大门。   坐在客厅的陈月洲静静地看向房间的方向,忽然伸手想要滑动轮椅前去阻拦那个男人,让他把吃进去的所有食物都吐出来,告诉他最近发生了什么,然后对他说他们能够挺过去……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嗓子也说不出来任何话语。   到最后,陈月洲只能寄希望于端琰自身——   非毒药杀人的方式往往都是禁忌配伍引起体内重大问题,问题发生崩坏最终导致严重后果从而带来死亡。   端琰睡眠向来很浅,那么巨大的痛苦,他只要有那么一刻想要活下去,他只要有那么一刻不在轻生,就一定会来开门……   到那个时候自己拨打120就好了,送端琰去医院就好了,再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于是,陈月洲抓住自己的手机紧紧握在手中,等待着端琰拍打房间门的那一刻。   可是,他在轮椅上安安静静坐了无数个小时,蜡烛燃尽时房间内一片漆黑,分不清窗外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直到睁着困乏的眼坐到腿脚麻木,仿佛时光过去了一个世纪时,久违的系统播报音突然上线——   【深渊任务已自动提交——】   【您的[报复值]获得积分为960分,剩余640分,您的该项任务评级为D,及格分。】   【任务提交成功——】   【您的冻结积分20000分正式启用,即将执行惩罚任务——】   【惩罚任务已启动——】   【请根据系统引导自主完成惩罚任务,感谢您的使用——】   听着脑内冰冷的播报音,陈月洲绝望地闭上眼,一颗泪珠从眼眶滑落。   从这个男人失去一切、孤注一掷把自己做为希望、拿起刀子挥向赵世风不顾后果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没有多少生的**了,只是缺乏一个死的时机。   相比被别人利用回到比童年的地狱更加残酷的烈火之中去,也许自己亲手解决端琰、让端琰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反倒是夫妻一场、他对这个男人能做的最后的善良的事。   所以……自己把选择权交给了端琰。   那对药物配伍会引起一系列让人痛苦万分的后果,并且持续时间不短……自己把选择权交给了端琰,是在问端琰:要这样在痛苦中死去,还是要活下来去面对人间地狱。   如果选择死,那端琰势必会经历漫长的折磨过程,期间如果没有求救的情况,警察验尸的时候也会发现是他自主放弃了求生,自己找借口说端琰自杀也就有了充足理由;如果选择生,端琰痛苦的过程一定会找自己,那么自己拨打120送他去医院的话完全来得及抢救……   而端琰,选择了死。   陈月洲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   自己的丈夫,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了死亡来结束这一生的一切。   自己的存在,居然没有让这个男人产生一丁点贪生的、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又或者说,是否是自己的背叛,给了那个已经绝望的男人最后一刀?   不知道,不知道了,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月洲抱住头,无法承受巨大的压抑带给他的痛苦。   端琰一走了之了,可是剩下的这个结局,是在折磨谁?   许久后,他抖着手指删去了电话输入栏的120,改成了110拨了下去。   警察很快就包围了现场。   陈月洲被带离现场后送到了公安局进行盘问,可他人在公安局待了还不到半小时,现场那边就打来电话,说找到了端琰的遗物,是给陈月洲的。   遗物还没拿到手,市局那边就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和端琰以前关系很好,自己手机上收到了端琰在六个小时前发来的视频遗言,原本以为是玩笑,没想到惨案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很快地,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就将视频文件的原件拿到了手,在阅览审查过后,先将陈月洲送回了医院。   因为陈月洲没有家属,警察方面只能派了一名女警负责照料陈月洲,陪他先将身体情况照料好。   手术前三天,陈蕊前来探病,得知端琰“自杀”的事情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等你病好了,我给你办我们KTV的75折会员卡,你天天来唱歌。”   手术前二天,陈晴和陈语轩来探病,得知端琰“自杀”的事情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想着留下来安慰陈月洲,却被陈月洲打发回了学校。   手术前一天,朱媛来探病,得知端琰“自杀”的事情后,一时间愣在原地,想了想,最后告诉女警,陈月洲万一有什么问题先给自己打电话。   手术当天,陈月洲被推入手术室,望着刺眼的手术台灯光,流下了一滴眼泪,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手术完成得很成功。   手术后的陈月洲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或者感染,身体如同超级小强一般地迅速恢复着,只是右臂活动不是很顺,似乎以后再也不能提重物了。   警察也没有再来找过陈月洲,倒是陈语轩、陈晴和陈蕊总是交替着来找陈月洲,直到某一天,陈蕊和陈晴不小心撞到了。   面对“大病痊愈”的姐姐,陈晴痛哭流涕地扑了上去抱住她,而向来高冷的陈蕊面对许久未见的妹妹,也喜极而泣。   倒是陈语轩,站在一旁流下了落寞的眼泪。   后来,苏志恒找到了陈月洲,陈月洲主动奉还了那30万元,苏志恒也没说什么,灰溜溜地离开了。   后来,警方确定端琰为自杀,将遗物、遗书都给了陈月洲,陈月洲没有查看。   再后来,到了研究生开学的日子。   朱媛面对自己那几个之前恨不得爬墙钻到别的老师怀抱、还在微信群上对自己落井下石过的学生,虽然心里明白“情况使然,谁也不愿意背叛谁,真都是为了生活”,但是,向来“道理我都懂,可就是不愿意做”又性格暴躁的她,根本拿不出好脾气,只能满心期望着陈月洲回到学校里来上课。   虽然说研究生缺勤不是个什么大事,但是天天缺勤就是问题了——尤其是其他学生发现朱媛对陈月洲比较关心后,萌生了嫉妒之心,天天在背后捅刀子。   最终,人微言轻的导师新手的朱媛只能经常到医院看望陈月洲,没事给他教教功课,让他写写论文。   只要拿出来的成绩没问题,老师又愿意放学生考勤的鸽子,就算单独开小灶,其他学生再怎么捅刀子,也不会出现原则性问题。   陈月洲在病床上一坐就是五个月,直到第二年开春,樱花盛开,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覆盖了整个北川市,他终于离开了轮椅、拆掉了钢板和绷带,痊愈了。   于是,他选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抱着端琰的骨灰,来到北川最大的樱花庄——临城区的东南樱花庄园。   这里是北川郊区的一道风景,栽种着五千多棵樱花树,每年这个月份会有大批游人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欣赏樱花。   站在樱花树下,陈月洲打开骨灰盒,让风将盒子中的粉末带去了樱花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完成了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后,陈月洲打开了手机,找出了端琰留下的那段视频,时隔五个月第一次打开它——   那是五个月前的那一晚,自己等待这个男人敲门的那一刻,这个男人在房间里录下的一切。   坐在镜头前,男人换上了整齐的衣物,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他说:“陈月洲,谢谢你,谢谢你到最后一刻,都陪伴着我。”   他说:“我知道有人见过你,我知道迟早都会有人找上你,我害怕你的背叛,我害怕你再把我推向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深渊。”   他说:“我不喜欢孤单,我成长在一个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却充满欢声笑语的大家庭里,可是从十五岁开始,就变成了一个人,我不能大声说话,我不能放声哭泣、我不能哈哈大笑、我甚至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为了前程,我被剥夺了……我从小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他说:“我孤单到觉得世界一片荒芜,可是这份孤单和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分享,我总在乞讨,谁能救救我,谁能让我解脱。”   他说:“所以,谢谢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给了我选择的勇气,在最后的时光里给了我不孤单。”   说话间,端琰捂住了口,身体的痛苦已经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很抱歉,没有拯救你,没有把你从你的深渊里面拉出来,到最后只是我一个人先一步自私的离开了,留下你一个人,要面对你人生剩下的烂摊子。”   说话间,眼泪从端琰眼眶滑落,他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道:“是不是如果我们早点相遇,我就不会这样,你也不会那样,我们……就能彼此拯救了?”   视频内容戛然而止。   陈月洲“噗通”一声跪在樱花树下,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陈月洲抱头痛哭,“对不起……无论我们什么时候相遇……我都……我拯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啊……”   陈月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手机屏幕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种人……我这种人能做的最善良的事……到头来也只是害人……到头来只是让你死了……这算什么拯救……我根本救不了谁……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除了害人……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这种人……”陈月洲抓着胸口,“我这种人……我也好多好多次……好多好多次……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救得了谁……”   微风拂过一棵棵樱花树,一团团簇拥的粉白色随风像是卷起水波的浪花般澎湃着,细小而轻盈的花瓣漫天飞舞,模糊了陈月洲朦胧的视线。   仿佛那个全身雪白、笑容温柔的纤细少年,正徐徐穿行过这缤纷的樱花雨,穿行过这十多年酸甜苦辣的孤独人生,穿行过生与死的交界线,缓缓地向他走来。   少年的身型消瘦而高挑,眉眼温柔而缱绻,唇角扬着一抹暖人的笑容,少年低下头,摸了摸陈月洲的头发,轻轻柔柔道:“谢谢你,再见了,不要哭,笑一笑,我的妻子,笑一笑,好吗?”   ……   回到城区,陈月洲打电话将自己对骨灰做的事、端琰的真实身世和吕佳音的真实身世告诉了赵天喻——告诉了这个端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朋友。   之后,陈月洲又电联了朱媛,咨询她搬家的事。   两个人住不如一个人住方便,但是一个住总是控制不住情绪低落,万一有个问题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帮忙。   于是,同样觉得一个人住很孤单的朱媛便提议:那么两个人一起住吧?反正她的房子是三室二厅。   陈月洲觉得反正朱媛没有导师的架子,自己还曾经有恩于她,她又是个不婚主义非常孤单,同住也算是合适。   于是,他二话不说便卖掉了九九庄园西的房子——这栋房子有太多让他难受的回忆,不忍见不如不相见。   本来想着再去处理掉另外两套家属院,谁知那两套端琰早就卖掉了,钱款不知去向,陈月洲也没在意,只身搬去和朱媛居住。   等和朱媛相处了些日子,一眨眼,又到了一年的开学日,原本该研二的陈月洲正式成为了北川综合医科学院的研一的学生。   也就在开学的第十一天,9月10日教师节的这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九九国际诊疗医会”的名为玖瞳的医生的秘书发来的邀请函——   [您好,陈月洲女士,一年前,端琰先生为您预约的诊疗已经到时间了,如果方便的话,请您按照规定日期前来就诊。]   “九九国际诊疗医会……什么鬼?”陈月洲晃了晃手机。   “九国会?”一旁沙发上看短视频的朱媛瞬间睁大了眼睛,“你……男……男人之前给你预约了九国会的医生?”   “怎么……很牛逼吗?”陈月洲知道朱媛直到今天为止也不太敢当着自己面提起端琰,他故作一脸无所谓问。   “你们家附近以前有个医院叫九九综合医院对吧?你知道那个其实是私立医院,但是是面向大众服务的私立医院,对吧?”朱媛一脸认真说着,“九九综合医院是九十九集团旗下的一家面向大众的综合医院,同样,九十九集团旗下也有一家超级厉害的以研究院为背景的氪金医院,就是九九国际诊疗医会,技术的确是顶级,但是也就是和国内顶级公立医院差不多,可是要价超级贵,结果居然经营得还很好,只能说……有钱人真多。”   “哦……”陈月洲再次看了看短信。   既然超级贵,那看来非去不可了,毕竟他可是个钱奴。   隔天一早,陈月洲找朱媛请假搭乘地铁去了位于近郊的九九国际诊疗医会。   医院整个盖得和紫禁城似的,还是50层加高版紫禁城。   其实他很早之前坐公交车见过这个地方,以为是什么仿古的景点建筑,结果鬼知道居然是一家医院。   医院内部的装潢也是古色古香的国风,不过从工装到器具都依旧保持了医院该有的清一色的白色,而且电子设施相当高级。   护士服是在原先传统护士服的基础上改的旗袍款,领口处做工精致的刺绣;医生的衣服也增加了刺绣和唐装的味道,却也没有改变原本简约纯白的风格。   医院的服务态度也是出奇的好,从迎宾到导医,从私人引导员到私人咨询员,负责服务项目的人员身着蓝白相间的唐装,和护士医生的服装分得很清。   陈月洲在一路引导下来到了所谓的玖瞳医生的办公室外厅,在秘书的引导下进门,看到了一张年轻的女孩的脸,她身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仿佛就是这间诊室医生的样子。   “那个……”陈月洲疑惑地问,“玖瞳医生?”   再怎么说博士毕业培训完毕上岗也得奔四十岁了,就算是海外读博特招上岗今年也得三十岁啊,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这个年龄啊?   “哦,我不是。”女孩摆摆手,“我妈今天昨天出诊还没回来,我是玖六七,我是个实习的,不过……   女孩看了眼面前的病例档案:“你的病,我能看,不就是多重人格吗?简单。”   陈月洲顿时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心底无奈地长叹一声。   那个男人……   到死都觉得自己有多重人格是吗……   花这么多钱,到头来找了这么个一看就不靠谱的医生和她的女儿……   陈月洲不禁问:“能退钱吗?”   玖六七不假思索:“你开玩笑呢?我们九国会是会退钱的的地方吗?快,患者,你快坐下,我来和你掰扯掰扯,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等我妈回来也行啊?我给你免费两个小时。”   陈月洲一听,顿时翻了个白眼,调头就打算离开。   他可没工夫和这种心智发育没跟上身体年龄的傻子做游戏。   玖六七一见,忙摆手:“喂喂别走,我妈一个小时诊疗费五位数!只是听我说几句话你就赚了好几万你懂吗?!”   陈月洲一听,这才无语地转过身,拉开椅子在座位上坐下。   与此同时,最近经常出去串门的478冒了出来,好奇地跟着陈月洲一起坐下,一边吃薯片一边道:【玖六七……这人和我们主机名字挺像的……】   “是这样的,患者……”玖六七翻着病例,“我看你没有一次确定地做过检查,虽然你被简单的检查判定为多重人格,但是实际上根据你的表现,你可能还存在偏执型精神障碍……”   陈月洲顿时蹙眉:不是他怀疑自己的得了病,是他怀疑这个小鬼到底是不是个学医的,到底能不能说些有用的。   “那么——”玖六七放下病例,从抽屉中取出五十张照片,挨个摆放在桌子上后看向陈月洲道,“患者,从这里面,找出所有你认识的人的照片,一个都不能少。”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478:你要脸吗?你一定要在剧情中串个戏才开心吗?   99不不,我原本就安排了要有这么个角色出场哈哈哈哈……   478:…… 第293章   陈月洲将信将疑地看着桌子上的照片, 又抬头看了眼面前名为玖六七的女性。   年纪和自己这幅身体应该差不了多少,但是相比自己, 她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眉眼笑嘻嘻的挺不正经,看样子这姑娘平时日子挺滋润, 至少吃很好,而且生活没什么压力。   她绑着一头rapper最爱的脏辫, 手上做着blingbling的宝石蓝色美甲, 白大褂随便套在身上,里面是性感的大红低胸吊带裙……根本没有医生的样子。   陈月洲不禁起身:“我先出去上个厕所……”   “好呀,快去快回。”玖六七说着摆了摆手, 转了转椅子,开始摆弄自己的指甲了。   出了内厅,陈月洲来到外厅, 瞧了眼坐在那边的几个秘书问:“那谁啊?确定是实习医生吗?不然我改天再来吧……”   “那是玖瞳医生的女儿……”秘书道, “玖瞳医生是九九集团的乙位继承人,就一个孩子……”   陈月洲不清楚“乙位”是什么鬼东西,但是他能听懂“继承人”三个字,顿时明了:啊,里面坐了个继承人的独生女啊……   抱着不惹熊孩子……不, 里面那个已经不是孩子了, 抱着不惹熊大人的心态,陈月洲只能回到诊室里重新坐下,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抱着平板电脑看起了动画, 声音开得还特别大,吵得陈月洲头疼。   见陈月洲回来,对方指指桌子上的照片,关了平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选照片之前,给我讲讲你身体里面有系统之后的故事吧。”   陈月洲:“……”   权当是陪眼前的熊大人玩闹,陈月洲放松了一开始来医院时的紧张情绪,也没什么戒备心理,随随便便讲了些自己做任务时候的事。   等讲完了,玖六七回头看了眼:“让你选的照片呢?”   陈月洲:“……”   这才想起来出门之前的确是被要求选出自己认识的人的照片。   于是,陈月洲安静地挑出了所有认识的人的照片,丢在了玖六七面前。   “完了,然后呢?”陈月洲问。   “确定选完了?”玖六七抱着平板翻着淘宝,没有回头,懒散地问了句,“也许有人化妆比较浓,你还是再看一遍,一会儿别再问我了。”   陈月洲只能将照片全部再认真看了一遍,有些烦躁地道:“全选了,然后呢?”   “然后……”玖六七玖这才放下平板。   她没有看陈月洲选出来的那些照片,而是在陈月洲没有选的那些照片里面翻来翻去,好一会儿后突然举起一张照片问:“这个人你不认识吗?”   陈月洲一怔。   这谁?   自己认识吗?   这男的看起来年纪应该四十多?   能看出来年轻时候长得挺好的……   但是自己脑海里的确没有这么个人啊……   不认识没错啊……   陈月洲眨巴眨巴眼,声音不大,有点心虚:“不认识……”   “也对,你当然不认识。”玖六七放下照片若无其事道,“这是我爸。”   陈月洲:“……”   妈的这个兔崽子。   要不是看在你妈玖瞳医生的份上,真想现场一剪刀把你头上的辫子剪光了!   玖六七又拿出下一张照片:“这个呢?”   陈月洲细看两眼直接答:“不认识。”   玖六七再拿出一张照片:“这个呢?”   陈月洲有些烦了:“不认识不认识!”   玖六七继续拿出照片:“你要看仔细点,这个呢?”   陈月洲摆了摆手:“我认识的都给你选出去了,剩下的我都不认识。”   玖六七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没有理会陈月洲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陈月洲叹气,看着眼前照片中一脸苦命相还满脸褶子的女人:“都说了,我不认识。”   “哦,不认识啊……”玖六七晃了晃手中的照片,看了眼背面的字,“你不认识徐秀吗?”   “不认识!”陈月洲彻底烦了。   “可是你不该不认识。”玖六七说话间,将照片翻到了背面亮给陈月洲,“因为这个人——是你现在这个人格的妈妈,既然你说你是穿越来的,不至于连亲妈都不认识吧?”   原本一脸烦躁的陈月洲的面部表情瞬间僵住。   脑内的478与此同时掏出手机疯狂翻着。   “啧啧……”玖六七放下照片摇了摇头,“这年头穿越还能忘了自己亲妈的长相吗?穿越这么不发达,bug这么多,唉,那我还是不要穿越了,我原本还想有机会穿越去什么隔壁游戏里面当坐拥三千美男的后宫王呢……”   陈月洲还僵着,倒是478第一个反应过来:【宿主,宿主,快看,你妈长这样,不是照片上的那样,她骗你!】   陈月洲低头看了眼478的手机,揉了揉眉心,松了口气对478道:“我知道我妈长什么样,只是她刚才一直在玩闹,突然间一本正经来了这么一下,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的脸被说是我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   【宿主,你要小心。】478看向对面道,【别看她一脸不正经,其实她在和你打心理防线的游击战,暴躁你就输了。】   “我知道我知道……”陈月洲握了握拳头,瞪着玖六七,“那不是我妈。”   “对啊,没人说这是你妈啊?我也不知道这是谁,我网上搜的。”玖六七一脸无所谓,“不过,真神奇,一般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妈妈,你也就两个妈妈而已,居然还会被这么明显的骗局骗住……”   “你想说什么?”陈月洲打断她蹙眉问。   见陈月洲生气了,玖六七看向陈月洲,脸上的表情正经了些:“你虽然像是多重人格,但是你的这个人格极其稳定,我看病例上你丈夫说两年内发生任何事情甚至凶杀案都没有出现人格交替,临床上存在这样的现象,这时候基本可以判断属于多重人格的另类痊愈——新人格吞噬了以前的主人格。”   玖六七翻着病例道:“所以事到如今把你认定为多重人格其实不合适,多重人格按道理来说你已经痊愈了,只是你应该存在另一个问题,偏执型精神障碍,说严肃点,精神分裂——”   玖六七看向陈月洲:“简单来讲,如今这个全新的你,对现实存在大量偏执型臆想,比如花明明是红的,你的意识却判断它是绿色的。”   被眼前这个一看就超级不靠谱的家伙突然一本正经下了一堆结论,还被全盘否定了自己的人生,陈月洲一时之间有些上头:“我?多重人格另类痊愈?然后?精神分裂?你疯了吧?我看你脑子才有问题!科学没发现的东西就不存在吗?”   玖六七对陈月洲的挑衅无动于衷:“你知道吗,臆想始终是臆想,臆想一定存在漏洞,治疗精神分裂的前提是让患者意识到自己的臆想是臆想而不是现实,当患者明白自己所构想出来的虚假世界不存在时,才能提及治疗和后续工程——”   玖六七:“让你意识到自己存在问题最好的方法是:找出你臆想中明显矛盾的地方,那个矛盾点无论你所谓的脑内的系统怎么填补,都填补不了。”   陈月洲窝火,不想搭理对面的女孩,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要扒你的皮很简单。”玖六七拿出手机,“其实系统问题很好拆解,你说的新手任务二周目完全就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把那个张晓雅推下楼去,而是在幻想自己把她推下了楼,毕竟从你的口气形容看来,她在你眼里完全就是个死不足惜的笨蛋,还有什么购物卡的事情大概也就是你臆想的。”   【大概……】478露出无语的表情,【这人不但名字像主机,性格真是也和主机一样敷衍……】   玖六七接着道:“第二个任务中你带走了陈语轩是因为你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住在一起后之所以感受到了陈语轩要出事,也是因为向来生活规律的她突然不规律,你变得担心所以发了短信过去咨询,至于买道具瞬移什么的,都是你的臆想啦臆想,还有后来什么你感知到任务的存在和即将发生的地方,都是判断以及臆想啦臆想……”   玖六七想了想又道:“好像你还说你变好看变白变高是吧?”   陈月洲瞪着玖六七。   玖六七淡漠地看了眼陈月洲,随后眨眨眼道:“说实话,二十出头的女孩一年内长十多厘米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很多二十五岁左右明明已经骺线闭合不可能长高的女孩,会因为怀孕突然间激素变化而瞬间胸部变大又爆增高,这个偶尔有啦……但是,其实最关键的是——”   玖六七有些无语地看着陈月洲:“老实讲,其实我根本分不清一米四和一米五有什么区别,这也太低了……”   玖六七摊手:“你确定周围人没感觉到异样是因为系统,而不是因为你实在是太低了、低到就算长了十多厘米依旧没人察觉吗?”   陈月洲:“……”   这个人也就是坐在她妈的办公室里说这些话,外面都是些高挑迷人的秘书,如果放在一般大专院校里面,她怕是会被打死。   玖六七叹气:“你既然有系统干脆把自己调成两米二呗,这样光凭身高就能加入市篮球队,虽然你这个年纪已经无望加入国家队了,但是你不是还有一堆什么增强体能的BUFF吗?只要比赛上用一下,走上人生巅峰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吗?干嘛要像个没系统的凡人那样活着?”   陈月洲一脸冷漠:“你想到的系统也能想到,当然不可能让我走捷径,身高道具库存是有限的,总共就三个,我全买了。”   玖六七无语:“你的脑回路还挺顽固,把所有可以拆穿你是精神分裂的问题都用系统和稀泥了,照你这么说下去,所有逻辑问题都能用系统和稀泥了。”   陈月洲:“……”   真的,好想打这个人。   陈月洲有些累了,他想要离开,于是对玖六七道:“下次来的时候,希望是你妈妈接诊,我没工夫陪你玩过家家。”   眼见着病人就要起身,玖六七忽然道:“你男人从你家属那里搞到了你小时候的照片,我觉得你现在没比过去白多少啊?”   陈月洲一怔,转头看着玖六七。   “啊还有还有……”玖六七漫不经心道,“你说你是从系统中获得的那些女孩的资料,你不想知道倘若你真的是精神分裂患者,你从哪儿得知的那些女孩的个人消息吗?”   “……”   “来自于这个。”玖六七翻了翻手机,举起来对着陈月洲,“这个APP,这上面。”   陈月洲蹙眉,莫名有些紧张,本能否定:“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APP的存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玖六七答,“因为这就是一年前你男人提交病例的时候,从你手机上原模原样拷贝过来的APP,我连拷贝文件的原件都还在,不然我也不会知道的,因为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玖六七问:“不打算坐下来看看原件吗?”   陈月洲下意识地握拳。   478眨巴眨巴眼睛:【宿主,我怀疑可能是系统为了避免你被误以为精神有问题,在三次元进行的干预……】   陈月洲扫了眼478:“你不是说系统绝对不会干预三次元的东西吗?”   【可是……】478有些口吃,【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毕竟系统不停地在改革……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不过……】   478有些紧张:【宿主,你千万别被带偏啊!宿主你别忘了这个女人可是玖瞳的女儿啊!虽然打扮得像是要随时随地来一段freestyle,但是她是医生的女儿啊!你想想这种人设的女孩一定都是大BOSS级别的技术,你千万别紧张别中了她的圈套啊!】   陈月洲有些无语地瞪了眼478:“你确定我紧张而不是你紧张?”   478:【……】   陈月洲叹气:“放心,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很多问题根本就不能用精神分裂解释清楚,她想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陈月洲说着重新坐回了沙发椅上,看着玖六七手中的手机屏幕。   玖六七道:“这个论坛是个什么……什么来着?哦哦,猎人论坛,你呢,是注册猎人,看到哪个妹子不幸就去接那个妹子的任务,你还是个老账号了,虽然发过的帖子都删除掉了,完成的任务也被删掉了,不过谁让我们九九集团神通广大呢?”   玖六七滑动手机向下翻着:“我找了技术部门的小哥人肉出来了站长,要求恢复了你的回帖记录和删帖记录,你看——”   玖六七指着上面大大的人名道:“你所说的任务对象,不都是在这上面吗?这些对方亲自写上去的自我介绍,偏偏让你以为是自己从脑内接到的系统任务。啊……还有还有,你所说的人格BUFF,比如冒充谁的妹妹和朋友之类的,这个的确比较复杂……嗯……但是,我都说了,偏执型人格障碍存在一些大脑做出错误判断的行为……所以,你确定你记忆里面的东西,是现实吗?”   陈月洲的眉毛顿时拧成了麻花,他起身狠狠一拍桌子:“我也懒得和你扯那么多,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不但多重人格还精神分裂,我就问你,我为什么要这样?按你的逻辑我一个女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变成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变成自己照顾的病人?为什么要每天催着赶着自己做任务?我何苦逼迫自己?”   “因为活不下去了。”玖六七答,“虽然有句话很好听说什么‘人要自爱,世界上只有自己最爱自己’,可是人人其实都想被爱,人人都渴望被爱,说什么不需要爱的人其实恰好比任何人都渴望被爱,只是因为非常缺爱、缺爱严重到已经不相信爱的存在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罢了。”   玖六七答:“所以,你在遭到所有亲人的背叛后,寄希望于来到北川能有人疼爱,不过嘛,你这种家庭出生的人就算外表再怎么雄赳赳,但是骨子里就是特别自卑,到最后抱着‘我知道自己又丑又穷性格又差又没文化根本就是一无是处,根本不会有个不错的人来爱我,但是大多男人都喜欢chu女吧,所以能不能看在我是chu女份上有个好男人来爱我’的心思,说到底并不是这层膜比命重要,而是这层膜是你自卑到无法呼吸的情况下最后的底牌了,却遇到了强Jian犯,别说chu女了,你要是个男人,菊花早就变成葵花了,你最后的‘长处’消失了,你的尊严和希望也跟着消失了,所以觉得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的你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但求死却没有挥刀自尽的勇气,总得找到一个活下去的方式,那就是——”   玖六七道:“让自己死亡,让另一个不惧这一切的人格出生。”   陈月洲翻白眼:“那我也没必要让自己变成男人,好端端的女人突然变成男人……”   玖六七摇了摇头,打断他:“问你个问题。”   陈月洲:“什么?”   玖六七:“你这一生是否有过那么片刻为‘生而为女’感到过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4章   回去的路上, 陈月洲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医院的。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酒吧坐坐,给自己灌了几杯烈酒后, 望着台上唱着悲伤情歌的驻唱歌手, 视线模糊了起来。   他举杯对着灯光道:“端琰,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正如同你的父母因为好心而强行给了你锦绣前程一般, 你为什么又要去动摇这颗坚定认为自己有系统的心?   无论是清醒还是醉着, 人生恍恍惚惚梦一场, 不是个好事吗?   陈月洲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模模糊糊中又想起了刚才那个一头脏辫的小鬼说的话——   “虽然这么对你说话不太尊重, 可是我们查过你小时候的照片, 你看,这是你初中的照片,你挺白呢, 虽然没有现在白, 但是想变成现在的白皙程度也不是问题……”   “你说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 可是你看, 这是你男人去监狱咨询了你父母关于你小时候成绩的问题,你小时候的成绩意外的好……”   “你之所以做不了脑力劳动工作者,一方面因为你性格实在是问题太大了——自卑胆小,另一方面就是你的普通话实在是太差劲了——很多人听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而你又没有像样的学历……但是你男人从你之前送餐的同事那里打听知道,你弟弟作废的书都是你收着,你还在男性陈月洲那里学了不少内容……”   “你说你脑内有一条时间线的未来可是没有实现是吧?你本身就憧憬出国留学的人,憧憬那些童话故事和迪士尼动画里面只有快乐和幸福的城堡,所以你所构想的那条时间线其实包含你自己对幸福的人生的定义……”   “你脑内所谓的478只不过是你善良和胆小的性格的分化体罢了,说白了,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原本的主人格衍生出你之后,将原本的善良和胆小全部放在了那头猪上面,一开始的你是单纯的恶,所以和478分化得很彻底,你们两个经常意见不合甚至吵闹;后来你渐渐有了别的想法,478便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你体内的478肯定如今存在感越来越弱了吧?因为你在爱人的同时,渐渐同化了一部分的478,以后如果你还有机会遇到下一段能给你的心底一丝暖意的爱情,478就会彻底消失的……啊,不是消失,是回到你的身上……”   “只有充满恶意的、撇弃公序良俗和善意的你,才能对自己的弟弟下手,才能对父母毫不留情……”   “你说是你男人先接近你的,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之所以你的大脑把你的丈夫端琰判定为1600分,并且判定为必须拿下好感值才能攻略的原因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江陈辉的儿子,因为赵世风的关系你对这方面的新闻还是关注过几次的,你之前废弃的电话号的朋友圈有一条这么说:‘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他居然主动接近我,但是,我不敢和他说话,这样的我,怎么办才好?’”   “你没想到他会主动接近你,并且没想到他像你一样想要杀了赵世风,甚至这样的执念比你还要强烈,所以当你知晓这一切的时候你明白:身为小洲的你必须死亡了,只有死亡之后诞生的那个抛弃最后的善良、自卑、懦弱和顾及世俗眼光的你,才能有能力和那个人联手解决你的仇人。”   “当然,你心里隐隐觉得这个人是看不起你的,你怕他的烈火太强灼伤了你,也怕他利用你当随时丢弃的棋子,所以定下了必须刷好感值的任务,说白了,这么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命。”   “之所以系统设定为等你完成任务后你就可以回到男性身体,无外乎是因为你活着的目的只剩下了报仇,为了让另一个你——也就是现在的你有报仇的动力,你给他许诺了一个虚幻的未来。”   玖六七撑着下巴:“所以我问你,你这一生是否有过那么片刻为“生而为女”感到过幸福?”   ……   “生而为女……呵……”望着台上的驻唱歌手,陈月洲揉了揉头发,又灌了自己几杯酒,“开什么玩笑……”   什么生而为女还是生而为男的,单单是生而为人这一点,就已经让他觉得万分疲倦和痛苦了。   当然,当男人的时候的痛苦和当女人时候的痛苦还是不太一样的,如果非要让他选……   如果非要让他选一份痛苦来承担、非要让他在做姐姐们和做自己里面选择、非要让他在做妈妈和做爸爸里面做选择……那还是当男人好了。   不是说生而为男让他幸福过,也不是说生而为女让他痛苦过……   只是,至少哪怕一生碌碌无为甚至一无是处,大不了不结婚当个老光棍,但也一个人自在,喝点3块钱一瓶勾兑的小酒,逛个20块钱就能来一发的窑子,有钱睡15块钱一晚的浴场,没钱就睡路边,哪天就那么死在垃圾堆……没人想起、没人惦记也没害了谁,这辈子就那么回事了。   相比女人,就图个自在。   倘若自己还能有点出息,倘若年少的时候但凡爹妈抱着养儿防老的心,还会把有限的资源都给自己,不至于过个姐姐们那样的童年。   需要爱的时候,爱至少更多是给了自己。   回想起白天这个时候,没等自己思考出结果,玖六七就撑着下巴开口道:“提问很多女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们的回答都是:从未。”   玖六七道:“来我妈这里看病的有很多女性企业家,按道理来说她们算是成功人士,她们应该是优秀女性的代言人、是女性的榜样,但是实际上,她们痛恨着女性、痛恨着生而为女的身份,她们对自己的同胞毫不留情甚至是残忍。”   玖六七摊手:“这些企业家总是对我妈说着,说生而为女的每一天都让她们无比痛苦,其中最大的痛苦是来自于她们的童年,童年的痛苦主要来自于原生家庭对她们的存在的歧视、对她们的不公平对待和对她们能力的蔑视……在家里,她们卑微到如同地上的尘土,导致长大后无法用平常心和人相处。   玖六七道:“年少的孩子为了生存为了爱,很少能够做到憎恨自己的父母,看着天壤之别的待遇,到头来她们就只能憎恨自己——憎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的、憎恨自己为什么不带把、憎恨自己为什么是个男孩……从被父母恶意对待的那一天开始,她们就在恶意对待自己的性别。”   玖六七想了想:“就像苦命人总是喜欢信奉基督教和天主教,毕竟上帝说了:人生来有罪,一生都是为了赎罪,所以所有苦难都是理所应当……如果不是这个性别有罪,为什么自己要经历苦难呢?”   玖六七:”所以,她们长大后即使觉得自己很优秀,也觉得自己的优秀和女人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觉得自己是女人的“特例”——一个被女人身份耽误了的真男人、真精英。   其实她们各个都是‘个人英雄主义’,打心底根本不想和‘女’字挂上关系。   甚至,她们拼命地想和这个打心底觉得丑恶的、被人嫌弃的、下贱的、如同尘埃般卑微的、导致自己童年不幸的、被称为‘女人’的身份划分界限,看到生下的女儿也害怕‘脏’到了自己,所以拼命想要摆脱关系,站在高处蔑视着,才能有安全感。”   玖六七想了想:“你知道国外很多华人老师专门虐华人学生吧?拼命想要和‘卑微的黄种人’这样总是被歧视的身份脱离关系,一旦有机会脱离,就会疯狂践踏同胞的华人学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狱里去。”   玖六七撑着下巴: “所以,喜欢自称女汉子,因为不带把所以只能在汉子前面带个女,自称爷、自称直男、自称爸爸……男性称呼用词都被你们用了一遍,觉得很酷很潇洒很帅气,甚至觉得: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   玖六七歪着头,盯着陈月洲的双眼:“到最后,承受不了的时候觉得——干脆,我就是个男人好了,对吧?”   陈月洲:“……”   他明白玖六七话语的意思,他很恼怒。   但是,对方丢来的精神轰炸让他的精神不断地感受着挫败和恐慌,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坐在陈月洲心中的478本来想给陈月洲吃些开心棒棒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锁定了。   它立刻掏出手机查阅,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来自于主机的睡眠禁止符。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主机的限制令会在我身上……我最近可是连主机接触都没接触过……睡眠禁止符开启太久我会消失的啊啊啊啊……】478惊呼中,连声音都逐渐发不出来了,只能看着陷入痛苦的陈月洲干着急,默默替陈月洲加油。   如果接受着对面这个人的逻辑的话,宿主一定会一蹶不振,宿主之前做的所有任务岂不是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一切不就变成了:一个可悲的女人活不下去了通过臆想自己是男人并且抛去了善心在这个世界上向可恶的人复仇,结果最后回想起了一切抑郁而终?   玖六七望着陈月洲:“你不是说,你有一个道具可以探测任务对象的内心吗?系统升级后只能再用三次,第一个用在谁身上来着……我忘了,第二次用在你男人身上,第三次还没用,对吧?”   陈月洲一怔。   玖六七道:“既然如此,不如最后一次用在你自己身上如何?反正你认为自己是个有系统的人,如今你必须走上人生巅峰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你也是道具的可执行对象,不是吗?”   陈月洲闻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却迟迟没有行动。   他害怕了。   无论系统是否存在,或许这一巴掌下去,都会开启回忆的走马灯。   也许这本来就是一项双重开关,一个系统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作弊道具,一把小洲留给自己的回忆的钥匙。   他害怕万一开启了一个他完全不想看到的世界,那个时候,世界观崩塌的他,在这个绝望荒芜的世界,要如何自处?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试图反驳道:“对我而言,生而为男还是生而为女都没有多大区别,女人和男人其实没什么区别,男人能做到的女人都能做到,只是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了些罢了,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女人输了而已,我不在乎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也不会去听你这些无聊的话,我只是想回到过去的身体罢了。”   “没什么区别,但是力气大了些?”玖六七一听陈月洲的措辞,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些,“这句话就像是那句‘我不歧视任何人,但除了黑人’一样,不觉得自欺欺人有点好笑吗?”   玖六七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玩着自己的小辫子:“男人是XY,女人是XX,Y上面的基因有几十个,X上面的基因有几千个,男人和女人之间首先从生物学角度讲基因的数量都是千差万别,本质上构造都不一样……生而为女人,让你自卑到非要当个睁眼瞎,也要想办法向男人靠近以求相同吗?”   “你一定说话要带刺吗?”陈月洲问。   玖六七无视他的发问: “母系社会可比父系社会漫长多了,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存在母系社会?只因为能生吗?”   玖六七道:“从进化程度来看,母系文明那时候男女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至少比现在大多了。   女性的身体柔韧度、平衡和关节灵活度、细胞自我修复力远高于男性,男性就像为了速度牺牲攻击力的猎豹,为了力量和速度燃烧了生命值,太脆了。   而且,就像孩子是吮吸母亲的ru头长大的,所以大家对女人的xiong部都会有亲切感一样;因为孩子是娘胎里出来的,孩子自然而然会觉得母亲更亲近一些,女性自带略高的亲和力。   反过来你想想,那时候男性力气再大,能在工具简陋的情况下一个人徒手打死黑熊吗?   能是能,但是效率很低,多人合作都有可能被黑熊残血反杀。   相比能生孩子、能种地、能干细活、缝缝补补、效率贼高、命还贼大的妈妈和Grand妈妈,最擅长狩猎还效率一般的爸爸,很明显妈妈更有用。   后来,到了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蒸汽时代……人类文明不断地演化,当人口死亡率得到一定缓解、效率又大规模提升、工具大多都是冷兵器需要大量力气后,以体力劳动力为主的父权社会就到来了。”   玖六七:“虽然这么说有点太过于敷衍和乱来有点对不起我的历史老师,但是在我看来,男女就像是多多少少有些偏科的数学课代表和语文课代表。   这个时代如果数学满分200分、语文满分100分,那么总分300分排下来,数学课代表就沾光,语文课代表拼了命才能挤入中等的成绩;   反过来,如果这个时代语文满分200分、数学满分100分,那么总分300分排下来,语文课代表就沾光,数学课代表拼了命才能挤入中游。”   玖六七叹气:“说到底,你有没有想过,男女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想打架,对人类而言,科技发展程度决定了谁理所应当占上风而已。   而处于弱势的那方性别,为了在对方占上风的时代更好地活下去,会不断地进化、进化、再进化……   就像是寒武纪物种大爆炸后,不少生物为了避免灭亡,拼命进化、进化、再进化,最后进化的连它祖先都不知道它是谁了。   有的进化成这样,有的进化成那样……   比如树叶上爬的蜗牛和海洋里面的章鱼在寒武纪是一样的东西,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罢了。”   她道:“为了存活,大家都在努力进化,所以,千年父权社会直到今天,你之所以会看到女人的‘生理形状’千姿百态,甚至很多女人除了没长蛋之外真得和男人……哦不,真得和斯巴达战士没什么区别,也不过是‘生理进化’罢了。   但是,从根源上否定男女区别,强行说没有区别的话,你不觉得就是你个人的英雄主义,就是你在把和你选择进化的方向不一样的同胞一脚踢出去了吗?你不但踢出去了和你进化方向不同的同胞,还为了靠近当代的主宰者,连我们自身的存在价值和特别性都否定掉了,不是吗?”   玖六撑着下巴看向陈月洲:“在我看来,你以为你是个看得很透彻的男人,其实并不是,你就是个觉得别的女性同胞都是白痴的小女孩罢了。”   陈月洲:“……”   视线拉回现实,他又点了几瓶啤酒下肚。   直到朱媛打来电话,陈月洲才摇摇晃晃回了家。   回家时已是深夜两点,见陈月洲烂醉如泥,朱媛顿时知道今天看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于是拉着陈月洲坐在餐厅一边解酒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了?”   “没什么……”陈月洲靠倒在餐厅椅上道,“明明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兔崽子……明明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兔崽子……却说话那么难听……连我整个人都否定掉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   朱媛一听,有些紧张。   陈月洲精神似乎存在问题她早有耳闻,如今的陈月洲一直处于安定状态,她其实倒不希望陈月洲做什么康复治疗,省得反而出现什么问题。   “呐……朱媛……”陈月洲呢喃着开口。   “什么?”   “你生而为女人,感觉到开心过吗?”   “我生而为人都很累了。”   “那你生而为女人,感觉自豪过吗?”   “怎么可能?”   “明明都当上教授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废柴一样的女人满大街都是,我这种清醒的女人比较少了……”朱媛答,顺便拿了冰块给陈月洲,“敷眼睛,否则明天起来绝对肿了。”   “朱媛,你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吗……”陈月洲又问。   “当然。”朱媛答,“我可是一点都不比男人差,男人能做的我都能做到,我有时候在想,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只可惜啊,不带把就是不带把啊……”   陈月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丧,没有再说过话。   夜里,他独自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视线木讷。   自从和那个玖六七说过话之后,478就消失了。   是因为真实的自己已经被拆穿了吗?   所以连478都已经无法自圆其说所以干脆不见了吗?   到头来,自己的存在难道真的只是一个笑话吗?   只是一个渴望变成男人、于是亲手杀了男人、把自己伪装成男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做了那么多任务的可怜女人吗?   陈月洲缓缓抬起手臂,夜光下,能隐隐看清自己手指的轮廓。   其实是不是笑话,只要一探究竟就知道了……   用这只手就可以……   可是,一探究竟后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自己这几年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和不堪,不都是一场笑话吗?   自己对端琰最后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用完心爱的人之后,杀之以绝后患还夺人钱财吗?   自己现在虽然不是好人,可是如果系统是假的,那么自己不但是个恶人,还是个胆小至极、卑鄙至极、故作深情的恶人,一个连自己都会看不起、都会恶心的恶人。   陈月洲忽地从床上爬起,没忍住,一张口对着垃圾桶吐了出来,满口的血腥味。   他胸口疼得厉害,头发胀,再也承受不住,披上衣服开门离去,乘坐电梯来到顶楼,爬上了天台。   秋季昼夜温差大,晚风有些凉,陈月洲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孤身坐在大楼的围栏边上,静静地俯瞰着夜里大街小巷之间的万家灯火。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变成这幅样子时候的场景,又或者说刚刚觉醒这个人格时候的场景——   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衣服,穿梭在繁华的大街小巷,仰望着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看着他人成群结对,人潮从身旁擦肩而过,幸福那般遥不可及。   许久后,他低下头,将左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万里无云,月朗星稀,可陈月洲的心情,却再也无法迎来下一弯明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5章   对于外面世界的人来说, 从陈月洲闭眼后手掌心落在胸口到拿开睁眼的那一瞬间只是单单地过了大约三秒左右, 可是对于陈月洲本人来说, 却像是将这幅身体漫漫二十多年的时光重新再来了一遍。   从呱呱落地那天开始直到手心落在胸口的上一秒, 说好的月有阴晴圆缺、人生酸甜苦辣……可无论是整个世界于他、还是他于整个世界, 都是一场充满恶意的笑话。   睁开眼沉默了片刻, 陈月洲忽然控制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就忍不住开始呕吐,浓郁的铁锈味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吃进肚子里的腐烂食物被喷在了地上, 发出带着酒精味道的刺鼻恶臭。   吐到最后, 胃里能吐的东西已经被吐光了,但依旧无法阻挡他的恶心和痛苦,他仰倒在围栏的边缘上,麻木地看着天空, 张了张口呢喃道:“478……说好的你是我的系统……我现在大脑陷入混乱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陈月洲一脸麻木的表情,双眼没有光泽:“那个女人说得是对的……那个女人说得没错……这幅身体不丑也不笨……这幅身体……也许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错的人……也许……也许……真的是我……”   陈月洲已经不想动了,只剩下眼泪在向外淌:“为了得到幸福活下去……拿着身体当本钱……又为了能够维持尊严的底线活下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和人生说是自己的生命和人生……再为了复仇而活下去……剥夺自己原本可以平静的生活和别人无辜的人生……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活下去……摧毁爱人、摧毁自己……”   陈月洲木讷地呢喃:“478……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一个做教育心理学研究出身的老师……他一直都说……性格决定命运……他总是说着……越不幸越不幸……越反抗越接受……”   陈月洲道:“一个人先是有不幸的童年……不幸的童年会带来不幸的性格……不幸的性格十有**会带来不幸的人生……因为越是想要反抗这份不幸, 其实就越是坚信想要反抗的这份不幸必将降临在自己头上……越是想要反抗这份不幸,其实就是越是坚信自己的存在就是不幸的……越是相信自己无法逃避这份不幸, 其实就是在反抗不幸的过程中不断地接受着不幸……明明以为自己是在反抗着……实际是在不断地接受着……到最后……只会觉得自己真的好不幸……”   陈月洲绝望地笑着:“那个老头……只要上课……只要和学生说话……就可以一眼看出这个学生是在伪装幸福还是真的幸福……以后人生感受到幸福或者不幸的概率是多少……他判断的学生基本十个里面八个都不会出错……”   说到这里,陈月洲抬臂擦了擦泪花:“真可悲……不是吗……”   “呐,478……”陈月洲道, “不幸的人……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吗……可是即便是小心翼翼活着……也是不幸的……因为不幸的人连世界观和会幸福的人都不一样……不幸的人会吸引同样不幸的人……即使吸引到了幸福的人也无法把握……也无法长久……所以一直不幸下去……”   他道:“我无法理解会幸福的人是什么……我不能解读那些幸福的人为什么会理所应当更容易得到幸福……我只能用我狭隘的视线去看这个世界……我……已经极限了……”   “我不想这样……”陈月洲抱紧身子,他莫名地觉得有点冷,唇齿有点哆嗦, “我不想这样……我不要这样……我才不是那个陈月洲……我才不是那个天生就是欠虐的命……被父母那样对待还能抱有亲情……还能抱有父母回头的幻想的受虐狂……那个天生奴性的废物……那个活该无数次被那一家子利用的废物……”   呢喃间,陈月洲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我才不是那个被人囚禁强jian无力反抗的蠢货……我才不是那个身高低于社会平均水平简直就是废物的家伙……我才不是那个活在社会底层整个人一生都是个不幸的笑话的家伙……”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陈月洲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情绪逐渐失控,他咬牙切齿,“我是男他不是女她……我虽然背负着爸妈的一生……但我是背负着家庭责任和使命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到最后,陈月洲怒吼出来:“开什么玩笑!老子就是来做任务扶贫的!老子就是被逼着帮助这些废物一样的女人的!老子的身份可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怎么可能到最后反而是这些下贱窝囊的女人——!!!”   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变得寂静。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个脏辫臭小鬼说得是真的。   即使自己总是会和这个身体的主人感同身受,即使总是试着理解她,即使还想着帮助她……那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扶贫的姿态。   他,其实岂止是讨厌她。   他蔑视她、看不起她、嫌弃她……根本就容不得他是她。   可是,容不得也得容。   所以,拼命地逃离她、避开她、不想面对她和她过去的一切。   到最后,分离出来了这样的自己,对吗?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陈月洲就觉得呼吸不顺,满口的血腥味。   太痛苦了。   有任务这层大义身份的时候,手上无论染满了多少鲜血都有一种凌驾于世界之上的上帝视角的超脱感,即使手刃心爱之人,也能忍痛说这一切不存在善恶正邪。   但是,一旦不存在任务,自己的双手,不过是一个自我厌恶到发狂的疯女人在表演失心疯的时候染满了罪恶的鲜血罢了。   这样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虚假的任务,到底还有什么做下去的必要呢?   自己仅仅是还活着这一件事,难道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陈月洲扶着围栏缓缓起立。   站在高楼的最顶端,他俯瞰着夜里的世界,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地平线,忽然发现当人看淡生死的这一刻,不畏天地巍峨、不畏时间荏苒、不畏人海浮沉,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广阔无垠和自由。   死亡是一件简单快乐的事,通往桃源乡的路上即使波浪滔天,但是痛苦只是短暂的,自由和幸福将是永远。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陈月洲忽然就笑了,一边擦这泪一边道,“难怪端琰选择了离开……相比这里的地狱……死后那真的是天堂……”   陈月洲踮起脚尖,伸手想要感受更多更多的这个世界。   “陈月洲,你疯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瞬间将陈月洲仿佛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意识拉了回来。   陈月洲缓缓侧头,看到穿着背心和四角裤的朱媛站在不远处,一头所剩无几就快秃了的乱发被风吹得像是杂草似的,她一脸惊恐地看向这边:“下来!干什么你?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栋楼有多少层?”   陈月洲没有搭理朱媛,收回视线,伸腿打算翻出围栏。   朱媛一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住陈月洲还未跨出去的大腿:“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掉了?”   “松开我。”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   “让你松开我。”   “陈月洲!”   “我没疯!”陈月洲这才扭头瞪着朱媛,两眼瞪得浑圆,布满了血丝,“我现在正是因为清醒了!才做了清醒的选择!什么都不懂就别说话!”   “清醒?你现在的选择是清醒的吗?半夜跑到楼顶自杀是清醒的吗?”   “自杀为什么不清醒?生我的人没有经我的允许把我生在这个世界上,让我这一生都受苦受难受尽折磨,让我可耻了二十多年生而为女这样的事,让我否定了二十多年生而为女的自己,让我无法接受了二十多年自己是女孩子这一件事……”陈月洲道,“我只是不忍心再看自己这么一个天大的悲剧再这么作孽下去了!想要主动了结罢了!世界上多一个我这种人只是多一份怨念!只是会让更多的人不幸!我已经让无数人不幸了!我只是帮世界清理垃圾明白吗?!”   “不明白!我不明白!”朱媛死死地抓着陈月洲的腿,“你快点下来!你快点下来!不就是发现自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吗?不就是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女孩子吗?又有什么关系?男孩子女孩子又有多大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陈月洲冷冷地瞪着朱媛,“连你一个女教授都不想做现在这样的自己!都想更换性别!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你有什么资格一脸自信让别人活下去?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经过大脑了吗?还是说只是你太痛苦了所以想拉着另一个人陪你在世界上一起痛苦?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   “……”朱媛被陈月洲如此戾气的发言噎了一下。   “放开我。”陈月洲不想再咆哮了,他放低了声音推搡着朱媛,趁着对方迟疑的几秒,抬腿想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朱媛直接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陈月洲的腰,迎着夜风大声道:“没错,你说得没错,太痛苦了,我想让人陪我。”   朱媛黑着脸,闷声道:“你现在是寡妇,刚死了男人没多久,你不可能再婚的,你不可能立刻找对象的,至少这几年不可能,但是你现在又知道你是女的了,你又知道你的过去貌似不太好了,你更加不会结婚了,你会一直单着,所以想把你拴住,这样就有人陪我了,这样我就不孤单了,就不会在夜里一个人回家的时候觉得可怕了。”   朱媛说完,仰头看着陈月洲,眼睛通红,脸上的表情倔强。   她道:“雪悠是我教的第一个本科学生,她漂亮、优秀,她家里人都很好,我觉得她特别好,总想对她好,可是从失去雪悠那么一刻我就明白了,就算我对雪悠再怎么好,那个生活在父慈母爱家庭里的女孩,是不会选择我所走的人生的,她根本就不懂我在焦虑什么,也不懂我在忧愁什么,更不明白我在害怕什么……”   朱媛落泪了:“我也不懂她,不懂雪悠为什么面对这个世界、那些男人会那么勇敢,对我来说那就是蠢笨和鲁莽;但是雪悠也不懂为什么对这个世界这么警惕,甚至她觉得我偏执还有被害妄想……”   朱媛深吸一口气:“到最后……到最后……我忽然明白了……她的世界打开窗户是阳光明媚……我的世界打开窗户是狂风暴雨……我们是根本不可能相互理解的……她如果遭到伤害……也只是觉得是一场意外……她下次仍然有勇气面对世界……而我如果遭到伤害……会觉得是一场必然……所以我根本不敢去面对男人……”   她道:“能够理解我的人……会跟我有同样选择的人……只有和我有相同经历……或者说和我一样生活在地狱中的人……”   朱媛看着陈月洲:“我就是抱着这样卑鄙的想法,看到你理解了我的痛苦,看到你替我做出了我所能接受的选择,看到你说是我的朋友,所以怂恿你和我住在一起,所以希望你活下去,无论再怎么痛苦,都希望你活下去,因为我知道我们是能够相互理解的……”   她道:“我的确很自私,我的确是因为自己才想让你活下去,但是自私地想要你活下来……并不代表我对你会很自私……我发誓活下来的你我会一直对你好,因为我……因为我……”   朱媛咬唇:“因为人生还很漫长,因为人生没有人陪真得很孤单……”   陈月洲脸上没有丝毫动摇,直到看到了朱媛的右臂——   为了抓紧他而扑上来抱住他的腰,肘关节搭在围栏处,似是被锋利的围栏边刺伤了,鲜血汩汩。   “何必呢?”陈月洲看了眼强忍着疼痛,瞪着倔强的双眼望着自己的朱媛:“既然那么痛苦,就死掉好了,何必活着呢?”   “我也想过死……”朱媛的泪簌簌直流,“我也想过……我不是没想过……”   “……”   “明明想死过无数次……明明觉得人生绝望了无数次……可是……”朱媛望着陈月洲,“每当想死的时候……就忽然觉得很难过……忽然觉得很可惜……明明觉得人生是这么的让人难过……可是……可是每次想死的那一刻……就会萌生很多想法……如果我死了会不会有人后悔这样的画面……如果妈妈还活着看到我这么想会不会难过……”   朱媛越哭越凶:“那一刻……就会好想妈妈……就会哭着说妈妈如果还活着就好了……妈妈如果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她望着陈月洲:“那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其实一开始根本就不在乎别的女人过得好还是坏……我就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想要爸爸妈妈恩爱不会打架而且互相尊重的家……然后……想要爸爸妈妈完整的爱而已……我只是想要这些东西……如果有了这些东西……其实世界到底怎么样根本无所谓……只要我自己过得好就够了……”   朱媛道:“可是……我得不到……我永远都得不到……我的父亲那个人渣……出轨了……明明给家庭带来了那么大的痛苦……却拿‘男人就是重感情’这样的遮羞布当挡箭牌……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开始恨男人……开始恨社会……开始恨这个男人的社会……”   朱媛痛哭流涕:“直到我想死的那一刻……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啊……原来我好卑鄙啊……把一切痛苦的原因归于男人的社会的错的话……我之所以会有这么垃圾的父亲……会有这么痛苦的人生……就不只是我倒霉……就不是有我痛苦……我父亲这样的人就不是个例……我就不会是最倒霉的那个……我就可以宽慰为什么是我遭遇了这样的人生……   她道:“所以你知道吗……从那之后我特别喜欢关注重男轻女还有男人出轨的话题……虽然看那些内容让我气得发抖……可是又让我很宽慰……会觉得太好了我不是个例……太好了我不是非酋……太好了好多人都和我经历着向同的事……是这个社会的错……是这个我无法反抗的社会的错……是这个社会让我有大概率遭遇这样的垃圾男人……概率这么大所以遭遇了也不怪我对吧……对吧……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一个人在痛苦而别人都有个好爸爸对吧……对吧……我不是小丑对吧……”   她拼尽全力抓紧陈月洲,像是胳膊上的伤口不存在似的:“关注这些内容让我痛苦……但是正是这些内容让我的人生遭遇找到了被认同的感觉……并不是只有我不幸……是社会的错……我憎恨……就可以理所应当憎恨这个社会……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面对他给自己的找的借口……我要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发泄我心中的痛苦……我就会变成了单单的垃圾家庭的受害者……莫名其妙的受害者……我到底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要这辈子承受这些内容……”   说到这里,朱媛笑了起来,边笑边流泪看着陈月洲:“你说的没错……我并不是什么为了谁在奋斗……我就是单纯的很卑鄙而已……卑鄙的想让你活下来……卑鄙的想让你陪着我……”   “可是……就算这样……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你活下去……”朱媛望着陈月洲,“拜托你……想想那些总是去医院里看你的孩子……是因为你还活着……是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绝境你还活着……所以那些孩子即使遭遇过不幸……但也还相信着未来……如果你就这么死了……她们会怎么想……”   朱媛摇着头:“你男人死的时候……我一直不敢提这件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男人要给你留下录像……为什么要留下像是自杀遗嘱的录像……”   “因为……因为……”朱媛道,“他想让你活着……即使再痛苦……即使心里清楚明白真相后的你可能会无法承受……即使再难过……但还是想要你活着……清醒地活着或许会很痛苦……但是只要活着……也许某一个奇迹的瞬间……就会变得幸福起来……就会变得美好起来……”   说完这些话,朱媛仿佛要哭瘫了。   陈月洲的视线落在朱媛的脸上,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已经不小却哭得像个找不着妈妈的小孩子似的的女人,看着她已经被血染花了的手臂,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没有未来的人生……   不被期待的人生……   自我否定的人生……   这样痛苦不堪的人生……   为什么要活下去……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活下去……   什么都不信的人生中,还有什么值得活下去……   可是……   为什么……   陈月洲再次望向一望无际的夜景,忽然发现自己距离地面是那样的遥远,俯瞰时是那样的恐惧,想象纵身一跃时的场景让他全身汗毛直立。   为什么刚才还为死亡的自由而兴叹过,现在又为死亡而觉得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端琰心甘情愿选择了去死,却要让自己在痛苦中活下去……   发愣之间,朱媛因为失血过多而手腕失去力量,陈月洲发现自己的重心开始向下移时,他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围栏的顶端,利刃刺穿他的手掌心,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即使痛苦到无法呼吸,根本无法相信幸福会降落身边,但依旧怀揣着不敢示人的盼望奇迹的心。   生与死生的抉择中,在生命即将坠落的那一瞬间,他陈月洲,还是卑微地想要活下去。   ……   那天过后,朱媛因为受伤住了几天院,陈月洲请了半个月的假出去散心。   其实无非就是清晨睡醒后就在大街上流浪,晚上犯困时找个地方睡觉……他不想回家、不想闲下来、不想去思考用脑而已。   他没有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却因为一瞬间惧怕死亡而变得犹豫不前,如今只是狼狈地苟活着,没有目的地当着行尸走肉。   他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选择了“猜你喜欢的歌曲”菜单,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行走过自己这这两年做任务走过大街小巷。   直到某天走到九九庄园西门外,他忍不住停留了下来,在隔壁新开的奶茶店落座,驻足仰望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本来想今天解决完,结果发现还是完不了,11号之前会完。   前天趁着清明体检,因为之前腋下淋巴一直发炎,严重的时候淋巴结会肿很高,经常并发皮脂腺囊肿,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了。   医生每次都说没事,每次都是50元以内的几个血液检查就打发我回家,每次都说我是营养不良(三餐吃外卖,垃圾食品占多半)+劳累过度(我每天睡4~6小时)+内激素紊乱(我3~6个月来一次大姨妈)+过度酗酒(几天不喝酒就会浑身难受)+昼夜混乱导致炎症长期伴随,每次对我的建议就是:少吃肉,多吃菜,少喝酒,别抽烟,每天睡觉至少8~10小时,晚上11点前必须睡觉,要有健全的性生活,适当药物调理。   但是,习性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疑心病也是下不去的,我对医生说能不能做个详细检查,医生狠狠地拒绝我并瞪着我说:“你如果非觉得自己得了绝症,还每次都不听劝,你去(指着心理病室)那边比较合适,你以后不要来了。”   淋巴发炎其实就是腋下感觉怪怪的,微微疼,但是每次一旦带来了皮脂腺囊肿,那是真的疼啊。   皮脂腺囊肿是小病,每次都是吃抗生素过一周就下去了,但是存在期间疼起来真是要人命。   打字的时候手臂带动拉扯到感觉自己真的是在上刑……今天只能到这里了先。 第296章   陈月洲还在发呆, 就在这时, 视线忽然被人影所遮挡, 紧接着,一身黑衣的女人坐了下来, 撑着下巴看着陈月洲:“巧了。”   陈月洲扫了眼对面的人, 是一张前不久刚见过的脸, 脏辫已经不在了, 换了狗啃的刘海款式的BOBO头。   陈月洲想了想:九九庄园西……九九综合医院……哦,和九国会是一个集团旗下的产业, 她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挺正常的。   “有点意外。”玖六七看着陈月洲道。   陈月洲又扫了眼她。   “我还以为你会寻死来着……”玖六七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陈月洲顿时脸色阴沉地看向她。   这个人难道出门随身带着保镖?   不然说话这么欠揍不怕被打吗?   “因为你找不到吧, 活下去的理由。”玖六七用管子戳着服务员端来的绿茶, 上面覆盖了至少超过平常四五倍的奶盖。   陈月洲沉默。   的确, 虽然现在的自己是活着的, 但是却并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   非要说的话,或许只是因为一瞬间变得怕死, 所以不得不就这么活着罢了。   玖六七又喝了几口奶茶, 从包里取出平板电脑,打开优酷视频, 翻到某知名动画的界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看着海报上的男主角。   “看过这个动画吗?”玖六七指了指画面上的男人。   陈月洲摇了摇头:“《进击的巨人》那种很火的偶尔才会看一下。”   “可惜了……”玖六七看着男主角的面庞,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超喜欢这个男人……”   陈月洲没吱声。   玖六七絮絮叨叨着打开话匣子:“但是吧,长大后忽然有一天我就在想, 为什么小时候我会被这个奔三都没什么正经工作、天天赌博打老虎机、经常烂醉如泥、不讲卫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心情表达给重要的人、满口黄段子还总是色色的不正经的男人所吸引呢?难道真的是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玖六七想了想:“或者是因为长得帅又很强吗?呃……嗯……的确长得很帅又很强,好吧, 小时候中二的我喜欢一个男人的理由就这么简单,就是这么肤浅……”   她撑起下巴:“然后我就又在想,长大的我还喜欢他吗?毕竟这些习性放在现实生活中简直差劲到不能再差劲……可是吧,再看一遍发现……呃……好像还是不讨厌这个男人?甚至还是有点喜欢?话说这部剧里面的男人我好像基本都喜欢?就连这个……”   玖六七指了指某个老头:“就连这个明明有老婆却天天流连夜总会找漂亮姐姐谈心的男人我都觉得很酷。”   她道:“难道我天生就是一个喜欢差劲男人的类型?难道其实我是一个只要对方长得帅并且干架强赚钱多就会喜欢的超级肤浅的类型?”   玖六七狠狠吸了口绿茶:“我觉得吧,虽然我没什么内涵,但是应该还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男人的原因是不是也太肤浅了?后来,我使劲琢磨琢磨琢磨,我发现了,大概——”   玖六七戳着屏幕:“因为里面的男人无论怎么堕落、无论怎么颓废、无论本性有多懒散、无论怎么好色、无论怎么变态、无论日常有多没用、无论怎么毒舌不会说话、无论怎么邪门歪道,无论多么冷漠、无论有多少缺点……   但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的时候就会奋不顾身、全身心相信自己的伙伴、会为了信仰、为了国家、为了仁义拼尽全力,是这样的精神、这样的灵魂吸引了我。”   说着,她再次指了指老头:“天天逛夜店把妹,但是当漂亮小姐姐勾引他做坏事的时候他又说……”   玖六七学着老头的腔调:“我的heart早就给了孩子的妈咪了!男人啊……是不会表达感情的生物,只需要默默站在背后支持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够了!你们这些小女人是不会懂的!”   陈月洲听到这里扫了眼自说自话的玖六七,实在有些无语,于是冷漠回复道:“现实中哪有那种人。”   他道:“世界上哪有那么戏剧化的人,虽然人性更复杂,但是人性没有那么潇洒,没有那么底线清晰,相反的,人性其实更加卑鄙,底线也更加模糊。”   陈月洲叹气:“你之所以觉得他帅,不过是因为剧情一直渲染他强的地方、他酷的地方、镜头也一直弄得很华丽,就像你喜欢的明星永远不会在你面前拉稀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是一样的。”   玖六七听罢笑了:“对啊。”   陈月洲:“那你还……”   “所以后来我明白了。”玖六七道,“这大概就是英雄主义吧。”   她道:“人人都喜欢英雄,喜欢英雄的不拘小节、喜欢英雄的大智若愚、喜欢英雄散漫随意甚至一身缺点却又优秀而强大地活着,那是我们所期待的身影。   他们虽然和我们一样一身缺点,但是却更加自由、更加潇洒、更加伟大并且更加有价值地活着。   英雄有使命感、英雄是顶天立地、英雄背对背时候的信任和坚定,他们对朋友、友情、家国的坚持……这种生而为这样的人的荡气回肠的感觉真好,不是吗?”   “……”   “可是,因为各种要说能说半小时的原因吧,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英雄主义的潇洒主角基本都是男性,暴力美学似乎逐渐成了人们心中的酷,渐渐地,英雄主义就逐渐变成了‘男性英雄主义’的感觉了……”   玖六七道:“变成了一个性别的专属后,逐渐地,在人们潜移默化的认识中,男人就和英雄挂上了约等于号,提到‘男子汉’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各种各样英雄的词汇……”   说到这里,玖六七狠狠地吸了口奶盖:“这种意识会慢慢通过环境贯彻到人的骨子里,几千年了,男子汉、男人……这些词汇总觉得顶天立地英雄气概似的,于是,就会有生而为男的使命感和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壮烈雄伟感……甚至是荣誉感。   于是,男人们多多少少是有一种‘我是男人,我要怎么样,我不能怎样’的壮阔想法,虽然是一种束缚,会让力量不及这个词汇或者不愿意这样约束自己的无数男人挣扎和痛苦。   但是,也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束缚和痛苦,有时候某种束缚反倒让人感觉很荣幸甚至是悲壮的使命感,不是吗?”   玖六七道:“我是玖家唯一一个在祖父母身前长大的孩子,我的父母那一辈没有一个同他们的父母在一起生活,所以,家里三代人对我寄托了极高的期望,我从小被用极其苛刻的精英要求管束着……这种期望让我十分沉重和痛苦,但是,痛并快乐着,因为这份期望,不是别人想要就能拥有的,也是一份荣誉,不是吗?”   玖六七又吸了口奶盖:“所以,其实相比你这种受苦受难的女性,我更加能理解有些loser为什么仅仅生而为男都那么傲慢……因为那份傲慢,那份带着痛苦的傲慢,在我们被选中的那一刻,就出现了。”   说到这里,玖六七忽然停止了絮絮叨叨,而是抬头看着陈月洲问:“但是,时代发展到了今天,你们女人有‘性别英雄主义’这种东西和这份傲慢吗?”   陈月洲扫了眼玖六七,皱眉。   玖六七翻了翻视频网站:“从古至今所渲染的和女人相关的英雌主义,也不过是为人母为孩子献上一切的这样的英雄主义……   所以我们医院中总是见到这样的女性患者,为人母亲,明明什么都没有为孩子做,甚至一厢情愿坑了孩子大半生,从头到尾自私自利,也依旧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母亲……   她道:“主流传媒依旧在渲染人母奉献英雄主义,而所谓的大女主剧……其实简单看下来、说白了,只是女主一个人在cool、cooler、coolest的个人英雄主义,又是个人英雄主义……唉,什么时候才愿意把男主的配置给女配们,并且让女主和女配们只是闺蜜,不搞百合呢?女人之间,也需要cool的纯友谊渲染啊……”   说完这些,玖六七看着陈月洲:“所以,你知道你缺失什么吗?”   陈月洲:“……”   玖六七戳了戳自己软绵绵的胸:“缺的是——这里,生而为女的自信心、使命感和荣誉感。   不是说你独立工作了就产生了的那种自豪感、也不是说你挣了多少钱产生了骄傲感、更不是说你当了大官产生的荣誉感……不是这种人人都会觉得成就的快感,而是发自内心的为自己这个人内核的骄傲。”   陈月洲冷笑:“那种东西可能有吗?”   “有啊。”玖六七继续继续戳着自己软绵绵的胸,“我就有很多啊。”   陈月洲没有回话。   就在这时,玖六七忽然问:“你知道政治上如何让一个形势落后的民族更加团建、更加骄傲、更加自信吗?”   陈月洲:“……”   玖六七伸出手指头:“一,树立外地,宣泄内部矛盾,形成对外团结;二,强大民族建设,科学、文化、经济、教育等努力逐步强盛;三,弘扬民族伟大精神,学习民族伟大历史,产生复兴民族荣誉的光荣感和使命感。”   玖六七道:“现阶段你们女人只有一,大概有二,三根本不存在,不是吗?”   陈月洲:“……”   这个人在说什么?   玖六七道:“虽然说一天到晚树立外敌、明白要摆脱现状是个好事,但是,如果只是一味地在树立外敌,民族荣誉感是不会产生的。”   她叹:“相反的,树立太多的外敌,反而只会让老百姓焦躁不安、觉得我们民族只是真的无能、软弱、弱势罢了,而且还会产生大量抱着‘热爱民族’宣泄自己生活不顺的喷子罢了。   而且吧,树立了外敌后,仅仅是提高民族经济文化实力,大家都会产生一种‘我有本事是我的事,和落后的民族没什么关系的——个人英雄主义。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大家的能力所带来的强大是没有用在民族团结上的,是不会拧成一股绳的,反而会形成内部剥削和打压。”   玖六七指着陈月洲的胸口认真道: “你要知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们无法阻拦每个人的想法,但是——”   她道:“想要某一个民族强大,就不能让这个民族群体在根基意识上有那么多哈梅雷特——”   玖六七微笑着:“人类,是需要精神洗脑的……人类,是需要被统治的。”   她道:“虽然这么说和所谓的‘自由论’背道而驰,但是想要获得权力的人类是无法拥有真正的自由的,只有捆绑、团结和约束来形成钢铁般的组织,才能够获得力量。”   她又喝了口奶茶:“只有精神洗脑达到基本意识的统一和荣誉感的统一,才能够做到真正的根源性团结,在此的基础上才能谈百家争鸣,思想齐放。”   陈月洲听着对面滔滔不绝的言论,露出了有些惊悚的表情——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玖六七忽视陈月洲脸上的表情继续滔滔不绝道:“这个世界有太多‘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女性在呐喊着自己的人权,但是,很可惜,正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反而会被遮蔽双目,越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历史上被剥削最惨的就是农民,可是农民起义却总是屡战屡败,虽然这么说话很难听,但是这不是我做的总结,是搞历史的自称教授们的家伙做的总结:真正受着某种剥削的人,是无法从这种剥削中真正自救的。”   玖六七道:“所以,这个时代女性可能更需要一个可能根本就称不上好人、可能从头到尾只是旁观了所有惨痛、却压根都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在外人眼中来说只是抱着圣母心隔岸观火或者想要普度众生、但却有强大手腕和思想觉悟的精神领袖。   在这个众说纷纭、人人都喊着我要人权的‘战国’时代,这个人来洗脑、这个人来传教、这个人来完成‘女性英雄主义’的精神统一。”   玖六七:“春秋的百家争鸣对后世来说是思想文化的盛世,却不是时代的盛世,历史一个阶段进程的结束靠的不是百家争鸣这种各式各样思想的齐放。”   她道:“战国的终结、新时代的开始、从一开始,靠的就是某个人的一统天下,不是吗?”   陈月洲脸上的惊悚逐渐转化为错愕——   从刚才自己就想说了,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战争贩子?   不,不但是战争贩子,还是个□□分子?   “陈月洲。”玖六七道,“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吗?男女关系就像是两个偏科的课代表,时代更需要谁的课业成绩,谁就理所应当占上风……”   陈月洲:“……”   “为什么这个时代开始变得这么躁动了呢?”玖六七笑着看着他,“因为,时代又开始变动了,通往新时代的路上,体力劳动力的重要性逐渐被科技剥夺,时代对男女需求的评分又开始波动了,所以,人类也就开始跟着躁动了,你们现在才会越来越觉得不公平,觉得越来越委屈…………”   玖六七道:“第一次工业革命带来了蒸汽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了电气时代……你没有发现吗?相比人类早期的石器时代、铁器时代和青铜器时代等等时代的过渡,时代和时代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现在虽然距离电气时代不过百年,但是你应该发现了,人类的科技开始像无法刹车的车轮一样,拼命赶向下一个时代……该说下一个时代叫什么呢?电子时代?不不,总觉得有点复古,AI时代?人工智能时代?甚至……新人类时代?毕竟人类现在已经有一定编写基因的的能力了呢。”   玖六七摊手:“不过,下一个时代到底属于谁,男人?女人?还是其他人?我想以你们这些古代人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说着,她喝干净了最后一滴奶茶,起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陈月洲抬头——   “你说的那种生而为女的荣誉感,你有吗?”陈月洲问。   “有啊。”玖六七应着。   “从哪儿来的?”   “你自己去寻找吧。”玖六七莞尔。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陈月洲问。   “因为这种远古旧人类纪实类电视作品演到高潮部分,如果你不好好表现出足够爆点让大家看着爽的话,收视率是上不去的。”玖六七答。   “什么?你在说什么?”陈月洲一脸疑惑。   “你是听不明白的,你也不需要听明白。”玖六七应着。   “那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你觉得下个时代,是谁的时代?”陈月洲问。   “哈哈……”玖六七闻声笑了起来,片刻后,转过头,留下一个冷漠戏谑的笑容,“废话,当然是——我们的时代。”   陈月洲没有再说话,目送着玖六七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隐隐觉得,玖六七说的这个“我们”,并非她身上这幅皮囊的“我们”,并非女人。   不,岂止是并非女人,那一瞬间的冷漠和俯视,还有她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说话态度,还有那种带有挑拨性质的□□态度,让他一瞬间觉得玖六七说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   那会是什么?   难不成眼前的这个家伙不是人?   陈月洲被自己一瞬间产生的这个无聊想法逗笑了,便不再去思考,低头安心喝着奶茶。   ……   陈月洲在店里从天亮坐到天黑,他全程都在发呆,直到朱媛打来了电话:“发生了点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处理。”   陈月洲:“现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大事能发生吗?”   死的死,亡的亡,连任务都没了,天塌下来他现在都不怕了。   “你还记得那个开枪打伤了你的那个女人吗?”朱媛问。   陈月洲一怔。   赵世风的案件结束这一年,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不知道在赵世风死后,李薇的女儿过得如何?李薇又被判了几年?在监狱里面学习得怎么样?   朱媛叹了一声:“她死了。”   陈月洲眨了眨眼:“死了?”   “年初的时候因为心脏问题保外就医离开了女子监狱,上个月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限,过逝了。”朱媛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孩子,我都不会想起来她这个人。”   “她的孩子?”   “你可能不知道。”朱媛解释,“她服刑后,因为孩子没有其他亲属,她也没有其他亲属,孩子又是黑户,所以按照监护人顺序排下来,最后能负责暂时保护她孩子的只有福利机构,当时安排的刚好是咱们学校附属医院的附属福利育儿院。”   “哦……”陈月洲应着。   “现在李薇过逝了,这个孩子就是彻底意义上的孤儿了。”朱媛道,“最近院里正在打算把她送去北川市儿童福利院。”   “送就送呗。”陈月洲答。   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女人的话,那这个孩子可是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她妈还开枪打了自己,非要说起来,只有仇。   “但是,那个赵世风死后不是留下来一套小产权房吗?赵世风死后被法院拍卖了,大部分钱用来补偿你还有另外的什么人、还有赌债和一堆负债,剩了几十万,上完税后本来是划到李薇名下的,结果李薇也死了,就划到这个黑户的孩子手中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朱媛叹气,“之前联系李薇的父母一家,对方说李薇是收养的跟他们没有关系,所以李薇的孩子和他们没有关系,拒绝和孩子孩子扯上任何关系,可是现在突然知道这个孩子名下有几十万,就从好远的乡下跑了过来,嚷嚷着要把孩子接走,说孩子是自己的孙女……”   “这多正常……”陈月洲应着。   “说实话,院里护士和都不太希望孩子被这家人带走,对面那一家人很明显就是为了钱来的……”朱媛叹气,“而且这个孩子身体素质很不好,总是生病,我担心……”   “担心被接走后没多久就被抛弃了?”陈月洲问。   “嗯……”朱媛应着。      “可是和我们有关系吗?”陈月洲掏了掏耳朵,“她自己亲妈作孽生下了她,活该呗……”   “陈月洲!”朱媛有些生气了。   “干嘛?”陈月洲蹙眉,“怎么?你别告诉我你圣母病发作想收养她?我告诉你,你不符合收养条件。”   “不需要收养手续就可以。”朱媛道,“她本来一直被安排在附属医院的福利院,只要附属医院不送走她,我就可以把她接回来……”   “你疯了吧?”陈月洲一听顿时头大,“等这小鬼上小学了,问你爸爸去哪儿了,你怎么回答?告诉她真相,还是编一串理由?我告诉你,收养小孩没问题,但将来……”   “在她发现自己真实身份之前,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朱媛道。   “哈?”   “附属医院福利院里面的工人主要是外聘的,而且附属医院的家属院和学校的家属院又不在一起,如果我不说你不说,基本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来的,我才当上硕导,分到这套房也没几年,没多少人认识我,多个孩子也不会有人问。”朱媛道,“如果孩子问起来我是谁,我就说是妈妈,你的话,你说是小姨也可以。”   “你要是真的那么想要孩子,出国去找愿意代你生的代一个不就得了?”陈月洲觉得头疼,“没必要非要收养别人的……”   “我其实挺想要个孩子,但是不想自己生,也不支持别人替我生,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孩子一个健全的人生和健全的未来,毕竟雪悠说过,我是个内心状态很糟糕的人。”朱媛道,“所以,我没有让一个新生命降生的勇气,但是,面对已经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面对这个即将面临可怕命运的孩子,我至少是信心让她过得比现在好,至少能让她不再面临过去那些可怕的东西。”   陈月洲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你随便吧,你既然这么喜欢抱团取暖我也管不着你,再说了,你给我打电话的语气很明显已经下定决心要养了,你们家三室,只要我能一个人一间卧室,你想当单亲妈妈没人管得了你。”   朱媛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一周后,孩子就被接到了家里。   据说是给了李薇“家里人”五万元,还又威胁恐吓了一番,对方才服了软。   面对生活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小鬼,陈月洲很严肃地表示:“我们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说在前面——既然她叫你妈,那么你来负责她的一切开销,我顶多是作为小姨偶尔出出小钱,你可别把她和我扯上关系。”   朱媛面对陈月洲这种抠门到就怕自己吃亏的性格只是冷漠地翻了几个白眼,也算是默认了。   后来,孩子被朱媛取了个仿佛脑袋被驴踢了的名字:厚朴,其实就是英语的hope的发音,翻译过来是希望的意思。   不过,再加上朱媛的朱字,就变成了朱厚朴,总觉得和猪肉脯发音差不了多少。   所以,朱媛没打算给孩子添姓氏。   厚朴因为年纪还小,被朱媛送到了职工托儿所。   朱媛白天工作,晚上休息的时候会顺便接她回家。   陈月洲虽然不喜欢孩子,但是毕竟自己还是朱媛的学生,将来做项目发工资还是得靠导师。   虽然两人如今的关系铁了不少,但再好的关系都不能忘记了“上下级”的身份,领导最讨厌的就是下属仗着关系好无时无刻不以朋友相称……所以,舔狗还是偶尔得做做的。   于是,陈月洲偶尔会接送厚朴回家,并且陪她玩一个小时玩具——当然,一定是赶在朱媛回家前的半个小时,不然就没什么意义了。   后来,这个孩子终于先学会叫了妈咪,再没过多久学会叫了小姨,再然后,就到了该上学前班的年纪。   陈月洲忙着考博,朱媛便主要负责带孩子。   在此期间,陈语轩和陈晴都毕业了。   陈语轩不想和陈月洲分开,就考来了北川综合医科学院读研;陈晴压根不想学医……不,不仅仅是不想学医,她是什么都不想学,也不想工作,也没什么人生理想,就是想混吃等死顺便追星,陈蕊看出了她的尿性,也没对她有过多要求,下血本买了间商铺给她,让她收收房租就这么苟命一辈子拉倒了。   等陈月洲考试结束成功本校升博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做科研的天赋,各方面成绩和影响因子都不够,最终,他选择了做个代课老师,期待毕业后能够留校。   平时在课堂上和学生插科打诨,下课了就疲倦地回家。   朱媛拉着陈月洲去上了育儿教育课程,老师说了:“从省事的角度讲,一胎生女儿最好,因为女儿青春期发育来得早,能帮上父母忙;但从育儿教育角度讲,女孩发育过早,四五岁左右必须开始加强女儿的心理建设,这个时期一定要高度关注女孩子,注意心理成长的呵护,千万不要这个阶段让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否则对以后的性格塑造会有很大影响。”   育儿老师还说:“孩子不能溺爱,但也不能忽视,建议鞭子和糖一并使用,如果家长不会这么做,那就由父母其中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比较好。”   于是,朱媛便规定陈月洲来当黑脸坏人,自己当红脸好人,无论每天再忙,两个人都必须腾出一个小时陪孩子,听听她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和她说说话。   陈月洲虽然和朱媛相处融洽,朱媛也希望两人一直住在一起,但是毕竟是寄人篱下,有时候拗不过朱媛,只能照办。   结果,四五岁的小孩的心事真不是大人能搞明白的——   比如,厚朴新买的文具盒是电动的,而同班另一个同学也是电动的,她觉得那个同学是在模仿她,害得她在班里不是最酷的,于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哇哇大哭。   陈月洲:“……”   要不要这样,文具盒而已……   你上学去了还是攀比文具盒去了?   虽然心底吐槽了无数遍“区区文具盒”,但是抱着“在孩子眼里这就是天大的事,不能让孩子觉得我敷衍她或者不关心她,最关键的是我还得靠她妈朱媛的推荐信才能留校”,这样极其不单纯的心思,于是,陈月洲只能跟着厚朴一起吐槽另一个同学的文具盒,并在厚朴痛快了后才指出她抨击别的同学长相、身高之类地方的行为,并严厉警告她:“如果下次再对别人的长相身高说三道四,小姨就不会再跟你讨论心事了,别人这么说你你开心吗?小姨我现在说你丑兮兮的你开心吗?”   厚朴一听,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月洲也不哄,就坐在她身边等着她哭完,而自己默默翻起了教案。   育儿老师说了:“人首先是靠动物的直觉判断生存的动物,不必要的情况下其实压根不想动脑子。”   孩子闹腾的时候其实是有表现欲和倾诉欲的,家长这时候如果贸然离开等待孩子认错,或者说出:“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之类的话,反而不会促进孩子思考,只会让孩子下意识觉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不平等,这之后的道歉也不是来自大脑的思考,而是来自求生欲对家长的讨好。   说白了,养孩子惯用的那些手段,比如拿着孩子和邻居对比、拿着孩子和兄弟姐妹对比、说着“你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你再不听话我就再生一个”之类的强效的手段,就像药物一样,效果越强,副作用就越大,从育儿学上讲,统统不能用。   陈月洲顿时就蒙了:卧槽,想正儿八经养大个孩子好难啊!我就扮演的是小姨而已,要不要让我这么费劲?   可是,实际中应用到后,陈月洲发现也就那么回事了。   其实不需要太多的呵护和过度的关注,只需要她在做作业的时候,自己安安静静坐在她身后的方向写教案,让她知道你在她身边、你不忽视她、你守护着她就够了。   于是,直到厚朴哭得嗓子都哑了,再也发不出声了,陈月洲才道:“哭完了?那你说说,我说你是个丑小鸭,你开心吗?”   厚朴一听,又开始哭。   陈月洲也不急。   孩子这种生物,也不知道自尊心是怎么长的,明明为了吃一包零食能够躺在大街上打滚让父母买给他们,可是有时候发现自己做错了事,却就是能够一直哭都不承认自己错了。   不过,不承认无所谓,陈月洲依旧坐着等,对付小鬼他陈月洲还是蛮擅长的。   半个小时后,厚朴终于再也哭不出来了,并且嗓子很痛,想喝吸吸果奶,但是不敢说。   “丑小鸭丑小鸭,你开心吗?”陈月洲再次问。   厚朴这才瘪着嘴:“我不是丑小鸭,你不能说我丑小鸭……”   “为什么?”   “我不是丑小鸭……”   “可是我觉得你就是丑小鸭啊……你看,你都觉得别人是丑小鸭呢……”   “我不是丑小鸭……我不是……”   “你都不愿意自己被说丑小鸭,你觉得别人开心吗?”   “可是她就是丑……”   陈月洲:“……”   这孩子,如果现在不教育她“评价别人天生的东西是没教养”的话,以后长大怕就是学校里那些公然讨论别人相貌还张口闭口:“我就是实话实说啊?怎么?这年头只能听赞美,实话都不能说了吗”的人了吧……   下课坐地铁回家总能见到一些年轻的男孩女孩对别人外貌或者穿着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虽然他们总是一副自己超有理的样子,可是对于上了年纪的自己看来……这些人很丑、特别丑,虽然一个人灵魂的美外人看不见,但是一个人灵魂的丑却是能通过只言片语表达出来。   陈月洲想了想,翻出了厚朴吐槽的那个小女孩的照片,发现的确不大好看……   厚朴已经不怎么好看了,这个女孩比厚朴还要难看……   虽然如此,但是作为大人是不能这么教孩子的。   于是,陈月洲找出班上另外一个较漂亮的女孩的照片,指给厚朴:“哦,原来你是这么分小天鹅和丑小鸭的啊?那你觉得你和她比,你是不是丑小鸭呢?”   “……”厚朴顿时憋红了脸。   这时候朱媛走了进来,夺过陈月洲手上的照片:“不要单独拿一个女孩的照片出来给她看,要拿拿一群女孩的照片,你这样会让她对这个女孩产生敌对意识,万一这个女孩在学校还有别人看不惯,她们这些小鬼一拍即合,很容易形容校园暴力的开端。”   陈月洲一听顿时头大:“你养孩子的素质再高,想的再多,别人的家长比不上你,校园暴力不还是会有?”   陈月洲说着走上前,蹲下身子抓住厚朴的双肩道:“厚朴,听着,你妈妈和小姨都不喜欢听到你评价别人的长相,理由已经告诉了你……人这一生,都是在和自己欲望里的贪婪和恶意作斗争。释放自己的欲望和恶意会过得很随意,但是,有时候自己看着自己都会恶心,会越来越消极、看不起自己却又非常自负……我知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你记住,不要说,不许说,不能说,明白了吗?”   厚朴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说完,陈月洲拉着朱媛离开了房间。   望着这样强硬的陈月洲,朱媛刚想开口说话,陈月洲先一步道:“她这个年龄段,能隐隐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所以道理讲给她就够了,没必要非要逼着她给你一个答案……”   说着,陈月洲回头看向朱媛:“教育孩子其实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世界上有很多人格健全的孩子也不是父母谨慎小心养大的……孩子不服管教很多时候是因为觉得父母不爱自己,只是一味地命令自己,觉得父母不配做父母罢了。”   陈月洲道:“独生子女不牵扯需要平衡孩子心理这种复杂的操作,所以,对待厚朴,只需要让她明白你爱着她,让她明白你是真的简单地爱着她,就够了。”   那天之后,厚朴虽然没有为自己评价别人长相的事情道过歉,但也没有再当着二人的面评价过同学的长相。   等之后的某天清晨,陈月洲被朱媛逼迫带着厚朴去学校参加运动会时,看着那个奔跑在操场上欢快的小女孩的背影时,才忽然恍惚发现——   等等,这小鬼什么时候会跑了?不是昨天还是个小婴儿不会说话吗?   等等,自己怎么都当上大学老师了?不是说好的走上人生巅峰搞科研吗?   等等,时间怎么说没就没了?他好像昨天还在为做任务焦头烂额吧?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生活的内容变得过分饱和了起来,每天的时间日复一日地被做教案、备课、上课、维持办公室人际关系和陪孩子、教孩子所填满。   别说什么笼络大量人际关系、什么努力向上攀爬、什么走上科研巅峰……从正式成为老师后,每天光是活着、完成当天的任务,维持简单的办公室人际关系,就已经让人疲惫不堪。   原本昨天好像还在悲观地思考着自己这样的人为什么苟活于世,今天就这么按部就班地送着孩子上学仿佛变得理所应当。   时间没有告诉自己答案,却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运动会结束,朱媛也赶了过来参加运动会闭幕式,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走过来忽然对厚朴说:“你是不是没爸爸?你是个孤儿!”   说完,厚朴眼圈就红了,男孩嘻嘻哈哈笑了起来,陪在男孩身边的父母一听,笑嘻嘻地拍着男孩肩膀:“不可以这么随便说别人啦……”   陈月洲见状,上前一步想去找对方家长理论,朱媛却及时拦住了他:“你脾气大,我去,我就和他理论理论。”   陈月洲:“你确定咱俩之间是我脾气大?”   说话间,朱媛已经上前拦住了对方的父母,双方说话间就争执了起来,对方父母破口大骂:“小孩子随便说两句不行了?小孩子的话还那么斤斤计较?再说了我儿子有说错吗?你什么家长什么玩意!”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朱媛一记左勾拳,将对方的父亲拍倒在地,对方母亲一见,上来阻拦朱媛,可朱媛就像磕了药似的,转身一拳将对方母亲也拍在地上。   陈月洲:“……”   大姐,说好的理论理论呢?   拿拳头理论啊?   你好歹是个硕导啊,咱们以德服人行不行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拳击手呢……   于是,陈月洲立刻掏出电话报警,警察赶到现场后将双方家长控制住。   事后,两家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朱媛赔了对方5000块钱,并且要求对方的儿子当面对厚朴道歉。   小男孩向来是骄纵惯了的,头一次见父母因为自己嘴贱挨了揍,吓得全程泪眼婆娑,道歉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过,事情结束后,厚朴并没有很开心,相反,心情差极了。   因为,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妈妈打架的事情了,也知道厚朴没有爸爸的事,大家对她议论纷纷,小男孩回到学校后更是煽风点火地说着厚朴的坏话,一时之间,厚朴像是被班级孤立了一般。   无奈之下,陈月洲只能带着厚朴转学。   厚朴也是第一次开口询问:“我爸爸是谁?为什么妈妈总和小姨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家没有一个男人?”   陈月洲想了想,只能道:“你爸爸……在边疆。”   其实陈月洲想过说实话,但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走一步骗一步,以后瞒不下去了再说瞒不下去的话。   “边疆……什么边疆?”   “就是……”陈月洲指着电视,“就是电视上你看总有解放军叔叔在满都是沙子的地方守着,保卫国家,保护我们,他们是回不来的,而且你爸爸身上还守护着国家机密,所以……”   陈月洲望着厚朴认真道:“厚朴,我们要为你爸爸骄傲对不对?”   其实强迫孩子认同“家国大义”大于“家庭欢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因为对于孩子而言,什么国家荣誉、什么民族荣耀和什么高大上的内容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就是坐在井底的青蛙,眼里只有自己的家。   可是,眼下除了这么对孩子说来堵住她的嘴,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至少让这个孩子觉得难过的时候,可以忍住眼泪插着腰对同学说:“我爸爸不在家是为了国家!”   但是,孩子成长的速度是很快的。   不知不觉中,厚朴就已经到了能分辨大人谎言的年纪,可是大人们却还以为她是当年那个幼小的孩子。   上了中学后,厚朴开始叛逆,还经常和朱媛发生言语冲突,有时候吵架会丢下一句:“反正我爸爸也不要我了!”   然后,厚朴会哭着跑了出去。   该做的教育从小都做了、该教的教的东西也都教了、该给的爱也都给了……朱媛也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孩子,又不想给孩子太多压力,就只能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默默地等着厚朴回家。   再后来,厚朴的叛逆期到了尾声,她上了大学,因为不想给人一种自己仗着家里关系的感觉,选择念了北川医科大学。   大学毕业的那天,部分优秀毕业生申请了去非洲援助饥荒儿童,学校邀请这批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并邀请了每位优秀毕业生的家长到现场听讲,陈月洲和朱媛都去了。   厚朴上台时,她昂头挺胸地看着前方,端正地拿着讲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自己的自白。   她说:“其实,高中二年级开始,我就怀疑过我其实是没有父亲的,当时的我觉得很难过,别人都有,而我没有。”   她说:“那时候我想过离家出走,想过去找自己真正的家人,我甚至和妈妈还有小姨闹矛盾,我想尽了办法去寻找自己的身世,结果,在大一那年,我意外找到了妈妈所在学校的附属福利院,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她说:“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不光没有爸爸,我的亲生妈妈也死了,而且我的亲生妈妈居然是犯人……”   她说:“我想过去死,可是当我爬上天台的时候我却哭得停不下来……我想起了高中的时候面对哭着出去找爸爸时只能默默坐在楼下长椅等我回家的妈妈,我想起了小姨面对我询问爸爸的话题时总是胆战心惊害怕伤害我的模样,我想起了身边所有对我好的阿姨们……”   说到这里,厚朴落泪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没有爸爸是一件让我很惋惜的事情,可是,惋惜就够了,这份惋惜并不应该使我痛苦,因为我的生活……非常幸福。”   她说:“我的妈妈是大学硕士生导师,带出来了很多优秀的学生,虽然做饭超级难吃,而且经常糖醋不分,而且总是容易脾气上头,而且总是很忙……有时候抽空陪我看书的时候,看着看着就开始呼呼大睡……但是,她做课题的样子非常的认真和专注,她在辅导我功课的时候非常仔细和认真,就算再忙她也会抽出时间来陪伴我。”   她说:“我的小姨是我妈妈的学生,博士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做饭比妈妈做的还要难吃,说实话,如果不是小区有食堂外加我自己是个天才自己会做饭,我真怕我会被毒死或者饿死。而且,我的小姨是个寡妇,丈夫死了之后就没有再婚,虽然说没有再婚,但是却总是喜欢逛夜总会,总是喜欢挑逗小男生,总是一脸猥琐的笑容,这个女人真是一把年纪都改不了好色的习惯……”   台下的陈月洲:“……”   妈的,臭丫头,这可是毕业演讲啊,你有毒吧你!   厚朴继续说着:“可是,小姨学习能力真得特别强,妈妈教不会我的时候,小姨站出来立刻就教会我了,小姨教过的学生各个都很优秀,经常来我们家的几个姐姐都是小姨的学生,大家都很优秀……小姨总是给我讲一些大道理,说实话,那些大道理她自己都没有遵守过,但是她就是喜欢讲给别人听,但是,也正是因为小姨总是絮絮叨叨废话说不完,还有些神经质,才是我的闺中好友,才能尽情地给她分享很多心事。”   她说:“妈妈和小姨三天两头就会吵架,吵架的理由千奇百怪,有时候甚至冷战很久,但是,只要我去劝他们的话,她们还是会服软的,到最后,我们一家人总是能开心地笑出来。”   厚朴合上演讲稿:“我,因为自己是一个孤儿,一直觉得是一件惋惜的事情,但是——”   她露出了笃定且自信的笑容道:“每个孩子童年最开始的英雄就是自己的父母,孩子的骄傲、孩子的荣誉、孩子的价值观……都来自于他们的父母。   我的家人也许满身都是缺点,也许不符合很多人心中的好人形象,但是,他们总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团结并且……守护着这个家……还有我。   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女孩子、作为厚朴,我打心底的骄傲并为此幸福着,因为我的家人足够优秀,因为我的家人……非常爱我。   她们,就是我的英雄。”   厚朴望向观众席:“所以,我不再怨恨生下我的亲生父母,我学会了放过自己,才能让我遇到这么好的家人、才能让我珍惜眼前的家人,我——生而为人的每一天,都万分幸福着、感恩着。   所以我想要帮助更多的人,让他们不再悔恨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再残酷的生活也会开出幸福的话,我希望他们和我一样,学会幸福并且学会感恩。”   演讲结束,台下响起了惯例的掌声。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陈月洲的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   从端琰死后这迷茫的二十多年,生活的琐碎填满了他的一切,让他无暇顾及和思考自己这么活下来的原因。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趴在床上,睁大双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心底的空洞一天比一天放大。   可是,就在这一刻,就在这孩子说出生而为人感觉到幸福的这一刻,他忽然就感觉到了救赎,忽然就感觉到压抑在自己身上二十多年的痛苦和无助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救赎,连带着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所有苦难都仿佛得到了救赎。   ……   从学校出来后,朱媛回学校处理要事,陈月洲有些困,就在路边的咖啡厅坐了下来,要了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喝了起来。   咖啡厅的店长是个陈月洲的同龄人,店里面放着二十多年前流行过的歌,男人的声音轻缓而又抒情,像是在讲述着一个平凡的故事。   陈月洲望向窗外,又是一年春来,万物复苏,绿芽新生,又到了该去樱花园看端琰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陈月洲低下头,从胸口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那枚圆形的结婚戒指。   陈月洲将戒指来来回回在手中翻弄着,忽然就红了眼眶。   回想起个端琰最后一次共进午餐的那一晚,回想起为了任务毒害端琰的那一晚,回想起端琰没有求助的那一晚……那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端琰刚刚离开的那一年多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做法是一箭双雕——一来完成了任务,二来如了端琰的心愿。   可是随着每多一天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再怎么痛苦、再怎么迷茫、再怎么辛劳……只要感觉到少许快乐微笑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身上的十字架重了几分。   直到通过厚朴得到自我救赎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一个人对世界绝望求死的那一刻,其实或许在绝望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谁能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人能渡人,却就是不能渡己。   端琰给了自己寻找被救赎的机会,而自己却偏执地认为死亡就是对他的一种救赎。   到最后,苟命于世被救赎的,只有自己。   以为是自己救赎了端琰,后来发现,是端琰救赎了自己。   陈月洲仰头看向天空,滚烫的眼泪簌簌直流。   ……   半个月后,厚朴出发离开了中国。   再过了半年,陈月洲觉得身体不适,于是去医院检查,被发现了恶性肿瘤。   看到这个检查结果,陈月洲顿时就笑了:“你说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巧?又要让我死于肿瘤吗?”   这一次,陈月洲不想和肿瘤做抗争,于是早早写了遗嘱,把自己手上的财产多半都给了厚朴,剩下的一小部分给了朱媛,希望以后万一其他人有什么困难她能去帮帮忙。   之后,陈月洲便拿着手上最后的零钱,报名了云南的旅行团,开始了人生最后一场的旅行。   朱媛想陪同,却被婉言拒绝了。   故地重游,陈月洲对这些山山水水依旧没什么兴趣,只是睹物思人,一路上总是泪流满面罢了。   直到某天,他忽然晕厥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朱媛赶来,不由分说将他接回了北川。   当然,也尊重了他的意见,没有选择化疗,而是让他在家里静养,就这么默默等着死神降临的那一刻。   等待死神的每一天都是无比痛苦的。   肿瘤的晚期,无论多么强效的镇痛药都无法缓解全身带来的痛苦,可是国家又不允许安乐死,陈月洲便只能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这样钻心的痛苦,每天发狂地怒吼着、咆哮着……在阵痛过去后,绝望地趴在床上喘息着。   在此期间,已经在北综医当上老师的陈语轩经常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看他,做了几年艺人经纪人看破红尘的陈晴也时常来串门,至今未婚却膝下有一对儿女的陈蕊也偶尔来看她……   明明这一世没有任何血缘上的亲人,可是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陈月洲身边都是温暖的。   这一刻,陈月洲忽然好想像彻底释怀了。   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学的那首《锦瑟》中的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   究竟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这一切,在这一刻,对他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没过几个月,陈月洲被宣布了死亡。   葬礼是在阴雨连绵的秋天,前来参加的多是北综医的学生和教师。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校外人士。   “那个……那个难不成是九国会玖六七的女儿?玖七六?”旁人窃窃私语着。   “好像是的……”   “她妈好像已经过逝了?”   “我知道,不过听说她和她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名字也太奇怪了,会有孩子和自己妈名字反着叫的吗……”   “不过听说她好像有妄想症是吗?经常接受治疗……”   “好像是这么回事,精神上似乎有什么问题……”   人群还在窃窃私语着,议论的中心人物已经走到了礼堂的中央。   一个手上把玩着一只小猪佩奇模样闹钟的年轻女孩歪着脑袋,看着中央的遗像道:“陈月洲,你知道吗?种下的果子,迟早会开花。”   她笑:“无论是你有意无意种下,还是真心无心种下,看吧,花开灿烂的模样……不过……”   女孩露出惋惜的表情:“这样的结局,太无聊了,你应该死得更加惨烈一点,斗争更加激烈一点,才不枉我在这里停留二十多年。”   与此同时,女孩手上的闹钟忽然响了起来,紧接着,所有的指针停止了转动。   【叮——惩罚任务已完成——】   【玩具[陈月洲]已完成任务,是否进行时间线重置,是否达成承诺,开启奖励模式——】   女人闻声露出轻蔑的笑容,将闹钟丢在了地上,踩了个粉碎,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下本书暂时未定,目测应该是《末先生》或者《奶妈》。   可以关注微博:九十九六七(虽然不怎么用,但是关键的内容还是会在上面通知一下) 【更多精彩好书-趣书网 https://www.quboo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