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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如果我是天下第一-变百-仙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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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这部作品《如果我是天下第一_全部章节》是由风停雪创作的一部以性别转化与跨性别为主题的小说,包含了丰富的情感描写与人物内心的探索。故事的主人公王清霁,本是一个生于武道世家的少女,因父母的去世而不得不继承父母留下的责任与身上的武道天赋。故事开篇描写了王清霁在面对父母留下的遗物时的情感反应,她对于联姻的抵触,以及对于家庭责任与个人自由的追求。王清霁继承了母亲的戒指,这枚戒指看似无害,却隐藏了巨大的力量,伴随着她的成长与探索,戒指中出现的戒灵也逐步推动着王清霁的命运走向更深的层次。随着故事的发展,王清霁的背景也逐步展开,她在宿命与个人选择中挣扎,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本书不仅仅是关于性别转变的奇幻故事,更深层次地探讨了家庭、责任、自由以及自我认同等重要主题,是一部兼具情感与哲理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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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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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风停雪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性别转化, 跨性别, 武侠, 幻想小说, 自我探索, 家庭责任, 情感纠葛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如果我是天下第一_全部章节》

作者:风停雪

内容简介: 手心那些纠缠不清的线,便是你我之间留不住的流年。

一个简简单单的故事,百合,无虐主。

王家琐事

第一章 遗物

.   “这是二哥和嫂子最后留下来的遗物,都在这里了。”

面带悲怆之色的中年风流男子,将手中的小木盒放到了少女身前的桌子上,眉目之间尽是唏嘘感慨。

王清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但是如此平静的神情,对坐在王清霁对面那位中年美男子来说,便是自家这位侄女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表现。

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一身白衣,长得清秀绝伦的侄女,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这一位侄女生来便聪明伶俐,性情娴静,在中年人的印象里她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独自一人。他自身年幼之时也是爱玩的人,自然明白侄女这种性子是走不进小圈子里头的。若不是她的武道天赋异凛,受长辈喜爱,恐怕会过的十分不如意。

他这趟得到了侄女双亲意外死去的消息,便匆忙地把手头上的事情都放下,从千里之外赶回来,就是想陪伴自家侄女渡过这段艰难的时期。

“才十七岁啊,哪有生来便这样的人。”中年男子心里暗叹道。

“有劳叔父费心了。”王清霁微微躬身,轻声道:“清霁想一个人待会儿。”

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然后点点头,再是一声叹息转身离开,然而走到门槛时,又忍不住转过头说道:“有什么事情,叔父能帮上忙的,尽管说吧。”

少女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点了点头。

“唉。”

中年男子走出房间,脚步声渐行渐远。

两人谈话的地点是少女父母的房间,房内此时格外的清冷,原本还有着点的人味,也随着房间主人离世而消散殆尽了。

然而,少女却没有什么伤感。

她本就是异世来客,心理年龄成熟,而且自家双亲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他们过世的消息对于少女来说和随便一个族人去世没有什么差别,实在是没有办法伤感。

活在这和中国古代没什么区别,却有着武功神通的世界的十七年里,和她最为亲近的除了刚才那位名叫王念日的叔父外,也就是她的祖母了。

而且这一辈子生在了世家大族,对于上一辈子是正常男性的她来说,联姻这两个字就是挂在头顶上的利剑,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必须要努力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远离这两个字。

王清霁这十七年来可谓是对于修炼这事一心一意,但这种态度自然也远离了同龄人的圈子,偶尔一两个想靠近自己的也都是怀着仰慕的心思。因为她实在是把同龄人给甩的太远了,远到已经无法生出妒忌的心思,只剩下了抱大腿的想法。

于是,时间长了后她也就真正的习惯了这种清淡的生活,养成了这种清清冷冷的性子。

“遗物吗?”

王清霁将心思重新转到木盒上,小木盒上没有什么突显自身珍贵的花纹雕刻,就一个十分简单普通的盒子,盒上面挂着一把小锁,钥匙则放在盒子的旁边。拿过钥匙把锁打开,翻开木盒,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一枚戒指和一封书信。

王清霁拿起戒指,仔细打量着。戒指通体银白色,大小恰好与她手指相合,上面雕刻着精美又不繁杂的花纹,而戒指的侧面镶嵌了一颗微小的钻石,钻石上面像是蒙着一层灰,暗淡无光。

“是什么宝物吗?”王清霁两指捻起戒指,将一丝内力送入其中,那颗镶嵌在戒指侧面的钻石微微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一直注意着戒指的王清霁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她眉头轻蹙,想了下便把戒指放在一旁,打算先把那封信给读了。

毕竟是最后留下来的信息,里面很可能写着这枚戒指到底有些什么用处。

从木盒里拿出那封上了蜡的遗书,她仔细打量了会蜡上的印记。再三确认清楚后,才用内力从自己指尖逼出了一滴鲜血,滴落在封蜡上。

在这种有着陆地神仙行走的世界里,保密手段自然不像她上一辈子记忆中的古代那么落后。就比如封蜡这种东西,有要用亲人鲜血打开的,也有要用和写信人相同的内力来打开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至于开蜡用的方法不对的话,下场好一点是信烧成灰烬,坏一点是直接把开蜡的人给炸了,然后再被人找上门来。

王清霁自然没有判断错误,固化的红蜡在鲜血滴落之后,自然而然的融化开来,消散无形。她从信封里取出了自身双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寥寥数语,开始阅读。

‘吾女清霁,当这封信到你手里的时候,我和你母亲已经死了。我想你大概是不会太过于伤心难过的,虽然写到这里时我和你母亲有些难受与自责,但是过去的也无法挽回了,只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为你做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信上的这里,有着已经干枯的暗红,那显然是写信人的血迹。

‘木盒里有着一枚戒指,是我们在一处十分危险的禁地遗迹中得来的,也因此我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我们看到的文书记载中,这枚戒指可以让人武道境界一日千里。如果是真的话,这大概对于你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礼物了。’

看到这句话,王清霁不由得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戒指,暗忖道:“难不成里面藏着个老爷爷?”

她上辈子是个正常男性,在空闲时间也看了不少的网文小说,自然明白金手指常以什么形式出现。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她也花了不少时间来找自己的金手指,然而时至今日都没有找到。

在得到这枚戒指前,她甚至觉得这一辈子的家世和天赋就是她的金手指了,什么老爷爷和系统是不存在的,更别提青铜门之类的东西了。

信有两页,王清霁放下了手中的一页,从信封里取出剩下的那一页。

“什么?”

在看到了信上写着的话后,纵然王清霁十七年来修心养性,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这一封让她打破了自己平静的信,是由她母亲写的。

‘在生命的最后,我才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当年和一位好姐妹定下了娃娃亲,如今你两年龄相近,如果可以便早日成婚吧。那孩子虽然武道修为不怎样,但是家世人品确实不错,与你性子应该相合,也算是个良配。’在信的最后,则是写着那人的名字和出身。

王清霁强忍着心中愤怒,把手头的信给放下。

“结果我居然要去退婚?”

她清美绝伦的脸出现了愤怒的表情。

“是不是我还要当场被休,然后来个三年之约打脸啊!”

.

第二章 孝都没守,谈什么结婚?

.   时值三月,春寒料峭。

阴郁的天空下起一阵小雨,落在园子里花期已过的暗香之上,不时刮过的一阵寒风往往能让普通人颤抖上好一阵子。

王清霁此时一袭白衣,撑着把纸伞,以不紧不慢地步伐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路是通往她祖母所在的别院。

走出了种满桃花的院子后,视线便阔然开朗,一处烟雨濛濛如画的湖泊便出现在王清霁的视野之中,而在烟雨朦胧之间湖心处隐约浮现着一栋精致的别院,。

王清霁踏上了那专门为她打造的木桥,认真思考着一会该如何向祖母谈婚约的事情。

在最初的愕然与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的王清霁思考了许多,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婚约的事情要是族里知道的话,又何必浪费宝贵的时间,来说这种她早晚会知晓的事情,除非这是她母亲的自作主张,完全没和王家通过气,便要把她嫁出去。

尽管这事情的出发点很可能是为了女儿好,可是这种好意她着实是无法接受了。

短暂的思考间,王清霁就走到门前,她伸出手将门叩响,同时低头道。

“清霁,有事求见祖母。”

“进来吧。”

屋里传来一股清冷平静的声音,话音落下的同时,门也打开了。

听到声音,王清霁便推开木门走入了温暖的室内。

入到室内,先是将纸伞放在一旁,然后再是脱下沾上了点点湿意的鞋子,王清霁的双脚才是真正的踏上了这名叫易水居的湖心别院。

在易水居的深处,少女的祖母谢青莲正摆弄着那套她最为喜欢的茶具,素手摆弄之间,一股热气微微上腾。

王清霁缓步走到谢青莲的对面,轻声道:“叨扰祖母清修了。”

“先坐下吧。”谢青莲倒了杯茶水,推至王清霁身前,说道:“你只要有事能想到来找我便好,我自然是愿意被你叨扰的。”

“谢祖母关心。”王清霁淡淡一笑,旋即又道:“在叔父给我的遗物里头,我看到了些事情,十分不解,这才过来打搅祖母。”

王清霁拿出了母亲写下的那封信,恭敬的递给祖母。

谢青莲接过信,认真地看了许久,才将信纸放在一旁。

“你的想法是什么?”谢青莲直接问道。

王清霁摇了摇头,平静道:“我没有兴趣。”

“兴趣?”谢青莲盯着王清霁那清澈如水的双眼,许久之后,才问道:“为什么是兴趣。”

“志不在此,便是兴趣。”王清霁认真道。

谢青莲看着少女那认真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作为王家手握大权的长老之一,尽管十分喜爱眼前这位孙女,可再多上十分的喜爱也不会因此影响自身的判断,而信纸上所写的名字,确实是一位值得这位孙女下嫁的良配。

即使王清霁所展现出来的天赋,足以横压同代所有人,可未来能走多远的路,是否会中途夭折始终是说不定的事情。

而书信中那位名叫白玄一的良配,他的父亲便是一位天人高手,拼搏数十年创下了足以让王家以礼相待的基业,而且只有白玄一这一颗独苗。换句话来说,只要婚约定下王家便多了一位绝世高手外援,甚至在白玄一父亲死去后,王家还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巧取豪夺,将白玄一家中基业一并吞下。

这单买卖确实不错。

“你没有关心过外界的事情吗?”谢青莲忽然转开了话题。

王清霁点点头,如实相告:“没有兴趣,自然没有关心。”

“那也好,俗事只会让人烦心,你双亲刚走不久,也需要守孝。”谢青莲抿了口茶水,将目光转到信纸上,又说道:“至于这婚事,三年守孝之后再议吧。”

谢青莲这一连串的安排,让王清霁不由眉头轻蹙,她能感觉到谢青莲的决定是与她的心意全然不同的。

“那,孙儿告辞了。”

谢青莲点点头,等到王清霁离开不久后,她忽然出声道。

“看好清霁,三年守孝未过,不能离开。”

屋里一个阴暗角落,传来了回答。

“是。”

……

王清霁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如实相告,换来了疼爱自己的祖母这种决定。

尽管与自家母亲相处时日不多,可王清霁从那位总爱关心她的叔父嘴里,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既然在临终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此时肯定有另外一封书信已经摆在了那位白玄一的母亲桌上,而不会只有自己的这一封。

与其等到别人找上门来之后才知道族里的反应,倒不如早点说出来,探明族里态度如何。

反正守孝三年是避免不了的,就算没有婚约这事情,她依然得安静地在家里待上三年。

现在她心里最想知道的反而是,那位白玄一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背景,能让眼高于顶的祖母如此看重。

于是,抱着这个念头王清霁去到了一位较为熟悉的同辈人的居处。

“清霁姐?”屋里头的少女推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露出了愕然之色。

“进去说吧,清韵。”王清霁柔声道。

身着鹅黄色长裙,黛眉大眼的少女连忙让开了身子,让王清霁进入屋内。

两人落座,王清韵为她添上了茶水后,才忍不住心里头的好奇问道:“清霁姐,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问的格外小心,王清霁双亲去世的消息,早已经被众人所知。面对这位平时便冷冷清清,从来独自一人的家姐,王清韵说话的语气格外注意,全然没有平时的活泼。

“只是对于外头的事情有些好奇,想起你对于这些最为了解,便来问一下罢了。”王清霁说出了自己的来由。

“哦,原来是这个啊。”少女松了口气,脸上梨窝浅浅,自信道:“关于修炼的我肯定帮不上清霁姐你,可这些事情我都懂得,特别是关于我们这一辈人的事情。”

“那就好。”王清霁微笑着点点头,问道:“我们这一辈有什么特别出彩的人吗?”

少女听到了这个问题,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语气格外认真地说道:“在清霁姐你面前,怎么会有特别出彩的人物呢?不存在的。”

对于少女的崇拜,王清霁笑了笑,自谦道:“怎么会呢,我从未出过家门,天底下肯定有不输于我的人。”

“既然没有特别出彩的人,那有没有特别出名的人?”王清霁换了个方式来询问。

这种问法当然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白玄一的名字连常年清修的谢青莲都知晓,那必然是很出名的,无论正面还是负面。

果不其然,王清韵说出了她想要听到的名字。

“有啊,云城城主之子,白玄一,出了名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这两年来倒是销声匿迹了。”

“就凭这个也能特别出名,好像是个挺有趣的人,详细说说?”

.

第三章 如果戒指里的不是老爷爷

.   少女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十分详细的向她介绍了一番白玄一的光辉历史。

在少女的话里头,白玄一是位典型的顽主,他样貌卖相极佳可以说是天下少有。从小便流连烟花巷陌,更是仗着自己父亲威势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恶名远传四方。

不过这人虽然种种毛病多的不行,自身又没有习武的天赋,但他却从不嫉妒那些拥有天赋的同辈中人,反而是以礼相待有着十一分的敬重。

听到这里时王清霁就觉得,信里所说的性子相合,大概便是因为这个了。

在听完王清韵扯到没边的介绍之后,王清霁又顺着话闲聊了几句,然后才告辞而去。

话的最后,少女十分惋惜的感叹道。如果不是她要守孝,在这个天下大族宗门年轻一代正式出外游历之际,她是必然能够登顶的那个。

对于这种盲目的崇拜,王清霁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当真。

王家家宅占地甚大,她也没有提起内力赶路,于是在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打开房门后,不消片刻,平常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就送来了热乎乎的饭菜。

因为双亲去世的原因,并没有往常的肉类,全是素菜,但是做的也是色香味俱全,不会让人无法下咽。

在房里吃过晚饭,丫鬟将饭碗撤走之后,王清霁从怀里拿出了今日得到的那枚戒指,再次输入内力到里面去。

与今早的浅尝辄止不同,王清霁这次是全力以赴,将十七年苦修得来的精纯内力尽数灌入戒指当中。

武道后天九境,前七境是都是练体,而王清霁现在所处的第八境则是体内圆满自成小天地,内力生生不息,不再像八境之前只能打坐运气回复。

她所练的功法天遁剑诀,虽然不是王家的家传武学,但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神功绝学,内力质量自然是不差的。

戒指侧面的钻石随着内力的输入,渐渐明亮起来,原本表面上的灰尘一点点落下,钻石重新焕发着明亮。

在灌入内力,耗尽内力,这两道程序来回好几次之后,戒指上肉眼可见的灰尘总算是被尽数拭去。

而此时已经是子时过半了,换句话说也就是第二天了。

王清霁抹去额头的汗水,将戒指重新放入怀中,然后把房间里的灯火熄灭,专心致志地盯着那散发着光芒的戒指,就这样过了十分来分钟。

“难道我猜错了?”王清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心里暗自道:“这不是应该有个老爷爷主动跳出来的吗?”

她又等了几分钟,看到戒指还是那副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抱怨道:“难道我不是废材模板,不配有老爷爷吗?”

王清霁叹了口气不再纠结戒指的事情,走出房门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让她为自己准备热水沐浴。

对于王清霁这个时间才沐浴,贴身丫鬟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在她服侍王清霁的日子里,这种事情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至于那枚戒指,王清霁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它带在了指上,右手食指。

沐浴过后,王清霁回到了房内,照常在睡前运气走一个周天,这已经是她多年以来留下的习惯了。

“九景剑之离景?似是而非,不足一提。”

刚完成每日任务的王清霁,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带着不屑地语气点评她所修功法。

“……”王清霁愣了数秒钟,才反应过来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此时戒指中那枚钻石依然和刚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她便问道:“你是戒灵?”

那股清亮的声音并没有再次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就好像之前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声音,完全是她在脑补一样。

王清霁好看的秀眉不由再次蹙起,她想了下,问道:“九景剑是什么?”

“你所修剑诀的根源所在,乃断情绝性之剑,直指天道,天下剑诀中可排第三。”

果不其然,那清亮的声音再次在王清霁脑海里响起,只不过这次没有了不屑。

“看来这枚戒指里的戒灵,只会在说起与武道有关的事情时,才会说话。”王清霁想道:“那么,该怎么用呢?”

王清霁躺在床上,想了片刻,轻声道。

“有人在附近吗?”

“院内有三人,修为后天九境,所修功法勉强入眼。”清凉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戏谑道:“但是你最多打得赢一个,三人联手必败。”

就像是听不到话里头的嘲讽意味,王清霁无动于衷地问道:“如果有先天在侧,你能察觉到吗?”

“三重关之下,无有例外。”戒灵自信道。

戒灵的自信让王清霁稍微心安,尽管她不怎么关心外事,但也清楚过了先天三重关的人是不可能浪费时间在她身上的。

对于有人监视着自己这件事情,王清霁在得到了祖母的回答之后,算是有所预料了。十七岁正是叛逆的年纪,而且自己身上还有着守丧和婚约的任务,祖母怎么会心大的像以前一样放养。

想到这里,王清霁还是不太放心,又问道:“那,有从他们眼里离开的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戒灵回答地十分迅速和自信:“把他们三个都给杀了,自然能在他们眼里光明正大的离开,在我的帮助下这不过是探囊取物,有何难。”

“……”王清霁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感觉到了王清霁的反应,明白自己想错了方向的戒灵补充道:“如果你的意思是静悄悄离开,那我固然也是有办法的,只不过比起杀人要麻烦上一些罢了。”

“我不介意。”

王清霁摇了摇头,轻声道:“但是我要离开的不仅仅是这三个人的视线,而是这个占地方圆十里犹如迷宫一样的王家祖宅,你有办法吗?”

“办法自然是有的,但是你有多少时间?”戒灵反问道。

“三年。”王清霁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族里还有一位已经破了三重关的先天强者坐镇,掌控四方。”

“这倒是有点棘手。”戒灵沉吟了片刻,叹息道:“从一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变成了一年,简直是浪费生命。”

“无所谓。”王清霁淡然一笑,轻声道:“浪费一年总好过浪费一辈子。”

对于这种纯粹的感叹,戒灵并没有任何兴趣接话,它只是自顾自地说:“符合你要求并天赋足够的功法共有十七种,分别是焚世灭焰真解、风月不存真诀、九景剑之宵景、释天武典……”

戒灵直接报上了一连十七个功法和招式的名字,其中有的甚至是当今绝顶宗门只有掌门才能修炼的神功绝学,简单点说就是外人得到了会直接被上门杀全家的那种东西。

那几门功法或招式自然是不能练的,而王清霁又根本不了解之外的功法,只好让戒灵一一解释过去,最后才敲定了。

“风月不存真诀,就这个吧。”

.

第四章 逃离王黑兰

.   半年后,王清霁院内凉亭处。

王清霁因为守孝,身上依旧是一袭干净利落的白衣,但是也因为这单调的色彩,那份清冷在旁人眼里看来更深了一分。

这半年里王清霁在戒灵的指点下,算是勉强入门了风月不存真诀,到可以开始修炼的地步,她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暗中将天遁剑诀的剑气转化为风月不存真诀的内力。

于是,她在明面上可以说是十分的安静,就像是已经接受了一切安排。

这表现让谢青莲安心了不少,在看她来自家的孙女自幼聪慧,必然明白当日她话里头的意思。如今这幅样子,显然是接受了她的安排。

王清霁合格的表现自然也是换来了相对应的待遇。

自从她那日找过王清韵之后,这位因为武道修为不合格,无法离开家门的可爱少女,便曾多次上门来找她,只不过之前都人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拦下了。

所以,现在坐在王清霁对面的少女,实在是有无数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先喝杯茶吧。”王清霁将一杯茶水推至少女面前,轻声道。

王清韵拿起茶杯,抿了口,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自从半年前我考核不及格之后,就总想来找清霁姐你谈心,让你指点我一下,可惜……”少女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摇摇头,旋即又笑道:“这半年来我努力之下,总算是可以通过了考核,可以去游一游江湖了。”

王清霁看了少女一眼,平静道:“那便好,武道不可荒废。”

“嗯,清霁姐,我记得的。”少女点了点头,将话记在心底:“我这次来一是告别,二是想和清霁姐你说说我们这一辈里,那些算得上厉害的人,虽然他们肯定比你差就是了。”

王清霁随意回道:“洗耳恭听。”

少女就像是追星族一样,完全无视了自己偶像无所谓的表情,兴致高昂地说道:“这半年来,天道宗、麓山书院、挽剑池都有传人行走天下了,挽剑池的那位据说剑道天赋并世无双,而麓山书院的那位仗着辈分高后台强到处惹是生非,老说‘你长得好看,那想的就不要那么好了’这话在我听来总感觉是在针对姐姐你。反正嘛,就是热闹极了,只可惜的是天道宗的大弟子还没冒头。”

“倒是我们家的人,出去的就没有争气的,都是成了别人的背景板,连带着被他们挂在嘴里的清霁姐你也被看低了,真的是气人。”

少女的话东一节西一节,往往是这头还没完就转到了另外一头去,充分体现了少女活泼的性子,但不管少女再如何,王清霁还是很明白这是她害怕自己苦闷,特意来开解。

大约是半年前她那次旁敲侧击,让少女认为自己的这位姐姐也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奈何遇到守孝这种无法避免的事情,于是想当然的她便多次拜访王清霁,直到今日得偿所愿。

“对了,那个白玄一,前不久才重新冒头出现在云城,也不知道他这几年来干了什么,反正他重新出现在云城的那天,据说云城彻夜不眠,只是倒在河水中的美酒便有千斤重,酒香萦绕云城数日不去,真的是奢侈败家之极。”

直到少女说到白玄一,王清霁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话上,将暗中修炼着的风月不存真诀停下。

白玄一,其父白河愁当世绝顶强者之一,出身寒门却有着绝世天赋,从一介散人武夫到威震天下的云城城主,只用了四十余年便创造了足以让传承千年的王家也心甘情愿卖女儿的基业。

作为白河愁唯一一位儿子,白玄一这些年来除了被人酸投胎技术好之外,就没有过任何的赞誉,可以说是典型的主角模板。

反正就算是天才,也要自污嘛,不然以后怎么成就主角之路。

既然停下了修炼,王清霁也就随着少女闲聊,不时搭上几个字,便能让少女高兴许久。

直到天色落下,少女依依不舍的在王清霁这里一起吃了顿素,才告辞而去。

“一路顺风。”

王清霁看着少女的背影,祝福道。

……

半年后,又是一个春雨夜。

呼~

王清霁将一口浊气吐出,完成了最后一次运功,将身上最后一丝天遁剑诀的修为转化成风月不存真诀的内力。

当初之所以选这个名字看起来就邪气凛然的风月不存真诀,是因为她之前所修炼的天遁剑诀走的是以气成刃一道,而风月不存真诀则是戒灵给出的功法里,对于气之一道造诣最深的武学。

一丝青气萦绕在王清霁指尖,不断变幻着形态。鲜花、利刃、绣花针等等形状随心所欲,这放在之前修炼的天遁剑诀来说是绝无可能的。

那天遁剑诀更像是她前世武侠小说里的六脉神剑,只能拿来当枪使,没有其他的用途。

“离九境还有多远?”

“一步之遥。”

“咫尺天涯?”

“不顾根基,这一步自然可以迈过。”

王清霁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开了话题:“今日功成又恰逢雨夜,那便今日离开吧,接下来麻烦你了。”

“份内之事。”

听到戒灵的回答,王清霁点点头,脱下那穿的腻味的白衣,换上了放置在衣柜里许久的玄色衣裳,然后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张白底红绘的面具放进行囊中。

这张伶人面具是她从父母房间里头找到的,她出去之后总得找个办法来遮掩自己容貌,而这张面具是她仅存的选项了。

戒灵感觉到王清霁已经准备妥当,便发号施令道:“走吧。”

王清霁点点头,青气从脚尖升起将整个人包裹在内,推门而出。

屋外细雨纷纷,一片漆黑。

现在是寅时,该睡的人都已经睡了,剩下不睡的也都是精神奕奕。

“直接走就行了,他们看不到你。”

王清霁依言踏出门外,雨滴落在青气之上,自然而然的没了踪影。而她的鞋子即便踏在水潭里,也依旧洁净如初不染尘埃。

她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越过了自己院子的围墙,落到了巷子里头。

今晚离开王家真正的难度是如何避过那位突破了三重关的先天强者的追击,还有如何通过那庇护了王家上千年的大阵。

王清霁虽然从未出过家门,可她清楚自己居住的地方是在王宅的东北处。王家数百年前遭遇过大难,举族迁至如今南琅琊,可族中老人仍旧思念北方。因此王家向来以北为尊,住在王宅北边的都是直系子孙,而南面的则是庶出的子女。

占地方圆十里的王家祖宅,有一大部分都被规划在了南面,南北之间以樯橹相间。

此时,王清霁在戒灵的指点下已经走到了那不高的围墙下。

“如何?”

“不难。”戒灵沉吟了片刻,又嘲弄道:“比我预想中轻松许多,只能说这世上的人不进反退,真是让人失望。”

对于戒灵执着地完成日常嘲讽任务,王清霁早已经见怪不怪。

“怎么做?”

.

第五章 你在看些什么?

.   “风月不存真诀,乃无上武学大道,对于气之一道的造诣登峰造极。”

戒灵突然开始了吹嘘。

“你本身天资聪慧天下少有,又在我的指点之下进步神速,要通过这种处于休眠状态的阵法只需要运起内力,将阵法化有为无,便能轻松解决。”

王清霁沉默了会,问道:“阵法突然缺了一角,不会引人注目?”

“当然会,可是你还有什么办法吗?”戒灵戏谑道:“你若是能把风月不存真诀修炼到巅峰之境,即便将大阵直接抹去,别人也只会认为这里从未存在过这东西。”

王清霁只好走到墙边,将手按在戒灵指定的位置,内力不断侵入埋藏在墙内的阵法脉络。

虽然戒灵说的轻松,但实际操作上来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好像她上辈子看比赛那样,总是觉得这个人好菜,那个人弱智操作,但实际让她上场跟送没区别。

“这里缓下,不能冒进。”

“此处乃警戒点,不能先抹去,得将线截断。”

“不要越过去那边,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缺口。”

诸如此类的提醒不断在王清霁脑海里响起,将王清霁的操作一一板正。

终于在卯时不久后,王清霁才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劳动成果。

那面洁白的墙壁上已经染上了青红之色,青是她,红则是阵法。阵法根源乃王家神功朱雀离火真诀,自然是红色。

其实,本来是不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奈何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尽管有着戒灵指点,也犯了些错误。

“时间有多久?”王清霁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询问道。

此时天色将亮,春雨也已经停下,可能已经有人早起练功了。

“半个时辰,若无意外是足够了。”戒灵回答道。

王清霁跳上墙,回头望了眼自己住了十七年的院子,然后便是不回头的离开。

……

王泽言是一位和王清霁同辈的少年,只比她少了一岁。但是因为是庶出的缘故,他并不能成为清字辈中的一员。

但是对于穿越者的王泽言来说,这是无所谓的事情。穿越到这种世界能打才是真理,名字上换个清字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把别人给吓住吗?

虽然前身并不是个废物,但也就是那种不起眼的角色而且生性孤僻,没能给他留下深厚的基础。

不过这都不算事,因为随着他穿越过来的,还有一个叫做绝世大侠系统的金手指。现在这个系统给他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通过考核,获得出外游历的机会。

在接到任务后后,王泽言只能苦逼的早五点半就从床上爬起来,到武场里翻来覆去的练剑。但早起的王泽言并不是独自一人,王家庶出子弟中并不缺少勤奋的人,这个时间就已经有几个人在练武了。

然而少年心性总归是静不下来,练了没多久,那几个人便闲谈了起来。

“唉,北边那些人拿着这么好的资源,出去的反而都成了背景板,我如果过了考核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王家人,真的是丢脸。”

“没办法呀,外面世界天才妖孽层出不穷,而我们王家那位号称千年一遇的大小姐还在守孝,没法出外洗净污名。”

“我也知道啊,可别家的天才妖孽过了三年磨砺,大小姐却守孝三年,到时候怕是差距赶不上了。”

几个少年,你一眼我一语聊得火热,但话题中心都离不开出去了的王家子弟不断丢人和那位守孝的大小姐。

装作练剑,其实在偷听的王泽言将所有话都收入耳中,他不禁脑洞大开想道:“如果我是主角的话,那这位大小姐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主角?实在是可喜可贺。”

正当他闲极无聊胡思乱想之际,一道不久前才听到过的声音忽然在他脑子里响起。

叮!

“突发任务: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贼徒行翻墙之事,做不可告人之勾当,宿主请在系统辅助下寻找贼徒,将其逮捕。”

“任务难度:地级。”

“因任务符合要求,已经自动接受。”

“……”

王泽言无语的停下了挥舞着的长剑,迈着不情愿的步伐离开了武场,顺着系统的指引来到了一处高墙下。

“系统,我们能不能沟通一下。”王泽言试图说服道:“地级任务啊,那肯定不是我现在能做的啊,你宿主我得先把等级升上去啊!”

“此次任务并无危险。”系统给出了解释。

“难道是传说中的奇遇?”王泽言眉头一跳,却又不解道:“那为什么难度是地级?”

“那是将贼徒拦下的难度。”

“那我得等多久。”

“她在刚才就已经过去了。”

“???”

王泽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道:“可我刚才没看到人啊。”

叮!

“任务失败,是否查看日记?”

“查看。”

‘宿主移动到院墙下。’

‘朱雀离火大阵遭到抹除攻击。’

‘王清霁使用风月不存真诀离开。’

十分简洁的三行字,把懵逼边缘的王泽言给拉了回来。

“王清霁?”

王泽言回忆了片刻,才从王泽言原本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这位王清霁也就是刚才那几位少年口中的大小姐,可这位大小姐干嘛要破开阵法翻墙离开呢?

他思索片刻,向系统查询道:“风月不存真诀是什么?我记得王家家传武学不是这个吧?”

“此世至强武道之一,并不是王家家传武学。”

“这么说,我好像撞见了大秘密?”王泽言心头一动,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例如,王清霁真实身份其实是魔教圣女,又或者王清霁要被强行嫁人,特意选了这个日子跑路。

“不对,我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

王泽言忽然惊醒,停止了脑中不可描述的种种情节,立刻转身准备离开高墙之下。

然而没走上几步,他耳中便响起了一道声音。

“停下。”

一股炽热的气息直接锁定了王泽言,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乖乖的转过头看向身后。

来者是一位中年人,身着宽大外衣,尽管此时神情中的怒气流露于表,仍然给人一种风流不过如此的感觉。

“你的名字。”

“王泽言。”

“你刚才在这做什么?”

“友情提醒,说谎会被对面看穿,并且在我这扣除相对应的点数。”这是系统的声音。

“不久前我练剑时,忽然间感到一阵心悸,然后顺着心中念头指引,就走到此处了。”王泽言说出了‘真话’。

中年人听完王泽言的解释,看了他十来秒,然后才松口道:“回去练剑吧,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那股锁定着他的炽热气息随着中年人的话渐渐散开。

“是。”

王泽言弓腰点头,转身离开,心里吐槽道。

“看这个情况,那位大小姐恐怕要扑街啊。”

.

第六章 从此天空海阔

.   从王家祖宅出来之后,王清霁的担忧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她接下来的打算便是南下,脱离王家的视线,找一处地方休整安顿好再另行打算。至于为什么不北上,原因倒是很简单,云城就在北方,她过去不就是自投罗网,送人上门?

现在是辰时,距离王清霁日常起床修炼还有着不到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距离她被发现消失不见还有着两个小时。

她现在必须得作出选择,是直接乘船坐车离开,赌会不会被中途拦截。还是留在南琅琊郡,看是否能够躲过搜索。

“若是有破了三重关的先天强者搜索,我现在的修为能否躲过?”王清霁抱着不懂就问的态度,再次请教靠谱的戒灵。

“除非你突破到先天,否则不到一成可能。”

听到这样的答复,王清霁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找了艘前往临安的货船,靠着功法直接登上了船只,然后寻了处安静的地方静静呆着。

没让她等上多久,货船便开动起来,驶出了巷口。

初春时节,天气依旧带着些许寒冷。

船工们只在甲板上留下了必要的人手,便都躲进了船舱里头玩乐。

王清霁凭栏而望,远处南琅琊的景色渐渐模糊起来。直至红日破开乌云,落下了今日的第一道曙光,她脸上才出现了淡然的笑意。

江风吹过,王清霁那乌黑衣裳紧贴着身体,将她的身体曲线显露出来。她的体形有些单薄,却不会让人觉得瘦弱,而是会生出一种恰好到处的感觉。

但没过多久,王清霁那秀气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她的运气着实不太好。

在她的视野之中,一艘挂着王字旗帜的快船正急速驶来,毫无疑问这是来找她的。

此时天气晴朗,不像昨夜春雨绵延不绝为她遮挡了气息,这些人若是登船检查,她未必能隐藏下去。

不多时,那艘王字旗号的快船便截停了王清霁所在的货船,船长看到王字旗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让货船暂时停靠岸边,没有丝毫的犹豫。

快船下来了三个黑衣人,两人登船搜索,一人在外监视。王清霁看到这情况,也就绝了落船跑路的念头。

货船不大,王清霁也没有躲到货物之中,在她看在那实在是有些落魄,根本无法做出那种事情。

于是,那两位穿着黑色劲衣的王家子弟来到甲板,一番动作之后,看向了王清霁所站之地。

那是一处船帆笼罩着的阴影,本身天然环境再配合上风月不存真诀的特殊,一般后天九境都是无法发现她的存在的。

然而,王家子弟从来不一般。

两位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黑衣人站前一步,对着王清霁所在的阴影,冷声道:“还请阁下现身一见。”

显然,他们觉得自己找到的并不是王清霁,但是若与王家没有过节,也不需要在他们面前藏头露尾。不过,平时他们是不会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就算看到了也会当作没有。奈何今日的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划水摸鱼了。

既然已经无法躲过,王清霁显出了身形,露出了清瘦的背影。

看到了背影的瞬间,走在前头的黑衣人不禁愕然,随后传音给自己的伙伴道:“这个背影,好像是大小姐?”

“天遁剑诀,做不到这种事情吧?”另一位黑衣人迟疑道:“莫非……大小姐废功重修?”

“转身吧。”黑衣人想到此次行动还有族中一位破了三重关的先天强者坐镇,不再犹豫。

王清霁依言转身,露出了那张清秀绝伦,俊美非凡的脸。

一阵江风袭来,将王清霁的乌黑衣裙吹的猎猎作响,那简单挽起披下的发丝被风吹拂,贴在那张清美的瓜子脸上,一时间竟让人生出此女只应天上有的错觉。

两位黑衣人愣了几秒,又沉默了许久,才弯腰请求道:“还请大小姐归家。”

王清霁没有答话,只是骈指为剑,盈盈青气从白皙的指尖冒出,足有一尺之长。

青气凝聚成罡,锋芒毕露。

“请。”王清霁开口道。

在船外的那人也察觉到了甲板上的变化,轻功一跃,直接上了甲板。

在看到王清霁的愕然过后,后来者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三人成阵,气机相连,随着站在中间的带头大哥向前一步,另外两人立刻封锁了王清霁左右两边。

“得罪了。”

黑衣领头人不知何时手中多一把暗红色的匕首,脚尖一点,匕首划破空气刺向王清霁,而另外两人也同时暴起,手中匕首刺向王清霁各处要害。

随着三人的合击,空气忽然间变得炎热起来,这处不大的甲板就像是来到了三伏天那般,刹那间就连那船帆也染上了一丝焦黄之色。

戒灵察觉到这一幕,忽地戏谑道:“啧啧,这三个人挺有意思的。”

而王清霁仿佛是没有听到戒灵的话,脸色依旧淡然平静。

面对袭来的三把匕首,她恰到好处地向前一步躲开了侧方两把匕首的袭击,然后剑指朝着黑衣领头人刺来的匕首点落。

铛!

指尖青气与匕首相击,发出犹如金属碰撞之声,一丝浅淡的裂纹出现在暗红色匕首之上,蕴含着的力量直接将黑衣领头人的虎口震裂。

黑衣领头人还来不及惊讶,为什么自己附在匕首上的内力在相击瞬间消融,王清霁就已经趁势追击,剑指朝着他肩旁处点落。

另外两人看到这情况,连忙袭向王清霁背后要害,逼迫她回防。却想不到她只是佯攻一招,身形陡然回转,剑指朝着袭来的两把匕首落下。

一如刚才黑衣领头人遭遇的情况,匕首上的内气陡然间消散,青气落下将两人虎口震裂,鲜血淋漓。

顷刻之间,三位黑衣人的攻势被轻松化解。

王清霁顶着三人的目光,走到甲板尽头处,才转过身看着他们。虽然解决这三人看起来潇洒写意之极,但她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占了对方心态犹豫不决不敢下死手的优势罢了。

黑衣人皆是王家所培养的死士,做的一直都是杀人勾当,而她却偏偏是伤都不好伤的那种人,这样的限制之下十成实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到,而且以这三人的表现很可能还故意放水了。

另外她的功法也强上对方许多,有着消融内力的特点,措手不及之下才打出了这样的战果。

“你打算怎么做?”黑衣人询问道:“改修功法,破门而出,家规难免。”

黑衣人连说十二字,声音极重,像是在问责又像是规劝。

王清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着寻常语气吩咐道:“你们走吧。”

黑衣领头人愣了数秒,然后点点头,带着两人离去,停靠在岸边的快船逆流而上。

另外,似乎是因为黑衣人临走时交代了的缘故,王清霁所在的货船再次起航。

“你说,我能走掉吗?”王清霁的声音难见的低落起来。

“有,但机会渺茫。”戒灵答道。

对于这样的答复,王清霁心中早有预料,甚至她在打算离家出走之际,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情形。

一位破开三重关的先天强者,可以日行千里,神念掌控方圆千米的丝毫动静,她即便能离开王家祖宅,但脚力却远远不能逃离这位先天强者的追捕。但她必须要去这样做,不然继续留在王家中是绝无可能于武道上再进一步,只能无力的等待结局到来。

无论事情最后成功与否,她都必须要踏出这一步,事情才会有所转机。

正当王清霁看着江水翻滚,思绪渺茫之际,一股温暖的气息忽然将她包裹起来。

“他来了。”戒灵冷声道。

王清霁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笑,没有作答。

既然已经努力过了,那以后总不会后悔,或许是命该如此吧。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你大概已经走掉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想了几秒钟,便知晓了来人是谁。

王清霁没有转身,只是柔声问好:“叔父,早安。”

“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王念日声音带上了一丝叹息的意味。

王清霁终于转过了身子,清秀绝伦的脸上淡然一笑,道:“有什么区别呢?”

“我曾说过,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找我。”王念日的语气与一年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依旧是怜惜与疼爱。

王清霁脸上依然笑着,平静地问道:“那,视而不见?”

闻言,王念日看向原先她看着的滚滚江水,沉默了许久,才叹息道:“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转头看向王清霁那清修的面容,神情冷漠地说道:“那么,我今日在这船上看不到修天遁剑诀的王清霁。”

王清霁沉默了下来,想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此生以来最为真情流露的一段话。

“叔父,今日之恩不敢忘。清霁如今所为只因不愿因一纸遗书,嫁与白玄一为妻,不得不得出此下策。”

王念日听完这段话,又是沉默了许久,眉间尽是落寞之色。

“叔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随着声音落下,王念日也消失不见。

只有温暖依然在。

……

王家议事堂。

大厅里摆着七张椅子,左右各三,中间一。

此时有三把椅子上坐着人,分别是右二与左二三。另外四把椅子则空悬着,而王念日则站在下方沉默不语。

“无功而返?”坐在右二椅子上的谢青莲睁开了眼睛看向王念日,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的询问道。

王念日点点头,解释道:“我已经安排过人搜查了今日所有的船只行商,并没有清霁的踪影,天遁剑诀做不到这一点。”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左二椅子上的白须老者开口道:“是有人帮她?还是说她重修了自身武道,所以能做到躲过你这种事情?”

“不知。”王念日惜字如金。

谢青莲摇摇头,忽然失笑道:“那你知不知她与白河愁之子白玄一定下了婚约?”

“不知。”王念日的回复依然简单,二不知。

“那你觉得这婚约如何?”谢青莲又问道:“白玄一是否配得上清霁,是否一位良配?”

王念日默言不语,片刻后摇头道:“不敢妄言。”

谢青莲收起了脸上笑容,不置可否。

“白玄一当然不是一位良配,有什么不敢妄言的。”左三椅子上的威严中年人终于开口道:“白河愁一世枭雄,却教出这样的儿子,平白堕了威名。”

白须老者闻言一笑,呵呵道:“可这个良配,是清霁她娘白字黑字写着的,她为人如何在座的都清楚,说不定那位白玄一是装出来的呢?”

“白玄一没有什么好争执的,无论他是真还是假都不重要。”谢青莲摇头道:“我们现在是要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那你意下如何?”白须老者看向谢青莲,问道。

“啧。”威严中年人一声啧笑,将谢青莲将要出口的话挡下,嗤笑道:“现在又没有和白河愁敲定何时完婚,要是白玄一真想摘得王家这颗璀璨明珠,那便让他自己去努力好了,你们想这么多作甚?”

白须老者沉默片刻,叹气道:“有辱门风啊。”

“那要不你出手,将清霁那丫头抓回来,以正门风?”中年人笑着提议道。

谢青莲拿起扶手旁的茶水,闭上眼抿了口,出声道:“既然走了,那便走吧。我听闻那白玄一从来不是个规矩人,清霁此行可能正对他胃口。若是两人真结成好事,说不定姻缘在此。”

另外两人闻言,思考片刻,都点了点头。

“那就散了吧。”中年人看到事情终于了结,对结果满意的点点头,末了又说道:“对了念日,你跟我来一趟,这次办事不力,该受处罚。”

另外两人装作视而不见,任由中年人带着王念日离开议事堂。

高墙窄道之间,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已有千年历史的砖石之上。

“念日在此谢过大兄了。”王念日沉声道。

“不必。”中年人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种种情绪,只剩下了平静,说道:“我本就不喜欢这种联姻,而且清霁这丫头的天赋就不给被这种事情给毁了。”

“如此行事,妇道人家罢了。”

王念日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转而问道:“大兄,需要念日做何事?”

“我当年刚入先天之时,曾与家中一位婢女一夜风流。”中年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那日之后我便忘了此事,将她随意打发,前不久我才知道那婢女居然怀上了,如今那孩子在外院厮混。我这次匆忙回来,一是因为你的事,二就是因为这个孩子了。”

“大兄可是要我照拂这孩子?”王念日闻音知雅意。

中年人点点头,说道:“我这趟回来只能待上一两日,就要赶回去了,只能让你照看了。”

“那孩子的名字是?”

“王泽言。”

.

临安初雨

第一章 教书总是离不开黑帮

.   一月后,晴朗天。

临安城,西子湖畔。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先生站在凉亭之中,看着远山牵云梦,朝霞映波澜的美景,不由感叹道:“古人风流,我辈远远不及啊。”

他感叹完后,又转身看向凉亭中坐着的王清霁,叹息道:“只可惜像你我这样的读书人着实不多,世人大多追逐武学,却是忽略了文字风流之美。”

“各有所求,喜欢便好。”王清霁淡然回应道。

在那天与叔父王念日别过之后,她便一路毫无阻碍的到了临安,落船之后却发现身上与包囊里头没有一分钱,一时间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中。

性子使然,她也做不出偷盗的行为,又不想依靠这一身武学去武馆教导他人,便寻了处书院上门自荐,依靠着前世基础以及今世的培养,她轻松的过了老先生的考验,成为了一位教书先生。幸亏这个世道武学昌盛,让女子地位上升许多,才让她不至于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

至于她那绝色容颜,在风月不存真诀的帮助之下,成功降了个档次变成了普通美人。虽然偶有困扰,但也不至于惹来一堆浪蝶游蜂。

她现在在书院教书,一是为了解决钱财问题,二是在戒灵的指导下真正开始修炼风月不存真诀。

过去那一年,王清霁虽然将全身内力转化完成,但是对于风月不存真诀的博大精深来说,只不过是走了最开始的一步。而且因为一直被监视着的原因,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让她无法修习其中的招式,只能依靠着最普通的气刃来战斗。如今她自由自在,恰好将缺失的这方面给补上。

“卿姬,可否以风景相佐,为老夫奏上一曲?”老先生开口请道。

老先生口中的卿姬取自清霁谐音,用这个名字一是她懒得多想,二是天下王姓何其多,没有必要改名换姓。

“无不可。”王清霁点头应道。

素手按上石桌之上的长琴,手指轻轻拂过。

缕缕琴音响起,琴音清淡寡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但偏偏与这绝美山水相得映彰,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天女,偶入此间留下了绝世风采。

王清霁作为王家所培养出来的标杆,自幼便是有名师教导,琴棋书画不能说精通,但也是入了门径的,弹奏一曲自然不是难事。

而且离开了王家的这一个月来,她心情比之过去轻松许多,在各方面的造诣都更深了,若是说过去她弹琴还全是匠气,那么现在她的琴音已经是带上了自己的情绪了。

直到一曲弹尽,琴声落幕,老先生才摇头感叹道:“卿姬如此才情,屈尊书院教书育人,真是浪费了。”

王清霁摇了摇头,淡然道:“过誉了。”

正当老先生准备接话之时,一群穿着同种款色劲衣的人朝着这处偏僻凉亭走来,步伐有序,像是被正规训练过一样。

老先生脸色一变,唾骂道:“这群血河帮的流氓,真的是畜生。”

说罢,他走向前一步,挡在了凉亭口,又嘱咐道:“卿姬你小心点。”

这个血河帮,王清霁来到临安之后还是有所耳闻的。

听说在三年之前,血河帮原本不叫血河,而是叫恐狼帮。帮主不过是一个后天九境的弱者,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位帮众异军突起,将原先的帮主杀死,才成立了如今的血河帮。

在这三年里,这位血河帮帮主大力发展,而且通晓人情世故,将上面的人打点安排妥当,为其鱼肉乡里办事。再凭借着那位帮主不错的实力,这整个临安有一半地盘都被血河帮给占领了,而老先生所在的书院便是血河帮的地盘之中。

王清霁这一月来都没见过血河帮有人来过,还以为书院不属于交保护费的那一类机构,现在看来情况却不是这个样子。

那位带头大哥走到老先生面前,抱拳沉声道:“老先生,帮主尊重你,将近三年来都不曾要过一分钱,奈何做生意的总要规矩。文礼书院交了,你的潇湘书院却不交,帮主实在难做。”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老先生笑了笑,问道:“那文礼书院给了你们多少钱呀?”

“不多,一百两银子罢了。”那位血红色劲衣的帮众回答道。

老先生摇了摇头,嗤笑道:“这不只是你们口中的保护费吧。”

带头大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老先生。

“蛇鼠一窝,可笑至极。”

“今日来,只是定下最后的日子罢了,七日之后我们再次上门,一百两白银。”带头大哥无视了嘲讽,发出了最后的通牒,旋即转身带着小弟离开。

随着血河帮众人的离开,落在王清霁身上的那几道炙热的视线也依依不舍的消失了。纵使此刻的她容貌不显,可那有着少女风情的身段依然吸引着许多目光。原本她刚到临安时还会对这样的目光在意,然而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毕竟总不能别人看了她就得挖去别人的眼珠子吧。

“不妨说给我听,是什么事?”王清霁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她虽然不爱管闲时,可这一月来在老先生的照拂之下,尚且算过的愉快,自然不愿置身事外,当作没有看见。

“卿姬……”老先生想了片刻,还是摇头道:“我会解决的,卿姬你只需安心教书育人便好。”他与王清霁相处月余,从平日习惯之中已经看出了这位容貌清秀的青衫女子是出自大门大户,身上必然有着武功傍身才敢一人行走天下,但是不到事情无法解决之际,他还是不想落下这个脸皮求人。

王清霁一看老先生的神情,便明白他的想法了,也不再坚持下去,便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既然老先生不愿意说,那就麻烦点她去将问题源头解决了就好。

反正这种与官府厮混,助纣为虐的黑帮中人也有着脑袋提手上的觉悟。

而且她前几天在戒灵的帮助下,刚修成了一式强招。本来正苦于没人让她试手,血河帮恰好就送上门来,只能说是很凑巧了。

在经过血河帮的打扰后,老先生的心思已经不在游湖之上了,和王清霁勉强聊了几句之后,老先生便告辞离开,留下了王清霁一人。

此时时间还未到中午饭点,王清霁也不着急离开,便在凉亭继续坐着,修炼内功。

盈盈青气从王清霁白皙的肌肤中散发,旁人看的第一眼觉得邪气凛然,第二眼的感觉却又是堂皇正大,高高在上。

王清霁对风月不存真诀的来源早已经好奇许久,思至此处便问道:“这功法到底是邪还是正,亦或不属两者?”

“虽然起于邪道,然而早已经不属于邪道,无正邪之分了。”戒灵如是答道:“更何况功法正邪虽然会对修炼者潜移默化,但只要心智坚定,那点影响和没有差不多,你不必在意这个。”

“而且风月不存真诀,与你性子本就相合。要不然我当日会推荐你修炼焚世灭焰真解,迎合你身体血脉,修炼事半功倍。”戒灵继续说道:“功法要不契合血脉,要不契合性子,寻常人都难以寻得贴合自身的功法,只能让自己去改变。”

“这么说来,创出风月不存真诀的那人,也是一位清清冷冷不问世事的人?”王清霁好奇道。

“这不在我的解答范围之内。”戒灵拒绝回答。

王清霁早已习惯戒灵的风格,也不追问下去,只是抬头看着亭外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又是一场春雨要来。”

.

第二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   阴沉的天空不久后,终于下起了雨。

蒙蒙细雨,牛毛般的雨丝将天与地与湖之间连接起来,化作一张大网将避雨的游子们困在了凉亭内。

初春时节踏青的人多,也导致来凉亭内避雨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本是可以冒着大雨离开的,但大多数临安人即使修了武功,也不愿意在雨中行走,在他们看来落得一身湿实在是有辱文雅。

王清霁也没有带伞,她就像一名普通的踏青游人,躲在凉亭中避雨。那摆在石桌上的长琴,也因为凉亭中的人越来越多,被她背负在身后了。

“桥如虹。水如空。一叶飘然烟雨中。”一位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走到王清霁身旁,柔声道:“今日大家因烟雨相逢,如此诗意之境,在下斗胆请小姐弹奏一曲,以附诗歌。”

王清霁虽然将自身容貌掩去不少,奈何身姿优美是藏不住的,她凭栏而立看向远方蒙蒙山水,那种绝代风姿将不少人吸引了过来,想要借着避雨的由头相识。

而青年男子之所以上前,则是因为和好友打赌输了,被迫成为出头鸟。

王清霁没有作答,也没有故意扭曲自己容貌回头吓那些人一跳,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背影杀手。她直接转过身子,用内气将阻挡她的人移开,走出了凉亭之中。

雨丝落在她身上,不见丝毫湿意。

凉亭里的人不禁傻了眼,互相对视,直到王清霁的身影消失在迷茫烟雨之中,才有人愕然道:“她是后天八境,内天地大成?”

“这修为是榜上的哪一位来到了临安,我看都不像啊。”

“不要管,反正很她厉害就是了。”

直到一位站在边缘的碧玉年华少女,用不太确定的说出了一句话,凉亭里喧哗声才蓦然停下。

“我好像见过她,就在城中的潇湘书院,她好像是里头一位先生。”

……

血河帮驻地,大厅内。

“这么说,你是觉得岑夫子他不愿意,是吗?”

一位面容冷漠的年轻人坐在主位之上,低头看着手中书籍,随意问道。

“是的,属下认为岑夫子不像是会屈服的人。”那位前不久发出通牒的帮众,恭敬的回答道。

年轻人合上了手中的书籍,将其放在一旁,眼神落在那单膝跪地的帮众身上,冷声道:“那便让文礼书院做点事情将他逼上绝路,软硬不吃,自寻死路。”

还未等帮众答话,厅外忽然传来重物跌倒在地上的声音,然后随一阵脚步声的响起,一袭白衣进入了厅内众人的视线当中。

白衣人身材清瘦,衣衫一看便知是有名贵布料做成,而脸上则戴着一张白底红绘的伶人面具,只露出了那犹如星辰般的眸子。身后的三千青丝自然垂落在腰间,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在下秦诺,请问阁下何人?”主位上的血河帮老大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衣人,问道。

说完,他便从椅子上起来,走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清霁。

王清霁背负双手,淡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她前世就很羡慕这种小说中的高人风范,如今有机会当然得学习一波,不然这武功练来有什么用?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位帮众匆忙的跑入厅内,看到这个场面愣了两秒,然后立刻走到秦诺身旁,低声耳语一番。

秦诺听完之后,又将王清霁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沉默了许久,就像是在比较着什么似得,最后他叹了口气,道:“阁下只是为了射潮剑阁遗址前来,又何必将外面那些弟兄都给杀了呢。”

“秦某向来待帮众弟兄如手足,如今阁下如此行事,我若是妥协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弟兄们,何必呢?”

“帮主,兄弟们愿意和这贼徒血战到死!”

这番话让大厅里剩下的十来个帮众悲愤莫名,一时间皆是愤怒地看着王清霁,不等秦诺下令便自行走位形成阵法将王清霁拦在中间。十数人气机勾连,锁定着阵法中间的王清霁,只等秦诺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将王清霁乱刀砍死。

王清霁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她此行单纯只是来扫黑,把这些影响社会安稳的毒瘤给杀了,结果对方莫名其妙的认为她是为了什么射潮剑阁的遗址,然后还一番话把人给怂恿起来,可以说是戏精本色了。

不过,这种举动也告诉了王清霁,这个秦诺绝对不是个讲义气的人。知道了自己手下死的七七八八,还思考了那么久才决定好怎么办,分明是在考量得失。

“不重要。”

王清霁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些,漠然道:“随你怎么想吧。”

话音落下,王清霁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正当秦诺想要出声警惕之时。

一道鲜血的血迹飞溅到他的脚前,他扭头一看,发现站在自己隔壁的心腹爱将的身体穿了个大洞,洞中留有盈盈青气,背后的事物一览无余。

他拔出腰间长剑,正欲施展自己赖以成名的血河神剑之时,却发现眨眼之间,大厅内那十来个帮众都已经倒在地上,鲜血流满一地,死法全是心脏处出现一个大洞。

秦诺顾不得去愕然,闭上双眼,不去看那些有的没得,全心感应那在大厅中似有若无的气机,将其锁定下来。

一阵微风吹来,秦诺睁开双眼,向身前左侧空处递出一剑。

风消失了,白衣人重新出现在她一开始站立的那块地板之上,恰巧满大厅的血迹,那块地板却不染分毫。而王清霁身上白衫不沾点滴鲜红,吹弹可破的素手依旧洁净不然尘埃。

这一剑挡在了王清霁来路之上,尽管她可以直接无视击碎长剑,但是不过七境的秦诺能做到这种事情,实在让她意外,便停下了手。

“太弱了。”王清霁心中仍是叹息道。这些不过后天四五层的帮众,实在是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从进入血河帮开始到现在,她一路杀过来竟然没有丝毫的阻力。本来想尝试的强招,还以为没有机会了。

戒灵没有理会王清霁的感叹,反而提醒道:“杀戮过甚,会沉溺其中,注意点。”

“该杀不该杀,我有分寸。”王清霁点点头,平静道:“他们既然是走上这条道路,那就怨不得被杀。”

“一招,你攻。”王清霁向秦诺说道。

秦诺看着那静候着自己出招的白衣人,只觉浑身冰冷,然后便下定了决心,不再考虑任何的得失。白衣人既然说了这种话,那么接下来的一招,就是决定他是否能活下的关键了。

他将手中长剑扔到一边,伸出右手中指,全身内气疯狂涌向一处,身形飞射而出一指点向王清霁。

“有点意思。”戒灵惋惜道:“可惜还是差了”

这一指点出之后,秦诺仿佛勾连上了外天地,一招之间,后天七境的修为跨越到九境之中。

大厅内的鲜血,厅外的凄风冷雨,都化作了洪流向站在中间的王清霁袭来。

而在最中心的,则是秦诺的中指。

“不过……如此。”

王清霁摇了摇头,无视那如同真实般的虚假幻境,二指合一向身前轻轻一划,点在了秦诺中指上。

如曝露在烈日之下的冰雪,幻觉随着这一划一点之下,一切消融瓦解。

“我不太喜欢别人对我竖着中指。”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落在了秦诺的脖子下,气机迸发间,已有鲜血渗出。

“你这一指叫什么名字。”王清霁轻声问道。

从得到戒指到现在,戒灵还是第一次说过有意思这种话,她的好奇心迫使自己问出了这句话。

秦诺从善如流,回答道。

“三指弹天,天敌。”

.

第三章 好为人师

.   “闻所未闻,着实有意思。”

戒灵听到秦诺的回答,难得感兴趣起来,开口道:“先别急着杀他。”

而王清霁听到了秦诺的回答,则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熟悉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出自哪里,此时听到了戒灵的话,便顺势收回了右手。

秦诺看到那要命的手掌离开了自己的脖子,心里不禁大大地松了口气,对面这幅样子最起码是暂时对他没有杀心了,接下来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他的发挥了。

然而秦诺等了很久很久,都没等到白衣人说话,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一言不发,让人毛骨悚然。

“我想,我还是有些用的。”秦诺忍不住出声道:“我能为你取得不少的武学秘籍,其中不乏我刚才驶出的招数。”

王清霁眉头一蹙,问道:“那些武学秘籍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话一出,秦诺顿时心中一喜,然而表面却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射潮剑阁遗址当中所得。”

王清霁默然不语,静待着秦诺的下文。

“射潮剑阁在百年前纵横一时,为临安一带执牛耳者,巅峰之时哪怕王谢二家也需退让,只是不知因为何时,突然间整个门派的人消失无踪,就连那座射潮剑阁也沉入水中不见天日。我本生于渔家中,幸运之下打捞出几本武学秘籍。”秦诺十分配合的自导自演说道:“当时的射潮剑阁阁主宋春归,平生有三爱,爱剑、爱潮、更爱武学,我所得来的都是当年宋春归所收集而来的武学。”末了,他又补上一句:“那位阁主乃是天人境界,想必剑阁遗址当中应当留有他的心得记录。”

王清霁对比有所了解,知道秦诺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只不过其中稍微添油加醋罢了。

她在穿越过来后,曾经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古代,但在她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正面貌之后,便开始在练功之余了解这个世界的过往。恰好作为千年世家的王氏,藏书的数量和广度天下间少有势力能比肩,她的阅读量也因此十分广阔。

射潮剑阁这桩奇案悬案,当然记录在了百年里头的大事记当中。王清霁因为事情的特殊性,还特意去翻阅了宋春归已经解封一部份的情报。但她只不过是粗看一遍,没有深入了解。

那份卷宗上面的确写着宋春归爱武学,可他的爱是自爱,是师法天地不屑他人的孤高自爱。宋春归根本不屑收集武学,对他来说这天这地这钱塘江潮便是他的武学。

不过,秦诺一直将射潮剑阁挂在嘴边,恐怕是这座沉入海中的剑阁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即将生出变化。当年射潮剑阁陨落一事,不乏天人宗师前来,但最后都被那勾连东海海眼的绝世大阵拦下,无功而返。

如今,怕是那座大阵产生了些变化,才会生出这些事情来。

血腥味让王清霁回过神来,她看了秦诺许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正当秦诺疑惑不解,心中发寒之际,王清霁却转身离开了。

没有留下任何的话,只有满地的鲜血与尸体证明她曾经来过。

……

两个时辰后,已是黄昏将近。

王清霁早已换回了青衫,脱下了面具,此刻正在一家常去的面馆处用餐。

她前世就不是个下厨的人,今世生来便荣华富贵,根本不需要考虑吃喝用度,即便此时孤身一人在外,她也没有任何进入厨房自己动手的想法。

另外,因为三年守孝未过,她点的是清汤素面。

面馆的老板是一位心善的人,对于王清霁这位常来的顾客印象深刻,老板曾以为她囊中羞涩,还特意给她添上几块肉,而闹出了笑话。

在那次之后,这位老板都特意给王清霁的面多添上一两。

“喂,你听说了吗,血河帮惨遭灭门,除了在外头办事的人,其他在帮派驻地里头的人全死的干干净净,全都是穿心而死,那血腥味隔了一条街都闻得到。”

面馆不大,就七八张桌子。王清霁没有特意留神,也听到了坐在里头的两位大汉那毫无顾忌的说话声。

“不是说那位秦诺没死嘛。”另一人好奇道。

“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多的是他曾经的仇家落井下石。”大汉嗤笑道:“临安城这么多年过来,就这个秦诺的黑帮规矩最多,连我们这些手底下混饭吃的都不爽。”

另一位大汉叹息道:“如今他那群忠心耿耿的弟兄们死于非命,血河帮肯定是烟消云散了,也不知道我们以后得跟谁混。”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之间,两位大汉吃完了面,留下钱便离开了。

店里头只剩下老板和王清霁两人。

王清霁十多年来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不像那两位大汉,几口就吃完了一碗面。

老板看着王清霁慢条斯理的样子,闲着无事也就坐了过来,看样子是想要闲谈两句。

“王先生,我一直都有个问题啊。”老板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

王清霁闻言放下了筷子,抬头看向老板:“但说无妨。”

她现在的身份是书院先生,为人解惑乃是份内之事,早已经习惯了。

老板神色希冀地看着王清霁,问道:“这个世道,像我这种老百姓的儿子,要出人头地,练武还是读书好呢?”

“钱。”王清霁淡然道:“穷文富武,习武光是八境之前的打磨身体需要钱财就不是普通人家负担的起,习文只要有一位好先生混口饭吃总是不难的,若是有天赋也能治理一地,这世上若是所有人都习武去了,那谁为朝廷管这个天下?”

老板沉默片刻,踌躇道:“我这面馆经营了一辈子,也算是有点积蓄,犬子生性顽劣,大概是安心不下来,只能让专心他去练武了。”

王清霁沉默了会,想起老板心善,又多说了句:“读书最重要的是聆圣人教诲,知晓如何处世为人,除此之外不过都是书中馈赠。”

老板活了多年,自然明白王清霁话中深意,连忙问道:“那能否让犬子在先生座下学上两堂课,磨练性子?”

“可。”王清霁没有犹豫,直接答应道。

她性子只是清淡,并不是冷漠,这种无所谓的小事,答应了便答应了。

书院学生本就不多,岑夫子也不是为了钱财而施教,对于多上一位偶尔旁听的学生,看在她的份上也绝不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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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只想安静着

.   面馆老板姓宋,而他的那位孩子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做临渊,临渊羡鱼的临渊。

老板生在临安,一辈子当中吃的最多的是鱼,当自家孩子出生之际,他耗尽了脑中不多的墨水,才想出了这个名字,省去了取名的钱。

“我向那位常来店里吃面的王先生讨了个人情,她答应让你去听课了。”宋老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对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宋临渊说道:“你闲暇时就去听听吧,也没有碍。”

“儿晓得,父亲你放心吧。”宋临渊沉稳地回应道。

宋老板看着这几年渐渐成熟起来的儿子,不禁眼眶湿润,心中感叹万分。

两人吃过晚饭,宋临渊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坐了。

房间内灯火晦暗,宋临渊的脸忽明忽暗,照的他像是阴间归来一般。

“剑阁重开之日,已然不远。”宋临渊自语道:“必须要修成那一招,否则今日血河帮中那人我绝无战胜可能。”

他前日突破到了后天七境,今日本想找血河帮那位秦诺合作,来谋划一番射潮剑阁之事。却想不到吃完午饭走到血河帮那院子处,便闻到了一阵浓厚的血腥味,而院子里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不像是处罚叛徒的样子。

宋临渊便打开门一看,发现院子里尽是尸体,而且死前毫无痛苦之状。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功法具有迷惑性,要不就是来不及痛苦便死去。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现在的他能一战的。

就在思虑与修炼之间,光阴飞逝,不久后便到了休息的时间。

宋临渊熄灭灯火,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坠入梦中。

月光入内,冰凉如水。突然,宋临渊身体冒出一股湛蓝光芒,莫名妖异。

……

翌日,清晨。

晨光微熹,王清霁从住处走出,前往不远处的潇湘书院。

她现在落脚的地方和书院靠近,是过去岑夫子的住处,闲置了许久,直到她的到来才重新有了人气。

通往书院的小巷向来幽静,今日也不例外,但王清霁从小巷走出,却发现今日书院门前比之往日要热闹许多。

不少临安城中大门大户的仆人站在书院对面不远处,一个个聚精会神盯着来往的行人。

王清霁扫了一眼,也没有理会这奇怪的事情。从怀里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看到书院大门关上,那十来位仆人立刻转身离开,一同跑去隔壁街上的一家酒楼。而就在仆人离去之后,一位长相冷俊的少年走入了书院内。

不多时,那些落座在酒楼三层的纨绔子弟们,都收到了消息。

“居然是真的在那潇湘书院教书。”

“要不,我们也去上堂课?”

那十来个纨绔子弟听到这个提议,一时间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停不下来。

“我说个事。”忽然,坐在中间位置的美少年开口道:“你们觉得这位王先生芳龄几许?”

“不到双十,大约在十八左右。”说话的是一位常年游荡花丛的浪子,他的语气十分确凿:“以我的经验不可能看错,她甚至还是位……。”

美少年呵呵一笑,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莞尔道:“芳龄十八,若非大家族大宗门出身,如何能有八境修为,若是散修早已经在八境之前声名鹊起了。”

“你们真要去调戏别人,恐怕不是太好吧?”

……

就在那群纨绔子弟心情复杂之间,宋临渊正欣赏着书院别出心裁的布局。

一处池塘、几株梨花、鸟儿落在青石板上吃食。走过弯曲小路,稍微转角后便是那不大的课堂,竹帘落下却也能看到一位清秀女子正在翻阅文案,为今日备课。

“你来早了。”清淡的声音忽然在宋临渊耳中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定睛望去才发现课堂之中那位女先生正看着自己,说道:“宋老板的儿子吗?”

宋临渊有些不敢相信,他平日素来习惯隐藏自己的气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这一位教书先生凭什么发现他在外头啊?

“是的。”尽管内心戏多,但宋临渊还是隔着远远的点了下头。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着吧,靠窗边倒数第二个位置。”王清霁无所谓地说道。

宋临渊只好进入课堂内,坐在了王清霁所说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王清霁笔尖转动,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字。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又一个的学生来到,但到最后算上他也不足十人,显得课室里格外的空闲。其中不乏外向的人,看到宋临渊这张新面孔主动上前结交,然而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

终于,王清霁放下了手中的笔尖,开始讲课。

“今日讲的是孟子,鱼我所欲也。”

王清霁站起身,开始朗读这片出自于孟子的散文,她的声音清澈悦耳,让学生们不知觉间心思便沉入其中。

唯独宋临渊,心思没有放在上面,而是默默打量着这位教书先生。

不论是把心放在读书上,抑或是放在观察上,用心的时间去的格外快。

“今天就到这里,明日将作业交上来,散了吧。”

王清霁将手中的书放回讲台,喝了口水,静待着学生们尽数离开。

对于这群学生,她并没有什么关爱之情,教书这份工作只不过是乐得清闲,才做而已。王清霁现在的武道境界已经入了瓶颈,她现在八境巅峰内天地大成,却一直找不到通往外天地的那条道路。

本以为离开家族之后天高海阔,心境变化之下可以轻松突破,然而她却没料到风月不存真诀如此之难,连她的天赋一时间都无有进展。而且这种心境问题,戒灵也无法直接帮助,只能靠她自行领悟。

这样的情况下,杀人教书对于王清霁来说都不过是生活中的点缀罢了,不缺那点时间便做了。

然而,今天她等了许久,那位宋老板的儿子依然坐在原位,不曾起身离开。王清霁也抱着无所谓的心态随着他坐,等着他醒过来。

反正对她来说,哪里练气都没区别。

“先生,你习武?”宋临渊突然问道。

“嗯。”王清霁没有否认,她本就没有对自己的武道修为多加掩饰,眼力足够的人能看出她习武这件事,并不值得奇怪。

“那境界如何?”宋临渊追问道。

王清霁瞥了他眼,转而道:“时间不早了。”

宋临渊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然后从课室离开。

看着宋临渊远去的背影,王清霁眉头微蹙。

“怎么,好像和宋老板差的有点远呢。”

.

第五章 独自一人也安心

.   临安城的确没有十里秦淮的不尽风流,但城中的万花楼却常被文人骚客赞誉道,一楼足以抵半河。

秦诺此时便在万花楼当中。

天色已晚,冷月悬挂天际,落下清凉水色。

美人、美酒、美景,三者相加何其美,然而坐在窗边的秦诺却没有任何寻欢作乐的念头。

这里表面是临安第一青楼,实际上则是如今魔道第一宗门离恨天的驻地。

秦诺来此是为了保命,也是投诚。

虽然昨日那位白衣人莫名其妙的绕过他性命,但他生性多疑谨慎,一夜无眠下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尽管他知道自己落魄而来,在别人眼中价值必然低上许多,但只要还活着,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吱~

房门被推开了,一位浅笑嫣然,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走入房中。朝那位陪秦诺坐着的清倌人点了点头,清倌人便自觉离去。

随即年轻女子坐在了秦诺侧方,柔声道:“秦公子,久等了。”

秦诺摇了摇头,平静道:“如今我这样,于姑娘你能亲自前来,我就已经是不胜荣幸了。”

“何须如此自贬。”那于姑娘轻叹一声:“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什么血河帮,只要你仍有值得关注的天赋,那就足够了。”

秦诺十分配合的露出了感动之色,认真地说道:“于姑娘此话,秦某铭记在心,必不负所托。”

两位戏精再是如此你来我回数个回合,最后还是那位于姑娘忍不住了。

于姑娘直问道:“你的血河帮帮众我也曾见识过,阵法摆起十数人联手之下,即便八境内天地大成也轻易不能脱身,那人是如何做到把你手下全杀了的?”

听到这个问题,秦诺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我那些心腹们当日已经摆出阵法,气机将那人锁定着,然而真正动手那一刻,却全然无用。”他闭上双眼回忆当日所见,仍是心有余悸:“那人在动手的一瞬间突兀地消失无踪,然后仿佛是蘸血为画,只有一道道血花飞溅在雪白的地上。在瞬息间将我那些心腹杀完,无有一个例外。”

于姑娘听完秦诺的描述,秀眉轻蹙,也和秦诺一同沉默起来。

“既然那个人这么强。”于姑娘盯着秦诺,沉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能毫发无损的活下来?”

“我也不明白,当初她明明可以杀了我的。”秦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复述当日场景道:“当时我见那人瞬息间将我的心腹屠杀殆尽,于生死大恐怖之间竟窥得了那人气机流转,尽管那气机似有若无,可我也只能孤注一掷地出了一剑,而那剑恰好落在那人前路之上,她便退了回去原地……可我明明觉得那一剑是挡不住他的。”

于姑娘见秦诺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便追问道:“然后那人就放过了你?”

秦诺点点头,确定了她的猜测。

虽然他话没说完,可事情结局的确如此,从事情结果上没说他并没有骗人。

于姑娘看了秦诺许久,确定他神色并无异样后,才将此事略过,继续问道:“那么,那人是男是女?年龄如何?”

“男女不知,那人声音特意掩饰过,区别不出。”秦诺思索片刻,又说道:“至于年龄,应该与你我相差不大,十八左右。唯一特点则是带着一张白底红绘的伶人面具。”

对于这几近于无的信息,于姑娘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点点头,分析道:“十八年龄,便有着如此武道修为,必然是大家族大宗门出身,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罢了。”

说完这话,她伸手从衣襟里头掏出一根项链,二指轻捏,将一丝内气输出其中。

于姑娘做完这些事情后,才浅笑着说道:“以防万一,我让人检查一下你体内是否留有暗伤,没问题吧?”

秦诺没有选择的余地,自然是随着她笑,道了声无碍。

没多久,一位面相阴鸷,头发花白的男人便推门走入房中。他一言不发,直接走到秦诺身旁,拿起他手腕将一股内力传入其中。

许久之后,他才放下了秦诺的手,无视已经满头大汗的秦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体内藏着一道隐秘至极的内力,我已经将其驱除了。”

“请问连长老,这道内力是来自于什么功法?”于姑娘好奇道。

那面相阴鸷的连长老,脸上竟露出了沉思之色,在思量许久之后,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旋即,他便转身离开了房内。

只留下了两人相对无言。

……

月夜,江水翻滚不休。

那道留在秦诺内气被除去的事情,王清霁并不知情,她现在还没有强到能隔着大半座城池感应自身的气机。

当日戒灵难得开口,而且她也觉得秦诺身上有着莫名其妙说不出来的古怪地方,便留下了一道内力在秦诺体内,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便弄清楚到底古怪在哪里。

在秦诺与于姑娘百思不得其解时。

王清霁正迎着晚风,在江边夜钓,欣赏夜里潮起潮落之景色。

这是她的一种修炼。

后天八境迈入九境,难点是在于功法形成的内天地与外天地的接入和调和。风月不存真诀毫无疑问是位于武道顶端的绝世神功,但绝世神功往往也说明了它是无比深奥的。

功法其中蕴藏着的理,即便以王清霁这种无与伦比的天赋,有时候也觉得举步维艰。她将风月不存真诀成功入门就花了足足半年时间,但这个时间在戒灵记录中,已经修习过的人里最快的那一位了。

一种功法,能练出一千个不同的武夫,只因每个人理解到的那一面都会有着属于自己的特别。内外天地交汇同样如此,戒灵固然可以以自身的见识强行指点王清霁,让她踏入九境。

可那种办法,只不过是让属于她的天地染上了别人的色彩,日后要抹去这点点痕迹,耗费的力气比之现在要多上不知多少,而且还不一定成功。这也是她当日离家,为何没有强行突破到九境的原因。

在她看来,钓鱼观潮、赏花吟诗、教书育人便是自己体悟风月不存真诀的道路,而不是在家中默默闭关修炼。

距离守孝期结束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她若是不能在这两年里成功突破到先天拥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那大概是要被强提着去完婚了。虽然王清霁此刻算是逍遥自在,但这种潇洒如无意外只是王家人放任她胡闹罢了,而她想要的是永远的自由自在。

只不过,一心想要安静修炼的王清霁,终究是难以得清静。

“王先生,能聊两句吗?”

.

第六章 往事藏于潮水中

.   王清霁没有理会那道声音,仍然专注着眼前的天与水。

来者也不介意王清霁的冷漠,淡然一笑,背负双手走到了她的身旁一米处。距离把握的很好,没有让王清霁心生反感,直接离去。

“既然王先生不愿意开口,那能否听我讲个故事呢?”

王清霁仍然没有理会,就像是那阵阵潮水声将声音掩盖了,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前来,对着她说了两句话。

“既然王先生不说话,那我便当成默认了。”来人洒然笑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我今日要与王先生说的是百年前的往事,那大秦离王叛乱之事。百年之前神宗操之过急,天下乱象渐生,离王起兵造反,短短三年便与神宗朝廷分江而治。离王明面上的依靠是数十万战无不胜的大军,实际上站在他背后的则是如今的魔道第一宗离恨天,若不是有离恨天主亲自坐镇保护,那离王早已经在朝廷的死士手上死了上百次了。”

来者顿了下,语气忽然高昂起来:“离恨天主纵横武林数十年不败,如此魔威之下。就连那时有天人宗师在世的的王谢二家,也选择了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唯有那射潮剑阁阁主宋春归挺身而出,与离恨天主约战八月十八,钱塘江大潮之际。”

他说着说着,便露出了向往之色,语气越发仰慕。

“宋阁主一人一剑与那绝世魔功星霜劫大成的离恨天主畅然一战,然而天人巅峰交手之间的内情,我却是无缘从书中得知。书上只写着,那一战之后离恨天便不再扶持离王,那分江而治不到半年便被破去了。”他叹息道:“一人一剑挽江山,前人风采,如今只能徒然追忆了。”

来者说的一切,王清霁都曾经在书上看过,而且她知道的比他说出来的更多。当日离恨天主与宋春归一战,王家那位天人便在现场观战,那位祖宗死前留下手札,里面便记载了当日一战,他所能看到的那一部分。

虽然王清霁对于这些有所了解,但是当日她离家之时选择前往临安,只不过是随缘罢了,根本没想到那沉入海底的射潮剑阁居然在此时生出变化。

王清霁秀眉轻蹙,终于转过头看向那位来人,而来人恰好也正笑着看向她。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位玉树临风的潇洒美少年出现了在王清霁眼中,这人的存在大概是在诠释什么叫做丰神俊秀,貌不可挡。

然而,王清霁只是看了眼,便重新将目光移回潮水之中,神色平静依旧。

他依旧不在意王清霁的反应,微微欠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萧兮霜。”

王清霁终于开口问道:“来意。”

萧兮霜闻言一笑,说道:“王先生来了临安月余,向来逍遥自在,为何昨日要动手将血河帮屠戮一空,却将那秦诺放过呢?”

王清霁没有回答,仿佛萧兮霜话里头的王先生是另外一位,与己身无关那样。

萧兮霜呵呵一笑,又道:“王先生的修为没有特意隐藏,在下的朋友在昨日恰好与西子湖一处凉亭遇到先生,先生踏雨离去,不久后便是血河帮之事,先生可有话要说?”

“没有。”

王清霁淡然道:“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萧兮霜脸上出现自信的笑容:“既然如此,相信王先生也是为了射潮剑阁前来,不妨和我合作?”

王清霁将鱼竿收起,搁在护栏石上,才转过身对着萧兮霜认真地说:“不是我做的,自然没有话说。”

萧兮霜听到这句话,只是摇摇头,然后呵呵一笑,说道:“武夫不是官府,做事从来自由心证,你说没是没有用的。”

王清霁还以摇头道:“若是你觉得我是那人,来找我就是了,何需多言。”

说罢,她便将东西收拾起来,转身离开。

等到王清霁离开不久后,一位贵气凛然的女子走到萧兮霜身旁,评价道:“这位王先生的性子,与我们有些相似呢。”

萧兮霜莞尔一笑,说道:“是的,就像是我们平日遇到那些粗鄙武夫时,源自于内心的高傲与不屑。这位王先生刚才和我说话的态度,便是那样。”

“王姓,到底是出自哪里呢?”贵气女子不解道:“总不会是王家中人吧。”

萧兮霜嗤笑一声,不屑道:“王家这一辈,还没有强到能将血河帮轻松屠杀干净的人。”

贵气女子沉吟片刻,蹙眉道:“会不会是王家人口中的那位大小姐呢?”

“王家向来家风严谨,那位大小姐的双亲去世刚一年多点,她不可能出现在在这里。”萧兮霜摇了摇头,断然道:“这位王先生必然用的是假名。”

“对了,你去过血河帮,可查到了什么痕迹?”贵气女子忽然问道。

“没有。”萧兮霜眉头紧蹙,叹息道:“所有人都是被一招毙命,而且都是胸口心脏处穿了一个大洞,但却没有任何的内力残留其中。”他顿了下,压低了声音:“若是能稍微有点证据,大可以逼迫官府缉拿她,哪怕她安然渡过,也必然暴露出自己的后台,只是可惜了。”

贵气女子转头看向江潮,轻声道:“所以,她出手覆灭血河帮,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血河帮威胁书院……”

萧兮霜将贵气女子未说完的话补上:“但她偏偏又放过了秦诺,完全让人想不明白。”

“距离射潮剑阁重见天日还有五月之久,临安城就已经波谲云诡,真是让人难以心安啊。”贵气女子叹息道:“朝廷一直都在,离恨天早已等候着,王谢二家定然还有子弟下场,射潮剑阁的后人必然也在等待着,我们就像是风浪中的孤舟,自身难保。”

萧兮霜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冷声道。

“求道之路本就艰难,若不能脱颖而出,那又何必练武。”

……

凉风阵阵,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戌时刚过,王清霁便从江边离开,冒着春雨缓步而行。

此世武道昌盛,平民百姓的作息也晚了许多,此时街上还有着不少的行人,王清霁不愿太过于惹人注目,便在一家街边的商铺屋檐处避雨。

只要雨停下,又或者行人稀少,她便能够离去。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隐去自己身形,冒着雨水潇洒回家。那也是因为这个世界武道昌盛,侠以武犯禁,一个人若是鬼鬼祟祟地行走,只会引来捕快的目光,王清霁自然是不愿意的。普通的捕快她自然是有信心让他们视而不见,奈何临安这样的大城,常有九境捕快亲自巡逻,她是不愿意撞那个铁板的。

当日她前去灭杀血河帮,一是提前规划好了路线,二是血河帮所处位置本就是三不管地带,而王清霁所住虽然略有偏僻,但却是治安良好的地段,没法那样随意。

就在王清霁思绪飘发之际,一道有些印象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姑娘,要送你一程吗?”

.

第七章 大概不会有那么巧吧?

.   秦诺刚从万花楼大门走出,便遇到了这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只好回身入楼借了把伞。

为了活下去,秦诺无可奈何地选择向于姑娘投诚,想要加入离恨天这魔道第一宗。于姑娘在也暂且应下了秦诺的请求,但同时也给了他一个任务。

任务很简单,奖励也很直接,只要做成了秦诺便算是入了离恨天。

他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位将他的血河帮屠戮一空的白衣人到底是谁,那张伶人面具下藏着的是谁的脸。

于姑娘时间给的很足,只要在射潮剑阁重见天日前一个月找出来,那就算他过关。在此之前,离恨天会为他挡下所有先天高手的恶意,他的对手只有同辈中人。

这样的条件,可以说十分丰厚了。

秦诺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只能应允。

他打着伞,心头茫然地漫步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不知何去何从之际,心头却生出一种悸动,让他猛然回首。

然后,他便瞧见了一位眉目清秀,说不上特别好看却有着过人气质,在这淅沥春雨衬托下宛若谪仙般的女子,站在一家商铺屋檐下看着雨水滴落。

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走了过去,问道。

“姑娘,要我送你一程吗?”

……

王清霁看到的是一位神色不复冷俊,眉目间略有阴郁的少年人。

她认得这人,而且还放过这人一条生路,如果没记错他的名字大概叫秦诺。

听到这句话后,王清霁沉默了片刻,随后便是摇摇头,不说话。

“抱歉。”秦诺看到王清霁摇头,不禁愣了愣,随即自嘲道:“也是,我这张脸是个临安的百姓都认识了。”

王清霁没有理会的意思,现在的秦诺明显是在自怨自艾,把她当成一个听众,但她也没有走的意思。

“三年心血毁于一旦,现在的我就像条狗,只差人见人打了,你在看到我这张脸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也算是心大了。”秦偌合上了手中的伞,背靠在墙上,看着天空的雨云,轻叹一声:“如果可以谁想混黑帮啊,谁不想拜入大宗大门头上有人呢?但是跟着自己吃饭的兄弟,我是没法忍心抛下的,只能左右逢源找机会罢了……”

秦诺便这样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头子一样说着自己的过去,将自己心中郁结宣泄出去。

“我也明白,既然做了这些事情,那就怨不得有一天被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可我没想到来的那么快啊。”秦诺感叹道:“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这种事情,我现在才知道天下有多大,临安又是有多小……”

不久后雨停了,秦诺那絮絮叨叨的话语声也终于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脸看向王清霁,声音落寞道:“谢谢你,你就当听了些疯言疯语吧,别放在心上。”

秦诺直接离开,没有任何的停留。

王清霁瞥了眼他刚才所站的地方,那把画着牡丹花的伞被搁在墙上,没有带走。

她想了片刻,拿起纸伞,运起内力赶上了秦诺的脚步。

“你落下的伞。”

王清霁叫停了秦诺,无视了他的愕然,面无表情的把伞还给了他。

“南城,辛雪十七巷里头第二间院子,救你一次。”

听到这话,秦诺脸上的愕然更甚,心里头更是莫名其妙。

许久之后,反应过来的他,才明白自己好像遇到传说中的奇遇了?

……

王清霁此刻心中波澜起伏,自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只有知道自己被定下婚约的那一刻,才有过这样的情绪。

她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前几年时也曾想过,会不会有同类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当中。

然而王家家规森严,在武道修为没有七境之前,并不能独自离开王家祖宅。她在王家里平静地生活了十七年,前世的记忆虽然仍在心头,但类似于这种想法,早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王清霁刚才听着秦诺的自怨自艾,心中就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感觉,直到那一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当日为什么生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今世生活让她性子变得清淡,素来寡言少语,在旁人心中从来是高不可攀的形象。而她也确实没有说过这种话,以至于秦诺有可能在别处听到,在刚才化用进去。

当日她还只是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从未想到过秦诺可能是自己的地球老乡。幸好那日戒灵开口阻止了她,否则她恐怕永远发现不了这件事情。

一时欣喜下,王清霁沉思片刻,还是决定给出了这样一个在秦诺看来莫名其妙的承诺。

然而王清霁也明白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对秦诺怀疑最后证实是假的还好说,若是她的猜测成真那就不是一般的纠结了。

不论有着什么样的原因,秦诺的血河帮确实是被她屠杀干净的,就刚才秦诺话里头的真情流露,她便确定秦诺对那十来个被她杀死大汉有着感情。现在想来,当日秦诺的沉思,恐怕是在担忧那些兄弟的性命。

尽管他也说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可人死不能复生,血海深仇不可能因为是地球老乡,就一笔勾销。

一路纠结之下,王清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吱~

王清霁推开房门,不大的屋子里头有一张桌子,而桌子上有一封信。看到那封信的第一眼,王清霁止住了脚步,感应四方。

许久之后,确定没有人的王清霁,才走到桌前,拿起了那封上了蜡的信。

封蜡上的印是一个王字,琅琊王氏的王。

她沉默了片刻,用内力破开肌肤,将一滴血落入封蜡之上,随后从中取出信纸。

‘清霁,看到这封信后还请稍安勿躁,那日在你离去之时,我曾在你身上留有暗手,以防你遇上不测之祸,这也是叔父能找到你所在的原因。另外关于你离家一事,在我和你的伯父干涉下,家中已经默认,然而家风森严,你在外切记不要用本名行事,否则前功尽废,至于此次来信另有原因。’

王清霁拿出了第二页信纸。

‘射潮剑阁最迟五月后重见天日,家中子弟也应以此历练,我受大兄之托付,教导了一位名叫泽言的庶出子弟些许时日,此人性格仁厚,尽管仍有瑕疵与不妥之处,但仍算是一块值得打磨的璞玉。他如今通过了考核,已经出外历练。若是他在射潮剑阁一事当中遭遇险情,多加援手,保他性命无忧便可。’

最后的落款是王念日,她的叔父。

她放下了书信,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头。

雨过云散,上头的明月落在王清霁清秀的脸上,为她添上了一丝梦幻的味道。

许久之后,她轻叹一声。

“麻烦。”

第八章 风起青萍末

.   翌日,潇湘书院中。

一日的课程已经完结,然而今日王清霁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离去,而是静静地看着屋外的梨花,等着刚回到临安不久的岑夫子开口。

岑夫子也在看,但看的不是梨花,而是池塘中的金鱼。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许久,就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奥秘一样。

如此过了许久,岑夫子忽然发出一声叹息,随即抬头看向王清霁,问道:“血河帮一事,与卿姬你无关吧?”

在那日接到血河帮最后通牒后,岑夫子便急匆匆地回了趟自己老家,为七天之后的事情做准备。结果今日他回到了临安,向人打听血河帮,听到的消息居然是血河帮被一位神秘人屠戮一空的消息,而命案发生的时间恰好就是他被威胁的那一日。

岑夫子虽然爱诗书,但他不是出身于寒门之中,本身也是一位后天九境的武者,只不过因为年老体衰,战斗力不足一提罢了。但后天九境的眼力还留有几分,岑夫子与王清霁相处了月余,自然知道这位临时的教书先生的武道修为,在同辈当中位列前茅,大约是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的。

然而当日他既然将王清霁拦在身后,那便是不愿意王清霁介入此事。迂腐也好,固执也好,反正是不愿意。

岑夫子认真地看着王清霁,将她所有神色变化看在眼里。

然而,王清霁只是一如既往地平淡道:“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岑夫子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那便好。”岑夫子点点头,叹了口气,语气落寞道:“这家已经没有几个人来读的书院,不值得让那么多人命赴黄泉。他们若是仇杀,那便由得他们去吧,怨不得旁人。”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书院大门却被敲响。

两人对视了眼,便一同走向大门处。

门开,外头有两人。

一位卖相不错的富贵公子,还有他的仆人。

“岑夫子,王先生,午安。”

富贵公子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陈元堂,可否入内相谈片刻?”

岑夫子沉默了会,应了声好,便带着两人进到院子内。

递上热腾腾的茶水,三人席地而坐,那仆人则是在十来米外站着。

岑夫子直问道:“陈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自然不是坏事。”陈元堂呵呵一笑,说出了自己的出身:“我父乃寒门出身,当年承蒙岑夫子教导,才有机会入了庙堂当中,如今代陛下看管临安一城。”

岑夫子不疼不痒地说了句:“原来是知府大人之子,老夫失礼了。”

“老先生休要如此。”陈元堂剑眉微蹙,说道:“家父久别临安,这次重回旧地已经物是人非,但第一时间想得起便是德高望重的岑夫子你,本想为岑夫子你将那血河帮解决,再上门拜访,却不料那血河帮眨眼间便去的干干净净,家父忏愧之际,只能让晚辈前来拜访。”

岑夫子听完这段话,沉思了许久,才问道:“陈吴雨?”

陈元堂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家父。’

岑夫子叹了口气,似是想不到过去的弟子居然有如此出息,而且还能记得他这位先生。

“对于潇湘书院如今处境,家父已有了解。”陈元堂轻笑道:“家父不愿岑夫子一生心血尽付东流,便决定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城中俊杰大宴一场,让众多俊杰展露自身风采,一较高低。”

岑夫子听到一半,便明白了陈元堂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婉拒道:“书院早已不剩几人,只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今天自然是这样的,但明天就不是了。”陈元堂自信一笑,说道:“我尚有一位胞妹,岑夫子可愿意收为衣襟弟子,传授圣人道理?”

“罢了。”岑夫子勉强一笑,摇摇头,苦笑道:“书院落到这种地步,老夫也无有颜面误人子弟,就连现在的授课也是由卿姬一手负责的。”

陈元堂沉默了好会儿,看出岑夫子的确是没有那个心思后,也不再勉强:“既然如此,我回去将岑夫子的意思转告给家父,但不论如何,还请岑夫子前来参加宴会。”

岑夫子只能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陈元堂轻笑道:“那么,到时候就期待岑胡子和王先生的到来了。”

之后,两人再是闲扯几句,陈元堂便告辞离去了。

“唉。”

陈元堂一走,岑夫子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微微仰头,扫视着自己数十年来的心血,眼中尽是追忆之色。那精心种下的梨花,亲手挖出的小池塘,这座不大的书院里头便是他的光阴。

“让他们都走了吧。”岑夫子落寞道:“不修己身,空求道理,不过是浪费光阴。”

王清霁默然不语。

岑夫子此次回来心境与之前截然不同,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与岑夫子虽然算得上是忘年交,可这种事情她也没法说什么。

“抱歉了,卿姬。”岑夫子转过头对她说道:“那处院子你便住着吧,但书院我是不准备办下去了。”

“没事。”王清霁轻声应道:“我总不会饿死的。”

“你说的也是。”岑夫子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至于知府那场宴会,你若是不喜,我一个人去便是,你不用勉强。”

王清霁想了想,回道:“一场宴会罢了,何来勉强一说。”

“既然卿姬你愿意……”岑夫子眉头皱起,思考片刻,不太确定地问道:“那书院中可有值得培养的人?”

王清霁沉默了会,忽然想起那位少年老成的学生,便说道:“有一位。”

岑夫子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复,先是愕然旋即便是洒然一笑,莞尔道:“那便让我慷他人之慨,算是做点好事吧。”

岑夫子又问道:“那学生武道如何?”

王清霁直接回答道:“刚入七境。”

“嗯?”岑夫子沉吟片刻,却还是想不起自己那些学生哪个有这样的修为。

“靠窗倒数第二位。”王清霁解释道。

岑夫子这才想起来是谁:“那人是这几日刚来的吧?”

“昨日。”

“家住何处?”

“不知,其父为龙须面馆老板。”

“短短两日,不知为人到底如何,我还须亲自走上一趟,他叫什么名字?”

“宋临渊。”

.

第九章 挽剑

.   在那个下午的谈话之后,岑夫子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将书院的后续事情一一办妥,正式宣告着临安城里头有数十年历史的潇湘书院成为了过去。

随后岑夫子又亲自登门与宋临渊长谈,宋临渊思考许久后,还是接受了岑夫子的好意,答应当日一同前往知府的宴会。

在这之后,岑夫子拜托王清霁稍微对宋临渊看一二,随即离开了临安城,再次回到自己老家了,大约宴会之前都是不会再回到临安。

至于已经闲置的书院是岑夫子多年心血,自然不可能卖与他人,只好让王清霁和宋临渊在闲暇之时打扫,维持着样子。

反倒是王清霁如今的生活变得乏味起来,武道已经入了瓶颈,不是靠水磨工夫能够解决的。而以往除了练武外她最常做的是读书,但身在临安却是无书可读。

王清霁也曾问过戒灵,能否再授予她风月不存真诀中的先天招式,然而得到的答复是贪多嚼不烂,以此为理由拒绝了她的请求。

这几日下来,闲来无事的王清霁便是游湖赏花、江边垂钓,一坐便是一日。

今天的她腻了外头景色,便拿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头舒服的晒着太阳,任由时间流淌。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王清霁才有些不情愿的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打开了院门,看看是谁来找她。

一位面容精致,身着鹅黄衣裳的英气少女站在门前,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头藏着一股锋锐之意,而她的腰间则是挎着一把玄色长剑,从剑鞘的精致便可以看出来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王先生,早安。”

她粉唇微动,声音清冽如泉水:“我名陈净璃,今日前来是送请柬的。”

王清霁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伸手从陈净璃手中接过请柬。

“进来吧。”

王清霁侧开了身子,让陈净璃走入院中,然后关上了门,才问道:“何事?”

她又不傻,来人姓陈且衣着华贵,必然身份不寻常,很大可能表示那日陈元堂口中的妹妹。

堂堂知府何至于让自家亲女儿到处跑送请柬,这种下人能办妥的事情,能让这种身份的人亲自跑动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外乎是请的人身份更为尊贵,又或者另有意图。

王清霁的身份的确符合了第一个原因,但她不觉得那位知府会知道她真实身份,那么只能是另有图谋了。

“岑夫子离开临安前,我曾与这位家父的恩师闲谈一二。”陈净璃忽地笑了起来,嘴边两颗梨窝浅浅,甚是可爱:“岑夫子对我甚是欣赏称赞许多,然而我却听出他言语之中还有所保留,就像是有一位比我更好的人。”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嘴,眉头轻轻蹙起:“我便觉得好奇起来,拜托兄长查了下,发现最可能的人是王先生你便登门拜访了,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她没有说下去,可那眉目之中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继续。”王清霁没有丝毫讶异,依旧平静道。

“于是,我便开始查你的来历。”

陈净璃说到此处,顿了下,十分礼貌的向王清霁低头说了声抱歉,再是抬起头继续下去。

“我发现你是从一月前突然出现在临安,在西子湖断桥上遇到岑夫子,一见如故之下成为了潇湘书院的先生,可有错?”陈净璃嘴角含笑问道。

“没有。”这种事情一问岑夫子便知,王清霁无法否认。

“先说一点,我不在乎你是因为什么而隐藏身份。”陈净璃看着王清霁,洒然一笑,道:“我只知道你有八境的修为,作为我出山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对手,是极好的。”

王清霁瞥了眼少女腰间的名贵长剑,没有说是与否,反而开口问道:“挽剑池?”

“好眼力。”陈净璃赞道,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师承。

尽管陈净璃如此称赞,可王清霁却不觉得这算什么眼力。这只不过是挽剑池的人太有特色了,又或者说挽剑池太过于出名了。

天下数得上的大宗没几个,而从这些地方出来的人基本上都各有特色。天道宗每一代的大弟子看上去都像是无所事事,闲云野鹤的样子。麓山书院出来的人倒是千奇百怪,可都不离开自己心中所认定的那个道理,无论多么的荒谬。相比之下离恨天的人倒是要简单上一点,只是单纯的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

挽剑池作为剑道魁首,能与这些并列,门下弟子自然也不是正常人。王清霁在书中得知,每一位挽剑池弟子第一次下山都有一条铁则,那就是佩剑不碎便不能回山门,这条铁则被戏称为碎剑问道。之所以会诞生出这样一条奇怪的铁则,则是因为挽剑池中的挽剑池有着神乎其神的效果,只需要将自身佩剑投进池中,便能得到一把破而后立更上一层楼的剑器。

那么,剑要怎么才能碎?道要怎么问出来?聪明的挽剑池弟子想出了一个简单的办法,找人较量。无论是分高下,决生死,任何一位挽剑池的弟子遇到心仪的对手通常都是死缠烂打的,除非差距大到他们也产生绝望之意。

思虑至此,王清霁只能点头答应了陈净璃的请求。

陈净璃看到王清霁答应,当即欣然一笑,拔出了腰间长剑直指王清霁,气机已然锁定。

两人间只有两米距离。

“剑名,千雨。”

她自知修为有所差距,也不谦让,便是一剑刺出。

剑光乍起恍若惊雷,三尺青锋划破长空,霎那间便来到了王清霁身前。

直指眉心。

“有点意思,可惜人差远了。”戒灵点评道。

王清霁秀眉微蹙,脚尖一点,身子轻轻移开些许。

陈净璃见状一笑,正欲将手中长剑随之而去时,却发现自身感知中王清霁的气机骤然消失。明明看到王清霁人在何处,但这依靠气机牵引的一剑却硬是无法刺出。

“哼。”

陈净璃心中一怒,内力急剧运转,剑光化作千道雨丝落向王清霁所在。

“徒具其型,无有其意,花架子罢了。”戒灵又说道。

“一招。”

王清霁看着那剑光大雨,淡然道。

她向前一步,踏入滂沱大雨之中,任由雨水再是急促,身上仍是洁净依旧,锋利无比的剑锋不曾碰到她分毫。

王清霁伸出右手,划破了重重雨幕,二指轻松夹住千雨剑尖,就像是随手拈花一般,轻而易举。

短短两招过去,陈净璃就已经满头大汗,她看着自己剑尖被定住,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浑身内力灌入长剑中,却是石沉大海般没有丝毫回应,无论她再怎么用力,也没法再次将长剑挥动起来。

多次尝试后,陈净璃终是松开了剑柄,不可置信的倒退两步仰头看着天空,仿佛是在提醒自己还在做梦。她那合身的衣裳已经略有凌乱,香汗不时从锁骨滑入略微散开衣襟之内。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已经坐在凳子上的王清霁,心头茫然地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

第十章 无法安静的人

.   陈净璃心气很高,又或者说每一位挽剑池弟子心气都很高。但心气高不代表不自知,陈净璃挑战之前就已经明白,自己胜算不大。

但在她预想之中,自己起码能在王清霁走过十来招,再落败的。却没想到处心积虑的第一剑被轻松躲开,而自己最得意的第二剑竟被空手入白刃,败的如此干净利落。

她不是不可以接受失败,但作为一名剑客被人这样打败,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陈净璃弯腰捡起自己的佩剑千雨,打量了一眼发现剑刃上并没有裂缝,便将长剑起收回鞘中搁置一旁,然后走到闭目养神的王清霁旁边。

她深呼吸了几口,强行将情绪稳定下来,才认真地问道:“你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射潮剑阁事了之后?”

“不知道。”王清霁答道。

陈净璃秀眉皱起,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她又想了想才问道:“你不是为了射潮剑阁来的临安?”

“自然不是。”王清霁诚实答道。

她这话说的十分坦然,不禁让陈净璃也觉得王清霁来到临安只不过是巧合。最主要她也不觉得射潮剑阁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眼前的清秀女子。这位王先生才十八岁,就已经有后天八境的武道修为,其背后必然有着大势力的精心栽培,完全不需要去争里面的东西。

五个月之后,也就是钱塘江大潮之际,射潮剑阁将会随着大潮重现天日,届时只要是先天之下的人都能进入其中。但一群后天的小辈们,修为也不够进入射潮剑阁真正的核心之处,除了别有图谋的人大多只是当成一次历练罢了。

更何况射潮剑阁一事诡异至极,沉入海底百年之后莫名其妙的被高人算出要重见天日。谁也猜不到里面究竟藏有什么危险,整件事情浑身上下散发着阴谋的气味,可以说风险和利益不成正比。陈净璃下山后来临安也不打算在射潮剑阁得到些什么,她只想找几个好的对手,较量一番就足够了,却没想到第一个人就让她踢到了铁板。

陈净璃进入屋子,搬了张凳子出来,坐在王清霁身旁,仔细地打量着王清霁的面容。

很普通,十分普通,纵然容貌在平常人眼里算得上是清秀可人,但也仅仅如此。在陈净璃的眼中,眼前这张脸必须要再美上十分,才能对得起那双动人的眼睛。

于是,陈净璃顺着心中直觉,问道:“这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

王清霁睁开双眼,看了眼浑身凌乱的少女,轻声道:“整理一下自己,然后离开吧。”

陈净璃先是愣了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才伸手将自身衣裳发丝打理好。然后又把凳子搬回屋子里头,再是对着王清霁说道:“只要你一日不走,我还会来的。”

王清霁没有回答。

她走到门前,又停下了脚步。

“宴会是七日之后,我很期待。”

言罢,推门而出。

……

萧兮霜虽然被视作临安城第一纨绔,但其实他并不喜欢来万花楼这种地方。

原因有很多,万花楼是离恨天的地盘,他不放心。二是他自己有意中人,而那位意中人向来爱吃醋,不喜欢他来这种地方。

但今日萧兮霜还是来到了万花楼,来找那位离恨天的于姑娘。

其实,万花楼背后是离恨天这件事情,可以说城中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了,之所以一概视而不见,只不过是离恨天势大罢了。

通报过后,萧兮霜便随着一位侍女,穿过了楼宇林立,种满奇花异草的万花楼,通过一条蜿蜒小径来到了一处悄无人声的幽篁中,只见万杆翠竹和一栋木屋映入眼中。

适逢春日,竹林清幽寂静,万杆翠绿随风摇动,令人脱尘忘俗,萧兮霜心头种种算计也都放在一旁,静静欣赏如此美景。

“在临安中寻得这一片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落在泥土里的枯叶被踩响,一道声音在萧兮霜耳畔响起,萧兮霜转过头看向从竹林外行来的于姑娘。

于姑娘今日穿着绣有蔷薇的黑色长裙,白皙的肌肤与深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把她衬得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而那张明雅秀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全然不见平日的妩媚。只有那双眸子依旧神采飞扬,自信流露。

“的确,也只有家大业大的离恨天能做到了。”萧兮霜回过神来,随意应付了句。

即便萧兮霜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来自离恨天的于姑娘,可仍会被那绝世容貌所吸引,松下心头的戒备。

于姑娘不以为然,只是悠然道:“萧公子,还是说明来意吧。”

“听闻,那血河帮的秦诺投靠了你。”萧兮霜看了眼于姑娘,轻笑道:“那有没有兴趣知道,那位灭了血河帮的人,是谁呢?”

于姑娘噗哧的笑了一声,然后用那神采飞扬的眸子横了萧兮霜一眼,淡然道:“想要借刀杀人,你也想的太容易了吧。”

萧兮霜自然不会想的这么容易,离恨天确实很在意射潮剑阁一事,但也不会疯狂到要将所有竞争对手踢出局,一个来意不明的白衣人还不至于触碰到离恨天的底线。但萧兮霜亲自前来,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于姑娘,新任知府七日后大摆宴席,那人也在邀请名单里头。”萧兮霜莞尔一笑,道:“那人的请柬是由知府大人那位出身挽剑池的女儿亲自去送的。”

“噢。”于姑娘长长地噢了一声,脸上笑的更是灿烂:“你倒是想的挺好,这样把她的身份告诉我,是想让我忍不住去动手试试吗?”

萧兮霜就像是听不到于姑娘话中冷意,脸上依旧从容自在:“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只是怕这位知府胃口太大,对不该做的事情蠢蠢欲动罢了。那人武功你也应该从秦诺口中得知,整座临安能进入射潮剑阁的人里,也就于姑娘你能够与那人分个高下,我等是远远不足的。”

“要是那人对射潮剑阁没有兴趣呢?”于姑娘淡然猜测道:“说不定,那人只是想来钱塘江看潮,来西子湖看山看水,看那三潭映月呢?”

萧兮霜浅笑道:“那就由于姑娘自由心证了。”

说罢,他便告辞而去,离开了这处幽篁。

于姑娘瞥了眼萧兮霜的背影,转身回到了竹屋之中,朝着静坐着的秦诺问道:“有什么想法吗?”

她刚才刻意没有压下声音,便是让两人的对话被秦诺听到。

“真的要说我想法吗?”秦诺反问道。

于姑娘横了秦诺眼,没有说话。

秦诺嗤笑一声,轻声道:“我第一个想法就是,你要换个试题来考我了。”

于姑娘秀眉轻蹙,瞪着秦诺,却又忽然展颜一笑:“我想到了。”

“你和我一起去见那人一面。”

接着,于姑娘语气变得戏谑起来。

“然后呢,你就算是离恨天中人了。”

“如此随意?”

“便是如此随意。”

.

第十一章 长叹不幸

.   王清霁略为无奈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少女。

自从那日之后,陈净璃每日都要过来和她待上不短的时间,甚至有时候她不下逐客令,陈净璃都不会自行离开。

王清霁也曾问过她,剑道是这样修的吗?

陈净璃只是答道:为什么修剑道就不能活泼,非得冷冷冰冰不像个人。挽剑池剑道百花齐放,无情剑道只不过是其中一条路罢了,她走的是寄情于剑的道路,顺从内心才是她的修行。

今日依然如此,王清霁起早时看到天空阴云密布,心中忽然来了兴致,便带上了长琴打算再游一遍烟雨朦胧的西子湖,结果刚走出巷子就看到来找她的陈净璃。

陈净璃今日穿的是月白色长裙,漆黑的长发绾至脑后用一把簪子固定好,露出了雪白的脖子,两侧发丝垂落在精致面容一侧。今日的她把平日的英气尽数收敛,就像是一位安静的大家闺秀,只有腰间长剑仍然提醒着旁人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气女子。

“王姐姐,今日是要去游西子湖?”陈净璃打量了会王清霁的装扮,轻声问道。

王清霁点点头,应了声是。

“那挺好的,我人生中第一次游西子湖是和王姐姐一起,以后想来也是件值得回忆的事情。”陈净璃轻笑着说道。

走着走着,王清霁忽然问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陈净璃听到这个问题,脚步忽然停下,看着王清霁的侧颜,露出一丝愕然之色,道:“我还以为王姐姐你永远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呢。”

王清霁也停下了脚步,回首看着离自己仅有几步之遥的陈净璃,漠然道:“我也是个人,只不过比较喜欢安静罢了。”

陈净璃扑哧一笑,连走几步到王清霁身旁,脚尖微微踮起,在王清霁耳畔私语道:“我还以为卿姬姐姐你心中只有修炼呢,就像是天道宗出来的人那样,想不到也有好奇心。”她说完这句话,踮起的身子落下,才真正解释道:“王姐姐,就算是你也有着好奇心,那我更不可避免了,恰巧你身上就充满着秘密,让人无法自拔。”

“秘密?”王清霁问道。

“对的,秘密。”陈净璃莞尔一笑,低声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来自何处,真名叫什么,练的是什么功法,喜欢着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想法,这对于我来说都是秘密呢。”

“为什么我不能是散修?”王清霁反问道:“云城城主白河愁散修出身,如今不也是威震天下?”

“这样就没意思了哦。”陈净璃轻笑道:“这世上固然有散修后来居上登临天人之境,但能够在二十岁之前走到后天八境成就内天地的,绝不会是偶得功法的散修,纵然他们有着不输于世家、宗门子弟的天赋,奈何无人指点前路,此时的进度必然要落后于我们这些人。”

说罢,她望了样王清霁,问道:“如果我没猜错,姐姐你八境恐怕已经走到了最后,只差一丝机缘便能勾连外天地,步入九境之中了吧?”

王清霁不置可否,但在陈净璃眼中便是默认了。

陈净璃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道:“同样是王姓,姐姐你倒是让我想起那位传闻中的王家大小姐了。王谢二家这一辈出外游历的子弟,谢家还有着那位谢道斐撑着场面,而王家则是尽显颓势,连带着那位传闻中王家千年以来天赋第一的王大小姐也被看低许多,让人觉得徒有虚名。”

“嗯?”王清霁听到关于自己的话题,心中好奇。

陈净璃一直注意着王清霁的神色,看到她变化的瞬间,便立刻接着说道:“王家传有朱雀离火真诀,为世间一等一的神功,直指天人之道。而那位王大小姐却偏偏放弃了那天人神功,选了那天遁剑诀来练,这事情在挽剑池上下可是热议了许久的,听闻明光剑主曾经有意前往王家,要收那位大小姐为真传弟子呢。”

陈净璃口中的明光剑主,便是挽剑池中最有希望接过掌教位置的先天高手。

“真传弟子,如此儿戏?”王清霁不解道。明光剑主有意收她为徒这事情,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陈净璃笑了笑,解释道:“我听一位师兄说的,明光剑主与那王大小姐的父亲曾一同游历江湖,乃至交好友,只是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罢了。”

听到少女的话,王清霁忽然一惊。她陡然间回想片刻,却发现自己只知道双亲意外死去,连死在哪里不知道,而在家的一年里也没有人与她说过这事情,她实际上就连双亲的尸首都没见到一面,祭拜的也只是衣冠冢。

如今看来,自己的双亲好像是有些了不起的样子,不愧是能生出这样女儿的人。

“不过再说那位王大小姐也没用,她还得守上两年孝,才能从王家出来呢。”陈净璃惋惜道:“那时候想必她已经不是我身边这位王先生的对手了。”

“的确可惜。”王清霁不痛不痒地回道。

她此时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王家敢让她随意外走,还不怕她被人识破身份,有辱门风了。王家传承千年,给外人的印象就是古板与严谨,不可能有人做出逃婚离家不守孝这种事情,只要她不自己跳出来说她是那位王家大小姐,恐怕没有人会将王清霁与王卿姬联想到一起。

更何况,她的名字好像根本不为世人所知,所有提到过她的人都只是称之为王大小姐。

想到这里,王清霁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位王大小姐,名字是什么?”

“这倒是不知道,没有刻意关心过这种事情呢。”陈净璃思索了片刻,无奈地回答道:“好像连那些出外历练的王家子弟也都是称之为大小姐,没有人直呼其名。”

“那她也挺神秘的。”王清霁莞尔道。

“啊!”

陈净璃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看着王清霁,脸上全是惊讶之色。

“怎么了?”王清霁疑惑道。

“姐姐,我没看错吧?”陈净璃靠到王清霁身前,认真地说道:“你刚才居然笑了!”

“那又如何?”王清霁仍然不懂。

陈净璃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是我们认识四天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在这之前我还以为你没有这个表情。”

“我说过,我也是个人。”听了这句话,王清霁不禁有些无语。

“可惜了,虽然和我说话,但却是因为另外一个人而笑。”陈净璃无视了王清霁的话,喟然长叹道:“这大概就是幸运中的不幸吧。”

不知不觉,就在言语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西子湖。

陈净璃尚是第一次来到,一眼望去心神顿时沉入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王清霁也随着她,就站在身旁,静静等待着她。

许久之后,陈净璃才回过神来,用那对明亮的眸子看着王清霁,请求道:“姐姐,能否为我弹上一曲?”

.

第十二章 我姓于,他们都叫我于姑娘

.   凉风阵阵。

没过多久,雨便来了。

烟雨中的湖光山色,宛如仙境。

琴音奏响,王清霁弹的是应景的潇湘水云。

雨雾迷茫将远山景色掩去,两人于一叶轻舟中冒雨游湖,王清霁十指轻抚长琴,琴弦之音与雨声相合,将自身情感尽数寄予琴音当中。

一曲尽,王清霁心中哀叹一声,看着烟雨中的西子湖,略有思愁,她心里头总感觉今日有些不喜欢的事情将要发生。

琴音落下许久,陈净璃才醒过神来,赞道:“不愧是姐姐,刚才可谓是天籁之音。”

“谬赞。”王清霁没有回头,只是自谦了句。

此时雨丝不止,王清霁盘膝而坐船头,膝上放着长琴,氤氲青气从体内冒出将雨丝拦下。而陈净璃没有她的修为只好是撑了把伞,坐在王清霁左后侧,静静地看着她。

“真美呢。”

陈净璃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清霁的侧颜,忽然问道:“能让我看看姐姐你真正的容颜吗?”

王清霁沉默片刻,才说道。

“有人看着我们。”

……

不远处的山边凉亭,于姑娘和秦诺正隔着烟雨望着湖中那叶轻舟。

纵然烟雨朦胧,也不能阻挡两人的视线穿越雨雾,落在船头两人的身上。

两人来的凑巧,刚好把那一曲潇湘水云从头听到尾。

琴声动人,西子湖美,就连于姑娘也不禁为之心神沉醉,直至现在才想起自己今日是要做什么的。

于姑娘的声音不同寻常的平淡,此刻与满湖烟雨相衬,格外温柔:“你觉得,萧兮霜说的话是真的吗?”

秦诺听到于姑娘的话,才将心头那萦绕不去的哀愁撇在一旁,轻声道:“我希望是假的。”

“既然你希望不是她,那也就是她了吧。”于姑娘莞尔一笑,称赞道:“选择今日来,实在是一大幸事。如此佳人,西子湖中血手抚素琴,当真称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了。”

秦诺看着湖中人影,心中有万分不解与郁结。他此刻看着湖中那若隐若现的青气,已经明白她便是那日的白衣人。然而他完全不懂,为什么那日避雨后,这人又要承诺救自己一命。难道说她听到了那日自己发的牢骚,感觉过意不去吗?

那未免太可笑了。

“接下来怎样?”秦诺回过神来,朝着于姑娘问道。

于姑娘拿起搁在一旁的伞,轻声道:“她发现我们了,去见个面吧。”

两人各持一伞,于姑娘在前,秦诺在后,步伐不急不缓的走向湖边。

湖水已经不远,而那艘轻舟依然留在湖中,没有丝毫靠拢过来的意思。

于姑娘看着这一幕,莫名其妙地笑了声,说道:“看来,她不想理会我们呢。”

“挺像你们离恨天的作风的。”秦诺调侃道:“倒是于姑娘你和离恨天不太像。”

“哦?”

于姑娘扑哧一笑,风情万种的横了秦诺眼,嗔怒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这个离恨天当代圣女是假的咯?”

秦诺听到这句话,不禁愣住。他对于姑娘的身份有过许多的猜测,但都没想到她居然是离恨天中的圣女,魔道第一宗门离恨天年轻一代的魁首。更没想到自己落魄无奈之下,抱上的居然是这样一根大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事情?”秦诺不解道。

“这难道是是不能告人的秘密吗?”于姑娘反问道。

秦诺沉思片刻,发现无法反驳,只能说道:“好吧,你喜欢就是了。”

“去找艘船来吧。”

于姑娘看着仍在湖中的两人,轻笑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

王清霁看着湖边两人,终于明白心里为何有不好的预感了。

“怎么了?”

陈净璃顺着王清霁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站在湖边的那两人,便开口问道:“姐姐你的朋友吗?”

“不是。”王清霁摇头道。

此时,两人看见秦诺转身离开,留下于姑娘一人,而那位于姑娘感觉到两人视线后,露出了一个赏心悦目的笑容,以作回礼。

“这人,长得真的是好看呢。”

陈净璃又看了眼王清霁,轻笑道:“感觉她和姐姐你是属于一个档次的呢。”

“知道她是谁吗?”王清霁问道。

“不知道呢。”陈净璃摇头道:“我初来临安没几天,时间都花在姐姐你身上了,没空关心她人,不过这人如此好看,想必名头很大吧。”

两人谈话间,一艘无盖木船从远处而来,破开了朦胧烟雨,停在于姑娘的身前。

她脚尖一点,身子便飞落到船头上。

然后,船朝着王清霁与陈净璃开来了。

看到这一幕,陈净璃不禁秀眉微微蹙起,问道:“是来找姐姐你的吗?”

王清霁不答,拿起放在膝上的长琴将其背负在身后,然后起身。

陈净璃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也收起了自己的小情绪,安静地站在王清霁身后。

在两船仅有一米距离时,来船稳稳地停住,秦诺走到于姑娘身后,疑惑地看着王清霁。

先开口的是于姑娘,她的声音清脆如黄鹂:“我姓于,他们都叫我于姑娘。”

王清霁面无表情,只是出于礼貌的回了句:“敝姓王。”

“今日冒昧前来,打扰了王先生的雅致,实在是不好意思。”于姑娘仍然说着客套话。只是这句王先生,刻意透露出自己已经查过了王清霁。

“既然知道自己打扰了,那么请走吧。”王清霁直接下了逐客令。

“哦?”于姑娘长长地哦了一声,用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对船的两人,摇头道:“实在不像呀。”

王清霁没有理会,陈净璃反倒是瞪了于姑娘一眼。

“好了,玩笑到此。”于姑娘将脸上玩味的笑容收敛起来,正色道:“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离恨天圣女于素铭。”

王清霁听到这话,脸上仍是无动于衷。然而一旁的陈净璃双唇微微张开,脸上先是惊愕再是阴沉。

离恨天出来的人基本眼高于顶,行事全由己心,向来是只有别人上门去求他们,没有他们来拜访别人的道理。

能够让离恨天圣女亲自前来的事情,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想到,绝不会是件好事。

不过,陈净璃想了想,便放下心了。

在她看来,有着八境圆满的王清霁在年轻一代中不说全无敌手,也是数一数二的人了。于素铭只要还没到九境,那么两人胜负只有交手后才能知晓。

至于叫家长这种事情,陈净璃可不相信王清霁背后没有大势力,到时候十有八九是打不起来,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陈净璃胡思乱想间,王清霁开口了。

“所为何事?”

“很简单,只是替我身后这人,寻个说法罢了。”

“如何寻?”

“证明你有这个资格先吧。”

.

第十三章 你这是在替……

.   烟雨湖中,两人对持。

于素铭放下了手中的伞,伸手接过秦诺递来的一把通体蓝色的横刀。右手握住刀柄,将刀锋从鞘中取出。她拔刀的速度很慢,没有纸伞遮挡的雨水落在了刀身之上,顺着角度划过刀锋,将那把明亮的横刀洗的发亮。

刀长不到三尺,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光滑的如同镜子,没有丝毫的花俏之处。当刀尖从鞘中出来时,秦诺和陈净璃只觉到一股刺骨锋寒涌上心头,令人心地发寒。

“无暇。”

于素铭轻声说出了横刀的名字,那宛若一泓秋水,清澈明净的刀锋,也确实称得上无暇二字。

“这刀不错,你们之间的胜负现在是五五开了。”戒灵忽然出声道。

王清霁没有理会戒灵,只是看着于素铭手中横刀,称赞道:“很美。”

无暇出鞘后,于素铭整个人便与之前完全不同起来了。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怀疑她是在假冒离恨天圣女,那么现在的她则没有人会不相信。

于素铭不复微笑之色,她听到王清霁的赞赏,只是傲然道:“当然。”

看到这一幕,陈净璃忽然生出些奇怪的念头,忍不住出声道:“圣女阁下,我怎么感觉你这是为了身后那个男人出头呢?”

气氛顿时沉默,僵硬起来。

秦诺先是愕然,然后再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陈净璃。

而王清霁则是向前一步,将陈净璃挡在了身后。

至于陈净璃,话说出口之后,便明白自己这句话是有多讨人厌,于是也乖乖的躲在王清霁身后。

于素铭刀锋倾斜指向湖面,身姿潇洒,宛若雨中仙,她柔声道:“你当然可以这样认为,而我也阻止不了你怎么想。”

“但是,说错了话的后果,总该是要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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