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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转生为血族的伯爵长女，而且还成了人类的人质？
好吧，姑且得到了外挂一样的无敌能力，安全不成问题。
可身体原本的主人未免太恶劣了！养一堆美少女做宠物不说，还有严重抖S倾向？
「吸血姬难道不是卖萌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是，这是一个想当好人的吸血姬不得不在外人面前超凶的故事。

第一卷 凶残的伯爵长女不想成为人质

第一章 被俘虏的开始

七日感到一阵无来由的寒意，似乎有人在叫他。
「□□□□，□□□□？」
他下意识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位年龄在15到16岁之间，拥有金发红瞳，极具贵族气质，外貌完全可以打满分的绝美少女，贵族少女脸色有些焦急，颦蹙着眉毛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提供帮助。
但七日并没有见过这名贵族少女，对方所用的语言也是七日从未听过的语种。
站在原地的他开始环顾周围，这里是一处被烛光照亮的昏暗房间，砖石地面上零星散布着稻草，空气中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加上木质栅栏组成的门以及墙上挂着的各类锁具，七日第一时间联想到电影中的牢房。
这里是哪？
几乎下意识的，七日看向手中带刺的皮鞭、以及不远处被绑在三角木马上的另一名女孩，后者背部布满淤痕，满头大汗的模样明显在强忍痛楚。
「呜呃……」
被绑在三角木马上的女孩发出一声呜咽，勉强抬起头，用带着泪光的眼睛看向七日——准确的说是皮鞭，眼睛里充满对痛苦的畏怯。
这个女孩是谁？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七日看向手中的皮鞭，难道是自己用皮鞭鞭打了女孩吗？
不，绝无可能。
七日立即否定了这个可能，自己已经关掉电脑躺在床上有一段时间，还因为失眠和网络上的朋友抱怨了一阵，最后等到困意上涌时，才终于进入梦乡。
等等，难道这里是梦？可如果是梦的话，这个梦也太过真实了吧？
脑海里刚浮现出如此想法，七日便感到大脑里响起一阵轰鸣，如同宇宙奇点爆炸般，巨量信息在一瞬间涌入七日脑海。
这里是人类联盟中，尤弥尔教国的腹地『尼鲁』。
金发红瞳的贵族少女是自己的妹妹，而被绑在三角木马上的女孩则是一名血族奴隶，最后，自己是血族海鲁恩特的一名伯爵之女，佩西亚领的唯一继承者，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奴隶女孩之所以会被自己鞭打，是因为伯爵长女洛伊丝薇尔有着虐待他人的癖好。
不过自己明明是血族，为什么会出现在教会的领地里？
念头刚触及至此，答案便如同潮水般涌入七日脑海。
由于魔王乌拉诺斯之死，导致长久没有发生战争的人类联盟与血族出现争执，双方在争抢魔王尸体的时候，自己因强行收纳魔王尸体而致使魔力过载，晕厥过去，和仆人一起于混乱中被教会的人俘虏，但由于教会方的一名教区主教也被血族抓走，双方为了交换人质，教会方并没有虐待自己，相反，还尽可能的给予了自己优渥条件。
连这个也是梦境的设定吗？
七日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诚然，过去做的一些梦很不可思议，但背景设定到如此详细的地步，七日还是第一次见，更重要的是自己居然在梦里变成了一名女性——他低下头打量了一遍自己，娇小的体型看起来还不到十四岁，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好吧，姑且不去感叹设定，即便这里是梦境，自己也无法接受将要鞭打一名女孩的荒唐事情。
「姐姐大人，您要回去了吗？」
七日瞥了一眼面带疑惑的贵族少女，也就是自己的妹妹，她是和自己一起被抓住的，名为卡米拉·佩西亚的女孩，在被俘虏期间，一直是她在照顾自己起居。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听懂卡米拉的语言，但七日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装模作样的挥了挥手。
「无聊，我要回去了。」
「是，这名奴隶……」
「原来在哪里就放她回哪里。」
「好的。」
这些话乍一看或许有些突兀，在记忆里，伯爵长女的虐待才刚刚开始，但伯爵长女本就是一个性格反复无常、难以捉摸的人，因此七日任性的做法才算是符合设定。
在卡米拉陪同下，七日很快回到地牢上方的卧室。
而当七日亲眼见到卧室内的布置时，整个人立即陷入了极大的震撼当中。
莫约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充满熏香气息，占据极大面积的华盖大床，墙壁被棕色的蔷薇雕刻装饰，天花板上则悬挂着即便在白天也璀璨夺目的水晶灯，就连矮柜的摆放都异常考究，更不用提挂在墙上的西洋剑以及油画，如果要让七日找出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他只能想到贵族宅邸几个字。
梦境真的能如此细致吗？
结合脑海里不停闪过的种种记忆，七日开始觉得自己并不在梦境中，或者说，他已经有了大概猜想——自己穿越了。
虽说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穿越的一天，但真正意识到穿越的可能性后，心中又难以扼制的涌起恐惧与混乱，心乱如麻的他先让卡米拉守候在门外，自己则扶着墙壁，不断大口喘气。
「骗人的吧……」
他掐了掐没有任何痕迹的光洁小臂，疼痛感如期而至——这里不是梦境，换言之，自己真的穿越了。
「不，也可能是游戏……如果是『Ragnarøk』的话，就算做到这一步也不奇怪。」
『Ragnarøk』是指七日玩过的一款大型多人角色扮演游戏，因为玩家在使用游戏舱以后，可以在游戏里拥有身临其境、仿佛身处现实的感受，所以七日才会有如此结论。
「不过脑海里那些记忆……难道是游戏运营商灌输给我的？这是游戏活动？」
理论上说，躺在游戏舱中的玩家确实可能被运营商篡改记忆甚至种种感受，变成如同『缸中之脑』的实验体，但这么做既费力又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还会被法律追责，七日完全不能理解理由。
「呼——姑且不要考虑这么多，如果这里并非游戏而是现实的话，接下来应该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慌张没有任何好处。」
压下穿越后的紧张与不适，七日维持单手扶着墙壁的姿势，开始消化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
自己是血族里佩西亚伯爵的长女，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现在被人类联盟俘虏，将作为人质，交换被血族俘虏的教会主教。
虽然目前没有遭到什么残忍对待，但无法肯定人类会一直善待自己。
如此一来，就有了第一个目标：摆脱俘虏的身份。
可是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似乎存在着魔法，伯爵长女也是一名能够使用魔法的魔法咏唱者，但就连伯爵长女都没能逃出这里，自己可能做到吗？答案当然是否定，七日直接打消了强闯出去的方法，现在被人好吃好喝的招待，并不代表在做出反抗行为以后，对方也会温和对待，最坏的可能是直接被关进大牢，而这是必须避免的结局。
一番冥思苦想后，七日深吸口气。
「不论如何现在都只能适应环境，从现在起，我就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了，简称伊丝。」
确定目标后，七日——现在是伊丝，走到房间里的圆桌旁。
抱着万一可能，自己需要确认这里到底是游戏还是现实。
她抬起手，像在游戏中一样对着空中画十字，试图呼唤出菜单页面，可面前并没有弹出窗口，这样的尝试伊丝做了不下十次，结果均已失败告终。
这里不是游戏。
伊丝内心一沉，游戏中死了可以重来，而现实并不会如此，换言之，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异世界，死了就没有复活的可能，包围内心的恐惧近乎要将伊丝淹没，她甚至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行，不能在这里放弃，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伊丝摇了摇头，努力把涣散的精神集中起来。
「如果像伯爵长女一样使用这个世界的魔法呢？」
这个世界的魔法需要咏唱咒文才能使用，不过因为脑海里有伯爵长女留下的记忆与方法，伊丝重复起来并不困难。
——当然是假的，伊丝尝试着咏唱魔法，结果却因为掌握不了咏唱节奏而以失败告终，伯爵长女能做到的事并不代表自己也能做到。
刚穿越过来就陷入死局了么......
一阵无力感涌上伊丝心头，她虽然能感受到身体里流动的魔力，但却找不到将这份魔力发泄出来的钥匙。
然而，念头刚到这里，伊丝脑海里没来由的闪过一种直觉。如果自己并不依靠某种方法，而是单纯凭借意识流动的话，或许就能使用魔法。这不是神明的耳语，而是一种直觉，接近第六感的东西。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伊丝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尝试，她站起身——亮蓝色的礼裙在这时候显得碍手碍脚——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一点，假如自己真的能靠想象使用魔法，那么最适合逃离囚禁的魔法，无疑是『高阶传送』。
「游戏里的话，使用高阶传送就是这种感觉吧……」
回忆起使用『高阶传送』时的恍惚与漂浮感，伊丝屏住呼吸，为了强化概念，她甚至将魔法的名字轻声念出来。
「——『高阶传送』。」
呲。
就像老旧电视信号不良时会闪过雪花般的噪点一样，房间骤然闪烁过呲呲声，但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瞬，便伴随有着银发蓝眼的伊丝的消失，戛然而止。
伊丝成功使用了『高阶传送』。

第二章 为魔王的诞生献上花束

伊丝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种安心感了。
过去在玩『Ragnarøk』时，自己总是会和其他玩家一样，吐槽『高阶传送』的恍惚与漂浮感令人难受，但换在现在的情境下，这种虚无感却只让伊丝安心，她不禁在内心向游戏开发商道歉，『高阶传送』的感官设定实在太美妙了。
毫无疑问，自己成功使用了『高阶传送』，这意味着自己拥有了逃跑技能，同时也证明游戏中的技能放到现实也能使用，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平均等级有多高，但自己至少有了挣扎本钱。
不过——
「这里是……？」
站着的伊丝扭头看向周围，木制栅栏充当房门的狭小房间一片昏暗，仅有蜡烛充当光源，地上零星散布着干草，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无孔不入的钻进鼻腔，在靠近墙角的位置，一名衣着单薄、体型瘦小的女孩正缩着身子，以十分害怕的眼神回避自己。
这里是刚才的地牢。
几乎没有思考过程，伊丝立即下了判断，躲在墙角的女孩正是刚才受刑的人。
「啧……怎么传送到这里了。」伊丝咂了咂舌，出于以防万一的理由，同时看向女孩，「这里是哪？」
不知是出于害怕伊丝的余威还是传送魔法太过惊世骇俗，被提问的女孩先是全身一颤，然后又怯怯的回应。
「是、是地牢……」
如果这里是漫画的话，伊丝头上一定会出现无数黑线，自己在使用『高阶传送』时忘记设定传送地点，以至于成为随机传送的情况。
嘛，没有被传送到万米高空或者地底就该庆幸了。
那样的话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会被秒杀。
虽然对刚刚结束行刑的女孩有些同情，但现在逃离俘虏身份才是头等大事，伊丝先是对女孩点点头，然后再次凭借想象，展开另一种魔法。
『全知地图』
严格来说，『全知地图』并不是一种魔法，而是属于游戏系统的一部分，任何MMORPG都会有地图这种方便玩家探索游戏的功能，同时，『全知地图』还会显示附近存在的怪物与玩家。
伴随「嗡」的一声轻鸣，如同科幻电影中的行星地图般，伊丝面前展开一面半透明青色荧幕。显示的范围以伊丝为中心，一直延伸到附近十公里的位置——十公里是游戏的初始设定。
地图上显示的东西多种多样，除开自己现在所在的城市『尼鲁』外，周围还有大小数个村庄与另一个规模较小的城镇，简单查看一番后，伊丝把传送地点设置在了远处的山林里。
目前还有许多问题没搞清楚，还是不要贸然与人接触比较好。
再一次，伊丝使用了『高阶传送』。
◇
「呼——总算活过来了。」
恍惚感与漂浮感结束，伊丝警惕的看了看周围，长舒了口气。
自己已经传送到了作为目的地的森林，附近全是超过二十公尺高的林木，阳光只能透过树叶搭成的缝隙照在地上，低矮灌木虽然茂盛，但也不是无法让人通行的程度，而且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伊丝所站的位置恰好是一处空地，仅有稀疏生长的杂草。
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伊丝完全不顾还带有一些湿润的泥土，直接瘫坐在地上，森林特有的泥土芳香舒缓了她紧张的神经，过了约五分钟，伊丝才重新打起精神，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感受其中传来的冰冷触感。
「果然是现实啊……算了，还是把目光放在今后，首先是确认状态。」
既然是存在魔法的世界，那么就应该有类似于魔法位阶的东西，『高阶传送』的使用需要消耗大量魔力，不事先弄清楚自己等级的话，关键时刻陷入没有魔力可用的尴尬境地就麻烦了。
「伯爵长女的等级是21级么，如果是在『Ragnarøk』里，21级只是刚起步的新手，没可能使用六阶的『高阶传送』，而且伯爵长女的记忆里也没有『高阶传送』这个魔法，也就是说，我继承了游戏里的等级？」
为了确认这一点，伊丝尝试着使用『状态』技能。
『状态』
姓名：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种族：血族（吸血鬼）
等级：427
生命值（HP）：42700/42700
魔法值（MP）：4270/4270
散发淡淡青色的荧幕再次浮现在伊丝面前，而这一次显示的则是自身状态，和伊丝想象的一样，她继承了游戏中的等级。
「不过居然没有继承种族和性别，可恶。」
自己创建的角色原本是长着细碎胡子，富有成年男性魅力的三十岁大叔，但现在却变成了看起来就十分柔弱的女孩——可以说是萝莉，其中的反差让伊丝有种想诅咒上帝的欲望。
「难道说以后都要用这副身体生活了么。」
通过状态栏上的投影，伊丝可以看见自己现在的外貌，这是一个莫约十四岁的少女，准确描述的话，应该是没过臀部的白色长发，蓝宝石般的澄澈瞳孔，修长的睫毛与小巧鼻梁，反射着光泽的樱色唇瓣，着装则是亮蓝色与白色混合的奢华礼裙。
这些种种，单独拿出来，每一样都异常可爱，可偏偏组合起来，却散发着不喜欢发言、不要随意接近或招惹的冷漠氛围，仿佛一靠近就会遭到致命攻击，事实上，伯爵长女也确实是这样的人，一旦被人触怒，就会立即施以报复。
好吧，这些问题可以暂且搁置，再怎么说也比丑陋到无法入眼要好，但问题是少女的身体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麻烦，坐姿、站姿、洗浴、吃饭、穿衣服、自我称谓甚至生理反应都与男性不同。
这个年纪的少女恰好有生理期出现，倘若自己遇见的话……伊丝连忙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伯爵长女的应对方法，还好，身为吸血鬼的伯爵长女，至少要到20岁才会迎来生理期，伊丝再次松了口气。
「要好好感谢这副身体记住了基础的行动方式啊，不用从走路开始学起真是太好了，也不知道怎么找回原本男性的身体——算了，那种事情以后再说，接下来寻找合适的生存地点才是首要目标。」
人类终究是群居生物，自己可不想一辈子隐居在山林里，尽管因为伯爵长女外貌的原因，自己不太想回到血族——可能会暴露身份——但总会有地方能够容纳自己。
「只是这对翅膀……虽然没有碍手碍脚的感觉，但就没有方法可以收回去吗？」
伸手摸了摸长在腰间的红色翅膀，这并非是洁白如天使的羽翼，而是象征着吸血鬼的恶魔翅膀，之前伊丝一直没注意到翅膀的存在，现在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一直小幅度扇动的双翅。
「可以用这个飞起来吗？指挥起来和手臂差不多。」
伊丝把注意力集中在翅膀上，尝试着拍动了两下，自己确实能指挥翅膀，不过除了让翅膀拍动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效果，也就是说，自己无法以翅膀飞行。在搜寻一阵伯爵长女的记忆后伊丝才发现，大多数吸血鬼都无法凭借翅膀飞行，翅膀对吸血鬼而言，除了代表种族特征以外，最大的作用是加快魔力回复速度。
「中看不中用嘛。」
撇了撇嘴，伊丝准备打开全知地图，搜索周围环境，不过旁边灌木丛中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意识的，她把视线投向灌木丛。
一只体长至少十公尺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伊丝眼前，红色皮肤与狮身蝎尾的形象，在看到的第一眼，伊丝便认出了对方。
蝎狮。
在『Ragnarøk』中，蝎狮虽然不是boss级别的怪物，但也是守卫世界树中庭的小型头目，而只有到达800级的人，才有登上世界树的资格，换言之，蝎狮少说也是八百级才能攻略的对象，自己现在却是427级。
「绝对是做梦吧……」
如果不是担心轻举妄动会令蝎狮注意到自己，伊丝甚至想尖叫出来，现实和游戏完全是两回事，蝎狮庞大体型带来的压迫力以及钻进鼻腔的兽臭，带来的真实感根本不是游戏参数能比拟的东西。
没有注意到我，一定没有注意到我……
在内心祈祷的同时，伊丝压低上半身，一步步缓缓后退，然而蝎狮早已发现了伊丝，缓缓把视线转向伊丝所在的空地，直到现在伊丝才明白，自己所站的位置之所以是空地，并非是自然形成，而是因为这里是蝎狮休息的地方。
「见鬼。」
对方明显发现了自己，伊丝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低低的暗骂一声，加快后退速度的同时，绞尽脑汁搜寻威力最强的魔法。面对蝎狮不能有任何保留，即便对方的体型比游戏中小数倍，也不应该抱有侥幸。
要命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伊丝不能把后背暴露给蝎狮，而这也就意味着伊丝无法全力逃跑，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咔嚓。
知道伊丝已经察觉到自己，蝎狮摆动身后带有尖刺的尾巴，不再保留的大步朝伊丝追去，不同于伊丝的后退速度，蝎狮每迈出一步，都相当于伊丝后退数步的距离，只是眨眼间，双方就不足十公尺，伊丝甚至可以闻到蝎狮鼻中喷出的臭气。
「呜——」
宛如警告般的低声，又仿佛即将抓到猎物时的戏谑，蝎狮放慢了接近速度，但蝎尾却笔直前探，似乎打算先用蝎尾令伊丝失去抵抗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伊丝根本无法在此刻集中精神思考合适魔法，拥有427级的她确实学习了许多魔法，不过想要重现出来，却是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做到的事。
『冰封之术』？仅仅一阶的魔法根本不够看，那么『火焰风暴』呢？不行，使用时需要蓄力时间，在这个最紧急的时候派不上用场。
「咿呃！」
没等伊丝思考出结果，蝎狮就猛地探出尾钩，笔直刺向伊丝眼眸，近乎下意识的，伊丝撇过头，试图躲过这一击，但尾钩的速度太快，尽管伊丝反应及时，也还是被尖锐钩爪划破脸颊。
脸上一热，伊丝不用摸也知道，自己大概被划伤了。
中毒了吗？会死掉吗？不……现在担心这些就真的会死了。
「再犹豫就没命了啊！」
仿佛临死前的绝命反击，又似乎是在令自己集中精神，伊丝大喊出声，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任何保命手段都必须用上。
她鼓起勇气，一把抓住蝎狮没来得及收回的勾爪——掌心瞬间传来一阵刺痛，那大概是勾爪上的倒刺刺入了皮肤，不过现在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的目的是限制住蝎狮，不让它闪避接下来的魔法。
抓住勾爪的同时，伊丝将另一只手的掌心对准蝎狮，调动充盈肺部的所有空气，压榨体内每一个细胞的力量，集中全部精神大吼。
「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xplosion！」
不同于『冰封之术』或者『火焰风暴』，『爆裂（Explosion）』魔法是非常初级的、过程简单的魔法，不需要太多想象即可施放出来，唯一缺点是威力偏小，很难对头目级怪物造成有效杀伤。
而为了让『爆裂』魔法更具有像其名字一样的威力，官方后来特意在『爆裂』魔法上加了一条说明——玩家在喊出技能名时，声音越大、技能名拖的越长，消耗的魔力也将越多，但作为代价，威力也会随以上两个因素呈指数增长。
现在，伊丝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山林，作为报偿，迎接蝎狮的是遮蔽了整片天空的、缓缓旋转重叠的橙红色法阵。
庞大的魔力波动只是眨眼间便充斥天地，在蝎狮为之颤抖时，所有魔法阵上下重合在一起，将中心对准伊丝所在的山头，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呻吟，刹那间，灼烧眼球的光芒将整个世界染成橘红色。
轰轰轰轰轰！！！
将整个森林包含在内，足以令人失明的耀眼光柱从天而降，刮起的火焰旋风将云层尽数撕裂，炽热的浪潮瞬间席卷大地，宛如灾厄降临般，一切都在火焰中得到净化。
这一刻，所有邪恶存在都为他们新王的诞生献上了花束。

第三章 逃离犯罪现场

等到最激烈的热浪过去一小时后，伊丝才从无与伦比的震撼中回过神，周围一切已经化为焦土，自己所站的山包变成深凹下去的盆地，火焰顺着高温形成的结晶层肆意流淌，仿佛要把肺部灼伤的热气近乎要让伊丝窒息，直到她想起使用『飞行』魔法时，才脱离了这片险境。
只是当伊丝飞到高空中后，却发现了更令她动摇的现实，在她想像中，『爆裂』魔法应该仅仅只烧毁了一个山头，但现在看来，整个森林都没能逃过火焰，举目望去，除了红色火焰以外就只剩下黑色焦土，如果不是地图显示自己确实有在移动的话，伊丝甚至会怀疑是不是掉进了循环空间里。
「到底烧掉了多少东西啊……」
伊丝不禁有些心虚，过去在游戏里，自己一直因为羞耻而没使用过『爆裂』魔法，刚才那一击消耗了自己近一半的魔力，如果知道会毁灭这么多东西的话，自己就会选择其他魔法了。
「不对，不能这么想，如果没能杀死蝎狮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况且周围没有村庄和城市，这里只是一片没有生活人类的无人之地。」
当然，嘴上是这么劝慰自己，伊丝内心还是有些没底，毕竟放火烧山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地球，再怎么样都会被判刑，严重的话就连死刑都不无可能，自己一个魔法让方圆十公里——可能更多，但地图只显示了十公里的内容——的山林全部消失，如果不在牢房里待十年以上的话，伊丝自己都不相信。
「哈啊，但愿这边的人类世界没有相应罪名——不对，只要我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是我干的了。」
飞在空中的同时，伊丝乐观的拍了拍毫无起伏的胸口，飞行时的感觉和游戏里相差无几，因此伊丝并没有感到恐惧之类的情绪，只是迎面吹来的空气异常炎热，如果不是考虑到会被人当成变态，伊丝有种想把衣服脱光的欲望。
快速飞行过去了近十分钟后，伊丝终于来到一片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地方，这里是一处位于两座山峰间的平坦地带，从干燥土地上留下数道车辙看，应该经常有人路过这里，伊丝瞥了一眼『全知地图』，上面标注的各类记号确实有说明，这里是连接尼鲁市与安诺镇的道路，小镇就在前方约三公里的位置。
「如果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安诺镇了吧，不过吸血鬼可以进入人类城镇吗？」
伊丝摸了摸身后象征着吸血鬼的红色翅膀，开始搜寻脑海里属于伯爵长女的记忆，并没有得到结果，记忆里大多都是和虐杀有关的暴力信息，有关人类的资料少得可怜。
「不论如何，先去附近观察一下好了，全知地图可以探查到种族，如果城镇里生活着吸血鬼的话，就证明是可以让吸血鬼进入的城市。」
虽说记忆里有关人类的资料很少，但却有血族和人类已经有近百年没发生过战争的信息，在这样一个和平的背景下，双方应该有所通融才是。
一边祈祷山那边的火焰早日熄灭，伊丝一边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打发时间，顺着道路走向地图上的安诺镇，『全知地图』和GPS地图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GPS地图好用许多，所有生物与特殊物品都会用光点标注，如果自己想要搜索特定目标的话，只需要输入关键词就可以显示出来。
有趣的是，伊丝发现山峰两边生活着名为『强盗』或者『人口商贩』之类的人，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伊丝在走过他们埋伏的路口时，特意使用了『隐匿』技能，将自己的存在消除，什么也没发生的在他们眼皮底下经过。
「总觉得把这样的技能用在盗窃上会成为富商……这个世界应该有应付『隐匿』技能的魔法吧？记得『隐匿』魔法连全知地图的探查都无法躲过。」
嘴上是这么说，伊丝语气里却少了些自信，通过全知地图可以看到，前方的安诺镇是一个方圆不到五公里的小型城镇，里面代表人类的光点有近三千人，其中等级最高的也不过10级，大多数住民都只有1到3级。
值得庆幸的是，住民并不全部为人类，有一成是人类以外的种族，诸如精灵、欧克、兽人之类的智慧种族，这些都是『Ragnarøk』中，玩家可以创建的初始种族，伊丝理所当然的生出亲切感。
「不过好像没有看到血族……」
抱着万一心态，伊丝在『全知地图』上打出『吸血鬼』与『血族』这样的关键词，这个世界里吸血鬼就等同于血族，但只有吸血鬼才会使用血族的称呼，其他种族依旧以吸血鬼作为种族名。
一瞬间，淡青色荧幕上的光点少了许多，原本充斥着大小亮斑的地图上只剩下四个蓝色光点，除开其中代表自己的光点，整个安诺镇里生活着共三只血族。
「呼——并不是没有血族，而是数量太少吗？这样一来，就代表血族可以进入人类城镇了吧，和平的世界真好啊。」
为和平的世界送上赞歌，不知不觉间伊丝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亮蓝色礼裙并没有在之前的火焰风暴中受损，没及臀部的白发也只稍微乱了一点，站在第三者角度，现在的伊丝只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冷淡的贵族大小姐，当然，要无视吸血鬼翅膀的存在。
虽然变成女性这种事令人悲伤，但姑且活下来了，这一点值得庆幸，伊丝选择暂时不去在意性别。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伊丝骂骂咧咧的踢了踢脚边石子，自己渴望的是被温柔体贴的知性大姐姐包围的异世界生活，而不是被一群男性簇拥的日子，现在的情况与梦想背道而驰，换做谁大概都会愤愤不平。
「也不知道现在这副身体会不会改变我的性取向……嗯——有必要确认一下。」
将遮蔽视线的前发拨到身后，伊丝一字一顿的自言自语。
「我喜欢的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在脑海里稍微幻想了一下自己的理想型，伊丝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确认这一点后，伊丝放下心，看来自己的性取向还和以前一样。
等闲下来以后，就去红灯区的风俗店实测一下吧，伊丝在内心暗自决定。

第四章 轻易进入了人类城镇？

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伊丝很快就来到安诺镇附近，由于之前与蝎狮的战斗令脸颊与手心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可疑，伊丝选择先用治愈术将疤痕消除，然后以水魔法召唤出洁净水洗干净脸。
就目前来看，自己可以无障碍的使用游戏中的一切技能，前提是自己曾经使用过，并且还记得使用时的感觉，而自己身为从『Ragnarøk』前身，『F.Wing』走来的老玩家，使用技能时的感觉早已深入脑海，只要定期将所有技能循环一遍，就不会出现忘记魔法该怎么用的情况。
「这就是人类城镇么……」
望着伫立在面前的城墙，伊丝生出一股感叹之意，伸手挡住阳光，微微眯起眼，安诺镇的城墙并不怎么高大，比起游戏中动辄上百公尺的城墙，这里只是幼稚园的程度，不过对比游戏，安诺镇有着别样风景，想要进城的人排成长队，一直绵延到伊丝所站的位置。
这些人中既有乘骑在马匹上的商旅，也有推着板车的农民，着装与打扮较为朴素，哪怕伊丝刚刚还身为俘虏，站在人群中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除此以外，伊丝还注意到，在队伍最前方，有一位吸血鬼正在接受卫兵盘查，看起来和卫兵十分熟悉的模样。
「应该是长住在城镇里的人吧......」
伊丝多少放下心，至少这证明了吸血鬼可以进入人类城镇。
「安诺镇和尼鲁市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伯爵长女从未出过尼鲁市，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
伊丝低下头思考着，自己进入城镇后需要先找到住处，然后开始收集情报。首先要知道这个世界最强的人是谁，以避免不小心引来灾祸，其次是打听一片可以让自己生活下去的乐土，安诺镇就在尼鲁市旁边，即便异世界的消息传播滞涩，自己也不能把安诺市当做常住地域。
最重要的是蝎狮啊……这座城市里的人最高也不到十级，为什么附近会生活着八百级的蝎狮？他们就不觉得蝎狮很危险吗？
一时间，伊丝脑海里闪过城镇里的人每年会献上祭品供奉蝎狮，或者将蝎狮奉为神明之类的风俗。
「嘛，蝎狮已经蒸发，就算想下去也没用，不过『爆裂』魔法居然能杀死八百级的蝎狮，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状况了，以前从没听过这样的消息，果然是大家都觉得把技能名喊出来太过羞耻，所以一直没人尝试过？」
但伊丝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在攻略书上见过的蝎狮都是体型巨大，比巨龙还要威武的怪物，刚才的蝎狮体长却只有十公尺，和攻略书上颇有气势的蝎狮相比，有种萤火之光与之皓月的感觉。
「小姑娘，只有你一个人吗？」
排在伊丝身后的一名中年男性突然开口，注意到对方是在叫自己，伊丝很自然的回头。
「嗯？啊啊，是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说从未学习过的语言，但沟通起来没有不便真是太好了。
伊丝注意到人类和血族说的语言并不相同，不过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两种语言。
大概是继承了伯爵长女的记忆吧。
伊丝暗自庆幸，异世界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恶，这名中年大叔应该是附近农户，属于看起来就十分老实的类型。
只是就在伊丝感叹异世界民风淳朴的时候，男人却以仿佛看见了某种稀罕物的表情，视线在伊丝翅膀与脸上徘徊。
「真是少见的打扮啊，和剧团走丢了么。」
剧团？是指表演杂技的剧团吗？不过打扮是指……
伊丝顺着对方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的翅膀，自己为了不在排队时给周围人添麻烦，刻意让翅膀保持一动不动的模样，男人应该是把翅膀当成了表演道具。
然而没等伊丝回答，男人就自顾自的摸着下巴笑出来。
「是和吸血鬼有关的剧本么，以前只听说过尼鲁市有剧团表演，但入场费设置的只有贵族老爷才看得起，没想到居然会有剧团愿意到安诺镇演出，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小姑娘你很快就能找到剧团的。」
「啊哈哈……」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澄清翅膀不是装饰的话，大概会让男人陷入尴尬，伊丝只能苦笑着转移话题。
「我还是第一次来安诺镇，想要找地方住下，请问大叔有推荐的宾馆——旅店吗？」
「嗯？剧团没有给小姑娘安排住所？真是离谱的做法啊，把这么漂亮的女孩一个人放在外面，虽然小姑娘直接住在我家就可以，但那样会让你困扰吧。推荐的话，安诺镇里只有一家旅店，就算小姑娘不愿意，也只能选择住下哦？」说完以后，农夫把手搭在板车上，朝伊丝努了努嘴。「该往前走咯，快到小姑娘你了。」
「啊，我知道了，谢谢。」
连忙点头答应，伊丝快步走上前，通过城门并不需要什么手续，一般旅者只需要士兵注视下走进城门即可，只有推着板车或者乘坐马车的人，卫兵才会上前盘查，似乎是为了检查是否有可疑人物以及有没有携带违禁品。
只是，正当伊丝准备走过城门的时候，守候在城门两边的卫兵突然叫住伊丝。
「喂，站住。」
「诶？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伊丝不由得全身一震，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携带行李通过安检时一样，明明包里什么也没装，但却升起莫名的担忧。
看见伊丝没有抵抗，两名穿着甲胄的卫兵先是收回长枪，然后将伊丝带到城门旁边的空地上，以一种在伊丝看来十分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伊丝，并没有上前和伊丝说话，而是相互讨论着什么。
「这是吸血鬼？看上去一副不好招惹的表情。」
「不会吧……吸血鬼怎么可能站在太阳下。」
「我也这么觉得。」
两名士兵一同抬头看了看太阳，正午的阳光异常刺眼，以至于让人睁不开眼睛。
「所以她不是吸血鬼？明明长着翅膀？」
「可能是贵族的奇怪癖好？她的打扮简直像哪个国家的公主，贵族不就喜欢新奇的东西。」
「可这也太像真正的翅膀了，你看！翅膀还在动！」
「只是贵族子嗣的恶作剧啦，查理你太大惊小怪了。」
「切，所以就这么把她放回去么。」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可不想被安上冒犯贵族的罪名。」
说话的士兵耸了耸肩，不再理会另一人，上前走到有些紧张的伊丝面前，摆出自认为很和蔼的表情。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洛伊丝薇尔？」
「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应该是哪里的贵族吧。」士兵以伊丝不会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接着把目光转向伊丝背后的吸血鬼翅膀，「这个是道具吗？」
「咦？不够逼真吗？」
伊丝的回答不仅没有让士兵怀疑，反而令士兵露出一副相当理解的表情，目光怀念似的飘远。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喜欢扮演吸血鬼啊，可惜我出生在普通家庭……好了，没问题了，进城吧，安诺镇虽然算不上富裕，但至少是个和平的地方。」
「谢谢。」
下意识的，伊丝对士兵点头致谢，接着在士兵温和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入城镇。
「人类和吸血鬼也不是那么水火不容嘛。」
悄悄叹了口气，从昏暗城门里走出来的伊丝微微眯起眼，阳光令她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接下来就是找到旅店了——在那之前，得先想办法弄到钱才行。」

第五章 找到临时住所

「话是这么说，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进入城镇以后，伊丝就立即陷入窘境，自己总不能现在去找工作，况且也不知道异世界里有哪些工作自己能做。
「不过这就是异世界的城市吗……有种来到中世纪北欧的感觉。」
整个都市完全由石头构成，放眼望去，呈现出一片灰色世界。未经铺设石砖的泥路歪歪曲曲的向外延伸，外加高矮各异的房屋，整体给人一种陈旧而古老的印象，向远眺望，还能看见应该是风车的建筑。
大抵是下午人们都在工作的原因，街上行人较少，人与人间的贫富差异极大，有的人穿着正合秋季的长袖，有的人却只能用到处是破洞的短衣蔽体，不过即便是穿着长袖的人，衣服上也打满补丁，整条街除了伊丝外，没有人身着颜色鲜亮的服饰。
「生产水平比想象中要低？说到异世界，大多数都是这种感觉吧——话说回来，这些人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些人』指的是频频回头看向伊丝的路人，自从进入城镇以后，伊丝就察觉到人们纷纷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因为衣着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所以才变得瞩目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后还是换一件普通的衣服吧，变得瞩目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伊丝为什么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从伯爵长女留下的记忆看，伯爵长女是血族中极为稀有的纯种，阳光是上级吸血鬼与纯种才能享受的特权。
路人的悄悄话并没有就此停下。
「到底是哪里来的贵族？奇怪的打扮。」
「喂，说话小声点，那位贵族小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总觉得要是被瞪一眼，肯定一整晚都睡不好觉。」
喂喂，不要随便谈论别人的外貌啊，而且伯爵长女看起来冷淡又不是我的过错。
「不过该说果然是贵族么，走路的姿势都和我们这些平民不一样。」
刚刚还在吐槽的伊丝突然全身一僵，下意识的，走路的姿势都不自然了起来，就像穿着正装走在街上会令人言行举止都规范许多一样，当周围人投来称赞的时候，伊丝也会不自觉的挺起脊背。
问题是伊丝从没学习过贵族少女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走路，只能按照印象里充满优雅感的步子行走，在伊丝看来，自己的走路姿势已经可以用诡异形容。
好想死……
说到底，内心为男性的自己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如果有地缝的话，伊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这种被瞩目的羞耻感自己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花了约十分钟的时间，伊丝终于在全知地图帮助下逃离视线地狱，来到城内唯一一处旅店前。
一路上自己已经找到了赚钱方式——直接用『Ragnarøk』中的货币。
虽说自己穿越到了异世界，但不知为何，游戏仓库内的各种收藏也一起以储物魔法的形式跟着穿越，当然，伊丝也考虑到了游戏中货币与异世界货币不通用的可能，但『Ragnarøk』中的货币是以黄金为主的稀有金属铸成，如果自己单纯将游戏货币当成黄金使用的话，应该就能解决没钱的危机。
毕竟在伯爵长女的记忆中，这个世界也有用黄金作为货币的习惯。
「唯一一间旅店吗……看起来有些简陋，嘛，作为暂居地点完全没问题，还是不要挑剔了。」
与周围的石造建筑不同，面前这家挂着『萨露旅店』门牌的旅店是一家两层结构的木质建筑，从略微发黑的门板可以看出，旅店已经有些年头。
伊丝深吸口气，抬起脚迈上台阶，直接推开旅店大门。
伴随一阵铃铛声，伊丝进入了比想象中亮堂许多的旅店，旅店左侧摆放着几张桌椅，右边为柜台，正对伊丝的，则是直接通往二层的旋转式木质楼梯。
有种进入中土世界旅馆的感觉，如果有妖精抱着酒杯飞舞的话，大概是一副令人迷醉的奇幻景象。
「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吗？住宿三铜币一天，算上三餐需要额外加两铜币。」
站在柜台后的一位中年女性微笑着朝伊丝打招呼，或许是经常做体力劳动的关系，皮肤十分粗糙，沉淀出岁月的痕迹。
当然，伊丝在意的并不是对方长相，而是打招呼的方式，这个世界的人类在打招呼上与自己并没有区别。
真是帮大忙了。
伊丝不由得庆幸，自己在迈进旅店前，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哇！」的一声吓唬自己的准备，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文明，在打招呼的方式上有区别属于正常现象。
礼貌的回以微笑，伊丝走上前。
「我需要在这里住半个月，请问可以用这个付钱吗？」
将手伸进腰间口袋里——礼裙出于美观原因没有口袋这种东西，所以伊丝只能在腰间系上腰带，再在腰带悬挂上布兜，用来掩饰自己会储物魔法的事情——伊丝凭着游戏中使用储物魔法时的感觉，将游戏货币取出放在柜台上。
值得一提的是，像这样正面印有女神头像，背面刻画了『Ragnarøk』标志的货币，伊丝的游戏仓库里只有不到十万枚。
接过货币的老板娘先是诧异的掂了掂，然后又对着光上下翻看，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是……金币？」
「是的，我是从远方来的旅客，没有这个国家的金币，如果能用这个支付的话，就算我亏一些也没关系。」
「确实像金币，只是……」老板娘面露苦色，金币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太过珍贵，万一这枚不认识的金币只是表面裹了一层黄金，里面是其他金属的话，她就吃大亏了，「十分抱歉，我不能收这样的金币，如果小姑娘非住不可的话，我建议把金币拿到街对面的当铺，在那里换成尤弥尔教国金币。」
「这样么——啊。」
在将金币收纳进仓库的过程中，伊丝突然有了意外发现。

第六章 然后被发现

原本杂乱无章，近乎无限大的仓库忽然多了些不认识的道具，诸如魔王乌拉诺斯的尸体，一些华贵礼裙和西洋剑，还有像是行刑道具的东西。
——这些是伯爵长女的所有物。
伊丝脑海里骤然浮现如此想法，紧接着，她又在意识中的仓库里找到少量属于这个世界的金币，没有犹豫的，伊丝把属于这个世界的钱币取出来。
「我突然想起路过上一座城市的时候换取过一些金币，可以用这个吗？」
伊丝将原属于伯爵长女的货币拿出来，虽然擅自花别人的钱让伊丝很不好意思，但仔细算下来，如果真要纠结的话，光是使用别人的身体就已经洗不清罪名。
老板娘一瞬间瞪大眼，颇为夸张的张开嘴。
「这个是……吸血鬼的海鲁恩特金币？这在教国里可是稀罕物，等等，小姑娘难道真的是吸血鬼？」
「嗯？」
老板娘的话让伊丝怔了一瞬。
「小姑娘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何止是不能住在旅店，吸血鬼居然走进教国腹地城市，可这是不得了的大事，我、我要报告给城防军。」
脸色一瞬间变的惨白，老板娘直接丢下金币，头也不回的转身，以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在逃难的速度跑出柜台，那副表情不禁让伊丝想到恐怖电影里见到鬼的主角。
然而，莫名其妙的感觉只维系了几秒，伊丝便感到大事不妙起来。
难道吸血鬼不能进入人类城镇？
「不，这座城市明明就生活着吸血鬼，而且我也通过守卫检查了，他们在知道我是吸血鬼的前提下放我进城，老板娘的表现根本没道理。」
皱起眉，伊丝陷入深深的思索，不仅是守卫，不论最初排队时遇见的农户还是入城后街上居民的表现，都没有惧怕自己的感觉，老板娘大惊失色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异常。
念头刚浮现出脑海，伊丝便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概是刚刚逃离柜台的老板娘通知了住在楼上的其他人，一位秃顶的中年男性跑下楼，在看见伊丝的瞬间，脚下一滑，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
但中年男人并没有咒骂或者捂着痛处，而是连滚带爬的，颤抖着手脚尖叫出来。
「哦！尤弥尔女神在上，是、是吸血鬼！吸血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
伊丝朝男人走了一步，男人立即惊慌失措的双手挡在身前。
「咿呃！不要吃我！」
根本没有听伊丝在说什么，秃顶的男人手脚并用，直接沿着楼梯跑回二楼，紧接着，伊丝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惊恐的呼救声，然后是肢体与地面接触的沉闷声响——从二楼跳下去了。
再一次，伊丝对吸血鬼是否能生活在人类城镇产生怀疑，或者说，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吸血鬼与人类间的关系绝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友善。
男人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习惯了吸血鬼的样子，如果这座城镇允许吸血鬼生活的话，男人应该不会害怕自己。
「之前路人的表现……因为伯爵长女外表是小孩子，所以那些人认为吸血鬼翅膀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之前听到的『唯一被认可阿瑟夫大人』，其实是说那个进入城镇的吸血鬼，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入城的血族？最开始的农户还说我是剧团的人……」
仿佛断掉的弦被接上，伊丝微微张嘴，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座城市不允许吸血鬼进入。
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种离奇的事情居然在现实发生了啊......」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富有戏剧性，伊丝第一次有了深刻认知。
脑海响起警报。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自己进入城镇的行为相当于主动把肉送到猎人嘴边，当务之急，应该先离开这里，比如使用『高阶传送』。
「先跑到尽可能远的地方。」
伊丝打开全知地图，准备为『高阶传送』设定坐标，但地图上显示的内容却令她头皮发麻——整个安诺镇已经被诸多代表士兵的光点围起来，不仅如此，旅店外也出现了一些士兵，并且士兵的数量还在以极快速度增加。
被发现了。
来不及设定安全的传送地点，伊丝随便选取了一块位置，只是正当她念出『高阶传送』几个字时，旅店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位看起来富有亲和力的年轻神官带领一队士兵走进。
几乎没有搜索过程，男神官直接将目标锁定在直直站着的伊丝身上，可以明显看到，这位神官露出了松下口气似得神色，几步走到伊丝面前，以一种并非是要审判，而是仿佛在和熟人说话的语气开口。
「佩西亚小姐，您怎么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第七章 意料之外的转变

与想象中不同，神官没有一上来就动用武力，伊丝松开握紧的拳头，如果对方一上来就攻击自己的话，自己会立刻予以反击，全知地图显示这名神官与外面士兵的等级不到十级，哪怕只是普通的『火球』魔法，也能轻易击败对方，只是现在看来没有动用武力的必要，伊丝自然也乐意如此。
『高阶鉴定』
出于万一起见，伊丝对神官使用了鉴定魔法，被使用『高阶鉴定』的人不会感到任何异样，因此伊丝毫不担心会被对方发现。
果然，视网膜上出现一片应该是状态栏的东西，名叫欧恩的神官没有使用伪装系魔法，确实只有8级，不仅在魔力上，就连力量值也完全比不上自己，欧恩的力量值只有两位数，而自己已经达到了五位数接近六位数的程度。
尽管伊丝没有理会自己，但神官欧恩并没有生气，或者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似乎已经猜到伊丝会这样对待自己，转过身，朝随行士兵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出去。
士兵迟疑了一瞬。
「欧恩大人，您……」
「出去，我有话要和佩西亚小姐说，这是副神官长的命令。」
「是。」
不再犹豫，屋内的士兵全部走出门外，旅店内只剩下伊丝与欧恩两人。
仿佛刚才的威严是一种伪装，欧恩脸上重新挂起和蔼微笑，对伊丝做出「请」的手势，示意伊丝坐着说话。
「佩西亚小姐，您不是和我约定好了，只要我满足您的需要，给予您同等于在血族海鲁恩特的对待，您就不会擅自离开宅邸吗？如果您有离开宅邸的需要，只用和下属说一声，我们也会安排时间，让您自由的在尼鲁城行动。我们需要换回主教大人，不会做出任何威胁您安全的事。」
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约定了？
被对方邀请坐在椅子上的伊丝微微歪头，欧恩镶嵌着金边的白色神官服确实令自己十分熟悉，她开始搜寻伯爵长女的记忆，得到的结果却令人惊讶。
事实上，正如欧恩所说，伯爵长女与神官欧恩有过这种约定，只要教国给予伯爵长女等同于贵族的对待，伯爵长女便不会为难教会。平时优渥的生活条件根本算不上是俘虏，就连出城赏玩都可以获得允许，在这一部分记忆里，伯爵长女甚至觉得人类世界的种种物品十分新奇，有种想多待一会儿的想法。
当然，伯爵长女也没放下嗜虐的兴趣，只是教会方不允许伯爵长女虐待人类，仅仅给伯爵长女发放了一批原本就是死囚的血族囚犯，至于之前那名被虐待的女孩，则是与伯爵长女一起被抓住的随身仆役。
伊丝理所当然的升起疑惑，既然伯爵长女身为俘虏，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受到现在这种优渥待遇？就算人类教会打算利用伯爵长女，交换被血族抓住的教会主教，也不应该如此纵容伯爵长女。
将伯爵长女从被抓以后到现在一周时间的记忆全部详细梳理了一遍，伊丝终于发现理由。
伯爵长女曾利用精湛演技令教会方相信，伯爵长女在收纳魔王乌拉诺斯尸体以后，拥有了可以瞬间毁灭整座城市的能力，而作为代价，伯爵长女自身也会死亡，加上更加恐怖的，血族整体实力比人类联盟强大数倍的背景，教会自然而然的心生忌惮，所以才会开出优渥到令人咂舌的条件。
姑且不说血族面积居然比人类联盟大了整整一倍，光是伯爵长女的演技，就让人钦佩啊……
深陷敌营却能凭借个人努力争取到优势，伊丝自认，换做自己来，绝对做不到同样的事，转生前的自己只是普通在校大学生，在没有接触过社会之前，都只能说是不谙世事的初心者。
好吧，这些心思可以等安定下来再说，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打发走这名神官，对方没有任何手段能威胁自己，伯爵长女只有21级的实力，自然只能凭借演技争取优势，而现在的自己借着转生所带来的等级，有着427级的实力，即便算对方说不，自己也能随心所欲的做想做的事。
只不过，欧恩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哪怕伯爵长女，都发自内心的不愿意刁难欧恩，如果可以的话，伊丝不想对这样一位善者动用武力。
不，换一种思路来想，自己或许可以让欧恩借用职权之便，让自己在人类世界里长住下去？
伊丝不禁有了新的主意。
现在的洛伊丝薇尔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洛伊丝薇尔，哪怕自己拼尽全力去扮演伯爵长女的角色，最终也只会被人发现马脚，与其做些白费功夫的事，不如一开始就跳出伯爵长女这个身份，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下去。
人类与血族近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争，就算教会管辖的地区不能容忍吸血鬼，剩下的皇权国家也总会有允许多种族共存的地方。
长久的沉默后伊丝依旧没给出回答，欧恩富有亲和力的脸上浮现苦笑。
「说起来……在得知佩西亚小姐您离开以后，我们立即派人向周边城镇搜索，结果发现郊外的尼鲁森林由于不明原因毁灭，能做到如此程度的魔法至少也在六阶以上，而整个北大陆都没有能使用火系六阶魔法的人，记得佩西亚小姐您说过自己拥有可以瞬间毁灭城镇的能力，难道说那是您……」
「诶？」
这么快就发现是自己做的了？不不，冷静一点，这只是欧恩的推测——不，仔细想想，他的推测或许对我有利，之前教会里一直有人质疑，伯爵长女是否真的能瞬间毁灭城市，如果可以借此机会让对方相信自己确实有如此魔法的话，就能在转瞬间将话语权拿回到自己手里。
实力永远是谈判的前提。
为了今后的道路，伊丝面不改色的维系着冷淡表情——其实不需要刻意维系，伯爵长女平时就是一副无感情的冷淡脸。
「怎么？不相信那是我做的？」
「果然是您，只是——」
「只是我明明说过一旦使用就会令我死亡，而我现在却好好坐在这里，所以很诧异？」欧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伊丝，不过这反而正中伊丝下怀，「我说过的一次，只是对那时候的我而言，现在的我已经完全吸收了魔王乌拉诺斯残留的能力，只要我不使用超过三次瞬间毁灭城镇的魔法，就不会死亡。如果欧恩，不，教会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演示第二遍，不过话先说在前面，亲眼目睹者一定会在爆炸的余波里死去。」
听起来是不留情面的威胁，但也是伊丝的无奈之举，倘若要在陌生人目睹下重演一遍拖着长音的『爆裂』魔法，这种羞耻感和当众宣读中二日记没什么两样——大概会社会性死亡。
「呃，不、不用了，没有第二个尼鲁森林可以让您实验魔法了。」欧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您看需要和我回去吗？您的妹妹还在城里等您……当、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命人在这座城里为您找到合适居所，然后再将您的妹妹和仆人一起转移到这边，这并不需要多少时间，而且安诺镇虽然没有尼鲁市那样繁华，但安静与和谐却是尼鲁市无法比拟的条件。」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欧恩正极力推荐自己住在安诺镇，稍微思考了一下后，伊丝不禁在内心苦笑。
大概是因为总数不到三千人的安诺镇比起有着近五万人口的尼鲁市来说，就算自己撕破协定毁灭掉，损失也能被压在最低限度吧。
至于将妹妹卡米拉以及仆役也一起转移过来的举止，看起来是在替自己考虑，实际上是为了限制自己不能随意使用广域歼灭魔法。
但欧恩不知道的是，伯爵长女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妹妹。
「您看如何？在此基础上，我们还会给佩西亚小姐准备更多的血族仆役，只要您不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您所提出的要求，我都会尽可能说服上面为您准备，再过一个月时间，您的父亲就会接您回去，还请把在人类世界的这段时间当做游玩。」
简直是在乞求我成为俘虏。
内心浮现出这样的诡异想法，伊丝不禁觉得异世界的人好说话到一种过人境界。
只是，就这样答应会令伯爵长女不易亲近的印象崩塌，伊丝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
「哼，我就要住在尼鲁市，难道欧恩想把我赶到这边来？」
之所以同意回到尼鲁市，伊丝有着自己的考虑，首先，有『高阶传送』在，自己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其次，自己的攻击魔法可以瞬间毁灭城市，教会之前就忌惮伯爵长女无中生有的魔法，在如今魔法得到证实的现在，就更没有胆量敢威胁自己。
最后，只有现在『伪俘虏』的身份，才更利于自己探索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打扰自己，同时自己也能借欧恩有求必应的特点，利用教会的力量搜罗大陆信息，教会会害怕瞬间毁灭城镇的魔法这件事反应出一个事实，那就是教会没办法抑制这样的力量，如此一来，伊丝就更有必要调查这个世界的最强者。
比起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还是有条理的，集多人智慧一起更快捷，一旦遇见可疑情况，就从『爆裂』魔法威胁或者『高阶传送』逃走二选一处理。
伊丝的话让欧恩面露微笑。
「怎么会，您应该知道，我是教会里的亲和派，让人类与血族和谐相处，这才是我们的终极目的，说一句让您见笑的话，如果能让身为佩西亚家唯一继承者的您认为人类世界很美好的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人类联盟与佩西亚家交接的北部边境都不会发生小规模冲突吧。」
说到这里，欧恩站起身，主动打开旅店门。
「那么，马车已经备好，佩西亚小姐，您随时可以回到尼鲁市。」
「走吧。」
模仿着伯爵长女毫不客气的语气，伊丝站起身。
对刚穿越的伊丝来说，刚才那番对话是她绞尽脑汁，尽可能压抑内心慌乱的结果，伊丝无法肯定继续下去自己不会露馅，因此，接下来的时间还是一个人在马车里静一静更合适。
在欧恩之前，伊丝迈出了旅店。

第八章 暗流涌动

「欢迎回来，姐姐大人。」
伊丝刚走下马车，一直守候在宅邸铁门旁的卡米拉——伯爵长女的妹妹便迎面走来，柔顺的金发即便在夜晚也闪闪发光，配合卡米拉本就漂亮的外表，伊丝不由得呆滞一瞬，想到自己刚穿越过来看见卡米拉时也是这种表现，伊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咳哼，只是临时想到一些事，暂离片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实说，我可是被吓了一跳啊，没有令佩西亚小姐不快真是太好了。」
从另一辆马车走下来的欧恩微笑着说，现在已经入夜，宅邸窗户透出来的鹅黄色灯光为众人带来一丝暖意。
脸上的担忧神色少了许多，卡米拉先是对神官欧恩微微点头行了一礼，然后命令仆役打开铁门，
「姐姐大人没事就好，我现在就命人准备晚餐，欧恩神官如果不嫌弃的话——」
「我还有任务在身，今天的事情必须要报告给神官长才行，当然，我保证上面的人不会对佩西亚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利，那么，感谢二小姐的招待，我就先行告退了。」
伊丝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见，这是伯爵长女的习惯，对于父亲与宠物以外的角色，伯爵长女不会多哪怕一丝关心。
当然，话是这么说，真正做起来时，伊丝还是忍不住在内心对欧恩说抱歉，对方宽容自己到这个份上，自己却连道谢的话都没有，实在有违常理。
嘛……等以后再道歉吧。
小小的叹了口气，伊丝在卡米拉带领下走进宅邸。这是一栋独立于市区之外的三层建筑，不仅有着前后两个花园，就连别栋与水井都有配备，一般来说，只有子爵以上级别的贵族才有资格修建这样一座宅邸。
倘若要让伊丝用自己并不丰富的社会经验做类比的话，伊丝只能想到地球里的大财阀，恐怕只有社会顶层人士才能享受修建于森林的三层独栋、并且配备有无数仆役的建筑。
果然不像是俘虏的生活。
为豪华的布景所赞叹，伊丝暗自咂舌。
穿过石板铺成的小径，在卡米拉与另外四名女仆的簇拥下，伊丝迈进宅邸大厅内部，映入眼帘的是由红色手工地毯与鹅黄色水晶灯组成的敞厅，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伊丝因为慌张，并没有注意到大厅内的装潢，现在冷静下来详细查看，不禁心生胆怯。
这种感觉就像穿着邋遢衣服的人走进高档餐厅，即便服务生与周围客人没有投来诧异目光，本人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现在的伊丝不是觉得自己着装不得体，而是内心的自卑心态作祟，走进贵族宅邸会理所当然的畏怯。
发现伊丝停顿在原地，落后于伊丝半步的卡米拉面露疑惑。
「姐姐大人，您怎么了？」
「嗯？啊啊，临时想起一些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发生什么异常么。」
伊丝瞥了一眼身为伯爵长女妹妹的卡米拉，比起伯爵长女银发蓝瞳，身材矮小的模样，卡米拉金发红瞳，比伯爵长女高出一个头的身材，不论怎么看都不是和伯爵长女有血缘关系的人，事实上，卡米拉也确实不属于佩西亚家系，甚至连吸血鬼都不是，伯爵长女在成为俘虏之前，对卡米拉只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卡米拉是佩西亚伯爵，也就是伊丝的父亲收留的养女，本身身为人类，至于收养卡米拉的目的，则是为了让卡米拉辅佐伯爵长女，让伯爵长女更好的执政。
虽然佩西亚伯爵一直告诫伯爵长女，不要对自己妹妹出手（指将卡米拉当做虐待玩具），但由于身为俘虏的日子缺少虐待对象，在一次心血来潮之下，伯爵长女打破了与父亲的约定，不过遗憾的是，卡米拉对姐姐的施虐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哭喊，以至于伯爵长女很快失去兴趣，虐待只进行到一半便草草收场。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伯爵长女对外表极为漂亮的卡米拉抱有毫不掩饰的扭曲感情，侵占、玷污、破坏，几乎组成了伯爵长女对卡米拉的全部欲望，如果不是顾忌父亲的叮嘱，恐怕卡米拉早就已经被调教成了玩偶。
还好事情没有发展成那样。
伊丝不禁暗自庆幸，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位命运悲惨的女孩。
卡米拉摇了摇头。
「没有，虽然不知道您是如何离开这座宅邸，但神殿的人并没有为难我们。」
「这样么，我只是临时起意去郊外实验魔法，在吸收了魔王乌拉诺斯的尸体以后，我已经彻底掌握了瞬间毁灭城市的魔法。」
「恭喜您，姐姐大人，父亲大人知道的话，一定会将您推上血族十三骑士的位置吧，不，能够瞬间毁灭城市的魔法，就算成为首席也不成问题。」
似乎真的在为伊丝高兴，卡米拉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神色，双手合握在身前，做出仿佛在祈祷的姿势。
即便被自己姐姐虐待，也依旧喜欢着姐姐么……
伊丝升起一丝诧异，对于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伯爵长女并没有留下多少记忆，虽说卡米拉从被收养后就一直待在佩西亚领，但伯爵长女与卡米拉的实际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真正开始接触还是从成为俘虏开始，关于这位妹妹的性格与习惯，身体的原主人、伯爵长女也只有卡米拉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印象。
可以适当放松警惕么……既然伯爵长女对卡米拉没有多少记忆，也就意味着卡米拉也没有见过几次伯爵长女吧，或许我可以从卡米拉着手，逐渐改变周围人对伯爵长女的印象，卡米拉看起来很敬仰自己的这位姐姐。
演技再好的人也不可能真的替代本尊，因此伊丝想先从周边人入手，逐渐改变伯爵长女残暴而嗜虐的印象。
当然，在那之前，伊丝需要梳理一下具体过程，没有比妹妹卡米拉更适合的实验对象，如果这是小说的话，性格单纯且喜欢姐姐的卡米拉应该会是简单女主吧。
「哼，这只是最简单的魔法，为我准备晚餐。」
「好的，请问姐姐大人今天是用我还是其他仆役？」
眨了眨眼，伊丝愣了一瞬，然后立即理解了卡米拉的意思——应该是指吸血鬼所必需的血液吧，伯爵长女每餐都需要补充血液。
尽管内心有些动摇，伊丝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冷淡。
「仆役的。」
「我知道了。」
◇
昏暗的房间。
任何一个来到此处的人都会产生这种印象。
空气虽然干净，房间也并不算狭窄，但却有种无处不在的压抑，仿佛乌云笼罩于此，给人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之感。
坐在议会长桌最上方的人轻「嗯」了一声，打破弥漫此处的安静。
「找到魔王大人的线索了么。」
「已经找到了，在尼鲁市。」
议桌上的一人回应道，这句话让其他包括坐在最上位的人都露出轻松表情，但回答者的下一句话又立刻让议桌上的人心情一沉。
「……只是魔王大人的气息消失了，和库克大人说的一样，魔王大人……前往另一个世界了。」
砰。
有人猛的拍向桌子。
「怎么可能！我能感受到魔王大人的灵魂！如果魔王大人驾崩，至少也会留下尸体，但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可魔王大人确实消失了，我们的人在陨落之地搜寻时，什么也没找到——还有一种说法是魔王大人被血族的一位贵族收进了储物魔法，现在那名贵族正待在尤弥尔教国的尼鲁市。」
「血族的贵族？」
坐在会议桌上的男人皱起眉，沉吟了半晌后才开口。
「不论如何，我们必须要确认魔王大人是否还活着，先把可疑的人抓住再商议后续事宜，这是库克大人的意思。」
「吸血鬼不会跟我们走的。」
「那就动用武力，对付吸血鬼不需要客气。」
「是，了解。」
听见肯定答复，坐在会议首席的男人点点头，继续以沉重语气开始下一个话题。
「如果确认魔王大人驾崩……」

第九章 改变印象的尝试

晚餐很快准备完毕，富丽堂皇的餐厅除了铺有白布的长桌外，还有数名女仆守候在一旁，令人诧异的是，其间有一位衣着暴露，着装明显与众不同的女性——伊丝猜想那应该是提供血液的奴隶，至于暴露衣着，则是伯爵长女的兴趣，性格乖戾的伯爵长女只对同性感兴趣。
理所当然的坐在上位，伊丝轻咳一声，明明有许多人却沉默无声的氛围令她感到异常拘束，她只能吩咐女仆搬来椅子，朝卡米拉挥了挥手。
大概是打扮了一番的缘故，卡米拉不再是上午见到的那身便服，而是相当符合贵族身份的着装。
梳理整齐的金发被白色大缎带收束在脑后，露出光洁肩膀与后背的黑色礼裙完全不像是深秋装扮，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伊丝觉得寒冷，再往下，明明上身穿着仿佛即将参加舞会的礼裙，下半身却是白色过膝袜与长靴的组合，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整体居然给人一种「就应该是这样子」的错觉，似乎这样的装扮才适合这位少女。
此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女的双眸，赤红的眼睛如同深潭般，拥有把人吸进去的魔力，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坐下来吧。」
「可是……」
卡米拉脸上没有惊喜，而是浓浓的顾忌，卡米拉虽然也是佩西亚家族的一员，但因为身为人类，在血族里，并没有和伯爵长女坐在同一个桌上吃饭的资格。
「怎么，卡米拉讨厌和我坐在同一个餐桌上？」
「绝对没有！能与姐姐大人同席是我的荣幸。」
「那就坐下。」
这是伊丝的第一个尝试，既然要改变周围人对伯爵长女的固有印象，不付出实际行动可不行。
犹豫片刻后，卡米拉坐在伊丝左手边的位置。
看来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伊丝松下口气，自己还担心卡米拉会立刻发现自己的异常，不过仔细想想，卡米拉怎么可能光从一个举动就判断出伯爵长女已经不是伯爵长女，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姐姐大人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当然，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怎么可能不开心。」
「是指魔法上的事情吗？」
「呃……正是如此。卡米拉知道我是如何离开宅邸的么。」
伊丝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卡米拉，这是自己的另一个打算，那就是了解这个世界与游戏到底有哪里不同，就目前来看，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与种族设定和『Ragnarøk』没什么两样，但也不能断言二者完全一样，伯爵长女并非全知全能，而且留下来的记忆也杂乱无章，寻找起来十分麻烦，卡米拉身为魔法咏唱者，直接询问她更加直接。
卡米拉摇了摇头，金色长发跟着左右摇曳。
「不知道，最开始您让我守在门外的时候，我还以为您想修习魔法，可等到教会的人拜访时，却发现您已经不见了，只是守卫在宅邸附近的教会人员并没有发现您的踪迹，所以他们推测应该是有人将您劫走。」
「卡米拉听说过『高阶传送』吗？」
「『高阶传送』？」
果然，和伊丝意料中的一样，卡米拉脸上浮现出疑惑神色，伯爵长女的记忆中同样没有『高阶传送』。
「我是指可以让人转移的魔法。」
「传送魔法我倒是听说过，可一般只能传送不超过百公尺的距离，而且那属于三阶魔法——难道姐姐大人突破了？」
「三阶魔法？三百级的魔法咏唱者？」
『Ragnarøk』中，每一百级为一阶，例如伊丝身为427级的玩家，就能使用最高第四位阶的魔法，因此卡米拉提起三阶，导致伊丝下意识联想到三百级的魔法。
就目前了解到的、这个世界不到两位数的平均等级，如果必须要三百级才能使用传送魔法的话，传送魔法会失传属于正常现象，伊丝完全能理解。
然而卡米拉却面露疑惑，或者说，是一种仿佛想确认伊丝是不是生病了的表情。
「三百级……姐姐大人，这是您从魔王乌拉诺斯那里得到的消息吗？我以前看到的记载说，传送魔法是三十级的空间魔法……」
「三十级？」
「是的，三十级也就是三阶魔法，您忘记了吗？如果姐姐大人身体不适的话，还请告诉我，我多少会一些治疗魔法。」
啧，原来是这样。
伊丝咂了咂舌，看来这个世界有关魔法位阶的设定与『Ragnarøk』不同，游戏中每一百级为一阶，而现实里是每十级一阶。
今后还是以这个世界的魔法位阶为准吧。
尴尬的撇开视线，伊丝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餐盘上，这个世界的吸血鬼虽然需要补充血液，但也同样得食用正常食物，二者都是维系生命所必须的东西。
餐具是刀叉么，感觉会用不习惯。
伊丝不禁觉得在餐厅里享用晚餐是错误决定，自己不常用刀叉，如果强行使用，可能会在小细节上被看出端倪。
之后得叫人做出筷子才行，现在还是找些别的东西岔开话题吧。
想到这里，伊丝下意识看向那名衣着暴露的血奴，通常伯爵长女都是用咬破脖颈的方式取用血液，而这对自己来说难度有些高了——内心身为现代人的自己无法接受这种原始的、野蛮的行径，想要以原始方法吸血，倘若不是在异世界里生活了足够长时间，就只有天生不顾他人死活的冷漠性格才能做到吧。
除此以外，伊丝还有着将液体装在高脚杯中喝下才是浪漫的偏执。
当然，自己也不会拒绝喝下血液，在已经成为吸血鬼的现在，拒绝血液和自杀没有区别，好不容易穿越到异世界，自然得好好活下去，况且在伯爵长女留下的记忆里，血液是一种极其美味的东西。
不单是美味，居然还有味道之分吗？普通的铁锈味算是能够理解，居然还有鲜橙味和草莓味？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
名为好奇的心理瞬间占据了伊丝内心，她朝血奴招了招手。
「过来。」
「是……」
伊丝的盯视令少女全身一颤，但身为奴隶，服从命令的天性战胜了恐惧，她小心翼翼的、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伊丝身边，大概是为了防止血奴逃跑的缘故，这名少女的翅膀以及双脚都被加上镣铐，配合暴露衣着，有种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伊丝只能尽量控制视线，不让目光太过失礼。
「很冷吗？」
「诶？」没有想到伊丝会说这样的话，少女轻咦了一声，随后又怯怯低下头，「没、没有的事……」
应该是在撒谎吧，伊丝瞥了一眼少女冻得发青的双手，虽说现在还没到冬季，但也相去不远。
伊丝站起身，拿起距离自己稍远的空杯，然后递给卡米拉。
「帮我把血放到这个杯子里。」

第十章 初次吸血的吸血姬

伊丝的话令卡米拉愣了一瞬。
「放到杯子里……姐姐大人是要？」
「照我命令做。」
「是。」
微微点头，卡米拉离开座位，接着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一把短刃，轻贴在血奴的脖颈处，可以看到血奴脸上充满了恐惧，身体不断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不过即便如此，少女也没有胆量反抗或者后退，只是低声啜泣着，闭上双眼，等待短刃夺取生命——本应如此。
伊丝皱起眉，指向少女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青的手掌。
「这里。」
似乎不理解伊丝的说法，卡米拉歪过头。
「可是您说过，只有脖颈附近的血液才新鲜。」
「那是以前，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知道了。」收回短刃，卡米拉拍了拍少女后背，以一种残忍而无情的声音命令，「把手伸出来。」
「啊……」
很显然，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得救，茫然的看着卡米拉，然而卡米拉并没有给予少女反应时间，直接抓起少女的手摊开，然后用短刃在少女手心划过。
鲜血顿时顺着少女手掌滴落在下方玻璃杯中，但伊丝想象中的，充满惊恐或者吃痛的叫喊没有出现，少女反而是一脸惊讶，或者说放松下来的表情，在手掌因为吃痛而下意识向后回缩一阵后，就不再反抗，仿佛习惯了放血这件事。
原本就身为血族，应该已经见惯了血液吧。
比起少女劫后余生的表现，卡米拉的表现更令伊丝吃惊，最开始她还以为卡米拉属于十分善良的性格，之所以将放血交给卡米拉来做，也是出于这种考虑，结果没想到卡米拉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少女活下来，冷血的表现令伊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底是喜欢自己的姐姐，所以周围人死活对自己无所谓？还是由于身为上位者，只是把奴隶当做物品看待？亦或者本身就是冷酷无情的性格？伊丝无从思考，只能给卡米拉悄悄打上残酷标签。
不到一分钟时间，透明的高脚杯便装满鲜血，由于暴露在空气里，杯中的液体已经变为暗红色。
「好了，到此为止。」伊丝将手心对准卡米拉，示意停止，然后又对守候在桌前的女仆挥了挥手，「把她带下去，治好伤势，今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其他人都下去。」
「好的，佩西亚大人。」
等到所有女仆走后，伊丝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卡米拉，后者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浮现出诧异表情，只是一个人用刀叉享用晚餐，这直接证明了刚才的举动没有令她生疑，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好的开始。
伊丝暗自为自己鼓掌，逐渐改变伯爵长女人设的计划确实有可行性。
接下来就该把注意力放到血液上了。
端起几乎要溢出来的、装满暗红色血液的玻璃杯，伊丝喉咙不自觉鼓动了一下，这并非出于吸血鬼对于血液的渴望，而是内心身为人类的灵魂带来的正常反应。
不同于平时舔舐伤口或者牙龈出血时的感觉，当血液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浓郁的血腥味只会让人反胃，伊丝小时候曾去过老式屠宰场，每当想起那股浓郁到让人睁不开眼的血液味道，她都会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而现在的味道和那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
不同的是，现在自己只觉得这股血腥味令人迷醉。
「这就是吸血鬼带来的改变么……」以不会让卡米拉听见的声音，伊丝低声喃喃，「事到如今只能继续下去，而且我对血液的味道也有一点好奇。」
如果对吸血鬼而言，血液也像果汁一样味道多变的话，岂不意味着每个人的血液味道都不相同？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透过玻璃杯瞥了一眼卡米拉，确认卡米拉没有在看自己后，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悄悄在液体表面划过。
意料中的血腥并没有传来。
是甜的。
并非是砂糖的甜味，而是贴近蜂蜜，却又带着一点酸涩的味道，非要伊丝以吃过的东西形容，伊丝只能想到蘸有蜂蜜的、没有完全成熟的芒果。
然而这只是开始，当血液顺着喉咙流入胃袋后，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充斥在伊丝全身，那是一种仿佛跌入幻境的兴奋感，所有的顾虑与重担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精神就像插上了翅膀般，在恍惚的云朵间穿梭，如同嗜酒如命的酒徒遇见世界上最好的美酒，充斥全身的幸福感近乎让人迷失自我。
下意识的，伊丝倾斜酒杯，快要满溢出来的血液顿时充满舌尖，舒畅感变的更加猛烈，全身细胞都在为这一刻欢呼，伊丝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腰间的翅膀已经张开到最大，喉咙也不自觉发出呻吟，杯中的血液甚至因为来不及咽下，顺着嘴角不断低落。
等到最后一滴血液也流干后，伊丝才逐渐从恍惚中回过神，幸福感逐渐消失的落差令她叹了口气，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下意识看向坐在旁边的卡米拉的脖颈——光滑雪白的脖颈似乎在诱惑自己一口咬上去。
不，不对，那是连伯爵长女都没敢做的事，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伊丝立即回过神。
如果不是及时拉回思绪的话，自己大概会做出舔舐杯子的不堪举止吧，不过在成为吸血鬼以后，血液确实成为了足以令自己上瘾的东西，伊丝开始理解为什么伯爵长女会做出活活将人吸干的残忍举止。
轻呼了口气，伊丝摇了摇头，将杯子放回桌上。
「呼——」
「姐姐大人，您……」
「嗯？」
直到现在，伊丝才发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桌上的餐点因为自己扇动翅膀而被打翻，亮蓝色礼裙上也到处是滴落的血渍，白色前发因为出汗而粘结在一起，完全不像是受过贵族教育的人。
不过卡米拉并没有起疑，精致的脸庞上只有好奇。
「姐姐大人觉得刚才那名奴隶的味道很好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姐大人因为血液失神。」
「咳哼，确实，刚才那名奴隶的味道很好，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留下她的理由。」伊丝故作镇定的站起身，料理已经被打翻，自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让后厨重新做一份送到我的房间，另外我需要洗澡。」
「好的，交给我准备吧，姐姐大人。」
目送着伊丝离开，卡米拉鲜红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异样色彩，并非是担心或者崇敬，而是混杂了不解、困惑、好奇以及求知欲的目光。

第十一章 血液成瘾？

一个不足五平米的房间内，一位披散着白发，全身没有一丝伤痕的少女打了个哈欠。
在对卡米拉交代了自己想洗澡以后，卡米拉就迅速为自己置办了相关事宜，之所以说是『置办』，是因为这个过程确实繁琐。
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是下午六点——状态栏拥有时间显示功能——等到洗澡水准备好以后，却已经到半夜十点，
仆役们要先将购买到的大块柴火劈成小段，然后再从水井一桶一桶的打水，最后等大锅里的水烧开，才能装进保温良好的厚实木桶，而为了填满浴室里的浴槽，这样的行动至少重复了五次，且因为最先装进木桶的开水会冷掉，一切行动必须抓紧时间，所以等一趟忙完下来，整个宅邸近二十名仆役无一不浑身是汗。
「以后还是尽量少提出洗澡的要求好了……」
伊丝叹了口气，洗澡在异世界是十分奢侈的事，即便是伯爵长女，也很少提出洗澡的要求，并非是伯爵长女不爱干净，而是整个社会都缺乏洗澡的意识，只有每逢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花费大量时间洗澡，这一点与自己所知道的，人们是因为觉得洗澡会令人生病的历史不同。
宅邸浴室位于别栋中的一楼，比起普通卧室接近二十平米的面积，浴室仅仅只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摆放了浴槽后，整个空间变的极其拥挤。
不仅如此，洗浴设施也极为贫乏，首先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先洗干净身上再泡进水中的流程，而是脱光衣服后就直接钻进浴池，因此地板没布置排水沟，导致伊丝也只能直接泡进浴槽，其次既没有香皂也没有沐浴乳，给人一种缺乏仪式感的印象。
将打湿的白色长发理顺，感觉房间光线偏暗的伊丝打了个响指。
『光』。
原本昏黄的房间顿时被白炽色填满，伊丝微微眯起眼。
「果然，简单魔法也可以重现，『光』的话，连一阶魔法都算不上吧，可惜『Ragnarøk』并非万能……」
首先自己只能使用学过的技能，其次这个世界中还有一些『Ragnarøk』里不存在的魔法，诸如不用水便能洗干净衣服的『清洁』，或者『食物创造』这类令食物无中生有的魔法。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食物创造』所制造出的食物异常难吃，在伯爵长女的记忆中，大部分士兵宁可挨饿也不愿意食用魔法创造的食物。
「嘛，只要学会的魔法能够保命就好，要求太多会让人吃不消，现在还是嗯——观摩一下这具身体好了。」
轻舒了口气，伊丝坐在不大的浴槽中，由于墙上就挂着镜子，伊丝可以很轻松借助镜子看清楚身体的每个角落。
然后脸红了。
「该怎么说呢……这种微妙的背德感……」
这具身体并非与生俱来，伊丝在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后，十分自然的生出不好意思，有种在偷窥美少女裸^体的感觉，尽管伊丝知道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撇开视线。
「大学时期虽然有谈过恋爱，可是才刚开始就草草结束，这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同龄——不对，应该说是少女的全身……」
伯爵长女的身体只有十四岁，胸部也几乎没有，虽然完美五官以及从腰到腿的纤细曲线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包裹住臀部的白发和沾着水滴的白嫩肌肤也异常诱人，但要是对这种小女孩发^情，就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者了。
这种身材的女性并不在伊丝守备范围，除了好奇与羞耻感以外，伊丝没有别的想法。
「唔姆，还没有确认重要的事情……」
身为男性的象征可能会保留吗？
伊丝抱着万一心理，往下窥探。
——没有了。
一股说不出的忧伤回荡在浴室。
片刻后。
「话说回来，女性的胸部很敏感……这是真的吗？」
为了验证曾经困惑自己的问题，伊丝内心的好奇战胜了背德感，将纤细到仿佛轻轻一握就会折断的右手放到左胸——可以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稍微划了一下。
除了痒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果然成人向漫画都是骗人的。
伊丝咋了咋舌。
整个浴室陷入安静，过了约一分钟后，伊丝才长长叹了口气。
「哈啊，也不知道地球那边怎么样了，现在看来，确确实实是被丢到异世界了啊，明明刚买的游戏还没通关，也没来得及和线上的朋友打招呼，啊啊，要是发现我长久没上线，那群家伙一定会说我去异世界寻找真爱了吧，可恶，什么时候都笑嘻嘻的。」
不过这也让伊丝放下心，要是大家因为自己的消失而沉默下去的话，自己一定会跟着变沉重吧，自己讨厌没人说话的氛围。
「不过还没和那个匿名的资助者道谢，希望他不会觉得遗憾。」
想到这里，伊丝耸了耸肩，房间里跟着回荡起水花声。
在原本的世界里，伊丝的父母在伊丝刚进入初中时就已经过逝，只有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定期将生活所需打在伊丝父母的账户里，虽然伊丝有想过找对方道谢，但却因没有任何线索而无从谈起，后来通过多方途径才打听到，汇款人似乎是曾经受伊丝父母资助过的企业家，不过到底是谁，伊丝完全不清楚。
「事到如今，就算后悔也没有用，还是老老实实继续生活下去吧。」
奇幻系主人公在穿越后，通常第一想法是找到回家的方法，但自己却没有太多感触，内心甚至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期待，既然同样是活着，放在哪个世界不都一样吗？
更何况原本喜欢幻想的自己就对异世界抱有憧憬，好不容易满足了这个愿望，可不能就这样回去。
最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品尝各种味道的血液，这是人类无法触及的领域。
抛开饮血这件听上去令人反胃的事，血液的味道伊丝已经在刚才品尝过，那种会让人产生幸福感的滋味，仅仅体验了一次，伊丝就有种无法自拔的感觉，如果可以，伊丝甚至想发动伯爵长女的权利，寻找各种各样味道的血液。
「而且血族里还有血液的传说……香槟味吗……」
相传，世界上有着香槟味的血液，凡是血族所属，只要品尝过一次，就会觉得其他味道的血液根本不值一提，其芳醇与浓厚，足以令得到它的血族发狂。
当然，这只是伯爵长女记忆中的内容，事实是否如此，伊丝也不清楚，但这却给了伊丝一个方向，传说往往是根据现实夸大出来的结果，换言之，现实确实存在香槟味的、令血族上瘾的血液。
「会是什么味道呢。」
下意识的，伊丝舔了舔嘴唇，自己或许已经沉迷在血液里了也说不定。
「可恶，一想到血液，满脑子都是随便找个人吸血的冲动啊，偏偏我是纯种，会让被吸血的人迷恋上那种感觉。」
纯种吸血鬼的唾液具有强烈的致幻性，不论是谁，一旦被纯种吸食血液，就会如同毒品上瘾般，无法再脱离纯种控制，虽说只要放置数月时间就会令症状减缓，但现在的背景不允许自己这么做，毕竟突然多了一堆迷恋上伯爵长女的血奴，任谁都会产生怀疑，万一被好事者发现身份就糟糕了。
如果真的被发现身份，就只能放弃利用教会搜罗信息、在人类世界里长住的想法，直接用高阶传送离开这里了。
这是最后迫不得已的做法，事情不到无法回旋的地步，伊丝打算尽可能不采用。
「今后就一边收集各式各样的血液，一边和周围人打好关系吧，人脉在任何时候都有意义，至于明天的安排——」手指抵在下巴处，伊丝沉吟片刻，「果然还是先掌握这个世界的势力分布，然后把迄今为止学习过的所有技能都用一遍，嗯……还有模仿伯爵长女的行动，一些常用的语气和台词得掌握才行。」
这是隐藏身份的基本要领。
意识到这一点，伊丝变得跃跃欲试起来，平时伯爵长女最常说的话除了施虐时的台词外，最多的就是「跪下」与「闭嘴」。
清了清嗓子，伊丝面对镜子从浴槽中站起，抛开萦绕于内心的羞耻感，微眯起眼。不得不说，伯爵长女冷漠的外貌在做这个动作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跪下。」
平缓的语气。
「似乎差了点气势，这个时候果然应该用偏大的音量吗？任性的性格通常都会这么做吧？」
自言自语的喃喃，伊丝深吸口气重整势头，这一次还追加了微微仰起下巴，如同在蔑视对方的动作。
「跪下！」
语气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味道，但和伯爵长女纨绔的氛围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哈啊，只能慢慢尝试了，模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
十分钟后。
「跪下！——呃。」
声色俱厉的模样差点让伊丝以为伯爵长女复活过来，在平复了半天心情后，才长舒了口气。
「有八分像了么……今天就做到这里吧，喉咙都有些干了，暂且休息一下。」
如此决定后，仿佛要把胸中淤积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般，伊丝放松下全身，重新泡进冒着白气的浴池里，长长伸了个懒腰，然后把头靠在浴池边缘，任由白发在水中散开，呆呆凝视着天花板。
「闲下来就忍不住想品尝其他味道的血液啊……说不定已经上瘾了。」
没有人听到伊丝的喃喃。

第十二章 人偶

凉风吹袭的郊外无比安静，就像是要为这片寂静添砖加瓦般，夜空飘过数层薄云，原本皎洁的月光变的若隐若现，漫天星辉也失去色彩，将房间里的魔法灯——使用时需要注入一定量魔法——灭掉，注意不发出声音，卡米拉**着双足走下床。
必须按照命令行事。
这是卡米拉从出生以来就被灌输的知识，从还没有被父母遗弃开始，卡米拉就只记得自己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双亲以命令的形式完成任务——说是任务，其实只是一些简单的指令，不同于那些被培养成杀手的人，卡米拉的成长过程既没有艰辛也没有苦难，除了机械式的完成命令以外，其余什么也没有。
而这也是佩西亚伯爵为什么会收养卡米拉的最大原因，既然伯爵长女任性的性格不适合与贵族接触，那就培养一个适合与贵族接触的人，来替伯爵长女完成任务。
被遗弃的卡米拉正好适合这个职位，低劣的人类即便心生反叛，也没有能力危害血族的伯爵长女，而人偶的天性又可以令卡米拉在未来对伯爵长女言听计从。
因此佩西亚伯爵才会花费力气培养卡米拉，把她从缺乏生活能力的、双眼无神的傀儡，培养成了有着丰富学识，知道迎合氛围展露笑容的女性。
这些事情佩西亚伯爵对卡米拉毫无隐瞒，卡米拉也没有怨恨之类的情绪，或者说，卡米拉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这并不是出于感恩佩西亚伯爵收养自己，而是卡米拉从没有过违抗命令的时候。
人偶不会生出感情，自然也没有自己的主见，反而是没有命令的时日子，才令卡米拉感到不安。
这个下达命令的对象曾经可以是任何人，而现在则只属于伯爵长女，因此，不论卡米拉表面的人格如何思考，内心的卡米拉永远都不会做出违背伯爵长女意愿的事情，除非伯爵长女的命令模糊不清。
踩着手工织成的柔软地毯，卡米拉悄无声息的走到镜子前，深秋时节的夜晚略带凉意，卡米拉紧了紧睡衣，尽管她有自觉，自己拥有不输给姐姐的容貌——如果把伯爵长女的外貌形容成月亮的话，那么卡米拉就是耀眼的日轮——但唯独有一点令人遗憾。
卡米拉的身材缺乏起伏。
白天伊丝看到的、符合年龄发育的胸部仅仅只是垫起来的结果，真实的卡米拉和伯爵长女同样贫瘠。卡米拉过去很少在意这件事，之所以会将胸部垫起来，也只是因为佩西亚伯爵说过，「这样会令你的姐姐与周围人满意」的话，可现在卡米拉却对自己的发育不良感到前所未有的痛恨。
「魅力不足……么。」
毫无疑问，自己的姐姐发生了某种变化，过去伯爵长女总是会用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看着自己，但现在却变成了普通人常有的赞叹，如果说这样的变化只是因为姐姐口味发生了变化的话，那么晚餐时见到的种种现象就是令卡米拉确信，伯爵长女已经不再是伯爵长女的证据。
让身为人类的自己坐在餐桌上，宁可自己主动站起来拿起杯子而不是让仆役代劳，忘记魔法位阶的基础常识，没有杀死血奴、甚至命令下人为血奴治疗伤势——当然，原因可以归结到姐姐学习了强大魔法，心情大好上，但改变吸血方式一事，就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忽略的东西。
对待事物的态度可以因为生活环境巨变而发生变化，但人的习惯却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东西，虽然过去卡米拉只在宴会上见过伯爵长女几次，成为俘虏后也只相处了不到一周，但她对自己姐姐的吸血方式有深刻印象。
自己的姐姐从未将血液倒在杯中取用过，向来都是直接咬穿血奴脖颈，汲取最新鲜的养分，她还记得伯爵长女曾在嘴角满溢鲜血的情况下，亲手将半死的血奴丢到她面前，说出「只有新鲜血液才是最美味的料理」，并让她品尝味道的举动。
不止神态，就连说话方式与平时习惯都发生改变，而这这些变化根本是一夜之间，前后落差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倘若非要让卡米拉寻找原因的话，卡米拉只能想到姐姐说过的，吸收了魔王乌拉诺斯力量的话。
难道姐姐吸收的不止是乌拉诺斯的力量，连乌拉诺斯的思维方式也一并融合了？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卡米拉在学习魔法知识的时候，曾看过一些实验，诸如将下级血族的心脏挖出，利用血族的血液魔法移植到人类心脏的位置，最后，人类确实利用下级血族的心脏活了下来，但性格却受到了下级血族影响，原本和善的性格变的暴躁，并且明明不需要吸食血液，却同样对血液抱有无尽渴望。
倘若自己姐姐也是这样的话，今天自己姐姐所做的一切也就能得到解释，现在的问题只有到底是姐姐的思考方式占优，还是乌拉诺斯的思维方式占据了姐姐的身体。
或许自己的姐姐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洛伊丝薇尔了。
卡米拉用食指关节抵住下巴，皱起眉陷入沉思。
或许有必要验证一下，当然，结果如何并不影响什么，验证只是为了满足表面上的自己的好奇心，如果是以前的卡米拉，即便发现了也不会去在意，但佩西亚伯爵为了让卡米拉更像活物，培养出了一个表面人格，这样即便在没有收到命令的时候，也有一定思考能力，而不是如同看见怪物的人类那样，抱着头惊恐的嘶吼。
无声的商议。
片刻后，卡米拉轻呼了口气。
「有这个必要……得先打扮一下才行啊。」
解开扣子脱下没有诱惑力的冬季睡衣，卡米拉将手探入虚空，从储物魔法里拿出一件折叠好的，异常暴露的两件式内衣。
「这样就好。」
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后，卡米拉点点头，自己的姐姐对自己抱有何种欲望，卡米拉早就清楚不过，她披上一件白色斗篷，推门走向位于一楼的浴室。

第十三章 揭露

毫无来由的，肺部闯入一阵馨香，随之而来的是胸腔上的重压以及脖颈处的温润触感。起初伊丝并没有太在意这份异样，以为是浴槽中水汽蒸发的效果，但当周围越来越热，以至于全身发汗，缠在脖颈与胸腔上的东西让人呼吸困难的时候，伊丝才缓缓睁开双眼。
视野里是一个金色的、正在蠕动的、毛茸茸的东西，伊丝向下移动视线——是卡米拉，她同样身处浴池，只是正紧贴在自己身上，用舌头由下向上舔舐自己脖颈，之前感受到的温润触感，也是因此而来。
如果是平常，伊丝大脑一定会发出警报，身体如同条件反射般弹起，但现在却有些许不同，钻入鼻腔的甘甜味道令伊丝无法拒绝这份舒适感，就像疲惫不堪的人坐到豪华沙发上一样，没有人会抗拒这份柔软。
「姐姐大人，已经醒了吗？」
「……？」
正当伊丝准备说话时，卡米拉收回贴在伊丝身上的上半身，在幽暗月光映照下，卡米拉大片暴露的洁白皮肤反射出晶莹光泽，白日绚烂的金发在此刻如水银泻地般，顺着光滑脊背倾泻而下，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的赤红眼眸与还挂着些许唾液的红润嘴唇，配合钻进鼻腔的馨香，重重叠加在一起，几乎瞬间，伊丝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在浴池里睡着了吗？卡米拉为什么会以裸^体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没等伊丝反应过来，卡米拉便拿出一柄短刃，轻轻划开她的脖颈——并不是很深，与其说是划开，不如说是将短刃按在了皮肤上，一连串血珠立即涌出，不过卡米拉的行动并未就此结束，仿佛感觉不到痛的，卡米拉将短刃放下，然后伸手捂住自己脖颈，接着把流出的血液含在嘴中，再次俯下身，嘴唇与伊丝的嘴唇贴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犹豫的，用舌头撬开了伊丝牙齿。
甘甜而醇厚的味道。
是血液。
卡米拉把自己的血用嘴送到了伊丝嘴中。
粘稠的、温热的、令人迷醉的至宝。
那是一种带着些许酒精芳醇、微微发苦的味道。如坠云端的感觉再次爬上伊丝大脑，紧跟着是强烈的渴求欲与占有欲，伊丝泡在水中的翅膀瞬间张开，仿佛担心猎物逃走的猎手，将面对面趴在自己身上的卡米拉紧紧包裹住。
不，等等，血液的味道确实很好，但自己有让卡米拉这样做吗？
维系着脑海里所剩不多的理智，伊丝飞快运转神经，卡米拉身为人类，与伯爵长女高贵的纯种身份有无法跨越的鸿沟，放在平时，伯爵长女绝不会允许卡米拉肮脏的身体触碰自己。
所以推开卡米拉才是正确选择吗？
伊丝先是咽下被卡米拉强行投喂的血液，然后偏开头，推开卡米拉，直接从浴池中站起身——自己之前因为过于放松而在浴室里睡着，实在太大意了。
如同被惊动的小猫，卡米拉维持跪坐在浴槽里的姿势，抬起头看向站着的伊丝。
「姐姐大人？您不满意吗？」
「这是在做什么？」
「侍奉，我与您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您不是早就对我有那种想法……只是这点血液不会对我产生副作用，我也不会告诉父亲大人，如果您喜欢的话，还请温柔一些……」
卡米拉面带羞涩的低下头，扭捏着站起，以一种欲拒还休的动作，双手绕在伊丝背后，把流着血的脖颈送到伊丝嘴边，伊丝只要稍稍伸出舌头，不，是只需要微微张嘴，令人沉醉的血液就会顺势流进嘴中。
但在明知道继续做下去是错误的情况下还就范，那是愚钝者的做法，如果是真正的伯爵长女，哪怕卡米拉的出发点是侍奉自己，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惩罚卡米拉——肮脏的人类没有触碰伯爵长女的资格。
啪。
没有丝毫犹豫的，伊丝推开了卡米拉，微眯起眼，以一种仿佛在审视犯人的眼神看着对方，即便现在的卡米拉赤身裸^体的站在伊丝面前，伊丝也强装作没有看见。
语气里充满上位者的威严。
「跪下。」
仿佛没听见伊丝的话，卡米拉愣在原地，表情里有着茫然。
「为什么……？」
「区区人类也敢擅自触碰我，是想背叛我的意思吗？」
「这种变化……不对，姐姐大人应该已经不是姐姐大人了才对。」
卡米拉的声音里没有惊讶或者慌张，只是单纯的陈述句。
但伊丝就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般，本就冷静的意识瞬间如坠冰窖，卡米拉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发现了伯爵长女，也就是自己的变化。
是晚上的尝试太过头了？还是卡米拉借用了鉴别魔法的威能？
伊丝无从知晓，但不论是哪种结果，现在都应该保持冷静，慌乱在任何时候都只会坏事。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父亲大人能培养第一个卡米拉，自然能培养第二个，想死我随时可以奖励你。」
「可真正的姐姐大人怎么会允许我同席？也绝对不会把血液放在杯子里，就算您是因为一时兴起而让我坐在餐桌上，也不可能因为心情好改变生活习惯。」
尽管嘴上在辩解，但卡米拉依旧遵从了伊丝的命令，端正的跪在浴缸中。
看来是今晚的尝试太过火，或者说，自己没有注意到伯爵长女的生活习惯，伊丝在暗骂自己不够细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松了口气，既然卡米拉不是利用魔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力量发现自己，事情也就有了回旋余地。
伊丝冷笑一声。
「怎么？难道还不允许我做些尝试了？」
这句话一定会把卡米拉逼到绝境吧，之后只需惩罚卡米拉，就可以将今晚的意外遮掩过去。
然而卡米拉的反应却让人感到异常，原本带有思索色彩的红色眼眸逐渐变得空洞，接着保持双膝跪地的姿势恭敬弯腰，完全不顾水会漫过头顶，行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礼。这是奴隶面见主人，或者平民遇见君王时才会行的礼仪，换言之，卡米拉已经把伊丝看做自己的主人。
「十分抱歉，姐姐大人，对您做了这样的事，如果您想惩罚或者处死我的话，请不要犹豫的立即下达命令。」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慌张或者愤怒吗？
现在的卡米拉只有理性，或者说，仿佛像一具失去了感情的人偶。事情的发展超出预计，以至于伊丝根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合适。
「不论您的灵魂是否发生改变，我所听命的主人只有名为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姐姐大人一人，擅自试探您，是因为表层的卡米拉想知道您是否被乌拉诺斯的精神吞噬，但不论结果如何，卡米拉都只应该听从您的命令，今后我会限制表层的卡米拉活动。」
一连串问号浮现在伊丝脑袋上，表层的卡米拉？双重人格？而且灵魂发生改变又是指什么？
如果卡米拉是双重人格的话，现在双目无神的卡米拉应该才是真正的卡米拉吧，伊丝有这种直觉，不过「不论您的灵魂是否发生改变」，难道刚才的表现并没有赢得卡米拉信任？
伊丝皱起眉，为了今后的行动，这种问题还是早点问清楚。
「你的意思是？」
「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这个秘密也只有父亲大人知道，父亲大人之所以会收养我，也是因为我只按照命令行动，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可以命令我消失。」稍微停顿了片刻，卡米拉继续面无表情的补充，「不论您是否发生改变，甚至灵魂替换成了她人，只要您还拥有父亲大人所说的『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之名，我就只听从您的命令。」
佩西亚伯爵给予卡米拉的命令是，从今往后，只能听从隶属于佩西亚家族的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一人。因此卡米拉看重的是拥有这个名字与头衔的生物，即便这个躯壳的灵魂被替换，也不妨碍她听从这个躯壳的命令。
这就是真正的、身为人偶的卡米拉。
当然，这一切伊丝并不知晓，只能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
「无聊至极，你是想说我已经不是我了？」
「就目前来看，确实如此。」
啧。
伊丝在内心咋舌，卡米拉面无表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其内心想法，当然，伊丝也没有焦急到快要疯掉的地步，不如说，伊丝认为，就这样放着卡米拉不管也不会有灾难发生。
卡米拉的根据只是她的个人推断，转换一下场景就能知道，如果A对B说「C的灵魂被人替换了，这是我的个人感觉」之类的话，除了会让B以为A发疯了以外，其他什么也不会发生，倘若这里是血族海鲁恩特，伊丝或许会有些许慌张，但这里是无人熟悉伯爵长女的人类都市，没有人会相信卡米拉的一面之词。
对比危机感，伊丝反而觉得有趣，即便卡米拉把身份的事情告诉教会，教会也不会相信卡米拉，因此基本可以排除卡米拉的危险性，换言之，不论卡米拉是否认同自己的身份，都不会对未来产生影响。
不仅如此，伊丝还有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以难以捉摸的语气，伊丝缓缓开口。
「如果我说我不是以前的我，卡米拉还会听从我的命令吗？」
「是，只要您还有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之名。」
「那么我命令你，现在消失。」
「我知道了。」
没有丝毫犹豫的，卡米拉拿起之前的短刃，笔直捅向自己左胸。
在那之前，伊丝以427级的筋力值抓住了卡米拉手腕。
「住手，我改主意了。」
「是，我知道了。」
冷汗顺着伊丝额头流下，起初她还以为卡米拉会犹豫一瞬，没想到这么直接，如果卡米拉真的在这里自杀的话，她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要知道，佩西亚伯爵曾三令五申的向伯爵长女强调，不能杀死自己的妹妹，卡米拉的价值是为了辅佐伯爵长女执政。
不过这也让伊丝对卡米拉的信任多了一分，虽然卡米拉刚才的举动可能有骗取自己信任的嫌疑，但其中的风险太大，也几乎没有回报，伊丝找不到卡米拉是因为什么想获得自己的信任。
当然，身为孤身一人在异世界漂泊的旅客，伊丝不会这么简单相信卡米拉，也就有了下一个命令。
「从今天起，不得离开我视线半步，如果我有不像曾经的我的地方，卡米拉必须替我掩饰——有任何想背叛我的动作，我会立刻杀掉你。」
「好的，姐姐大人。」
不知为何，伊丝突然觉得「姐姐大人」的称呼有些讽刺，但既然卡米拉点头同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现在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以外，就只有杀死卡米拉和干脆逃离教会两个选择。
后者是最后底牌，而前者则会给未来埋下祸根——伯爵长女在自己父亲面前十分听话，因此杀死卡米拉有违伯爵长女的性格，况且伊丝也不觉得自己能在穿越后就杀人，作为从文明高度发达，甚至足以被称为乌托邦时代穿越过来的人，对杀人有着天生的抗拒与恐惧。
综合下来，只有现在的做法才最合适，让卡米拉站在她的角度观察，自己是否做出了符合伯爵长女性格的举止，也就是让卡米拉作为校准自己行动的标尺，虽然这种做法无疑是在赌博，但考虑到赌输了也几乎不会有损失的话，或许不应该称之为赌博了。
沉默片刻后，伊丝故作轻松的轻哼一声，尽管现在双目无神的卡米拉看起来有些像人偶，但自己并不会真的把卡米拉当成人偶看待或使用，在自己眼中，卡米拉只是一个有些危险的人类。
「站起来吧，我要回房间了。」
「需要我替您更衣吗？」
「……不必，卡米拉只需要站在门外等我。」
「可站在门外会离开您的视线范围。」
似乎真的这么认为，卡米拉一本正经的说道。
伊丝不禁想用手扶住额头，这种如同机器的逻辑大多数时候会省事不少，但也太愚钝了一些。
「这只是暂时的离开视线，我允许了。」
「如果姐姐大人这么说的话。」
仿佛感觉不到冷。连鞋子和衣服都没穿，卡米拉直接走向门外，伊丝不由得愣在原地，看来自己得收回刚才的话，这已经不是愚钝的程度，而是真的除了命令以外什么都不会做。
「哈啊……可以申请更换异世界吗，这不是简单女主，而是令人发狂的女主啊……」
自顾自的喃喃，伊丝忍不住摸了摸嘴唇，刚才被卡米拉亲吻的触感还保留在意识里。
「没想到初吻会以这种形式丢掉，真是的。」
包含了复杂而微妙的情绪，伊丝长长叹了口气。

第十四章 晨间

等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时，伊丝才意识到已经到第二天，维持闭上双眼的状态，习惯性将手伸向枕边，准备拿起手机查看现在时间。
理所当然的扑了个空，不过伊丝对此习以为常，大概是睡前把手机放到别处了吧，她打了个哈欠，深秋的空气带着丝丝寒意，她有些想再睡一段时间。
「姐姐大人，尼鲁教区的圣骑士长求见。」
「诶？」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伊丝直接从被子里跳起来，意识到说话的人是卡米拉后，她才尴尬的轻咳两声——这里不是地球，而是一个名为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地方。
啊啊，已经穿越了。
伊丝不由得暗叹，接着理了理睡衣，恢复镇定，走下带有绚烂华盖的大床。
「先不说尼鲁教区的圣骑士长，卡米拉在我睡觉的时候离开过房间吗？」
不用卡米拉回答伊丝也知道，结果是「没有」，并非是因为卡米拉接受了自己不能离开视线范围内的命令，而是不论如何，卡米拉都只能回答「没有」，伊丝之所以问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是为了给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大脑反应时间。
穿着看起来就很冷的露肩黑色礼裙，拥有一头耀眼金发的卡米拉以事务性语气回答。
「没有，消息是宅邸女仆告诉我的。」
「是吗。」
伊丝轻呼了口气，虽然自己并不担心卡米拉会告密，但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还是难免安下神，只是卡米拉现在的状态让自己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感觉，如果是真正的机器人，伊丝不会有这种异不适，但卡米拉是有着血肉的人类，想要无感情的使用，不论如何都无法做到。
昨天睡觉时，伊丝就有这种预感，由于自己命令卡米拉不能离开视野，而伯爵长女的房间又只有一张床，所以卡米拉打算直接睡在地板上，伊丝当然不能允许手无寸铁的女孩睡在冰冷地板上，所以便让卡米拉与自己一起睡在大床上，好在伯爵长女的睡床即便容纳五六个人都没问题，伊丝不会因为卡米拉睡在旁边而感到束手束脚。
至于自己睡相被提前起床的卡米拉看见，那就是不可避免的东西了，想到这里，伊丝忍不住窥探卡米拉的表情——没有表情，换言之，即便卡米拉看见了，也只会在心里吐槽，但也正是这种想法才令伊丝尴尬。
不……说到底，让初次见面的女性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就算糟糕的睡相被看见，也是我赚了吧，而且卡米拉还是一位——呃，什么也没有。
伊丝下意识看向卡米拉符合年龄发育的胸部，如果不是昨天注意到卡米拉的胸部其实是垫起来的话，卡米拉就正好是处于自己守备范围内的女性了，当然，前提是等卡米拉再长大两岁，现在的卡米拉应该在十五到十六岁之间，虽说异世界里，人类的成年年龄是十五岁，但伊丝还是坚持地球里十八岁的成年线，不这样的话，她总是怀疑会在哪天被穿越过来的警察带走。
「咳哼，那个……卡米拉打算以现在的样子——我是说性格走出去吗？」
「不，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我会让另一个卡米拉出来。」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卡米拉才会这样么？」
「是的。」
卡米拉微微点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伊丝忍不住吐槽，卡米拉明明有一张相当外向的脸，结果却是面瘫性格，简直和现在的自己完全相反，自己是内心想法活跃，但却不得不装成面瘫。
抛开利害关系，如果只是将卡米拉当做异性看待，可以的话，自己还是希望卡米拉更像普通女孩子一些，当然，伊丝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卡米拉，这种事情只能放到以后再说，如果卡米拉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的话，自己也会对卡米拉真诚相待。
关键在于不了解，倘若自己不是洛伊丝薇尔，而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大概就不会有这种芥蒂了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尝试着说。
「如果我让卡米拉即便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情况下，也依旧用另一个卡米拉的性格呢？嗯——我是说，卡米拉可以更随自己心意一些，现在太刻板了。」
「一直使用另一个卡米拉的性格我理解了，但姐姐大人，您说的随自己心意是指？」
「就是做些符合卡米拉喜好的事。」
「您的命令很奇怪。」
难道说卡米拉没有喜欢的事情吗？话已经到嘴边，伊丝又咽回去，在不知道卡米拉过去遭遇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问可能会冒犯别人的问题比较好。
「没什么，就按照卡米拉说的，在其他人面前外向，与我独处时保持现在这样做。」
「是。」
「现在暂时出去，我要换衣服了——不需要考虑离开我视线的命令。」
「如果这是您的旨意。」
对伊丝微微躬身，卡米拉悄然离开房间。
当然，这并不是伊丝在支开卡米拉，而是她确实要换衣服了，伊丝自认无法在美少女面前镇定的更衣。
然而，庆幸之类的心情只在伊丝内心存在了不到几秒，当伊丝打开衣柜，看见里面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豪华礼服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伊丝终于意识到，她要亲手为自己穿上哥特萝莉装。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我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曾经的我。」
即便如此，伊丝内心还是响起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流行过女装风气，作为未来人的伊丝曾对其嗤之以鼻，根本不知道这种风气究竟哪里值得人提及，没想到现在自己却遇见了不得不亲手穿上，而且还必须得走到大众面前看的情景，倘若要说伊丝此刻的心情，大概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了。
「咕唔……要是认真就输了。」
强忍着内心的羞耻与不甘，伊丝在充满镂空雕花、蕾丝褶皱以及到处镶嵌了金属装饰的衣服堆里，挑了一件黑色系的、较为保守的礼服长裙，与其配套的还有纱质长手套与不对称过膝袜。
想到这已经是最最最保守的一件，伊丝只能放弃抵抗，准备自暴自弃的穿上。
「等等，内衣呢？」
这个世界的胖次并非是三角裤，而更像是安全裤那种四角短裤的形式，虽说边缘依旧有许多极为女性化的花纹褶皱，但多少在伊丝承受范围内，问题是自己并没有在衣柜里看见外形类似『胸罩』的内衣，搜寻无果后，伊丝只能选择翻阅伯爵长女的记忆。
片刻后。
「可恶，居然是用布条代替吗——算了，这具身体根本没有穿胸衣的必要，还是直接步入正题。」
对伊丝来说，难题没有就此结束，尝试一段时间后，伊丝发现了一件十分要命的事。
自己没办法一个人穿上礼服。
既有着经验不足的原因，还有礼服的设计理念里根本就没有『穿戴方便』这个元素。身为贵族，家里或多或少会雇佣仆役，因此理所当然的，穿衣服这种事会交给仆役来做，以伯爵长女为例，每次更衣至少要两名女仆才忙得过来。
「……还是把女仆叫过来吧。」
内心的不甘逐渐转化为屈辱，伊丝只能用冰水敷脸，等到红扑扑的脸颊冷却下来后，再走出门让卡米拉叫来女仆。

第十五章 过场

更衣过程最终还是由卡米拉代劳，当伊丝说不在意人类触碰到自己后，卡米拉便告知伊丝她学习过穿戴礼服的知识。
现在，穿着一身黑色长裙，辅以长手套与不对称过膝袜的伊丝正走在宅邸走廊上，原本这一套服装里还有礼帽，但伊丝认为礼帽太麻烦，所以便弃置不用。
光是沉默着行进难免有些沉闷，伊丝尝试着寻找话题。
「在被父亲收养之前，卡米拉就已经生活在血族里了么？」
「不知道……我只记得抛弃我的双亲是人类，用的语言也是人类王国的语言。」
「那不就是在人类国家吗？」
「不……我没有走出过房间，所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没有走出过房间？卡米拉小时候有很严重的病？」
「是双亲没有允许我走出房间。」
「不允许是指？」
「我一直只听从双亲的命令行动。」
「……」
伊丝一时间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虽然卡米拉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伊丝却只升起同情，她稍微有些理解了卡米拉为什么会有昨天的表现，正因为从小就不被当做『人』来看待，所以才会像人偶一样，只听从命令形式吧。
佩西亚伯爵之所以很少安排卡米拉出现在外界——与伯爵长女见面——大概就是为了培养卡米拉，让人偶的印象在卡米拉内心固化，让卡米拉永远以人偶的自觉生活下去。当然，这只是伊丝的推测，她不能肯定事实就是如此，沉默片刻后，伊丝转移了话题。
「记得父亲大人说过，卡米拉被捡到的时候，已经被丢在雪地里奄奄一息，在那之前，卡米拉就没有想过作为自由人活下去么。」
伊丝感到卡米拉的脚步停顿了一瞬，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戳中了卡米拉的内心想法，回过头才发现，卡米拉的眼睛里只有恐惧。
「……自由的生活下去是指？您的说法很奇怪……没有命令怎么生活下去？」
明明是问句，伊丝却从卡米拉语气里感受到惶恐不安的情绪。
难道说卡米拉是没有命令就无法生存的类型？伊丝曾在一些杂谈上见过这种类型的人，那时候一直以为是编撰的东西，没想到现实里竟然真的存在。
暗叹一声，伊丝面无表情的说。
「没什么，当我没说过。」
「是。」
回答的话语里只有安心，不过伊丝内心却泛起可怜与同情，生硬的转移话题。
「上午卡米拉说尼鲁教区的圣骑士长来了，那是谁？嗯不，应该是，尼鲁教区的圣骑士长相当于什么地位的人？」
「尼鲁教区位于人类联盟三大国度中，赫尔斯王国的东部区域，虽然属于尤弥尔教国管理，但与尤弥尔教国间却隔着赫尔斯王国。」
也就是『飞地』么，伊丝不禁联想到阿拉斯加州与某个星条旗国家的地理位置，稍微查阅了一下伯爵长女的记忆后伊丝发现，尼鲁教区实际上并不大，只有半个本州岛大小，其中三面被赫尔斯王国包围，剩下朝东的一面与血族接壤。
「尼鲁教区虽然算不上大，但其管理结构并不单一，整个教区的治理由教区主教、圣骑士长、神官长以及裁决厅共同管理，其中教区主教拥有否决另外三个官职决议的权能，圣骑士长是负责率领圣殿骑士团的将领。」
「那不就是整个尼鲁教区的二号人物了？」
「虽然不够贴切，但可以这么说。」
骗人的吧……
从卡米拉通知自己到现在，至少也过了接近一小时的时间，才刚来异世界，自己就让整个教区的二号人物等了自己一小时，不仅如此，伊丝还发现，此前一直反对给伯爵长女提供优渥住所的人，正是这位圣殿骑士团的圣骑士长。
如此糟糕的开头让伊丝头皮发麻。
只是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不去见圣骑士长，停在原地斟酌半天后，伊丝深吸口气。
「带我去见他。」
至于让对方等了这么久的事情，就归结到伯爵长女恶劣的性格上好了，接下来应该将重点放在如何把伯爵长女压倒性的魄力演绎出来。
卡米拉能看出自己的异常，是因为卡米拉贴身侍奉于伯爵长女，而除了卡米拉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如此亲近伯爵长女，因此只要自己稍微模仿一下，哪怕并不像，甚至小动作完全不符合伯爵长女的形象，教会的人也绝对看不出来，甚至会觉得伯爵长女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为了让激进派闭嘴，保证现在的优渥待遇，并且让教会忌惮自己，就以圣骑士长作为跳板吧。
伊丝为自己鼓起信心。

第十六章 圣骑士长

「太傲慢了。」
从座位上站起，腰间挂着长剑的奥斯洛冷哼一声，虽说他是由平民晋升上来的圣骑士长，但在成为圣骑士长以后，还从未受被人安置在会客厅超过一小时，当然，如果是教区主教倒无所谓，可怠慢自己的偏偏是那只婊^子吸血鬼,一想到这点，奥斯洛便感到怒火上涌。
「奥斯洛大人，还请息怒。」负责守卫这座宅邸安全的护卫队队长连忙上前，「要是被神官长大人知道您私下来过这里，等主教大人回来，恐怕会责难您，将数万子民的安全置之不顾……」
护卫的话让奥斯洛宽厚的眉毛竖起。
「置之不顾？她一把火烧掉了整个尼鲁森林！不给点教训，下次把尼鲁市作为目标怎么办？」
奥斯洛没说的是，他根本就不信尼鲁森林的那把火是吸血鬼所为，要知道，即便是普通的森林大火，以尼鲁森林广袤的面积，不烧个三天三夜绝不可能结束，可森林的消失是在一夜之间，或者说，只在几小时内，除了魔法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而如果是魔法的话，想要瞬间毁灭面积超过百平方公里的地域，不说人类极限的六阶魔法，即便是七阶甚至更高的八阶魔法都不可能，而八阶魔法在整个大陆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
倘若这只吸血鬼真有施放八阶魔法的能力，为何还要以人质身份待在人类领地？如果换做自己有同样的能力，一定会让魔法在血族海鲁恩特遍地开花，把整个血族都犁一遍。
虽然这样一来，放火者就变成未知势力，但那并不是奥斯洛所管的事情，圣殿骑士只负责执行命令，分析、下达命令是裁决团的任务，至于明知大火不是伯爵长女所为，却偏偏来索要赔偿，只是单纯的找茬。
他松了松覆盖着铠甲的宽厚肩膀，魁梧的体型正是他身为优秀战士的证明。
正当他准备继续发火的时候，一名仆役走到奥斯洛面前。
「圣骑士长大人，佩西亚大人同意见您，还请随我来。」
奥斯洛瞥了一眼仆役——身后没有吸血鬼翅膀，说明是神殿方指派过来的人类仆役，奥斯洛眼中的怒火瞬间软化。
「真是难为你了。」
「哪里的事，圣骑士长大人太见外了。」
在仆役带领下，圣骑士长很快便来到位于一楼的餐厅，伯爵长女正坐在上位准备用餐，旁边还有一位金发红瞳，异常漂亮的人类少女。
奥斯洛虽然听说过伯爵长女有一位人类义妹，但亲眼看见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人类与血族虽然长久没有发生过战争，但彼此水火不容也是事实，在奥斯洛想象里，那名人类少女应该会备受折磨，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坐在上位的伊丝朝奥斯洛比了个『请』的手势。
「圣骑士长先生，请坐。」
「哼。」
冷哼一声，奥斯洛毫不客气的坐在伊丝左手边，不过却没有想用餐的想法，与吸血鬼一同进餐，在他看来是亵渎神明的事情，虽然教规里并没有这条。
当然，伊丝也没有太在意，在知道奥斯洛是反对给予伯爵长女优渥待遇的人以后，她便对事情发展有了大致思路，冷言冷语完全在意料之中，考虑到目的是保证自己的优渥待遇，让教会忌惮自己，伊丝并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既然圣骑士长会来这里，自然是有什么事情非说不可，接下来只需等对方把话题抛出来即可。
果然，奥斯洛迫不及待开始了发言，伊丝假装不在意的享用早餐。
「昨天从副神官长欧恩那里听到，你一把火烧掉了尼鲁森林。」
「正是如此，教会的一部分人不相信我拥有如此实力，为了我的安全，我只能用事实来证明。」
其实是无意为之，伊丝在内心吐了吐舌头，脸上依旧是无表情的样子。
如果不是身后有护卫队队长小声劝慰，胡子都气竖起来的奥斯洛一定会将桌子都掀翻。
「尼鲁森林是周围猎户赖以生存的重要经济来源，就这么一把火烧掉，如果不给出解释和赔偿，教会将重新考虑你现在的待遇。」
有这回事吗？
伊丝仔细回想了一下地图上的显示，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意重新打开全知地图确认，虽说全知地图的默认显示范围为十公里，但并不代表最大只能显示十公里的区域，地图的最大显示范围根据等级增长而增长，十公里只是基础大小。
找到尼鲁森林所在的区域，伊丝输入诸如『猎户』，『猎人』之类的关键词，结果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家庭出现，且尼鲁森林远在尼鲁市与安诺镇之外，完全是一片未经开发的领域。
这位圣骑士长在撒谎，通俗点说，就是敲竹杠。
如果昨天没有遇见欧恩的话，伊丝或许真的会以为这是教会的意思，但很明显，昨天欧恩并没有向自己索要赔偿，并且明确表示，只要自己愿意待在人类联盟，教会就不会给予任何亏待，这个名叫奥斯洛的圣骑士长很可能只是单纯来找茬。
当然，伊丝不能直接说「你只是来找茬」这样的话，一是把话说的太绝对，二则是万一圣骑士长不认账的话，自己又不能公然以『全知地图』这样bug的技能反驳对方，在不清楚这个世界实力的情况下，贸然暴露底牌是死亡选项。
「嚯，我可以看做是教会的意思么。」
「赔偿款自然会交给教会。」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请乖乖去俘虏该去的监牢，这座宅邸原本是预留给为教会做出杰出贡献的人。」
奥斯洛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原本就不认为伯爵长女能付得起这比赔偿，事情发展成现在的结果，可谓意料之中。
将筷子放下，伊丝轻笑一声，由于伯爵长女冷漠的外表，这副笑容看起来颇具冷意。
「没想到人类教会居然如此看不清形势——不，应该是愚钝，在能够轻易毁灭城镇的人面前索要赔偿，圣骑士长大人，您还没睡醒么。」
原本可以用更委婉的措辞，可要是那样就不符合伯爵长女刻薄的形象，事实上，如果用更有余地的表达，给对方一些台阶的话，事情往往会不了了之，公然辱骂圣骑士长，实属无奈之举。
当然，伊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底气，圣骑士长的等级只有24级，力量值也仅有三位数，哪怕不用魔法，光是力量上的对拼，自己也能一拳将对方化为流星消失在天际。
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愤怒，奥斯洛猛地拍向桌子，直接站起，覆盖其身的铠甲发出铿锵脆响。
「不要太过分了！你的谎言能蒙骗神官却无法欺骗我！如果能轻易毁灭城镇，为何现在不用？尼鲁森林的爆炸根本就不是你所为，把别人的成果套在自己头上，恬不知耻也要有个限度！」
如果是漫画的话，这位圣骑士长的眼睛一定会因为愤怒而凸出来吧，伊丝稍微有些惊讶的同时，依旧保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啊啦，真是遗憾，我只是觉得你们人类世界有趣才待在这里，如果不是这样，现在的我就可以直接用传送魔法回到血族海鲁恩特。」说到这里，伊丝以装出来的轻蔑眼神瞥了一眼奥斯洛，「不然你以为凭这些弱不禁风的守卫，可能拦得住我吗？」
奥斯洛不怒反笑。
「真是可悲，因为自身没有足够实力，就只能借用威势吓人，如果我吃这套的话，早就在战场上死了。」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只能用你所谓的实力来让你相信了，不过我已经同欧恩说过，但凡见过我魔法的人，都会因余波死亡，圣骑士长阁下固然愿意承担这份后果，只是教会万一来找我麻烦——」
「哼，无意义的担心，只要你能使用，就算我死了又如何？」
上钩了。
伊丝顿时松了口气，自己最初还担心奥斯洛会心生退却，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简直再好不过，自己的初衷就是让奥斯洛代表的激进派不再干扰自己，因此只要喝退奥斯洛，便可以获得自由在城市里行动的权利，至于说服方法，没有什么比单纯的实力碾压更合适。
不仅如此，自己还能借此次机会，将学习过的魔法名正言顺的全部使用一遍，同时还可以通过奥斯洛的反应试探，不同位阶的魔法在这个世界里各自具有何种威胁力，至于魔法可能无法令人满意，伊丝认为那是无意义的担忧，既然一阶的『爆裂』魔法都能让整片森林化为灰烬，那么更高阶的、在游戏里就能毁灭要塞的『群鸦风暴』，岂不是更加摄人心魄？
心情异常畅快，伊丝不紧不慢的用手帕擦拭嘴唇，然后缓缓起身。
「既然如此，好吧，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魔法。」

第十七章 蝎狮的真实等级

两辆马车正在山路间疾驰。
所谓展现魔法，伊丝并不是要与圣骑士长进行1V1的决斗，那样太没有悬念，而且也不能把所有魔法尽数使用一遍，因此伊丝便打着要将毁灭森林的魔法再使用一次的旗号，与圣骑士长一同前往环境骤变的尼鲁森林。
只是在前往尼鲁森林的过程中，中途出了一点小插曲，或许是被眼线通知的缘故，在伊丝刚乘坐上马车时，副神官长欧恩突然出现在宅邸门前，劝说圣骑士长无果后，无奈只能跟着伊丝一同前往尼鲁森林。
「佩西亚小姐，还请不要因为圣骑士长的鲁莽生气，教会里的激进派一向如此，只要您愿意收手，待主教大人回来后，一定会打击激进派的势头，尼鲁教区也能早日与血族佩西亚领结下和平契约。」
坐在伊丝对面的欧恩苦笑道，他知道这番话根本无法说服伊丝。
果然，因为马车颠簸而左摇右晃的伊丝只是瞥了一眼欧恩，圣骑士长在后面的马车里，因此伊丝说话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
「话已经说出口，难道还能收回不成？」
「这……可万一圣骑士长受伤，原本保持中立的裁决团会立刻偏向激进派一边，那时候就算我和神官长大人一起为您说情，也很难改变事情走向。」
「我意已决，欧恩不必再劝我，不拿出真正的实力，我所代表的血族也会被看扁。」
将手心对准欧恩，伊丝示意欧恩闭嘴，只是欧恩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猜不到，伊丝之所以这么快结束话题，单纯是因为马车太颠簸，让她感到难受而已。
晚上回去以后肯定连睡觉都成问题吧，伊丝忍不住把注意力移向腰部，自己外出旅游时曾体验过骑马的感觉，在那之后的第二天，便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腰酸背痛，而现在的颠簸和骑在马背上并无区别。
希望可以用魔法治好。
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伊丝把视线放在左手边的卡米拉身上，由于欧恩还在马车里，因此卡米拉没有像昨晚那样双眼无神，相反，完全是一副把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伯爵长女身上的姐控妹妹形象。
如果不是昨晚的印象过于深刻，自己大概会以为那只是个梦吧。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试探性的问欧恩。
「尼鲁森林里是不是有一种叫做蝎狮的魔物。」
这个世界的怪物被称作魔物，与牛羊之类的家畜不同，魔物普遍具有魔力，其中一部分甚至能进化出相当智慧。
没想到伯爵长女会主动提问，欧恩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旋即又变成微笑着的老好人模样。
「这种魔物只在人类世界中出现，佩西亚小姐提起，难道是昨天遇见了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如你所见，它在我的魔法下化为灰烬了。」
考虑到蝎狮可能是人类供奉的神明，伊丝刻意展现出冷漠，让欧恩即便生气也得考量考量。
「居然被您讨伐了吗？」像是放下肩上的重担般，欧恩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并没有被当成神明吗？可那是八百级以上的魔物，就算是疯子，也不会把城镇建立在这种超规格的魔物附近啊。
「……欧恩知道蝎狮有多强么？」
「山铜级的高难度魔物，即便是圣骑士长，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不是蝎狮的对手。」
山铜级？
伊丝眨了眨眼，伯爵长女留下的记忆里，并没有解释山铜级是什么概念。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尴尬，坐在一旁的卡米拉将伊丝左臂抱在自己怀中，做出亲昵模样，替伊丝解围。
「山铜级是冒险者中的上层力量，如果没有完成大量高难度任务作为累积，就只有将等级提升到三十级，才能获得山铜级荣誉，冒险者一共分为木级、白铁级、秘银级、山铜级与绯金级，大多数情况下，分别代表1-10级、11-20级、21-30级，31-40级以及40级以上的冒险者，不过冒险者都是些为了钱而工作的劣等生物，姐姐大人身为高贵的纯种，不需要知道这些。」
帮大忙了。
伊丝在内心对卡米拉送出感激，卡米拉昨晚说的话似乎并不是谎言。
既然山铜级之上还有绯金级，那么也就说明，自己见到的蝎狮应该在31级到40级之间，但二者之间的反差太大，伊丝不得不再次确认。
「也就是说，蝎狮是30级以上的魔物，是这样吧？」
「可以这么说，但那是指成年蝎狮，大多数幼年蝎狮往往只有不到10级。」
欧恩连忙补充。
如果可以，伊丝有种想扶住额头的冲动，早说蝎狮是30级的话，自己那时候就用不着那么慌张了。
确实……仔细想想，如果是八百级的魔物，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我就该没命了，哪里还有反抗的机会。
伊丝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八百级的蝎狮变成了三十级的魔物，但对自己来说总归是好事，没有转生到危机四伏的世界简直是神明的恩赐。
话说回来，神明真的存在吗？
瞥了一眼欧恩神官帽上的金色十字架，伊丝没有把话问出口，在神职人员面前询问神是否真的存在，简直愚蠢至极，答案除了「存在」以外，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还是等回到宅邸以后，详细问问卡米拉吧。
手臂上传来卡米拉胸前的柔软触感，尽管伊丝知道那是垫起来的结果，但还是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尤其是卡米拉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完全是在诱人犯罪。
伊丝稍微有些理解了伯爵长女，为什么提到卡米拉时，伯爵长女的脑子里全部是玷污以及侵占之类的暴力词汇，大概换做别人来也会是这样吧，卡米拉存在本身就是妖精的化身——诱人堕入深渊的妖精。

第十八章 陨星坠落（上）

马车行驶到山路尽头时停下，由于前方的路不再允许马车同行，众人只能选择步行上山，走了约一小时后，真正进入了尼鲁森林。
哪怕已经过去一天时间，焦黑的地面也依旧保持着灼热，伊丝只能脱下出门时披上的呢绒外套，露出下面保守的黑色哥特式长裙。
「就在这里吧。」
额头微微发汗的圣骑士长停下脚步，此前他只是听手下说尼鲁森林被焚毁，现在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实景，举目望去尽是焦黑，地面升起的高温令铠甲发烫，整个人有种身处蒸笼的感觉。
这位圣骑士长忍不住设想，假如当时自己站在这里，是否可以生存下来。
答案是不可能，视野里只有一片平坦，连烧焦的树根或树桩都见不到，换言之，魔法的威力已经大到足以焚毁，不，是碾碎一切，没有生物可以在这里延续。
恐惧只持续了一瞬，奥斯洛内心便只剩下对神明的崇敬，恐怕也只有神迹能解释眼前的景象了吧，亲身体会到神明的怒意，这种感触令他既激动又害怕——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片刻后，激动到颤抖的情绪又转变为愤怒，为肮脏的吸血鬼居然把神迹说成是自己所为而愤怒，如果不是欧恩在旁边，奥斯洛大概会提出一对一的决斗要求。
他不耐的撇了撇嘴。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虽然是住在牢房，但至少能保证一日三餐。」
「这个嘛……如果我没有十足把握，你觉得我会来这里吗？」
「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对奥斯洛的不屑置之不顾，伊丝看向另一边的欧恩，在选择施放第一个魔法时，她有一件事必须要确认。
「『爆裂』魔法是第一位阶的魔法吧？」
伯爵长女的记忆里，『爆裂』魔法在这个世界属于第一位阶，也就是十级就能使用的魔法，而『Ragnarøk』中，『爆裂』也同样是十级就能使用的技能。
假设异世界里学习魔法的前置条件和游戏里一样，是必须达到一定级别才能使用的话，那么异世界就和游戏中的机制相差无几，更进一步的说，游戏中关于对魔法位阶的定位，换在这个世界里也同样适用。
例如五十级可以学习的魔法『冰封之术』，尽管在游戏里属于第一阶魔法，但按照这个世界十级一个位阶的分类，应该是第五位阶的魔法，这一点也经过伯爵长女的记忆得到证实，『冰封之术』在这里确实是第五位阶的魔法。
果然，欧恩给予了肯定答复。
「确实是这样……佩西亚小姐，我建议您还是就此收手——」
「劝我的话就不必了，另外我应该说过，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离这里远一点。」
「可——」
「别那么多废话，我不会因为欧恩你求情就放过这个吸血鬼。」
「真是聒噪。」
不再伪装，而是确实为这位圣骑士长的聒噪而生气，伊丝啧了啧舌，看向眼前化为焦黑的空地。
这里距离最近里尼鲁市有近五公里距离，属于尼鲁森林的边缘地带，如果一上来就用广域歼灭魔法，大概会波及到远处的尼鲁市，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这样一来，『群鸦风暴』这样范围极广的魔法就要避免使用，而为了体现出强大，自己又不能使用看起来不够有威慑力的单体魔法，至于『爆裂』魔法那样羞耻的技能，直接被伊丝排除在考虑范围。
思索片刻后，伊丝决定使用『Ragnarøk』中属于第二位阶的『陨星坠落』，游戏中的第二位阶相当于异世界的二十阶魔法，比一阶的爆裂魔法强上数倍，而因为『陨星坠落』仅仅只是召唤一颗陨石砸下，所以只要控制得当的话，应该不会波及到太远的地方。
将意识集中到全知地图上尼鲁森林的中央，那里距离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超过七公里，普通陨石无法波及这么远。
当然，伊丝也考虑过，如果因为距离太远，观感不够震撼，以至于奥斯洛继续投来轻蔑视线该怎么办，如果事情发展成那样，伊丝会毫不犹豫的发动第四十位阶的『火焰风暴』。
足以将整个森林覆盖其中的庞大范围以及高达数千公尺的火焰，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火焰风暴』是比起威力来说，更注重威慑力的技能，仅仅只是远看就让人心生畏怯。
可惜受等级限制，无法使用999级玩家特许的、超过十阶的超位魔法，不然自己就真的无所畏惧了吧。
伊丝略感遗憾的同时，设定好陨石落地点，然后凝聚意识，开始回想过去使用『陨星坠落』时的感觉。
可以感受到名为魔力的东西在体内窜动——速度并不快，MP也以只是以每秒120点的速度下降，要说明的是，伊丝现在的魔力恢复速度为每秒100点。
「……嗯？」
过了约第三秒后，伊丝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原本应该浮现的白色符文与魔法阵并没有在身边出现，此外，『陨星坠落』仍在继续消耗魔力，但如果伊丝没记错的话，陨星坠落所消耗的魔力值应该是360点。
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皱起眉头，焦虑与紧张几乎瞬间充斥了伊丝内心，要知道，如果没有从游戏里继承的能力值，接下来的境遇无疑是被关进大牢，不仅如此，还要面临送回血族，被血族发现伯爵长女的灵魂已经遭到替换的风险，这是不论如何也得避免的事。
该怎么办……
看着缓缓下降的魔力值，伊丝尽量保持表面的冷静，既然魔力值还在扣除，说明技能仍在发动中，或许自己再等等就好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伊丝从没有过像这样慌张过，她只能将希望寄予在不断降低的魔力值上，死死盯着魔力计量表。
过了约两分钟。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欧恩，他擦了擦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那……那是什么……」

第十九章 陨星坠落（下）

「那……那是什么……」
顺着欧恩所指，卡米拉与奥斯洛跟着抬起头，几乎瞬间，两人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前者只是微微惊讶，后者则将嘴巴长大到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大小。
「尤弥尔女神在上……那是……神明的都市？」
湛蓝的天空中，一颗占据了半个苍穹的血红色星体出现在视野，不仅如此，星体还在逐渐放大，天空开始变暗，整个旷野也跟着刮起强风，奥斯洛甚至感觉到自己要被这颗血红色的东西吸上去。
与仰望神像时所感受到的神圣感不同，在这个星体上，奥斯洛只感受到无尽的压抑，如同扭曲的黑暗迎面袭来，准备将人吞噬后碾碎，空气变得阴冷，明明前一秒还身处蒸笼，现在却如坠冰窖，奥斯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双腿已经在不自觉间颤抖起来，腰间的佩剑也被死死握在手中，似乎这样可以获得半分安全感。
不止是奥斯洛，欧恩也同样不堪，后者已经双膝跪地，开始进行祈求神明宽恕的仪式，苍白的嘴唇不停嗡动，完全是一副失去了神志的模样。
即便是伊丝自己，也同样被宛如末日来临的场景所震慑，自己这是召唤了什么？陨石？不，即便说是行星伊丝也一定会相信。
猛然间，她突然想起玩家中流传的一个传说，『陨星坠落』有极小概率召唤出行星级别的星体，不过只是看着可怕，事实上坠落下来的东西和平常陨石并无差别，但即便伊丝知道自己可能是运气好，碰到了极小概率事件，也依旧感到全身发软，不敢真的让魔法坠落下来——不，问题是该怎么让魔法停下来？
游戏里有取消按钮，可现实里并没有这种东西，伊丝只能在内心大喊停下来、取消、终止之类的话。
似乎真的起到效果，不断扣除的魔力停止减少，伊丝立即抬起头确认魔法状态——红色新星正逐渐变小，过了足足一刻钟，才彻底消失在视野。
不禁有种全身脱力的感觉，喉咙发干的伊丝干咳了两声，在卡米拉的悄悄搀扶下才站稳，重新打起精神，虽然自己的模样有些狼狈，但这一切应该能震慑住圣骑士长才对。
如此想着的伊丝看向原本站在身边的圣骑士长——然后微微张嘴。
这位圣骑士长虽然不像欧恩一样，趴在地上一边感激的向神明叩头，一边擦拭眼泪，但也好不到哪去，眼睛已然失焦，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乍一看仿佛路边的疯子。
「圣骑士长先生，我想这应该能证明我的实力了吧？」
如同没有听见伊丝的话，圣骑士长依旧喃喃着。
「圣骑士长先生？」
抱着担心的想法，伊丝伸手在圣骑士长面前晃了晃。
仍旧没有反应。
自己似乎闯祸了。
「姐姐大人，我建议先将两位大人送回教会，您展现的实力……有些过头了。」
「欸。」
无奈之下，伊丝只能先下山，让车夫将奥斯洛与欧恩扛到车内，然后再与卡米拉乘坐另马车回去，值得一提的是，山下的人似乎并没有看见血红色星体，即便伊丝提起，也只是一副茫然的表情，看来自己确实遇见了小概率事件，血红星体也仅仅只是魔法附带的幻术。
「嘛……总之达成目的了就好，圣骑士长暂时不会来找我了吧。」
虽然最后也没能把所有魔法都复习一遍，但至少还是达成了一个目的，保持乐观心态，伊丝苦笑着看向坐在对面，依旧面无表情的卡米拉。

第二十章 濒死者们

深秋的空气异常干冷，灰蒙蒙的天气更是加重了萧瑟感，即便伊丝知道最好出去走走，探知人类世界，但对比冷清的外界，宅邸里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以至于她决定把外出的事放在之后几天。
抱着双膝缩在铺有天鹅绒的软椅上，时不时接过女仆准备的水果切片与甜点，伊丝总算理解为什么前人会有「此间乐，不思蜀」的说法，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的话，自己说不定会沉沦在俘虏生活里。
现在是送走圣骑士长的三天后。
由于圣骑士长的闭门不出，教会的激进派再也没找过伊丝麻烦，而另一边，因为欧恩格外主动的为伊丝争取机会，伊丝获得了可以自由出行的权利，前提是必须要带着教会方指派的护卫一起，伊丝对此并无反感，要是真的完全不派人监视自己，那才值得警惕，毕竟要是把自己视为全世界的敌人，采取连带整座城镇都一起歼灭的方法，就实在太糟糕了。
一口含住女仆递到嘴边的水果，伊丝口齿不清的喃喃。
「此间乐，不思蜀啊……」
「姐姐大人有什么命令吗？」
由于伊丝的感叹，坐在桌对面的卡米拉站起身，后者依旧穿着露肩的黑色长裙，其上的繁复褶皱与复数缎带，奢华到让人眼花缭乱，搭配脑后收束着金发的白色大缎带，颇有贵族少女的感觉。
「呃，没有，只是我自言自语。」对卡米拉比了个坐下来的手势，伊丝将穿着白色过膝袜的纤细双脚从沙发上放下，清了清嗓子，「快到午餐时间了吧？」
「您一个小时前才用过早餐。」
「……好吧。」
尴尬的把视线转向一边，自己之所以提起午餐，并不是因为饿了，而是单纯想品尝血液。
自从成为吸血鬼以后，自己对血液的渴求便越来越大，从最初的一天补充一次即可，变成了现在的每餐不进食血液便会感到头痛恶心，而这种反应在喝下血液后就能得到缓解，紧跟其后的还有短暂的幸福感，简直可以归类到戒断反应。
如果不是怕变成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伊丝有时候甚至会想用血液代替日常饮水，这种欲望无法以魔法抑制，除非伊丝不再是吸血鬼，否则永远无法摆脱对血液的依赖。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伊丝内心对血液有异常需求，但并没有做出随便抓一个仆役就开始吸血的出格举止，补充血液仅限一日三餐，其他时间统统用来阅览大陆历史或者坐在沙发上打瞌睡，至于血液来源，据卡米拉说，全部来自地牢圈养的血奴。
啊……
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电芒，伊丝突兀的站起身。
「带我去地牢。」
「好的，姐姐大人。」
没有询问缘由，卡米拉同样起身，以颇有贵族风范的优雅步子，带领伊丝一步步迈向地牢。
通往地牢的甬道满是潮湿气息，光源仅有卡米拉手中的火把支撑，从远处传来的混合了排泄物与汗酸的怪味令伊丝捂住鼻子。
血奴只是血族中的叫法，这个世界的国家普遍留有奴隶制，专门被用来当做血源的奴隶便被血族称为血奴，本质上和奴隶一样，处在社会最底层。
以前一直没注意，血奴原来生活在这种严酷的环境里么……
伊丝环顾了一圈周围，通道两边全是用大腿粗木头隔开的牢房，仅有几平米大小的房间极为狭窄，对奴隶们而言，铺在地上的稻草就是床铺，整个牢房看不到家具之类的摆设，就连存放排泄物的容器都没有，地面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这里是关押普通奴隶的地方，由于伯爵长女有虐待奴隶的习惯，所以血奴的生活环境比普通奴隶要好一些，有专门的厕所和床铺，用以保证虐待时不会让脏了伯爵长女的手。
走到一个竖立在通道中间的铁门前，卡米拉停下脚步。
「姐姐大人，已经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以前一样』指的是虐待奴隶，过去伯爵长女会来到牢房，除了这件事以外没有其他目的。
领会其意思的伊丝挥了挥手。
「不，我来这里是有其他事情。」
虽说在这里选择虐待奴隶才是符合伯爵长女性格的选项，但那对自己来说太难了一些，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虐待他人的人都和变态犯罪狂没有区别，伊丝现在不会做，以后也不会做，哪怕这会让周围人觉得自己性情大变也同样如此。
不过，如果是演戏的程度那就另当别论，如有必要，伊丝会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表演看起来就很痛的苦情戏。
伴随钥匙打开铁锁的咔哒声，栅栏式铁门被打开，伊丝与卡米拉走进内部专门关押血奴的牢房。
比起外面看到的牢房，血奴的房间虽然依旧没有隐私，但生活条件却好了许多，整个牢房至少有四十平米，稍微能看到一些柔软的东西，例如角落里摆放的几张床，还有矮柜以及镜子之类的用品。
除此之外，最显眼的是房间正中的各类铁制或包裹了铁皮的器具，三角木马、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镣铐、绑着铁球的锁链以及火盆烙铁和带刺的皮鞭，毫无疑问，那是伯爵长女施虐时使用的东西，至于明明残害自己的刑具就在旁边，血奴们却不上前破坏的举动，大概是因为奴性已经深入骨髓了吧。
想到这里，伊丝的兴致瞬间低落下去，自己原本是想找血奴们要一些血液，看到如此情景，实在不好再开口。
待卡米拉打开第二道铁门后，伊丝理了理黑色长裙，努力不让同情表露在脸上，迈开脚步走进牢房。
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原本有气无力歪倒在床上的血奴全身一震，害怕的抬起头，在发现是伯爵长女后，眼睛里的害怕更深几分，下意识朝墙角靠了靠，脸也不自觉的低下，仿佛深怕伯爵长女会挑选到自己。
伊丝扫视了她们一眼。
一共有七人，全部是身形枯瘦、皮肤缺少血色的少女，稻草般的头发乱成一团，明显长久没有清洗过，就连象征吸血鬼身份的翅膀都很小——形容成『小』会让不知情者觉得可爱，站在伊丝的角度，那应该被称为因为营养不良而造成的发育畸形。很难想象，究竟受到怎样的对待才能瘦成这样。
一步步走到最靠近自己的血奴面前，对方坐在床上，深深低着头，以至于看不见表情，伊丝只能弯下腰，伸手托起少女下巴，强行让对方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被伯爵长女碰到，少女害怕的颤抖起来，深凹下去的眼睛里开始浮现泪水，嘴唇蠕动，支支吾吾的回答。
「奈……奈姆。」
「奈姆么……从出生下来就是奴隶了？」
「不、不是，是因为吃不起饭，所以……」
「被父母卖掉了？」
少女眼神一黯。
「是我自愿的……」
大概是觉得变成奴隶以后虽然会受到不公对待，但至少主人会提供食物吧，伊丝缓缓收回手，少女的头又立刻低下去，这次伊丝没有再强迫对方。
「你成为奴隶多久了？」
「三、三个月。」
三个月就变成这样子了？
伊丝皱起眉，旋即又释怀，既然少女是因为吃不起饭才甘愿成为奴隶，也就意味着在成为奴隶之前就过着极为艰难的生活吧，伊丝在同情的同时又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转生到奴隶的身体里。
不论是什么生物，一旦被刻下奴隶印记，就无法再违抗主人的命令，哪怕奴隶在经过训练后拥有比主人更高的等级，也不可能违逆这道枷锁。
「站起来。」
「主、主人，要惩罚的话就惩罚我吧！」伊丝的话音才刚落下，少女旁边的另一个女孩便带着哭腔跪到伊丝面前，「奈姆姐姐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惩罚奈姆姐姐的话，她一定会死的。」

第二十一章 解救的方法

「没有为她们提供食物吗？」
无视少女的请求，伊丝歪过头看向后面的卡米拉，即便见到这种场景，卡米拉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伊丝不禁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命令卡米拉对血奴们施虐的话，卡米拉会动手吗？答案恐怕是肯定吧，伊丝感到脊背发凉。
「姑且有命令下人提供一日两餐。」
「可是每一餐的份量太少了，奈姆姐姐每次都把她的留给我……」
比少女年纪要小上一些的女孩低下头，话音里有着哽咽。
卡米拉不解的歪头，然后又露出恍然神色。
「应该是负责送餐的人类仆役对血族怀有偏见，所以故意减少了伙食的份量吧，姐姐大人，需要我处理吗？」
「交给卡米拉了，违背我意志的人必须得到惩罚。」
「是，我知道了。」
深深低头行了一礼，卡米拉后退半步。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好的伊丝沉默着再次扫视一圈血奴女孩，虽然自己可以凭一句话令她们恢复自由，可那样既违背了伯爵长女的习惯，同时对女孩们也是一种灾难，没有任何生存技能的她们就算获得自由，最终结局也只会是再次成为奴隶或者干脆沦为娼妇，更不用提她们的血族身份，人类排斥吸血鬼是事实，就这么让她们离开，恐怕会被外面惊恐的人类乱棍打死吧。
内心为女孩们的未来浮起一丝悲哀，伊丝叹了口气。
「卡米拉，宅邸里还有空房吗？」
「是的，仆役都住在别栋，主栋剩下了很多空房。」
伊丝转向七名血奴女孩。
「站起来，你们今后不必住在这里了。」
「是、是要处死我们吗……」
血奴中的一人发问，一时间，所有女孩脸上都浮现出绝望神色，部分年纪小的女孩开始抽泣起来。
「不——」一边考虑女孩们的未来，伊丝一边思索着说辞，「你们将生活在更好的地方，不必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也不需要接受惩罚。」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女孩们抬起头，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伊丝身上，没有注意到的伊丝依旧用手抵着下巴，咬着嘴唇沉思。
「不过相应的，你们会有更多工作，仆役能做的事情你们必须要全部掌握，同时提供血液的本职也将继续下去，而与普通仆役不同，我不会支付薪酬，唯一的奖励只有温暖的被窝和一日三餐。你们的血味道太差，我想知道，如果生活环境变好的话，血液会不会好喝一些，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同时，如果实验过后发现血液味道依旧没有变化的话，你们就得重新回到这里。」
这么做既能让奴隶们获得解救，也能为自己的行径提供借口。如果有人问起，自己为什么突然给予奴隶优渥生活？自己可以很自然的回答，这是一场实验，如果给予奴隶良好生活，奴隶是否能变得美味，至于最后的，到底有没有变好喝的问题，决定权完全在自己手中，这里会品尝血奴血液的人只有自己，好不好喝，自己说了算。
「这是真的吗？」
「真的有温暖的被窝和一日三餐吗？」
「只需要做和仆役一样的工作就可以了吗？」
女孩们眼睛中的畏惧少了许多，一部分年纪较小的女孩看着伊丝的目光甚至和看到金币一样。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去贵族宅邸里当侍女，以伊丝为例，身为伯爵长女的她，侍女往往是小贵族家的女儿，普通平民即便想成为侍女，也没有资格入选，仅仅只能站在远处仰望。
而且纯种吸血鬼天生有着令非纯种吸血鬼信服的魅力——这种魅力几乎天生，就像发^情期时，雌鸟会被无数雄鸟簇拥一样——对这些不能见到阳光的下级吸血鬼奴隶而言，伊丝愿意让她们成为侍女，简直是一种恩赐。
更不用提刚才的她们只是在地牢里等死，现在却因为伊丝的一句话拥有了活下去的可能，哪怕是作为家畜饲养。
虽然这种心理十分畸形，可女孩们现在确实将伊丝当成了救世主。
伊丝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另外不要忘记，如果血液到最后没变的好喝，我会把你们送回地牢。」
「我愿意出去！」
「天使大人！」
「我会努力变好喝的！」
是不是哪里有些奇怪。
伊丝微微挑起眉毛，姑且不说把吸血鬼当做天使，首先『努力让自己变的好喝』，听起来也太微妙了一些。
看见女孩们的脸上恢复神采，伊丝干咳两声，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修长的白色睫毛扑闪了两下。
「记住，这是你们的承诺，我也给予了你们机会。卡米拉，在这里等她们收拾好行李后就带她们去宅邸，我先上去了。」
「是，只是让她们与您住在宅邸主栋会有损您身份，可以让她们住进别栋的空房吗？两人一间的话，应该能住下。」
「许可了。」
转过身，尽量不去在意女孩们因为重获新生，相拥而泣的样子，伊丝径直走出地牢，顺着石阶来到外面，阳光不知何时冒出了头，照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
「虽然没得到血液，但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愉悦啊……嘛，那种瘦弱的样子，暂时不能从她们身上取血了吧，或许该去外面的人类世界看看。」
人类的血液和血族的血液有明显差异吗？
伊丝不禁回想到几天前的夜晚，卡米拉用嘴喂给自己的血液，那是一种仿佛混合了酒精的、芳醇而略带苦涩的味道。
是卡米拉血液独有的味道？还是人类的血液都是如此？如果说人类的血液中带有酒精味的话，传说中香槟味的血液会出自于人类吗？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
「明天再努力吧。」

第二十二章 寻找血源的吸血姬

「这就是尼鲁市吗，比想象中要热闹。」
享受着难得的日光浴，伊丝如同初次进城的乡下人一样不停左顾右盼，街道两边到处是叫卖与讨价还价的声音，诸如调味品、蔬菜、肉类以及生禽等各式商品随处可见，摊位也多种多样，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废弃不要的菜叶，路人与商贩涨红着脸为价格争执的模样，令城市充满了活力。
不过令伊丝意外的是，不止自己对外界事物充满好奇，紧跟在身后的卡米拉也同样如此，只是与对什么都感兴趣的自己不同，卡米拉的眼睛只会在贩卖活体动物的摊位上停留，饶是如此，对卡米拉而言，也是十分少见的表现。
「卡米拉之前没有来过人类街道吗？」
伊丝突然的问题令卡米拉眨了眨眼，深潭般的红色眼眸在阳光下反射出莹润光泽。
「是的，自从被父亲大人收养以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到人类世界。」比单独相处时多了一种灵动的感觉，现在的卡米拉更像是『人』，「姐姐大人突然说要出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首先是找到木匠，然后去买一些衣服和魔法书，另外最重要是收集血液。」
宅邸里的书籍除了神职人员会读的祷告书以外，就只有大陆历史，而为了尝试学习这个世界的魔法，入门级魔法书是必须准备的东西。
其次找到木匠是为了制作用餐时的筷子，虽说自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近一周时间，可对刀叉的使用依旧不够熟练，至于购买衣服的理由就更不用说，伯爵长女的服装太过浮夸，穿戴起来也十分麻烦，可能的话，自己想买一些更简便的衣服。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收集血液。
宅邸里的血奴身体虚弱，无法继续取血，因此自己只能把目标转移到人类世界，而要是让教会知道，自己将在尼鲁市里收集血液的话，肯定会反对自己，所以伊丝此次外出既没有通知教会，也没有让教会的护卫跟随自己，在叫上卡米拉以后，便用传送魔法移动到外界，至于吸血鬼翅膀，伊丝只能将其折叠起来，藏在宽松的衣服里，只要披上宽大的呢绒披风，就不会被人发现。
这里不得不提到纯种吸血鬼的特点，与普通吸血鬼翅膀长在背部的模样不同，纯种的翅膀长在腰部，相对而言更好隐藏。
「您要在人类世界里收集血液吗？如果被人类发现您的吸血鬼身份，恐怕会有麻烦。」
「只要有足够利益驱动，即便是与恶魔交易，人类也甘之如饴。只需用大量金币，我是说，人类世界里应该有黑市吧？」
治安再好的城市也一定存在阴暗面，更何况这里是治安不那么好的异世界，这几天以来，自己一直在翻阅大陆历史与常识，虽说因为是教会编纂的书籍，里面夹杂了许多贬低血族的发言，但抛开这些不谈，还是得到了许多有用信息。
比如在人类世界中，部分有特殊癖好的贵族会饲养吸血鬼做宠物，而不论教会国家还是皇权国家，都不允许饲养吸血鬼，那么贵族究竟从何种途径将吸血鬼弄到手？答案除了黑市或者类似黑市的组织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既然如此，只要开价够高，黑市的人也不会介意提供血液给自己。
金钱的诱惑即便在伊丝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也同样存在。
尽量避开迎面而来的路人，卡米拉露出思索表情。
「可想要接触黑市的人，通常需要熟人介绍，我们在尼鲁市没有可以相信的人，短时间内很难达成目的，如果姐姐大人需要血液的话，我可以提供。」
这是表面的卡米拉的说辞，还是真正的卡米拉的想法？伊丝无从得知，不过这不妨碍她做出回答。
「不必，一个人能提供的血液终究有限，卡米拉对我来说是特——嗯不，总之就是不允许。」
差点将『卡米拉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这句话说出口，伊丝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卡米拉脸上移开视线，这不是出于恋爱方面的感情，卡米拉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伯爵长女的人，是自己最佳的聊天对象，当然，不排除因为卡米拉刚好是自己的理想型，所以有一点喜欢的感觉。
「是，我知道了。」
语气缺乏起伏。
又变回真正的卡米拉了。
伊丝稍微有些感慨，每当自己说出明确指令时，卡米拉就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并执行，对此伊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尽管知道卡米拉的表现十分病态，可自己又不得不依靠这种病态保证自身安全，念头至此，伊丝内心升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伊丝并不是那种喜欢冒险，敢想敢做的热血青年，比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更喜欢谨慎观察后加以理性判断，前提是不违背自己的原则，现在的卡米拉对自己更有利，应该将卡米拉作为工具使用，这是完全理性的考虑，但人性并不允许她，或者说，她不愿意这么做。
卡米拉是一个人类，真正该做的应该是将卡米拉从自身的枷锁中解救出来，将其从人偶的角色变成真正的人类，可是那样的未来不确定性太大，而且伊丝也不知道具体过程该怎样实施，因此只能像现在这样，既不将卡米拉看做工具，也不对其施以干涉。
小小的叹了口气，伊丝摇了摇头，明明是第一次外出，自己却想这些沉重的事，太不识趣了一些。
她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
「话虽如此，一时半会无法接触到黑市也是事实，如果有其他可以获取血液的方法——」伊丝停顿了片刻，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地方，「人类世界里有医院吗？」
「『医院』？」明显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卡米拉生涩的重复了一遍后，微微歪头，深潭般的红色眼眸中流露出疑惑情绪，「那是什么？」
「就是治疗病人的地方。」
「您是指教会的神殿吗？那里只能治疗外伤，如果是寒疾这种被恶魔依凭的病，除了找到药师服下药物后放血以外，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第二十三章 世界之敌

「放血疗法啊……」
虽然知道异世界落后，但这也太落后了一些，简直和黑暗中世纪没什么区别。
当然，伊丝不是出于关心民生的问题发问，之所以询问医院，是想着这个世界的人有没有输血的概念，如果有的话，自己或许可以花钱直接购买，现在看来，完全是浪费心思。
「您要去神殿吗？神殿里有十字架和圣水，或许会对您造成影响……」
「不了，还是先去买衣服吧，血液的事情可以慢慢打听。」
伊丝打开全知地图，与安诺镇一样，尼鲁市里同样有吸血鬼藏身，排除出现在贵族街的吸血鬼（大概率是被贵族圈养的宠物），如果自己找到野生吸血鬼的话，就能问出血液来源了。
然而，全知地图上还出现了一些令人警觉地图标。
等等……这座城市居然还有恶魔族吗？
在种族设定上，异世界与游戏『Ragnarøk』大致相同，而伊丝最为在意的，便是恶魔族的存在。游戏中，讨伐恶魔族一直是玩家的主线任务，当统帅恶魔族的三大魔王汇聚在一起时，没有魔法可以击败他们，而在阅览大陆历史的过程中伊丝发现，这个世界同样也有三大魔王与恶魔族存在。
三大魔王分别是代表天空的乌拉诺斯，代表大地的塔尔塔洛斯与代表海洋的斯提克斯，三大魔王作为游戏的最终boss，每一个都具有超越满级玩家的能力。
在游戏运营到中期的时候，官方开启过一个多人剧情副本，玩家可以进入副本，与魔王乌拉诺斯操纵的幻象战斗，作为结果，即便全服近一半的顶尖玩家到场，也都没能战胜幻象，而在官方的说明里，幻象只有乌拉诺斯本体30%的力量。
由此可见，乌拉诺斯本体究竟有多强力。
同样的，教会关于魔王的记载通常也伴随大型灾难出现，例如魔王可以吞噬大地，召唤天罚，让军队瞬间覆灭等等，由于书上的配图与惊心动魄的文字叙述，伊丝可以很轻易感受到魔王究竟有多强大，当然，这或许是教会故意妖魔化魔王，所以才把魔王描述的很强，可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还是谨慎行事为妙。
说起来，魔王乌拉诺斯的尸体还在我的仓库里，乌拉诺斯到底是怎么死掉的？
伯爵长女并不知道答案，当血族与人类联盟发现乌拉诺斯的时候，乌拉诺斯就已经是一具尸体，接着便是伯爵长女与尤弥尔教会，为了争夺魔王尸体而展开的小规模冲突，再然后，伯爵长女在收纳了尸体后失去战斗能力，成为了教会俘虏。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伯爵长女对外宣称她吸收了魔王乌拉诺斯的力量，所以教会方认为乌拉诺斯的尸体已经化为尘土，没有再要求伯爵长女交出来。
「卡米拉，恶魔族是大陆公认的敌人，是这么回事吧？」
「是，恶魔族是一千年前突然出现在大陆上的种族，因为在魔王的统领下对各个种族宣战，所以是全大陆共同的敌人。」
「也就是说，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人类城镇？」
「是的，如果发现恶魔进入城镇，人类会立即调集军队围剿。恶魔通常不会离开他们的领地，一旦离开，必定会引发灾难，每一只恶魔都相当难缠，以血族的兵力举例，三名士兵才能对抗一只恶魔。」
「这样么……」
将飘到前额的白发拨到后方——或许自己该把这过长的白发剪掉或者用绳子绑起来——伊丝在全知地图上为恶魔们打上骷髅标记，整个尼鲁市一共生活着超过二十只恶魔族，零星分布在城市各个角落，如果不是人类与恶魔勾结的话，那就只有恶魔族悄悄潜伏在人类城镇里的可能。
嘛，这么多恶魔出现在城市里，教会迟早会察觉到，不，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吧，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
在内心耸了耸肩，伊丝关掉全知地图，不知为何，前方的街道异常吵杂。
「神官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她是教会的虔诚信徒啊！」
朝伊丝靠近几步，卡米拉小声提醒道。
「姐姐大人，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
伊丝随意的挥了挥手。
「嗯，绕过去吧。」

第二十四章 乞求希望之人

说是绕开人群，等伊丝走到路口时，发现街道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习惯在哪个世界都存在，迫于无奈之下，伊丝只能选择挤开人群，尽管过程令人讨厌。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伊丝从周围看客的口中得知，似乎是一位商人在野外遭到魔物袭击，其中商人的女儿深受重伤，只能带到最近的尼鲁市救治，不过女孩的伤势太重，神殿的神官无力救治，饶是如此，商人也依旧拖着神官，苦苦哀求施以援手。
虽说商人的举动蛮不讲理，但伊丝能理解其中的感情，作为唯一能救治伤痛的教会，神官在商人的心中就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为了挽回女儿的生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看似可行的事物上。
因为人群过于拥挤，伊丝的前进速度异常缓慢，抱着一丝好奇，她打开全知地图,查看那名受伤的女孩到底受了多严重的伤。
HP只剩下不到20%了吗？不，说到底，只用一个数值来衡量生命存活与否，这也太奇怪了吧？
寿命将近的人和年轻人在生命值显示上会有差别吗？得了感冒的人HP会和正常人不一样吗？用针在手臂上戳一个小洞和腹部受到贯穿伤，扣除的生命值会有多大差距？
这些东西放到游戏里一切正常，毕竟游戏做的太复杂会大大提高玩家门槛，直接减少玩家数量，可在现实里就不得不令人在意起来，这里的生命值究竟是以何种标准衡量，又有哪些因素会影响它，当然，这些东西即使探究出来也没有太大作用，伊丝只是单纯的好奇。
要知道，除了伊丝以外，普通人的等级大多只有1到3级，他们的生命值上限仅有不到30点，如果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个人受到了诸如被菜刀割破手指的小伤的话，到底会扣除多少生命值？倘若是1，那么对生命值高达五位数的伊丝来说，也同样会是1吗？进一步思考，如果连割破手指的小伤都能扣除1点生命值的话，那么连续三十道这样的创口，是否会直接令人死亡？
数值与现实间的差距令伊丝有些摸不着头脑。
嘛，就当做是世界出了bug吧。
不去考虑这些繁杂问题，伊丝继续与卡米拉在拥挤的人群间穿梭，以数值显示生命力的情况可能只出现在自己身上，贸然询问神学家，可能会招来他人猜疑。
说起来，不知道游戏里的恢复药水在现实世界会有什么效果，能引发奇迹的其他游戏道具呢？
而且游戏中的许多装备只有到达一定等级才有资格使用——这是由程序组成的虚拟设定，放到现实，既然自己能从仓库中取出游戏金币，自然也能拿出武器装备，只是不知道使用等级限制是否还存在，不对，首先该考虑的是装备是否还保有游戏中的效果。
只是就在伊丝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伊丝裙摆。
在思考的时间里，伊丝不知不觉挤进了人群最内圈，神官已经离开人群，只留下满脸绝望的商人，看得出商人家境很好，尽管衣服上沾满血迹，可依旧能辨识出用料的昂贵，只是脸上混合的泪水、尘土以及血液令他形象十分不堪。
与想象中商人是在找人发泄命运不公的情况不同，商人只是全身颤抖着双膝跪在人群前，仿佛跌入深渊的人仰头乞求光明那样，哽咽着看向周围路人，不顾颜面的哀求。
「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救回我女儿，我愿意把我积攒的全部财产献给恩人，求求你们了！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不停重复这句话，中年模样的男人一边在地上摩挲着挨个恳求，一边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将钱币挥洒出来，金币与地面接触的脆响令周围人发出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但却并没有人敢弯腰捡起，要是因为擅自捡起钱币而招来麻烦的话，实在得不偿失，陷入绝望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唔——」沉吟一声，伊丝瞥了一眼被血污沾染的裙角，然后看向商人身后躺着的，满身是血的女孩，从体型上判断，对方应该在10岁左右，身上包括脸颊都到处是野兽撕咬的痕迹，有些地方连骨头都清晰可见，外翻的粉白色血肉令人一阵反胃，考虑到伤口感染，即便是现代医学，恐怕也无力回天。
伊丝回头看向卡米拉，大概是受过战斗训练的缘故，卡米拉并没有在人群中跟丢自己。
「这种伤势可能救回来吗？」
「如果是神圣系或者光属性的三阶魔法，应该能暂时保住性命吧，不过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之后的生活也只能在床上度过。」
卡米拉眼中并没有不忍，一如既往的无表情。
「那之前的神官为什么不救女孩？」
「能使用三阶治愈魔法的人至少是神官长级别，尼鲁市的神官长不具备如此能力。」
「药物呢？嗯——我是指魔法药。」
这个世界的药物除了药师制作的草药以外，还有炼金术师炼制的带有魔法效果的药，魔法药有着药效强大，作用时间快的特点，就伊丝在伯爵长女记忆中的了解，光是中级魔法药，就可以瞬间恢复骨折之类的伤势。
「如果是上级魔法药的话倒可以治愈，但上级魔法药十分稀有，被各国王族当做珍宝收藏，普通人没有接触的可能，即便有，也无法用钱买到。」
「这位小姐，您一定有魔法药吧？请救救我女儿！我一定会想办法筹到钱偿还您的！」
不知是听到伊丝与卡米拉的谈话，还是因为伊丝着装过于华丽，所以将她看成贵族，商人再次挪到伊丝面前，双手拉着伊丝裙摆，痛哭流涕的请求。
如果是四周无人的情况，自己一定会对商人施以援手吧，救治女孩对自己来说并不困难，既然三阶魔法就能保住女孩性命，可以使用更高位阶治愈魔法的自己，甚至可以让女孩当场活蹦乱跳的站起来。
问题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在知道三阶魔法的稀有程度后，伊丝便有了隐藏实力的想法，在不清楚异世界顶尖战力的情况下，贸然揭开底牌显然不是什么聪明举动，要知道，救人的魔法远比杀人的魔法更容易让人眼红。
何况伯爵长女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施以援手的性格，老实说，不在人的伤口上泼辣椒水，就应该感谢上帝庇佑。
一番纠结后，伊丝尽量让表情变的冷漠，淡淡的低头瞥了一眼商人。
「可以把手拿开么。」
「怎、怎么这样……」
「我没兴趣把实验品浪费在家畜身上。」

第二十五章 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

考虑的最终结果当然还是施以援手，只不过一切要以伯爵长女的性格进行，即，不是单纯的给予，而是彼此不对等的交易，让周围人觉得自己占尽好处，商人亏损到常人难以接受即可。
而到底怎样做才能让一般人觉得难以接受，过程很简单，只需要揭露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并且让商人献上血液即可，这种仿佛与恶魔做交易的事情放在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尤弥尔教国），简直是十恶不赦的行为，死后肮脏的灵魂将堕入地狱接受拷问，其他人自然不敢随便效仿，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如果商人害怕自己的话，伊丝就只能放弃帮助对方了。
至于揭露吸血鬼身份会引来教会的人，伊丝并不怎么在意或者担心，自己本来就是通过传送魔法悄悄跑出来，被教会仆役发现是迟早的事，况且自己已经取得了随便出入宅邸的权利，在教会激进派代表人物圣骑士长都被吓得闭门不出的现在，回去了顶多只会被欧恩告诫两句，这并不是赌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
更不用说自己本质上是在帮助商人，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加上这次出来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收集血液，算得上是顺水推舟。
「实验品？您、您有珍贵的魔法药吗？」
看见希望，商人浑浊的双眼瞬间亮起，抓着伊丝裙角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滚开。」不是拍开商人的手，而是直接用脚将商人踹开，伊丝毫不掩饰蓝色眼眸中的愤怒，重重咂舌。
「下等家畜也敢触碰我？」
微微张嘴，露出其下隐藏的尖牙，伊丝朝周围人表明自己的吸血鬼身份，踹开商人并不是自己的本意，但为了宣扬自己吸血鬼的残暴身份，不得不这么做，伊丝不忍的同时，在内心为商人道歉。
沉默了几秒后，围观者如同看见了恶魔般，一边惊恐的尖叫，一边疯狂的朝街道两边逃窜，虽然有一部分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他们听到吸血鬼几个字以及看到其他人都在逃跑以后，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逃窜。
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拥挤的人群便消失一空，只剩下卡米拉、商人以及商人之女留在原地。
被踹开的商人愣了一瞬，但却并没有因为伊丝是吸血鬼而害怕，相反，眼睛里的希冀色彩更多了一分，作为一名常年来往于血族和尼鲁教区的商人，他很清楚吸血鬼喜欢什么，比起复杂的人类而言，吸血鬼的欲求简单的多。
只是语气里依旧有着隐藏不住的恐惧，哆哆嗦嗦的爬回伊丝面前。
「我、我知道了，只要您能救我女儿……我可以付出一切报答您的恩情，不，我可以发动人脉，找到您想要的一切。」
换个说法就是，可以用金钱的力量替伊丝在人类领地购买并隐藏更多血奴。
当然，伊丝没能理解商人的隐晦表达，不过这不妨碍她回答对方，商人没害怕自己，事情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可能。
伊丝以仿佛感到有兴趣的声音轻哼。
「嚯，一切么……我想你是在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做出如此许诺，既然如此——去找一个适合作为治疗场所的地方。」
「是……是！我现在就去安排！」
声音里不再有忐忑与悔意，伊丝能感受到掩饰不住的激动与狂喜。
在商人带路下，伊丝很快就来到一处位于城镇角落的双层建筑前，至于商人之女，伊丝让卡米拉用了止血的魔法后，便让商人将女孩背到治疗场所。
尽管建筑内部一片漆黑，但凭借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伊丝依旧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这是一个存放着许多木箱、散发陈旧味道的敞厅，准确来说，应该是类似仓库的地方，墙壁与地面堆积着厚厚灰尘，作为治疗场所来说，实在不那么令人满意。
「这里……是、是……我用来存放衣服和粮食的仓库，短时间……教会不会找到这里——」商人气喘吁吁解释的同时，将女儿放到一个大号木箱上，然后大步跑到墙边，用火折将油灯点亮，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托您了，只要能救活我女儿，我保证成为血族忠实的仆人。」
不不，那种事情就不必了。
商人似乎存在什么误解，可伊丝碍于伯爵长女的设定，没有纠正，只是微微颔首。
「话先说在前面，我不能保证药物一定有效，这只是我的实验品。」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尝试！」
连教会都无法救治的重伤，难道还有其他选项吗？除了尝试这唯一的可能外，商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在虚弱中死去。
「记住你的承诺。卡米拉，让房间更亮一些。」
「是，姐姐大人。」
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短杖，卡米拉低声咏唱魔法咒文，卡米拉并不是单纯的文职，为了有一定自保能力，佩西亚伯爵教会了卡米拉使用魔法的方法，现在的卡米拉是一名擅长使用水魔法的8级魔法咏唱者。
只花了不到一息时间，随着卡米拉咏唱结束，一枚白色的光球上升到仓库顶端，整个空间顿时明亮起来。
「呼……」
轻舒了口气，伊丝将意识钻进仓库，开始寻找合适的药物，虽说换在没人的地方，自己可以直接用治愈魔法治好，但现在正好是实验『Ragnarøk』中药物是否有效的时机，即使失败了，再用治愈魔法也不迟。
伊丝瞥了一眼女孩的生命值，还有不到5%。
完全不知道中级魔法药和上级魔法药放在游戏里是什么级别啊……
自己该用什么等级的恢复药剂治疗女孩的伤势？游戏中的恢复药剂多种多样，并且使用恢复药水不受等级限制，哪怕是一级的新手，都可以使用最高级恢复药——尽管只有疯子会那么做。
思考片刻后，伊丝选择了自己在300级左右时的常用恢复药剂，『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可以瞬间恢复30000点生命值的药水，在其之上，还有世界树之根须、魔王的甘露以及克萝之泪等更高级的恢复药，每一种物品似乎都和官方设定中的特定人物有关，不过伊丝并没有深入了解。
这可是一次性恢复三万点HP的药水啊，再怎么说也应该能治好只有2级的你吧……
抱着一丝不安，伊丝将『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取出——一个用透明玻璃瓶装着的淡黄色药剂，轻轻拨开木塞，然后就那么愣在原地。
自己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这瓶药剂。
在游戏中使用消耗品时，只需要点击『使用』按钮，药品就会被消耗掉，可这里是现实，不会有『使用』按钮，那么应该是把药水洒在身上？还是喂进嘴里？
「卡米拉，你来使用。」
最后还是交给了懂得魔法药用法的卡米拉。
十分熟练的，卡米拉将魔法药均匀洒在女孩身上，几乎瞬间，女孩外翻的皮肉开始愈合，准确的说是长出肉芽，如同快放的影片一样，粉红色的肉以极快速度蠕动，被撕裂的皮肤拼合在一起，断掉的血管也被接上，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原本血肉模糊的女孩便恢复成没有受伤的模样，如果不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与上面沾染的血迹，只会被误以为是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的人。
有效么……话说回来，有点恶心的感觉。
肉芽快速蠕动的样子确实令人反胃，如果不是自己在翻阅伯爵长女记忆的过程里见过太多血腥场面的话，刚才一定会当场吐出来。
事实上，就连身为父亲的商人都在一旁不停做出干呕动作，只有卡米拉什么表情也没有。
把手放在女孩鼻前试探了一下呼吸，伊丝转过身。
「如你所见，你的女儿已经治好了，关于报酬——」
「我愿意为您提供人类的情报，只要是您的要求，我都会倾尽全力完成。」
表情异常认真的，商人单膝跪地，以不那么标准的动作向伊丝宣誓，伊丝不由得有些为难，在电影里，这种动作一般是骑士接受上位者授勋的仪式，可自己并没有那个打算，商人的话仿佛是在说自己要入侵人类国家一样。
不过这才能看出女儿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啊，宁可背叛自己的种族了。
暗叹一声，伊丝继续维系着面瘫表情。
「我不需要劣等家畜的忠诚，我要的是血，足够多的、新鲜的血。」

第二十六章 交易

对商人提出了想要血液的要求后，商人便立即将自己的血贡献出来，伊丝并没有拒绝理所应当的血液，索取了一小杯的份量后，便用治愈术为商人止血。
现在，伊丝正坐在铺了绒毯的软椅上，为了感谢伊丝，商人将伊丝与卡米拉带到了自己的住所，以防教会搜查。
「洛伊丝薇尔小姐，只要这些就够了吗？」
商人看着桌上放着的自己的血液，面色有些担忧，仿佛觉得应该献出更多血液。
「嗯？你认为呢？虽然我说了要足够多的血，但不是指从同一个人身上过量采集，我要的是许多人的血。」
数量是为了满足吸血需要，多样化则是为了寻找香槟味血液，在没有明确线索的情况下，只能采取遍地撒网的措施。
说话的同时，伊丝拿起桌上的高脚杯，这是自己得到的第二杯来自人类的血液，如果人类的血液里普遍有酒精味道的话，那么香槟味血液也就肯定出自于人类。
想到这里，伊丝又突然升起一丝疑惑，为什么伯爵长女讨厌吸食男性的血液，任何时候都只将同性作为狩猎目标？
大概是只喜欢女性的性取向影响了伯爵长女吧。
没有深究细节，伊丝轻啜了一口血液。
脸色瞬间发青。
一股混合了辣味与苦味，还带着涩味的怪味填满伊丝味蕾，伊丝可以肯定，这是自己喝过的最难喝的饮品，如果不是提供血液的商人就在旁边，她一定会呸呸的吐出来，然后猛灌几杯水漱口。
再怎么说那也太失礼了。
强忍着翻滚的胃液，伊丝淡然放下玻璃杯，足足缓和了三分钟才有余力说话，当然，这杯血液伊丝已经不打算继续享用。
商人没有发现伊丝的异常。
「许多人的血？您只要人类的吗？」
「咳，不止是人类，兽人、精灵的血也要，前提是采集血液的对象必须要健康，我可不想因为喝了不健康的血染病。」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说会染病，但……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找身强力壮的奴隶。」
看来这个世界还没有发展出传染病的概念，伊丝在内心叹了口气。
「不止是男性，女性的也要，而且盛装时要用不同的容器分开并标上来源。」
「谨遵您的命令，洛伊丝薇尔小姐。」
从商人的血液里可以得知，并不是所有人类的血液都带有酒精味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落空，不过伊丝并没有气馁，一帆风顺只是极小概率的事情，只要不断寻找下去，总有一天能找到香槟味血液。
她从座位上站起。
「那么，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我会在每天晚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来这里找你，记得在太阳接近落山的时候，再开始采集血液。」
凝固或者熟透的血液不会对吸血鬼产生效果，这几天伊丝曾做过实验，诸如将血液做成血旺之类的食物，结果是除了好吃以外没有其他感想。
商人跟着起身。
「您要走了吗？外面可能有教会的人，万一被教会发现……」
「我自有分寸。」话音戛然而止，伊丝又转身面朝商人，「我需要一些魔法书和尤弥尔教国金币，另外还要一位经验丰富的木匠。」
自己的仓库里除了游戏币外，就只剩下伯爵长女的血族海鲁恩特金币，而使用海鲁恩特金币会暴露吸血鬼身份，所以伊丝才会有索要金币的发言。
说完以后，伊丝从口袋里抓出一把『Ragnarøk』金币，『Ragnarøk』中的金币虽然无法在这个世界使用，但里面的黄金却可以提炼出来，作为贵金属交易，毕竟光是魔法书与购买奴隶的钱就已经相当昂贵，如果让商人付出太多破产的话，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何况从长远发展考虑，最好是积极帮助商人，为今后在人类世界里的生活做好铺垫。
任何时候，多一条人脉就多一种解决办法。
「这是我过去收集的古金币，里面的黄金可以提炼出来，作为你的报酬。」
「我受了您那么大的恩情，怎么好意思再收下金币，您用的上级魔法药就算把我全部的积蓄用掉也买不起啊，这样的钱我绝对不能收。」
似乎属于有恩必报的类型，商人明显有些着急，不过伊丝没有理会商人的话，而是直白伸手。
「所以把尤弥尔教国金币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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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尼鲁市的闲游（上）

从商人所住的宅邸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午后。
不论伊丝说什么，商人也要留伊丝在吃了午餐以后再走，作为结果，就是一直将时间拖到现在，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教会的人果然察觉到伊丝逃出了宅邸，开始大范围搜索伊丝，由于那时候伊丝正在商人宅邸里享用午餐，所以恰好躲过了搜查。
向上抛了抛钱袋，伊丝颇为开心的轻哼了几声，连带着走路的步子也轻快许多，有了钱以后，自己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只能看着商贩们吆喝，而是可以上前询问价格，并且大方买下了。
「姐姐大人现在像小孩子。」
「诶？」
卡米拉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伊丝先是全身一僵，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表情的卡米拉，清了清嗓子。
「这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有钱了以后，就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开心不是很正常吗？」
如同发薪日当天和薪水用完的那天完全是两种心情一样，伊丝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喜欢的东西……无法理解。」
「嘛，卡米拉过去生活在那种环境里，没有兴趣爱好也很正常，以后慢慢就会理解了。」
之前在街上见到卡米拉一直把视线停留在贩卖活体动物的摊点，或许卡米拉对小动物感兴趣吧，正好自己要买几件轻便的衣服，抱着这样的想法，伊丝打开全知地图，找到自由市场。
花了约五分钟的功夫，伊丝与卡米拉来到一处人头涌动的广场，由于尼鲁市的街道没有铺设石砖，加上秋季气候干燥，整个市场给人一种尘土飞扬的感觉。
当然，这没能减少伊丝对市场的兴致，购物在任何时候都让人心情愉快，何况是从未见过的异世界。
「人很多。」
伸手压住被风吹起的金色长发，卡米拉微眯着眼感叹道，由于卡米拉比伊丝高出半个头，能看到的东西也比伊丝多得多。
卡米拉名义上叫伯爵长女姐姐，实际上却比伯爵长女要大两岁。
「卡米拉有购物的经验吗？」
「如果姐姐大人是说购买魔法书籍和炼金素材的话，有过一次。」
「不是指那种啦，我是说更像女孩子的购物。」
「女孩子的购物？」
卡米拉歪着头，深潭般的红色眼睛里浮现疑惑神色。
伊丝尴尬的移开视线，事实上，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女孩子的购物，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啊啊，总之先去买东西吧。」
「好的，姐姐大人。」
很快，伊丝带着卡米拉走进人群，或许是受到训练的缘故，卡米拉总是走在伊丝身后半步的位置。
不一会儿，伊丝的视线便被路边的一处帐篷吸引。
在帐篷前，有一队手腕被麻绳绑住，面色蜡黄，身材矮小，明显营养不良的小孩齐齐站着，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竖立有一个木牌，木牌上是歪歪扭扭的数字，在孩子们的旁边，还有几个身材肥胖的男人高声争论价格。
愣了片刻后，伊丝意识到那是在做什么。
奴隶贩卖。
并非是地下的、秘密的交易，而是在光天化日下，名正言顺的买卖。
原来人类世界里也这样。
伊丝不自觉移开视线，这种画面自己并不喜欢。
「姐姐大人要购买奴隶吗？」
「不，我没有那种想法。」
摇了摇头，伊丝径直离开。
由于卡米拉似乎对宠物很感兴趣，所以伊丝便带着卡米拉走到最近的一处宠物店，当然，说是宠物店，实际上并没有摆太多宠物出来，种类也局限于犬类，据店主说，想要更高级的宠物只能去贵族街购买，这里的宠物只面向稍微富裕一些的家庭，在温饱都成问题的异世界，购买宠物是富人的特权。
「它好像很喜欢卡米拉。」
伊丝低头看向蹲下去的卡米拉，后者的手一直在笼子前重复收回与伸出的动作，在伊丝眼中，完全是想摸摸看却又害怕被狗咬的表现。
事实上，每当卡米拉的手收回时，宠物狗就会狂吠，而卡米拉伸出手时，宠物狗又乖巧的停止吠叫，仿佛在说让卡米拉快点把自己抱走一样。
伊丝的话让卡米拉站起身。
「只是不这样做来讨好客人，回去以后就会挨打。」
「哈啊？」
听起来和娼妇一样，伊丝不禁为卡米拉的突兀发言感到困扰。
「姐姐大人过去不是养过许多宠物吗？如果不能令主人满意的话，宠物就会被杀死吧。」
「是这样没错……」
伯爵长女小时候虽然也很暴戾，但却并不像现在这样把人类或者同族当做施虐对象，顶多只是拿宠物撒气。记忆搜寻到这里，伊丝突然发现，伯爵长女还在自家宅邸养了许多女孩当做宠物，而那些女孩也全都把自己放在了宠物的角色里，对伯爵长女惟命是从。
看到了一些色色的画面，伊丝感到脑袋都大了一圈，摇了摇头，将飘远的思绪甩开。
汪汪。
笼子里的狗再次发出吠叫，有了卡米拉先入为主的观念，伊丝也开始觉得叫声里带有讨好意味。
「卡米拉没想过要养宠物吗？」
「没有，感觉会很麻烦。」
「明明之前看起来很感兴趣。」
「我在想它们什么时候会死掉，又会因为什么死去，被训练出来的它们会不会有违背主人命令的时候。」
卡米拉说话时的神情十分冷漠，以至于旁边想说两句的店长只能讪讪苦笑。
伊丝开玩笑的说。
「卡米拉不会是在影射我吧。」
「没有，因为您问了，所以我才回答，而且我不会像这些宠物一样，违背您的命令。」
卡米拉的话令周围路人纷纷侧目，伊丝连忙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难得出来一次，真的不买吗？」
「如果是您让我饲养的话。」
「那就算了。」
饲养宠物本来就是一种消遣，如果卡米拉不愿意养，自己却命令卡米拉强制执行的话，对卡米拉来说，简直和负担一样。
很快失去了兴趣，伊丝挥了挥手。
「走吧，去服装店。」
「好的，姐姐大人。」

第二十八章 尼鲁市的闲游（下）

「如果卡米拉看到受伤的鸟会怎么办？」
没有对话的行进太过沉闷，伊丝便尝试着寻找话题，原本以为卡米拉是一言不发，只会执行命令的性格，可经过了一上午的对话后伊丝发现，卡米拉并没有沉默寡言的属性，甚至偶尔还会有令人尴尬的吐槽。
卡米拉眨了眨眼，明显是在表达不解。
「姐姐大人的意思是？」
「不会捡起来治好吗？」
「您希望我这么做的话，我会捡起来。」
遇见这种选择题的时候，就只是站在一边旁观么……
「治好以后呢？会继续养下去还是放走它？」
「唔。」
这次卡米拉并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思索着，伊丝不由得苦笑，自己大概了解了卡米拉的行动特点，正常状态下的卡米拉很聪明、并且富有观察力，可一旦遇见选择题的时候，没有收到命令的她就会陷入不知道该怎么做的窘境。
一问一答的对话很快就因为走到服装店而结束，面前是整座城市里少有的成衣店，一般来说，异世界的家庭都是买好布匹以后，由家中的母亲亲手裁剪并缝制成成衣，虽然十分麻烦，但却可以节省大量开支，而因为这种风俗，女性缝制衣服的技巧便成了吸引男人的重要因素。
「客人有什么需要吗？」刚一进门，露出职业性微笑的年轻女性便迎面走来，在发现伊丝与卡米拉的贵族着装后——即便伊丝不好招惹的外表令她一滞——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一些，「两位小姐要定做礼裙吗？」
「不，我想要一些轻便的衣服和适合冬天穿的服装。」
「好的，请走这边。」
说完以后，伊丝便来到一个挂满各式女性服装的房间。
好想出去。
这是伊丝的第一个感想，除了普通平民会穿的布衣外，这里还有许多带着蕾丝边的女性内衣，放在过去，要是自己踏足这样的领域，绝对会被当成痴汉当场逮捕。
如果这里只有一个人的话，伊丝或许会稍微放开胆量，可周围不止有卡米拉，还有女性店员在场，哪怕现在的伊丝已经成为伯爵长女，她也依旧觉得浑身僵硬，视线不敢在内衣上多做停留。
察觉到伊丝的古怪表情，女性店员困扰的拿出许多华丽服装。
「确实……以您的眼光，店内已有的成衣或许不够令您满意，但我们可以接受定制礼裙，过去也有不少贵族大人在我们这里订购衣服……」
不不，我并不是那种意思。
连忙在内心对店员道歉，伊丝干咳两声，把视线放在另一边较为保守的长裙身上。
当然，改成穿长裤也没问题，可一是长裤不具有美感，会破坏伯爵长女的固有印象，二则是伊丝的偏见——少女就应该穿带有华丽裙裾的礼裙。
为了美感考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内心将这句话重复了无数遍，伊丝才鼓起勇气，让店员从衣架上把衣服拿下，对着伯爵长女娇小的身体比了比——有些大了，尤其是胸部。
店员脸上浮现出尴尬。
「我立马为您换一件。」
「啊啊，倒不用那么麻烦。」
有着吸血鬼翅膀的自己不可能当场试穿，而且尺寸方面，只要让裁缝稍加修改即可，至于胸部大小，伊丝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人话题。
想到这里，伊丝看向卡米拉，不知道为什么，卡米拉总是穿着一身看着就很冷的露肩黑色礼裙，冬天的话，用不了几小时就会感冒。
考虑到卡米拉可能是收到过「穿这件衣服」的命令，所以才一直穿同款式礼裙，伊丝沉吟片刻。
「给她找一些衣服——越多越好。」
如同暴发户的发言让女店员双眼瞬间亮起。
「包在我身上！」
仅仅只花了不到五分钟时间，消失的女店员便抱着一大堆衣服出现在伊丝与卡米拉面前。
「这些是今年的新货，我把适合这位小姐尺寸的衣服全部找来了。」
「啊啊，卡米拉，穿上试试吧。」
原本伊丝以为卡米拉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可事情没有按照预料中发展，卡米拉脸上只有疑惑。
「姐姐大人？」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卡米拉摇了摇头，又换回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衣服。
尽管很好奇卡米拉刚才到底想说什么，但本人既然说没什么了的话，再追问下去就显得不够礼貌，伊丝没有深想。
然后，卡米拉直接当众脱下了全部衣服。
光滑莹润的身体顿时出现在伊丝与店员眼中。
「啊。」
「呃……」
几乎同时，两道不成语句的声音出现，紧接着，伊丝的脸瞬间变红，以闪电般的速度别开视线，然后店员上前一步，用厚毛毯裹住卡米拉。
只有卡米拉本人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吗？」
「居然说发生了什么……客人您从来没在成衣店买过衣服吗？姑且不说万一有男人进来了怎么办，首先现在是深秋啊，染上寒疾就糟糕了。」
「就、就是啊。」
转过头的伊丝也跟着附和，虽然卡米拉的裸^体自己不是没有见过，可浴室那次是意外，而且当时自己为了扮演伯爵长女，必须得装的冷静，现在突兀看见卡米拉全身，回避几乎是身体的下意识行为。
当然，作为一名正常人，伊丝脑海里正不断闪回过刚刚看见的惊艳画面。
骚动平息片刻后，店员开始以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伊丝，站在常人角度，身为卡米拉姐姐的伊丝根本没有转过身的必要，或者说，转过身的举动简直令人费解。
「这位小姐……您是她的姐姐吧？」
「啊，是的。」
依旧没有回头。
「那您为什么——」
「别管那么多，快点每样都来一件，还有各种饰品和过冬用的衣服，没有我就去下一家了。」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在伊丝近乎要挟的语气下，店员慌不择路的小跑进仓库，而由于卡米拉还没有穿上衣服，伊丝一直保持背对卡米拉的姿势。
伊丝没能注意到的是，此刻的卡米拉并非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是像是从来没收到过礼物，不知道礼物究竟是什么的孩子突然收到一份大礼般，充满了不解与困惑，对眼前一切感到无法理解的表情。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情绪从伊丝说为卡米拉也购买衣服时便已经诞生。

第二十九章 没有人质自觉的吸血姬

等到天空染上绯红，伊丝才与卡米拉回到宅邸，和想象中严加防守的模样不同，宅邸门前异常空荡，原本安排的一队守卫现在只留下两人看门。
察觉到有人走进，身着甲胄的圣骑士立即上前，然而在发现走近的人是伊丝后，立即变为一副仿佛看见鬼魂的表情，嘴巴半天没能合拢，相较而言，反倒伊丝比较正常，购物带来的愉悦感到现在都没有消散。
「呀嚯~下午好，今天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啊……啊……呃……人、人质自己跑回来了？」
如同坏掉的唱片机，回话的士兵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跟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适时解释。
「姐姐大人，您吓到他们了。」
「是吗？我还以为这是正常的打招呼。」
「不……确实是正常的打招呼，但因为打招呼的是您，所以……」
因为伯爵长女很凶残，所以突然对人打招呼会让人受宠若惊？伊丝为难的挠了挠脸颊，像打招呼这些小习惯自己恐怕很难改掉。
嘛，时间长了以后大家就会接受现在的人设了。
没有在意细节，伊丝打了个哈欠，然后在士兵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自己走回宅邸。
片刻后。
和预料中一样，满头大汗的副神官长欧恩如期而至，与他一同的，还有负责宅邸护卫的数名圣骑士，当他们看见伊丝正好端端的坐在餐厅里享用晚餐时，所有人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面面相觑一阵后，还是由神官打扮的欧恩作为代表走上前。
「佩西亚小姐，见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欧恩是想说我会遇见危险吗？」
「呃，倒没有那种意思。」欧恩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实话，得知您再次消失在宅邸的时候，我还以为您要回血族了。」
「只是想看看人类街道而已」伊丝佯装镇定的对欧恩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欧恩副神官长坐下来说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实说，当欧恩得知伯爵长女又不见了的时候，他与神官长的头都大了一圈，好不容易借伊丝的手削弱了激进派势头，让人类与血族的和平迈出一大步，结果在这个关键时期，伊丝却毫无预兆的消失，要是真让伊丝从眼皮底下逃走的话，先不说人类与血族的和平，首先光是人质没了，就足以让教会忙活一阵。
要知道，身为佩西亚伯爵的唯一继承人，伊丝是教会拿来换取尼鲁教区主教的重要筹码，一旦把伊丝弄丢，再想要回主教，不谈血族愿不愿意把主教还给自己，首先就算还，也肯定得付出巨量粮食与金币等物资。
那时候，民众矛头首先对准的就是亲和派。
好在伊丝自己回来了，欧恩拿起仆役送上的茶猛灌几口，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体面，再不喝口水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尽管伊丝明明可以逃走，却自己主动跑回来着实令人费解，但回来了毕竟是好事。
当然，伊丝并不知道副神官长此时在想什么，她一边用刚刚到手的筷子享用晚餐，一边不紧不慢的说。
「我一向信守承诺，既然已经与欧恩副神官长约定，自然不会违背，所以欧恩副神官长完全不必担心。」
你的信守承诺就像圣骑士长的络腮胡子一样不可信，我发誓，如果你是我的下属，我一定会用皮靴狠狠踢你的屁股——这些话欧恩也只能在内心想想，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自然，只是下次佩西亚小姐要出去的时候，希望能和值班圣骑士说一声，他们会委派专门的护卫与您同行，保卫您的安全。」
「嗯，我会考虑。」
会考虑就见鬼了。
伊丝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自己出去是为了收集血液，要是被教会知道的话，一定会24小时无时不刻不盯着自己。
伊丝适时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你觉得这个餐具怎么样。」餐具指的是筷子，在不纠结原料的情况下，制作起来相当迅速，「比起制作麻烦，价格昂贵的刀叉，这种餐具平民也有能力购买，据我所知，现在在人类国度里，大多数人只能直接用手抓着吃饭，那样容易感染许多病菌——嗯，我是说遭受神罚。」
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病菌是什么意思，伊丝只能换了种说法，此前在商人家里享用午餐时，商人直接用手抓食物的行为，给伊丝带来颇大震撼，据商人说，用手进餐还有一定讲究，比如平民是五个手指全部用上，而贵族之类有教养的人只会使用三个指头，不会用上无名指和小指。
伊丝的话让欧恩觉得莫名其妙，一个吸血鬼对身为神职人员的自己说会遭受神罚，简直令人发笑，只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他并没有那么做，而且关于用手进食，教会也有自己的理由。
「关于这件事，老实说，您在宅邸里使用的餐叉并不是我们教国里的东西，只有血族、旁边的赫尔斯王国与更远的诺塔帝国才有使用餐具的习惯，我们教会所有人都只用手吃饭。」
「为什么？明明很不卫生。」
「虽然不知道您说的不卫生是什么意思，但我们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任何一种食物都是尤弥尔女神的恩赐，用冰冷的器具对待恩赐，意味着不敬，会被女神大人降下天谴。」
「啊……」
以仿佛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欧恩，伊丝默默收回推行筷子的想法，想要推进落后文明的自己实在太愚蠢了。
教会完全是文明发展的绊脚石。
伊丝深以为然。
继续进行了一番没有营养的对谈后，欧恩站起身。
「既然确认了佩西亚小姐的安全，我也该和护卫队队长回去了。」
「等等，我有一件事想问欧恩。」
跟着站起身，伊丝朝欧恩伸出手，示意欧恩停下。
「佩西亚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不，没有那种事，我是想问如果尼鲁城里有恶魔族潜伏进来的话，教会会怎么处理。」
原本是想直白的说，教会有没有察觉到尼鲁市里隐藏着恶魔族？可那样会被反问「你怎么知道？」，因此伊丝只能拐弯抹角的询问。
「恶魔族？尼鲁教区已经有近两百年的时间没有被恶魔族入侵，而且有着阿莱克西亚之塔守护，尼鲁教区根本不惧怕恶魔族。」
虽然欧恩的发言如同竖起了flag，但既然对方脸上充满了自信，伊丝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以神殿的人力，说不定早就发现了恶魔族的存在，又或者是潜伏在城内的恶魔族处于可控范围内，放着不管也没关系。
「那么，佩西亚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请第一时间让卫兵告诉我，还有三周时间，您就可以回到血族了。」
「这是自然。」
对欧恩点了点头，伊丝目送着欧恩与圣骑士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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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会玩手机的大米』的炎帝！十分感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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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吐槽说来点实际的，好吧，加，都可以加，从明天开始，加更到下周的周末，每天三更，当然，不是那种一章一千字的缩水版，加更章节会在章节末标注加更。

第三十章 阿莱克西亚之塔

现在是送走欧恩的第三天傍晚。
伊丝正与卡米拉一同在前院散步，由于天气情况较好，又恰逢夜晚，伊丝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远处连接天地的蓝色光柱，此前伊丝以为那是异世界独有的气象景观，但自从知道了大陆历史后，伊丝就不禁产生一些奇怪遐想。
「那就是阿莱克西亚之塔么，没想到隔这么远都能看见。」
「尼鲁教区之所以能独立在赫尔斯王国境内，正是因为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守护，不过尼鲁教区的阿莱克西亚之塔是所有阿莱克西亚之塔中最小的一个，比起您即将继承的、佩西亚领的阿莱克来西亚之塔，只是不足提起的程度。」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伊丝以不会让卡米拉听见的音量小声嘀咕，自己赞叹的是高度超过上千米的塔型建筑，放在地球里，伊丝只能想到神话中的古巴比伦通天塔，而在异世界里，这个名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奇观一共有二十七座。
没有人知道阿莱克西亚之塔究竟从何而来，更不知道是谁所创造，在伊丝所阅读的大陆历史中，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首次出现是在一千年前，人类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
由于一统血族的初代女王，阿尔维尔一世的命令，团结起来的血族向人类发起了全面战争，仅仅用了不到五年，就击垮了当时的大部分人类国家，而在那之后又过了近二十年，节节败退的人类只能屈居大陆一隅，原本占领大陆2/3的领土只剩下1/6，在即将灭亡的时刻，一盘散沙的人类国家终于组成联盟，共同抗击血族。
饶是如此，战局也只是从人类一面倒的局面变成了被血族逐渐蚕食。
直到阿莱克西亚之塔出现。
一共二十七座阿莱克西亚之塔在一千年前突然现身在大陆各地，起初人们将阿莱克西亚之塔当做怪物，不敢靠近，直到某位冒险者一步步攀上塔顶，掌握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秘密，人类才终于意识到战局出现转机。
阿莱克西亚之塔可以吸收地脉中的魔力为自己所用，掌握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可以发动大规模魔法，就连改变天气也不再话下。
人类联盟当即派人掌握了所有可以控制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将气候转换为烈日，而不惧阳光的吸血鬼只有纯种与上级血族，作为主力的下级吸血鬼往往还没走上战场，就会被阳光烧死，至此，战争的天秤开始向人类倾斜。
加之恶魔族也出现在血族后方大肆破坏，血族女王阿尔维尔一世不得不调兵回援，又经过近百年的时间后，世界才演变成现在的格局，即，血族占领大陆一半的领土，人类拿走剩下的四分之一。
由于血族与人类都掌握着一部分阿莱克西亚之塔，所以发动战争的一方往往在付出了巨大牺牲以后，依旧无法突入对方城市，因此才有了血族与人类近百年没有争斗的现在。
「总觉得阿莱克西亚之塔是外星人入侵的前兆。」
「外……星人？」
卡米拉微微偏头，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伊丝连忙解释。
「啊，我的意思是阿莱克西亚之塔可能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
「以前大陆上确实有许多人认为阿莱克西亚之塔是邪恶存在，说阿莱克西亚之塔是其他大陆设下的陷阱之类，但经过了千年时间，这种说法已经不攻自破了。」
「也对。」
佩西亚伯爵之所以没有让大军压境，也是考虑到尼鲁教区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守护吧，伊丝打了个哈欠，自己只是电影看多了，杞人忧天而已。
散步陷入片刻的沉默，伊丝瞥向落后自己半步的卡米拉，后者的姣好面容总是让自己忍不住多看几眼，在穿越以前，自己打死也想不到能和这样一位金发红瞳的少女说话吧，可这样的事实确实发生了，而且对方还称呼自己为「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卡米拉原来有把饰品戴上。」
伊丝讪讪收回视线，饰品是指卡米拉的白色蝙蝠头饰，昨天在商店街路过饰品摊时，因为突然冒出的少女心战胜了男性的自觉，伊丝没忍住便挑选了一些头饰。
理所当然的，也让卡米拉也加入挑选，只不过卡米拉根本没有『偏好』或者『喜欢』这样的概念，甚至觉得伊丝不需要给身份低微的她买东西，无奈之下，伊丝只能自己给卡米拉挑选了一个一模一样，但颜色与自己不同的蝙蝠型头饰。
卡米拉的是白色，伊丝是黑色。
「如果姐姐大人不喜欢的话，我会拿下来。」
话语里既没有害羞也没有不好意思，还是那副无机质的声音，卡米拉伸手准备摘下头饰，伊丝立即制止。
「不，没那种事，我只是好奇而已，不必摘下来。」
自己明明没命令卡米拉戴上，卡米拉却戴在头上，这是一种好的转变，尽管可能是卡米拉的无意之举。
伊丝再次瞥了一眼卡米拉，今天的卡米拉不再是那身看着就很冷的黑色露肩长裙，而是与之相反的，看起来很暖和的白色礼裙，原本优雅的贵族气质变的更具亲和力了一些。
可惜，明明外表是满分，却因为毫无变化的面瘫表情变得不那么可爱。
虽然一口一个姐姐大人也很……萌就是了。
伊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哈啊。」
「姐姐大人有心事？」
卡米拉的问题让伊丝微微偏头，或许是自己的错觉，最近卡米拉的话变多了。
「倒说不上是心事的程度，只是尼克斯收集的血液质量参差不齐，有时候会遇见味道全部都不怎么样的状况。」
关于血液质量，伊丝最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譬如同样是出自一个人的血液，由两位吸血鬼来品尝的话，会得到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换言之，不同的吸血鬼对血液的感知也不同，有些血液自己明明觉得味道很差，可换做宅邸里的血族仆役或者血奴来品尝，却能得到很好喝的结论。
而根据上面的结论，伊丝终于理解为什么伯爵长女只从女性身上取血，对伯爵长女这具身体而言，男性的血液普遍带有苦味，虽然有一部分女性的血液也略带苦味，但那只是极少数——这是多次实践得到的结论，至少目前伊丝还没有发现哪位男性的血液里没有苦的味道。
「不能从宅邸的血奴或者仆役身上取血吗？」

第三十一章 第二种获取血液的途径

「从仆役身上取血也不是不行，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献血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进行体力劳动，而仆役们每天都得和体力劳动打交道，万一令她们受到严重伤害的话，就违背自己本意了，伊丝绝不想变成剥削劳工的资本主义肥猪。
「购买奴隶……大概不行吧，就算买下来也带不回宅邸，吸血以后就放掉也太奢侈了。」
除非是身患残疾的奴隶，不然再怎么样也要用银币计价，而从商人尼克斯那里拿到的尤弥尔教国金币只有不到十五枚——1金币＝10银币＝100铜币，除开在商店街的花费，自己身上只有不到十枚金币，虽说异世界的金币非常值钱，十枚金币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开销，但毕竟是用了就得再向商人伸手的东西，还是省着点花比较稳妥。
「除了黑市，就没有可以直接用钱交换到血液的地方么……」
「贫民窟应该能满足姐姐大人的需求，只要有钱，那里的人什么都愿意做。」
那也太乘人之危了，伊丝皱起眉。
大概是察觉到伊丝所想，卡米拉犹豫了一会儿后继续建议。
「娼馆或许符合条件？娼^妇大都是急需钱财赎身的人，仅仅提供血液就能获得钱的话，我想她们应该很欢迎姐姐大人的到来，如果姐姐大人不认为她们的血液很脏的话……」
「娼馆么……」
原本打算一口回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当然，伊丝不是在嫌弃，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好意思。
话说回来，之前还想过要去有大姐姐的店里测试性取向……
伊丝吞咽了口唾沫，要说自己没有心动绝对是撒谎，可问题是站在面前的是卡米拉，自己名义上的妹妹，直白对着卡米拉说「我要去娼馆了」，实在有种难以开口的感觉，也许卡米拉根本不觉得哪里不对，可别人怎么想和伊丝怎么想是两回事。
最终，伊丝只能尴尬的咳嗽两声。
「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是，姐姐大人。」
◇
然后伊丝站在了灯火通明的、有大姐姐的三层建筑前。
对卡米拉说的睡觉只是撒谎，等进入卧室以后，伊丝便迅速锁上房门，裹了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以传送魔法离开宅邸。
「咕噜。」
即便用黑纱与斗篷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伊丝也依旧觉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往阴暗的街角靠了靠，观察出入于娼馆的人流。
——打扮暴露的女性不断朝街上过客招手，有些热情的女性甚至直接抱着路过男人的肩膀，强行拉进店里。
当然，其中不乏有直接走进店内的男性。不止是平民，就连着装较为体面，看起来像是有钱人或者贵族的人也有进出，男人们的脸上或多或少带有笑容，只有极个别人看起来和伊丝一样，动作畏畏缩缩，头也紧紧低着，仿佛深怕被人看出来，而那些人大都是和朋友一起，在朋友的拉扯下，半推半就的走进娼馆。
「不止是男人，连女人也有吗……」
虽然很少，但伊丝还看见有贵妇打扮的女人出入娼馆，而迎接她们的则是一群衣着整洁的男性，这间娼馆的经营范围比伊丝想象中要大得多。
「不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我的目的是血液，绝不是做H的事情。」
那么就应该名正言顺一些，大胆的走进去。
伊丝深吸了口气，将手中提着的纸袋放进类似于储物魔法的仓库，那是自己为娼^妇准备的礼物，至于为什么会为娼^妇准备礼物，完全是伊丝的经验之谈。
在面对第一次见到的人时，如果有伴手礼的话，往往可以在对话中占据优势，虽然自己只是想要血液，但也难免会与娼妇进行一番交谈，何况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这个吸血鬼的话，更得拿出十足诚意。
将面纱摘下，然后放下兜帽，伊丝理了理衣服，确认自己没有不得体的地方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一步步朝娼馆走去。
也许伯爵长女冷漠的外表就是为了在这时候起作用。
伊丝不禁在内心苦笑。
刚一走进店内，一名涂着浓妆的中年女性便携着浓烈的香水味迎面而来。
「噢噢！这位客人，请问您要什么？我们这里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呃。」
不知为何，当中年女性看到伊丝面容的一瞬，突然发出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的叫声，眼珠迅速转动几下后，又恢复了镇定，一脸谄媚的继续说。
「请问佩——哦不，请问这位客人要些什么？」
没有一上来就问自己要点哪位男性真是太好了，伊丝不禁暗自庆幸，然后又陷入窘境，自己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通常该说些什么？
如同看出了伊丝的窘迫，中年女性朝伊丝靠近一步，悄悄递给伊丝一个「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的表情主动开口。
「还请客人随我来。」
微微点头，默许了女性的发言，伊丝跟着身材稍微有些发福的女性走进异常吵杂，飘荡着烟草味道的店内。
娼馆里的人等级普遍较低，根本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唯一令伊丝在意的，只有潜藏于娼馆地下的吸血鬼，一个娼馆里居然潜藏着五只吸血鬼，实在有些诡异。
大概是为了满足癖好特殊的客人而抓来的奴隶吧。
伊丝升起些许同情。
穿过一条狭长的斜向下甬道，两人来到一处颇为隐蔽且豪华的房间，与其说是用来做那种会被和谐事情，更像是老板一类，身份高贵的人的办公场所。
「这位客人，已经到了，里面有您想见的人。」
没必要说的这么露骨吧……
挥了挥手，示意女性走开，伊丝装成轻车熟路的样子，直接推门走进，接下来自己只需要拿出礼物，悄悄对里面的娼^妇说明来意，然后索取血液即可。
然而。
「见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主人。」
房间内并非只有一名女性，站在里面的一共有五位面容姣好的少女，不仅如此，她们全部单膝跪地，恭敬的欢迎伊丝。

第三十二章 伯爵长女饲养的宠物少女

这是怎么回事？
伊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如果这里是漫画的话，伊丝脑袋上一定会浮现出一连串占满屏幕的问号，自己只是想找人采集血液，并没有要求举行奇奇怪怪的仪式。
难道说这是异世界娼馆的特殊风俗？可就算是这样，自己也没有要求一次性来五名娼^妇啊。
正当伊丝小小的脑袋里掀起巨浪时，五人中为首的紫发女性站起身走到伊丝面前，弯下腰，牵起伊丝的手，擅自亲吻了起来。
而除开这位少女，另外四名少女的眼中都噙满泪水，乍一看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再度重逢。
由于指尖传来的湿润触感，伊丝下意识收回手，看向面前留着紫色长发的女性——有种熟悉感，再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五名女性身后都长着类似于蝙蝠的翅膀。
全部是吸血鬼。
等等，难道是和伯爵长女有关的人？
伊丝立即搜寻脑海里的记忆。
紫发的少女叫蕾菲娜，是深受伯爵长女喜爱的一名宠物——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宠物，而像这样的宠物伯爵长女一共饲养了不下十只，面前的五位女孩只是其中一部分。
不妙。
如果可以，伊丝想直接掉头回去，虽然也有担心暴露身份的考虑，但更多是对自己演技的担忧，要知道，伯爵长女对自己的宠物几乎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平时的虐待自然不在话下，就连生理需求，也都是找宠物们发泄，最大的问题是，这些宠物并不像血奴那样害怕伯爵长女，相反，所有人都被伯爵长女调^教成了近乎抖M的性格，不仅期待伯爵长女的施虐，更希望伯爵长女能宠幸自己。
虽然正常来说绝对是幸福过头的待遇，可考虑到被发现的后果，就实在太麻烦了。
「主人，您是怎么出来的？我们才刚在您父亲的帮助下潜伏下来，准备制订营救您的计划，没想到您已经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在这里，说到底，我只是来找血液的。
吐槽归吐槽，伊丝还是得装成伯爵长女的模样，想借助教会的力量在人类世界定居，目前还得保持伯爵长女的身份。
「区区人类怎么可能囚禁住我，只不过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我能找到这里，只是因为你们的行踪太明显了。」
「莫、莫非教会已经发现我们了？」着装暴露的紫发少女全身一颤，「难道安插在教会的卧底背叛了我们？」
原来教会还有血族的卧底！？
看来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的复杂。
「那是你们要解决的事。」
「既然已经找到主人，我们就和主人一起快点回去吧？人类联盟里太危险了。」
依旧单膝跪在地上的一名少女急切地说，在伯爵长女的记忆里，那是喜爱程度比蕾菲娜稍低一些的女性，宠物之间并不是以等级区分高低，而是以谁更得到伯爵长女宠爱来确定阶级，所以只有蕾菲娜能站起来，主动亲吻伊丝指尖——值得一提的是，亲吻指尖也是伯爵长女的癖好。
理所当然的，伊丝拒绝了回血族的提案，并不是自己不愿意回去，而是现实不允许自己那么做，卡米拉只花了一晚上就发现自己不是伯爵长女，那么比卡米拉更熟悉伯爵长女的佩西亚伯爵以及身边的人呢？以佩西亚伯爵对伯爵长女予以予求的溺爱态度，万一被佩西亚伯爵发现自己入替了她女儿的身体，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剿灭自己。
树敌在任何时候都得小心翼翼，能避免自然得尽量避免，因此伊丝绝不愿意回到血族。
「哼。」
伊丝刻意冷哼一声，这种语气自己练习过多次，绝对不会露出马脚，事实上，包括蕾菲娜在内，所有宠物都露出惊惧表情，这是伯爵长女生气的表现。
「我能在教会监视下走到这里，难道就不能用同样方法回到血族？」
「主人的意思是……？」
「果然应该让你们多学习些知识，而不是单纯提升战斗技巧。我之所以留在人类联盟，是为了日后攻下这片土地做准备，没有什么比我亲眼所见，亲手所安排的眼线更可靠，能多一天留在人类世界，就多一分掌握他们弱点的机会。卧底终有目光短浅的地方，而我则可以俯瞰全局。」
好想死……
简直是羞耻发言。
伊丝甚至能感觉到脸颊开始发烫。
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伊丝悄悄睁开一只眼观察宠物们，结果发现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完全是在崇敬自己。
好吧，自己小看了宠物们对伯爵长女的信赖程度。
沉默片刻后，感到尴尬的伊丝主动转移话题。
「你们之前说父亲大人帮助你们在这座城镇里潜伏下来，难道父亲大人打算强攻尼鲁教区？」
「计划内容是如果我们没能配合卧底一起将您救出的话，伯爵大人就会调集兵力，准备发动战争。」
说话的同时，蕾菲娜和其他两名少女从房间角落搬出软椅，让伊丝坐下。
「不是说好了会交换人质吗？」
「伯爵大人认为那是教会的谎言，教会不会放过身为下任佩西亚领继承者的您。」
「啧。」
自己该庆幸还好找到娼馆了吗？
「除了你们，城市里还有多少和你们一样接受了任务的人？」
「还有另外两支伯爵大人的秘密部队，伯爵大人将他们的指挥权交给了我。」
「嗯，让他们撤离这座城市。」伊丝瞥了一眼想要说什么的蕾菲娜，「尼鲁市并不安全，恶魔族已经盯上了这里，虽然我还没弄清楚他们到底有何计划，但潜伏进来的大量恶魔足以证明接下来要有大动作。」
其实是随口胡说的。
伊丝在内心吐了吐舌头，自己怎么可能知道恶魔要做什么。
「那样的话，您的安全……」
「蕾菲娜是想说我会遇见危险么？」
照着伯爵长女的记忆，坐在软椅上的伊丝伸出手，捏住蕾菲娜下巴，蕾菲娜顿时露出娇羞表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的心已经献给您，如果您遇见危险的话，我也会随您一起前往另一个世界。」
「呵呵……我怎么会遇见危险，来之前你们应该听说过尼鲁森林的爆炸吧？」停顿片刻，观察宠物们的好奇表情，伊丝刻意弯起嘴角，虽然蕾菲娜的表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可确实没有更好办法，「那是我做的，我已经掌握了毁灭城市的魔法。」
「原来不是教会宣传的神罚！恭喜您，主人！」
不止是蕾菲娜，其他人眼中也都流露出喜悦神色，伊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依旧没有让感情流露在脸上。
「比起口头上的感谢……蕾菲娜你们不应该拿出更实际的行动吗？」
照着记忆中的手法，伊丝捏了一把蕾菲娜的屁股——这是为了不被发现所做的无奈之举，绝对不是故意的，伊丝一边流着冷汗一边站起身，不知是不是宠物们刻意布置的场景，房间里摆着一张足以让所有人都睡上去的大床，当然，伊丝没打算像伯爵长女一样，对宠物们做少儿不宜的事，但除了虐待与宠幸，还有另一个既符合自己需求，同时又能令宠物们欣喜的东西。
——那就是吸血。
纯种吸血鬼的唾液具有强烈的致幻性，如果吸血者与被吸血者的血脉差距较大时，就能产生近乎快^感的感觉，那是令人上瘾到无法自拔的毒素，宠物们离不开伯爵长女的原因，除了对伯爵长女的绝对忠诚以及爱意外，就有唾液的因素。
因此被伯爵长女吸血也就成了宠物们最喜欢的事情之一。
尽管伊丝崇敬的是用高脚杯品味饮料，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直接咬破皮肤的吸血方式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且记忆里，宠物们的血液味道都很不错，并且各有不同。
想到这里，伊丝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而看到伊丝表情的宠物们也都浮现出期待，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在伊丝默许下，面带羞涩的主动坐到床上。
看来今夜有很多事要做。

第三十三章 守卫宅邸的圣骑士们

清晨的寒风迎面吹过，刮起的沙尘令塞西尔闭上双眼，低低咒骂。
「该死的。」
他是尼鲁教区的一名圣骑士，他参加军队的目的并不是想守卫人类领土，而是找一份不那么危险并且赚钱、还特别体面的工作，由于北大陆的人类与吸血鬼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争，圣骑士自然就成了理想职业。
然而，事情却在昨天发生了变化。
自从那名凶暴的血族伯爵长女成为人质后，身为城防军一员的他就变得忙碌起来，平时不仅要参加训练，偶尔还得加入搜索外逃人质的工作，而昨天，更是直接被调入宅邸守卫的一员，负责监视人质行动，倘若是以前，他倒觉得这是轻松活，可如今他的妻子即将生产，他却不得不给一只吸血鬼看门，内心的焦急令塞西尔烦躁不已。
如果人类可以长出翅膀的话，他一定会立即飞回数公里外的家中，亲眼看着儿子/女儿出生，事实上，他的心早就不在这里。
「我说塞西尔，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与塞西尔一起站岗的布鲁诺咧嘴一笑，不同于刚刚成为圣骑士的塞西尔，布鲁诺是一名有数年从军经验的老兵，处变不惊的心态让塞西尔所崇敬的东西。
但只有现在是例外，塞西尔没好气的回答。
「要是你的老婆快生产，你就不会笑出来了。」
「呵呵呵，你还差得远呢，我都已经有五个孩子了。」
「啧。」
有一搭没一搭的话才刚开始，一名侍女便急匆匆的从宅邸内跑出来，焦急的模样让塞西尔面色凝重，立即站稳——宅邸里或许发生了什么。
果然，侍女还没有站稳，便以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握住塞西尔的手。
「圣骑士大人，佩、佩西亚大人又不见了！」
「什么？人质又跑掉了？这不可能！我一直都站在这里，我敢保证，连苍蝇飞出来都得经过我允许。」
「可佩西亚大人确实不见了。」
侍女的表情不像在说谎，而且这样的谎言也毫无意义，塞西尔先是让女仆回到宅邸，然后犹豫了片刻，朝大路迈出一步。
「布鲁诺，这里就交给你，我得去报告欧恩大人。」
只是还没等塞西尔走出第二步，布鲁诺便搭住塞西尔肩膀，脸上满是悠闲，仿佛司空见惯了一样。
「喂喂，这点小事就不用特意告诉欧恩大人了。」
「那可是换回主教大人的重要人质，万一让她逃走——」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不对，」布鲁诺自顾自的掰着指头，「应该是第九次了，反正会自己回来，放着不管就好了。」
第九次？塞西尔愣在原地，在他印象里，人质只逃出过两回，换言之，除了前两次以外，后面的七次都被其他值班圣骑士隐瞒不报了。
仿佛看出了塞西尔的动摇，布鲁诺毫不在意的拍着塞西尔肩膀。
「看来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啊，新人，能不麻烦欧恩副神官长还是不要麻烦合适，每次都报告给上面，只会显得我们没用不是吗。」
「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喏，这不是自己回来了。」
布鲁诺朝不远处努了努嘴，正如他说的那样，两位贵族打扮的少女散步般的走向宅邸，塞西尔知道，那就是他口中所说的人质，也是传闻中每天都会杀死一个婴儿作为晚餐的吸血鬼。
率先开口的依旧是布鲁诺，后者以宽厚笑容朝伊丝打招呼。
「早啊，人质小姐，今天也去散步了吗？」
「啊，是的，布鲁诺先生今天也早。」
打招呼并没有就此结束，塞西尔亲眼看到吸血鬼悄悄塞给了布鲁诺一枚银币。
这是赤^裸裸的贿赂！难怪布鲁诺会那么冷静，他已经被吸血鬼收买，成了人类的叛徒！
自己必须要把这件事报告给欧恩副神官长才行，当然，不是现在。
塞西尔知道，如果现在直接离开的话，恐怕会被布鲁诺悄悄做掉，他假装没看见的收回视线，不过伊丝却没有就这么进入宅邸，而是好奇的围着塞西尔转了一圈。
「咦……陌生面孔，是新人吗？」
「啊啊，是的，他是昨天晚上才来的新人，过去受我照顾了一段时间，叫塞西尔。」
「那就是塞西尔先生了，总是麻烦你们真不好意思，之后还请多关照。」
吸血姬一边说着，一边朝塞西尔伸手，塞西尔一开始并不理解这是要做什么，但当他看见吸血姬脸上的纯真笑容以及手中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后，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那是金币。
以尤弥尔教国金币为例，一枚金币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整月的开销，而倘若是更值钱的血族海鲁恩特金币，这个时间还要延长，相当于塞西尔近两个月的薪水，他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布鲁诺，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睛，递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肯定被吸血姬用同样的方式收买过，这家伙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塞西尔心想，但他又有些犹豫，在老婆即将生产的将来，孩子肯定是一大笔开销，如果让孩子平庸的成长倒没什么问题，可塞西尔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富足生活，如果是儿子的话，还想将他培养成魔法咏唱者，那绝对需要一笔不菲的金币。
「你就收下吧，人质小姐不会逼迫你做什么的，你老婆不是快生了吗？」
「嗯？要有小宝宝了吗？男孩？还是女孩？」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塞西尔看到吸血鬼手中的金色光芒又多了一道——两枚金币，「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再怎么说也太不好意思了。」
两枚金币！
塞西尔感到自己心中的神像开始动摇。
两枚金币已经可以买到像样的长剑了，是要把孩子培养成魔法咏唱者？还是和自己一样成为圣骑士？
一些只有父亲才有的心理开始在塞西尔心中打转。
不过塞西尔才刚想到孩子五岁的时候，旁边的布鲁诺便主动为塞西尔接过金币，塞进塞西尔手中。
「我们这些粗人站在寒风里就算了，怎么可以让人质小姐在外面站这么久，塞西尔，这可不像你啊。」
「啊……啊……」
掌心传来冰冷而又沉甸甸的触感，在收下了这两枚金币以后，也就意味着自己也上了贼船吧，塞西尔闭上双眼，自己还没有背叛教会，这两枚金币是被强塞进手中的，自己会教导未来的孩子，人类与吸血鬼是水火不容的种族。
只是才刚想到这里，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圣骑士打扮的人快速朝宅邸接近。
几乎下意识的，塞西尔朝前走出几步，想要把吸血姬藏起来，按照规约，圣骑士们不能让人质走出宅邸，不然就是渎职。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冷汗从塞西尔背后津津流淌，他只能拼命朝布鲁诺使眼色，让对方快点带着吸血姬和另一个人类女孩回宅邸，然而布鲁诺就像没看到一样，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完了。
塞西尔痛苦的闭上双眼，自己的前程要在这里断送了，说不定还会被送上裁决厅接受审判。
只是。
「噢噢！人质小姐今天也在和妹妹一起散步吗？打扰到您十分抱歉，我有一些事要通知给值班圣骑士。」
「嗯，完全没问题，我也才刚回来。」
突然造访的圣骑士先是摘下头盔，走下马朝吸血姬行了一礼，然后看了一眼门前的塞西尔。
「谁是塞西尔？」
看样子连这名圣骑士也被吸血姬收买了，人类要完蛋了吗？一边想着这样的事，塞西尔一边硬着头皮站出来。
「是我。」
「你的妻子遭遇难产，神殿派我通知你，特许你临时回家照看妻子，由我接替你的工作。」
「什么？！」犹如晴天霹雳，塞西尔感到眼前一阵昏暗，双腿也跟着发软，半天没能缓过神，「这一定是玩笑吧？」
回答塞西尔的只有一阵沉默，伴随武器摔在地上的铿锵声音，塞西尔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难产意味着什么，塞西尔并非毫无了解，一旦遇见难产的情况，几乎有八成概率会致死，巨大的打击令塞西尔感到异常胸闷，大口喘息着。
就算是骑马，等自己回到家中后，也已经来不及了吧，说到底，就算自己回去了又能做什么？
「好像遇见了一些麻烦啊……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不懂接生，但用魔法治愈伤势倒挺在行。」
「魔、魔法治愈伤势？」吸血姬的话让塞西尔精神一振，「对啊，只要用魔法，就算受伤了也能治好。」
「神官们已经尝试过了，以他们的能力无法止住血液。」
「用上级魔法药就好了吧？不嫌弃我是吸血鬼的话，我可以帮到你。」
塞西尔看见吸血姬拿出了一瓶淡黄色魔法药，虽然他没见过上级魔法药是什么样子，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他急忙坐上马匹。
「拜托了，人质小姐！快、快和我回去！」
「不，再怎么说骑马也太慢了，还是用传送魔法吧，只要知道你妻子的名字就可以定位了。」
「都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人质小姐！」
「啊啊，大家都是这样子啊，嘛，没体验过会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吧，总之，先把你妻子的名字告诉我。」
吸血姬用食指抵着下巴自顾自说话的模样，让塞西尔一阵急躁。
「叫卡萝！这样可以了吧？人质小姐快上来。」
「卡萝……是吗？那么，不要随便离开马匹，卡米拉，抓紧我——『高阶传送』。」
「是，姐姐大人。」
一阵白光闪过，包括塞西尔坐着的马匹在内，三人一马消失在宅邸前，只留下布鲁诺与那名刚来的圣骑士。
沉默了片刻后，布鲁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起来颇有些感慨。
「呀咧呀咧，就算不是第一次看见，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啊，居然真的有传送魔法什么的。」
「啊啊，我也这么觉得，不如说，轮班的圣骑士都这么认为吧，传说中残暴的吸血鬼居然会主动帮助人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是主教大人这么说，我也不会相信。」
「你是被帮了什么来着？」
「我？诶嘿嘿，人质小姐看出我喜欢副队长大人，暗中替我准备了时机，虽然最后被拒绝了，但我总算把内心想法传达给了副队长，算是了结了一场心事——布鲁诺呢？」
「我？保密。」布鲁诺掂了掂手中的银币，最开始收取伊丝金币的时候，他和塞西尔一样，认为吸血姬是想贿赂自己，可现在看来，那似乎只是随手给出的礼物，最近布鲁诺已经不好意思再收伊丝的金币了，「今晚能喝点好酒。」
「嘿嘿，不要忘了我。」
「这是自然。」
互相笑着，两位圣骑士看着逐渐升出的太阳，一同在内心感慨。
吸血鬼也不是那么邪恶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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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把一章4000字的内容分成两章2000字的更新既麻烦又影响观感，想了一下还是不分开比较好，反正字数是一样的，之后还有一更，以上。

第三十四章 幕间

接受了圣骑士一家痛哭流涕的感谢后，感到些许疲乏的伊丝又重新回到宅邸，并不是治疗这件事过于伤神，而是应付人类的感谢之词让人身心俱疲。
下午的时光总是异常漫长，伊丝只能半躺在卧室的沙发上打发时间。
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端正坐在伊丝旁边的卡米拉突然发问。
「姐姐大人，为什么要把珍贵的魔法药浪费在圣骑士身上？」
「呃，这个……」
只是习惯性的顺手帮人一把而已，没有别的动机，伊丝僵硬在原地，然后又恢复正常。
「咳哼，这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让教会基层意识到并非所有吸血鬼都是邪恶存在，可以动摇教会一直以来的负面宣传，为未来占据尼鲁教区做铺垫。」
「可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态度会令其他人怀疑。」
不知是不是伊丝的错觉，卡米拉无机质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急切。
伊丝摆了摆手。
「完全没问题，卡米拉的疑虑我已经考虑过。」
这并不是在撒谎，对从来没见过伯爵长女的圣骑士们来说，伯爵长女的性格是混沌的、只能从模糊传言里了解的东西，即便自己的表现与传言大相径庭，圣骑士们也只会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伯爵长女』，而换在血族的视角，自己则可以解释成『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只要在面对血族时依旧保持伯爵长女的残暴，就不会招来怀疑目光。
「说起来，距离交换人质的日子还有多久？」
「还剩十四天。」
「十四天么……」
这个世界对时间的定义和地球几乎相同，一天二十四小时，七天为一周，唯一不同的，只有对月份的定义，这里没有大月小月之说，除了每年的十二月是35天以外，其他每个月都是30天。
目前伊丝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接下来的人质交换，她必须尽可能避免回到血族，这是一切的大前提，而为了以吸血鬼的身份在人类世界中生活，需要借助教会的力量，这是必要条件，但关键在于，想要得到教会支持，必须先把主教换回尼鲁教区，而主教回到尼鲁教区的前提是自己回到血族，一切宛如一个死循环。
虽然她不是没想过直接用传送魔法把主教接到尼鲁教区，可伊丝又担心佩西亚伯爵爱女心切，直接发动大规模战争，那样自己就成了促成战争的罪人，事实上，如果不是几天前自己侥幸碰到了伯爵长女饲养的宠物的话，血族与人类教会的争端就已经开始了吧。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借由宠物们对伯爵长女无条件的信赖，伊丝让潜伏在尼鲁城内的两支秘密部队退回领内，只让蕾菲娜五人留在尼鲁市，一是为了安定佩西亚伯爵，二则是出于血液考虑，娼馆的经营者是血族安插的卧底，在伊丝出现后，现在整个娼馆的资金都被伊丝接手，至此也彻底解决了血液和钱问题。
不过也正因为与伯爵长女饲养的宠物们发生了接触，伊丝才意识到另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问题。
现在的自己还算是自己吗？
一直以来，伊丝都以为自己只是这具身体的寄生者，伯爵长女才是真正的主人，可在见到宠物们一件件脱下衣服，自己却还能面不改色，仿佛司空见惯了一样后，伊丝便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在不知不觉中被伯爵长女所影响。
倘若是原来的自己，在见到五位美少女一起脱下衣服，并且称呼自己为主人的场景，绝对会克制不住欲望吧，可事实是，自己当时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去直视少女们的身体，在吸完血以后，依旧保持着理性，对宠物们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这种改变令伊丝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自己会变成像伯爵长女一样的施虐狂吗？
或许友好对待圣骑士是潜意识中反抗伯爵长女的表现，伊丝皱起眉头，自从发现伯爵长女的记忆在暗中影响自己以后，她就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伯爵长女的记忆。
「不……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不论怎样，我就是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人质交换，如果有什么办法或契机让佩西亚伯爵相信，我确实是在人类国度里进行着有目的的行为就好了。」
佩西亚伯爵可不像饲养的宠物那样好糊弄，如果不能拿出实绩的话，爱女如命的佩西亚伯爵绝不会把女儿丢在人类国家。
低声喃喃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话，伊丝眉头紧皱，随后，一道冰凉的触感划过脸颊。
「嗯？」
「姐姐大人，不要动。」
也许是之前外出时沾上了什么东西，卡米拉轻轻拍打着伊丝的白发，做出掸掉灰尘的动作。
「啊啊，好的。」
被卡米拉突然展现出来的细心所压倒，伊丝全身僵硬的等待着卡米拉结束，同时，内心又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伊丝的双亲在她还没成年时便双双离开人世，记忆里几乎没有人对伊丝做过类似的亲昵举止，莫名的新鲜感令她既期待又不知所措。
片刻后，卡米拉收回手，包裹着伊丝额头的温暖触感也跟着消失。
「好了，姐姐大人的头发很容易沾上灰尘，还请更爱惜一些，这是佩西亚家族嫡系的象征。」
不……与其说是容易沾上灰尘，其实是白色头发在遇见灰尘以后更容易被看出来吧，伊丝没有把内心的话说出来，虽然卡米拉此刻展现出的温柔表现，可能只是单纯按照过去的命令行事，但现在的伊丝更希望那是温柔。
这也是按照命令做的吗？伊丝没有把疑问说出口，而是怔怔看着卡米拉的姣好脸庞，深红色眼眸中清晰映着自己的倒影，认真而又缺乏生机的表情并没有破坏整体美感，反而给人一种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错觉，上帝在创造卡米拉时一定花费了大量精力吧，伊丝可以肯定，任何一个见到卡米拉的人都会这么想。
「姐姐大人有什么心事吗？」
「诶？啊，什么也没有。」摇了摇头，将视线从金发红瞳的卡米拉身上移开，伊丝随口转移话题，「只是在想，如果卡米拉是正常女孩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追求卡米拉吧。
卡米拉只是歪了歪头。
「正常？姐姐大人说的正常是指？」
「自由的生活下去，有自己的理想和兴趣。」
「无法理解……」
「嗯——换一种说法，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
「明明没有命令，为什么要去做？」
得到了和曾经一样的答案，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刚才替我掸掉灰尘的动作是什么，也是命令吗？」
「这个……不，只是看见您沾了污秽，所以想替您扫除。」
「这就是自己想做的事啊，我没有命令卡米拉掸掉灰尘吧。」
「是，今后我会注意。」
「什么叫今后我会注意啊！我的意思是，卡米拉可以尝试做更多我没有命令过的事情。」
和卡米拉说话总是异常费劲，不过今天伊丝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她很享受这种闲聊，既然卡米拉替自己掸掉灰尘的动作不是命令，那么可以说，卡米拉正在逐渐拥有『人』的感情，尽管这只是一个小动作，但可以窥见，以后一定有更大改变。
令伊丝好奇的只有契机。
到底是什么令卡米拉发生了改变？自己根本没为卡米拉做什么，非要说的话，只是给卡米拉买了一些衣服和饰品，如果这都能算契机的话，卡米拉也太过廉价。
伊丝的话并没有让卡米拉露出恍然之类的情绪，卡米拉只是眨了眨眼，盯视着伊丝。
「果然，姐姐大人变的很奇怪。」
「都已经知道了就不需要再重复啦，够了，我要午睡了，卡米拉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的，姐姐大人。」
完全无视了伊丝的最后一句话，卡米拉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伊丝逐渐进入梦乡。

第三十五章 变化的开端

「□□□□——光破坏。」
聚精会神的盯视灯光，伊丝一手捧着魔法书，另一只手对着魔法灯释放魔力，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迟疑了几秒后，伊丝放弃似的趴在桌上。
「不行了，再怎么样都学不会。」
「姐姐大人太心急了。」
为伊丝递上茶杯，卡米拉替伊丝把咏唱魔法用的短杖收好。
伊丝在做的是尝试学习魔法，『Ragnarøk』中的魔法虽然在异世界中很强，但大都是攻击魔法，在日常生活里派不上用场，例如可以轻松让光或者水湮灭的『光破坏』与『水破坏』，就是异世界独有的生活魔法。
遗憾的是，尽管伊丝可以读懂魔法书，也能念出魔法文字，但却因为掌握不了咒文的咏唱节奏而无法使用魔法，魔法书中的解释为咒文是引导魔力形成魔法的媒介，因此倘若不能以特定节奏咏唱咒文的话，就相当于空有宝箱而没有钥匙。
当然，这个世界也流传着无咏唱魔法一说，即，可以跳过咏唱阶段，直接让魔法显现出来，可那通常是将魔法研究到极致之人才能学会的技能，对普通人而言，和神话故事没有两样。
重新振作起精神，伊丝收回趴着的上半身。
「确实，学习魔法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卡米拉学习了多久？」
「从开始接触魔法到施放第一个魔法，一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啊……哈？一个月？」
伊丝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一调，魔法书上有强调过，对人类而言，从接触魔法到施放第一个魔法，需要花半年左右，只有天才才能将时间缩短至三个月，卡米拉所说的一个月绝对是异常状况。
卡米拉稍微有些困扰的回答。
「父亲大人说我可能是魔法天才。」
「哪里是可能啊，是绝对啊，绝对。」
「比起天生就可以使用魔法的姐姐大人，我还远远不够。」
「天生优势是另一回事啦。」
纯种吸血鬼借助血脉优势，对魔法有极强适应性，只要懂得魔法咒文的咏唱，不需要练习如何收放魔力、感知魔力存在，就可以自如使用魔法。
前提是懂得咒文的咏唱方法。
「算了，反正学习了也只是让生活更方便一些，卡米拉知道怎么使用就可以了，需要的时候就来找卡米拉。」
「可我无法一直待在您身边，血族至少有两百年的寿命，人类至多五十岁就会死去。」
「我看中的是当下啦，当下，现在卡米拉不就在身边么。」
听起来如同爱的告白，伊丝悄悄瞥了一眼卡米拉，后者只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卡米拉确实有了极大变化，起初只是话变的多起来，如今已经有了明显的感情流露——距离交换人质的日子只剩下十天。
「姐姐大人将来是要成为佩西亚伯爵领执掌者的人，注定会有配偶，到了那时候，我就不能一直跟在您身边了。」
如果用娇羞的表情说这句话，一定会对自己造成暴击吧，可卡米拉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简直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伊丝略带遗憾的同时，以仿佛在驱赶苍蝇般的动作挥了挥手。
「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找配偶，就算被太阳烧死也不可能和男人结婚的。」
自己喜欢的是温柔贤淑的大姐姐，就算是长着络腮胡子的、极富男人味的大叔，自己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可是——」
「没什么可是，实在不行就娶卡——」
「卡？」
「不，没什么，刚才那句话就当做没听见，这是命令。」
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伊丝假装把视线放在窗户外的森林里，不敢直视卡米拉。由于卡米拉是自己的理想型，以至于刚才差点做出危险发言，当然，伊丝不是那种犹犹豫豫，不敢把喜欢说出口的人，之所以没那么做，除了卡米拉还没成年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一是现在的卡米拉还不能被称为『人类』，自己的任何发言都可能被卡米拉当做命令执行，那样一来，就不能说是两厢情愿的爱的结合，仅仅只是单方面的侵占。
二则是自己的喜欢可能并不是因为喜欢卡米拉这个人，或许只是单纯因为卡米拉的外表符合自己喜好，而衍生出的靠近欣赏一类的心理，尽管外表也十分重要，但在恋爱上，更重要的是喜欢这个人的心，也就是性格、思维方式与行动。
在卡米拉具有人类的感性之前，伊丝不会擅自许诺。
「是，我会忘记您刚才说的话。」
「嘛……也用不着这么认真，总之，在我没有学会生活魔法之前，一切就拜托卡米拉了。」
「弥补姐姐大人的不足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这也太沉重了，伊丝表情夸张的微微张嘴，刚才那句话应该是佩西亚伯爵灌输给卡米拉的东西吧。
思考片刻后，伊丝订正卡米拉的话。
「那是父亲大人的意思，我希望卡米拉能按照自己意愿，自由的生活下去。」
「姐姐大人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
「唔……」实在是富有魅力的发言，以至于伊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的做法让卡米拉不够满意，或者卡米拉有一天讨厌我了的话，可以留下书信后离开，我不会强行挽留卡米拉，当然，我更希望卡米拉可以直白的把不喜欢说出来，然后我再加以改进。」
「离开姐姐大人以后还能活下去吗？」
应该是想说没有命令就无法生存吧，伊丝为之一滞，正因为卡米拉平时总是缺乏表情变化，所以像现在这样充满好奇的看着自己时，才会令自己着迷。
不行，要是在这里结束话题就相当于认输了，抱着如同亲生父亲的心态，伊丝决定必须要让卡米拉意识到没有命令也能正常生活下去。
「生存技能之类的，卡米拉不是学习过吗？」
「确实学习过，如果是您的命令，即便在野外生存数月也没问题，可没有命令的话，不就是漫无目的的生活了吗？」
可只按照命令生活不也是漫无目的吗？
伊丝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口，对卡米拉来说，完成命令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吧。
「普通来讲都会认真思考怎么活下去，让生活变得更舒适啊。」
「无法理解。」
「就是比起睡在寒冷的雪地，更愿意生活在温暖的家里。」
「我不论在哪里都可以入眠。」
不行了，完全没法和卡米拉沟通。
伊丝在内心举双手投降。
任何人都有幸福这种概念，并且会努力让生活变得幸福，但卡米拉根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以至于让伊丝无法用常理中的正论驳倒。
嘛，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一直被关在屋子里，过着只能接受命令的生活，就算是正常人也变得不正常了。
回想起最开始接触卡米拉时，卡米拉交代过的扭曲童年，伊丝眼神一黯，兴趣缺缺的摆手。
「算了，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您之前说的实验……」
意料之外的，卡米拉没有直接回答『是』。如果伊丝没记错的话，这种情况最近似乎越来越多了，她站起身，准备走向餐厅。
「啊啊，我知道，等天黑了我就出去。」
「我可以一起去吗？您说过，不能离开您的视线范围。」
还记得这条啊。
伊丝忍不住苦笑，自己都忘记有这条命令了。
话说回来，之前也有离开我视线的情况，为什么偏偏今天拿出来说了？
一瞬间，伊丝内心升起一股奇怪的念头——卡米拉想和自己一起出去，所以在找借口。
笨蛋吗？
双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卡米拉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只是自己之前命令过她不能离开自己视线范围而已。
「只要卡米拉不觉得麻烦的话。」
「我知道了，姐姐大人。」
从椅子上起身，卡米拉微微屈膝对伊丝行了一礼。

第三十六章 危险实验

享用完晚餐后，伊丝便与卡米拉传送到空无一物的尼鲁森林，夜晚的郊外异常荒凉，连鸟兽叫声都没有的旷野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不安。
迎面的寒风让人忍不住拉紧衣服，伊丝长呼出口气。
「哈啊，久违的饱餐。」
异世界的烹饪技术实在太糟糕，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东西吃起来却十分微妙，迫于无奈之下，伊丝只能自己加入到改进食谱的行列，尽管没有味精酱油之类的调味品让人一筹莫展，但基础的、把食物切成丝和薄片之类并不成问题，异世界不管肉类还是蔬菜，都喜欢做成大块的类型，不方便使用筷子的同时，食材也很难入味。
而这一切都在今天得到改善，不仅如此，就连味精的问题都得以解决，伊丝命令下人将看起来像是鸡的禽类煮成高汤，然后淋在切成细丝的菜品上，借此代替味精，就这样，今天成了伊丝自来到异世界以后吃到的第一顿饱餐，味道仅次于卡米拉以及宠物们的血液。
「姐姐大人连乌拉诺斯的知识也一并得到了吗？今天的晚餐比贵族宴席都美味。」
原本卡米拉根本不能与伯爵长女一同坐在桌子上用餐，但由于伊丝的命令，卡米拉不再需要和下人一起吃剩菜剩饭。
「嗯？啊，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啊哈哈』的敷衍过去，伊丝的视线在卡米拉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凭借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可以看见卡米拉穿着的绿色长裙，以及包住上半身的呢绒披风，就连保暖的白色长手套都有穿戴，加上披散开的金发以及可以倒映出人影的红色双眸，给人一种卡米拉其实是精灵的错觉。
特意换的衣服吗？还是说因为我命令过不要总是穿同一件衣服？
「姐姐大人要实验什么？」
「啊。」卡米拉的话让伊丝回过神，「是武器。」
「武器？」
「嗯，因为可能会有些危险，所以一开始没打算带卡米拉过来，不过卡米拉也来了的话，实验就可以多一项内容了。」
自己想实验的是『Ragnarøk』中的武器放在现实是否也能使用，尽管有魔法药的先例，武器装备应该也可以使用，但毕竟是没有实测过的东西，万一需要用到的时候却出现差错，就算后悔也来不及。
当然，特意抽时间出来，不可能只测试一件武器就回去，伊丝打算把所有使用的武器全部使用一遍，如果还剩下有时间的话，就顺道把上次没能复习的技能也复习一次。
剩下的就是最令人好奇的魔王乌拉诺斯的尸体。
虽说解刨尸体有种对死者不敬的感觉，但伊丝根本不认为乌拉诺斯具有智慧，因此想到解刨时，也没有反感或者恶心，在她看来，那只是一具比普通动物大得多的生物而已。
既然乌拉诺斯是处于神话级的魔物，即便现在成了一具尸体，应该也能帮助自己窥见这个世界的顶层实力，伊丝想先从表皮开始，一步步实验到骨骼，检查乌拉诺斯尸体的强度。
当然，普通来说，存放了大半个月的尸体应该已经开始腐烂，但伊丝发现，自己的仓库似乎具有时间停止的效果，存放进去的东西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比如数天前放进去的热水，即便现在拿出来，也依旧滚烫，而这也是伊丝储存血液的最大依仗，不论多少血液，只要存放进去就不会凝固。
「嗯，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伴随一道红色的光芒闪过，伊丝手中多了一柄一人高的长枪，这是伯爵长女的武器『冈格尼尔』，枪身刻有无数瑰丽文字，材质异常通透，如同水晶打造而成，在黑夜中散发出暗红色光芒——起初伊丝以为长枪是用放射性原料制成，但后来发现，发光是因为长枪内铭刻有魔法阵的缘故。
「冈格尼尔吗……和吸血鬼莫名的契合啊。」想到这里，伊丝眨了眨眼，回头看向拥有一头金发的卡米拉，「卡米拉，你有一柄叫莱瓦汀的剑吗？」
「莱瓦汀？那是什么？」
「呃，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多想了。
伊丝悄悄吐了吐舌头，首先自己不是紫色短发，其次卡米拉也不是吸血鬼，还是不要随便代入奇奇怪怪的设定。
之所以拿出伯爵长女的武器，是因为伊丝想尝试自己能否使用异世界的武器，她无法肯定，自己体内的魔力与异世界的魔力是同一种东西，倘若自己的魔力无法驱动冈格尼尔，今后就得避免使用异世界的魔法道具。
按照魔法书上教导的知识，伊丝调动体内如同湖泊般平静的魔力，将其聚集在右手食指上，然后在指尖想象出一个豁口——并非是圆锥，而是一个单纯的空洞，如果想象成圆锥的话，庞大的魔力将凝聚成一种强大的武器，『附魔之刃』。
仅仅只是瞬间，接收到伊丝魔力的冈格尼尔便发出「嗡嗡」轻鸣，紧接着，枪身上的数行魔法文字依次放出强烈闪光。
这是魔法即将发动的前兆。
不同于普通魔法武器所遵循的，铭刻的魔法越多，武器品级越高的特点，伯爵长女的武器冈格尼尔中只铭刻了一个魔法，并且这个魔法也只有一个效果——一击必中。
当然，这里的『一击必中』得打上引号，和北欧神话中奥丁所持有的冈格尼尔不同，伯爵长女的冈格尼尔并没有逆转因果的效果，一击必中只不过是给长枪多了一个自动追踪目标的效果。
饶是如此，仅仅凭借这个魔法效果，冈格尼尔便跻身进了山铜级魔法武器的行列，仅次于人类极限的绯金级以及传说中神造武器的神话级。和冒险者的等级一样，魔法武器也由低到高依次分为木级、白铁级、秘银级、山铜级、绯金级以及神话级。
长枪所发出的嗡鸣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声音，在魔力积蓄到顶点的时候，伊丝将目标锁定在一公里外的山坡，然后故意扭转枪头，让长枪无法命中目标地点，将长枪投掷出去。
可以清晰看到，长枪在投出的一瞬，枪身自己改变了轨迹，朝伊丝最初锁定的目标追去。
片刻后。
轰。
山坡上散射出无数沙尘与石块，长枪准确命中了伊丝最初锁定的位置，作为结论，伊丝的魔力在这个世界里也同样有效，二者是同一种东西。
「啊啊，之后要把它拔^出来又得费一番时间了。」
「……长枪是可以投出这么远的东西吗？」
一旁的卡米拉惊讶的微微张嘴，少见的可爱模样让伊丝不禁有些自得，稍微挺起胸膛。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吧，不过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也许还能更远。」
自己的力量值远超常人，刚才为了不损坏长枪，没有用上全力。
「从圣骑士长那天就想问，姐姐大人真的只能毁灭一座城市吗……总觉得就算毁灭整个尼鲁教区都没问题。」
「没有没有，再怎么说那也太夸张了。」
伊丝连忙摆手，姑且不说尼鲁教区有半个本州岛大小，首先尼鲁教区里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就是一个问题，就大陆历史的记载，阿莱克西亚之塔可以在紧急时刻抽干地脉魔力，施放强大的魔法结界抵御攻击，虽然里面可能有教会夸张成分，但既然是可以把地脉魔力抽干的程度，大概猜想一下也能想象出威力。
如果是超位魔法的话，就算再来几个也只会被一并毁灭吧，可自己并没有到999级，没有使用超位魔法的能力，当然，这些都是伊丝的猜想，在没有正式交锋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那么下一个。」
记住冈格尼尔的位置，伊丝这次拿出的是一柄细长的蓝色法杖，法杖杖身为八棱柱，顶端是一片人头大小的六边形雪花，其上重叠着颇似古埃及文明壁画上的太阳，仅仅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不容分说的压迫力。
永冻之黄昏。
『Ragnarøk』中排名前十的魔法武器，尽管任何等级的玩家都可以装备这把武器，但并不代表它很差劲，相反，正因为永冻之黄昏具有根据玩家等级成长而成长的特性，很快便成为游戏中玩家最渴望的武器之一，只是这把武器仅能从限定的特殊扭蛋活动中抽取，因此只有不到三位数玩家拥有，伊丝正是幸运儿之一。
「最强的武器吗……不知道还能不能为我所用啊。」
不同于冈格尼尔，永冻之黄昏自身没有铭刻魔法，只能强化玩家的魔法，为魔法增加威力。
回忆起游戏中的感觉，伊丝单手举起法杖，缓缓注入魔力，空气顷刻间变的粘稠起来，仿佛要浸入骨髓的寒冷令人如坠冰窖。
「『极夜降临』。」
咔咔咔——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又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连串宛如冰层与冰层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接连响起，地面迅速爬上一层白霜，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白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青绿色的厚厚冰层，只是眨眼的功夫，世界便化为极寒之地，天空中甚至还流动着五彩极光。
「阿嚏——解、解除吧。」
缩紧身体，伊丝连忙晃了晃法杖，冰层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甚至连冰融化时的水都没留下，如同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境般，就这么消失在伊丝与卡米拉眼前。
「有效是有效，但威力好像大过头了。」
也许连远处的尼鲁城都感受到了这份突兀的寒意。
刚才的冰层一直覆盖到尼鲁森林以外的地方，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叫停，肯定还会延伸至少一倍的距离，不仅如此，冰层的高度也将超出预计。
要知道，『极夜降临』仅仅只是二十阶魔法，如果刚才伊丝使用的是四十阶魔法『群鸦风暴』或者『陨石群冲击』的话，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造成巨大伤亡。
「还是不要随便使用这个武器好了。」
永夜之黄昏，封印。
在这之后，伊丝又换着使用了其他多种道具，结论是所有道具的效果都被保留，这令伊丝大大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实验能否装备超越等级的武器啊。」
原本不测试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为仓库里没有超出伊丝等级的装备，但因为卡米拉的存在，伊丝也就有了这方面想法，比如将低等级装备给予卡米拉，强化卡米拉的力量等等。
可惜的是，除了诸如永夜之黄昏这类随等级成长而成长的武器外，自己身上装备等级最低的也要40级才能使用。
出于以防万一考虑，伊丝首先自己使用了一次40级的，名为『圣诞之礼』的铃铛，虽说是官方在圣诞节送出的恶搞道具，可放在平均实力较低的异世界，就显得有用起来，只要摇晃圣诞之礼，就可以召唤出一头20级的驯鹿冲击目标。
没有意外的，伊丝召唤出了一头从天而降的驯鹿——严格来说已经不能说是驯鹿，不仅有六条腿，毛发也呈现出邪恶的暗紫色——驯鹿在一头撞到地上后便迅速消失，这一点和游戏一样，驯鹿召唤结束就会羽化不见，留下一个直径一公尺，深半公尺的凹坑，算不上有多强威力。
确认没有危险后，伊丝将道具交给卡米拉。
「卡米拉也试试吧。」
「可以吗？召唤型道具一般有使用次数限制。」
「没关系，如果卡米拉可以使用的话，之后还有其他更好的武器。」伊丝不禁想象到卡米拉拿着百级武器殴打圣骑士长的样子，将金色铃铛交给卡米拉，后退一步，为卡米拉让出空间，「只要在心中想象驯鹿的攻击地点，并且摇晃铃铛就可以了。」
「如果是姐姐大人的命令的话，我知道了。」
仿佛在举行某种神圣仪式，卡米拉先是理了理衣服，然后抬起右手，和伊丝随意的动作不同，卡米拉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贵族教养。
然后，卡米拉晃了晃手中的铃铛。
咕噜咕噜。
并非是伊丝晃动时的清脆声，而是如同沸水即将烧开的不祥音色，哪怕卡米拉在察觉到异常后停下来，声音也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紧接着，就像摸到了极为烫手的东西，卡米拉条件反射的松开铃铛，发出一声惊疑。
半秒后，被甩飞在空中的铃铛爆发出橙红色光芒，炽热的波动转瞬传到伊丝脸颊。
「啧。」
嘭！
在极近距离下，圣诞之礼猛地炸开来，强烈的闪光照亮了整片夜空。

第三十七章 裂解 （上）

「痛痛痛……」
背部与地面的亲密接触让伊丝忍不住叫喊出声，只有视野的陡然变亮令她松了口气。
在察觉到爆炸的一瞬，伊丝便迅速发动传送魔法，抱着卡米拉回到宅邸，然后又因为惯性，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几圈。
虽说没能完全避免爆炸的余波，但至少躲过了致命伤害。
推了推压在胸膛上的卡米拉，伊丝从地毯上翻身站起，由于两人突然出现在客厅，正在打扫卫生的女仆一脸不知所措。
「下去吧，不用打扫了。」
「好、好的……」
在伊丝许可下慌忙离开，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下伊丝与卡米拉两人，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没回过神来，后者依然趴在地上。
「没事吧？」
伊丝朝卡米拉伸出手。
「啊……我没事。」
就像按下了开关一样，卡米拉周围暂停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只是不论怎么看，卡米拉的模样都异常狼狈，金色长发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吹散，衣服也到处是火星融出的破损，脸颊甚至还沾了些许黑烟，乍一看仿佛刚刚经历了战争。
「没事就好。」
上下看了看卡米拉，确认没有受到肉体上的创伤后，伊丝松了口气，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了事情原因上。
圣诞之礼之所以爆炸，恐怕和卡米拉的等级低于道具最低使用等级有关。
「可等级不足不应该没有任何反应吗？为什么会爆炸？」
难道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规则？伊丝无从判断，想要探究原因，除了让卡米拉多尝试几次以外没有其他选择，但自己不能拿卡米拉的生命做实验。
就在伊丝准备独自回到尼鲁森林查看情况的时候，咳嗽了几声的卡米拉回答伊丝。
「姐姐大人，可能是我等级太低，没能好好控制召唤物的原因。」
「嗯？」
「召唤型魔法道具一般有使用次数限制，虽然召唤能量体不需要消耗使用者的魔力，但使用者必须有充足魔力才能操控召唤物，所以我想可能是我等级太低，不能控制形成召唤物的魔力，所以才会引发爆炸。损坏了珍贵的魔法道具，对不起，姐姐大人。」
通俗的说，可以把驯鹿看做是魔力形成的东西，而单以卡米拉的魔力，无法操控更强大的驯鹿的魔力，所以才会引发爆炸。
「不用道歉，那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伊丝摆了摆手，让卡米拉不要自责，对根本不了解魔法是什么的自己来说，任何一个魔法原理都弥足珍贵，比起得到的信息，失去的圣诞之礼连损失都算不上，「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召唤型道具，就不会引发爆炸吧？」
「是的，我想应该是这样。」
伊丝随即又想到让卡米拉使用长剑和法杖，但考虑到可能遭遇的意外风险，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虽说爆炸可能只是召唤型道具独有的现象，但再实验一次的风险太大，万一其他武器的起爆速度快到超出自己反应，那时候就算后悔也来不及。
虽然还有检查乌拉诺斯尸体的事情，但发生了圣诞之礼的意外，伊丝也就没有了继续实验的念头。
把身上的污垢擦干净以后就去睡觉吧。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干净手帕递给卡米拉。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对不起。」
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及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伊丝老实的低头道歉，在卡米拉面前没必要摆出伯爵长女姿态。
然而卡米拉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伊丝的道歉上，她只是接过手帕，上前一步，在伊丝没反应过来前，擦去了伊丝脸上的血迹。
伊丝并没有发现，比起卡米拉，她才是最狼狈的人，由于距离爆炸源较近，手臂和背部的衣服已经消失，脸上也有些许破片划出的伤痕，如果不是等级加成下的防御力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手臂和后背就不单是发红那么简单。
当然，就伊丝现在的防御力，即便在不施放任何防御魔法的情况下，正面硬抗圣诞之礼，最多也只是皮外伤。
「卡米拉？」
「姐姐大人……可以先去我的房间吗？」
为什么？
原本想这么问，但当伊丝看见卡米拉认真的表情时，便把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那双深红的眼睛里包含着强烈意志，仿佛就算伊丝拒绝，也会强拉着伊丝同意。
伊丝气势变弱了许多。
「可以倒是可以……」
……
与想象中充满少女气息或者颇具贵族气质的房间不同，卡米拉的卧室相当朴素，只能用普通形容，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以及一个小号书柜，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家具，连地毯以及花瓶这类装饰品都看不见。
大概只比下人住的多人宿舍好一些吧。
伊丝心中的紧张荡然无存，只有对卡米拉遭遇到的不公感到同情，明明身为伯爵次女，却只是被当成工具看待。
先是为伊丝倒了一杯水，然后让伊丝坐在床上，卡米拉连忙走向书柜，发出翻找什么东西的声音。
「卡米拉要做什么？」
毕竟是第一次进女生的房间，哪怕布置十分普通，伊丝也情不自禁的感到拘束，而且因为卡米拉房间里没有衣柜，衣服大都叠好堆在旁边的椅子上，哪怕伊丝已经尽可能控制视线不乱飘，也还是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治疗。」
回答伊丝的只有十分简短的发言。
「治疗？我应该没有受伤吧？」
凭借强悍的恢复力，脸颊上的伤痕在走到房间之前就已经愈合。
手中抱着一个铁质的方盒，卡米拉走到书桌前，一边从瓶瓶罐罐中倒出一些东西，一边回答伊丝。
「比起放着不管，还是处理一下更稳妥，如果在姐姐大人身上留下伤痕的话，就是我的过失。」
「不用在意也没问题。」
状态栏上的HP值处于满值，伊丝除了觉得手臂和背部稍微有些发热以外，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行。」
果断的拒绝。
伊丝不禁感到有些新鲜，没想到卡米拉也会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没有察觉到伊丝所想的事情，卡米拉很快便调配好了药物，将一瓶散发着苦味的粘稠液体涂在绷带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近伊丝，一副生怕绷带掉到地上的样子。
「这是可以消除淤痕的药，可能有些凉，还请姐姐大人忍耐片刻。」
「……直接用治愈魔法不好吗。」
「低级的治愈魔法大多是通过刺激生命力令伤口愈合，对寿命有所影响，能不使用的话尽量不去使用。」
如同忘记了伊丝才是主人，卡米拉自顾自的说着，视线紧盯伊丝手臂泛红的地方，一只手抬起伊丝手臂，另一只手灵巧的缠着绷带，而因为卡米拉认真的态度，伊丝没能拒绝，只是无奈的等待卡米拉结束包扎。
「结束了。」
「好啦好啦，我可以走了吗？卡米拉该换身衣服了。」
老实说，卡米拉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让自己无所适从。
伊丝准备站起身，但却被卡米拉制止。
「还有背后。」
「欸，那里就不用了吧……」
如果要用绷带包扎背后的话，就得把上衣脱下了。
「不，这是必要的措施。」
倘若是男性的身体，伊丝并不会感到害羞，但现在情况不同，哪怕是朋友关系，伊丝也绝不会随便脱下衣服。
只有现在是例外啊……
就像平常总是温柔待物的人突然发脾气，会让人感到害怕一样，正因为卡米拉从来没请求过伊丝，所以当卡米拉提出请求的时候，伊丝才说不出拒绝的话。
犹豫半天后，伊丝悄悄看了一眼卡米拉眼睛——依旧是相当认真的神色。
如果自己命令卡米拉不要再多管闲事的话，卡米拉会服从吗？
应该会吧。
可那样就是不知好歹了。
「好吧。」
伊丝先是挠了挠脸颊，然后微微侧身，褪下因爆炸而毁坏的衣服，把光洁后背留给卡米拉。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征求到同意以后，卡米拉的表情便变的开朗起来。
「很快就好了。」
由于背部面积较大，卡米拉花了很长时间才包扎完毕，令伊丝松了口气的是，卡米拉并没有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束胸，算是避免了尴尬发生。
「这下我可以回去了吧？」
「嗯。」
乖巧的点头，卡米拉开始低头收拾药箱，有条不紊的样子让伊丝的视线多停留了一会。
卡米拉是想谢谢我吗？
并没有问出口，大概是自己临时救了卡米拉，所以卡米拉才会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感谢自己吧，特地指出来就太不解风情了。
随便披上了一件衣服后，伊丝站起身。
「我回去了。」
「嗯。」
回答依旧只有一个字。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伊丝耸了耸肩，径直走出房间，只是就在伊丝一脚迈出房门的时候，卡米拉突然用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叫住伊丝。
「谢谢。」
「哈啊？那不是我该说的话吗？马上就到交换人质的日子了，卡米拉还是早点做准备比较好哦。」
「是，姐姐大人。」
语气又变回了平常的样子。
感到莫名其妙的伊丝带上房门。
宅邸里只留下长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第三十八章 裂解（下）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这是卡米拉的第一感受。
随着这份改变，不安与恐惧也跟着涌上。
但卡米拉找不到不安的根源，她甚至无从得知自己在害怕什么。
恐惧往往表现在害怕与希望两种情绪上，害怕着什么，又希望谁或者希望通过某种方式得到拯救，这是恐惧最核心的内容，可自己既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希望着什么，就像浮在海面的一片叶子，漫无目的的漂流着。
她唯一知道的只有改变的原因——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并不是过去的姐姐，而是现在的，自第一次逃跑以后的姐姐。
大概是从让自己坐在餐桌上的那一天起，这种改变就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的发生了。
「呼——」
她轻呼出口气，慢慢脱下到处是破损的衣服，然后又呆呆坐在床上。
总是下达莫名其妙甚至相互矛盾的命令，明明说过不允许离开她视线，结果却自己主动消失不见，不仅如此，还喜欢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尽管卡米拉身为伯爵次女，但实际上，在血族里连下人都不如，以血脉划分阶级的血族里出现了一个人类，只要想想就知道会遭到什么对待，当然，卡米拉从来没抱怨过，或者说，不知道抱怨为何物，又为什么要抱怨，作为一个听话的人偶，只需要服从主人的命令即可。
这是卡米拉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不论是童年时期的父母也好，还是收养她的佩西亚伯爵也好，都将卡米拉培养成了这样的工具。倘若要说卡米拉一生中遭遇过的最大波折，并非是徒手与野兽战斗，也不是严苛的暗杀任务，而是被父母抛弃的那段时间。
必须要说的是，卡米拉对自己的父母并无亲情，之所以会感到绝望，只是因为失去了发号施令的人，就像鱼离开了水注定会死亡一样，那段时间里，惶惶不可终日的卡米拉只能蜷缩在街角，一步也不敢踏出，她害怕被主人抛弃，害怕没有命令，同时又希望双亲能早日把自己带回那个黑漆漆的小屋。
然而愿望并没有实现，在卡米拉即将因饥寒交迫而死去时，她被佩西亚伯爵捡到，成为了现在的伯爵次女。
由于有被抛弃的经历，为了不让类似事情——没有命令的时刻再发生，她只能拼命完成任务。
那样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卡米拉都一直遵从命令生活——直到半个月前伊丝的出现。
如果说伊丝让卡米拉坐在餐桌上，只是无人察觉的变化的开始，那么之后数天发生的，完全不把卡米拉当工具，总是与卡米拉说一些在卡米拉看来莫名其妙的话的事情，则是推动沉重齿轮所做的准备。
然后是几天前在商店街购买的衣服与饰品。
如果是普通女性，购买衣服与饰品只是在示好，用来增进感情，但对卡米拉而言，却无疑是一种撼动。
伊丝为自己购买衣服的同时，也给卡米拉买下了半个衣店的存货，这是卡米拉从未经历过的事，倘若这是被人们称为同情的感情，那么之后购买的一模一样的蝙蝠头饰就足以说明，伊丝对待自己的态度和佩西亚伯爵以及自己的双亲都迥然不同。
正是这种完全不同的态度，才令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尽管卡米拉不知道怎么称呼这种态度。
再然后，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也是让卡米拉发现，内心有某种东西改变了的导火索。
作为听从命令的人偶，不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护主人，必要时，就算牺牲自己，也要为主人的逃跑争取时间，这是奴隶的必修课，同时也是佩西亚伯爵最常对卡米拉传授的知识。
只是在爆炸发生之前，卡米拉根本没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如果不是伊丝将她拉进『高阶传送』，现在可能已经化为碎片。
为什么没有让我成为盾牌？我又为什么会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为姐姐包扎？
这是卡米拉最大的疑问。
想到这里，她从床上站起，由于无知而带来的不安几乎要淹没她的内心，焦急与烦躁一同涌上大脑。
改变总是伴随着痛苦，但卡米拉并没能适应这个过程。
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
奇怪。
绝对有哪里很奇怪。
看着主动拉起自己手的卡米拉，伊丝深以为然。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几天以来，卡米拉的表现都十分异常，往往自己才刚睁开眼，一直守候在床边的卡米拉就准备好洗漱用的水和工具，然后替自己拆开绷带，穿好衣服。
如果说这些都是仆役理所应当的义务，那么半强硬的拉着自己坐到餐桌边，就绝对是热情过头了。
哪怕卡米拉依旧是那副面瘫表情，语气也缺乏感情变化。
「姐姐大人？」
由于伊丝的发呆，卡米拉停下脚步。
「啊，继续走吧。」想到这是好的改变，伊丝没有太抗拒，「卡米拉的衣服——」
「好看……吗？」
「确实很漂亮……」
如果不是有被拉着包扎的经历，伊丝甚至想问卡米拉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被人替换了灵魂。
犹豫了半天后，她才支吾的问卡米拉。
「那个，这几天掌管身体的是另一个卡米拉吗？」
「另一个？姐姐大人是说最开始的卡米拉吗？」
卡米拉微微歪头，以稍微有些快的速度走出一楼大厅。
「嗯，总觉得卡米拉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全是，任何一个卡米拉都是我。」
两个人格合在一起了吗？还是说其中一个消失了？
伊丝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被卡米拉按到餐桌边，透过落地窗照进的阳光，令后者的金发异常耀眼。
「姐姐大人之前说过，等天气好的时候就提醒您出门，所以今天提早等您醒来了。」
不不，你这几天以来都很早。
由于卡米拉过于热情的表现，伊丝连吃饭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一边警惕着没什么表情的卡米拉，一边小口进食，她开始怀念以前不下达命令就不会行动的卡米拉了。
以极快速度吃完牛奶加面包的早餐，卡米拉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姐姐大人有什么预定吗？」
「嗯——我想去城市的角落看看。」
最近涌入城内的恶魔族越来越多，到了根本不能忽视地步，粗略估计至少有三百只，伊丝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城防军的失职，教会完全没察觉到恶魔族的入侵。
恶魔族说不定是想发动战争。
伊丝有种想立刻离开尼鲁城的念头，尽管自己从全知地图上了解到，那三百只恶魔不过是等级在10级左右的生物，可万一有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特殊魔法——游戏里存在无视防御力，直接扣除生命值的技能——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起来。
可以的话，伊丝想在安全距离内调查恶魔族。
卡米拉对仆役招手，让仆役拿来一把杖身类似树枝，顶端有着大号花蕾的法杖。
「我和您一起。」
「嗯，记得交代仆役，让修女今天不用来了。」
修女是伊丝最近发现的猎物，不知为何，修女的血液中总是有甜味，至于伊丝如何接触到修女的血液，就需要从两天前说起。
当时正好有一名修女来到宅邸，准备打扫宅邸内的神像，伊丝顺口就提出了想要品尝修女血液的话，报酬是两枚金币，原本以为会被修女暴揍一顿，结果修女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事后伊丝才知道，那名修女有赌博的嗜好，虽然伊丝觉得那已经不能被称为修女，但只要血液美味就没问题，而也就是从那天起，伊丝宅邸就成了修女们常来的地方。
伊丝的话让卡米拉停下手中动作。
「我的血不能代替那群修女吗？……难道其实很难喝？」
「没有，卡米拉是最美味的。」
并不是奉承，而是伊丝的真实感受，哪怕伯爵长女饲养的宠物，都没有令人迷醉到失神的感觉，只是伊丝一直在克制不从卡米拉身上取血，所以至今为止只尝过一次。
「那用我的不就好了。」
「就算卡米拉这么说也……可以是可以，但要是无限制的取血，卡米拉最后会死掉的。」
「唔。」
卡米拉顿时一滞。
伊丝不禁莞尔，如果是以前的卡米拉，接下来应该会说「就算死掉也没关系」这样的话吧，不，非要较真的话，一开始就不会主动提出使用她的血液。
伊丝摊了摊手。
「就是这样，如果卡米拉不论如何也坚持用自己的血的话，那就定为一个月一次好了。」
「……我知道了。」
卡米拉的声音似乎有些低落，但那只是伊丝的个人感觉，真正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心情莫名愉快，伊丝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准备好了的话就走吧。」
「好的，姐姐大人。」

第三十九章 无家可归之人与被认可的血族贤者

作为整个尼鲁教区的核心城市，尼鲁城并没有像其名号一样，是一个防备森严的城镇，相反，因为长久没有与血族发生过战争，整个尼鲁城包括尼鲁教区在内，都弥漫着和平气息，就连城防军都相当散漫，巡逻队除了偶尔到清扫周边魔物以外，大多数时间都在做日常训练，可以说是相当舒适的工作。
作为一个有着五万人口的庞大都市，尼鲁城被两条纵横交错的十字主干道划为四片，而在这两条连接四方城门的主干道上，又有一条条近似环形的道路相连接，如果有人从高空俯瞰的话就能发现，城市街道完全呈蛛网状分布，各个区域被划分的异常整齐。
「虽然说是晴天，但太阳和没有一样啊，完全感觉不到温度。」
「毕竟是在大陆的北方，如果是南方的话，现在应该快到夏天了吧。」
「倒是和地球差不多。」
「地球？」
「不，没什么。」
伊丝摇了摇头，这种事就算对卡米拉解释，卡米拉也很难理解。
或许是因为晴天的关系，街上到处是往来的过客，其中伊丝还能看见许多把床单和被子拿出来晾晒的人，加上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整个城市都充满生活气息。
「果然还是热闹的地方好啊，宅邸虽然舒适，但太冷清了——如果不会被人注目就更好了。」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论自己还是卡米拉，都属于外貌十分出众的类型，哪怕出门前和卡米拉换上了平民的衣服，走在人群中也依旧吸引无数视线。
同样注意到视线的卡米拉小声问。
「需要把他们赶走吗？」
「那样会暴露吧？要是又让欧恩出动全部城防军搜查就麻烦了。」麻烦是指麻烦守卫宅邸的圣骑士，「下次出门还是戴上面具吧。」
「姐姐大人，也许面具更引人注目。」
「……说的也是。」
除了节日时间，戴面具的人通常都会被警戒吧。
一边欣赏城市风情，伊丝与卡米拉一边朝城市西边行进，超过三百只恶魔族中，有近一半都集中在东区，而伊丝的目的是调查恶魔族，并非清剿他们，所以选择了数量相对稀少的西区。
随着越来越远离繁华街道，街上行人逐渐变少，两侧的建筑也变得稀稀拉拉，与之相对的，多了许多或坐或躺在街边的人，他们大都衣着单薄，散发出长久没有清洗过的怪味，面容枯槁，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不仅如此，当伊丝经过他们时，所有人都用极其贪婪的目光盯着伊丝与卡米拉。
如同要把人活生生吃掉一样。
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的伊丝不禁多看了几眼，微微偏头，小声问卡米拉。
「他们是……？」
「大多是居无定所的穷人，还有一些是被主人抛弃的奴隶。」
也就是类似贫民窟的地方吧。
在过去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里，伊丝只在电视新闻上听说过贫民窟。
「居无定所的穷人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被主人抛弃的奴隶也会在这里？被抛弃了不就是自由人了吗？」
「只要不解除奴隶契约，奴隶就永远无法成为自由人，而且没有人敢收留被抛弃的奴隶，倘若有人收留他们，奴隶的所有者就可以以侵占他人财产的罪名，向收留奴隶的人索要赔偿，过去就有奴隶主专门以这样的方式赚取钱财。」
「啧，真是严苛啊……明明都抛弃不要了。」
伊丝看着路边人们的眼中多了一丝同情。
「姐姐大人不必在意，这类人大都有犯罪历史，而且也不愿意寻找工作，如果对他们抱有同情的话，他们只会利用您的同情心，向您索要食物和金币。」
「那种事情还是敬谢不敏。」
伊丝收回视线，就连上帝都只救自救的人，何况自己并不是上帝，虽然现在有了很强大的力量，但也最多只是救救路边快溺死的小狗的程度。
继续走了一段时间后，死气沉沉的街道又突然热闹起来。
无数衣衫褴褛、身材矮小的人聚集成一群，而他们的中心，则是一位莫约四十岁的男性，男性身后跟着数名士兵，本人则高声宣讲着什么，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男人的种族——背后有一对黑色的蝙蝠翅膀。
「吸血鬼？」
万一起见，伊丝瞥了一眼全知地图，戴着单片眼镜，看起来颇为精干的男性名叫阿瑟夫，是一位6级的下级吸血鬼，如果伊丝没记错的话，这个阿瑟夫就是最开始误导自己走进安诺镇的人，也是唯一被教会允许的，可以光明正大走进城镇的吸血鬼。
阿瑟夫充满激情的演说很快结束，紧接着，士兵从后方端上一盆盆冒着热气的白粥，此外还有许多黑面包与不知道是什么的配菜，见到食物出现，人群立即骚动起来，争先恐后的朝另一边涌去。
这就是所谓的布施吧，伊丝终于理解为什么教会会允许阿瑟夫进入城镇，明明是吸血鬼，却会无差别的善待其他物种。
「也有这样的好人啊。」
伊丝感叹的同时，卡米拉对阿瑟夫投去不屑视线。
「只是喜欢身份低微的人感谢自己而已。」
「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
卡米拉的声音依旧缺乏起伏。
「姐姐大人，这个叫阿瑟夫的贵族经常往来于佩西亚领和尼鲁教区，所以我多少有过了解，他之所以施舍平民，不是为了让平民过得更好，而是单单喜欢那些人感谢他的样子，越是感激的痛哭流涕，他就越高兴，以此获得成就感。」
「嘛，就算是这样，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来说，也是一位善良的人吧，虽然初衷无法令人赞同。」
「是的，不论目的是什么，作为结果，他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贫民窟与正常市区的矛盾，所以教会和佩西亚伯爵才会默许他在两地自由行动。」
伊丝多瞥了阿瑟夫一眼，由于后者是下级吸血鬼，无法在阳光下行动，所以只能让下人打着伞借此躲闪阳光，当人们对他投去感谢的话时，他也十分高兴的回以微笑。
实在是微妙的存在。
「我们的目的不是他，走吧。」
「是，姐姐大人。」
只不过，就在伊丝与卡米拉从人群后方经过时，阿瑟夫突然大叫出声。
「那边的两位小姐，还请留步！」

第四十章 神罚

在叫住伊丝后，阿瑟夫便立即小步跑到伊丝面前，尽管伊丝用披风遮住了背后的翅膀，也依旧被阿瑟夫辨认出来。
「没想到真的是佩西亚大小姐，没有第一时间去宅邸看望您，实属在下的过失。」
「哼，人类的走狗，继续你无聊的兴趣吧。」
毫不掩饰轻蔑之意，伊丝咋了咋舌，对方既然对伯爵长女有一定了解，自己也就得拿出相应态度。
说完以后，伊丝便径直走向街道深处，然而阿瑟夫并没有就此放弃，相反，连忙拦在了伊丝面前。
「佩西亚伯爵对您的遭遇非常痛心，」似乎在警戒圣骑士，他看了看周围，「没想到您会以这种方式逃出教会封锁，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护送您回到佩西亚领吗？」
「我既然能在教会眼皮底下走到这里，难道不能以同样手段离开尼鲁城？」
「您的意思是？」
阿瑟夫挥了挥手，让手下士兵驱散围观人群。
「我留在人类世界，自然有我的理由，低贱的下级吸血鬼没资格知道，滚开。」
「可——」
嗤。
正当阿瑟夫准备说些什么时，伴随一道银色光芒闪过，卡米拉将十字剑抵在了阿瑟夫喉咙上，阿瑟夫顿时举起双手，但周围的士兵却将伊丝与卡米拉团团围住。
「姐姐大人让你滚开。」
「都走开、走开！这是佩西亚家的长女，不得放肆！」
不知是受到死亡威胁，还是确实对伊丝抱有忠诚，阿瑟夫连忙挥手，让士兵们收下武器，在那之后，卡米拉也缓缓放下十字剑。
实在太麻烦了。
原本伊丝并没有想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但既然身为伯爵长女，不使用没有余地的说辞就只会让人怀疑，作为结果，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令伊丝不解的是，伯爵长女与阿瑟夫并无交集，阿瑟夫也不在佩西亚家系，他根本没理由对自己这么热情，而且阿瑟夫的身份是商人，如果悄悄带着伯爵长女回到血族，今后肯定会被教会通缉，没法继续自己的事业。
当然，伊丝也想到了，阿瑟夫可能是出于同类间的相互帮助，亦或者是想要借着救伯爵长女的名头，在血族里谋求更好发展，可考虑到阿瑟夫的微妙癖好，伊丝完全不认为他甘愿冒这个险。
简而言之就是，在伊丝看来，阿瑟夫的动机十分可疑。
「可以让开了吗？吸血鬼贤者？」
伊丝的轻哼让阿瑟夫后退几步，微微低头。
「既然佩西亚大小姐另有计划，我就不打扰您了，只是如果有我派的上用场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客气的来找我，我就住在东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住所。」
「那么——」
轰轰轰！！！
伊丝的话还没说完，一连串爆炸声突然贯入耳膜，破碎的石块与沙尘四处飞散，聚拢在一起的人群也尖叫着朝四周逃窜，等到尘埃散去后，化为废墟的街道两边已然站着共十只身高超过三公尺，拥有隆起肌肉与弯曲犄角，全身青黑色的怪物。
「恶……恶魔！」
死一样的沉默维持片刻后，不知是谁突然大叫出来，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士兵们完全忘记了手中还有武器，拼命驱动双腿，试图从恶魔间留下的缝隙逃走。
迎接他们的只有碾碎巨石的力量。
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试图逃走的士兵便一个接一个消失，对有着庞大身躯的恶魔而言，将人类砸进墙壁里并不是什么难事，等到碍事的士兵们全部消失后，街道里只剩下伊丝与卡米拉两人，阿瑟夫似乎早在爆炸发生时，就已经和平民一起逃走。
「原本还想去调查，结果自己找上门了吗……」
伊丝不禁苦笑，虽然这里是现实，但伊丝却只有熟悉感，早在『Ragnarøk』中，恶魔族就是玩家最大的敌人，伊丝斩杀了不知道多少位恶魔将领，像面前这样比起智慧生物更偏向魔物的恶魔，仅仅只是徘徊在新手村外的小怪而已，属于最最下级的恶魔，事实上，全知地图上也显示了，这是下级恶魔。
就算自己站在原地，任由它们进攻过来，也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吧。
如果这里是游戏的话，伊丝肯定会切换到世界频道吐槽，自己不是新手，就不要派新手村的怪物来试探自己了。
将十字剑收回换成魔法杖，卡米拉压低身形，警惕的询问伊丝。
「姐姐大人，从哪边突围？」
「等等，最关键的人还没有出场。」伊丝拦住想要冲出去的卡米拉，然后刻意换成慵懒音调，「如果是想用这种程度的杂鱼削弱我实力，那也太小看我了。」
没有回复，长着魔物头与人类身体的下级恶魔只是面面相觑，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发现被伊丝摆了一道，咆哮着朝伊丝冲来。
没有埋伏吗？还是说不吃激将法？
刚才之所以突然朝恶魔喊话，目的是为了引出可能存在的更高位恶魔，虽说自己有全知地图，但全知地图并不是万能，在一些高阶隐匿魔法下，即便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全知地图也没法观测其存在。
当然，那些话得放在之后说，接下来得投入全部精力战斗才行。
即便是只有十级的基础怪物，在还未得知死亡后是否可以复活的现实世界，都必须不留余地的将对方轰杀成残渣，更何况附近可能还潜藏着高位恶魔。
「卡米拉，不用杀死它们，尽量缠斗。」
「收到——『群体迟缓』。」
伊丝的话才刚结束，卡米拉便用出了提前准备的魔法，青色的微风从街角吹起，顷刻间笼罩两边恶魔，但令人瞳孔微缩的是，恶魔青黑色的皮肤如同有着魔法防御般，当青色微风即将缠上它们身体时，便自动朝两边分开，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啧，是魔法无效化。」
立即收回法杖改为近战，卡米拉瞥了一眼漂浮到半空的伊丝，选择投入到左边的战场。
时间过去了近三分钟。「还没有出现吗？」
在等待的时间里，伊丝几乎用上了所有可能用到的辅助魔法，由于魔法叠加太多，漂浮在空中的伊丝几乎成了五彩的太阳。
继续等待了片刻后，伊丝看向下方，由于自己的消失，卡米拉的战斗变的极为艰难，本身只有8级的卡米拉却被十只同等级的恶魔围攻，自己再不加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真的没有高阶恶魔么......不能继续等下去了——『空间跃送』。」
朝卡米拉的方向伸出右手，伊丝手中闪现出一个白色魔法阵，在那之后一秒，正在地面战斗的卡米拉头顶突然出现一个同样的魔法阵，然后，卡米拉便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伊丝身边。
由于放着卡米拉不管，卡米拉会直接从半空掉下去，为了防止那样的情况发生，伊丝只能提前闪现到卡米拉下方，双手接住了卡米拉。
「不要动，接下来的战斗交给我。」
「啊……是……是，姐姐大人。」
被抱住的卡米拉声音突然小了许多，考虑到可能是战斗后的脱力，伊丝愧疚的微微低头道歉，然后将意识锁定在下方的十只恶魔身上，由于失去目标，它们正四处搜寻着伊丝与卡米拉。
「到此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像烧红的木炭被放进水中那样，呲呲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令人奇怪的是，声音并不是来自于伊丝，而是城市上方的天空，肉眼可见的，原本覆盖在天空的薄云被炽烈阳光撕裂。
渐渐地，一个由金色线条勾勒出的结界出现在高空，巨大的圆形轮廓刚好占据了原本是太阳的位置，甚至给人一种魔法阵将太阳吞噬了的错觉。
紧接着，金色的魔法阵开始缓缓转动，连带着流动的奇异文字一起，逐渐变得耀眼。空气开始弥漫淡淡的臭氧味道，皮肤也升起一丝灼热，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般，整个尼鲁市的人都下意识抬头仰望这片神迹。
「『圣光列阵』。」
终于，转动的金色魔法阵发挥了它的力量，三条笔直的金色光柱骤然射下，卷携着足以令一切气化的高温，投射在伊丝锁定的下级恶魔身上。
连反应时间都没有，首先被光芒笼罩的三只恶魔立即消失不见，然后，连接天地的光柱开始缓慢移动，地面被划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就像用橡皮擦擦过一般，又一批恶魔得到净化，等到最后一只恶魔反应过来，准备仓皇逃窜时，已经没有足够时间。
确认最后一只恶魔也得到净化，伊丝直接发动了『高阶传送』，出现在远离尼鲁教区的血族境内，在城市里使用了显眼魔法，要是被人目睹就糟糕了，伊丝打算先离远离战场。
当然，伊丝不知道的是，因为使用了超规格的神圣系魔法，这一刻，整个尼鲁市包括尼鲁教区甚至更远的赫尔斯王国周边城市在内，所有尤弥尔教的信徒都俯跪在地，为他们最尊敬的尤弥尔女神，献上了诚挚的祈祷与赞美。
至于在那之后的一年里，教会信徒数量突然陡增，就是后面的故事了。

第四十一章 烈炎眼虫

借由『高阶传送』离开尼鲁教区后，伊丝与卡米拉出现在属于血族海鲁恩特的山林里。
「呼，魔力值消耗了三分之一么，应该没有人看见我们吧。」
选择了一片较为平缓的地方后，伊丝放下卡米拉，松了口气。
「卡米拉还好吗？」
「没、没事。」大概是战斗过于激烈，所以脱力了的缘故，卡米拉的表情异常疲惫，双脚才刚落到地面，便顺势坐在旁边横倒的木桩上，扭头查看周围环境，「姐姐大人，这里是？」
「佩西亚领深处的山林，在城市里用了那种显眼魔法，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所以我传送到这里。」
「那种神迹吗......」
没有追问，卡米拉将到处是缺损的十字剑靠在木桩上，正如伊丝看到的那样，如果救援再晚一些的话，卡米拉就不是脱力那么简单。
没有阳光笼罩的森林异常昏暗，无数藤蔓缠绕在数十公尺的枯枝上，一旦有风吹过，就立即如同鬼魅般舞动起来，加上即将入冬的天气，阴暗与潮湿令人下意识紧了紧衣服。
「姐姐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在森林里休息一晚，明天下午回尼鲁城，话说回来，卡米拉知道高阶恶魔的存在吗？」
由于天色渐暗，伊丝很自然的开始收集枯枝，虽说她不是专业的野外求生家，但露宿这种事还是有做过，倘若没有篝火，实在很难度过深秋的夜晚，不仅如此，火焰还能让大多数野兽退却，一举两得。
「高阶恶魔？姐姐大人是指魔王手下的将领吗？」
「嗯，就是那个。」
「我只知道乌拉诺斯手下的八大堕天使，塔尔塔克斯和斯提克斯的手下并不清楚，这两个魔王只在大陆以南出现。」
「八大堕天使？」
伊丝的声音高了一调，虽然她知道这个世界和『Ragnarøk』很相似，但没想到连八大堕天使的设定也一模一样。
为伊丝的诧异停顿片刻，卡米拉继续解释。
「是的，八大堕天使分别是阿撒兹勒、亚列、安士白、桑杨沙、卡麦尔、沙利叶、萨麦尔和拉哈伯，其中安士白、桑杨沙以及拉哈伯已经在千年的战争里，分别被血族女王阿尔维尔七世、巨龙之王以及人类联盟斩杀，八大天使只剩下五个。」
「被斩杀了么……」
换言之，先不说血族女王，首先人类联盟里也有可以与八大堕天使匹敌的力量，自己一直以来的低调行事规避了不少风险。
嘛，在得知我有毁灭城市的力量后却依旧选择软禁，就代表教会并不是特别害怕我吧，早该想到的。
咋了咋舌，伊丝把注意力转移到露宿的准备上。
「我去附近看看，卡米拉就待在这里。」
「是，姐姐大人。」
接下来要做的除了收集树枝以外，还有排除魔物以及有毒生物。
在全知地图帮助下，这项工作并不困难，伊丝甚至还抓了一些看起来应该很美味的野兽，只是因为没有携带料理工具以及调味品，只能先将其丢进仓库，当然，是等野兽死亡以后，仓库不能储存活物。
足足过去了近半小时，伊丝才将周围一公里内的魔物彻底驱逐，事实上，原本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但排查途中，伊丝发现了许多『Ragnarøk』中也有的生物，所以便暗中观察片刻，作为结果，不知为何，这个世界中的魔物普遍较弱，哪怕是『Ragnarøk』中相当棘手的芽龙草，在这里也只是不到10级的魔物。
「信息严重不足啊……难道说我其实超强？」
摇了摇头，伊丝慢慢走向卡米拉所在的位置，旋即又突然停下脚步。
「也许应该发动人手收集信息，那样的话，召唤魔法信使就能解决。」
雇佣的人可能会因为利害关系提供不实消息，而用魔法召唤出的信使则没有这个疑虑，虽说信使只会做命令以内的事，没有丝毫主观能动性，但好处是绝对忠诚。
想到这里，伊丝打了个响指。
「『烈炎眼虫召唤』。」
伴随火星一点点聚集，一个巴掌大小，外形如同水母的红色生物漂浮在伊丝面前，在其顶端的伞状身体上，有一个相对体型来说十分巨大的眼球不断上下转动
烈炎眼虫虽然不能像人类一样，成为社会的一份子，通过与人交流获取信息，但却可以化为伊丝的另一只眼睛，只要伊丝想，任何时候都能与烈炎眼虫建立联系，从烈炎眼虫的视角观察世界。
而且烈炎眼虫不需要进食，唯一补充魔力的方式就是吸取热量，只要命令烈焰眼虫在千米之外的高空侦查，就不需要担心被人类发现。
「嘛，非要说缺陷就只有数量了，每一百级才能召唤一只，我现在也只能召唤四只啊，再想召唤就只能让第一只消散了。」
遗憾的叹了口气，伊丝又接连打了三个响指，一共四只烈炎眼虫如同士兵般排列在伊丝眼前。
「替我收集信息，去这片大陆上没有去过的地方。」
作为回应，水母状的烈炎眼虫各自朝四个方向飞出，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希望能看到有趣的东西，嗯——说不定能找到香槟味的人。」
回想起血液的味道，伊丝摇了摇头，身后没过臀部的白色长发跟着左右摇曳，修长的睫毛舒展开，露出其下幽深的蓝色眼眸。
如果这里有熟悉伯爵长女的人，一定会以为伯爵长女找到了新的猎物，准备进行施虐，事实上，伊丝现在舔舐嘴角的模样也确实让人感到恐惧——以及微妙的色气。
「真期待啊……」
无人察觉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第四十二章 暂且的温存

夜幕终于降临，幽深森林里隐约回荡着野兽的嚎叫。
用魔法点燃收集到的枯枝，伊丝先是支起铁锅，然后开始熬煮简单的晚餐，器皿以及食材均来自卡米拉，为了万一时期的野外生活，卡米拉的储物魔法里一直有这类东西。
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器皿里便散发出米饭的香气，由于没有足够食材和砂糖，伊丝只能熬煮些米粥，口味也是加入了野菜和盐巴的咸味——就粥类而言，伊丝是不折不扣的甜党。
将盛好的粥端到卡米拉面前，伊丝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只会这些简单的料理。」
「还请不要这么说，姐姐大人，这原本是我的职责。」
对比伊丝，卡米拉更加窘迫，差点要从木桩上站起来。
「卡米拉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说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整个人变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那个……需要我喂吗？」
「不、不用了。」
原来是有羞耻心的啊。
伊丝不禁感慨，最开始还以为卡米拉会说「如果这是姐姐大人的命令」之类的发言。
老实说，伊丝从来都没喂过别人，更不说是像卡米拉这样的美少女，投喂play伊丝只在情侣与亲子间见过。
小心翼翼的把碗递给卡米拉，因为夜间气温很低，伊丝给卡米拉披了一件外套，现在的卡米拉乍一看完全是柔弱少女。
「可能有些烫，不要太着急了。」
「嗯——啊。」话还没说完，卡米拉手中的碗便滑落在地，虽然没有摔碎，但粥却撒了一地。卡米拉先是看了一眼伊丝的脸，然后又低下，「对、对不起，姐姐大人……」
「所以我才会问啊。」看着卡米拉微微颤抖的手，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碗从地上捡起，用备用的碗重新盛了一份，与卡米拉一起坐在木桩上，「还是让我来吧。」
就当做是在照顾亲戚家的小孩……
在内心重复着自我安慰的话，伊丝强忍羞耻心，用汤匙舀起一勺冒着白气的热粥，轻轻吹了几口气，等温度降到刚好合适的时候，递到红瞳中映照着火光，看起来似乎在发呆的卡米拉面前。
「好了，快吃吧。」
「好的。」
比想象中顺利，伊丝放下心，如果卡米拉在这时候害羞的话，自己好不容易忍住的羞耻心肯定也会跟着溃堤吧。
无口真是太赞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内心想法，表面上伊丝还是维系着姐姐该有的尊严。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嗯。」
「是吗，那就好。」
对话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吧，看来得收回对无口的称赞了。
一边继续吹凉热粥，伊丝一边寻找话题。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记得卡米拉说过，自己是被双亲遗弃的吧？」
「是的，大概是在七岁的时候。」
卡米拉的声音依旧缺乏起伏。
犹豫了片刻后，伊丝才继续追问。
「为什么会遗弃？」
「不知道……我只记得屋外面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街上了。」
「遇见强盗了？」
「不知道。」
卡米拉摇了摇头，伊丝无法从卡米拉的眼睛里解读出感情，似乎卡米拉在这件事里只是一个局外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说明卡米拉不一定是被遗弃的嘛，卡米拉有想过回寻找双亲吗？以后说不定能打听到哦？」
十分明显的，卡米拉呼吸停住了一瞬。
「为什么要回去？您没有说过这样的命令。」
「啊，我不是说命令的事，我只是在问卡米拉自己的想法，嘛，就算卡米拉想回去，我也不会把卡米拉送回去就是了，即便当着卡米拉面我也要说，那种双亲实在太不合格了，死了一定会下地狱。」
「我……不是很理解。」
「不用理解也可以啦，就当我没说过。」
将已经空了的碗收回，伊丝抬头看了一眼本应有着月亮的地方，佩西亚领终日被浓云覆盖，看不到太阳和月亮。
今天就到这里吧。
将木枝送入火堆，伊丝打了个哈欠，然后从仓库里拿出毛毯，这原本是自己午睡时盖在身上的东西，为了方便取用，才放到仓库里，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当然，伊丝没打算直接躺在地上睡觉，秋天的夜晚异常寒冷，直接躺下去第二天起床绝对会感冒，她看了眼周围环境，把地点选在了卡米拉背后的位置。
『大地涌动』
随着伊丝合握的动作，地面骤然升起两面土黄色墙壁，形成一个90度夹角。
今天就靠在这里睡吧。
说是睡觉，要是完全熟睡过去的话，会有被野兽袭击的风险，伊丝不由得苦笑。
收拾好餐具，伊丝与卡米拉并肩坐在看起来像是残垣断壁的墙壁下，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野兽吼叫与柴火燃烧发出的爆炸声，不时拂过的寒风令人缩紧身体，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伊丝与卡米拉两人。
「啊啾。」
伊丝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很冷吗？」
「唔……有一点。」
虽说伊丝与卡米拉身上盖着棉被，但总有覆盖不到的地方。
卡米拉朝伊丝靠了靠，挤在一起的温暖令伊丝全身一僵，尴尬的小声说。
「靠、靠的太近了……」
「不要吗？」
「……就这样吧。」
哪怕经历过战斗，卡米拉身上也还是有一股香味，偶尔金发还会飘到自己脸上，加上身体紧贴在一起的坐姿，伊丝不禁抬起头，多看了一眼比自己稍高的卡米拉，后者头上依然带着白色的蝙蝠发饰。
「卡米拉好像很喜欢这个啊。」
「一直没有问过，姐姐大人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呃。」伊丝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嗯……非要说的话，就是『非这个不可，离开这个就不行』的意思吧？」
「那我应该不喜欢这个发饰——」
「欸……」
虽然原本就没觉得卡米拉会喜欢自己挑选的发饰，但被当面说出来，果然还是有种挫败感。
「——但我应该喜欢姐姐大人。」
「诶？」
愣了一下，理解卡米拉话中的意思后，伊丝不禁有些脸红。
尽管知道卡米拉是把『非这个不可，离开这个就不行』的话，代入了命令在里面，比如离开了命令就无法活下去，但伊丝还是有种发自内心的羞涩。
被这样一位美少女告白，但凡是个正常男性都会惊讶吧。
「卡……卡米拉应该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有吗？但我确实非姐姐大人不可，离开了姐姐大人就无法活下去，这样不能被叫做『喜欢』吗？」
「完全是误解啦，误解，真是的。」
由于发言越来越像告白，伊丝大声叫停了卡米拉的话，再这么说下去，自己恐怕真的会喜欢上卡米拉吧，想要保护这样的少女，想要将她变成真正的人类。
「如果这样就能被叫做喜欢的话，卡米拉过去不就等于是喜欢父亲大人了嘛。」
「可是……」卡米拉皱起姣好的眉头，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和姐姐大人有一些不同。」
「什么什么不同？」
「喜欢，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应该会喜欢姐姐大人吧。」
「啊……」
这是在说比起佩西亚伯爵，更喜欢听我命令吗？
没等伊丝从哑然中回神，卡米拉便自顾自开口。
「应该是更加的非姐姐大人不可，不能离开姐姐大人，如果没有姐姐大人命令的话——」
「的话？」
下意识的，疑问从伊丝嘴中溜出，等意识到时却发现，卡米拉其实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完全陷入了自我世界。
「的话？……会死吗？不，就算没有命令也……也能做自己的事，更加的靠近，更加的……」
虽然不太理解卡米拉是指什么，但听起来似乎是说就算没有命令，也能自己主动去做什么事，联想到卡米拉被遗弃后一步也不敢踏出的经历，现在懂得主动去追求目标，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吧。
伊丝小小的叹了口气，就像费尽心力，终于将沙堡砌好一样，自己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突然的，伊丝随口问道。
「如果我命令卡米拉自由的生活下去呢？」
「自由的生活下去？」
「嗯，永远的，也是最后一个命令。」
「自由的生活下去是指按照自己兴趣，随自己喜好做事吗？」
「就是这样。」
看来记住了自己解释过的东西。
「可我没有兴趣。」
「有了喜欢的东西，不就会衍生出行动吗？比如我喜欢血液，所以总是想办法收集。」
这一次，卡米拉没有再回答无法理解，而是咬着嘴唇，深深皱起眉。
「……应该会继续听从姐姐大人的命令吧。」
「这也算是兴趣吗？」
「我是姐姐大人的仆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听从姐姐大人命令，而且我也喜欢着姐姐大人。」
「啊啊……」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卡米拉的话，伊丝伤脑经的将头靠在身后墙壁上。
真可爱。
虽然知道卡米拉的回答很病态，但伊丝依旧这么想——可爱过头了。
有种想把卡米拉抱住，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的感觉。
啊啊，明明想过我可能只是喜欢卡米拉的外表，结果还是被迷住了吗，可恶。
隔着被子用手捂住脸，伊丝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卡米拉只能歪头。
「姐姐大人？您不舒服吗？」
「是的，因为某个明明很聪明却是笨蛋的家伙，我生病了。」
「我没有治疗这种病的药……」
「不——有一个办法可以治好。」
「什么办法？」
脸颊上多了一抹绯红，伊丝撇开视线，虽说这个请求对自己来说很丢脸，甚至可以说是抛弃了尊严，但自己现在确实有如此想法。
「可以把卡米拉的肩膀借我一下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要怎么借？」
「……就这样。」
刻意朝卡米拉的方向歪过头，伊丝靠在卡米拉肩膀上。
太硬了，而且很纤细。
伊丝又收回脑袋。
卡米拉只是不解的眨眼。
「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好啦，卡米拉太瘦了。」
撇了撇嘴，老实说，亲口说出这句话实在有够羞耻的，伊丝开始后悔为什么会做出刚才的事——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那……我也可以借姐姐大人肩膀吗？」
这是卡米拉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虽然想这么问，但说出口以后肯定会让卡米拉意识到，她其实做出了命令之外的事情吧。
伊丝轻咳了一声。
「可以。」
「失礼了。」
卡米拉轻轻将头靠在伊丝肩膀上。
温暖的，却又有一点痒的感觉。
肌肤间的接触让伊丝本就红的脸变的更红了一些。
没有胆量去看卡米拉，如果自己是男性的话，一定会被看见的人当做情侣吧。
但这里只有自己和卡米拉。
任由卡米拉靠在肩膀上，伊丝抬头仰望没有月亮的天空，燃烧的火堆依旧发出噼啪炸响。
话说回来，卡米拉这家伙靠的也太久了。
感到肩膀有些酸痛，伊丝低下头。
卡米拉已经闭上眼睛，平稳的呼吸拍打在自己脖子上，与金发一起带来些许瘙痒感。
静谧的睡颜。
火光映照在脸上，将原本的金发染成耀眼的橙红色。
「……」
没能说出叫醒卡米拉的话，伊丝沉默了半天，仿佛要把一切想法全部吐出般，长长呼出口气。
「晚安。」

第四十三章 千冬

一阵白光照在脸上，鸟兽叫声以及透过眼皮的光辉让伊丝缓缓睁眼，这里是茂密的树林，清晨的露水聚集在叶面上，鼻腔里满是青草气息，附近燃尽的火堆正冒出丝丝白烟，看起来刚熄灭不久。
「……已经早上了吗。」
没想到在野外也能睡的这么好，伊丝开始钦佩起自己的适应能力。
状态栏显示现在是上午七点五十一分，自己正躺在地上，大概是卡米拉起来的时候把自己放倒在毛毯上了吧，感受着脑袋下方柔软的衣物触感，伊丝转动视线，全知地图显示，卡米拉就在不远处。
「啊啾。」
打了个喷嚏，伊丝从毛毯上起身，擦了擦鼻子，自己似乎真的感冒了。
「也不知道治愈魔法能不能治疗病毒或者细菌性感冒，记得之前说过神殿无法治疗寒疾，大概不行吧。」
思考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伊丝活动了下身体，睡在地上的感觉实在不那么好受，一晚上下来感冒了不说，现在还全身酸痛。
她把注意力放在全知地图上，如同操控电子屏幕般，将地图的显示范围放大，一直到远处的尼鲁城。
也许是察觉到弱小的恶魔族对自己无法构成威胁，城市里的下级恶魔少了许多，有近一大半都撤出了城镇，转而埋伏在郊外，除此以外，并没有高阶恶魔的身影。
「果然没有高阶恶魔吗？」
哪怕是位阶极高的隐匿魔法，都不可能持续超过一天时间，不是魔力无法支撑，而是隐匿魔法的持续时间就那么长，在已经丢失目标的情况下，伊丝完全不认为高阶恶魔会谨慎到连续使用两次隐匿魔法，如果这么想杀死自己的话，自己还在城内的时候就应该动手，而不是等到现在。
「嘛，就现在的情况看，我也不觉得高阶恶魔的等级会高到哪里去就是了，但还是不太想和那类人扯上关系。」
没有想与对方交涉的意思，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要做的是离开这里，回到目前最安全的尼鲁城内，比起没什么味道的白粥，伊丝还是喜欢宅邸里不那么好吃的早餐。
不过就在她将润湿的毛毯收进仓储，用水魔法将火堆彻底熄灭后，脑海里突然多了一段没见过的信息，就像刚刚穿越时获得了伯爵长女的记忆时一样，脑海里又多了一段既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伯爵长女的记忆。
伊丝停住脚步，疑惑的歪头。
与其说这是记忆，不如说是传承，突然出现的信息并不是某个人的经历，而是一个单独的技能。
『第二形态觉醒』
可以改变使用者的外貌，将种族与等级隐藏起来。
伊丝甚至知道自己使用技能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象征佩西亚嫡系的白发变成挑染了幽蓝色的银发，代表吸血鬼的翅膀与尖牙消失，等级也能随意设定，当然，这个设定只是表面上别人看到的东西，真正使用起来，即便自己将等级设置为1级，也同样保留着427级的技能与数值。
犹豫了片刻后，抱着九分好奇与一分忐忑，伊丝照着突然出现的记忆，使用了『第二形态觉醒。』
如同预先知道的那样，随着一阵白色光芒闪过，吸血鬼的翅膀与尖牙消失，白发变成了泛着金属光泽的银发，伊丝从仓库里拿出镜子，外貌没有发生改变，依旧是伯爵长女那副冷淡模样。
「身高也没有变化……等级呢？」
重新调出状态栏，在种族与名字一栏上，原本写着的『血族』与『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变的模糊不清，如同时间太长，墨迹在纸面上化开了一样，而等级栏处，在427几个字的末尾，多了一个不断闪动的光标，仿佛在催促自己立即更改一样。
催动意念，伊丝将427三个数字改成了1，然后瞥向魔力值一栏，魔力上限依旧是4270点，自己的能力没有因为等级改变而改变。
「那这样呢？」
伊丝又将1改成了游戏的等级上限999级——依旧没有变化。
「只是多了一个改变外貌的技能啊，啊！这样就不用顾虑身份问题了。」
而且吸血的缺陷也能得到弥补。
伊丝想象了一下血液的味道——嘴中不受控制的开始分泌唾液。
好吧，看来只是类似幻术的东西，吸血本能还在。
伊丝遗憾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在尝过血液的味道后，就这么突然失去品味血液的能力，不舍绝对大过高兴。
继续探索了一阵，伊丝切换回了原本的模样，维持第二形态觉醒会不断消耗魔力，虽说只是每秒扣除1点，以自己每秒100点的回复速度，根本算不上是消耗，可伊丝不习惯MP条不断跳动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在失去什么，所以便没有维系下去。
「嗯，也能自由解除，算是多了个伪装技能，下次遇见高阶恶魔，就切换成999级的样子，把它吓跑吧。」
开了个玩笑，伊丝耸了耸肩，自己唯一好奇的就是这个技能究竟从何而来。难道自己触发了什么东西？昨天除了与恶魔交战以外，就只有野外露营是第一次做，伊丝实在不觉得野外露营就能获得技能，所以将可能性放在了恶魔身上。
可下级恶魔只是新手村门口的小怪，就算自己一次性消灭了十只，也没理由获得技能，伊丝瞥了一眼自己的经验值，连0.001%都没有增长。
可能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吧。
一直纠结没有线索的事情只是在白费功夫，伊丝不再把精力花在思考上，与此同时，卡米拉也回到了营地。
原本伊丝以为卡米拉是在收集食材，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卡米拉手中只有一朵外形类似向日葵，但体型却小很多的花。
见到伊丝醒过来，卡米拉立即加快脚步，走到伊丝面前，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姐姐大人，早安。」
「啊啊，早安，卡米拉去做什么了？」
「原本是想收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草药，但中途发现了这个……」卡米拉将手中的金色花朵拿到伊丝面前，「千冬草，可以解除大部分毒物的名贵花种。」
「明明是花却叫做草？」
伊丝忍不住多看了千冬草一眼，即便间隔了一个身位的距离，伊丝也能闻到千冬草散发出的花香。
「不是所有的千冬草都是这样，平时千冬草外表和野草没有区别，姐姐大人看到的这朵是特别的。」
「特别的？」
「嗯，虽然是从吟游诗人那里听到的史诗。相传千冬草每隔一千年才会开一次花，而拥有这束千冬草的少女将会得到神明的祝福，幸福而终。」
听起来确实很像神话。
伊丝没有将内心想法说出口，原本以为卡米拉是看见千冬草也不会采摘的人，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面。
然而伊丝的想法才刚结束，卡米拉便把花推了出来。
「只要吃下它的话，姐姐大人的寒疾就会好了。」
……看来不是为了千冬草的寓意才采摘。
伊丝有种想伸手扶额的冲动，先是苦笑出来，然后对卡米拉摆了摆手。
「不了，卡米拉还是把它保存起来吧，毕竟是千年才开一次的花，说不定传说是真的——嗯，我是说卡米拉可以获得幸福。」
「是吗……我知道了。」将千冬草放进如同黑洞的储物魔法，卡米拉继续问，「姐姐大人，要去血族看看吗？」
「回尼鲁城，『圣光列阵』的风波应该过去了。」
「好的。」
见到卡米拉对自己点头后，伊丝牵起卡米拉的手——牵之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发动了『高阶传送』。

第四十四章 崩坏的序曲

很快，伊丝与卡米拉回到了宅邸。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尽管宅邸的女仆们乱成一锅粥，可圣骑士们却没把伊丝和卡米拉的消失当做一回事，在发现伊丝已经回到宅邸后，只是笑着说了句下次出远门记得提醒他们，随后便骑马离开宅邸，向正在奔波寻找的副神官长欧恩汇报情况。
伊丝当然也乐得如此，吩咐下人准备早餐并且换了身干净礼服，直接跑到宅邸前院享受清晨的阳光，佩西亚领之所以常年被阴云笼罩，除了自身靠近极北之地，冷空气很容易南下以外，更多的是受阿莱克西亚之塔影响，为了让下级吸血鬼在白天也能出门，佩西亚伯爵用阿莱克西亚之塔将天气变成常年阴云的模样。
而站在人类的角度，自然得让天气常年保持晴天。
在阳光照耀下，种植着低矮花草，留有长石凳、石桌以及石板小径的前院异常安静。
「伯爵长女的皮肤会是惨白色，也不是没有道理啊，从来都不接触阳光——不，等等，要是这么晒下去，会不会变黑……」坐在石凳上的伊丝抬头看了眼太阳，深秋的阳光只有一点点温度，「这种程度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虽说内心还保留着过去的价值观，但这并不妨碍伊丝让『自己』变的符合自己喜好，就肤色而言，比起普通人健康的白里透红的皮肤，伊丝更喜欢看起来十分妖艳的肤色，例如惨白色与浅紫色，有种难以言喻的色气。
「说起来，这个世界应该有魔物娘之类的存在……啊啊，总觉得燃起来了。」
如果把样貌一样的人类和魔物娘放在伊丝面前，伊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魔物娘，没错，伊丝有着喜欢人外娘的『糟糕』癖好。
「不过魔物娘的血能喝吗？听之前那些血奴说，在得不到血液补充的时候，她们会喝动物的血，有时候连老鼠都会被当做猎物，所以只要是血，应该都能起到作用吧，虽然看她们的表情，动物血应该很难喝。」
「姐姐大人，您的早餐准备好了。」
「我这就——嗯？」
伊丝才刚转过头，戴着厚厚手套，身前围着围裙的卡米拉便端着一个方形金属盘走来，在卡米拉身后，还跟着两个因为不能见到阳光而打着伞，满脸着急的血奴女仆，似乎是想从卡米拉手中强过金属盘。
感到莫名奇妙的伊丝问道。
「怎么了？」
「佩、佩西亚大小姐，二小姐非要亲自为您准备早餐，怎么拦都拦不住。」
以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一名血奴焦急辩解。
完全无视女仆们的焦急，卡米拉的语气里多了许多人类的感觉。
「都说了交给我，你们在旁边站着就好。」
「可您把糖当做盐放进去。」
「还把自己的血也加进去了。」
呃……
原本准备让两位女仆下去的伊丝立即闭上嘴，而随着啪嗒一声，金属盘被放到石桌上，伊丝也得以看到早餐的全貌——白面包与牛奶和平时没有两样，唯一有区别的是多出来的糊状物，伊丝猜测那原本是白粥，只不过因为卡米拉在里面混进了血液，所以被染成如同黑暗料理的暗红色。
这样的东西真的能吃吗，不对，应该说还能叫食物吗？
感到恐惧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伊丝试探性的看向卡米拉，不知为何，伊丝有种卡米拉全身都散发着高兴氛围的感觉。
「卡米拉……难道你其实很不擅长料理？」
「基础的求生任务里学习过，不会让人拉肚子。」
好吧，看来确实没有学习过料理。
没能听到伊丝内心的声音，卡米拉坐到伊丝对面，跳过白面包与牛奶，直接把重点放在了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黑暗料理上。
她端起碗，从旁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粘稠物体后，轻轻吹了几口气，接着递到伊丝面前。
理所当然的，伊丝没有张嘴。
卡米拉眨了眨眼，然后如同想起了什么般，连忙开口。
「姐姐大人，『啊——』。」
「不不……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在模仿昨天自己做的事情吗？
伊丝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姑且不说料理让人无法下咽，首先就算美味，自己也不可能在周围有女仆的情况下公然张嘴，抛开伯爵长女的人设不谈，羞耻心就是一大问题。
躲闪卡米拉的投喂，伊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名女仆——完全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如同在害怕自己会生气。
常理来讲确实是会生气啊……可如果在这里生气的话，一定会打击卡米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主动，她应该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命令之外的事情吧。
就在伊丝陷入两难的时候，第三者闯入了僵局。
头戴白色神官帽的欧恩大步跑到伊丝面前，然后视线凝固在卡米拉伸出的汤匙上，僵住片刻后，露出仿佛要哭出来的笑容。
「呼——佩西亚小姐，您又跑到哪里去了？昨天尼鲁城突现神迹，我还以为您被波及了。」
「神迹？什么神迹？」面不改色的忽略问题，伊丝先是朝卡米拉压了压手，示意放下汤匙，然后继续说，「你是说那些恶魔？」
「确实和恶魔有关系，但对恶魔来说那一定是神罚啊，女神保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尤弥尔女神的怒火。」说到这里，欧恩又突然顿住，以一种仿佛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伊丝，「那可是覆盖全城的神圣光芒，难道佩西亚小姐当时在地下？可据我所知，全城的人都拜倒在了尤弥尔女神脚下，您不可能不知道啊。」
等等，覆盖了全城的圣光？
伊丝怪异的挑起眉。
「你不会是说那个在天上转动的金色魔法阵吧？就是射下光柱把恶魔烧死的那个。」
「对对！就是那个，不过那可不是什么金色魔法阵和光柱，准确的说，是尤弥尔女神为了保护信仰她的子民，以神圣的裁决净化了污秽之物。」
……不就是『圣光列阵』么。
伊丝直接翻了个白眼，倘若让教会信徒知道他们膜拜的是一只吸血鬼，大概会令他们对自身的信仰感到动摇吧，伊丝尽量维持着冷漠表情，不让想要搞怪的心理浮在脸上。
然而欧恩激动的演说还在继续。
「圣骑士长也终于从家里出来了，昨天到神殿领取圣物的人简直是平时的十倍，不，是百倍！到现在为止，神殿门前都被挤的水泄不通。可以预见，周边赫尔斯王国的人也会很快来尼鲁城登记成为信徒，要是主教大人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倍感欣慰吧。」
好了好了，快收起你的演说，口水都要喷出来了。
伊丝瞥了一眼卡米拉，后者一脸厌恶看着欧恩的同时，还不忘记把餐盘端的远一些。
值得庆幸的是，欧恩的演说很快变成个人秀，进入自我陶醉的忘我境界，伊丝与卡米拉包括旁边的两名女仆在内，一同无视了欧恩。
在卡米拉的坚持下，伊丝终于败下阵来，缓缓张嘴，让卡米拉把汤匙送进嘴里。
太甜了。
虽说血液的味道没有看起来那么浓，但加的糖实在太多，以至于伊丝差点把红色的粥吐出来。
「咳、咳，卡米拉到底加了多少糖。」
「一罐？」
「……」
伊丝把视线放在旁边两位原本是血奴的女仆身上，被盯视的两名女仆浑身一颤。
「我……我们制止过了……」
看来只能自救了，今后绝对不能让卡米拉走进厨房。
伊丝尝试把目标转移到面包与牛奶上。
「卡米拉，用面包怎么样？我今天没胃口吃这个。」
「如果这是姐姐大人的命令的话……」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卡米拉脸上确实闪过一丝失落，以至于伊丝差点说出「好，我会把卡米拉的料理全吃掉」的话。
当然，为了保住自己的鬼命，她克制了以上想法。
食物转换成面包以后，伊丝的进食速度便了许多。尽管在女仆眼皮底下被卡米拉喂食，令伊丝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但距离人质交换只剩下不到五天，比起一时的人设崩坏，当然是卡米拉的心意更重要，何况卡米拉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佩西亚家的二小姐，在大多数人眼中，这只是姐妹情深的表现。
虽然自己很羞耻。
不知何时从激动中回神的欧恩挑起眉毛，看着卡米拉手中被伊丝咬成月牙状的面包，眼睛里满是怪异。
「那个……打扰了你们姐妹很不好意思，佩西亚大小姐原来很爱自己的妹妹吗？」
「诶？」
「啊。」
前一句由伊丝发出，后面的恍然声音则是卡米拉，就像沉湎在美梦中的人突然被一棒打醒般，卡米拉闪电般缩回手，面包也掉在石桌上。
旁边的血奴女仆跟着开口。
「……不止大小姐，二小姐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以前绝对不会走进厨房，总是给人一种不好说话的印象，不像现在这样，主动给大小姐准备早餐。」
「呵呵，看来是人类世界的生活对佩西亚小姐产生影响了，这正是尤弥尔女神魅力的证明啊。既然知道佩西亚小姐没有被神罚影响，我也就放心了，距离交换的日子只剩下五天，到那时候，佩西亚小姐就能回到自己的领地。在下先行离去了。」
「嗯。」
没有目送欧恩走开，伊丝只是担心的看向深深低头的卡米拉，自从女仆说了那番话以后，卡米拉就像是受到了极大打击般，紧紧抿着嘴唇，原本开心的氛围也一扫而空，伊丝甚至能感受到乌云压境的沉重。
「卡米拉怎么了？」
「不知不觉做了许多未经命令的事，抱歉，姐姐大人，我想我应该出了些问题……」
「不不，什么问题也没有，我喜欢现在的卡米拉。」
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伊丝连忙纠正。
但卡米拉只是站起身，话音里有着十足的疲惫。
「姐姐大人，还请给我一些时间，我想休息一下。」
想不到其他的话，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察觉到卡米拉变化的伊丝呼出口气。
「……好吧，有需要第一时间叫我。」
「嗯……」
没有再多说什么，卡米拉径直走向宅邸主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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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把炎帝加更还完了，这两天单更休息下，明年应该会出打赏加更（笑），另外要强调，本书无毒无雷，以上。

第四十五章 凋零之物

自那以后的两天，卡米拉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饭和伊丝需要外出时，才会跟在伊丝身边。
伊丝对此毫无办法，她隐隐猜到，由于女仆以及欧恩的发言，卡米拉注意到了她自己言行的异常，即做出了命令以外的事，并因此陷入自我矛盾里，可这种事情只能靠卡米拉自己想通，伊丝能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刻推卡米拉一把。
气氛沉重的晚餐。
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已经持续两天了。
伊丝多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卡米拉，自两天前以来，晚餐就变成了这种氛围，自己不说话，卡米拉绝不会多嘴，虽然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也是如此，可习惯了卡米拉主动的模样，再像这样沉默自然很不适应。
当然，卡米拉也不完全是以前的模样，依旧会每天换不同的衣服，自己送的蝙蝠头饰也好好戴在头上。
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伊丝停下筷子，挥了挥手，让一旁候命的几名女仆离开，女仆中除了血族以外，还有一部分人是受教会指派的人类，谈到机密事情，自然得让她们离开。
「晚上我要去蕾菲娜那里。」
「蕾菲娜……」听到蕾菲娜的名字，一直颦蹙着眉的卡米拉双眼恢复神采，「您又要去娼馆了吗？」
就是不想把娼馆两个字说出来，所以才用蕾菲娜代替啊。
伊丝伤脑经的同时继续说。
「距离人质交换还剩不到三天，我需要知道她们的情况，以免她们做出傻事，另外——」
「补充血液，是吗？」
「尼克斯那边已经到极限了，再让他收购奴隶，商队会没有足够资金继续运转，所以之后几天都需要去蕾菲娜那里。」
犹豫了一瞬，卡米拉放下刀叉，深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情愿。
「宅邸的血奴和我不可以吗？」
「血奴虽然恢复了许多，但还不到可以取血的程度，至于卡米拉，我们约定过，一个月只能一次。」
「可您连第一次都还没有用过。」
「来这里的第一天——不，之前卡米拉趁我洗澡的时候偷袭不就算一次了吗？」
「那怎么能算！」声音高了一调，卡米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低头，脸也跟着变红，「对不起，姐姐大人，失礼了。」
伊丝摆了摆手。
「没什么，总之，今晚我会去蕾菲娜那里。」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无妨，只要卡米拉不觉得麻烦。」
晚餐很快结束，稍微做了一些准备后，伊丝便与卡米拉来到娼馆门口。
和伊丝前几次来时一样，娼馆门前不论何时都异常热闹，无数男女涌入其中，人们的调笑声与烟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连立于大厅各处的魔法灯都变得朦胧起来。
好在这个世界的烟草只是将烟叶晒干以后直接点燃，并非现代香烟，呛人程度上弱了许多，不然伊丝一定会皱起眉头，进而让娼馆负责人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和字面意思一样，现在伊丝才是真正的娼馆老板，这间娼馆之所以能建立起来，是因为背后有伊丝的父亲，佩西亚伯爵提供金钱上的支持，而且负责人本人也是一名被佩西亚伯爵器重的血族，正因为有他的帮助，宠物们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尼鲁城。
由于伊丝与卡米拉的外表格外出众，周围的男性客人忍不住多看了两人几眼，部分胆子较大的客人甚至直接端着酒杯朝伊丝走去，当然，娼馆的负责人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男性客人们走到伊丝附近之前，便驱散了他们，主动为伊丝引路。
所有人都看到，这位过去格外风光的负责人现在却满头大汗，不断对两位少女露出恭敬笑容。
没花多长时间，伊丝便进入宠物们的房间，和想象中一样，所有人都换上了极富诱惑力的暴露服装，一同朝伊丝行礼。
「「欢迎回来，主人。」」
「起来吧，我一会儿会回去。」
「您马上就回去吗？」
依旧是站在最前面的蕾菲娜率先开口，紫色的侧马尾配合白色礼裙，有种说不出的优雅感。
「是，之后的三天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我需要血。」
「能为主人献上血液，是我们的荣幸。」
在宠物们的簇拥下，伊丝维持着面瘫表情，顺势走到唯一的书桌后坐下，将左腿搭在右腿上。
「过去了这么多天，你们应该得到消息了吧，父亲大人说了什么？」
消息是指上次伊丝来时交代过的，让宠物转告佩西亚伯爵，自己想在人类世界多待一段时间的话。
紧跟在后的蕾菲娜顿时一滞，仿佛在害怕伊丝会生气般，犹豫了许久才怯生生回答。
「伯爵大人说……他不允许您待在危险的人类世界。」
「即便我掌握了毁灭一切的魔法？」
「是的，伯爵大人不论如何也要您回去，还说他也看见了笼罩在尼鲁城上空的神罚，虽然伯爵大人认为那是人类的卑劣把戏，但能覆盖如此范围的魔法，可能只比您毁灭尼鲁森林的魔法低一阶。」
「啧。」
自己这算是自掘坟墓了。
当然，伊丝也没觉得仅凭一句话就能让佩西亚伯爵松口，和预想中一样，如果不拿出实绩，佩西亚伯爵绝不会同意自己的要求。
直接走掉也算是一种选择，可那样会引发两个种族的战争，伊丝并非我行我素的性格，战争会令无数人死亡，倘若是站在第三者角度，伊丝只会觉得可怜，可如果是自己引发的、明明可以避免的战争，负罪感与愧疚会令她一生都蒙上阴影，没有人愿意背负如此沉重的罪责。
就在伊丝用右拳抵着下巴，陷入思考的时候，一杯热茶被端上。
「姐姐大人，请用。」
「啊啊，我知道了。」
下意识的，伊丝伸手接过卡米拉递来的茶水，紧接着，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五位宠物一齐盯着卡米拉，尤其是为首的蕾菲娜，更是微眯起眼，看向卡米拉的目光中充满敌意。
教会不知道卡米拉的地位，但陪侍于伊丝的宠物们却再清楚不过，卡米拉名义上是佩西亚家的二小姐，实际地位其实和仆役相差无几，平时就连给伊丝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说如此亲昵的，直接给伊丝端来茶水，放在过去，伯爵长女肯定看都不看就会将杯子摔在地上，然后斥责卡米拉，低贱的身份也敢触碰纯种。
然而刚才的一幕却颠覆了她们的想法，在宠物们看来，一定是卡米拉趁她们无法随侍伊丝的时候，抢占了她们的地位。
为了确认这一点，蕾菲娜上前一小步。
「主人，卡米拉也加入我们了吗？」
「卡米拉是辅佐我执政的人，这是父亲大人的安排，我不会浪费父亲大人的心意。」
换言之，卡米拉不是宠物。
「可以她卑贱的身份，怎么能随侍您左右，妾以为应该委任——」
「够了，闭嘴。」冷冽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伊丝的话让所有宠物都低下头，「我不是来听你们的疑问，如果对我不满，随时可以离开，我不需要不听命令的人。」
听见可能会被抛弃，包括卡米拉在内，所以人的肩膀都跳动了一下。
「蕾菲娜，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蕾菲娜先是颤抖了一瞬，然后缓步走到坐着的伊丝面前。
没有犹豫的，伊丝伸手抓住蕾菲娜衣襟，然后下拉，让蕾菲娜的脸贴近自己，准确的说，是蕾菲娜的脖颈。
由于之前的大意，自己再不展示伯爵长女的任性，恐怕会令人起疑，伊丝在蕾菲娜反应过来之前，用尖牙咬破了蕾菲娜的白皙皮肤。
几乎瞬间，感受到痛疼的蕾菲娜牵动了一下嘴角，然后，疼痛的表情即刻消失，金色眼眸迅速失去焦点，紧紧抓着伊丝肩膀，如同在忍耐着什么般，抿紧的嘴中发出低低轻哼。
这是因为血脉差距过大导致的幻觉，尽管现在正被人吸血，但蕾菲娜只能感受到幸福。
同样，这份幸福感伊丝也能分享片刻，蕾菲娜的血液是一种接近樱桃的，带着水果甘酸的甜蜜味道，加上温热的口感，伊丝每次都担心自己会因为贪婪而令蕾菲娜失血过多，事实上，在伯爵长女第一次吸取蕾菲娜血液的时候，就因为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而导致蕾菲娜死去。
当伊丝汲取蕾菲娜血液的时候，其他四名宠物只能以羡慕中夹杂着忌妒的目光仰视，血液上的天生劣势是她们怎样都无法弥补的缺陷。
数息后，伊丝放开蕾菲娜，后者一边急促的喘气，一边满脸潮红的退下。
「感谢主人。」
「这是你替我传话的奖赏，至于父亲大人那边，让他稍安勿躁，三天以后的人质交换我会亲自对他说明。」
「好的，主人。」
亲吻着伊丝的指尖，蕾菲娜后退两步，虽然还是多看了旁边的卡米拉一眼，但之前的敌意却少了许多。
用手指将嘴角残留的血液送进舌尖，伊丝舔舐掉最后一丝养分，站起身，身后的白发也跟着跳动。
「明天我会再来，卡米拉，走了。」
「……是。」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卡米拉的声音里有着不安，相比来时的模样，现在要更加软弱。
发生了什么？
伊丝无从理解，只能在宠物们的目送下走向房门，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候，一只宠物突然跑到伊丝背后，以哀求般的声音请求伊丝。
「主人，也、也请赏赐我一些……」
如果旁边没有其他人，伊丝不会拒绝这名宠物的请求，但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伯爵长女讨厌事情超出自己掌控，尤其是下属的肆意妄为，更是深恶痛绝。
以冷漠的声音，伊丝停下脚步，微微扭头。
「我说过，明天会再来。」
「艾琳，你在做什么！」
在伊丝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蕾菲娜主动上前将名为艾琳的宠物拉开。
与其说是拉开，不如说是强硬的拖拽。
「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仆役！」以宠物之首的身份，蕾菲娜严厉斥责了艾琳，然后用夹杂了恐惧与讨好的眼神看向伊丝「主人，我会惩罚艾琳的，还请不要丢下我们……」
「哼，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伊丝离开了房间，卡米拉停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蕾菲娜与趴在地上的艾琳，然后跟上前面的伊丝。
……
视野骤然变亮，回到宅邸的伊丝松了口气，好在刚才蕾菲娜无意中替自己解围，不然自己就真的得想一些惩罚措施，哪怕自己根本不擅长这种事。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后，伊丝回头看向低着头的卡米拉，后者的情绪低落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卡米拉怎么了？」
虽然是这么问，但卡米拉应该会说「没什么」吧，伊丝心中只有无奈。
不过卡米拉这次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犹豫了许久，像是要说出淤积许久的心事一样，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睛也不敢直视伊丝。
「如果……如果我不服从命令的话……姐姐大人会抛弃我吗？」
「怎么会，卡米拉就是卡米拉，我之前说过吧，希望卡米拉可以不受命令束缚的、自由的生活下去，说到底，我才是要担心的一方，如果卡米拉觉得我令人讨厌的话，随时都可以留下书信以后离开。」
「这样吗……」
看见卡米拉还是那副不太高兴的模样，伊丝歪了歪头。
「不开心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姐姐大人，如果有人想成为您的眷属，您会答应吗？」
什么是眷属？
现在去看伯爵长女的记忆就太晚了，伊丝轻咳一声。
「这个需要视情况而定，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是，姐姐大人。」
没有人注意到，客厅中摆着的千冬草正在枯萎。

第四十六章 暴风雨的前奏

久违的雨天。
即将入冬的细雨令整座城市都蒙上一层阴影，未经铺设石板的地面泥泞不堪，淋在身上时阴冷感更是令人讨厌，加上时值傍晚，整座尼鲁城如同陷入沉睡一般，一片萧条。
将窗帘拉开，卡米拉凝视着夜里沿叶面滴落在地的水珠，但心思却完全没放在雨景上。
她已经彻底察觉到，卡米拉不再是卡米拉，准确的说，她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偶，不仅忘记了身份之别，更做出了命令以外的事情。
最初发现是在数天前，伊丝在圣诞之礼爆炸的一刻拉开了卡米拉，从那天晚上起，卡米拉就发现内心有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但那时她只知道变化的原因是因为伊丝，并不理解究竟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而内心的改变直接导致了卡米拉最近的异常，直到被欧恩与女仆以及蕾菲娜甚至伊丝点醒以后，卡米拉才终于知道哪里有所变化。
人偶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单纯按照命令执行。
这样的改变令她不安、忐忑、惊慌以及恐惧，从出生下来便建立起的观念在仅仅半月内便轰然倒塌，并且没有任何人来引导——诚然，伊丝指明了一条方向，自由的生活下去，可正如蕾菲娜说过的话，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仆人，如果自己不再听从命令，还有继续待在伊丝身边的资格吗？
卡米拉·佩西亚之所以能待在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旁边，最大价值就是听从洛伊丝薇尔的命令，在将来洛伊丝薇尔成为新的佩西亚伯爵时，替她处理各种事物，而一旦这个价值消失，自然也就失去了随侍身边的资格，就像杂货店前陈列的宠物狗一样，如果不懂得讨好客人，就只有被丢弃饿死的结局。
因此只需要变得像以前一样，摒弃不必要的自我想法，继续单纯按照命令行事即可，但尝试了几天后卡米拉却发现，她已经无法成为过去的自己，只要伊丝站在自己面前，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把注意力放在伊丝身上，进而忘记应该服从的命令。
采摘千冬草是如此，跟随伊丝一起去娼馆也是如此，这些都是伊丝没有命令过的事情，放在过去，当伊丝说要去娼馆时，卡米拉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可前天当伊丝把话——需要汲取宠物的血液——说出口时，卡米拉内心却突然升起一股混合了担忧、不满以及愤怒的情绪，几乎下意识的，提出了要跟随的请求。
毫无疑问，这是人偶不该有的行为，违背了卡米拉存在的意义，卡米拉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由于伊丝并没有表现出反感，所以她松了口气，直到伊丝亲口说出「我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人」的时候，哪怕卡米拉知道那是对宠物们所说，也还是忍不住联想到自己。
姐姐现在不反感自己，不代表以后不会，如果有一天自己违背了命令，会被驱逐吗？或者说，被厌恶吗？
一想到伊丝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残酷表情，卡米拉便恐惧的浑身发抖，失去命令的日子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更不用说是离开伊丝，而且在她的内心，比起没有命令，离开伊丝、被伊丝厌恶才更加难以接受。
就像生物不论怎么挣扎，最后依旧会走向死亡一样，卡米拉十分清楚，不论她作何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变化，并且也意识到，只要继续待在伊丝身边，这种改变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彻底与伊丝的命令相悖，成为失去价值的人偶。
而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人偶。
为此，她必须做些什么。
她需要一个更强的纽带来强化两者间的关系，哪怕自己偶尔出现不听命令的情况，也不会被伊丝遗弃。
于是她想到了眷属，对吸血鬼而言，眷属的数量存在上限，因此每一个眷属都异常珍贵。虽然成为眷属就意味着抛弃了人类的身份，终生无法见到太阳，可这比起离开伊丝来说——有没有命令已经无所谓，她只想不被伊丝厌恶——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后，得到了不算答案的答案。
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任何帮助，自我认知的矛盾几乎要让卡米拉发疯，她只能把这份纠结发泄在书籍上，现在满屋子里都堆砌着撕碎的、揉成一团的废纸。
她明知道继续下去会招来毁灭，却只能不受控制的做出命令以外的事情，如同暴风中的一艘渔船，不论如何划桨，都只能被海浪蹂躏，大脑明明下达了停止的指令，内心依旧想更加靠近伊丝，即便做出命令以外的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原因，只要见到伊丝的次数变少，就可以尽可能的减少错误，延长这段美好的梦境。
尽管锁在房间里这件事本身违背了人偶的存在意义。
「呼——」
将心中淤积的感情吐出，卡米拉拉上窗帘，房间又重归昏暗。
笃、笃、笃。
走廊里传来敲门声。
「谁？」
没有第一时间开门，房间里到处是碎纸屑与纸团，决不能让仆役看见。
「是我，欧恩已经走了，现在要去蕾菲娜那里。」
「啊，姐姐大人，还请稍等——我在穿衣服。」
听见伊丝的声音，卡米拉精神一振，连忙拉开窗帘，跑到镜子前整理仪容，由于之前发疯似的把书籍撕毁，以至于金发乱糟糟的搅在一起，白色连衣裙也凌乱的不成样子。
接着，卡米拉打开书柜最下一层，拿出魔法杖，用风魔法把所有纸屑吹进书柜里。
做完这一切，卡米拉才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后，以平时属于贵族的仪表走到门前，扭转门把。
穿着亮蓝色礼裙，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的伊丝正站在门外，还是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
卡米拉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对不起，姐姐大人，让您等了这么久。」
「没有没有，我才是，这么晚了还来叫卡米拉，如果知道卡米拉在睡觉的话，就不来打扰了。」
心中流过一股暖意，卡米拉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了许多，如果是以前，自己一定什么都感觉不到吧，但现在却知道，这是名为关心的感情。
「是我让姐姐大人提醒我，怎么会是姐姐大人的过错，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呢。」
「啊啊，明天上午就是交换人质的日子了。」
从伊丝脸上捕捉到一丝焦急，从很早以前开始，卡米拉就察觉到自己的姐姐在为什么而烦恼，但伊丝从来没说过，所以卡米拉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在焦急。
几乎下意识的，卡米拉一边带上房门一边问。
「姐姐大人有心事吗？」
「只是在想以后的事情，嘛，时间已经到今天，就算说出来也无所谓，人质交换结束以后，我想继续待在人类世界。」
「待在人类世界？为什么？」
「呃……这个暂时保密，以后会告诉卡米拉，另外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
「是。」
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卡米拉内心闪过一丝喜悦，之前困扰她的矛盾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说之前卡米拉内心布满阴云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晴空万里。
「准备好了的话就走吧。」
「嗯。」
「『高阶传送』。」

第四十七章 坏死（上）

雨停后的街道异常冷清，寒风迎面吹过，伊丝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总觉得要下雪了……」
「嗯，明天开始就是冬天了。」
「是吗？那还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明天就是人质交换的时间，可自己却还没想好该如何说服佩西亚伯爵，目前想到的方法就只有在佩西亚伯爵面前扮演一个任性女儿的形象，即便软磨硬泡的方法无效，也方便自己直接一走了之，在不知道女儿去哪里了的情况下，佩西亚伯爵自然不会对教会出兵。
至于之后该怎么隐瞒身份，伊丝已经有了解决方法，『第二形态觉醒』状态下虽然无法回避吸血，但却能让吸血鬼的翅膀消失，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自己在人类世界生存。
当然，伊丝也考虑到，既然同样是隐瞒身份，为什么不去可以随意吸血的血族中生活，可联想到伯爵长女出众的外貌以及其知名度，在血族生活可能会被熟人一眼认出来，伊丝便打消了去血族的想法。
像娼馆偶遇宠物这种惊喜，伊丝不想再遇见第二次，哪怕宠物确实帮自己解决了一些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尼鲁城里的恶魔族居然全部撤到城外了，已经放弃进攻了吗？原本还以为他们要对这座城市做些什——
「啊啾。」
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伊丝思考，她从仓储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鼻涕。
看来是真的感冒了，之后得去找药师才行。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医疗体系，如果拖到发烧或者演变成肺炎的话，就没有什么好的医疗手段了。
毕竟魔法只能治疗外伤。
念头至此，伊丝感到身上突然多了一抹暖意，回过头，发现是跟在后面的卡米拉解下了呢绒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
「姐姐大人，您没有服下千冬草吗？」
「啊，谢谢，」不论如何首先道谢，伊丝继续说，「那株千冬草不是千年才开一次花吗？就这么吃掉也太可惜了，总觉得吃掉了卡米拉的幸福。」
虽然只是传说故事，但伊丝却下不了手。
「我的幸福……」
只要能一直待在姐姐大人身边就好了。
内心如此想，卡米拉却说不出口，只能低下头。
继续站在寒风里也许会让卡米拉也感冒，伊丝径直朝娼馆走去，大概是刚刚下雨的缘故，娼馆门口只有零星几位客人。
不过就在伊丝准备走进娼馆的时候，停在门口的马车上突然走下一个熟悉身影。
「久疏问候，佩西亚大小姐。」
「阿瑟夫？」
和伊丝第一次见到时一样，阿瑟夫戴着嵌有金边的单片眼睛，衣服也是较为宽大的袍服，只是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阿瑟夫有些怪异，黑色的眼睛浑浊异常。
不止是伊丝，站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也同样有这种感觉，她不自觉的朝伊丝靠近了两步。
「几天前出现的神罚可是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子，今天见到佩西亚小姐安然无恙，着实令在下松了口气。」
「你想说什么？在我遇见危险的时候逃跑，事后又来假惺惺问候？」
伊丝微眯起眼，当然，这不是真的在生气，遇见危险时逃跑是每个人下意识的行为，阿瑟夫不是自己的护卫，自己没理由斥责他。
阿瑟夫一顿，面露苦色。
「这……这里面有很深的缘由，说实话，那些恶魔其实是……」话说了一半，阿瑟夫瞥了一眼伊丝身后的卡米拉，然后小心翼翼的朝伊丝招了招手，示意伊丝靠近一些，同时自己也小步接近伊丝，「您知道，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说出来。」
听见和恶魔有关，伊丝皱起眉，而也就是在这时候，阿瑟夫突然扑向伊丝，浑浊的眼睛俨然变成血红色。
「去死吧！」
属于短剑的银色金属光芒闪过，几乎瞬间，便抵达伊丝咽喉，但以阿瑟夫的速度，在伊丝眼中看起来和慢镜头没有区别，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伊丝伸出手臂挡在身前，拦住了这一击。
嗤。
匕首将伊丝手臂处的衣服划开，但却没能继续向下迈进，阿瑟夫想要收回手臂，重新摆好架势进攻，然而一旁的卡米拉已经做好准备。
从储物魔法中取出的长剑卷携着无与伦比的气势，由上向下猛地挥劈，仅仅只是出现的一瞬，阿瑟夫便被长剑卷携的气势逼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即便躲闪及时，没有被长剑正面砍中，也已然失去了继续偷袭伊丝的机会。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周围路人察觉到，并且尖叫着四散逃开时，争端已然结束。
没有去管跌倒在地，准备逃跑的阿瑟夫，心脏被揪紧的卡米拉直接将伊丝拉到身边，深红的眼睛里充满焦急。
「姐姐大人！」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强硬拉起伊丝被砍中的右臂，卡米拉屏住呼吸，掀开被袖口挡住的伤痕——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白痕，虽然浅到只是差点刺破表皮的程度，但迅速变红的划痕在伊丝白瓷般手臂的映照下却显得异常刺眼。
在看见红色划痕的一瞬，卡米拉脑海里响起一阵某种东西崩裂了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滔天怒火顷刻间充斥大脑，心脏开始强而有力的鼓动，全身血液全部往大脑里聚集，没能保护好伊丝的自责以及对阿瑟夫刺杀的愤怒，只是眨眼间便冲破了理性的桎梏，如同大坝溃堤般，负面情绪失控的肆意流淌。
下意识的，卡米拉抓住伊丝的手臂变的用力起来，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卡米拉死死低着头。
「对不起……姐姐大人。」
「不，没什么，这种程度连伤都算不上，比起我，快拦住那家伙，他知道恶魔族的秘密。」
「我知道了。」
姐姐说了什么？卡米拉只听到最开始的『没什么』，周围的一切声音便变的模糊起来。
刚才她不是没有机会推开伊丝，替伊丝挡住那一剑。
在阿瑟夫从袖子里拿出短剑时，她便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可她的身体却僵在原地，警告她不要舍身替伊丝挡住那一击。
这完全是潜意识中的行为，在那一瞬之间，卡米拉根本不知道身体为什么没有动起来，等到回过神来时，伊丝已经差点被短剑刺伤。
倘若刚才姐姐没能挡住那一击，短剑会不会直接在自己面前，划破姐姐的咽喉？
只要一想到温热血液飞溅在自己脸上的场景，卡米拉便觉得视野一片昏暗，所有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即便是被双亲遗弃时，卡米拉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她难以想象伊丝死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同时也不敢去想该如何面对伊丝的尸体。
直到这一刻她才理解，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动起来。
身体在畏惧死亡。
并不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因为害怕死亡而规避死亡，而是害怕死亡这个象征生命终结的行为，会永远隔离她与伊丝的联系，一旦死亡，她就再也无法见到伊丝，既不能看见伊丝，也无法听到伊丝令人安心的话语。
她在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卡米拉的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她把视线转向在地上蠕动着逃跑的阿瑟夫，卡米拉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一个人可憎，她既憎恨妄图刺杀伊丝的阿瑟夫，同时也厌恶因为害怕而胆怯的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到阿瑟夫是叛徒？为什么没能推开姐姐？
自责、悔恨、害怕以及满溢出胸膛的愤怒令她缓步走向阿瑟夫，握住长剑的手用力到发青，甚至连指甲嵌入皮肤都没能发觉，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杀了阿瑟夫。
内心有无数个人在呐喊着这句话，卡米拉咬着牙齿，深红的眼眸里寄予着无穷杀意。
最终，她走到了根本没有战斗能力的阿瑟夫面前。
由于害怕一步步走进卡米拉，阿瑟夫被吓得双腿发软，只能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逃跑，之前刺杀伊丝的勇气已然不见，现在的阿瑟夫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
「一切都因为你……混蛋……」
「不！这不是我！我只是、我只是他们的——」
「卡米拉，住手！」
嗤。
伴随一道红色液体喷出，阿瑟夫的表情永远停留在了惊恐的一刻。
紧接着
啪嗒。
长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卡米拉大口喘气着，额头上也布满汗珠。
「卡米拉！？」
在卡米拉跌倒在地上之前，伊丝扶住了卡米拉，尽量不去在意地上那具明显已经死亡的尸体，直接发动『高阶传送』，将卡米拉带回宅邸。
哪怕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现在的卡米拉出了问题，更何况伊丝并不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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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之后还有两更~

第四十八章 坏死（下）

回到宅邸，伊丝让下人把热水端上来以后，便迅速驱散了她们，现在两人正待在卡米拉的房间。
失神的坐在床上，卡米拉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自己违背了姐姐的命令。
虽然早想到会有这一天，但自己从未想过竟来的这么快。
明明姐姐在最后说了住手，自己却还是因为愤怒斩杀了阿瑟夫。
违背命令就会意味着失去价值，而失去价值就会被遗弃，重新回到流落街头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不，这些已经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自己将被姐姐遗弃，这是比没有命令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如果说过去的卡米拉还抱有一丝侥幸，那么杀死阿瑟夫就彻底将她抱有的一丝侥幸粉碎，她可以肯定，自己已经不再是听话的人偶，而是一个会被情绪控制的、没有价值的不合格的人偶。
除此之外更令卡米拉动摇的是，她明明有机会在阿瑟夫扑向伊丝的一瞬推开伊丝，但身体却因为恐惧而没能动起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不合格，而是彻彻底底的废品，无法在关键时刻起作用，连保护伊丝都做不到。
就像那些被撕碎的纸片一样，现在的卡米拉只感到深深的无力，只能任由环境宰割。
直到一个温热的柔软物戳在她脸上。
「啊……」
失神的双眼终于恢复神采，她生涩的转过头。
是不论何时都散发着宽恕光芒的吸血鬼，同时也是自己无法离开的姐姐。
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卡米拉哽咽着低下头。
「……对不起，姐姐大人。」
「是指阿瑟夫么？没什么对不起的。」
「我……杀死了他。」
「嗯——」伊丝露出了明显的思索神色，如同即将接受审判的犯人，卡米拉屏住呼吸，她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不会为了杀人而生出后悔与害怕的情绪，她只是在为违背了伊丝的命令而不安，「……毕竟是阿瑟夫先动的手，用这个世界的法律，就算卡米拉不那么做，阿瑟夫最后也还是会被斩首，所以我不会责怪你。」
「可您已经说了住手，我违背了您的命令。」
十分焦急的，卡米拉迫切的说，但伊丝只是叹了口气。
「我说过的吧，我希望卡米拉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的活下去，不遵守我的命令也没问题，即便杀人这件事对我而言不能接受。」
这是宽恕了我吗？不，其实是在安慰我？
卡米拉无法从伊丝复杂的表情上读出什么，她只能肯定，伊丝并没有责怪她，但正因为这种宽恕，才更加令卡米拉无法接受——她无法认同自己，不能原谅自己在关键时刻没有推开伊丝。
诚然，阿瑟夫才是事情发生的最终原因，可同样的，因为胆怯而没能保护伊丝的她又是什么？姑且不说人偶，就算是距离感更远的护卫，也都谈不上。
也许不需要等到伊丝说出驱逐自己那的一天，自己就会因为羞愧而主动离开吧。
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待在姐姐身边，得到姐姐的宽恕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奢望现在的时光能更久一些。
怀揣着极为微小的希望，卡米拉咬着嘴唇迟疑的问。
「我想知道……杀死阿瑟夫会给您带来困扰吗？」
伊丝将沾满了血渍的毛巾放回水盆，抬起头，视线瞥向天花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困扰……如果说没有那一定是在说谎，毕竟阿瑟夫最后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似乎和恶魔有联系，不过就算是有联系，也一定是不那么牢靠的关系吧，不然也不会安排刺杀这种必定会死的任务，所以卡米拉不用在意。」
『不太困扰』并不代表完全不困扰，换言之就是自己制造了麻烦，变成了障碍。
卡米拉内心一沉，就像深陷泥泽的人在死亡前总是会拼命挣扎，争取抓到些可以拯救自己的藤蔓一样，卡米拉在沉默了半天后，说出了最后的请求。
「姐姐大人，我想成为您的眷属。」
「眷属？昨天就想问卡米拉，眷属是什么？」
「眷属是您的仆人，只要离开您血液就会枯死的仆役，也是黑暗的化身。」
「意思是卡米拉不仅会变成无法见到阳光的吸血鬼，同时还终生受到我束缚？」
正因为终生受到您束缚，所以才说想要成为眷属。
不——
或许已经没有资格奢求成为眷属了。
之前的胆怯到现在都还留在卡米拉内心，卡米拉双手紧紧攥在身前，沉重的心理压力令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沉默着不再说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让卡米拉成为我的眷属，我的目的是让卡米拉自由的生活下去，如果把卡米拉变成眷属，不是和愿望相悖了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伊丝静默的为卡米拉擦拭掉脸上的污秽，而卡米拉就像是变成了雕塑般，如果不是眼睛偶尔会眨动的话，伊丝甚至以为卡米拉已经睡着了。
现在的卡米拉确实有哪里出了问题，但伊丝一直在等待卡米拉将问题说出来，而这就是伊丝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的原因。
一直到冒着热气的热水变冷，两人就这么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今天不会有结果么……
最后看了一眼卡米拉的侧脸，伊丝拧干毛巾，走向房门。
「我先回去了，卡米拉如果有问题就来找我。」
「等等，姐姐……大人……」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卡米拉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艰涩，似乎说出姐姐大人几个字令她极为不耻一样。
「怎么了？」
「我想我已经不再是听从命令的人偶了……」
「就这样吗？卡米拉只是遵从自己意愿行事，不再是人偶应该值得庆幸。」
「……我无法认同。」
事实是，正因为自己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单纯的人偶，所以自己才总是做一些命令外的事情，甚至像今天这样，直接违背命令，以至于给伊丝增加麻烦。
「这不是需要纠结的事情吧？」
「不……」就像是在做出生与死的抉择般，卡米拉的表情突然变得凄凉，「我想离开这里，我已经不再是可以完成姐姐大人命令的人偶了，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人偶。」
伊丝的动作瞬间僵住，她放下水盆，径直转身。
「为什么卡米拉一定要纠结在人偶上？虽然我没有说过，但至今为止的行动不是已经很明了了吗？我希望卡米拉成为人类，拥有自己感情的人类。」
「那是姐姐大人的愿望。」即便卡米拉露出了明显的动摇神色，但内心对人偶的执念依旧战胜了伊丝的一面之词，就像是害怕继续留在这里会令她反悔刚刚作出的决定般，卡米拉开始收拾衣物，「如果我的离开是遵循我意愿的想法，姐姐大人不会阻拦我，不是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卡米拉并不畏惧死亡，在做出离开的决定前，她曾想过以死亡结束自己，但她和之前一样，她害怕了，死亡意味着再也见不到伊丝，而就这么走掉，或许还能在未来的哪一天重逢，她既恐惧自己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人偶，会不断给伊丝增加麻烦的现实，又希望可以再次见到伊丝。
只有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当卡米拉说完最后那句话后，伊丝便找不到任何挽留卡米拉的话语，确实，她曾无数次的强调，如果卡米拉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去，她不会挽留，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并且还是以悲剧收场的时候，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有余裕。
没有花太长时间，卡米拉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随时都可以出发，即便是在夜晚，守卫宅邸的圣骑士也绝不会阻拦她。
死一样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卡米拉将行礼背在背上，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卡米拉的伊丝才开口。
「真的要走吗？」

四十九章 愿一瞬为永恒的光芒

「嗯。」
「虽然现在才说有些晚——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伊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在开玩笑，但脸上的笑容只能说是勉强，「卡米拉刚才说的自己不再是人偶不会是在说谎吧？其实是不喜欢我了之类的原因，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改进。」
「……没有，我很感谢姐姐大人，也很喜欢姐姐大人」
「那为什么还要离开？」
「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人偶，我已经没有待在您身边的资格了。」
「那也没有必要这么快就走，可以再多思考几天。」
「我已经决定了。」
卡米拉向前踏出一步，深红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感情，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有再犹豫的必要，这是过去佩西亚伯爵传授给她的知识，哪怕她的内心异常混乱。
下意识的，伊丝想要说挽留的话，可说出『让卡米拉自由生活下去的话』的人正是自己，自己绝对是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挽留卡米拉的人，哪怕自己现在不愿意卡米拉离开。
内心被一股急躁填满，自己没有任何充足理由挽留卡米拉，凭借实力或命令，把卡米拉强行留在这里固然没问题，可那么做和一直把卡米拉当人偶看待的卡米拉的父母以及佩西亚伯爵有什么区别？
强忍着内心涌动的感情，伊丝面色平静的询问。
「卡米拉想好要去哪里了么？」
「不知道，但总有可以停留的地方，以后的哪天或许可以与姐姐大人重逢吧。」卡米拉一边说着，一边把没有开花的另一株千冬草放在伊丝手中，露出凄凉的微笑，「谢谢你，姐姐大人，再见。」
没有更多话语，卡米拉趁着夜色离开了宅邸。
伊丝只是静默的站在原地，从窗户看着卡米拉一步步远去。
自己不想卡米拉离开，不论这种不情愿究竟出自何种感情，自己现在只想挽留卡米拉。
可卡米拉这样做是她自己的意愿，自己绝无权力干涉卡米拉的想法，为了满足自己而囚禁她人，这是自私的做法。
只不过明知道这是正论，伊丝依旧升起一股无名火。
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愤怒吗？并非如此。
那么是怨恨残酷的现实吗？同样不是，伊丝无法言明这种情绪。
她的内心突兀的冒出一个问题。
就这么放任卡米拉离开真的好吗？
确实，去留是卡米拉的自由，自己无权干涉，可卡米拉离开自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人偶，无法完成人偶的任务，没有继续待在自己身边的资格。
伊丝深吸了口气，初冬的冰冷空气刺激着大脑，让意识都清醒许多。
归根结底，卡米拉还是把她自己放在了人偶的角色里，因为自身拥有了感情，变的不再是单纯的人偶，并且因为这种改变带来的矛盾——人偶与人类间的矛盾——痛苦不已，所以才会离开自己。
如果卡米拉是真正的人类，根本就不会选择离开，正如卡米拉之前说的那样，她感谢伊丝，也喜欢着伊丝，尽管是一种自负，可伊丝依旧觉得，卡米拉其实不想离开自己。
或许卡米拉本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之所以没有趁自己睡着后再离开，其实是潜意识里故意想见到自己，并且希望自己能拯救她吧。
「……希望得到拯救，结果我却没能回应么。」
意识到这一点，伊丝开始不自觉的向走廊迈进，注意到时，已经变成了飞奔。
周围的风景飞速倒退，伊丝甚至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自己有拯救卡米拉的义务，不，是自己想要拯救这样一位跌入深渊的少女，过去并没有注意到，其实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卡米拉当做了至亲之人看待，那么，为了不让至亲之人误入歧途，自己的行动就有了必要。
就像沉入黑暗的人突然见到光芒，伊丝内心燃起一团火焰。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让卡米拉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人偶，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具有感情、懂得思考、会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的人。
「我可不会轻饶你啊。」
人类从来都不是理性的生物。
啧了啧舌，伊丝再次加快步伐，全知地图上，卡米拉已经走出了城门，而现在，伊丝视野里的城门已经关闭，卡米拉趁着城门关闭前离开了这座城市。
「真有你的。」
没有丝毫减速，伊丝径直朝城门冲去，守城的士兵理所当然的冲上来，试图用长矛拦住伊丝。
「滚开！」
整个人化为流星，金色的光芒瞬间包裹全身，接着伴随近乎让人耳朵失聪的轰鸣，高达三公尺的城门被轰然撞烂。
没有理会士兵们的惊呼，伊丝继续朝城外飞奔，卡米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后者惊讶的面孔正在眼睛里急速放大。
是为自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而惊讶，还是为城门的爆散而惊讶？伊丝没有思考，直接抓住卡米拉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
「……诶？」
「卡米拉还听从我的命令吧？」
惊讶的神色从卡米拉脸上褪去，她撇开视线。
「……是的。」
「跟我过来。」
没有等待卡米拉的回复，十分强硬的，伊丝拉着卡米拉手腕，发动了『高阶传送』。
面前是一栋三层的，灯火通明的建筑。
这里是伊丝常来的娼馆，卡米拉也一眼辨认出来。
「进去。」
罕见的犹豫了一瞬，卡米拉并没有动，而是抬起头，用充满疑惑的视线看向伊丝，卡米拉从未见过这样的伊丝。
「姐姐大人要……？」
「我以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之名命令你，从今天起，卡米拉·佩西亚成为奴隶，为娼馆工作。」
卡米拉全身一震，伊丝完全可以感受到卡米拉内心的动摇。
「为什么？」
「这是命令。」
依旧没有等待卡米拉回复，伊丝强硬的抓着卡米拉手腕，直接将卡米拉拖进娼馆。
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在即将进入娼馆的时候，卡米拉用空出的手拉住了娼馆门框。
「姐姐大人，等等！」
「你是想违背我的命令吗？进去！」
没有任何余地的，伊丝以几乎要将人扯成两半的力量，试图将卡米拉拖进娼馆，可卡米拉并没有就此松开门框，而是死死抓住，脸上也不再是疑惑与害怕，而是完全的惊恐。
是的，卡米拉不惧怕死亡，她害怕的是永远无法与伊丝相见，而过了今天以后，伊丝就会离开血族，再也不会踏足人类领地，成为奴隶就注定会永远的待在娼馆。
「不要——」
近乎哀求的，卡米拉用小到近乎听不清的声音请求。
面无表情的，伊丝继续拖着卡米拉，哪怕卡米拉已经不同体统的跌倒在地上。
「这是我的命令。」
「不要……不要！」
恳求的声音越来越大，由于撕扯身体带来的疼痛，泪水不断从卡米拉眼睛里涌出，就连抓着门框的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仿佛下一秒手指就会断掉。
但伊丝继续面无表情的拽着卡米拉，声音里除了冷酷以外没有第二种情绪。
「给我进来！」
「不要！我不想成为奴隶！」
没有给予回答，而是再一次在手臂上加大力量，不管卡米拉是否会受伤，伊丝直接以427级的力量值强硬将卡米拉从地上拽起来，卡米拉抓着门框的手根本无法抵御这种巨力，整个人直接被伊丝如同拖尸体般拖着进入娼馆。
但卡米拉没有就此放弃，而是与伊丝相反的，尽全力朝反方向挣脱，就像溺水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般，拼命朝周围伸手，抓住桌腿、椅子甚至人，引出一连串东西翻倒的声音，只是这样连减缓前进速度都做不到。
到最后为了逃脱伊丝的禁锢，卡米拉甚至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法杖，如同临死前的挣扎般，胡乱敲打着伊丝。
「放开我！我不想待在这里！」
声音里只有哭腔，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因为被拖在地上行进，雨水打湿的泥土沾满了卡米拉的脸颊，姣好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大概是用力过度的缘故，血液也从牙齿间顺着嘴角流出。
饶是如此，伊丝也没有放开卡米拉，继续拖着卡米拉在地上行进，而到了这时候，力竭的卡米拉不再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伊丝拖拽，就像拼尽一切之后却依旧失败的人只能祈求神明宽恕般，低声啜泣着，以沙哑的声音哀求伊丝。
「……放开我……我想待在姐姐大人身边。」
伊丝的速度减缓了一些，但深陷绝望的卡米拉并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差距，她只知道，一旦成为奴隶，就再也不会有与伊丝相见的可能，可不论怎么挣扎，她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只能艰涩的从喉咙里挤出内心的真正想法，即便这份感情什么也无法改变。
「我想待在姐姐大人身边……」
然而。
伊丝停了下来，转过身，松开卡米拉。
「你刚才说什么？」
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停下来，卡米拉以仿佛是去了全身力气的声音喃喃。
「……我只想待在姐姐大人身边。」
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像是时间定格在了这里一样，伊丝松开了卡米拉。
深吸了口气，如同在给予审判结果，伊丝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好吧。」
「……」
就像触电了一般，原本双目无神的卡米拉全身一震，猛然抬头，如同掉落井底的人看见光芒那样，噙满泪水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姐姐……大人？」
「卡米拉能自己说出想要的东西，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如果卡米拉想要得到确切的结论，那么——从现在起，卡米拉不再是人偶，我不会将你卖成奴隶，你也可以一直遵从自己愿望跟在我身边。」
瘫坐在原地，卡米拉怔怔注视着伊丝澄澈的蓝色双眸。
「啊……」
眼睛瞪大了一些，嘴唇颤抖着，眼泪再一次填满卡米拉深潭般的红色眼眸，顺着脸颊滑落到地面，只不过这次多了从未有过的感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瞬间，低声的呜咽变成了嘶喊般的嚎啕大哭，那是没有任何目的的，只是为了发泄内心感情的哭泣。
伊丝蹲下身，抱住卡米拉的头。
「回去吧。」
「呜……呜，好的，姐姐……大人。」
对身后连忙跑出来的娼馆负责人回以『闭嘴』的目光，伊丝搀扶起站不稳的卡米拉，一步步走出娼馆。
初冬冰冷的空气让人全身一紧，与往常的任何一个冬季一样，夜晚寒冷而死寂，只是今天有了些许不同。
伊丝看向大口喘息着，在自己搀扶下努力向前走着的卡米拉，尽管后者全身被泥土与泪水掩盖，可却有了过去从未有过的光彩。
毫无预兆的，伊丝感到脸上一凉，她抬起头——是漫天飞舞的雪。
象征冬日的妖精在最契合的时机降临。
漫长的冬季，开始了。

第五十章 最后一天

等到拂晓的光辉逐渐照亮大地时，地面已经被昨夜鹅毛般的大雪覆盖，片刻后，太阳又很快被云层遮掩，细密的雪花继续洒下，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感到身上压着什么东西，伊丝尝试着翻身，结果却因为身体发麻，没能转过去，下意识睁开双眼，发现是缩在被子里的卡米拉。
啊……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为眼前的情况眨了眨眼，伊丝很快从刚醒过来的昏沉中回神，昨天晚上将浑身脏兮兮的卡米拉带回宅邸以后，因为来不及准备洗澡水，加上不论卡米拉还是自己，精神都已十分疲惫，所以便直接回到卧室睡在了床上。
伊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把头贴在自己胸上的卡米拉，尽管卡米拉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泥土，但依旧能看出睡得十分安定，呼吸时还会发出可爱的呼呼声。
虽然不想叫醒，但脸上一直沾着泥土也不太好啊……
当然，这都是自己造成的结果，可那时候不采取强硬方法，就无法让卡米拉认识到她自己的变化——她其实根本就不想离开。
事实也证明了这点，卡米拉在最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自己也对卡米拉的将来给予了审判，单以结果论，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过。
伊丝唯一想吐槽的只有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从现在起，卡米拉不再是人偶」这样自大的发言，几乎下意识的，羞耻心令伊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是她用被子盖过头。
接着与恰好醒过来的卡米拉四目相对，视线在黑暗的被子里交汇在一起。
虽说已经与卡米拉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指浴室里的亲吻），可伊丝内心还是有绅士的自觉，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钻进一床被子里的情况，如果这具身体不是伯爵长女的话，肯定会被当做性^骚^扰，不，是猥^亵吧。
伊丝只能尴尬的打招呼。
「呃……早、早啊……」
「嗯，早安，姐姐大人。」
事实是卡米拉并没有生气或者惊慌，相反的，清醒过来的卡米拉直接搂住伊丝脖子，嘴唇在伊丝脸上轻啄了一下，然后完全没有害羞的拉开被子，背对伊丝，率先开始更换衣服。睡前两人并没有脱下衣服，因此换上干净服装便成了第二天早上的任务。
「听说这是人类贵族里亲近之人的问候方式，所以试着用了一下……姐姐大人不会讨厌吧？」
「不，怎么会讨厌。」被卡米拉这样的美少女袭击，伊丝的脸一下子变红，「怎么说呢……还是用更简单一点的方法打招呼吧。」
「嗯，我知道了，还有对不起，姐姐大人，昨天自顾自的走了。」
「没关系啦，我才要说对不起，如果能早点行动起来的话，卡米拉就不会走了，话说回来，没有受伤吗？昨天用了很大的力气。」
伊丝的话让卡米拉换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当然，伊丝并没有注意到，出于绅士自觉，她把头转向了一边。
「手臂有一点疼，但很快就会好了。」
「那就好——啊啾。」
不合时宜的，伊丝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不过这却让卡米拉露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表情，猛的击掌。
「啊，千冬草，得快点把它煮成水才行，今天是人质交换的日子，姐姐大人不早点治好寒疾的话，之后就没时间了。」
话才刚说完，卡米拉便迅速穿好衣服，对着镜子用手帕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哒哒的小跑出房间。
伊丝只能傻看着卡米拉离开，无奈的苦笑。
卡米拉是这样的性格吗？
「虽然语调没什么改变，但总觉得哪里彻底变化了。」
说不定刚才的镇定是装出来的，其实内心和自己一样害羞。
内心突兀冒出这样的答案，伊丝噗嗤一下笑出来。
「怎么可能。」
苦笑的自嘲结束，伊丝掀开被子——粉红色床单被自己和卡米拉身上的污秽弄脏，被子上也残留着眼泪、鼻涕、泥土以及血液的混合物。
「哈啊，明明只是一晚上，却发生了很多事啊，虽然还有和恶魔勾结的阿瑟夫为什么要刺杀我的问题，但欧恩就快要来了，得快点起来才行。」
今天是人质交换的日子，自己得做好面见佩西亚伯爵的准备。
伊丝揉了揉脸，努力恢复成冷漠的面瘫表情，接着长长伸了个懒腰。
「但愿一切顺利。」

第五十一章 欧恩的发现

欧恩正焦急的在房间内踱步。
原因只有一个。
佩西亚家的大小姐居然被恶魔依凭了！
起初他并不相信这个说法，是的，他早已从仆役那里有所耳闻，人质在逃跑回来以后突然性情大变，不仅不虐待奴隶，甚至还给予了她们正常生活，不仅如此，甚至还用神圣系魔法救回了一名圣骑士的妻子。
吸血鬼怎么可能使用神圣魔法！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要知道，吸血鬼天生排斥光明，数千年间，仅有寥寥几位吸血鬼可以驱动光元素为己所用，而这几位全部出自血族历代统治者，继承了血族之王名号的阿尔维恩家族，但即便是他们，也都只能使用极为简单的一阶光魔法，更上位的神圣魔法绝对无法触及。
神圣魔法是只有对神明有着虔诚信仰，身心纤尘不染的圣女才能触及的领域，不仅如此，哪怕圣女们掌握了神圣魔法，一旦内心沾染污秽，也将失去使用神圣魔法的资格。
而现在使用神圣魔法的不仅不是人，甚至还是一个暴虐至极的吸血鬼，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吸血鬼掌握完全相反的深渊魔法还差不多。
倘若是以前，欧恩肯定会这么想，可越是收到关于佩西亚长女的报告，欧恩就越是感到惊悚，详细列举一下这只吸血鬼至今的所作所为——
先是以力压群雄的社交技巧说服了教会方大多数人，她掌握着足以瞬间毁灭城镇的魔法，然后是突然消失在宅邸，将整个尼鲁森林化为焦土，再后来，各种离奇的事情越来越多。
诸如收买当地商人、教会的圣骑士甚至是纯洁的修女，据欧恩掌握的一些小道消息，有些修女竟然做到将血液献给吸血鬼的程度。到底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才诱骗到不谙世事的修女？不，事到如今，应该考虑是吸血鬼用了精神控制的魔法。
联想到修女们尽职尽责为教会工作的样子，欧恩摇了摇头，那些修女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被吸血鬼吸过血吧，如果是精神控制的话，自己也不能责怪她们，甚至不能把事实告知本人，不然修女一定会精神崩溃。
不止是这样，伯爵长女还经常消失在宅邸，据圣骑士们说，那是因为吸血鬼使用了传送魔法，可传送魔法属于高阶的第三位阶魔法，且即便如此，最多也只能传送不到一百公尺。
之后为了不让吸血鬼逃跑，教会足足多派了三队圣骑士轮换防守，这已经是尼鲁城近一半的驻军，不仅如此，宅邸周围还悄悄布置了阻碍传送魔法的结界，可以说，就连老鼠都逃不过圣骑士们的眼睛，但就算是这样，吸血鬼也总是能跑出宅邸，最近还有许多人目击到她出入于娼馆的踪影。
有时候欧恩觉得，其实是这只吸血鬼在地下挖了一条地道，可宅邸的仆役都说，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多出来的土块与砂石，因此基本可以排除地道的可能。
当然，这些问题并不算问题，毕竟这只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吸血鬼今天就要走了（终于要走了），让欧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原因，是因为欧恩昨天看见了关键的一幕。
他亲眼见到，那个佩西亚家的长女完成了从吸血鬼到人类的蜕变。
白发变成了夹杂着幽蓝色的银发，身后的翅膀也在一片白光中消失，当时欧恩还特意暗中使用了探查魔法，结果反映伯爵长女变成了人类，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话，欧恩那时候绝对会尖叫出声。
尤弥尔女神在上，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圣书里记载的尤弥尔女神本人以及恶魔依凭以外，没有人能将外貌连带着种族一起切换。
而这只吸血鬼当然不可能是尤弥尔女神，于是就只剩下恶魔依凭一种可能。
有了恶魔依凭的结论，包括性格大变在内，之前困扰欧恩的种种疑惑便豁然开朗。
灾难级的禁咒魔法、召唤出不明正体的巨大流星、可以随意消失于宅邸以及用精神魔法蛊惑修女。
好吧，抛开用精神魔法蛊惑修女不谈，这只恶魔的危害性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并不是指欧恩不惧怕她的强大魔法，而是这个恶魔似乎具有人性。
用珍贵的魔法药救回商人之女，让注定死亡的血奴回归正常生活，帮助圣骑士解决各种各样的烦恼与困惑，尽管说话方面还是那么盛气凌人，可做的事却和表面完全想反，如果她是人类的话，欧恩甚至觉得会是非常善良的人。
并且就目前的表现看，伯爵长女，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恶魔，也许十分喜欢人类世界的生活。
这样一来，欧恩便有了其他想法，说服并帮助这位恶魔，让她借用自己的身份，使尼鲁教区与佩西亚领获得长久的安宁。
想到这里，欧恩停下了踱步，朝一旁的护卫挥了挥手。
「给我准备马车，是时候让人质就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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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会谈

和伊丝预想的一样，欧恩很快来到宅邸，与之一同的还有圣骑士长以及一大批负责『押送人质』的圣骑士，不过与意料中即刻出发的状况不同，欧恩先是让圣骑士长稍安勿躁，暂时等候在门外，然后便主动邀请伊丝在宅邸里做一些准备。
现在，伊丝、卡米拉正与欧恩在宅邸的会客厅内相视而坐。
桌上的茶杯飘起袅袅白雾，与窗外大雪纷飞的景色相比，给人一种安定而宁静的感觉。
双手捧着茶杯，伊丝以一贯的高傲语气开口。
「欧恩副神官长特意在这个时间点邀请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么，话先说在前面，拖的时间太长，以父亲大人的性子，万一把尼鲁教区踏平就不是我的过错了。」
「这是自然。」
欧恩微笑着点点头，依旧是镶嵌着金边的白色神官服以及神官帽的打扮，他刻意朝伊丝使了个眼色，示意让无关的卡米拉离开。
装成没看到的样子，伊丝不紧不慢的轻抿了一口以千冬草煮成的热茶，虽说卡米拉的料理技术相当糟糕，但泡茶却十分在行，温热茶水顺着喉咙流淌到胃里的感觉，舒服到令人想呻吟出来。
「说吧，卡米拉不是外人。」
「这……」
欧恩不禁为难起来，他要说的是恶魔依凭，就是伊丝不再是伊丝的事情，只有揭露了这一点，接下来的交易才能继续下去，而卡米拉身为佩西亚家的二小姐，一旦知道并将真相告知佩西亚伯爵，伊丝就相当于失去了交易价值，这自然对教会不利。
皱起眉思虑片刻，欧恩有些着急的把双手放在桌上，微微前倾身体，正如伊丝说的那样，与佩西亚伯爵约定的人质交换时间是在太阳落山之前，而从尼鲁城到教区边境，路上就需要花去半天时间，在这里拖得太久，可能会引发祸端。
「佩西亚小姐，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仅事关教会与佩西亚领，更多还和您自身利益有关，如果知道的人太多，也许会发生您不希望的事情，还请您再考虑考虑。」
「姐姐大人，我还有一些行李没收拾，请允许我暂时离开片刻。」
「唔，好吧。」
该收拾的东西早就已经收拾完毕，卡米拉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接下来的谈话没有隔阂吧，伊丝不由得暗自苦笑，卡米拉太懂事的话，自己就有种无能的感觉。
伴随木门发出嘎吱声音，卡米拉离开了房间。
欧恩脸上又重新恢复笑容。
「时间不多，我也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洛伊丝薇尔小姐——请容许我这么称呼，您已经不是原本的洛伊丝薇尔小姐了吧？」
话一说完，欧恩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可以肯定，恶魔的实力比自己要强，如果对方认为自己的存活会妨碍她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暗杀时间，为了避免这个结果，欧恩背后一边流着冷汗一边补充。
「您可以放心，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了一些亲信，绝没有其他无关人士知晓。」
这是在暗示，即便伊丝在这里杀了欧恩，欧恩的亲信也会把消息散播出去，但必须要说明的是，这只是欧恩用来保命的计策，事实上，因为与恶魔做交易完全违背了圣规，一旦告诉教会其他人这种会永堕地狱的行为，教会便会立即组织圣骑士围剿伊丝，因此欧恩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任何人。
果然，和欧恩预料的一样，伊丝在听了补充的话以后，没有立刻暴起杀人，而是十分镇定的继续捧着茶杯。
「副神官长大人的意思是？」
「我现在应该能称呼您为恶魔小姐吧？老实说，原本您的种种异常表现，并没有让我联想到恶魔依凭，但当昨天下午造访您的宅邸，发现您悄悄改变了自己的外貌甚至种族后，我就不得不怀疑您的身份，除了尤弥尔女神与恶魔依凭外，没有人可以从一个种族变成另一个种族。
不过您必须知道，我对现在的您没有恶意，我代表的是教会亲和派，只要能让教会获得长久安宁，不论您内在是原来的伯爵长女，还是现在的恶魔小姐，我都会一视同仁。」
由于危机感，欧恩的语速很快，伊丝甚至能感到桌子正因欧恩的发抖而颤动。
不过这种恐惧完全是不必要的情绪，伊丝根本没有要杀死欧恩的想法，起初伊丝以为欧恩说的『洛伊丝薇尔不再是洛伊丝薇尔』，是指欧恩发现了伯爵长女体内装有现代人的灵魂，结果没想到是在说『第二形态觉醒』，这种事情就算被发现、告知佩西亚伯爵也无所谓，对不信尤弥尔女神的血族而言，自己只需随便编造几个借口，便能在佩西亚伯爵那里糊弄过去。
毕竟自己继承了伯爵长女的记忆，不论佩西亚伯爵怎么质疑，自己都可以描述出记忆中的细节，更何况佩西亚伯爵根本就没可能相信。
其次，伊丝认为欧恩的发现是一种转机，自己正愁该怎么利用教会在人类世界里生活，现在欧恩正好提供了一个绝佳机会，正如欧恩所说，不论站在这里的是谁，只要能为教会带来安宁，欧恩便会与她交易。
因此伊丝没有要杀死欧恩的想法，相反，还想尽可能与欧恩合作。
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她假意咋舌。
「与恶魔交易么……身为教会一份子，这种做法可是会永堕地狱呐。」
「比起整个教会的安宁，个人的牺牲微不足道。」
这就是殉道者吗？
伊丝不由有些感慨，依旧维系着脸上的冷漠。
「你想怎么交易？希望答案不会让我无聊。」
察觉到伊丝没有要杀死自己的想法，欧恩松了口气，旋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金色纹章，小巧的外形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女神图案。
「很简单，虽然我不知道您依凭到伯爵长女身上有何打算，但可以肯定的是，您的异常迟早会被佩西亚伯爵察觉，倘若发现自己女儿被她人夺取了灵魂，想必佩西亚伯爵一定会陷入极度悲痛进而疯狂的状态吧，即便是恶魔小姐您，被以实力强大著称的佩西亚领当做敌人全力追剿，也会显得力不从心。
所以我想，如果恶魔小姐愿意的话，我可以私下为您准备一些便利。比如您作为人质交换回主教大人后，再悄悄回到人类世界，这个纹章可以保证您在教会势力范围内随意走动，并且可以从各地神殿那里获得一定帮助。
当然，前提是您既不能说明恶魔身份，也不能暴露自己是吸血鬼，对可以转换种族的您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当然不是难事，不如说，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伊丝有种买彩票中奖的感觉。
自己最初的想法就是与佩西亚伯爵交谈一阵后直接离开，悄悄潜入人类世界生活，欧恩的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伊丝肯定会对欧恩道谢。
「那么代价呢？」
「您需要保证自己永远不再回到佩西亚领。」

第五十三章 阴谋与突变（加更）

「无妨。」
自己确实也没想过回到佩西亚领，至少不打算以伯爵长女的身份光临，伯爵长女在领内树敌极多，外出时经常遇见暗杀之类的不快。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伊丝不着痕迹的从桌上拿过纹章，随手掂了掂，收进仓库。
「只有这些？」
「呃，如果您需要金币的话——」
似乎早已想好伊丝会提出这种要求，欧恩把手伸进口袋，发出一阵金币碰撞的声音，不缺钱的伊丝及时制止。
「等等，我的意思是，你的索求只有这些？」
「不，刚才那条只是基本，为了避免佩西亚伯爵因为您的消失变的失去判断力，我需要您在彻底离开血族前，为佩西亚伯爵说明自己的去向，并且这个去向只能是血族内地。」
换言之就是转嫁矛盾，即便伊丝消失，佩西亚伯爵也不会怀疑到人类头上，发动战争也是血族内部的事情。
至于让恶魔居住在教会势力范围，则是一种赌博，欧恩认为，一个伊丝的危害程度远小于整个佩西亚领，两权相害取其轻，所以才有现在的做法。
此外欧恩没有说的是，伊丝的消失对尼鲁教区甚至整个人类世界而言，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首先，唯一继承人伊丝的消失，会让佩西亚领面临没有继承人的窘境，在嫡系传承断绝的情况下，原本老实本分的家族旁支便有了继承佩西亚伯爵之位的可能，各个旁支会自发的加入争夺继承权的内斗，家族内部的矛盾将成为佩西亚伯爵后半生面临的最大难题。
其次，在家族内斗的前提下，佩西亚伯爵自身也会受感情驱使，四处寻找伊丝，而伊丝的消失地点是血族腹地，加上伯爵长女性格奇差无比，树敌极多，很容易让人怀疑是血族内的人暗杀了伊丝，这份责任自然会落到管理那片领地的领主身上，进而各领地间的争端将由佩西亚伯爵开始，向四周扩散。
而不论是佩西亚家族内斗，还是佩西亚领与其他领地发生战争，都会令紧挨佩西亚领的教会受益，哪怕教会在这段时间内不做任何发展，直到下一任佩西亚伯爵上任前，教会乃至整个北大陆的人类国度，都能获得长足和平。
更不用提教会与其他国家绝不会隔岸观火，尤其是同样与血族接壤的赫尔斯王国，倘若佩西亚领因内斗内耗严重的话，赫尔斯王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反攻机会，组织人类百年来的首次对血族战争，一举拿下佩西亚领。如果能抢到领地内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也就意味着这块领地将永远的归属于人类。
尽管欧恩一直强调他谋求的是和平，但和平的对象仅仅只限于教会，如果一直挑起边界问题的血族消失，教会自然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和平，在不用出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令血族瓦解，这就是欧恩的仁慈。
有一点欧恩并没有对伊丝说明，教会所谓的亲和派其实名为稳健派，和激进派一样，稳健派的政见虽然与激进派大相径庭，可最终目的却完全相同，那就是令教会、令人类变的繁荣，因此哪怕之前的欧恩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叛徒，血族的走狗，教会里也没有反对之声，所有人都明白欧恩的目的，那就是为教会谋求发展。
最初的欧恩确实是在谋求双方的和平，但那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可以减少牺牲的办法，如今有了可以令血族内耗的方案，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哪怕是与恶魔做交易。
此外，在来这里之前，欧恩也想到了如果恶魔不同意自己方案的话，自己该怎么处理。
答案十分简单，那就是把伯爵长女被恶魔依凭的消息散布出去。
当然，不会是从教会散布出去，就和血族在教会里安插了卧底一样，教会在血族也同样有忠诚的卧底，欧恩可以通过这些卧底，将恶魔依凭的消息散布到佩西亚领内，即便佩西亚伯爵不相信，佩西亚领的领民也会惶惶不可终日，等到谣言四起时，即便是佩西亚伯爵，也会开始产生怀疑。
倘若佩西亚伯爵有能力验证灵魂，事情便重新进入循环，即，佩西亚领失去了唯一继承者，家族旁系分支开始为争夺继承人而内斗。
只是这种做法相比让伊丝主动合作有着些许风险，伯爵长女被恶魔依凭发生在教会领地，哪怕教会对恶魔深恶痛绝、绝不姑息，一旦佩西亚伯爵陷入疯狂，也就不会在意那么多，进而直接把矛头对准教会。
但世界上没有绝对能成功的计划，任何一个计划都是在赌博，只不过区别在于为了胜利将会付出多少代价，以及失败以后又将面临什么惩罚。
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畏畏缩缩，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作为稳健派的欧恩，只是做出了胜算较大，失败也不会无路可退的选择。
当然，这些是只有欧恩才知道的秘密，现实里仅仅只过了不到半分钟。
感受热茶淌过喉咙时带来的舒畅感，伊丝轻舒了口气。
「确实，抛开佩西亚领的利益而言，这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损失的方案，不过我并不想看到——啊！」
伊丝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般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接着连退数步，以一种仿佛看见了某种恐怖事物的表情微微张嘴，伸手指着欧恩身后。
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欧恩从座位上站起，朝前探出上半身，关切问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你、你的背后……」
「嗯？」
下意识的，欧恩准备扭头，然而这个动作并没能完成，因为在那之前，一截涌动着黑色的尖锐物便从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飞溅而出。
「呃……」
他艰难的回过头，最终只看到一个有着凌乱黑色长发，眼睛通红，身后长着鸟类翅膀，全身被黑色气雾笼罩的男性。
在看到的瞬间，欧恩便认出男人的身份，双眼猛然睁大。
「堕……堕天使……萨麦尔……」
「正解。」
完全符合不修边幅的外表，如同刚刚复活的丧尸般，男人的声音异常沙哑，接着用力将手中带有血槽的长刀前刺，伴随一阵尖锐物没入肉体以及骨骼被切断的咔嚓声响，欧恩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最终丧失了生命体征。
就像丢弃破麻袋般，名为萨麦尔的恶魔随手将欧恩尸体丢开，然后将沾着血的灰色干瘪手臂伸到嘴边舔舐了一下，以一个人类不可能完成的角度歪头扫视房间。
「嚯，味道不对，杀错了么，那么正餐在——唔呃！」
恶魔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闪耀着刺目金芒，体积堪比木桌的巨大铁锤便直接砸在他脸上
「『壁垒之锤』。」
嘭！
完全由金色幻化的光锤连带着恶魔一起，卷携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直接贯通墙壁，伴随碎石一起飞出宅邸。

第五十四章 狡诈的权力者

同一时间，佩西亚领与尼鲁教区交界处。
「给我走快点！」
「别磨磨蹭蹭的！」
两名下级吸血鬼正牵着一股麻绳，在绳子后方，是一名黑发里掺杂有些许白发的老者，尽管从老者枯枝般的脸庞以及手臂可以看出其生活状况极差，但炯炯有神的双眼却显示老者并没有屈服于残酷环境。
他是在争夺魔王乌拉诺斯尸体时，被血族俘虏的尼鲁教区主教。
刚从帐篷里出来，夹杂着雪花的寒风便令老者打了个寒颤，对大冬天里却只套有一件囚犯衣服的他来说，外面简直如同地狱。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老者很快被兵卒带到另一个帐篷，这间帐篷极为宽敞，中间不仅有火堆供暖，地面也铺着厚实毛毯，和冰冷的外界比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房间里站着一位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但头发却呈现全白的血族男性，华贵的着装显示其地位尊贵，脸庞上的刚毅线条以及匀称而宽厚的身形，配合尖锐的、饱含强烈意志的眼角，给人一种极富威严、以至于无法在他面前撒谎的印象。
这就是统领着血族十三片领地之一，以铁腕手段著称的德克雷亚·西瑞尔·佩西亚。
「终于来了。」
从老者一进门开始，佩西亚伯爵便一直把目光放在对方身上，如果是缺乏定力的普通人，此刻一定会心生胆怯。
但老者只是挺直胸膛。
「你还是老样子。」
「哼，」佩西亚伯爵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尊敬，单就岁数而言，佩西亚伯爵的真实年龄已经接近百岁，面前的老者只是一个小孩，他朝进入帐篷后便守在门边的两名下级吸血鬼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伯爵大人。」」
伴随一股冷气钻进帐篷，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佩西亚伯爵与尼鲁主教。
彼此沉默了近三秒后，佩西亚伯爵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剑拔弩张的氛围仿佛没出现过一样，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老朋友重逢时的平和。
从腰间抽出短刃，佩西亚伯爵走到老主教面前，而老主教就像知道佩西亚伯爵要做什么般，主动伸出被绳子绑着的双手。
咔嚓。
限制主教行动的绳子应声落地，佩西亚伯爵先是抬头瞥了一眼主教的表情，然后轻笑出声。
「怎么，对我给你的待遇不满意？」
「没有，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能拿出的最好待遇了吧？」
老教皇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下来，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朝佩西亚伯爵张开双臂，佩西亚伯爵礼貌性的抱了抱教皇，旋即松开。
「你知道的，如果只是软禁你，手下那帮家伙一定会不满。」
「我当然知道，只是每当我想起你女儿正在我的领地里好吃好喝，就有些心里不平衡。」
「呵呵呵，这可不能赖我。」一提到自己的女儿，佩西亚伯爵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一些，「不过再差的环境，也到了该结束的日子。佩西亚领近百年来没有和尼鲁教区发生过战争，可都得益于你和上代主教，下面那些小家伙打死也想不到，其实我们一直在暗地沟通吧。」
「现在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宝贝女儿，你怎么会同意休战。」尼鲁主教刻意用调侃语气揶揄，随后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等下一代主教上任，可就没那么好说话咯。」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把佩西亚领的领兵培养成血族实力排行前三的军队，下一代主教就算想挑起战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薇尔她虽然不擅长培养手下，但我也给薇尔准备了一批死士和暗哨，至少直到我死以后的五十年，薇尔都不会遇见困难。」
「你这家伙，真是十足的女儿控啊。」主教先是咋了咋舌，然后又摇头叹气，「唉，也不知道这样珍贵的和平能持续多久，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两人能左右的东西。」
「所以为了避免日后可能的战争，我才会像现在这样尽力把领地治理到最好，免得被人类联盟惦记。话说回来，你家里的那个宝贝呢？以前听你天天念叨，现在一个月没看见，不会想死了？」
正如佩西亚伯爵所说，主教也有一位十分得她疼爱的女儿，两人之所以像现在这样投机，其中最大的纽带便是交换养育女儿的心得，两位都是各自领地里的最高权力者，平时很难有可以真正交心的人。
一提到自家女儿，主教脸上也不自觉显露笑意。
「呵呵呵，你这家伙，尽提些政治以外的事，多莉亚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只要是她喜欢的人，就算是地痞流氓我也认了，不需要我多操心，我现在唯一遗憾的，只有阿伊莉斯。」
说到阿伊莉斯，主教的眼睛一黯，脸上的表情也沉重许多。
知道其中内情的佩西亚伯爵跟着叹了口气。
「记得阿伊莉斯是你的小女儿吧？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嗯，当年因为教会圣规，不得不把她放到别人家门前，虽说最后被那家人收养，可几个月后那家人却突然不知去向。十五年过去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主教停顿了片刻，仿佛在这一刻突然老去了许多，「也许阿伊莉斯已经回归尤弥尔女神的怀抱了吧。」
「别那么悲观，说不定哪天她自己找上来了呢？」
「但愿如此。」如同要把烦恼全部压下般，主教一口把杯中的热水饮尽，「差不多要到交换人质的时候了，准备准备就走吧。」
「我也想早点看到薇尔，那么主教大人，束手就擒吧。」
只是话音刚落，帐篷外便传来一阵异常吵杂的声音，不仅有士兵的喧闹声，还有兵器以及什么东西翻倒了的响动。
紧接着，一位身着铠甲的士兵急忙冲进敞篷。
「伯爵大人，敌袭！是敌袭！」
「什么人？教会？」
佩西亚伯爵看了一眼主教，主教微微摇头，示意并没有如此安排。
「是恶魔，一大群恶魔！他们在同时进攻我们和教会！」
「啧，时隔百年，那群家伙又来了么，传我命令，准备迎敌！」
「是！」
等到士兵离开后，佩西亚伯爵转向主教。
「看来计划有变了。」
「可以的话我倒是想赶快回去，百年来的突然袭击，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应该有所图谋。」
然而佩西亚伯爵只是摊手。
「你知道这不可能，你是人质，老狐狸。」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目送着佩西亚伯爵离开，主教脸上的轻松逐渐凝固为严肃，他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座位上开始大吃大喝，为了之后可能到来的逃跑机会，他必须攒积足够力气才行。

第五十五章 高阶恶魔（加更）

在『壁垒之锤』带着堕天使萨麦尔飞出宅邸后，伊丝便踏着墙壁上轰出的破洞，从二楼俯瞰战场。
外面依旧是沁人的寒冷以及被白雪覆盖的世界，只不过因为轰响声，原本原本聚集在宅邸外的圣骑士们全部行动起来，他们发现了被伊丝砸进庭院的高阶恶魔，并且在圣骑士长的带领下将其团团围住。
「只有一个高阶恶魔吗？」
伊丝皱起眉，展开全知地图，如同全息地图的画面上只有萨麦尔一人，准确的说，整个尼鲁城里都只有萨麦尔一个恶魔，但值得人警惕的是，全知地图上只显示了萨麦尔的种族、姓名以及所在位置，等级一栏和自己使用『第二形态觉醒』时一样，有一种模糊的，仿佛覆盖了毛玻璃的感觉。
也就是看不见等级。
「用了伪装系魔法吗？如果用更高阶的检索魔法应该能突破认知遮掩，可我没有学习……不，也许可以用单体的鉴定魔法，『上帝之眼』。」
将鉴定对象锁定在萨麦尔身上，伊丝蓝宝石般的右眼顷刻间被无数齿轮状的光影填满，视野里除了萨麦尔以外，其余景物全部变得模糊，与之相对的，萨麦尔的信息被显示在了视网膜上。
但这并没有让伊丝高兴起来，相反，伊丝微微皱眉。
「喂喂喂……这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啊，为什么会存在这种怪物啊。」
『上帝之眼』确实将萨麦尔的信息显示出来，但却多了一条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种族天赋，名为『失乐园的禁忌』，堕天使一族不存在等级这个概念，自然无法显示等级，哪怕是萨麦尔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等级有多高。
愣了片刻后，伊丝不由得咋舌。
「算了，总之先把这家伙抓住，也许能通过他知道魔王的实力。」
「把圣水涂在武器上，恶魔和吸血鬼一样惧怕圣水！」
下方在圣骑士长的指挥下，没有经历过生死战斗的士兵战战兢兢的将圣水泼在武器表面，而恶魔萨麦尔还没有从『壁垒之锤』制造的巨坑中爬出来，神圣属性的『壁垒之锤』似乎对他造成了相当伤害。
砰。
伴随门板砸在墙壁上的声音，房间里的门被猛然推开。
是卡米拉。
「姐姐大人！」
「我没事。」
看见伊丝没有受伤，卡米拉顿时松了口气，先是将因为出汗而黏在前额的金发拨开，接着视线被墙根下趴着的欧恩吸引。
「这是……？」
强压下因为欧恩在面前死亡而产生的，伊丝冷静回应。
「欧恩，被萨麦尔暗杀了，记得卡米拉说过，萨麦尔是八大堕天使之一，他有多强实力？」
「萨麦尔是八大堕天使中位列最末的一个。」
「这样么……」
就算说是位列最末，由于缺乏对比，伊丝也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强。
「姐姐大人，我建议现在先离开这里，堕天使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匹敌万人军队的实力，与他战斗太危险了！」
「唔呃！」
还没等卡米拉说完，下方便传来士兵的痛呼声，伊丝回过头，萨麦尔已经从深达五公尺的巨坑里爬出，虽然身上不断发出皮肤烤焦的呲呲声，头发也有明显的烧焦痕迹，但却依旧行动自如，深红的眼眸里被怒火填满，扭动着脖子环视将他围在中间的圣骑士。
「真是大礼……很久都没尝过人类的血液，如果把你们这些神职者变成不死生物，不知道你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啊，呵呵呵。」
并没有给予恶魔嘲笑时间，绕到恶魔背后的圣骑士长一跃而起，双手拿着的巨锤仿佛要把萨麦尔碾成齑粉般，连带着重力的力量从天而降。
「去死吧！」
砰。
令圣骑士们睁大眼睛的是，恶魔仅仅只是伸出一只手，圣骑士长的必杀一击便被轻易接下。
如同用木槌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恶魔除了肩膀震动了一下外，其余什么也没发生，而圣骑士长只觉得自己一击打在了山岳上，反震回的力量近乎让巨锤脱手。
「不、不可能，这是被教皇大人祝福过的神圣武器，怎么可能轻易接下！」
「被小看了呐，但我没时间理你，滚吧。」
声音依旧沙哑，任谁都能听出萨麦尔语气中的不屑，但正是这种态度，才让圣骑士长恼羞成怒，再一次，他举起了巨锤。
不过却失去了攻击目标。
原本站在凹坑边缘的萨麦尔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糟糕。
几乎下意识的，站在宅邸二楼的伊丝抓住卡米拉肩膀，发动了近距离的『瞬移』。
而也就是在这零点几秒的时间，一把半人高的弯刀掠过伊丝刚才站着的位置。
「嘁，被躲过了吗。」
这一次伊丝看清了对方踪迹——一团黑色的物质先是从阴影中蠕动着浮现，然后逐渐凝聚成黑色人形，如同活在影子中的生物。
此前之所以能在不知不觉中暗杀掉欧恩，应该就是用这种可以在阴影中随意穿梭的能力吧，确认了这一点，伊丝更加觉得要把萨麦尔干掉，萨麦尔对自己的威胁程度毫无疑问，自己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人从后来一刀。
第一时间挡在伊丝面前，卡米拉从储物魔法里拿出魔杖。
「姐姐大人，由我争取一些时间，恶魔的目标是您——。」
「我可不是话多的暗杀者。」
卡米拉的话还没说完，萨麦尔如同丧尸般阴冷的声音再次降临，伊丝再一次发动了瞬移，考虑到对方可以躲藏在影子里的麻烦能力，伊丝这次直接闪现到了宅邸以外的半空。
「『赫尔墨斯之翼』。」
接着发动比『飞行』魔法更加上位的『赫尔墨斯之翼』，伊丝的长靴上生长出两对青色翅膀。
「卡米拉先离开这里。」
「可——」
「啧，没有阴影也能追击吗，卡米拉，不要反抗。」
没有再与卡米拉商量，伊丝先是一把将卡米拉抛到空中，然后将空出来的手对准卡米拉，接着掌心浮现出一圈白色魔法阵。
『空间跃送』
转瞬间，卡米拉消失在半空，伊丝将卡米拉传送到了娼馆最下层，平时面见宠物的房间。
然后。
『抗拒之环』
一圈橙红色火焰毫无预兆的以伊丝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在飞散到距离伊丝约三公尺的位置时，一个长着鸟类翅膀的黑色人影突然从虚空浮现，就像被高速运动的卡车撞击了一样，被火环弹射而出。
『抗拒之环』虽然不会对敌人造成伤害，但瞬间施放以及强制击退的效果却深受玩家喜爱，尤其是对魔法咏唱者而言，几乎是必须学习的技能。
接着，伊丝对正处于击退状态中的萨麦尔发起了追击。
游戏中使用『抗拒之环』后，玩家会有一段僵直时间，但现实里却没有僵直限制，实验过这一点的伊丝当然要利用其优点。
伴随近乎让人睁不开眼的风压，仅仅只是眨眼功夫，伊丝便移动到萨麦尔身前。

第五十六章 没有悬念的战斗（加更）

这是伊丝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此前她最多只是在房间里尝试各种简单技能，尽管她在『Ragnarøk』中有着相当多的PVP经验，但现实与游戏的差距极大，想要短时间适应根本不现实。
因此哪怕伊丝觉得直接像上次一样，使用『圣光列阵』便能直接将萨麦尔蒸发，也没有真的动用，首先萨麦尔的存活对自己至关重要，其次，自己可以利用萨麦尔提升实战能力。
所以伊丝选择了近战。
在虚空中踏出一步，追上因为『抗拒之环』击退效果而无法动弹的萨麦尔，伊丝直接朝萨麦尔脸上挥拳。
噗。
只是瞬间，伊丝的拳头便洞穿了萨麦尔头部，但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手中没有传来打中东西的实感，紧接着，就像风化许久的岩石被人突然碰了一下一样，萨麦尔化为黑雾消失在伊丝眼前。
完全能量化？还是暗杀术的一种？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能力？
一瞬间，伊丝脑海里闪过数种可能，如果再次使用『上帝之眼』的话，说不定能看到萨麦尔的能力，但战斗中不容许丝毫分神。
「你大意了。」
鬼魅般的声音从伊丝背后响起，黑色雾气凭空凝聚成一团，和伊丝想象的不同，萨麦尔的能力并不需要依靠阴影。
如同要把伊丝一刀两断般，萨麦尔毫不犹豫的下挥弯刀。
伊丝侧身避开攻击，转过身，抓住萨麦尔拿刀的右手，猛然扭转。
咔嚓。
「唔呃啊啊啊！」
关节处传来的剧痛令萨麦尔五官扭曲在一起，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以空出来的左手殴打向伊丝侧脸。
看来不是完全能量化的身体。
在内心下定判断，伊丝松了口气，如果萨麦尔是完全能量化的身体，自己就不能采取近战方案，除了用广域神圣魔法将其压制并削弱以外，没有更好更快捷的方法。
而那样就失去了检验实战的意义。
「看来你的近战能力还不如我。」
故意用讥讽的语气嘲弄，由于回避不了萨麦尔击打向自己左脸的攻击，伊丝选择主动拉紧距离，硬要说的话，这是伊丝判断上的失误，倘若是普通人，在遭遇关节错位的剧痛时，肯定会失去还手能力，但萨麦尔已经超出了普通生物的范畴，因此给予了还击。
用肩膀硬吃萨麦尔的一拳——稍微有一点钝痛，就像是被十岁左右的小孩打了一下，欺身而近的伊丝用手肘冲撞萨麦尔胸口。
「呜。」
领人无法呼吸的剧痛让萨麦尔瞬间失去反抗能力，趁着这一刻，伊丝再次追击。
扣住没有松开的萨麦尔的右臂，硬生生调整角度，让萨麦尔的胸膛抵在自己空出的手肘上，接着。
『加速』
『力量绝对化』
『刚毅』
『冲锋』
前三个技能是为了强化肉体能力，而最后的『冲锋』则是战士系的基础技能——在直线上进行冲刺，只不过伊丝不是为了将某个要塞冲破，而是把萨麦尔当做肉垫，从数十公尺的上空，直接贯向地面。
轰！
如同流星坠地，地板与积雪瞬间腾飞而起，整个地面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般，以伊丝坠落的地点为中心，朝四周隆起扩散。
而伊丝也在视野被泥土遮挡时瞥向全知地图，在刚才一系列追击以及最后一击的连击下，萨麦尔的生命值被迅速削减，只剩不到30%。
「啧，又不见了吗。」
再次以诡异的能力消失，萨麦尔出现在另一边的圣骑士们头上。
「呜啊！！」
「救——呃啊！」
一层灰色光幕骤然扩散开，被笼罩在其中的圣骑士只是片刻时间便躺倒在地，不止如此，就像在进行某种邪恶仪式般，浮在半空的萨麦尔朝天空伸出双手，将自身翅膀展开到极限，一道直冲天际的灰色光柱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论是谁都能看出，萨麦尔接下来将要使用强大魔法。
「所有人快撤！」
圣骑士长的怒吼声与圣骑士的惨叫成了唯一背景音。
「就用魔王大人传授的魔法让你们这些蛆虫消失吧——『禁忌之月』。」
禁忌之月？
从未听过的魔法。
但伊丝并没有因此大意，虽说现在就能阻止萨麦尔施放魔法，但那样未免有些可惜，不以身试险的话，就不可能知道异世界的魔法对自己到底有多大威胁。
和想象中宏大的魔法不同，萨麦尔面前只出现了一支灰色长矛，长矛上没有铭刻文字，但高速振动的嗡嗡声却说明了其中蕴藏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伊丝也觉得萨麦尔的魔法缺乏气势，所谓的强大魔法，至少要像『圣光列阵』一样才行。
「啊啊，这就是乌拉诺斯大人的力量，在这份无上的力量面前感到恐惧吧！」
深红的眼眸中寄予着激动，萨麦尔兴奋的指挥着灰色长矛，将目标锁定在伊丝身上，他相信，乌拉诺斯传授的『禁忌之月』一定能把这只该死的蝼蚁铲除。
转瞬间，灰色长矛便出现在伊丝面前——
然后发出啪咔一声，就像小孩子投出的石子般，无力的落在地上。
『绝对防御』，能够在0.3秒内抵御任何一次非超位魔法的攻击，也是伊丝身上的最强防御技能之一。
「就……就这个？」
呆然看着地上逐渐消散的灰色长矛，伊丝不由得有些失望。
『绝对防御』并不是有魔力便能使用的技能，就伊丝现在的等级来说，一天只能使用四次，而自己却把如此珍贵的魔法用在了弱小到令人发笑的魔法上。
让伊丝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对萨麦尔来说也同样不可思议，后者的震惊甚至更胜一筹。
「不、不可能！凡人怎么可能挡住这一击，这一定是幻术，幻术！」近乎癫狂的嘶吼，「你其实受了很严重的伤吧？快承认啊！」
「……无趣。」
伊丝终于理解为什么伯爵长女总是把无趣挂在嘴边，现在确实有够无趣。
精神有些疲惫，伊丝不愿意再纠缠下去，直接从仓库里拿出属于伯爵长女的武器冈格尼尔，稍微掂了掂后，把目标锁定在半空中陷入癫狂的萨麦尔。
「结束吧。」
红色光芒一闪而逝，萨麦尔消失在了半空。

第五十七章 寄生之种

这里是阳光无法涉足的牢底，冰冷与漆黑构成了世界的全部。
吱呀。
包裹了铁皮的沉重木门发出怪叫，紧接着，一道微弱火光照亮这个狭小房间，随后是驳杂的脚步声——不止一人造访了这里。
一名将白发扎成双马尾，蓝色眼眸中不带丝毫感情的娇小少女走进牢房，少女狭长的眼角以及修长的白色睫毛，更是加重了不好招惹的氛围，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说出「去死」之类的冷酷命令。
「『永续光』。」
少女轻打了个响指，阴暗的房间顿时被白光填满，没来得及适应光芒的人下意识闭上双眼。
简单扫视了一圈石头砌成的牢房，少女很快把视线锁定在位于左手边，被无数锁链与钉子限制在十字架上的男人。
男人显然脱离了人类的范畴，皮肤枯槁干瘪，就像失去了肌肉与血液，只剩下骨头与外皮般难看，不仅如此，男人背后还有着一对超过两人高的鸟类翅膀，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羽毛，露出其下丑陋的肉翼。
「嚯~看起来还挺老实，蕾菲娜，把他叫醒。」
「是，主人。」
造访房间的少女自然是伊丝，跟随她一同前来的则是卡米拉与宠物蕾菲娜，现在是解决掉萨麦尔后的第二天，昨天伊丝的最后一击并没有把萨麦尔击杀，而是刻意留下了一命。
在那之后，被死亡恐惧笼罩的圣骑士们逐渐恢复镇定，开始清扫战场，欧恩的尸体也被赶来的神官回收。
至于伊丝本人，虽然一开始被怀疑欧恩的死是伊丝所致，但在神官们检查了伤口痕迹以后，就排除了伊丝的嫌疑，加上『击杀萨麦尔』的功绩，教会只是让伊丝换了个住所，把人质交换的事宜推迟，便没有了后续。
而伊丝也没有闲着，留萨麦尔一命当然不是出于善心，为了获取更多情报，伊丝直接将失去战斗能力的萨麦尔交给了娼馆里的宠物们看管。
尽管一开始有着萨麦尔会不会使用能量化逃跑的担忧，但当蕾菲娜拿出银质十字架，并加以圣十字剑贯穿萨麦尔胸膛，将其钉在十字架上以后，萨麦尔便无法再使用魔力。
据蕾菲娜说，这些东西是伯爵长女与宠物们做成年人事情的时候，偶尔会用到的道具，因为吸血鬼在银十字架附近会变得虚弱，加上圣十字剑制造的伤口极难愈合，所以伯爵长女才会让宠物们收藏起来，用以增加情趣，这也更加让伊丝确信，果然宠物们都是抖M。
蕾菲娜先是朝伊丝低头行礼，然后走向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高阶恶魔，捡起装满高浓度圣水的铁桶，直接泼在萨麦尔身上。
呲呲——
「咕啊啊啊啊啊！」
仿佛把烧红的木炭放进水中那样，萨麦尔身上发出呲呲的声音，皮肤也浮起阵阵白雾，手脚不自觉的弹动挣扎。
伊丝不禁觉得脑袋大了一圈，自己只是说把萨麦尔叫醒，没让蕾菲娜动用如此暴力。
她清了清嗓子，维系着之前的冰冷语调。
「蕾菲娜，把圣水洗掉，他的命还有作用——这是我送给父亲大人的礼物。」
「非、非常抱歉。」
听到违背了伊丝的意思，将紫发绑成侧马尾的蕾菲娜浑身一颤，连忙咏唱咒文，召唤出一满桶水泼在萨麦尔身上，将圣水冲刷干净。
萨麦尔的痛呼声顿时小了许多，大口喘息着，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原本闪烁着红色流光的眼睛已然黯淡许多，不再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无耻的凡人……」
「闭嘴，主人没有允许你说话。」
没有打招呼，站在旁边的蕾菲娜直接一拳打在萨麦尔侧脸，发出一阵骨骼断裂的咔嚓声。
伊丝再次感到头大，重新朝蕾菲娜强调。
「他是重要的资源。」
「主人，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萨麦尔是不死者，这点小伤不会影响他的生命。」
但看起来就痛死了。
在内心吐槽一句，为了避免蕾菲娜再次动用暴力，伊丝挥了挥手。
「出去，别让其他人进来。」
「好的，主人。」
包裹了铁皮的木门再次发出一阵吱呀声，牢房里只剩下伊丝与卡米拉以及萨麦尔三人。
「萨麦尔，天空魔王乌拉诺斯手下八大堕天使位列最后一人，拥有在短时间内连续雾化并快速移动的能力，千年时间里暗杀的血族贵族超过了三位数，没想到传说级的人物会有今天。」
刻意挑选会激怒萨麦尔的话，伊丝微微扬起下巴。
「我留你一命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你能回答我的所有疑问，我会考虑释放你，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挣扎与顽抗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有探查记忆的魔法，自己也就不用这么费劲，但探查记忆属于亡灵魔法的分支，自己并没有学习过。
刚刚经历了剧痛的萨麦尔咬紧牙关，发出不屑的嗤笑。
「背负堕天使之名的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向你透露任何消息。」
「嚯~卡米拉，把寄生之种拿出来。」
「是，姐姐大人。」
在伊丝命令下，一直守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捧着一颗棕色种子迈出。
可以明显看到，萨麦尔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以此作为威胁的伊丝发出冷笑，虽然自己不会真的使用寄生之种，但口头上的气势决不能少。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只要触碰到鲜血就会生根发芽，寄生在血肉里，最终把宿主同化，成为保有意识却无法自由行动，连视听都无法做到的植物——啊，忘记说明，同化的过程至少持续十年，也就是说，被同化的剧痛还有身体逐渐麻木的恐惧将伴随你很长时间。」
没有再回答伊丝的话，萨麦尔沉默不语，在伊丝来之前，萨麦尔就已经受够了蕾菲娜与其他宠物的折磨。宠物们在伊丝面前表现的十分乖巧弱小，但在其他人面前时，却是穷凶极恶，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残忍吸血鬼。
对卡米拉点点头，伊丝后退一步隐入黑暗，让卡米拉成为询问对象。
「问题一共有四个，你可以选择沉默，但我会根据你的回答投放寄生之种，」不再是缺乏感情起伏的语调，而是事务性的质问语气，「第一，另外七个堕天使的能力是什么？」
沉默。
没有得到回答，卡米拉朝前迈出一小步，寄生之种带来的压迫令萨麦尔全身一跳，紧接着，因为身体被钉子与圣十字剑贯穿，龇牙咧嘴的发出痛呼。
仿佛没看见这一幕，卡米拉继续询问，明明很漂亮却无感情的反差令伊丝有些头痛，虽然卡米拉已经不再把自己放进人偶的角色里，可过去的行为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东西。
「第二个问题，魔王乌拉诺斯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
依旧没有回答，卡米拉再次迈出一步，而也就是在这时候，萨麦尔不甘的开口。
「……我不知道。」
卡米拉收回脚步，继续问第三个问题。
「攻击姐姐大人的目的是什么，阿瑟夫的暗杀和你们有关？」
「第一个问题我无可奉告，阿瑟夫从很久以前就是我们的盟友。」
看来不是完全屈服了。
伊丝有些遗憾。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等级是多少。」
「我们高阶恶魔没有等级。」
「没有等级？」
隐藏在阴影中的伊丝追问，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复，卡米拉皱起眉。
「姐姐大人在问你问题。」
「无可奉告。」
「啧。」
「卡米拉，等等。」看到卡米拉准备和蕾菲娜一样动用暴力，伊丝连忙制止，「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今天就到这里吧。」
「可他忤逆您的命令……」
如果是以前的卡米拉，一定不会提出疑问吧，察觉到变化，伊丝不禁露出微笑，比起萨麦尔的情报，卡米拉的改变显然更让人开心。
「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预定，走吧。」
「姐姐大人这么说的话——我知道了。」
将寄生之种放回储物空间，卡米拉以仿佛要杀人的视线瞪视了一眼萨麦尔，快步跟上伊丝，离开了房间。

第五十八章 尾声（加更）

对大多数血族而言，阳光是致命而美妙的毒药，许多血族都喜欢阳光明媚的天气，但却因为种族原因无法伸手触碰，不过对身为纯种的佩西亚伯爵而言，晒太阳这种奢侈活动只是稀松平常。
尽管佩西亚伯爵不论身份还是实力，都允许他迎娶复数妻室，可佩西亚伯爵是个用心专一的贵族，自从伯爵长女的母亲死后，佩西亚伯爵便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女儿身上，不仅拒绝了所有贵族女性的求婚，就连与女性相处的时间都尽可能缩短，以免招来女儿质问。
可以说，佩西亚伯爵把后半生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而今天，是他迎接女儿回归的日子。
数天前恶魔族的来袭只是佯攻，据说真正目的是为了方便高阶恶魔在尼鲁教区进行暗杀活动，不过具体内容佩西亚伯爵并不清楚，一是消息难以打听，二则是高阶恶魔杀了谁和她女儿回家根本没关系。
当然，这期间也发生了让佩西亚伯爵不快的事，当日由于恶魔族的突然袭击，以至于军中出现了小规模骚乱，而尼鲁主教居然趁这个机会逃回了尼鲁教区，尽管因为尼鲁主教知道扣留佩西亚之女会引发战争，从而同意悄悄交还伊丝，但佩西亚伯爵还是勃然大怒，直接将看守尼鲁主教的守卫当众斩首。
不过那都已经过去，现在佩西亚伯爵正不断整理衣装，站在边境城市的城墙上，满心欢喜的等待车队回归。
「伯爵大人，您看，那会不会是小姐的车队？」
一名文官打扮的青年指着山坡尽头，可以看见一队如同蚂蚁般的黑点正朝城市行进。
佩西亚伯爵脸上顿时展露笑容。
「今天怎么可能有其他车队敢走这条路。快备马，我要去接薇尔！」
「是，小的现在就去。」
……
然而佩西亚伯爵却扑了个空，现实是，伊丝和卡米拉并不在马车里，车队中除了蕾菲娜一行以及一同被扣押的仆役外，就只有一个被黑布蒙着的囚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同随时会暴起杀人般，回到城主府的佩西亚伯爵大声质问单膝跪地的五名宠物，她们是佩西亚伯爵专门送到城镇供伊丝享用的仆役，同时也背负着将伊丝带回来的任务，现在伊丝消失不见，佩西亚伯爵自然要向她们问罪。
战战兢兢的，为首的蕾菲娜缩了缩脖子，语气里带着颤音。
「对、对不起……伯爵大人，主人说她有别的任务……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我不是说过吗！薇尔不论如何都必须回来！你没有传达给薇尔？」
佩西亚伯爵开始来回踱步，长靴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声令宠物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她们甚至能肯定，如果她们不是伯爵长女喜欢的宠物，而是普通士兵的话，现在肯定已经鬼头落地。
「我对主人说过了，可是主人只让我把她准备的礼物和这封信交给您，还说您看了信以后，就不会制止她。」
「信？在哪？」
蕾菲娜连忙从衣服里拿出信件，红色的蜡印上印有佩西亚家族嫡系的华美纹章，这样的纹章只有两枚，分别在佩西亚伯爵以及伊丝身上。
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佩西亚伯爵拆开信件，匆忙展开。
『致敬爱的父亲大人，
想必蕾菲娜已经告诉您，我不会回到领内的事情，但这不是我想违背父亲大人您的旨意，而是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追查下去的地步。
正如您所知道的，几天前高阶恶魔萨麦尔出现在尼鲁教区，目的是为了刺杀我。』
读到这里，佩西亚伯爵皱起眉，但急于知道女儿近况的心理又迫使他停止思考。
『在一番打探下，我发现了恶魔族的目的，他们之所以派萨麦尔刺杀我，是因为恶魔族知道，只要我在教会领地受伤，就一定会引发您的怒火，进而重新挑起血族与教会的战争。
虽然佩西亚领现在已经发展有相当实力，可这并不代表有了与整个人类联盟相抗衡的力量，在思考了很久以后，我决定彻底利用魔王乌拉诺斯的力量，深入人类世界，拉拢人类强者的同时，进一步调查恶魔族的实力与真面目。
尽管我们血族与恶魔族争斗了近千年时间，可对敌人的了解却知之甚少，如今连他们的住所都不知道，过去我们没有办法探查，可现在有乌拉诺斯的指引，我相信，我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登上传说中倒悬于天空的都市，然后借用乌拉诺斯的力量，成为统领天空的伪王。
到那时，世界的秩序将因我改写，您的佩西亚领也会成为血族最强大的领地——不，即便将血族女王赶下王位，让您成为新血族之王也不无可能，我将以此为目标，努力探索。
如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得到成果，我将回到您身边，但在此之前，还请允许薇尔的这份小小任性，每当我取得成果，我就会派人将密信传达给您，还请您不要过于思念我。
另外，作为我实力增长的证据，我已命蕾菲娜将活捉的堕天使萨麦尔转交给您，因为时间关系，我没能从他嘴中得知更多消息，只能交由您发掘，还请父亲大人宽恕薇尔的无能，萨麦尔知道的情报一定对我们大有裨益。
最后，希望父亲大人能守望着我，祝福薇尔会带着浮空之城回来。
愿先代祖父西瑞尔之名庇佑着您。
您永远的女儿，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读到最后，佩西亚伯爵脸上已然流下两行眼泪，尽管这封信的字迹出自卡米拉，可最后落款上的唇印却属于伊丝，伯爵长女每次给佩西亚伯爵写信，都必定会在最后留下唇印，因此佩西亚伯爵才会深信内容的真实性。
他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早已干掉的红色印记，深吸口气，语气里充满不舍与欣慰。
「我会这样治理佩西亚领，完全是为了薇尔你啊。什么『您的佩西亚领』，难道不是薇尔你的吗？明明不舍得分开，却为了我冒险深入人类领地。浮空城是乌拉诺斯的老巢，有那么好找到吗……居然说让我坐上血族王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呵呵呵。」明明脸上还挂着眼泪，佩西亚伯爵却笑了出来，「不愧是我的薇尔，这是她才会说的话。」
沉默了半晌，佩西亚伯爵从复杂的心绪回到现实，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向因为害怕而死死低着头的蕾菲娜等人。
「起来吧，我知道薇尔的心意了，确实不是你们的过失，另外，作为分担薇尔在尼鲁教区期间事务的报酬，你们可以在佩西亚领里选一块领地，我会册封你们为准男爵。」
「伯爵大人，还请容我拒绝，如果有了领地，我就无法继续待在主人的身边，那样的生活我宁可不要。」
没有丝毫犹豫的，蕾菲娜直接拒绝了佩西亚伯爵的赏赐，其它宠物也都以自己的方式拒绝奖赏。
思考了片刻，佩西亚伯爵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如此，跟随薇尔行动，替她暗中解决麻烦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薇尔此次深入人类世界极为危险，而且以她的性子，如果知道你们插手，肯定会不悦，所以你们的行动不能被薇尔发现，另外我会把所有的死士交给你们指挥，务必保证薇尔安全，知道吗？」
「是，伯爵大人，我等早已做好为主人献上生命的准备。」
脸上的笑容更盛一分，佩西亚伯爵挥了挥手，
「都起来吧，薇尔还安排了另一份任务给我——萨麦尔么……不管你是谁，胆敢对薇尔不利，我会让你品尝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摸了摸下巴，佩西亚伯爵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阴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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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毕

后记

咳哼，这应该是在菠萝包写的第一篇后记吧？
姑且不论从艾菈跟来的老读者，首先要对新读者说明的是，我有着每一卷结束后写一点后记的习惯，因为只是一点闲言碎语，所以可看可不看，另外这篇不会算在加更内容里，菠萝包没有『设定章』（简言之就是既不收费也不算字数）和『正文章』的区别，对我这样的后记党实在有点不友好。
那么开始正题。
首先自然是关于这本书和上本《吸血姬大人太犯规了》的部分，上本书写蒂菈的时候，因为和原网站的一些纠纷，弄得很不愉快，思绪也很杂乱，所以写的时候没有把细节和重要的东西提前列清楚，导致设定堆得太多，人物驳杂不精，所以便推掉重构，也就有了现在内容与设定大改的伊丝。
总的来说，现在的剧情和走向我很满意，尤其是卡米拉一阶段个人线的回收，当天写完那一章以后非常激动，一直盯着后台看各位读者大大们的吐槽，看到很多人说「好看」、「很舒服」这样的留言，简直满足到要飞起来了，事实上直到现在，心情不那么好的时候，我也会翻出来看看，然后就变得开心了。
其次是关于之后的剧情。
老读者都知道，我（姑且用笔名Yomi称呼，以前也是这么简称的，）很不喜欢有雷和喂屎的情节，不论是死人还是开放结局，我都很讨厌，中二时期还说过「作者写的故事就是作者的下个人生，所以我不会写黑暗的东西」这样的话（现在想起来真是有够羞耻的，群里的诸君别再鞭尸我了）。
之所以说这些是为了表明，伊丝之后也不会出现写死人的情节，保证高糖不虐，所有看起来虐的剧情都只会停留在『看起来』为止，这可是无敌流！不是打怪升级的热血王道小说。
然后是……好吧，写之前明明有很多吐槽，但真正写起来却想不到有什么好说的了。
简单提一下下一卷剧情，下一卷的登场人物已经在第五十四章说明了，要强调的是，被遗弃的阿伊莉斯不是卡米拉，卡米拉在剧情后期有另外的二阶段感情回收。
最后是加更的事情。
哇！！！发之前明明想到仅限月票应该加不了多少更吧？结果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都有些后悔了，不过说到做到，至少等这个月结束再变卦（说不定不变了）。
最后的最后，进入惯例环节。
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收藏、点赞以及月票，感谢诸位能阅读至此，读者大大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Yomi在这里献上诚挚的谢意，十分感谢_(:з)∠)_。
以上。
2020/01/04

第二卷 凶恶吸血姬与善良的异邦人

第一章 前往王国之路

位于阿莱克西亚大陆西端的人类联盟被分为三个较大国家，分别是西南方的诺塔帝国、西北方的赫尔斯王国以及位于两国之间，被许多人类当做圣地的尤弥尔教国。
虽说这些大国边境还存在着许许多多弱小国家，但因为这些弱小国家大都依附于附近大国，所以基本上也被认为是大国的一部分，而在这三个大国间，又以西南方的诺塔帝国国力最为强盛。
从很久以前起，人类联盟中就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如果不是有大陆东边的血族虎视眈眈，赫尔斯王国早就被诺塔帝国所吞并，至于事实如何，两国并没有人出面解释。
不过有识之士都清楚，有尤弥尔教国夹在两国之间，大规模的战争根本不可能出现，教国的领土虽然不大，但不论是顶尖实力者的数量还是军队的凝聚力，都是其他国家无法匹敌的存在。
此刻，位于尼鲁教区与赫尔斯王国国界边缘处，两个小小人影正缓慢进行于荒野。
「明明是连接两个国家的要道，为什么连条石板路都不修啊。」
低垂着头抱怨，将银色头发梳成双马尾的伊丝叹了口气。
虽说她可以直接用『高阶传送』飞到下一个城市，但因为出发前信誓旦旦的对卡米拉强调「用传送魔法代替步行完全是不解风情」的话，因此即便双腿走的快要断掉，也不好意思开口用『高阶传送』赶路。
至于头发为什么变成银色，又为什么绑成双马尾，前者是因为使用了『第二形态觉醒』遮掩种族，后者则是出于方便考虑，没过臀部的银发不加以限制总是会随风飘散，扎成双马尾的话，发梢就不会再飘到嘴里。
相比因为伯爵长女耐力不足而略显疲态的伊丝，旁边的卡米拉只是额头微微发汗的程度，绑着白色大缎带的金发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配合深红眼眸与得体举止，将贵族气质演绎到极致，哪怕现在穿着平民着装，也没能掩盖一举一动中透露出的优雅感。
「石板路一般只有王都和有财力的城市才有能力铺设，如果姐姐大人是说连接两个国家的官道，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地方有吧。」
「明明道路才是发展的重要基石……」
以不会让卡米拉听见的声音，伊丝小声嘟囔着，如果自己不是转生成伯爵长女，而是变成佩西亚伯爵了的话，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调集人力在领地周边修好石子路。
卡米拉紧了紧背着的包裹——只是一个装饰品，真正的东西都放在了储物魔法里。
「姐姐大人，单用信件真的能说服父亲大人吗？如果要永远离开血族领地的话，我觉得最好还是回去见一面……」
「嗯？我没想过永远不回去，这次去人类领地是有目的的行动。」
「和您信中说的，寻找乌拉诺斯的浮空岛，成为伪王一样吗？」
写信的时候，考虑到自己的字迹和伯爵长女的字迹可能会有不同，所以伊丝便让卡米拉代笔，因此卡米拉知道信的内容并不奇怪，伊丝摇了摇头。
「那种事情我完全没想过，首先我对成为魔王、管理一大群下属不感兴趣，其次，信里面说的『乌拉诺斯的指引』只是我编撰的内容，单纯是为了说服父亲大人——嗯，也是时候该告诉卡米拉，卡米拉之前不就质疑过我其实不是伯爵长女吗？正如卡米拉想的那样，我只是一个外来的灵魂。」
伊丝小心瞥了一眼卡米拉，结果正好看见卡米拉在看自己，稍微有些尴尬的收回视线。
「嘛……替换伯爵长女的灵魂并不是我本意，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发生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原因。卡米拉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恨？」
卡米拉连忙否认。
「怎么会，不如说很庆幸，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姐姐大人，以前的姐姐大人发生了什么，和我没有关系。」
「那如果我的灵魂又被其他人替换了呢？」
「我会囚禁她，将您救回来。」
不都用的同一个身体吗……
虽然想吐槽，但伊丝并没有说出口，卡米拉已经把自己当成重要的人看待了吧，想到这里，伊丝不禁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话说回来，姐姐大人之前说的重要目的是什么？」
「诶？啊，重要目的是想办法找回原来的伯爵长女。开始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知道给父亲大人——嗯不，是佩西亚伯爵写信的时候才体会到，有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感，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原本的伯爵长女变回来。」
「那您该怎么办？」卡米拉停住脚步，深潭般的红色眼眸中显露出担，「如果您是想牺牲自己换回原来的姐姐大人，我一定会制止您。」
跟着停下的伊丝不禁苦笑。
「倒不会做到牺牲自己的程度啦，我的意思是，让伯爵长女或者我在另一具身体里复活，作为两个独立的人，不是共用一个身体。」
「呼，那就好。」
卡米拉微微放松肩膀，看起来松了口气，重新迈步前进。
伊丝继续解释。
「原本我没有这个打算，毕竟既缺少可以相信的人，又不知道有什么魔法可以做到这类事情，但之前尼鲁主教的话给了我启发。」
「姐姐大人是指复活欧恩副神官长吗？」
「嗯，走之前尼鲁主教透露过，他会把欧恩副神官长送到尤弥尔教国本土，从教皇那里争取到复活仪式的资格，虽然举行复活仪式的条件十分苛刻，争取到机会的可能性也很渺茫，但争取过至少比没有尝试过要好。」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打开全知地图，借以确认自己与下一个城镇的距离。
「所以您想去尤弥尔教皇那里，打听复活过去的姐姐大人的方法？」
「正是如此，能进行复活仪式的人，对灵魂的研究应该相当透彻吧，就和尼鲁主教说过的一样，争取过总比没争取过要强，至少以后不会为此事后悔。嘛，说是这么说，我也没打算把复活伯爵长女作为短期目标，毕竟白费功夫的可能性很大，放在几年以后完成也没问题。」

第二章 增援（加更）

说到这里，伊丝疑惑的皱起眉，在前方距离自己约两公里的位置上，正上演着一群光点追逐另一群光点的戏码，最初伊丝以为是有贵族在进行狩猎，可拉近地图后却发现，其实是魔物在追逐人类。
「那萨麦尔呢？记得姐姐大人说过，您无法探知他的等级，他本人也承认堕天使没有等级的说法，可大陆上的所有生物都有等级存在，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与不具备魔力的普通生物都有1级。」
「也许恶魔族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吧，嘛，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考虑到下级恶魔存在等级，说不定是世界出bug，忘记给堕天使加上等级。」
「bug……？」
卡米拉脸上浮现不解神色，由于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因此读的时候发音也不够标准。
伊丝悄悄吐了吐舌头。
「不用在意啦，虽然不知道萨麦尔为什么要暗杀我，但不论他们来多少，我都会把他们绑起来送到佩西亚伯爵那里。」
「姐姐大人很有自信的样子。」
「当然。」
由于在意两公里外的追逐戏，伊丝再次瞥了一眼全知地图，结果却令她面色凝重起来——被追逐的光点比起之前减少了一些，而光点消失只意味着一种可能，那就是死亡。
「卡米拉，准备战斗。」
「是。」
原本的轻松氛围瞬间变得紧张，卡米拉立即从储物魔法中拿出魔法杖，伊丝也将冈格尼尔准备好。以光点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自己与卡米拉面前，但那样就太过被动，哪怕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也必须令自己处于有利位置。
伊丝把手搭在卡米拉肩膀上，设定好传送坐标。
『高阶传送』
耳边响起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紧跟着的是野兽的粗重喘息，一群有着冰蓝色毛发，体长超过两公尺的狼型魔物正追逐着一队马车，仿佛发现了自己速度上的劣势，一共七辆马车逐渐停下，彼此围成一圈，将商人与护卫包围在其中，每当狼群靠近时，马车围成的圈内便会射出箭矢，留下一两条狼的性命。
而在逃窜路上的另一边，还能看见零散的几只小狼正在啃食落难尸体的场景。
除开这两拨势力，荒野上不再有其他生物出现。
「被魔物袭击的商队么……」
「姐姐大人，是冰原狼，这么多的数量，普通商队根本无法应付。」
「所以才会采取固守等待增援的方案吗？」
冰原狼的等级全部在7级左右，数量接近二十只，而商队护卫仅有不到十人，最高也才7级，更多的人只有不到5级，虽然现在凭借武器优势勉强保持均势，但等到天黑以后，情况就会急转直下。
「卡米拉，那边的小狼能交给你吗？我去把围住商队的冰原狼干掉。」
小狼的等级不到3级，体力也偏弱，虽说有三只，但卡米拉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可只有您一人……」
「没关系。」
朝卡米拉挥了挥手后，伊丝直接朝商队奔去。
之所以没有使用飞行魔法，是出于隐藏实力的考虑，在这个世界里，飞行魔法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能使用飞行魔法的人都会被打上强大标签，而强大虽然可以避免麻烦，但也会招来一些更强大的窥伺。
现在的自己确实比普通人强大许多，甚至连堕天使都可以随手打败，但如何确认这个世界里没有与自己一样，同是穿越以后继承了强大能力的玩家？
如果对方是性格偏向善良的人，双方还有交流的余地，但如果是自恃实力强大而肆意妄为者，沟通起来就极为困难，伊丝自认不是被欺负到头上都不会还手的老好人。
当然，伊丝也不打算被这些无法确认其存在的东西束缚手脚，之所以隐藏实力，更多是为了避免生活上的麻烦，仔细想想就知道，如果许多人都知道自己很强的话，会出现什么结果——无数想要变强的人找上门来拜师，姑且不说自己根本没东西可以教给他们，首先自己不喜欢出席有着许多人的场合，比起出名，还是低调的随心所欲的生活更好。
何况隐藏实力也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为此，伊丝在出发前特意与卡米拉商议过设定。
自己是一个名叫伊丝，等级只有10级的富商子女，因为家道中落，所以和妹妹一同出来谋生——原本觉得身高和外貌都比较成熟的卡米拉来做姐姐更合适，但因为卡米拉不论如何都改不掉「姐姐大人」的称呼，所以伊丝只能继续担任姐姐的角色。
尽管这令姐控的伊丝相当遗憾。
「不要随便放箭！等那群畜生靠近以后听我指挥！坚守足够时间，等其他商队帮忙！」
「老板，他们又来了！」
「等！让他们再靠近一些！弓箭用完我们就完了！」
在怒吼声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奔跑中的伊丝不禁苦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尼克斯，当然，这里得装成陌生人，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吸血鬼。
「稍微玩点大的吧。」
站在不会被冰原狼发现的位置，伊丝朝冈格尼尔注入魔力，虽然冈格尼尔本身只有一个追踪目标的效果，但在自己力量的加持下，却是相当顺手的武器。
将目标选在狼群最密集的一百公尺处，伊丝猛然投出积蓄满魔力、枪身爆发出刺目红光的冈格尼尔，紧接着，在狼群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长枪从侧面贯穿三条冰原狼的身体，直接没入另一端的泥土中。
「嗷呜！」
在这样的攻击下，狼群很快便发现伊丝的位置，而商队中的人也看见了伊丝。
「那边的朋友还请留步片刻！在下必有重谢！」
「这不是当然的吗。」
低声喃喃了一句，伊丝准备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作为武器，但考虑到光用石头就击败狼群似乎有些骇人听闻，伊丝便收回了如此想法，转而从仓库中拿出一柄装饰用魔法杖。
「还是用这个吧。」
轻轻挥了挥，伊丝绷紧面部表情，如临大敌般看着袭来的狼群。

第三章 伊丝的未来计划

「佩西亚大人，感谢您出手相助，两次被您拯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报您的恩情。」
得益于伊丝的帮助，冰原狼在损失了约一半数量后便迅速逃散，被困的商队也因此得救，现在尼克斯正面带感激的不停朝伊丝鞠躬，旁边的护卫与家眷也都纷纷投来谢意，其中不少人甚至因为得救而痛哭出声。
不过尼克斯的话只令伊丝感到困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人类而非吸血鬼，尼克斯不在意种族，是因为自己救过他的女儿，对这里的其他人来说，吸血鬼依旧是令人恐惧的存在。
大概是外貌过于相似，所以才会认错吧，『第二形态觉醒』只是隐藏了吸血鬼翅膀，把原本的白发变成挑染了幽蓝色的银发，脸庞线条依旧是伯爵长女那副过于冷漠的模样。
伊丝故意摆出伤脑经的表情歪头，银色的双马尾也跟着微微摇晃。
「这位先生如果是说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话，我想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是出生于尼鲁教区的人类。」
「可您和佩西亚大人的长相……」
尼克斯微微皱起眉，试图从伊丝脸上找出不同。
「这里面稍微有一些渊源，如果这位先生想知道的话，可以留到以后再说，目前先清点伤亡如何？」
正当伊丝转移话题的时候，手里拎着两只狼崽的卡米拉走到伊丝面前。
「姐姐大人，我——」话才说道一半，卡米拉便认出了站在伊丝面前的尼克斯，联想到隐藏身份的设定，原本神情缓和的脸立即绷紧，「尼克斯？你怎么在这里？」
「卡米拉小姐？那这边被称为『姐姐大人』的人类小姐是……啊啊，我知道了，原来如此……私生女的话，确实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啊。」
把现在的伊丝当成了伯爵的私生女，尼克斯暗自点头，看向伊丝的目光也多了一些同情，不再继续追问身份，转而深深鞠了一躬。
「那么，我去让手下清点损失，还请恩人小姐在此稍等片刻。」
「无妨。」
「都散开，把货物全部装回马车上，清点人数！」
看着转身吆喝的尼克斯，伊丝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尼克斯产生了误解，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卡米拉的存在。
或许之后该和卡米拉说说，让卡米拉直接叫自己名字，而不是『姐姐大人』。抛开可能会被熟人认出来的缺点，每当卡米拉叫自己「姐姐大人」时，自己就会有种不好意思与尊严丧失感。
如果叫『兄长大人』，也许会更加惹人怜爱吧。
可恶，为什么偏偏转生到了伯爵长女身体里。
每当想到这里，伊丝内心就会升起愤懑，不说变成美少男，就算是转生成佩西亚伯爵，自己也会十分满意。
虽说佩西亚伯爵已经年近百岁，但外貌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如果再成熟一些，变成有着整齐络腮胡子的大叔，就完全符合自己理想中的魅力男性，当然，这里的魅力男性是指『想成为的人』，伊丝已经决定，哪怕终生只能用这副身体生活下去，也只会找漂亮的大姐姐作为恋爱对象。
即便已经没有了……重要的东西。
然后，脸上传来一毛茸茸的触感。
伊丝下意识抬起眼，发现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全身被厚厚白色毛发覆盖的幼犬——应该是狼。
「安静。」
大概觉得幼狼的张牙舞爪是在对伊丝示威，卡米拉用脚踩着另一只幼犬，然后以空出来的右手拍打左手拎着的幼犬，就像被母亲训斥的孩子，被拍打的幼犬顿时老实许多，嘴里发出委屈的轻哼。
不知为何，现在的场景让伊丝觉得有些可爱，她轻笑着问。
「卡米拉这是……？」
「您让我解决那三只小狼的时候，我发现在它们后面还有两只更小的幼崽，所以便把它们带回来，冰原狼虽然不是稀有魔物，但在经过训练后会变得十分忠诚，许多贵族都喜欢豢养冰原狼，借此炫耀家族底蕴，所以冰原狼的幼崽在市场上有很高价值。」
「卡米拉的个人想法呢？」
「它们也许可以作为姐姐大人酒馆的看门犬。」
说话的同时，卡米拉拿出一条不那么粗糙的麻绳，将其拴在两只狼崽的脖子上，看得出卡米拉只是单纯为了不让它们逃跑而绑起来，力度没有丝毫留情。
绳子紧紧勒进毛发里的模样让伊丝不禁汗颜。
「卡米拉真的不喜欢小动物啊。」
「我只喜欢姐姐大人，如果姐姐大人不需要的话，我会把它们当做晚餐。」
「明明很可爱……」
在原来的世界里，伊丝就十分喜欢小动物，只是受困于种种原因，没能饲养。
至于卡米拉说的「姐姐大人的酒馆」，则是指伊丝在出发前提到的构想。
到了人类世界后，血液自然成了问题——『第二形态觉醒』只是改变了外貌，吸血本能和对血液的需求依然不变——虽说只要拿着钱去娼馆或者奴隶市场就能解决，但伊丝并不只满足于果腹的程度。
此前离开尼鲁城的时候，伊丝在临走前从血奴身上采集了一些血液。七名血奴全部是原本快要饿死，最后被自己从地牢带到地上，给予了温饱的奴隶。
当伊丝从仓储中取用的时候发现，血奴的血液味道比起之前有了显著提高，酸涩味少了许多，转而变的更加醇厚或者甜美，尽管缺乏对照组，但伊丝还是认为，身体状况良好的人比身体状况不那么好的人要更美味，而为了保证味道，之后要从健康的人身上采集血液。
只是自己总不能拿着器皿在大街上吆喝着收集，不然绝对会被当街逮捕，所以也就有了开一家酒馆的想法，白天的时候正常营业，到了夜晚，就变成从熟客那里采集血液的地方，前提是对方自愿进行交易。
当然，由于伯爵长女身体素质的原因，酒馆只会面向女性开放，因此说是酒馆，其实更多会进一些类似果酒或者甜酒之类的产品。

第四章 堕魔者（加更）

「话说回来，卡米拉知道怎么训练魔物吗？」
「不知道，但可以从魔物使那里学习驯化方法，经营酒馆是一个长期过程，所以在有空闲的时候，我可以慢慢学习。」
看着将狼崽抱在怀中的卡米拉，伊丝顺势坐在旁边一个没人的马车车辕上，现在两人都穿着平民服装，不用担心弄脏衣服或者把衣服刮破。
「又是拜托卡米拉啊……我也跟着一起学习好了——啊，说起来，这个世界有学校这种东西吗？」
「姐姐大人是说魔法学院吗？那是大城市才有的设施，一般只有贵族子女才有条件进去学习。」
「这样么。」
其实自己想说把卡米拉送进学院，体验一下学院里的生活，只不过以卡米拉的性格，恐怕很难融入其中，伊丝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卡米拉也跟着坐到伊丝旁边，视线瞥向附近来回收拾着货物的人们，大抵是外貌过于出众的缘故，每当商队护卫路过坐在车辕上的两人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姐姐大人想去学院吗？」
「那里已经不属于我啦，我可不想和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在一起学习，而且魔法的话，现在就已经够用了，生活魔法可以交给卡米拉解决。」
虽说学院的生活令人向往，可自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就算重新回到学校，也只会感到格格不入。
伊丝不禁回想起毕业多年后路过母校时的场景，虽然富有活力的学校与学生都没有改变，可自己却只剩下陌生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沟壑拉开了距离，那一刻她深刻感受到自己已然成熟。
「说的也是，如果姐姐大人学会生活魔法，我就没有作用了。」
「别把话说的那么残忍啊，我也是会偷懒的，嗯，不如说天生就很懒惰。」
只有在收集血液时会提起热情。
继续闲聊了一阵后，尼克斯终于将商队的损失清点完毕，此刻太阳已然西沉，繁星逐渐显露在旷野，商队开始原地驻营，失去同伴的人们低垂着头，席地而坐，沉默的食用干粮。
「恩人小姐，请问该怎么称呼您？我叫尼克斯，是往返于赫尔斯王国与尼鲁教区的商人。」莫约四十岁，衣服上满是灰尘的尼克斯来到两人面前，手中还拿着水壶和布袋，「在野外生火容易招来魔物，所以只有这些不成体统的食物，等到了城镇以后，在下一定会好好招待两位小姐。」
伊丝跳下车辕，接过商人递来的干粮。
「叫我伊丝就好，你应该认识卡米拉，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我姑且是富商的女儿，这次出来是为了找一些谋生的出路。」
「谋生的出路？可您应该不差……不，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替您在城镇里找一份文书类的工作，城防军一直在招募识字的人，那里薪酬比较合适，而且很安全。」
「不需要，姐姐大人有自己的打算。」
代替伊丝，卡米拉严肃的拒绝了尼克斯。
尼克斯精明的脸上浮现苦笑，卡米拉和伊丝一起救过他的女儿，早在尼鲁城时就已经认识，自然不会对卡米拉的态度而生气，不如说，如果卡米拉使用敬语的话，尼克斯一定会惶恐不已。
「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的事情并不重要，尼克斯先生才是，为什么会被冰原狼盯上？」
「这得从我们经过上一个村庄时讲起，」尼克斯脸上多了一抹灰暗，「原本我们只是打算在那个村庄里休息一晚，没想到刚好遇见王国的卫兵盘查堕魔者，以前这种时候，只要给卫兵塞一些钱就能不让他们找麻烦，可偏偏这次出了问题。村庄里藏匿了一群堕魔者。两方发生冲突，战斗很快波及到我们驻扎的位置，为了不被卷入战斗，我们只能连夜离开村子。」
「然后在夜晚迷路，遇见盘踞在荒野的冰原狼？」
卡米拉在一旁补充。
尼克斯脸上的苦涩更多了一分。
「是的，和卡米拉小姐说的一样，我们在黎明前遇见了冰原狼，之后就被一路追赶到这里，中途为了加快逃跑速度，我们丢弃了许多货物，但即便是这样，整个车队也有五成的人战死，一成失踪……大概都成了冰原狼的食物吧，总损失超过八成，该死的畜生。」
说到这里，尼克斯瞥向卡米拉抱着的冰原狼狼崽，眼睛里既有愤怒又有忍耐，大概是想把怒火发泄在冰原狼狼崽身上，但又因为卡米拉抱着，所以克制着不出手吧。
伊丝连忙转移话题。
「堕魔者？那是什么？」
「伊丝小姐不知道吗？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恶魔一样的存在。」
「你是在说姐姐大人连小孩子都不如么。」
「不……绝没有那个意思。」尼克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卡米拉刚才散发的不祥氛围令他发自内心的生出怯意，赶紧把对话拉回正轨，「堕魔者是指拥有特殊能力的一群人，他们不会咏唱魔法，也没有学习过魔法咒文，却可以使用特定的魔法。」
「那不是没有任何问题吗？」
「是的，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反而会被当做强大的实力者培养，但堕魔者拥有力量的同时也会付出代价，每当堕魔者使用魔法，他们身上就会长出暗红色的、和蛛网一样的纹路，当这样的纹路遍布全身时，堕魔者会失去理智，自身力量也会被放大到极限，无差别的攻击周围人，所以堕魔者被视为不祥的象征。」
伊丝微微皱起眉。
「那只需要让堕魔者在能力即将暴走的时候，停止使用能力不就好了？」
「确实，过去有人这么提议，但并非所有堕魔者都会遵守，为了眼前的利益，他们甘愿冒险。比如穷苦人家的孩子，如果有贵族对他许诺，只要让能力在特定位置暴走，就会给予他的家人一大笔金币，这样一来，就有了违反规则的堕魔者。」
「呜……」
伊丝的轻哼并没有让尼克斯停下叙述。
「而且这还不是最让人恐惧的事情，当普通人和堕魔者待在一起时，普通人也有可能感染为堕魔者，而部分堕魔者的魔法并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比如天生会令周围升温的魔法，只要他还活着，周围的空气就会变热，从而使印记不断增长，直到长满全身，陷入暴走的一天到来。
您知道，这已经相当于绝症，所以大家都憎恨着堕魔者，不让堕魔者靠近自己。」

第五章 也许是堕魔者的吸血姬

听起来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堕魔者会因为获得力量而付出代价，这一点并没有让伊丝觉得奇怪，但堕魔者的病症会传染给其他人，就是伊丝觉得无法理解的地方，当然，这只是伊丝毫无依据的个人想法，事实上，假如没有发生过这类事情的话，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这种恐怖流言不仅会很快消失，就连广泛传播都做不到。
接着尼克斯的话，卡米拉代为补充。
「在教会的宣传里，堕魔者是背叛了尤弥尔女神，从而被尤弥尔女神变为恶魔的存在，他们会用语言蛊惑人类，让人类变为他们的同类，不过这都是教会的宣传。」
「但不止是教会驱逐堕魔者，另外的两个非教会国家也都在执行驱逐堕魔者的策略，」说到这里，仿佛害怕接下来的话被人听见，尼克斯神秘兮兮的看了一眼手下，然后上前一小步，走到伊丝面前，
「最近有传言说帝国派遣了一支秘密部队到赫尔斯王国边境，我怀疑之前潜伏在村庄的那群堕魔者就是帝国军人，不然普通堕魔者根本不敢与军队抗衡，所以还请伊丝小姐尽可能远离堕魔者。」
意思是小心被卷进政治事件吧，伊丝收下了尼克斯的好意，只是国家居然会培养堕魔者这件事令伊丝感到惊讶，照尼克斯之前的说法，堕魔者应该是无法见光的类型。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疑惑，卡米拉勒了勒绳子，将想逃跑的狼崽拉回怀中，然后解释。
「虽然教会宣扬堕魔者的疾病会传染给正常人，但因为堕魔者能力的多样性与不确定性，运用在战争上拥有无限可能，所以除了尤弥尔教国严令禁止堕魔者入内外，另外的国家包括血族在内，均允许堕魔者存在。
只是不同国家的对策也不同，以赫尔斯王国为例，成为堕魔者的人必须由主人认领才能走上街，如果堕魔者惹事，罪名会由主人承担，而血族因为领地拥有高度自治权的缘故，十四个领地间对待堕魔者的态度也有很大区别，比如佩西亚领认为堕魔者和普通人一样，不需要监管，而内地靠近王都的领地则认为堕魔者不应该存在。」
「和普通人一样？佩西亚伯爵意外的开明。」
「不，姐姐大人，这是因为佩西亚伯爵的女儿，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大人也是一名堕魔者。」
「欸……」
换言之，自己就是堕魔者。
伊丝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立即开始翻找伯爵长女的记忆，虽然之前说过，为了不让伯爵长女的性格影响到自己，不会再看伯爵长女的记忆，可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存活，因此必须翻看。
沉默片刻后，伊丝找到了相关线索。
伯爵长女是一个有着自愈能力的堕魔者，这种能力与生俱来，从伯爵长女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存在，而且这种自愈能力并没有通常说起来那么美好，这是一种被动的、即便不想发动也会随时存在的能力，例如不小心在身上划了一道伤口，哪怕伯爵长女没有刻意催动意念，伤口也会自行复原。
而伴随着自愈能力发作，伯爵长女身上的暗红色印记也会随之增长，就伊丝知道的内容，即便伯爵长女从出生后便小心翼翼的行动，极力避免皮外伤出现，但到自己入替进伯爵长女的身体前，暗红色斑纹也占据了伯爵长女的整个背部。
可是自己从来没看到过暗红色纹路。
伊丝仔细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天的夜晚，那天洗澡时，自己并没有从镜子里看到什么纹路，而当时伯爵长女身上的纹路已经到肩膀位置，稍微低头便能瞥见。
难道从自己穿越的那一刻起，堕魔者的能力就伴随伯爵长女灵魂的湮灭一起消失了？
很容易得到如此推论，但伊丝无法肯定这就是事实，摆在眼前的现象是，自己受伤以后只需几秒钟便能愈合，起初伊丝以为是受等级影响，生命恢复速度很快，可现在看来，事实有待商榷。
总不可能光是负面效果消失，留下了自愈能力吧。
实在无法抱着侥幸心理思考，只能等之后与卡米拉独处时，问问卡米拉的看法。
「头儿，冰原狼的尸体已经从山那边搬回来了，该怎么处理？」
一名衣服被染红，全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年轻男性跑到尼克斯身边，之前伊丝因为担心战斗过程被人们看到，所以先是将冰原狼引到山坡另一头，然后才与它们战斗，而据尼克斯说，冰原狼运到城里能卖到好价钱，所以便让手下把冰原狼尸体收集起来。
「这些是伊丝小姐的财产，放完血以后装在车里，等伊丝小姐发话。」
「是。」

第六章 想要品尝自己的吸血姬（加更）

目送着手下离开，尼克斯再次转向伊丝，火把映照下的面容十分复杂，有种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感觉。
联想到尼克斯说的损失了很多货物的话，伊丝拔出水壶木塞，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那些冰原狼的尸体就交给尼克斯先生处理吧，只需要把卖掉以后的资金给我们三成就好，剩下的七成就作为尼克斯先生的报酬，毕竟如果没有尼克斯先生的车队，这些冰原狼尸体我们根本带不走。」
其实全部资金都给尼克斯也没问题，但那样会让尼克斯不好意思收下，所以伊丝才提出抽取三成。尼克斯刚才之所以欲言又止，大概是想向自己借钱吧，在货物损失大半的情况下，他需要大量资金重新进购货物，弥补损失。
尼克斯的脸顿时变红许多，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而是深深朝正在喝水的伊丝鞠了一躬，话音里满是深沉的感激。
「十分感谢您，伊丝小姐。」
「嗯……之后我会在下一座城镇里经营酒馆，如果尼克斯先生经常走这条商路的话，希望以后能顺带替我们稍一些货物，当然，我会支付一定报酬。」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在下一定尽力做到。」
十分激动的，尼克斯涨红着脸挺起胸膛保证。
伊丝不禁苦笑。
「尼克斯先生不用这么激动，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带我去看看冰原狼的尸体吗？」
「那些尸体本就是您的财产，不需要征得我同意，您随时都能拿走。」
尼克斯激动过头了。
在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伊丝歪头看向卡米拉。
「卡米拉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嗯。」
……
很快，伊丝手中的水壶变成了盛装着冰原狼血液的容器。
之前听到尼克斯手下说要给冰原狼放血时，伊丝脑袋上的血液感应器便发出了滴滴的声音，在支开尼克斯及其手下后，伊丝便悄悄装了一些冰原狼的血，回到卡米拉所在的无人马车旁。
「呼，虽然费了一些功夫，但总算成功了。」
轻嗅了嗅散发着血腥味道的水壶，伊丝脸上浮现出满足神色。月光映照下的银发双马尾少女捧着沾血的容器，放在地球里，一定是超现实画作，但在有血族存在的异世界却只是稀松平常，尤其是伊丝选择的角度恰好不会让其他人看见。
「姐姐大人，您……杀人了吗？」
看着举起水壶的伊丝，抱着狼崽的卡米拉脸上浮现疑惑，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已经知道伊丝是不喜欢屠戮人类的性格。
「嗯？不不，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这是冰原狼的血啦，冰原狼的。」
「难道您的血液储量不够了？明明可以用我的血，为什么要苛求自己！」
一瞬间，伊丝从卡米拉脸上捕捉到混合了可怜与责备，同情与急切的情绪，其中急切与责备伊丝完全能理解，但可怜与同情就让人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大概是卡米拉认为自己已经饿到需要喝魔物血填饱肚子的程度吧。
「卡米拉完全想错啦，我只是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而已，虽然之前宅邸里的血奴说魔物血味道很差，但自己不尝试的话，就永远只是别人的感受，如果其实很美味的话，我不就会错过许多东西嘛，毕竟就算是同一种血液，不同吸血鬼的感受也不同。」
「可大家都说魔物血味道很差，有时候还会让吸血鬼生病。」
「那应该是寄生虫病吧……」
伊丝在水壶上轻扇了扇，感受充盈鼻腔的血液味道，最开始自己还对饮用血液十分排斥，现在已然将其看做生命源泉。
「嗯，闻起来没问题。」
在卡米拉担忧的目光下，伊丝自顾自的点头，然后仰起头，将水壶中的血液灌进嘴里。
苦涩而刺鼻的味道。
「哇。」
在味蕾感受到刺激的瞬间，伊丝便一口将血吐出来，刺目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的模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卡、卡米拉，水。」
「是。」
几乎用抢的气势从卡米拉手中拿过水杯，伊丝不断重复喝水然后吐出的举动。由于味道过于难喝，以至于伊丝无法形容，非要说的话，她只能想到把各种不能吃的橡胶与皮革混合在一起，然后熬煮成的汤的味道，尽管伊丝没吃过这些。
过了近五分钟后，伊丝终于缓过神。
「呼……刚才都觉得要死——唔。」
话才说了一半，伊丝便被卡米拉抓住手臂。
「不许说那个字。」倒映着伊丝的深红眼瞳里有着乞求，「诅咒会变成现实。」
被卡米拉的气势所震慑，伊丝怔住片刻，然后不好意思的偏过头。
「……以后我会注意。」
「姐姐大人总是喜欢做奇怪的事情。」
「这是富有冒险精神。」
「明明说过我的血味道最好却放着不用。」
「唔姆，」看来没办法在这个话题上说服卡米拉，伊丝选择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尝过自己的血液，卡米拉知道吸血鬼可以吸自己的血液吗？」
伊丝当然不是指自给自足这类天真想法，而是从味道的角度出发，假如自己的味道很美味的话，偶尔忍着痛楚咬一口也不错。
「可以倒是可以，但这样不能填饱肚子，反而会变得更饿。」
「所以说我只是想尝尝味道啦，味道，仓库——储物魔法里的血液存量足够我使用半个月。」
说完这句话，伊丝把视线放在自己白瓷般的右手手臂上，由于皮肤过于白皙的缘故，哪怕周围只有火光，也可以清晰辨认出皮下隐藏的青色血管。
应该会很美味吧……
说不定就是自己寻找已久的香槟味血液。
抱着这样的想法，伊丝张开嘴，将尖牙对准手臂，一口咬下。
「啊呜。」
鲜红的血液流入舌尖，然后。
「呕呕呕——」
这是比冰原狼还要难喝的，以至于会让人双眼翻白、精神死亡的饮料。

第七章 凯尔特城

作为连接赫尔斯王国与尼鲁教区的重要边陲城市——凯尔特城，是一个以人类为主，混合了其他多个种族的庞大都市。
白天的街道上到处是往来旅客，空气中混杂了人们的汗味、小摊上的青草味、以及各种调味品的香气，街道上流动着马蹄声以及人们的叫卖声，倘若是从小生活在乡下的村姑，第一次来绝对会为这种人声鼎沸的场景震撼到不知所措。
实际上，坐在马车里的伊丝也如同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那样，不断从车厢侧面的小窗左右张望。
「比起尼鲁城，这里要热闹很多啊，不对，多了一些市井气息。」
尼鲁城的街道随处可见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住民，而这里的人们则没有尼鲁城的繁琐规矩。
接着伊丝的话，同样是第一次来凯尔特城的卡米拉低声感叹。
「而且兽人也可以不受约束的走在街上。」
尼鲁城里虽然也有兽人——兽人是指身体部分兽化的人类，传统的绿皮兽人被称为欧克——但却必须要在主人看护下才能出门，而凯尔特城里的兽人们则并没有受到这样的束缚，尽管脖子上也戴着皮质项圈，可周围明显没有主人的影子。
被尼克斯任命为车夫的手下扭过头解答。
「两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凯米尔城吗？兽人能像这样走在街上，还是从五年前才开始。过去赫尔斯王国与尤弥尔教会一样，实行人类至上主义，人类为一等国民，兽人是二等国民，但自从上一代国王颁布了新法令后，兽人便可以享受和人类一样的待遇。」
车夫的回答让伊丝脑袋上冒出问号。
「可他们脖子上还挂着项圈。」
「那些是奴隶，凯尔特城执行新法令的时间才刚过去两年，这些兽人原本就是奴隶，新法令只是让兽人从二等民变成了一等民，没有说把兽人奴隶变成自由人。」
「原来是这样……」
虽然之前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十分残酷，但真正亲眼见到时，还是有种落差感，自己有些理想化了。
伊丝把视线转向街道两边的建筑上，凯尔特城的建筑风格和尼鲁城相差无几，同样是以灰色石料堆砌成的石造都市，唯一的区别是凯特城混乱而无序，街道歪歪扭扭不说，就连宽度都在时刻发生变化，前一段路还能容许两辆马车并行，后一段路却变成单行道，而这种变化每十几公尺就会发生一次，致使道路杂乱而拥挤。
很明显，这里并没有道路规划一说，人们只要买到一块地就可以随自己喜好搭建房屋。
当马车驶过一座石桥时，周围景物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两层到四层的石造建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低矮建筑群，不仅高度只有一层，房屋面积也偏小，外墙因为常年没有打理而在阳光下泛绿，如同来到了另一座城市般，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给人一种格外冷清的印象。
感受到这份变化，伊丝尝试着问。
「这里是……贫民区？」
「不，贫民区还在更靠近西边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是不那么有钱的人家，要么是亚人，新法令只是把兽人变成了一等民，精灵、欧克、还有血族这些二等、三等民，他们就算有钱也只能住在这里。」
「居然允许血族出现吗？」
「是的，不过身为三等民的血族想要进城，必须要有三位一等民做担保，而普通血族不可能被人类认可，所以他们只能成为别人的奴隶，由主人看管。」
「很严苛啊……」
伊丝的话让车夫耸了耸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亚人比人类的犯罪率高许多，不加以约束的话，秩序就全乱套了。」
「堕魔者呢？堕魔者也可以住在这里吗？」
昨天晚上伊丝曾问过卡米拉关于堕魔者印记的事情，卡米拉的回答是从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伊丝身上的堕魔者印记消失，但因为伊丝没有问起过，所以卡米拉一直没说出来，而等卡米拉变的不再单纯按照命令行事以后，堕魔者印记的消失已经被卡米拉当成伊丝刻意所为。
「堕魔者？那群家伙也同样住在这里，但和吸血鬼一样，是三等民，没有人愿意担保他们，所以他们只能以奴隶的身份住下。」
一边听着车夫的解释，伊丝一边瞥向全知地图，正如车夫说的那样，城市里的亚人与堕魔者大多都居住在这里，街上的人们也都只穿着十分单薄的衣服，瘦骨嶙峋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而全知地图上，状态为『饥饿』的人在这里足足占了两成数量，伊丝不禁联想到最初看见的血奴，她们之所以甘愿成为奴隶，就是因为饿到无法维持生计，只能寻求有钱人家的帮助。
「之前听尼克斯大人说，恩人小姐想在这座城里经营酒馆，建议不要买这一块的地皮哦，亚人不仅贪婪无比，而且性格也十分暴虐，虽说以恩人小姐的实力，那些亚人来找麻烦只是自讨苦吃，可天天被下等民骚扰也是件麻烦事。」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第八章 蒸馏酒的构想（加更）

接下车夫送来的好意，伊丝放下车帘，外界的吵杂顿时小了几分。
坐在对面的卡米拉从车厢侧面的小窗上看了一眼天色——经过一天的赶路，现在太阳已经落到西边，只需再过几小时便会沉入大地。
「姐姐大人，今天要先找个旅店住下吗？酒馆选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想经营下去的话，要先找到消息比较灵通的人打听店面才行。」
「不需要那么麻烦，我打算把酒馆建在这里。」伊丝摇了摇头，在卡米拉开口前补充，「经营酒馆只是维持生活所需，我的真正目的是收集血液，如果选址太好，客人过多招来眼线，反而不利于收集血液。」
「建立在人少的一等民居住区呢？记得姐姐大人说过，健康人的血液比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更美味，这里的人看起来都不那么有活力。」
说话的同时，卡米拉瞥了一眼窗外，大概是饥饿到了极点，正好有一个亚人倒在了地上，走在道路两边的居民就像是习以为常了般，仅仅只是绕开亚人男性，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卡米拉也同样如此，这样的场景她在血族时就经常看见。
为了不被伊丝发现有人倒在路上，卡米拉不着痕迹的放下窗帘，点亮马车顶棚挂着的魔法灯。
得益于卡米拉的遮挡，伊丝并没有发现这一幕，慵懒的将背靠在马车车厢上，打了个哈欠。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但我考虑的是同等金币下所带来的诱惑力，我们从蕾菲娜那里拿到的金币有500枚，除开购买店铺的金币，剩下的金币只有很少一部分，再除开雇佣人手与进购货物的钱，可以挪用的金币极少，而相对于不愁温饱的富庶家庭，刚好徘徊在饥饱线的人更容易与我们交易。
同样是拿一枚银币出来，如果我说献出一杯血液可以交换一枚银币，前者不仅会犹豫很久，还有直到最后都不答应，并且向官方揭发我的可能。
而后者只会一口答应我的条件，然后用这枚对她来说十分珍贵的银币去解决温饱问题，进一步的，因为只需要用并不珍贵的一杯血液，就能换取很难赚取的一银币，她不仅不会告发我，还会主动替我保守秘密，甚至在关键时刻保护我这个给予了她生活来源的人。
更重要的是，对这些亚人，嗯不，这个称呼太具歧视意味，还是改成非人类种比较合适。
对这些非人类种而言，他们本身就不被人类所认可，被划为下等公民，而我在这时候给予了她们帮助，她们自然会站在我这一边，人在陷入困难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所帮助，即便另一个人的风评很差、外貌十分丑陋，在被搭救者眼中也等同于天使。
我是站在这个角度上考虑的。」
接连说了一大段话，伊丝觉得喉咙发干，从仓库中拿出水壶——当然不是昨天用来装冰原狼血液的水壶——咕嘟咕嘟的喝下几口。
「那味道该怎么办？而且我不觉得亚人——非人类种会有闲心去喝酒，对她们而言，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
「唔，味道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十个人里面总有一个人可以满足我，至于怎么吸引她们来喝酒，我自然有我的想法，比如改进酒的种类、开设其他更多菜品之类。」
伊丝并没有说的是，自己想把这个世界的发酵酒改成后世的蒸馏酒。早在尼鲁教区的时候伊丝就发现，这个世界的酒品全部是度数最高只有十几度的发酵酒。
而后世的蒸馏酒相比传统发酵酒而言，酒精度数更高，更容易让人喝醉。对一部分人来说，烈性酒是呛喉的毒药，而对令一部分天生嗜好酒精的人而言，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饮料。
不仅如此，考虑到生活在附近的非人类种的生活条件，自己并不用蒸馏出味道十分好的酒品，只需提高度数，让人易醉即可。
酒精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忘却烦恼，哪怕只是暂时，也会让身处泥潭的人们得到片刻慰藉，生活越是不如意，就越容易养成酗酒的习惯，一旦上瘾，便无法摆脱酒精的诱惑。
而只有自己知道蒸馏酒的制作流程，在产量稀少的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爱上蒸馏酒，用不了多久，即便是不被允许进入酒馆的男性，也会央求着他们妻子，或者干脆寻找路人，让她们在自己这里购买酒品。
卡米拉并没有死心。
「可是姐姐大人打算怎么与她们接触？虽然我不会说出直接购买一批奴隶这样愚蠢的话，但我也不允许您涉险。」
「嗯……」这个问题伊丝没有思考过，她下意识咬住右手拇指，微微皱眉，「直接用现在的身份太危险，容易暴露，如果蕾菲娜她们在这里，倒可以拜托蕾菲娜她们作为代理人……」
「姐姐大人的意思是您依旧站在台前，然后让另一个人乔装打扮，在晚上与其他人交易吗？」
「正是如此。」
「那让我——」
「不行，卡米拉要和我一样站在台前，啊。」话说到这里，伊丝突然想到一个解决办法，「我直接变回吸血鬼的样子不就可以了吗？只要戴上兜帽和面具，刻意把吸血鬼翅膀露出来，这样就没人会联想到我。」
伊丝的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停下。
外面传来商人尼克斯的声音。
「伊丝小姐，您现在方便吗？」
「嗯，有什么事？」
「您之前说过，想在凯尔特镇购买店面经营酒馆，这附近正好有消息灵通的人，虽然天色有些暗，只能等明天再议，但。」
「不需要等明天，我现在就过去。」
朝坐在对面的卡米拉眨了眨眼，伊丝忍不住翘起嘴角，在卡米拉持有清洁魔法，自己仓库里装着许多家具的情况下，也许今晚就能住进只属于自己的新家。

第九章 外街区的酒馆

日暮时分，即将沉入大地的太阳将天边染成橘红，人们的影子也因此被拉成纤细而狭长的模样，投射在低矮砖墙上后，呈现出弯弯曲曲如同鬼魅的恐怖图案。
一名嘴里叼着烟卷的光头男性走在前面，隆起胸膛与粗壮双臂配合无表情的脸庞，让人有种男人会随时暴起揍人的感觉。
走过一个拐角，身材高大的男人取下烟卷，咂了咂嘴，完全没有顾忌伊丝与卡米拉就在身后，直言不讳的说。
「尼克斯，这次你介绍的人眼光不行啊。」
「……伊丝小姐与卡米拉小姐是救了我性命的人，达克，你要是再这么说，我以后不会给你介绍生意了。」
「呵呵呵，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你这只狐狸怎么会对两个小孩子毕恭毕敬。」以稍微有些快的速度在复杂小巷中穿行，男人回过头，把视线放在尼克斯后面的伊丝身上，「话先说在前面，我已经提醒过你，想要在这一带开店，不仅手里得有底子，还要和巡逻队搞好关系，另外，就算后悔我也不会退钱。」
「伊丝小姐是可以赶跑整个冰原狼群，还留下十几条冰原狼尸体的人，那群亚人找伊丝小姐的麻烦，只会是自讨苦吃。」
看起来属于关系不错的老友，尼克斯毫不顾忌的催促着光头男性。
「我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提醒她们，虽然这个叫伊丝的姑娘小了点，但另一个不论容貌还是身材，啧啧，出一趟门少说也会被搭讪十次，要是落到那群奴隶商人手里，怎么也值几十枚金币了。」
「叫你带路你就快点，哪来这么多话。」
尼克斯直接推搡着光头男人，四人的行进速度再次变快几分。
不过这正好与伊丝的想法契合，小巷里不仅有堆砌许久的生活垃圾，腐烂发臭的污水也肆意流淌，稍不注意就一脚踩进水坑，进而使脏水溅到裙摆上，如果不是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伊丝已经用手帕捂住口鼻。
「伊丝小姐，您真的要在今晚住下吗？我认为先去旅馆休息一夜，明天再议更合适。就算是普通酒馆，除开阁楼和地下室，打扫起来也得花半天时间，达克说的酒馆已经弃置不用半年，里面的灰尘肯定多到需要好几个人帮忙才能打扫干净。」
「尼克斯多虑了，这里不止我是魔法咏唱者，卡米拉也同样是魔法咏唱者，而且卡米拉拥有我没有的清洁魔法，打扫灰尘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呃……」
尼克斯尴尬的撇开视线，成为魔法咏唱者的条件极为苛刻，任何一个魔法咏唱者，哪怕只是初学者，都是普通人需要仰望的存在。
以凯尔特城为例，整个城市接近四万人，魔法咏唱者仅有不到三位数，因此当伊丝说出卡米拉也是魔法咏唱者后，一直把卡米拉当做战士的尼克斯才会面露尴尬，战士的地位与魔法咏唱者存在很大差距，在大陆上，把魔法咏唱者当做战士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没有注意到尼克斯的尴尬，再次拐过一个巷口后，原本逼仄的小巷顿时变为足以让一辆马车通过的街道，而巷口正对的位置，就是一处看起来相当老旧，不过却能分辨出其曾经是酒馆的三层建筑。
「就是这里了，酒馆主人的转手价格是金币50枚，加上我的介绍费用，一共51枚。尼克斯，不用给我使眼色，这已经是优惠价了。」光头男性无奈的叹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借着昏暗的阳光翻找，
「你可以先进去看看再决定买不买，外街区的酒馆我这里有三个，一处不满意还可以换另一处，不过我得说，这里是位置最好的一个，距离内街区比较近，人也更多。」
「嗯，先进去看看。」
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尖叫，一行人走进酒馆内部，潮湿发霉的味道顿时涌入鼻腔，由于开门时的震动，木质天花板上落下一层薄灰，吸入喉咙后，引起众人一阵咳嗽。
「咳咳，达克，你进门的动作就不能轻点。」
「我倒是习惯了这种感觉，记得火把是在这边……没有？该死的，又被那群亚人偷了吗？」
耳边传来光头男性的咒骂声，这种情况似乎经常发生，伊丝并没有太在意，当男人说这栋酒馆只需要51枚金币的时候，她就打算直接买下。
这个世界里，一枚尤弥尔教国金币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而男人说的金币是指比尤弥尔教国金币稍微廉价的赫尔斯王国金币。按照伊丝的预想，一间酒馆怎么样也得花500枚金币才能买下，现在的51枚简直和白送没区别。
见到光头男人没有找到火把，伊丝打了个响指，手中升起金色光源，将房间点亮。
酒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粗略估计有至少超过一百平米，右手边是保留完好的半人高木质柜台，左手则是翻倒的、早已腐朽的桌椅，通往二楼的楼梯在视野尽头，因为光线被支撑房屋的柱子遮挡，致使投射在房间角落的影子忽明忽暗的摇摆，给人一种十分惊悚的感觉。
肯定很适合夏季的试胆大会。
伊丝脑海里冒出不合时宜的玩笑，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的话，肯定会第二天就搬出去。
光头男人微微眯起眼，不知是羡慕还是气馁的咋舌。
「魔法真是好用的东西。」
「只是一些小把戏而已。」
伊丝习惯性的自谦，但却让男人瞪大双眼。
「小把戏？这怎么会是小把戏，就算是只能使用生活魔法的魔法咏唱者，从军也有一个月两金币的军饷，更不用提像这样点亮整个房间的光魔法。在容易迷路的荒野，要是队伍里有一个会光魔法照明的魔法咏唱者，队伍的存活几率会比使用火把的其他队伍高出几倍，真搞不懂为什么魔法咏唱者会想着开酒馆。」
「姐姐大人，这里有血迹。」
正当男人碎碎念着一些羡慕话语时，早已走到酒馆内部的卡米拉蹲下身，指着地上的一片红褐色血迹，那里的地板并没有多少灰尘，仿佛前不久有人使用过。
卡米拉的话让光头男性耸了耸肩。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附近没有住处的亚人闯进来休息了一段时间，血迹也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东西，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只要是没人的房子，那些亚人就会想办法住进来。」
咚咚咚。
男人的话音刚落，天花板上便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接着是某种东西摔到外面的声音，与之一同的，还有一阵男孩的哀嚎。

第十章 克拉肯之眠（加更）

之前的随性就像是装出来的一样，光头男性脸色立即凶恶了起来，以至于伊丝联想到电影里的地头蛇。
「你们这些小鬼，还不快滚出去！」
一边怒吼着，光头男性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上楼梯，轻车熟路的样子明显已经做过许多次。
被留在原地的尼克斯连忙弯腰赔笑。
「伊丝小姐，让您见笑了，那群小孩恐怕用了这里的床铺，不便您今晚使用，我们还是去下一家吧？」
「不必，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继续用这里的家具。」
翻倒在地上的桌椅早已因年久失修腐败不堪，加上地板上的血迹，伊丝有种想把这里大修一遍的念头。要正式投入使用，哪怕有卡米拉的清洁魔法，购置桌椅与招募人手也至少需要一周时间。
查看了一周，确认没有危险后，卡米拉走到尼克斯面前询问。
「这间酒馆为什么关闭？」
「我不太清楚，但以前和达克喝酒的时候听他说过，好像是因为客人过少，加上经常被亚人以各种理由收租，所以就转手了。」
「那这里的血迹是？」
「是以前酒店老板与亚人起争执时留下的。」
从二楼回来的光头男性一边下楼一边说，手中还拧着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兽人族男孩，即便男孩不断挣扎，试图逃跑，也还是没能挣脱光头男性的铁腕。
「不过小姐可以放心，这间酒馆里没有发生过死人的事情。」
「那就好。」
伊丝松了口气，哪怕自己现在有427级的实力，也还是惧怕鬼魅之类的东西，并不是担心无法战胜，而是心理上的害怕。
很快，她的视线被男人手中的男孩吸引。
「这是……？」
「擅自闯进来的亚人小鬼，小姐不必给他好脸色，这些家伙只会得寸进尺，今天给他一枚铁币，明天就会来找你要铜币。」
「是么。」
没有理会伊丝的话，男人径直走到门口，一脚将男孩踹走。
「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达克先生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一瞬间，伊丝以为是自己在说话，但回过神后，发现说话的人是卡米拉。
卡米拉其实有毒舌属性吗？
伊丝眨了眨眼，但并没有指出来，这似乎是卡米拉第一次主动与陌生人说话，算是了不起的进步。
光头男性并没有在意，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拍了拍手。
「干我这行就得狠心一点，两位小姐要不要去地下室和上面看看？床是不能用了，但房间还保持原样，只需打扫干净重新购置家具就能开张，如果需要帮工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不过同样得出手续费。」
「那就麻烦达克了，我决定买下这里，一共51枚金币，帮工的手续费等找到以后再给你。」
「呵呵呵，意外精明的小姐。找店员的手续费就免了，作为代价，以后我到这里喝酒免费怎样？」
「做梦。」
代替伊丝，卡米拉冷冷的回答了达克，达克耸了耸肩，细细数着袋子里的金币。
「那么，这是酒馆的地契，更名手续已经提前备好，两位小姐只需要把手印按上去就完成了。」
「会得到城主的认可吗？」
在伊丝眼里，购买房产应该去官方盖章才行。
大概是得到了一枚金币的手续费，光头男性看起来颇为高兴。
「当然，建酒馆时就已经给城主出过钱，后续买卖是个人行为，上面只管收税。地契的真实性可以让尼克斯鉴定，天色已经到晚上，两位小姐，我就先告退了。」
对三人挥了挥手后，达克直接走出了酒馆。
「尼克斯，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商队还在等你。」
「这份地契……」
「不用鉴定了。」
「伊丝小姐这么说的话，好吧，如果您遇见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或者达克，那家伙只是看起来粗心大意，实际上比我还精明。」
「嗯，我会的。」
尼克斯犹豫了一会儿后，将一个布袋放到柜台上，声音听起来似乎是金币。
「那么，在下就不叨扰您和卡米拉小姐了。」
很快，尼克斯也离开了酒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伊丝与卡米拉两人——还有被卡米拉拴在门边的两只狼崽。
由于已经入夜的缘故，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声，如果是过去，像这样与卡米拉独处一个昏暗房间里的氛围，一定会让伊丝想入非非，不过现在到处是灰尘与蜘蛛网，她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姐姐大人，先从一楼开始打扫吗？」
「不了，先打扫二楼的房间吧，今晚就住在二楼。」
虽说自己没有刻意购买木床，但原来在『Ragnarøk』的时候，游戏里就有各式各样的床铺，之前在清点仓储物品的时候，伊丝发现有一件叫做『克拉肯之眠』的床铺，可以让睡在床铺上的人永久增加1点魔抗值，每十天起效一次。
对魔抗值已经超过五位数的自己来说，克拉肯之眠十分鸡肋，可对魔抗值只有两位数的卡米拉而言，就是异常珍贵的道具。
等到两人踩着仿佛随时会垮塌的木质楼梯来到二楼后，正如达克所说的那样，房间里的床铺明显无法再使用，不仅发霉变黑，还有一股混合了尿味、汗酸味以及野兽臭味的味道，兽人之所以不被人喜欢，似乎就有兽臭的原因。
「呜哇……真亏他们能住在这里啊。」
「对他们而言，只要有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就足够了，姐姐大人，可以开始清扫了吗？」
「嗯，床我会收进储物魔法然后丢到外面，卡米拉打扫地板和墙壁，今天只要腾出一个——不，两个房间就行。」
「是，——『清扫』。」
伴随卡米拉的咏唱，房间里吹起一阵混杂了点点白色光辉的微风，每当微风与墙壁或者地板接触时，墙壁与地板就像是被橡皮擦擦过了那样，只需几息时间便化为原本的原木颜色，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房间内的蛛网与灰尘就消失不见，之前那些难闻的味道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房间里流动着木头的香气。
将脏兮兮的床收进仓库，伊丝用步子稍微量了下距离后，将足以容纳四五个人一起睡上去的『克拉肯之眠』放在房间中央。
接着，整个人愣在原地。
克拉肯之眠如同其名字一样，是一个床头处有着可爱章鱼头装饰，整个床由章鱼触手组成的道具，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些触手并非死物，而是上下舞动的活体，当Q版章鱼头上转动的眼睛发现站在旁边的伊丝后，顿时张开无数触手，如同在呼唤伊丝快睡上去一样，刚好留出等同于伊丝身高的空间。

第十一章 监视者

「呃……」一瞬间联想到成人向漫画中的各种画面，伊丝变的尴尬起来，「这个是……」
「姐姐大人准备的床总觉得有些……奇怪。」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但卡米拉并没有露出畏怯表情，相反，还直接走到了床边，而可爱章鱼头在看到卡米拉走进后，又立即空出了相当于卡米拉身高的空间。
必须要说的是，克拉肯之眠只是看起来向成人向漫画中的主角，事实上既不会分泌粘液，也没有太强的自我意识，非要说的话，性格和训化后的犬十分相似，不仅会在适当的时候按摩全身，还能调解温度，只是因为伊丝从没用过，所以不知道内情。
看见卡米拉准备坐到床上，伊丝连忙把卡米拉拉开。
「不不，这只是个意外，床的话应该有更好选择——嗯，我现在就去买，卡米拉先去打扫其他房间。」
「可以倒是可以……但以后买东西之类的小事可以交给我吗？」
「完全没问题。」
对没看过成人向漫画的卡米拉连连点头，伊丝迅速关上房门，然后趁着夜色跑出酒馆。
◇
「真是的，居然遇见这种事。」
走在回家路上的伊丝咋了咋舌，异世界里没有提前做好成品床的习惯，通常都需要提前打招呼订做，因此伊丝没能买到床铺，迫于无奈之下，她只能去附近的旅店里找旅店老板买下客人会用到的床铺，当然，是连带着被褥以及其他床上用品一起购买，两张床铺一共花了七枚银币。
除此以外，考虑到酒馆需要引进新的桌椅板凳，伊丝在离开木匠工坊之前，还订购了一批不那么高档的桌椅，据经营者说，要完成订做的座椅一共要花一周时间。
「说是这么说，克拉肯之眠是少有的永久增加个人属性的道具，回去以后还是试探一下危险性吧，如果只是看起来不容易让人接受，实际上无害的话，还是有继续使用下去的必要，卡米拉的等级太低了。」
虽说有自己在旁边，就算遇见危险也可以保护卡米拉，可如果能给卡米拉增加实力的话，当然还是给卡米拉提供机会更合适。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皱起眉，从出门时她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起初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但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她下意识看向周围——被两层房屋夹成的小巷里漆黑一片，到处堆砌着废弃木箱、竹竿以及木板之类的杂物，污水肆意流淌，发出阵阵臭味，偶尔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凭借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可以看见聚集在墙根的老鼠正四处逃窜。
勉强能让两人并行的小巷里没有其他人。
一边维持缓步行走的模样，伊丝一边打开全知地图。
「什么也没有吗……难道是我的错觉？」
拐过一个巷口，伊丝选择躲在墙根的隐蔽处，等待可能出现的跟踪者，虽然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但这里不是安全的乌托邦，而是危机四伏，被饥饿笼罩的异世界，小心谨慎总比粗心大意强。
仅有风声的安静过去了近十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响动。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伊丝松了口气，独自走夜路确实容易产生身后有人的错觉。
然后。
啪。
肩膀上传来被人拍了一下的触感，全身的汗毛顿时竖起，皮肤也跟着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在这种时候任何犹豫都会要命，没有丝毫迟滞，伊丝转过身，没来得及看身后的人是谁，立即用足以破城的力量，以手肘击打向后方。
肉体接触的沉闷声响，紧接着是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再然后是某种金属物品摔在地上的声音。
「呜啊啊啊……」
被打飞的男人捂着肚子发出痛苦呻吟，不断在地上翻滚。
只是个想要搭讪的男人。
伊丝微微皱眉，自己有些紧张了，换在平常，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
当然，伊丝也没打算治好这个男人，单以现在的时间点和场合，就算女方不同意，也只会被男人用蛮力带走吧，从男人身边落下的小刀看，如果自己反应再慢一些，说不定会被男人用刀具威胁，对于这样的人没有给予同情的必要，不如说，自己这是在消灭害虫。
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找剩下的铜币，伊丝随意丢在地上。
「这是给你的教训，下次会把你送到巡逻队面前。」
没有等待男人回复，伊丝径直走向酒馆。

第十二章 濒死的女孩（加更）

再次穿过一条小巷后，伊丝的行进速度放慢了一些。
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小巷里到处是歪斜着的人，他们或躺或坐在地上，无力的低垂着头，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伊丝甚至会把他们当做尸体。
在来酒馆之前，伊丝便看到过这一幕，据光头男人达克所说，生活在这条街上的人不是血族便是奴隶，因为主人没有提供住所，所以才会到这里躲避刺骨寒风，由于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有的人只剩下一副外皮包裹着的骨骼，枯瘦而缺乏生机的模样让人触目惊心。
尽量不去在意他们，伊丝仰着头走过小巷，如果自己手里有吃的东西，大概会分一些给他们吧，但自己手中并没有肉串之类的食物，仓库里除了血液以外就只有不易长期储存的生肉。
以后或许可以把酒馆的剩菜剩饭带到这里，如果让这些人意识到自己的好意，就能掌握一股无形的力量，他们虽然不能替自己战斗，但绝对是收集情报的好手——除了意志不坚定。
花了近十分钟，伊丝终于走到酒馆所在的街道，比起之前来说，这里躺在路边的奴隶少了许多，还能看见几个正在走动的人影。
然后。
肩膀上再次传来一阵触感，不过这一次伊丝没有再直接动手。
又是搭讪的吗……
她回过身，准备好好给对方一个教训，但映入视野的人却令她把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
是一个穿着破烂，光是杵着拐杖就费劲力气，眼眶漆黑一片，不断伸手探路的女孩。
尽管对方没有眼球的模样十分恐怖，伊丝还是忍着想要后退的欲望发问。
「那个……迷路了吗？」
「救……救……」
「什么？」
发现有人回应，女孩全身一震，嘴唇嗡动着想说什么。
「我不想……死……」
扑通。
说完这句话后，如同用尽了全身力气，女孩直接软倒在地上。
伊丝连忙将女孩扶起。
「喂、喂！」
没有回答，伊丝看向女孩的状态栏——女孩的生命值只剩下不到10%，并且还在逐渐降低。
「事后可要赔偿治疗费用啊。」
如同在劝说自己，伊丝抱起散发着腐烂鸡蛋味道以及血腥味的女孩，快步走向刚刚买下的酒馆。
◇
踏着发霉的楼梯，伊丝来到酒馆二楼，由于卡米拉正在打扫房间，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走廊上正亮着魔法灯，门口还有盛放了脏水的铁桶以及打湿的拖把。
听见脚步声，房间里的卡米拉连忙走出来。
「欢迎回来，姐姐大人。因为魔力不够，所以剩下的房间只能——」话说了一半，刚刚走出房间的卡米拉便愣在原地，视线锁定在伊丝手中抱着的女孩上，「姐姐大人，这是？」
「路边捡到的。」伊丝耸了耸肩，「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可以麻烦卡米拉帮忙治疗吗？这孩子伤的很重。明明看起来只有不到12岁，到底做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伊丝横抱着的女孩，卡米拉面露复杂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把她交给我吧。」
「嗯，拜托了。」
说是拜托卡米拉，实际上伊丝并没有离开，刚刚买到的床在这时候起了作用，两人先是在床上铺了一层即便弄脏也无所谓的床单，然后将女孩放到床上，由懂得医术的卡米拉检查伤势。
「左眼从很久以前就被挖去，右眼似乎是不久前才失去，右手和右脚的肌腱被割断，脚踝和部分手指也受到了粉粹性殴打，而且患有严重的寒疾，同时还是堕魔者，不可思议，受了这种程度的伤，究竟怎么活到现在。」
「还有救吗？」
对面卡米拉的结论，伊丝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现在女孩已经昏死过去，全身如同树枝般瘦小，头发乱糟糟的卷在一团，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到处是发黑的血迹，青紫色的淤痕在半裸的身躯上随处可见，实在很难想象女孩之前到底遭遇了何种对待。
卡米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语言，然后摇了摇头。
「如果是在血族，可以用『生命激发』以消耗大量生命力为代价救回来，但这里没有会用『生命激发』的人。」
「神殿呢？把她带到教会的神殿里……」
「她不仅是半精灵，还身为堕魔者，最好的结果也只会是被神殿赶出来。」
「啧。」
伊丝皱起眉，不满的咋舌。
「姐姐大人，她对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有，只是在路边遇见，然后让我救她。」
「那么，我建议给予她没有痛苦的死亡。虽然我不相信堕魔者会传染的传闻，但收养一位堕魔者对我们并没有好处，尤其是她的堕魔者纹路已经蔓延到全身，随时可能暴走，另外，我在她小腹位置发现了奴隶刻印，她可能是失去了利用价值而被主人抛弃的奴隶。」
说话的同时，卡米拉有序的将治疗道具一件件收进医疗箱，明显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
「收养被抛弃的奴隶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即便是被抛弃的奴隶，只要奴隶刻印还在，奴隶就依旧属于原主人，假如您收养她的事情被原主人知晓，原主人会以侵占他人财产的罪名要求您赔偿。
我知道姐姐大人有将她救回来的能力，但她对您的作用远小于可能招来的麻烦，即便您救她一命，在堕魔者印记遍布全身的现在，她的时日也不多了。」
「没有能让堕魔者印记消退的魔法或者药物吗？」
「没有，即便是最上级魔法药『女神的庇佑』，也不能使堕魔者印记消退。」
「如果把有堕魔者印记的皮肤切掉呢？」
「即便切掉皮肤，新长出来的皮肤上也还是会有印记，堕魔者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卡米拉站起身，面无表情的从储物空间里拿出短刃，只要将其插^入半精灵女孩的心脏，女孩就会永远离开纠缠她许久的痛苦，前往另一个世界。
「那么，姐姐大人，还请让我把她带到后院，您就当做没有遇见过这位女孩。」
「等等，让我尝试一次。」
「可是……」
卡米拉明显想说什么，但伊丝抢在卡米拉之前开口。
「如果失败了就按照卡米拉的做法。」
就算被说是爱管闲事或者善良过头也无所谓，自己现在就是有着要救这女孩一命的想法。倘若自己没有能力拯救她或者女孩没有向自己求助，还可以说无可奈何或者不关自己的事，但现在两种条件都有，良心不会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女孩死去。
「如果姐姐大人这么说的话……好吧，我去下面烧水。」
「嗯。」目送卡米拉离开，伊丝望着呼吸轻到可怕的女孩，深深吸了口气，「可别就这么死掉了啊。」

第十三章 阿伊莉斯

先把衣服脱掉吧。
必须要直观的看到伤势。
如果治疗对象是卡米拉，伊丝或许会不好意思，但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脏兮兮的、体型瘦小、只有十二岁左右的女孩，会产生别的想法才是犯罪。
用小刀划开女孩破旧不堪的衣服，伊丝一只手抬起女孩背部，另一只手将变成破布的衣服扯出，一具沾满血污、散发着酸臭味道的躯体顿时出现在眼前。
如同卡米拉说的那样，女孩的右手手腕与脚踝处被打的朝外反曲，软趴趴的垂下，仿佛只有一层皮连接两个部位。
「还真下得了手啊……」
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不忍，伊丝微微皱眉。
「先治好再说吧，『高阶治愈术』。」
将原本可以点亮天空的金色控制在掌心范围，伊丝从女孩的头部开始，缓缓向双脚移动手掌。
粉红色的肉芽开始蠕动，女孩身上皮开肉绽的地方顷刻间恢复，只要是伊丝右手笼罩过的地方，所有伤痕都消失不见。
这一点在伊丝的意料之中，或者说，就算『高阶治愈术』失败了也没关系，只需像一开始救助商人尼克斯的女儿时一样，将『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洒在女孩身上也能治好。
伊丝在意的是堕魔者印记。
既然说堕魔者是无法医治的绝症，那么自己身上的印记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消失？哪怕自己替换了伯爵长女的灵魂，存在于肉体上的堕魔者印记也没理由不见，一定有某种未知的外力在起作用。
这样下来，哪怕自己不知道未知的外力是什么，也能肯定堕魔者并非无法医治的疾病，只不过医治方法不被人知道，或者治疗条件极为苛刻。
而只要能被归到疾病一类，事情就有了解决头绪。
「首先是尝试解除负面状态么。」
堕魔者的状态栏上会有『堕魔者』的字样，所以伊丝最先想到的是用技能解除负面效果，虽然状态栏上的显示不一定都是负面状态，但可以肯定，对于一个等级不到10级的正常角色来说，状态栏上应该什么也没有。
「如果有『大天使之吻』，作为最强的解除状态技能，大概可以轻易清除堕魔者印记吧，但那是八百级才能学习的技能……现在的我就算用『温蒂尼的低语』，也不一定能消除『堕魔者』状态。」
而且即便是有『大天使之吻』，伊丝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消除堕魔者印记，这里是现实，而非游戏，此前伊丝尝试过用魔法治疗感冒，但使用了各种治愈魔法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卡米拉熬煮的千冬草才让自己恢复健康。
从那时候伊丝就隐隐有预感，如果是病毒性或者细菌性疾病的话，自己的治愈魔法大概无能为力，当然，有能够医治大多数疾病的千冬草在，哪怕千冬草的价格较为昂贵，伊丝也毫不担心，自己是转生成了贵族而非平民，既然有先天优势，自然得好好利用。
「但愿不是病毒或者细菌，『温蒂尼的低语』。」
这一次不再是光芒，而是一团淡蓝色的粘稠状液体，当伊丝将它召唤出来时，这团液体就像是有生命般，主动将身上被暗红色纹路填满的女孩吞噬其中，可以看到女孩身上的污渍正以极快速度消失，暴露出其下缺乏血色的苍白肌肤。
站在床边的伊丝再度皱起眉。
「这种像小树枝一样的四肢真的能支撑起身体么……」
就算自己将女孩救活，不在床上静养几天的话，女孩也不可能站起来，联想到女孩最开始杵着拐杖伸手探路的样子，伊丝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哼。
任谁看见这副样子都会升起同情。
如果女孩的奴隶主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大概会直接出钱把女孩买下吧。
毫无疑问，将女孩虐待成现在这样子的人就是她的主人。
也许人类比吸血鬼更像吸血鬼。
哪怕是伯爵长女，在虐待的最后都会给予对方痛快，而不是像这样长久的让人处于饥饿，用漫长的时间熬煮奴隶，更不用说虐待对象还是伯爵长女不屑于欺负的未成年的、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孩。
伊丝自认不是种族主义者，但今天看到的景象实在让她不敢恭维。
为了能更仔细的看见女孩身上的变化，伊丝再次使用光魔法，让房间里的灯更亮了一些。
光线透过淡蓝色液体，令伊丝松了口气的是，女孩身上的堕魔者纹路正逐渐消失。
「这样算是治好了吗？」
看来以后有了应对堕魔者印记的方法。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伊丝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至少现在不会。
「有机会的话，再用仓库里的低等级药物试试吧，如果那些低等级药物也能削减堕魔者印记，就说不定多了一条赚钱的路。」
低等级的药水自己要多少有多少，即便从现在开始把低级药水当水喝，一直喝到自己老死，也不会有喝光的一天。
这时候伊丝不由得庆幸自己这个仓鼠型玩家的癖好，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可以丢到商店里卖钱，就总是会捡起来不舍得丢掉。
「唔嗯……」
床上的女孩皱起眉发出一声轻哼，脸上流露出痛苦神色，而此时堕魔者印记已经从女孩的头部消退到胸前。
应该是感到憋闷吧，只要再使用几次『温蒂尼的低语』，堕魔者印记就彻底消失了。
挥了挥手，解除让女孩感到憋闷的『温蒂尼的低语』，伊丝突然发现女孩脖子上挂着一枚金属牌，似乎是类似护身符的东西。
在好奇心驱使下，伊丝弯下腰，对着光源翻看金属牌上的内容。
并非是赫尔斯王国语，而是尤弥尔教国语言，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阿伊莉斯。

第十四章 异色瞳的少女（加更）

一夜无话。
清晨的光辉很快从与其说是窗户，其实更像通风口的地方洒落进房间。
「别·给·我·抵·抗！」
「请·放·开·我——！」
一大早就听见隔壁房间如同角力般的声音，从睡梦中苏醒的伊丝翻了个身。
好吵。
看来得把制作耳塞提进日程。
「身为奴隶就乖乖听话。」
「我才不会对坏人点头。」
从声音上听似乎是卡米拉和另一个女孩在争执着什么。
真是难得的光景，卡米拉居然会和人起争执。
维持闭上眼睛的状态，伊丝不由得弯起嘴角，然后——
直接从床上弹起。
当昨天自己说要看护女孩一晚时，卡米拉便提出由她来看护的请求，考虑到女孩子间更容易亲近，伊丝便同意了卡米拉的建议，所以现在与卡米拉起争执的对象无疑是那名女孩。
迅速穿好衣服，来到走廊上的伊丝推开房门。
引入视野的是两位扭打在一起的女性，处于上方的卡米拉一只手压住女孩双手，另一只手则配合牙齿，用麻绳将女孩的双手绑在床头，而不断挣扎的女孩只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摇头，因为嘴里被卡米拉塞了一块手帕，所以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声。
完全是在欺负人嘛。
不过因为知道卡米拉没有恶意，所以伊丝只是面露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床边。
「这是在做什么？」
「啊，姐姐大人。」
察觉到伊丝走进，卡米拉连忙从女孩身上下来，由于刚才的争斗，卡米拉的气息有些紊乱，柔顺金发也乱糟糟的披散开。
「这家伙想逃跑，所以我准备把她绑起来。」
「哪有一上来就把别人衣服脱光的人……」
虽然是在辩解，但女孩的声音里却缺乏底气，并不完全是害怕，而是有种不敢确定的意味，似乎是在考虑卡米拉到底是不是坏人。
由于昨天卡米拉为女孩擦过身体，女孩的头发不再是黑乎乎的一团，显露出介于金色与白色之间的栗色长发，如同计算好了那样，半精灵短而尖的耳朵只露出一个小角，因为没有穿衣服的缘故，女孩坐在床上背靠着墙，用被子挡住和小孩没有区别的身体。
配合微微发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像瑟瑟发抖的仓鼠，好好打扮一番一定相当可爱吧，伊丝有这种预感。
但比起女孩的双眼，其他的身体特征就显得平平无奇起来，女孩是左边眼睛为红色，右边眼睛为紫色的异色瞳，其中让人惊惧的是，女孩红色的眼眸在看向伊丝时，逐渐从原本普通人类的眼睛转变成猫科动物般的竖瞳，瘆人的感觉铺面而来。
单单这一点，女孩原本的弱小氛围便被破坏殆尽，给人一种如果与她说话就会招来厄运的感觉。
「唔姆。」
被女孩扫视了一眼，伊丝的瞳孔稍微缩小了一些，指着女孩正在变化的左眼。
「你的眼睛……」
「眼睛？」
女孩不解的歪头，片刻后，就像看见了什么东西般，脸色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眼、眼睛……」并不是为视力恢复而高兴，相反，完全是一副害怕到极点，仿佛长期受到毒打般的表情，先是微微睁大双眼，然后异常恐惧的捂住左眼，低下头，如同魔怔了般，嘴唇颤抖着，声音里掺杂了哭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刻意的……呜……我会遮住它，不会再让您看到……不要再挖掉它了……我保证，我保证……」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变成完全听不见的地步，女孩完全陷入了自我世界，双手抱着头，低声啜泣起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卡米拉看向同样满脸疑惑的伊丝。
「姐姐大人。」
「让我来吧。」
由于床靠近窗户，伊丝只能迎着从窗户透过的光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以尽量轻的声音安慰。
「我们是救了你的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不会再用了……绝对不会了……」
女孩没有听进伊丝的话，依旧紧紧抱着双膝，自顾自的低语。
迫于无奈之下，伊丝只能对卡米拉投去求助视线，同为女性，在这种场合下说不定会有意外效果。
卡米拉把手搭在女孩肩膀上，女孩全身一颤，停下嘴里的喃喃，但伊丝能感觉到女孩绷紧了全身，如同在害怕卡米拉会用拳头教训自己。
「姐姐大人不嫌麻烦的把你从地狱拉回来，如果你不能对姐姐大人起作用的话，我会把你丢出去。」
看来求助卡米拉是个错误决定。
自己早该想到的。
伊丝不禁想伸手扶住额头。
但事情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转机，女孩慢慢抬起头——依旧用手遮着左眼——怯生生的看向伊丝。
「是……昨天晚上的人吗……」
「嗯，虽然不知道你遭遇过什么，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不做出对我们有害的事情，我们不会惩罚你。」
「不会用刀刺我的眼睛吗……」
做那种事情的人根本是禽兽。
伊丝一边在内心诅咒施虐者，一边尽量让表情变得有亲和力，如果自己有卡米拉那张看起来容易亲近的脸的话，女孩就不会害怕自己了吧。
「当然不会。」
「与其花费力气把你救回来施虐，不如直接从奴隶市场买几个奴隶。」
「咿。」
卡米拉的话让女孩发出小小的悲鸣，再次把头低下去。
伊丝不由得苦笑，大概是女孩对自己的态度不够好，卡米拉看上去并不喜欢这个女孩。
多少让女孩平复了下来，伊丝把话题换回轻松的地方。
「之前救治你的时候看见你脖子上有一个护身符，上面写了阿伊莉斯，这是你的名字吗？」
女孩摇了摇头，伊丝继续追问。
「那叫什么？」
「……怪物。」
「怪物？」
「嗯，主人和大家都这么叫我。」
「怪物么……」
这群人真是有够过分的。
伊丝不由得咋舌。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取一个名字吗？你看起来也不像能马上独立生活的样子，我打算让你在我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没有名字各种事情都很不方便。」
不知是害怕还是不想让伊丝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女孩依旧把头埋在双膝间，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那就叫玛丽吧？原本打算把酒馆名字取成玛格丽特，既然是在酒馆附近捡到你，所以就叫做玛丽好了，可以吗？」
「谢谢……」
女孩轻轻点头。
「那么，玛丽就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和卡米拉去下面准备早餐。」
伊丝转过身，就在这时候，女孩突然抬起头叫住伊丝。
「那个，我、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伊丝，直接叫我伊丝就可以。」
伊丝的话让玛丽面露犹豫。
「直接称呼名字……不是奴隶可以做的事情，我可以叫您主人吗？」
「你是想把姐姐大人扯进麻烦里么。」
「等等，卡米拉。」虽然伊丝最开始也打算拒绝这个称呼，但卡米拉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就不好再拒绝，只能微笑着点头，「可以，只要玛丽不觉得有问题的话。」

第十五章 两种能力的堕魔者（上）

离开了玛丽所在的房间，伊丝与卡米拉一起走到酒馆一楼，整个酒馆一楼除了柜台与摆放桌子的地方外，还连接着可以置办菜肴的厨房与后院，只是因为长久没有打扫，和酒馆的其他房间一样，厨房里到处落满灰尘。
「咳咳，连厨房也被附近的流浪者光顾过吗。」
被灰尘呛的咳嗽两声，伊丝用袖子捂住口鼻，好在现在是冬天，如果换做天气炎热的夏季，不足两公尺高的狭小厨房肯定又闷又热。
卡米拉立即拿出魔法杖开始咏唱清扫魔法，和昨天一样，夹杂着点点白色光辉的微风吹过房间，很快将灰尘卷携走，顺着小窗吹到后院。
拜此所赐，伊丝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开始检查厨房内的器具，按照光头男人达克的说法，酒馆里的一切东西包括厨具、装饰品在内，都已经是自己的东西。
「把锅带走可以理解，为什么连橱柜里的碗都不见了啊。」
「大概是觉得碗属于值钱货，所以就带出去看看能不能卖钱吧，只要是能交换到食物的事情，那群人都会努力尝试。」
说话的同时，卡米拉开始收拾屋子里的杂物，清扫魔法只能扫除灰尘以及木屑之类的小物件，像是树枝与破布这类物品，只能靠手捡起来。
「姐姐大人打算把她——玛丽留到什么时候？」
「至少等她身体恢复成能独立生活的模样吧，如果她想留在这里的话，正好可以做酒馆的帮手。」
「但她隐瞒了什么秘密，她的眼睛不像正常人的眼睛，至少应该问清楚她的底细，以免对您产生不利。」
「嗯，我会的。」
只是看玛丽刚才的表现，那只红色的眼睛或许给她带来了不少严苛对待，一时半会恐怕问不出什么，人们会本能的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信息，这一点伊丝十分清楚，即便自己问起，玛丽也不一定愿意告诉自己答案。
在两人合力下，空间狭小的厨房很快被打扫干净，不得不说，除了料理以外，卡米拉在家务技能上绝对是满分，当伊丝刚擦完砖块堆砌成的灶台后，卡米拉就已经把其他所有地方打扫了一遍，只需摆上干净的厨具，整个厨房便焕然一新。
虽然两人身上都没有可以放到灶台上的那种大锅，但好在厨房角落摆着小型火炉，算是解决了没有地方做饭的问题，当然，由于异世界里缺乏调味料，伊丝做出来的食物仅仅只能果腹，并不算好吃。
像往常一样与卡米拉用过简单的早餐后，伊丝便带着盛放了面包片与肉汤的竹篮走上二楼，卡米拉则在一楼将废弃的桌椅丢到后院，定制的第一批家具将在这两天送来，所以得赶快腾出空间，伊丝仓库中的血液仅剩下五天存量，所以必须要提早开张。
当然，说是提早开张，伊丝也不觉得刚开张就能找到可以提供血液的熟客，因此她还思考了先通过其他途径补充血液的事情。
据卡米拉说，吸血鬼在极端缺乏血液的情况下不是失去理智就是晕厥过去，如果是后者倒还可以接受，有卡米拉在附近，随时都能关照自己，伊丝已经对卡米拉说过，如果自己晕厥过去的话，就随便找点动物血喂给自己充饥。
但假如是前者的话，伊丝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引发何种程度的灾难，就伯爵长女的食量，一次吸血最多可以把一个人类活活吸干，而倘若那时候卡米拉就在自己身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最头痛的是卡米拉根本不会反抗啊……」
尽管伊丝已经尽可能不去在意，但最近也发现了，卡米拉的黏人程度上升了几个档次，在某些方面甚至和蕾菲娜她们一样，似乎在期待自己去吸食她的血液。
自己算是把卡米拉带上另一个极端了吧。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杂念甩开，伊丝轻叩玛丽的房间门。
「还醒着吗？我要进去咯？」
在伊丝话音刚落下的时候，门里便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伴随木门被打开，一位左眼蒙着白色绷带，身上披着被子的娇小女孩出现在伊丝面前。
才刚恢复就能下地行走了吗？联想到玛丽仿佛轻轻一握便会断掉的四肢，伊丝不由得好奇，但现在玛丽确实十分有活力的站在自己面前。
「主、主人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不知是寒冷还是紧张，有着一头漂亮栗色头发的玛丽有些口吃，牵动着嘴角勉强露出微笑，看起来有些谄媚的感觉，伊丝不禁联想到杂货店里为了讨好客人而停止吠叫的狗，现在的玛丽完全是那副样子。
以玛丽过去的生活环境，为了从主人那里讨得食物，谄媚笑容是必备技能吧，尽管伊丝觉得很难看。
「先进去说，不要把被子拖到地上了。」
「是。」
不过像这样因为没有衣服穿，披了一床被子在头上的模样反而有些可爱。
伊丝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来。
「玛丽应该饿了吧，我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之后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必须要如实回答，这会决定你之后的去留，虽然白养着你对我而言没有负担，但我也不会在身边留一个可能制造麻烦的机器。」
原本以为这番不留情的话会令玛丽露出失落表情，不过那似乎是伊丝的多虑，玛丽只是用十分热切的视线盯着伊丝放在床头矮柜上的竹篮。
伊丝叹了口气。
「先吃吧。」
意料之外的，玛丽并没有伸手，而是把热切的视线放在了伊丝脸上，小心吞咽着口水。
被这样一位稚气未脱的半精灵女孩盯视，伊丝不由得升起疑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
「不会是这些料理不合口味吧，如果想要粥或者牛奶的话——」
说话的同时，伊丝端起竹篮，准备走下楼更换菜品，但玛丽却连连摇头，声音里夹杂着急切。
「没有没有没有，只要有吃的我就很开心了。」
「那为什么不吃？」
完全搞不懂玛丽的逻辑，伊丝又重新坐回椅子，将竹篮放在矮柜上。
「我……我可以吃这些吗……这么奢侈的食物……」
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关系，这就是专门给玛丽准备的。」
仅仅只是白面包和普通的肉汤而已。
得到伊丝许可，玛丽蒙着白色绷带的脸上立即露出开心表情，将竹篮上的白布掀开，然后一只手端着盛有肉汤的碗，另一只手抓着面包，十分有气势的狼吞虎咽起来。
「别噎着了。」
「唔嗯，唔。」
仿佛这是一顿人间美味般，玛丽只是一个劲点头，面包数量以极快速度减少，那副模样让伊丝忍不住汗颜，以前浪费食物的时候真是太过分了。
吃到一半，就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玛丽如同触电般突然抬起头来，畏怯的看着伊丝。

第十六章 两种能力的堕魔者（下）

「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没有在里面投毒。」
伊丝开玩笑的举起双手。
然而玛丽只是缩着脖子。
「您……您吃过了吗……」
看来是在顾虑奴隶与主人的身份。
原来在尼鲁教区时伊丝就见识过，如果自己很晚吃晚餐的话，仆役们也只能等到半夜才能用餐。
仆役不得在主人享用食物前进食，这是异世界的规则。
伊丝嫌麻烦的挥了挥手。
「我已经吃过了，玛丽不用顾虑这些。」
「好、好的。」
但令人好奇的是，玛丽在吃到最后时，明明眼睛里还有着渴求，却依旧没有吃掉篮子里剩下的两片面包，反而用白布将其好好盖住。
「怎么了？你看起来还没有吃饱。」
「啊……」
仿佛突然想起伊丝就在身边，玛丽肩头一跳，然后又缓缓把手伸向竹篮，动作里有着明显的不舍。
「放心吧，会有下一顿的，我是这间酒馆的主人，这点食物根本不算什么。」
即便伊丝这么保证，玛丽也还是不情愿的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面包。
难道不是在考虑下一顿，而是想把面包留给什么重要的人吗？
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伊丝并没有问多余的事情，而是尝试着打听女孩过去。
「玛丽是堕魔者吗？」
紫色的右眼里闪过犹豫，大概是觉得无法隐瞒这件事，玛丽迟疑着回答。
「是……」
「可以告诉我你的能力吗？」
「……拿到武器就知道使用方法。」
「战斗型天赋啊。」
「前代主人经常让我担任护卫，所、所以我应该能帮到主人大人……」
仿佛在窥探伊丝的想法，玛丽小心翼翼的从下往上抬起眼。
伊丝并没有在意。
「玛丽应该知道自己还没有被解除奴隶身份吧，可以告诉我前代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一个贵族。」
「贵族么。」
稍微有些麻烦，但并不是无法解决，尽管这个世界的贵族对平民有绝对的身份差距，不过对贵族而言，奴隶只是可以交易的商品，只要自己出钱，从贵族手中买下玛丽并不困难。
斟酌了一下语言，伊丝以尽量温和的语调开口。
「如果我说我要买下玛丽，玛丽会留在原主人那里，还是到我这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玛丽之前之所以会变成那副样子，应该就是前代主人所致吧。我可以许诺，如果玛丽到我这边的话，我会给予一日三餐外加一个月一枚银币的报酬，与之相对的工作是要到我的店里帮忙。」
「一、一日三餐？」
「嗯，至少每餐都像刚才那样。」
「我——」
玛丽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开朗起来，马上就要一口答应，但伊丝在那之前伸出手，示意玛丽先不要同意。
「在那之前，我需要知道玛丽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交易，我必须清楚玛丽的一切。」
听到这里，玛丽脸上的开朗又变的灰暗起来，手指紧紧攥着被子，额头上也沁出一层汗珠，似乎相当纠结。
「慢慢考虑也没问题。」
「不……主人已经给出这么好的条件……我不能隐瞒这些……」
没有打断玛丽的话，伊丝保持沉默。
「我是有两种魔法的堕魔者，左眼是第二种魔法，可以看见人们剩下的生命，只要有魔力，就算被刺伤也能很快恢复。」
看到玛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伊丝忍不住追问。
「然后呢？」
但玛丽的反应只是眼睛微微睁大。
「您不好奇自己还剩下多久时间吗？」
「不……我是在问除了这个以外就没有别的效果了吗？比如被看到的人会生病什么的。」
「我不知道，但至今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也就是说除了能看见剩下的寿命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是这样吧？」
「是的，但知道自己的时间剩下不多以后，大家性格都会发生改变……」
这就是玛丽为什么被称作怪物的原因吧，知道自己总有会死的一天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是两码事，既然不能把死的罪责归到自己头上，就只能把怒气发泄在告知自己死亡时间的玛丽身上，而那些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的人只会把玛丽的眼睛当做诅咒，然后刺瞎她的眼睛。
但真正被诅咒的人其实是玛丽，因为被诅咒的左眼就算被刺瞎也能很快恢复，所以那些记恨玛丽的人只能重复折磨着玛丽，一旦意识到这点，伊丝便无法升起继续询问玛丽的想法。
命运真是残酷。
伊丝下意识伸出手，想安慰玛丽，但玛丽却如同被惊扰的兔子般躲开。
那是经常挨打的奴隶才会有的表现。
内心多了一抹阴霾，伊丝站起身，从仓库里一件件的拿出衣服，自己走之前购买了很多平民服装，虽然以伯爵长女的身材来说，女孩穿上去或许有些大，但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如果想继续睡觉的话就躺在这里，有什么事情直接叫我，另外，玛丽的前主人叫什么名字？」
「威尔斯，我只知道他的姓氏……」
「我知道了，玛丽的行动范围只能是这个酒馆，不能走出去——」为了让玛丽放心，伊丝特意补充，「外面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这里属于二等民居住区，知道吗？」
「嗯。」
看到玛丽点头，伊丝紧绷的脸缓和了一些，在走出门之前，突然想起一件忘记说明的重要事情。
「玛丽身上的堕魔者印记我已经治好了，所以不用担心暴走的问题。」
「诶？」
即便已经关上房门，伊丝也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夹杂了惊喜的尖叫，对玛丽而言，堕魔者印记就像死神一样时刻缠绕着她吧，现在消失不见，就和亲眼看着自己获得新生一样。
伊丝微微弯起嘴角，踏着楼梯走下二楼，卡米拉正在做着扫除工作，清晨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令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除了打听名为威尔斯的贵族以外，自己也该进行蒸馏酒的制备了。

第十七章 清晨之吻

「卡米拉，我要出去一趟。」
走下楼梯后，伊丝对正在进行扫除工作的卡米拉打了声招呼，大概是不想弄脏衣服，卡米拉身前围着亚麻色的朴素围裙，配合手里拿着扫帚的模样，伊丝不禁多看了一眼。
「姐姐大人，我做了什么让您高兴的事吗？」
「诶？」
「您看起来很开心。」
回过神来时，卡米拉已经放下扫帚，走到自己面前。
「姆嗯，只是在想如果卡米拉穿上女仆装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放在原本的世界，说不定会被当成性骚扰，不过在异世界里不需要抱有这种疑虑，这里的女仆装统一为长及脚踝，头上戴有白色荷边帽的款式，选用布料也更偏向保暖与结实，属于着重实用性的服装，尽管同样是黑底衬托白色围裙的模样，但实在缺乏美感。
当然，如果是后世加了许多缎带与其他无意义装饰品的女仆装的话，在日常生活里也很难派上用场。
和伊丝想象的一样，卡米拉脸上没有厌恶神色。
「女仆装……我的储物魔法里没有放女仆装，姐姐大人有吗？」
「没有，我说的女仆装和卡米拉说的女仆装是两种东西，等之后闲下来了，我会去找裁缝缝制一件适合卡米拉身材的女仆装。」
伊丝视线不自觉落在卡米拉的胸部，就伊丝而言，就算被人指着说胸部贫瘠之类的话也无所谓，有没有都无伤大雅，但对女生来说，这似乎是相当敏感的话题。
而卡米拉的胸部完全是垫出来的结果，那么之后定做女仆装的时候，胸部尺寸到底按照什么样的标准比较合适？刚好贴合卡米拉的体型或许会被当做是嘲笑，但如果做的比较宽松的话，似乎同样也会被当做嘲笑。
「那个，卡米拉，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吧，我说的女仆装只是把裙摆变短，在背后的腰间加上大缎带，围裙上装饰有荷叶边的样子。」
就算模糊不清的口述会让成品变的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卡米拉自己去处理更合适，如果不满意的话，只需要再出钱让裁缝改进即可，由于购买酒馆只花了预想中十分之一的价格，所以自己剩下了许多可支配收入。
卡米拉微微移开视线，表情显得十分犹豫。
「可以倒是可以……」
「只是？」
「姐姐大人……我没有钱。」
「呃。」
伊丝愣在原地，因为之前在尼鲁教区时不论什么都予以予求，加上卡米拉也从来没说过想买什么东西，所以伊丝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现在经过卡米拉提醒后伊丝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给过卡米拉零花钱。
再怎么说现在我也是卡米拉的监护人啊……没想到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伊丝不禁想到那些路过商店街，却只能趴在橱窗上露出羡慕眼神的孩子，想必卡米拉也有许多想买的东西吧，没有早点注意到的自己真是太差劲了。
抱着愧疚感情，伊丝郑重其事的带着卡米拉来到柜台处，将盛装金币的布袋放到柜台上，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然后，伊丝从中拿出十枚金币，接着拎起布袋，交到卡米拉手中。
「从今天起，这些就是卡米拉的零花钱了。」
「……零花钱？」
像是没有理解零花钱的意思，卡米拉歪着头。
「卡米拉花掉它的时候既不用向我请求许可，也不需要告诉我买了什么。」
「可我的东西不就是姐姐大人的东西吗？」
「那是那，这是这，不能混为一谈，卡米拉觉得买到的东西应该拿出来分享，和我有没有给卡米拉零花钱是两码事。」
也就是帮忙管理钱袋的意思吧？
卡米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将沉甸甸的钱袋放回柜台，对卡米拉而言，装有几百枚金币的钱袋有些重了。
见到卡米拉收下钱袋，伊丝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少了许多，连带着表情也变得缓和了一些。
「我要出去一趟。」
「我也一起。」
「不，卡米拉就留在酒馆，玛丽虽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酒馆留一个人比较妥当，她选择相信并把秘密告诉我，我也得做出对等的回应。」
「可比起您来说，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那是卡米拉的看法啦，就当做是我拜托卡米拉照看玛丽了，那孩子的遭遇很可怜，可以的话，我想让她回归到普通的生活里，就像我把卡米拉变成现在的卡米拉一样。」
听到伊丝这么说，卡米拉不满的嘟起嘴。
「姐姐大人的说法太犯规了。」
「是卡米拉太黏人啦。」被卡米拉嘟嘴的动作萌到怔住片刻，伊丝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卡米拉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顺带带回来。」
「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是能买到的。」
「那——我想要姐姐大人的，不，姐姐大人可以先转过去吗？」
难道是想买一些不太好说出口的东西，所以要酝酿感情？
因为这种心理十分可爱，伊丝便顺着卡米拉的想法，转过身，背对着卡米拉。
然后，鼻腔里涌入一阵少女的馨香，在伊丝因为好奇而扭过头前，脸上传来一阵温热触感。
回过头以后，伊丝发现卡米拉正用手指半遮着唇瓣，脸上也布满绯红，但视线依旧放在自己身上。
看来是kiss。
理解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伊丝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卡米拉——」
「嗯，我知道，只有我和姐姐大人独处的时候才能做。」
怎么可能是说这个。
伊丝不禁觉得脑袋大了一圈，但正准备说亲吻是只能对喜欢的人做的时候，又突然回想起卡米拉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这还真是……幸福过头了。
不知不觉间，伊丝有种『这样也不错』的感觉，不过自己并非是卡米拉的兄长，而是伯爵长女，不然这种姐妹间的感情就会变成蜂蜜一样甜美的恋情了。
但不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要说。
卡米拉真可爱。
「姐姐大人不喜欢吗？」
因为伊丝长时间的沉默，卡米拉用试探般的眼神看向伊丝。
「怎么会，不如说我希望卡米拉每天都这么做。」
做出了会让人忌妒的发言，不过伊丝这么说完全是有目的的行为。
「那我每天都——」
「但每天都这样肯定会发腻吧，时间一长就没有宝贵的感觉了，所以只能偶尔一次。」
「啊，原来如此，我会注意。」
看见卡米拉点头同意，伊丝顿时松了口气，最开始的发言只是为了套取卡米拉的下一句话，然后自己就能用正论制止卡米拉这么做，并且也不会让卡米拉感到不满，当然，这并不是说伊丝不喜欢卡米拉，只是卡米拉的真实年龄才15岁，所以每当卡米拉做出亲密举止时，伊丝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如果卡米拉再长大一些的话，自己就无法抵挡这种比起魅力，更像是诱惑的笨拙的亲近方式了吧。
伊丝由衷的认为。
「那么，我出门了。」
「嗯，姐姐大人，玛丽就交给我吧。」
对伊丝做出保证，卡米拉目送着伊丝离去。

第十八章 潜伏之物

清晨的街道依旧和以前一样热闹，狭窄街道被挤的水泄不通，人声混合着马匹的兽臭一起，成为整个城市的背景色。
「不过比起大都市的地铁来说，这种程度的人口还远远不够啊。」
一边体味着异世界的风土人情，伊丝一边根据全知地图上的显示在小巷间游走。
自己的目是观察同行，既然决定要开酒馆，为了吸引一定量的人流，除了独树一帜的产品外，还需要很多其他东西，诸如了解这个世界的饮食习惯、文化风俗、甚至宗教禁忌等等，比起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直接从其他酒馆学习显然更加高效快捷。
另外就伊丝了解到的情况，这个世界没有『广告』的概念，各行各业小到个人，大到商队，都只依靠回头客们的口口相传逐渐壮大，管理也相对松散，缺乏奖励机制，虽然伊丝没打算把酒馆变成人尽皆知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脑海里设想，假如只是以赚钱为目的开设酒馆，自己该怎么运营。
「另外还要买一些适合成为蒸馏酒原料的粮食。」
「喂，那边的，过来！」
突如其来的喊话将伊丝拉回现实，以为是在叫自己的伊丝下意识抬起头——在前方较窄的街道处，一群穿着皮甲的卫兵正盘查什么，路过那里的人不论商人还是奴隶，都必须脱下衣服露出背部，让卫兵一一检查。
内心升起讨厌的感觉，伊丝停下前进脚步，悄悄从远处观望。
「前面在做什么？」
不止是伊丝，走在这条路上的其他人也都抱有疑惑，相互交流情报。
「城主大人在盘查堕魔者，据说前几天卫兵在城外的村子里和堕魔者发生了战斗，派出去的士兵几乎全灭。」
「所以城主大人才会盘查堕魔者，害怕被暗杀？」
「不知道，刚才有好几个堕魔者被抓走带到监牢，说是要在几天后处决。」
「可那些不都是有主人的堕魔者吗？」
「天知道城主大人在想什么，反正那群家伙是恶魔，早点死了也好，免得传染给我。」
「喂，那群士兵看向我们了。」
「怕什么，你是堕魔者啊？」
「……说的也是，快赶路吧。」
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后，聚集着围观的人们开始朝士兵设置的关卡移动，而也正如人们说的那样，一队士兵迈着带有目的性的急促脚步走向伊丝所在的位置。
不会是把我当成堕魔者了吧。
伊丝皱起眉，虽然她不是堕魔者，但却反感在冬天的大街上脱下衣服。
她从口袋里拿出欧恩给的教会纹章，在赶路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这个纹章是教会神官的象征，可以免除士兵盘查，在赫尔斯王国里，教会与皇权是两个分开的存在，互不干扰。
但令伊丝意外的是，在士兵们距离自己只有二十公尺远的时候，，就像在害怕士兵一样，旁边一直躲在墙根处的几位女性突然朝后方逃跑，而看到这一幕，速度本就很快的士兵们毫不顾忌的开始追逐，直接越过伊丝，撞开人群，笔直朝逃跑的几名女性追去。
全知地图显示，一共八名女性全部为堕魔者。
她们就是与王国士兵发生战斗的堕魔者吧。
擅自作出结论，伊丝同样掉头离开关卡，就算自己不是堕魔者，也不会让士兵脱下衣服，街区的小巷错综复杂，一条路走不通换另外一条路即可，有全知地图在，不论怎样都不担心迷路。
「希望不会和那群堕魔者扯上关系啊。」
低声的喃喃消失在寒风中。

第十九章 阴影（上）

绕开士兵设置的关卡，伊丝很快便来到附近的一家酒馆。
一共两层的石制建筑看起来平平无奇，大概是白天人们都在工作的关系，酒馆里仅有零星几个顾客，相当冷清。
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是晚上的话，这里就是另一副景象了吧，想象着男人们举杯痛饮的样子，伊丝不禁觉得，这才是酒馆应有的模样，可惜自己的目的是收集血液，不然就能在自己的酒馆里听大叔们吹嘘光辉历史。
别人的故事从来都不会让人腻烦。
踏着门口的两层楼梯，伊丝走进店内，尽管在错误的时间来到这里，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考察酒馆里各种酒的价格也是调查的一环。
也许是在打扫卫生，半人高的木质柜台后看不到店员，而且不像后世的超市与酒吧，柜台后面不存在盛放了许多酒品的货架，除了光秃秃的墙壁以外什么也没有，当然，这也许和发酵酒容易变质以及玻璃制品难以获取有关，事实是，这个世界的玻璃不仅昂贵，而且整体十分浑浊，此外考虑到工艺上的差距，也很难做成规矩的瓶状。
「总觉得应该散播一些方便的技术，现在的生活各种各样都很不方便。」
自顾自的喃喃，伊丝下意识用食指抵住下巴思考起来，玻璃的制造原理并不复杂，只需要把石英砂与适当的碳酸钠以及石灰混合在一起烧制就能得到，这些过程异世界里已经实现，之前在尼鲁教区时，伊丝就见过玻璃的存在。
困难的是如何将改进玻璃的制造工艺，令玻璃变的更透明、更廉价。
廉价方面，伊丝知道可以用草木灰代替天然碱，以碳酸钾代替碳酸钠，借此降低成本，可如何变得透明，这就是伊丝知识范围以外的东西，而且玻璃之所以昂贵，是因为数量稀少，只能靠经验丰富的工匠一个个制作，想要让其真正廉价起来，以至于能够当做酒瓶，除了掀起工业革命以外，几乎没第二种可能，除非魔法能直接制造玻璃。
「工业革命啊……虽然是很热血的过程，但想想就麻烦透顶。」
自己又不是落难公主或者王子的设定，不需要去做这些麻烦的工作。
「啊，是客人，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在伊丝自言自语的时候，店内的员工终于来到前厅，年轻女性先是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走到柜台后。
「我要酒，每种酒都来一桶，另外如果要住店的话，多少铜币一晚？」
「五铜币一晚，不过您确定每种酒都要一桶吗？至少也得好几枚银币了。」
「没关系，按我说的做。」
伊丝的话让女店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过当她瞥见伊丝故意别在腰间的短杖后，便立即收回了上下打量的视线，魔法咏唱者不是她这个级别的人能惹得起的存在，在任何一个地方，魔法咏唱者都是贵族重金招揽的对象。
正是知道这一点，伊丝才刻意把短杖拿出来，借此避免无聊的搭讪者。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伊丝很自然的窥探过去。
是之前追逐堕魔者的那队士兵。
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在执行新的任务，一名身着甲胄的士兵强行将屋主从家中拖出，抓住屋主肩膀，不让其反抗，然后其余士兵从打开的门里鱼贯而入，接着是一阵桌椅被打翻的声音。
很快，几名士兵架着一名女性从屋内走出，粗暴的动作简直像在对付犯人。
「队长，找到了。」
「带走。」
「我、我没犯过事啊！大人，您看我的堕魔者印记，只有一点点，绝对不是潜入城内的暗杀者啊！」
被抓住的半^裸女人大声哀求着，试图让士兵放过自己，但队长不为所动。
「我收到的命令是带走所有堕魔者，和你是不是暗杀者没有关系。」
「大人、大人！我保证我们今天就离开凯尔特城，您看……」
似乎是想保护自己的妻子，被士兵抓住肩膀的男人勉强靠近队长，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闪闪发光的东西，接着又以谄媚表情对队长说了些什么，但队长只是皱起眉，一把推开男人。
「滚开。」
男人的表情逐渐变得疯狂，歇斯底里的大声质问。
「怎……怎么会，这里不是外街区吗？不是可以让堕魔者住在这里的吗！为什么要突然抓走她！」
「这是城主大人的命令。」
队长面无表情的宣告令男人面露绝望，另一边的女人开始拼命挣扎，结果只是被旁边士兵一拳打在脸上，立刻萎靡下去。
不过士兵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建筑二楼的窗户边，两名小孩正相互推搡着，一个接一个从窗户上跳下。
那些小孩也应该是堕魔者吧，伊丝这么想着的同时，萎靡下去的女人被士兵用绳索绑住双手，在士兵们身后，约有十人左右的堕魔者被绑在一起。
「队长，已经搜索完了，没有其他人。」
「去下一家。」
「是。」
看来是挨家挨户的搜查。
「客人，您要的酒数量太多，当家的现在不在家，可以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吗？当家的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回来的女店员面露抱歉神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伊丝从外面收回视线，挥了挥手。
「无妨，带我去仓库，我有储物魔法。」
「好——」
「喂喂，这里的店员呢。」
先是两道粗暴的叩门声，接着无数男人涌进店内。
是刚才负责抓捕堕魔者的士兵。

第二十章 阴影（下）

被叫做队长的男人一副冷酷模样，就外貌而言，是比伯爵长女更不好说话的人。
女店员先是浮现厌恶神色，然后以职业性微笑迎上。
「请问各位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们要排查这里的堕魔者，这是城主大人的命令，好好配合不会有苦头。」
「我倒是没有问题，可楼上还有一些客人在睡觉，如果把他们叫醒，会影响以后的生意……」
「那就让我的人叫醒他们。」头发可以挡住眼睛的队长环视了一圈店内，仿佛在警告这里的客人般，伸手拍了拍腰间佩剑，「把后背露出来，不然我们就只能采取强硬措施了。」
店内的客人犹豫了片刻，然后沉默着脱下衣服，而队长身后的士兵也一一上前检查。
只有站在队长面前的伊丝和女店员没有反应。
大概是考虑到了男女有别，队长朝伊丝与女店员微微低头，接着以低沉声音道歉。
「抱歉，出来的时候我们没有带女性成员，但这是公务，可否委屈二位到里面的房间接受检查？我保证不会发生有损二位名声的事情。」
看来是相当认真的性格，不过伊丝依旧不太情愿，大概是发现了这一点，队长盯着伊丝的眼睛瞬间变得严厉，以至于伊丝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这种程度的恐吓根本就不够啊。
队长的等级只有9级，如果自己不担心暴露『伊丝』这个身份的话，随时都能离开。
刻意摆出大小姐般的高傲姿态，伊丝微微仰头，以不弱于队长的凌厉目光回礼，手指轻轻点了点腰间别着的魔法杖。
「有损名声？要是被外人知道我在区区一介士兵的威胁下脱下衣服，我可就没脸活着了。」
视线被伊丝腰间的魔法杖吸引，队长面色一沉。
「原来是魔法咏唱者大人，请问大人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如果您是住在凯尔特城里的人，我应该有所印象。」
「伊丝，从尼鲁教区来的富商之女。」
「光凭这样的说辞，我无法相信您的身份，搜查堕魔者是城主大人的意思，正如您所说，我只是一介士兵，不能违背上面的命令，还请您理解。」
真是麻烦。
伊丝毫不顾忌的皱眉，就之前看到的情况，行贿的方法无法对这位队长生效，自己又不想在刚买下酒馆的现在对士兵动用武力，而且这些士兵也只是按照城主的意思行动，停顿了片刻后，伊丝脸上的不耐表情消失，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色纹章。
这是欧恩与自己谈判时交给自己的东西。
「我是得到尤弥尔教会，尼鲁教区副神官长欧恩承认的神官，这样就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教会一向拒绝恶魔的蛊惑。」
接过伊丝手中的纹章上下翻看，这种纹章队长并不是第一次见，凯尔特城是赫尔斯王国距离尼鲁教区最近的城镇，几乎是王国里最受教会影响的城市，不仅如此，由于数天发生于尼鲁教区上空的『神罚』，最近城内的教会信徒也多了不少。
只是即便如此，队长也无法简单相信伊丝的说辞，倘若伊丝一上来就表明神官身份，或者外貌再亲近人一些，队长不会选择冒险触碰教会，但伊丝身上总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仿佛有一层阴影笼罩在身上，所以队长不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
越是可疑的人危险程度就越大。
「原来是神官大人，失礼了，不过您知道，我必须要检查城内的每一个人，老实说，这次搜查连城里的贵族大人都没有放过，如果您不满意由我检查，可以先随我们一起行动，等任务结束、回到驻地后，我会让驻地的女性文官对您进行检查。」
实在太缠人了。
伊丝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怒意，有种想一拳打飞这个队长的欲望，但就像是被风吹过般，这股没来由的怒意很快消失，情绪的快速变化让伊丝愣住片刻。
队长的提议并非令人无法接受，自己不是堕魔者，之所以不想接受检查，只是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脱衣服，如果是让女性文官检查的话，自然不需要再有现在的疑虑，理解了这一点，刚才闪过脑海的暴力想法就变得十分可疑。
直觉告诉伊丝，这并不是普通的情绪化，而是有什么在影响自己。
大概是伯爵长女的记忆吧。
伊丝在内心无奈的耸肩，在看了伯爵长女的记忆后，自己确实在很多方面发生了改变，例如对残忍画面的耐受程度高了许多，思考事情的思路也更加成熟，但与之对应的，情绪上也受到了影响。
不过好在无伤大雅。
「好吧，只是我要在事后索要耽误我行程的赔偿，作为神官，每天的事情可比表面多得多。」
「这是自然。」
伊丝的话让队长松了口气。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呃啊！」
外面传来士兵的惨叫，然后是金铁交响声与人们惊慌的呼喊，伊丝下意识把视线移到酒馆门外。
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用蛮力从士兵设置的关卡中冲了出去，就全知地图的显示，他们全部是堕魔者，数量一共八人。
也许是之前遇见的那批人。
「发生了什么？」
「队长，是之前追捕的那群堕魔者！她们朝城门冲过去了！」
「啧，是想逃跑，快追！」
队长脸色变得紧张起来，把伊丝丢在一边，头也不回的与其他士兵冲出酒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伊丝与女店员。
「真是麻烦的一群人，好了，我要的酒还卖吗？」
「啊、啊……谢谢您的帮助，不然当家的回来以后肯定会把我赶出家门，还请神官大人和我来。」
「嗯。」
在店员的带领下，伊丝用七枚银币的价格买下了共五桶酒，将其全部放到仓库以后，伊丝放弃继续考察的念头，迅速离开酒馆。
在全城展开搜查的现在，必须早点回去，以免卡米拉与玛丽发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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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个月月中要上架了，上架之前要攒很多存稿，不然没有推荐位置，所以决定从今天开始暂时关闭打赏加更，但已经欠下的加更（看了看月票数量，491张，就是欠了16更）是会还完的，也就是一直还到这个月的16号。
打赏加更的话，等上架以后再看情况开吧，虽然很想一直开下去，但保证数量的前提是质量不能低，所以只能暂时关闭了，十分抱歉_(:з)∠)_

第二十一章 平和的日常

热闹景象在抵达外街区时戛然而止，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内街区车水马龙的景象在外街区变成了家家紧闭门窗，无人敢在街上行走的模样。
大概是在害怕卫兵吧。
一路上伊丝已经看见好几队在城内排查堕魔者的士兵，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堕魔者看起来稍稍有些可怜啊……」
回忆起酒馆门前那名被士兵带走的妇女，伊丝不由得叹息，明明从没使用过能力，只是因为身为堕魔者，便被带进监狱，听来时路人的对话，被抓住的堕魔者还会在几天后公开斩首，实在太严苛了。
「如果仓库里那些低级药水能解除堕魔者印记的话，就以伯爵长女的名义稍微放出去给一些无辜者吧，要是外街区一直这样家门紧闭，酒馆也没办法经营下去。」
前提是低级药水有效。
玛丽身上的堕魔者印记已经被自己用『温蒂尼的低语』清除，所以没办法用玛丽做实验，这样一来，考虑到可能引发的风波，自己就只能找绝不会泄露秘密的人实验。
脑海里闪过奴隶的影子，只要对奴隶下达绝对不能泄密的命令，奴隶契约就会强制限制奴隶行动，可现在全城都在缉捕堕魔者，购买堕魔者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说，首先能否从奴隶商人手中买到堕魔者都是问题。
「把门打开，检查堕魔者！」
附近士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伊丝思考。
「以后再说吧。」
想到还在酒馆中等待自己的卡米拉与玛丽，伊丝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
与出来时不同，酒馆的门被关上了。
不过伊丝并没有太担心，全知地图显示卡米拉和玛丽都在酒馆里，应该是卡米拉为了避免被卫兵找上门所以才关上的吧，这间酒馆已经有半年没人使用过，加上才过去一天时间，外面的墙壁和屋顶还没来得及打扫，所以关上门以后看上去就像无人居住一样。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从前门进去了。」
伊丝看了看街道两边，由于逃避卫兵，街上连奴隶都看不见，附近的住户都紧闭门窗，没有人敢向外面窥探。
「『飞行』。」
脱离重力束缚，伊丝双脚离开地面，仿佛身后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控制行动般，轻而易举的落到二楼悬空出来的木质阳台上。
木质阳台上有很多大小各异的脚印，之前把酒馆当做住所的流浪者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入房屋。
「总觉得以后会有窃贼从这里进来啊……有时间做一个魔法陷阱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推开风化严重的木门，和昨天相比，走廊上的霉味与灰尘少了许多，还能看见玛丽正提着木桶，用抹布擦拭墙壁与走廊的模样，脸上的认真表情配合即便在昏暗环境下也闪闪发光的栗色长发，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除了衣服让人皱眉。
「玛丽？」
伊丝的声音让俯下身擦拭地板的玛丽抬起头，在看到是伊丝后，脸上畏怯的表情顿时缓解许多，赶紧用抹布擦了擦手，双手合在腰间，局促的并拢双脚。
「主、主人大人？您不是出去了吗……」
「我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我可不记得给过你这样的衣服。」
自己给玛丽的衣服虽然都是平民服装，但至少尺寸合身，而玛丽现在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路边奴隶穿着的衣服，不仅沾满脏污，还到处是破损，乍一看如同是把麻袋套在了身上。
尤其是光着脚踩在冰冷地板上的样子，在深冬季节，有种让人心脏被揪紧的感觉。
伊丝的话让玛丽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头也跟着低下。
「这是我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找到的。」
「我给你的衣服呢？」
「在这……」
玛丽稍微拉开麻袋一样的破旧衣服，露出下面伊丝给的正常着装。
看来有好好穿着。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挑染了幽蓝色的银色双马尾也跟着耷拉下去。
「为什么要故意穿流浪者留下的衣服？」伊丝走到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玛丽面前，按住玛丽的肩膀，「不要动，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这是命令。」
「可这会弄脏您给予的衣服……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干净的衣服。」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大概是伊丝强调了这是命令，玛丽并没有反抗。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换上更好的嗯——礼裙，作为我的佣人，我要求玛丽必须时刻穿上不会让人嗤笑的衣服，倘若外人看见我的下人着装和乞丐一样，只会嘲笑我贫穷，知道吗？」
换了个利己的说法，伊丝看着玛丽露在外面的紫色右眼。
「所以快点脱下来。」
「主人大人这么说的话……」
动作里有着不舍，玛丽将麻袋一样的衣服慢慢脱下，然后交给伊丝，接着，伊丝直接在掌心召唤火焰将其化为飞灰。
「啊……」
玛丽朝前微微伸手，像是在感到可惜，伊丝假装没有看见，上下打量穿着粉白色连衣裙的玛丽，正如玛丽说的那样，她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证据是连衣裙肩膀处需要用扣子合上的披肩稀稀拉拉的飘在后背，在扣上纽扣的情况下，这里应该刚好能护住肩前与半个后背。
只是即便如此，在略微有些透明的粉白色及膝连衣裙衬托下，身为有着尖尖耳朵的半精灵，配合长及腰部的栗色长发以及玛丽小巧玲珑的体型，整体看上去也有种俏丽与可爱并存的感觉。
长大以后肯定会迷倒无数男性。
「什么嘛，这不是相当可爱吗。」
毫不吝啬夸奖之词，伊丝围着玛丽打量了一圈，仅仅过了一天，玛丽不健康的肤色就变成了焕发光彩的模样，
也许是半精灵的体质特殊吧。
伊丝没有思考太多。
第一次被人夸奖外貌，玛丽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怎、怎么会……可爱用在我身上太浪费了……」
「玛丽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另外袜子呢？我记得应该有把保暖的裤袜放在床上，床下面也有不那么合脚的棉拖鞋。」
「您是说那个白色的、很长很长的东西吗？」
「嗯，就是那个。」看来玛丽从来没穿过袜子，伊丝不由得扶住额头，「算了，和我去房间里，我帮玛丽穿上吧。」
玛丽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伊丝并没有太多羞涩，当然，就算是这么说，伊丝也只打算告诉玛丽衣服的穿戴方法，而不是亲自替玛丽穿上裤袜。
……
过了一刻钟后。
「什么？十五岁？玛丽居然和卡米拉一样大吗！？」
在替玛丽穿好衣服后，伊丝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因为伊丝的声音高了一调，站在铜镜前的玛丽看上去有些害怕。
「是……是的，虽然不知道我是在哪一天出生，但比我更大的帮工告诉我，我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的女孩会是这么小的体型吗？伊丝用手比了比玛丽和自己的身高，玛丽才刚刚到自己鼻子处，要知道，同龄的卡米拉足足比自己高半个头。
应该是营养不良所致吧。
再次叹了口气，站在玛丽身后的伊丝将玛丽推到铜镜前。
「已经穿好了，玛丽可以看看自己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居然是这么大的铜镜……主人大人难道是比贵族还有钱的人吗？」
为什么是先感叹铜镜。
伊丝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脸蛋，由于没有多少肉，手感有些偏硬。
「我说的是玛丽的样子啦，样子。」
话说到一半，伊丝发现玛丽已经沉默着睁大双眼看向镜子中的人，如同在确认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一样，不断做些看起来很有趣的小动作。
明明有十五岁，对待新事物的态度却和外表的年龄一样大。
「虽然打扰玛丽欣赏自己很不好意思，但必须得问一下，这些衣服穿着还暖和么，姑且在连衣裙里面加了毛衣。」
「非常暖和，主人大人，就和威尔斯主人家里的暖炉一样。」
眼睛里如同在发光一样，玛丽全身都散发着高兴氛围。
伊丝忍不住敲了敲玛丽的头。
「那个贵族允许玛丽待在暖炉边上吗？」
「没有，佣人只能在给威尔斯主人养的狼喂食的时候才能待在暖炉旁边，那只狼非常凶，只有在冬天的暖炉边才会安静一些。」
「玛丽连狼都不如啊。」
「啊哈哈……」
对于伊丝的话，玛丽只是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表情附和着微笑。
「是姐姐大人吗？」
门外传来卡米拉的声音，明明可以直接推门进来，但却依旧先打招呼。
「嗯，是我，卡米拉可以进来了。」
「失礼了。」声音结束的同时，穿着亚麻色长裙的卡米拉走进房间，先是对伊丝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玛丽，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有着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在这里，看到走廊里只留下水桶和抹布，还以为逃跑了。」
「话说回来，玛丽怎么在打扫房间？不是才刚刚恢复吗？」
并非在质问，而是单纯的询问语气。
「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静不下来，所以找卡米拉小姐要了扫除的工具，以前在威尔斯主人家里就经常做这种事情。」
玛丽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说。
这家伙说不定是闲不下来的那种人。
在内心做出判断，伊丝挥了挥手。
「嘛，只要不离开酒馆，玛丽想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不要太有干劲，要是因为劳累过度倒下的话，我可是会被别人当成恶魔的。」
「怎么会，主人大人是很善良的人，不可能是恶魔。」
玛丽一口否定了伊丝的话，让伊丝不禁觉得有趣，挑起一边眉毛。
「别看我这样子，如果玛丽看到真正的我，说不定会吓得哭鼻子哦？」
「……绝对不会的。」
明明嘴上是这么说，但玛丽语气里却缺乏自信。
说不定玛丽有被欺负的价值——不对，是捉弄。
之前因为堕魔者而淤积的沉闷一扫而空，伊丝砰砰的拍着玛丽脑袋。
「呵呵呵，既然玛丽这么说的话，有时间就让玛丽看看真正的我吧，到时候就算玛丽想逃跑我也不会放过玛丽了。」
『真正的我』是指吸血鬼状态下的自己。
「那么，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卡米拉，过来帮我一下，玛丽就继续打扫吧。」
「是，姐姐大人。」
「我知道了！主人大人！」
分别是认真的声音与积极向上的声音。
看来以后会热闹不少。
伊丝不禁憧憬起未来。

第二十二章 来制作蒸馏酒吧！

放下坚持要打扫卫生的玛丽，伊丝带着卡米拉来到酒馆一楼，在开店之前，自己得做好充足准备，而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制备蒸馏酒。
蒸馏酒的制作原理并不困难，只是利用酒精比水的沸点低，将作为原料的发酵酒加热至酒精与水的沸点之间，然后把蒸发出的酒精收集起来即可，相当于提纯发酵酒。
但和之前说的玻璃制造一样，知道原理并不代表着能轻松做出来，怎么让火焰保持在稳定的大小，蒸馏装置又如何制作，哪种发酵酒蒸馏出来的酒液更口感更好，这都是必须通过实践才能知道的东西。
前两个问题对伊丝来说并不难解决，如果是普通的柴火或者炭火加热，火焰大小确实难以掌控，需要一段时间累积经验不说，还一直得守在旁边添加柴火。但如果是魔法火焰的话，控制起来就极为容易，只需通过念头就能控制火焰大小，并且只要魔力充足，火焰可以长时间保持同一状态，不会忽大忽小。
而蒸馏装置上，伊丝只能采取老办法。
也就是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出于保密起见，伊丝并没有选择在露天的宅邸后院进行蒸馏酒制备，而是与卡米拉一起在厨房实验。有了卡米拉的打扫，高度不足两公尺厨房变的异常干净，原本狭窄的空间现在显得有些空荡，除了橱柜以及砖块与泥土砌成的炉灶外，没有再摆放其他东西。
「卡米拉，把之前我们露宿时用到的铁锅拿出来。」
「是。」
举起魔法杖轻声咏唱咒文，卡米拉从黑洞中取出一口直径在三十厘米左右的铁锅，不同于炒菜用的上大下小的铁锅，这是一口内壁直上直下的、适合煮粥的器皿。
伊丝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让卡米拉拿出来。
将锅交给伊丝后，卡米拉疑惑的歪头。
「姐姐大人，这样的锅会不会有些小了？应该放不到灶台上。」
砖块砌成的灶台至少要直径超过半米的大锅才能放下。
伊丝并没有在意。
「今天只是实验是否可行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之后再去买更大更适合批量生产的容器。」
毕竟这里是和地球不同的世界，虽然从至今为止的情况看，两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并无差别，但这里毕竟是存在魔法的地方，不能一概而论。
从仓库拿出几把『Ragnarøk』中的新手制式长枪，伊丝将其横竖摆在灶台上方，确定长枪不会滑动后，将手对准灶台口。
「『固化』。」
『固化』是可以令两个物体紧密贴合在一起，令其化为整体的魔法，伊丝之所以将长枪摆成网状，就是为了可以把铁锅放上去。
从伊丝手中散开一层白色光芒，被笼罩其中的长枪很快化为整体，伊丝将其拿起来摇了摇，仿佛被焊死了一般，长枪与长枪牢牢的结合在一起。
「好了，做下一个。」
「姐姐大人……这样不会很浪费吗？」
「嗯？」
「全身由熟铁打造的长枪属于很珍贵的武器，普通士兵只能用枪尖嵌入铁质矛头的长枪……」
「啊啊，是这个意思啊，没关系，之后可以用魔法把结合在一起的长枪分开，而且这也不是用钱买到的武器。」
只是『Ragnarøk』中的新手武器而已。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从数天前开始，伊丝就发现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单纯的一个职业，而更像是把游戏中所有职业的技能融合起来的结果，例如427级其实是自己创建的魔法咏唱者职业，可身为魔法咏唱者的自己却可以使用战士系的『刚毅』、『冲锋』技能。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自己记住了游戏中使用这些技能时的感觉，自己当然不止创建了一个角色，除了魔法咏唱者以外，还有射手、驯兽师、魔导使、剑士、枪使、暗杀者、盾职等等，另外还有一些非人型种族，这些种族相当于特殊职业，诸如巨龙、史莱姆、深海恶魔、以及械精等。
前面的人型种技能伊丝可以随便使用，但后面的非人型种技能，伊丝目前还没有成功过，就伊丝的猜想，也许只有变成非人型种族时候，才能使用非人类型种族的技能，毕竟人类使用技能使的感觉和怪物使用技能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比如人类不能像史莱姆一样把身体分成许多小块，这种感觉是人类身姿无论如何也无法重现的感受，自然无法再现。
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伊丝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灶台上。
「接下来只需要用魔法引火……唔姆，比起人工待在旁边蒸馏，果然还是用器具更好么。」
现在只是实验阶段，自己一直守在旁边点火并不算辛苦，可要是等之后大批量制作，并且还是每天都得花大量时间在这上面的话，事情就变的十分麻烦，倘若因为工作而让自己变的不自由，那还不如多花点钱进购其他更好喝的发酵酒直接卖给客人。
尽管一直以来伊丝给人一种勤勉的印象，但其实是半个享乐主义者，能偷懒的事情绝对不努力。
在仓库里快速翻看，很快，伊丝找到一个手掌大小的火红色球型道具，既能够提供稳定火源，也可以随心调节火力大小。
『日暮之眼』
「虽然正确用法应该是作为高阶魔法陷阱的核心，为魔法阵提供稳定的火元素，但目前也没有其它可以替代的廉价道具……」
当然，伊丝也不觉得日暮之眼可以在别的地方派上用场，游戏里日暮之眼确实属于高阶素材没错，可用处只能是作为魔法阵核心，而高阶魔物往往不会受玩家引诱，主动走进魔法阵里，所以伊丝从来都没用到过日暮之眼。
伊丝将手掌大小的火红色晶体塞进炉灶燃烧柴火的地方，然后把铁锅轻放在长枪构成的铁网上。
「解决了燃料问题，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啊。」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之后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先是在铁锅内灌入事先购买的发酵酒——原本应该从制作发酵酒开始复原蒸馏酒技术，可那样需要多等待好几天时间——然后在酒液的中央摆上空碗，保证空碗浮在液面不会翻倒，接着再在铁锅上方盖一层铁板，这层铁板原本是平直的模样，考虑到需要加快蒸馏液的收集效率，伊丝用火魔法将其炙烤变软后，把铁板做成中间凹陷下去圆锥形。
这样一来，在铁板内侧凝结成水珠的高浓度酒液就会顺着内陷的角度，滴在放置于铁锅中心的空碗内，最简单的蒸馏装置也就制作完成。
做完这些后，伊丝朝日暮之眼注入魔力，将其激活，就像被点燃的木头那样，日暮之眼被火焰包裹，释放出灼目光亮，虽说没有温度计，但只需要用慢火把酒液加热至沸腾状态即可，相比猛火，慢火蒸发出的酒液更加香醇。
之后只需等待空碗内被液体填满。
伊丝后退两步，远离灶台。
「虽然效率很低，但以后换成更大的容器就能做出更多的蒸馏酒。」
说是这么说，如果制作出来的蒸馏酒大受欢迎，就不得不考虑供不应求的问题，光是扩大容器，不改进蒸馏装置的话，总会有达到极限的一天。
「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家喻户晓，变的大受欢迎我也会很头痛，而且改成限量供应说不定还能让价值上升好几个档次。」
和容易变质的发酵酒不同，保质期长的蒸馏酒越是放置，味道就越是醇厚，新酒的口感反倒苦且涩。
想到限量供应可能会让蒸馏酒变身为收藏品一类的奢侈品，伊丝不禁升起本末倒置的奇妙感觉。
「总觉得姐姐大人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卡米拉歪着头，由下向上窥探伊丝表情。
伊丝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现在做出来的东西可能会在十几年后变成宝石一样的奢侈品，有种微妙的心情。」
「姐姐大人可以告诉我现在在做的是什么吗？看起来只是把酒温热，可那样味道不会变差吗？」
「这是被叫做蒸馏的过程哦，为了提高酒里面的酒精含量。」
「『蒸馏』……『酒……精』？」
卡米拉姣好的脸上浮现出茫然，明显不知道这两个词的意思。
「蒸馏是为了分离两种不同的东西所用的工艺，酒精是可以让一部分人着迷，麻醉神经的物质，卡米拉应该喝过酒吧？」
卡米拉出席过贵族宴会，自然免不了饮酒，不过血族的酒大都是果酒，度数很低。
「嗯，味道不那么好喝。」
「姑且不说口味，酒之所以会让人产生醉意，就是里面含有酒精的缘故，而把酒里面最精华的酒精提取出来，这个过程就是蒸馏。」
尽量用浅显的语言，伊丝以十分缓慢的语速讲解。
卡米拉微微皱眉，红宝石般通透的眼睛里不断闪过思索神色，对没有接触过科学知识的她来说，这应该是很难理解的东西吧。
伊丝拍了拍手。
「就算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我会从自然科学的基础开始，慢慢讲解给卡米拉听，说不定会对魔法修行有帮助。」
经过了快两个月时间，伊丝几乎放弃了魔法修行，感知魔力与掌控魔力并不成问题，最难的一步在于咏唱咒文时的节奏，起初伊丝认为魔法咒文的节奏是和歌曲节奏一样，可以照葫芦画瓢的东西，但真正实践起来却发现，咏唱咒文其实是心分几用的过程，不花费足够长的时间去熟悉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伊丝只能将探求科学与魔法关系的任务交给卡米拉。
也许根本没什么联系，但尝试了总比没尝试过强。

第二十三章 吸血姬的至宝

「比起姐姐大人，我掌握的知识还远远不够啊。」
卡米拉的模样有些气馁。
「怎么会，真正要说的话，卡米拉比我聪明多了，至少我不能在一个月里掌握魔法咏唱。」
「唔姆，就当做是这样吧。」
明显不够满意，可卡米拉的反应反而让伊丝觉得有趣，女孩子开心的样子虽然令人向往，但偶尔的不满也十分可爱。
淡淡的酒精味道飘散在房间，伊丝把注意力放在简易蒸馏装置上。
「卡米拉，把火熄灭。」
「是，——『火破坏』。」
就像被沙子蒙住了一样，日暮之眼上的火焰顷刻熄灭。
伊丝掀开发烫的铁板，先是用冰块为铁锅中的水降温，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铁锅里散发着酒精香气的碗拿出来。
轻嗅了嗅味道，比起木桶中的发酵酒，碗中液体的酒精香味明显更浓郁。
「看样子成功了。」
因为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伊丝不禁有些心动，伸出食指在透明的液面上轻点了一下，然后用舌尖舔了舔手指。
稍微有一点点甜，但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甜味便转变成轻微的灼痛，旋即是满溢味蕾的酒精芳香。
如果是一大口喝下去的话，一定会呛出来吧，伊丝有这种预感，不过存在灼痛就意味着自己达成了目的。
「虽然不知道度数到底是多少，但只要比发酵酒高就没问题。」
「闻起来很香的感觉。」
「卡米拉要尝尝看吗？」
「嗯。」
学着伊丝的样子，卡米拉伸出食指在碗中沾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不过因为手指上沾染的酒液过多，卡米拉的眉毛皱紧在一起。
「和以前喝过的酒比起来有些辣。」
「毕竟是蒸馏酒嘛，虽然根据发酵原料不同味道也不一样，但多数都很辛辣。」
伊丝将剩下的酒液倒进事先准备好的另一个空木桶，然后用木塞塞住，防止更多空气进入，接下来的几天自己需要把这个木桶装满，作为『玛格丽特酒馆』独有的商品。
「既然是姐姐大人制作出来的酒，姐姐大人不给她取个名字吗？」
在两人使用的赫尔斯王国语中，存在『她』、『他』与『它』的差别，而这里卡米拉特意使用了称呼女性的代词。
「嗯……就叫卡米拉怎么样？」
由于没有取名的才能，伊丝不禁试探性看向卡米拉的表情，后者用食指抵着唇瓣，既不像不满也不像高兴。
「既然是姐姐大人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还是在名字里加入姐姐大人的名字比较妥当，比如伊丝的至宝。」
伊丝并没有注意到，卡米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样在窥探伊丝的表情，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与欣喜。
「把我的名字加进去也太不好意思了……不过如果卡米拉这么建议的话，就叫吸血姬的宝物，嗯不，吸血姬……血……血腥玛丽？不行，不那么好听的感觉，干脆就叫玛格丽特吧。」
虽然玛格丽特是鸡尾酒，但这个世界的人绝不会知道这个知识。
抱着期待被肯定的神色，伊丝抬头看向卡米拉。
「怎么样？」
就像被夺走玩具的小孩一样，卡米拉的表情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变成微笑。
「如果姐姐大人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也赞成，只是没想到姐姐大人会用玛丽作为酒的名字。」
「不是因为玛丽才叫玛格丽特啦。」伊丝放心的拍了拍胸脯，「接下来我要重复刚才的过程，把这个木桶装满，卡米拉可以先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么，我在这里等姐姐大人做完。」
「有这么一位漂亮的美少女待在旁边，我倒是觉得没问题，前提是如果卡米拉不觉得无聊的话。」
伊丝耸了耸肩，故意开了个玩笑，但卡米拉相当不幽默的、以嗔怪而认真的语气回答。
「怎么会无聊，真是的，姐姐大人总是喜欢开玩笑。」

第二十四章 吵闹的酒馆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玛丽的恢复速度比想象中要快许多，虽然各种方面都体现出奴隶才有的卑屈，但好在与人交流上没什么问题。
现在，三人正坐在一楼的桌子上享用午餐。
还是老样子，因为缺乏调味料，所以菜品的口味相当单一，尽管伊丝对料理做了些符合异世界条件的改进，卡米拉也认为十分美味，不过对吃过更美味料理的伊丝来说，自己做的饭菜过于普通了。
当然，不论卡米拉还是伊丝，都已经习惯了这些料理，平时也会在吃饭的时候聊一些过去的话题，可对于新成员的玛丽而言，这副景象是她只能远远看着别人做的。
拿起碗和筷子，伊丝偏过头。
「怎么了？话先说在前面，这里没有奴隶不许坐在桌子上吃饭的规定，玛丽把我当做兄——姐姐看也没问题。」
「可以吗？」
玛丽说话的同时看向卡米拉，应该是把平时称呼自己为姐姐大人的卡米拉当做仆人了吧，伊丝放下筷子，用开玩笑的语气缓和玛丽的紧张。
「卡米拉是我的义妹，不是奴隶，别看卡米拉叫我姐姐，在年龄上其实我应该叫卡米拉姐姐才对，说起来，玛丽比我还要大，我是不是该叫玛丽姐姐比较合适？」
「怎、怎怎怎么能让您叫我姐姐，那太不合适了！」
似乎非常紧张，玛丽说话时就像咬到舌头了一样。
「嘛，玛丽像我们一样坐在桌子上吃饭就行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多亏伊丝的玩笑，玛丽战战兢兢的抓起面包，考虑到玛丽应该没用过刀叉，所以伊丝特意给玛丽准备了方便直接用手抓的，切成大块的食物。
先是害怕面包会逃跑般咬下一大口，玛丽又用另一只手抓起外表被炸成金黄色的鸡翅送进嘴里，稍微咀嚼了几口后，毫无预兆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下方的白色盘子里。
一直注意玛丽动作的伊丝连忙问道。
「被烫到了吗？还是说不合口味？」
对于伊丝的问题，玛丽轻轻摇头，抽泣动作变的更明显了一些。
真让人搞不懂。
如果要把伊丝害怕的东西列一个清单出来的话，女孩子的眼泪肯定排在前列。
好在玛丽没有一直保持沉默。
「我……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料理……」
「别为这种小事就哭啊。」
「奴隶很难得到食物。」一旁的卡米拉替玛丽解释，「以前在血族看到过，两个奴隶为了争夺晚饭而打起来。」
「是吗……只要玛丽还待在酒馆，今后就能一直吃到这样的饭菜，如果玛丽想的话，以后还能自己做想吃的东西。」
伊丝从仓储里拿出手帕，越过桌子擦掉玛丽脸上的眼泪。
「话说回来，在被那个叫威尔斯的贵族抛弃前，玛丽一直在做什么？」
明明前一刻还在哭，现在却又恢复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唯一不变的只有进食速度。
「什么都会做一点，家务、料理还有饲养宠物和战斗。」
「喂，嘴里还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是基本的礼仪。」
一旁的卡米拉提醒道。
「对、对不起……」
玛丽以奉承般的微笑道歉，条件反射般的表现即便是卡米拉也皱起眉露出讨厌神色，并不是在厌恶玛丽，而是厌恶塑造出玛丽这副谄媚表情的环境。
以小到近乎听不清的声音，卡米拉自言自语。
「令人不快的表情……」
「对不起……」
依旧是道歉。
伊丝叹了口气。
「玛丽除了道歉以外就没有别的话了吗？我说过了吧，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我还没有过在家里的感觉……对不——」
道歉说了一半，玛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变成尴尬的苦笑，随时道歉的习惯已经刻入了她的记忆。
伊丝挥了挥手，对一旁的卡米拉投去不要再苛求玛丽的眼神。
「哈啊，暂时就这样吧。另外从晚餐开始，玛丽不能再用手当做餐具。」看到玛丽脸上流露出『果然会这样』的失落神色后，伊丝伤脑筋的继续补充，「我会教玛丽筷子的使用方法。」
「筷子？」
「就是这个。」
伊丝挥了挥手中的餐具，就目前来说，这个世界上使用筷子的人只有伊丝一个，卡米拉依旧用着刀叉，难得有机会发展同类，而自己自然不会放过。
◇
令玛丽感动万分的午餐过后，伊丝对蒸馏酒有了新的构想，先是将厨房中存放的蒸馏酒塞进仓库，然后走到前厅，把上半身靠在柜台上，对正在柜台后方打扫卫生的卡米拉打招呼。
「卡米拉，我想出去一趟，把蒸馏酒——玛格丽特的成品带给有经验的人品尝，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宣传就不成问题了。」
「让我陪同姐姐大人吧。」
「不必，把玛丽一个人放在家里我有些不放心。」
「她已经到成年的年龄了。」
卡米拉面无表情的述说事实。
伊丝不禁为难起来，虽然事实和卡米拉说的一样，玛丽已经达到这个世界的成年标准十五岁，可因为外表不论怎么看都是萝莉，所以自己总是不自觉的把玛丽当成需要照看的小孩子。
正在这时，伊丝瞥见提着木桶从二楼走下的玛丽。
大概是不习惯穿裙子的缘故，玛丽下楼梯时总是用手死死压住裙摆，据本人说，连衣裙穿着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哪怕下面穿了不透明的白色裤袜，也还是很别扭。
「那样的话，就让玛丽和我一起去吧，记得玛丽说她担任过护卫，而且身为只要拿到武器就懂得使用方法的堕魔者，战斗技巧应该不弱才对。」
「诶？」
没想到伊丝会叫自己的名字，玛丽嘴中漏出可爱的轻咦，然后因为脚下没站稳，直接摔到地上，木桶里的水也跟着流了一地，好在玛丽是从楼梯的最后一阶摔下，和平地摔的疼痛程度差不多，不然就又得接受一次治愈魔法。
「痛痛……」
「没事吗？」
玛丽摸着头从地上爬起，除了粉白色连衣裙沾上了些许灰尘外，似乎没有受到其他创伤，而且比起关心自己的伤势，玛丽明显对伊丝之前的话更感兴趣。
「我没有关系，主人才是，突然说让我担任护卫什么的……卡米拉小姐不是更合适吗？被卡米拉小姐盯住的时候有种被蛇当成猎物的感觉，全身都动不了……只有很强的人才会有那种威势。」
卡米拉把视线转向伊丝，眼神像是在说「看吧？玛丽都这么说了」。
「如果带卡米拉出去，玛丽就要一个人看家咯？就算那样也没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我会把卡米拉小姐的工作也一起接过来。」
玛丽捡起抹布开朗的回应道，干净的脸上没有丝毫杂质。
真是乐观的人。
但这是玛丽的想法，伊丝自认无法把小孩子独自放在家，那样做就算出门也只会时刻担心家里。
伊丝将手心朝着玛丽。
「不行，之后或许会有送家具的人过来，不在家里留一个可以主事的人就糟糕了，所以由玛丽跟我去，卡米拉留在家里，卡米拉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的话，我可以帮忙带，不，下次再一起出去吧——只有我们两个。」
虽然这么说有种把玛丽排斥在外的感觉，但如果不对卡米拉好一些的话，伊丝担心玛丽会不会在哪天晚上被卡米拉绑成粽子丢进河里。
「姐、姐姐大人这么说的话……好吧。」卡米拉脸红的支吾着答应，然后转向玛丽，语气变得严厉许多，「要好好保护姐姐大人，如果姐姐大人受伤的话，我会把你扒光了丢到大街上。」
玛丽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只、只要不是不给晚餐的话……」
玛丽像是在反抗的话让卡米拉敲了敲柜台。
「那就一天内都只能看着我们用餐。」
伊丝不禁觉得头痛起来，赶紧插入对话。
「卡米拉，玛丽还是小孩子。」
「她已经十五岁了。」
「哈啊……好吧，我和玛丽先出门了，会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在那之前，要是有人送家具过来，卡米拉只需要报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拜托了。」
对卡米拉挥了挥手，伊丝带着玛丽走出酒店。
「是，姐姐大人。」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卡米拉眼中燃起了斗志，虽然伊丝不是不能理解，但对象是小孩子一样的玛丽的话，就有种太较真了的感觉。
看来被人喜欢也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矛盾的开端

等到二人走出酒馆的时候，抓捕堕魔者的行动已经结束，躲在家里的人纷纷走到街上，即便是平时不那么热闹的外街区，现在也到处是人。
「街上很热闹呢……」
「玛丽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玛丽左顾右盼的望着周围，对什么都抱有新鲜感的模样让伊丝想到商场里寻找玩具的小孩子。
「以前担任护卫的时候有路过外街区，但没有现在这么热闹呢，啊，主人大人，那边有好多鸡。」
「啊啊，玛丽喜欢鸡肉？」
「没、没有，只是以前不能靠这么近……」
「自由时间也不能走出宅邸吗？记得玛丽吃饭的时候说过，如果遇见没有饭吃的时候，就会去外面找一些野菜或者猎杀小动物。」
自己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震惊了很久，以至于不停给玛丽添菜。
「只有在野外露营的时候才有机会自己找东西吃，平时为了不让奴隶逃跑，主人命令我们不能离开宅邸太远，所以只能从远处看看市场，从没有进来过。」
「是吗，那回来的时候就多买些鸡放在酒馆里，由玛丽照顾吧。」
在全知地图上标记位置，伊丝摸了摸玛丽的头，朝预定的光头男人达克家里走去。
作为外街区的万事屋，只要能让光头男人达克帮忙宣传，蒸馏酒很快就会有市场。
「诶？」伊丝的话让玛丽发出一声轻咦，接着连连摆手「让、让我照顾？不行不行不行，我肯定会搞砸的。」
「又不是作为玛丽的宠物，买下来只是想到可以作为酒馆的食材，只有酒的话就不能叫做酒馆了。」
玛丽的表情又立刻黯淡下去。
「啊……这样啊……」
「宠物有卡米拉抓到的两只冰原狼就够了，回去以后玛丽可以和它们玩。」
「真的可以吗？」
明明刚才还很失落，现在却又变成充满精神的样子。
表情迅速变化的模样让伊丝感到好笑，有种想欺负一下玛丽的感觉，神色变的严肃起来。
「当然，等玛丽把冰原狼养大以后，酒馆就不需要玛丽这样小个头的护卫了。」
话说到这里，伊丝装作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玛丽，后者绷紧全身，紫色的右眼中满是紧张。
「嗯……到底该怎么处理玛丽呢……」
刻意用缓慢而认真的语气捉弄，不过等伊丝再次看向玛丽的时候，后者的眼睛里已经浮现出水汽。
欺负过头了。
伊丝连忙拍了拍玛丽脑袋。
「抱歉抱歉，只是玩笑，我不会丢下玛丽的。」
「呜呜……主人大人太狡猾了。」
「啊哈哈……」附和玛丽的话苦笑，伊丝指向前面的一个巷口，「快点跟上哦，前面的路就全是小巷了。」
「是！——啊。」
身后传来人与人撞在一起的声音，伊丝立即回头——玛丽身前站着一个有着肥大肚子的秃顶男性，男人莫约四十岁，虽然衣服搭配暴露出本人极差的审美，但却可以知道男人属于贵族。
根本没看对方是谁，玛丽慌慌张张的朝男人低头道歉。
「对、对不起。」
贵族中年男显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在看见撞到自己的是一个小孩后，脸上的不耐又更深了几分，挺起肚皮，一副傲慢模样。
「你没长眼睛吗？」
「对不起……」
玛丽继续弯腰道歉，但贵族男性却像是发现了什么般，伸手制止玛丽弯腰的动作，转而上下打量起玛丽，而玛丽在看到贵族男性的脸以后，就像是触电了一样，先是肩膀颤抖一瞬，然后僵硬的低下头。
「你……是前几天被丢弃的奴隶？记得名字是……」贵族男人把目光放在玛丽用白色绷带蒙住的左眼上，如同害怕染上疾病般，连忙后退几步，「你是怪物！」
因为贵族毫不遮掩的大声，周围路人开始朝贵族男人与玛丽聚齐起来，被许多人盯视的感觉让玛丽畏缩的后退几步，茫然望着周围，寻找伊丝。
「没事吧。」
从人群中走出，伊丝扶住玛丽后背，可以感受到玛丽绷紧的全身顷刻间放松下来。
「没事……」
「是吗，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不论我说什么都必须照做，知道吗？」
「嗯。」
小声嘱咐过玛丽后，伊丝把精力放在对面的威尔斯男爵身上，在玛丽对威尔斯男爵道歉的时候，伊丝就从全知地图上知道男人的名字叫做马卡尤·威尔斯，是一个不到3级的普通贵族，跟在后面的两名护卫等级分别是4级和5级，连玛丽的等级都比他们高——玛丽是一位7级的战士。
「你不是快要暴走的堕魔者吗？为什么现在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且连眼睛也恢复了！？」
回过神来的威尔斯男爵指着玛丽质问，他只是一个用钱买到爵位的小贵族，在家业不够大的前提下，每一个佣人他都有几分印象，玛丽的放逐也是他亲自所为。
见到玛丽只是躲在伊丝背后，威尔斯的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堕魔者是不可治愈的绝症！你隐瞒了什么？快告诉我！这是命——」
「抱歉，威尔斯男爵先生，可以先放过这个孩子吗？」
在威尔斯动用主人的命令前，伊丝跨出一步，打断发言。
威尔斯伯爵藏在肥肉下的目光转移到伊丝身上，紧接着，就像是看见了堆满金币的宝山那样，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里爆发出令人反胃的闪光。
「噢噢！从来都没见过的美人，你，哦不，这位小姐，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伊丝，从尼鲁教区来的神官。」
「原来是神官大人。」威尔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只要不是其他大贵族的子女，一切都不难解决，他为难的摸了摸下巴。
「老实说，伊丝小姐身后的那个怪物是堕魔者，前些日子她擅自跑出我的宅邸，令我担心了好一段时间，没想会落到伊丝小姐手里，虽然教会一向憎恨堕魔者，可她毕竟是我的所有物，当然，我也不是不能把这个怪物交给伊丝小姐您处置，只是在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希望伊丝小姐可以去在下的家里听在下详述。」
原本以为威尔斯会把玛丽当做筹码，提一些令人为难的要求，但似乎搞错了方向，如果周围没人的话，伊丝一定会哈哈大笑出来。
继续绷着表情，伊丝微微仰起下巴。
「那么，先把玛丽的奴隶契约解除，当然，我会代表教会支付你购买玛丽时用到的金币。」
「这……」
威尔斯男爵迟疑起来。
虽然他看上了伊丝的容貌——尤其是那副不易接近的外表，不知征服时会带来多大快^感——但堕魔者印记的消失也同样是大事，玛丽身上已经遍布堕魔者纹路，这是威尔斯男爵亲眼所见，可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面一定存在自己不知道的机遇。
可以说，正因为堕魔者印记会令人死亡、引发暴走，堕魔者才会被人所唾弃，倘若有能将堕魔者印记消退的解药，恐怕自己开出1000枚金币一副的天价，也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伊丝小姐，我不能答应你的提议，那是我的奴隶，不论我如何处置，和教会都没有丝毫关系。」
「你已经把她丢弃了。」
「只是她自己逃走了而已。」
已经没有讨好伊丝的可能，威尔斯男爵横下心，转过身对护卫说了些什么，与此同时，伊丝皱起眉，凑到玛丽耳边。
「快躲到小巷里，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会找到玛丽的。」
「可……」
「别那么磨蹭，招来麻烦就没有晚饭吃。」
「好、好的。」
不知是受到食物诱惑还是因为伊丝的威严，玛丽点头后，连忙朝身后头也不回的跑开，奇怪的是，两名面朝伊丝的护卫明明看见玛丽逃跑，却并没有提醒威尔斯男爵，相反，还悄悄对伊丝投去善意的视线。
大概是两名护卫也身为奴隶的缘故吧，伊丝同样回以微笑，等到威尔斯男爵反应过来的时候，玛丽已经消失在小巷里。
「可恶！那个怪物呢？」
「应该是趁主人您没有注意的时候逃跑了。」
「该死的，给我追！」
十分着急的，威尔斯伯爵朝玛丽离开的方向迈开步子，虽说就这么让威尔斯男爵去追，他也不可能找到玛丽，但想到玛丽被威尔斯男爵虐待的过去，伊丝悄悄打了个响指。
『固化』
将威尔斯男爵的靴子与地面固定成整体，眨眼间，威尔斯男爵便因为惯性面朝前摔了下去，满是赘肉的脸与地面亲密接触。
「唔呃，是、是谁？」
想要从地面爬起，但双腿却因为长靴固定在地面而不听使唤，肥猪般的身体只能在地上难看的扭动，引起一阵哄笑。
环视了一圈后，威尔斯男爵把视线锁定在面无表情的伊丝身上。
「你——！」
「威尔斯男爵有什么想说的吗？也许是刚才那位堕魔者对您用了魔法吧？」
没有任何证据，威尔斯男爵只能咒骂着，不断尝试将双腿**，最后还是在两名护卫的帮助下，放弃长靴才能站在地上，伊丝不由暗自感到惋惜，自己应该让威尔斯男爵的衣服也与地面黏在一起，对于这种人，不论怎么对待都不值得同情。
当然，伊丝也没有继续待在原地观望的想法，虽然自己要从威尔斯男爵那里拿回玛丽的所有权，但对于这样的小人物，不需要花费多大精力。
她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因为贵族落难而哄笑的人群。
「看来之后得用吸血鬼的模样去一趟威尔斯宅邸才行。」

第二十六章 大受欢迎？

在全知地图指引下，伊丝很快找到了躲在小巷中的玛丽，如同惊弓之鸟般，当伊丝从背后轻轻拍玛丽肩膀时，玛丽直接原地蹦起来。
「咿！」
「玛丽，是我。」
「啊……吓死我了。」
手放在胸脯上，玛丽长长呼出口气，反射光泽的栗色长发跟着摇摆，脸上布满担忧。
「主人大人没有遇见危险吧？」
「没有，倒是替玛丽小小的教训了那家伙。」伊丝耸了耸肩，「接下来要去达克那里。」
「哦哦！这不是伊丝小姐吗？」
伊丝的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男性声音便从小巷中传来，两人下意识回过头。
来的人正好是光头男人达克，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身材矮小，有着绿色皮肤与尖尖鼻子的非人类种。
十分熟悉这种怪物的伊丝歪过头。
「哥布林？」
「嚯嚯，看小姑娘这样子，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哥布林吧，居然不害怕我。」
尖锐的声音从长着胡子的哥布林老者嘴中传出，明明语气听起来十分慈祥，但表情却像是**的奸笑。
大概是自己成人向漫画看多了。
「为伊丝小姐介绍一下，这是经常在我这里打听有趣商品的商人，智慧哥布林，别看他是哥布林，但却是相当有头脑的一类，只要是被他看中的东西，大都会得到大卖。」
当达克说到『智慧哥布林』时，伊丝还以为这是哥布林的称号，但全知地图上却显示，这只哥布林的名字就叫『智慧的哥布林』。
应该是哥布林里的特殊文化吧。
伊丝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总觉得之后还会有『笨哥布林』、『矮哥布林』这样的名字。
达克笑着看向玛丽。
「伊丝小姐带着的这位小小姐又是？」
「玛丽，刚认识不久的孩子。」
「原来如此。」
明明身上长满肌肉，达克却露出商人般精明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玛丽，并没有追问两人如何认识。
虽然玛丽没有认生，但伊丝还是主动上前继续话题。
「正好我有一批有趣的商品，需要达克帮忙看看。」
「能被伊丝小姐说有趣，想必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请务必让我参见。」
「我也很有兴趣。」
一旁的哥布林也插入话题。
「那么就去达克先生的家里说吧。」
「乐意至极。」
◇
很快，四人来到达克的家中，达克在外街区有着万事屋的称号，许多人都会找达克解决问题，因此达克也就直接在不大的客厅里放上柜台，成立了正式的万事屋。
一屁股坐在柜台后的软椅上，达克朝伊丝、哥布林以及玛丽比出请坐的姿势，然后双手合握在脸前。
「伊丝小姐要拿出什么有趣的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伊丝小姐应该是想让我帮忙宣传吧？虽然我很乐意帮伊丝小姐的忙，但如果是会影响我名声的东西，还请恕我无能为力。」
「当然，我想卖的东西只是酒而已，不会损害达克先生的利益。」
伊丝把花了一上午时间提纯得到的蒸馏酒摆到桌上，由于是用木桶盛装，所以坐在座位上的众人不得不抬起头仰望。
然而比起商品，哥布林商人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
「无咏唱？不需要做出抓取动作就能让物品出现在手中的储物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储物魔法比较特殊而已。」
不着痕迹的结束话题，由于平时在卡米拉面前不需要遮掩，所以刚才大意了。
另一边的达克则把视线放在酒桶上。
「酒吗……记得伊丝小姐是从东边过来的人，如果是想推销血族的『血华』或者尼鲁教区的『圣甘露』的话……实在有些难办啊，这两种酒虽然有名，但在凯尔特城并不受欢迎。」
「为什么？」
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玛丽追问。
另一边的哥布林商人捋了捋胡子代为解答。
「凯尔特城在大陆北边，里面生活的人既不像血族一样对寒冷有抗性，又不像尼鲁教区那样，有阿莱克西亚之塔调解气候，所以一年四季除了夏天外，都必须想办法暖身子，而血华和圣甘露都不够烈，即便味道不错，这里的居民也只是偶尔喝一次，与之相比，『剑王』虽然是被不够优雅的酒品，却连贵族都无法抵御其魅力。」
「正是如此，所以伊丝小姐，我恐怕无法帮到你。」达克面露遗憾，同时敲了敲酒桶的侧面，「而且听声音，这里面只有小半桶，即便是卖给贵族，也没有人愿意收别人喝剩下的酒。」
看着两人皱眉的表情，伊丝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事实上，当哥布林说『不够烈』的时候，伊丝就已经产生迫不及待打开木桶塞的想法。
强忍着不大笑出来，伊丝微笑着站起身。
「我带来的并不是『血华』或者『圣甘露』，而是一位神秘人提供给我的酒品，名为玛格丽特，倘若要比烈度，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玛格丽特更烈的酒。」
有哪种发酵酒的度数能比提纯过的蒸馏酒更高？如果要求暖身的话，酒精浓度高的蒸馏酒不论如何也比发酵酒要强，即便觉得不够，伊丝还可以把提纯过的蒸馏酒再提纯一次，做出酒精浓度更高的酒品，可以说，蒸馏酒完美契合凯尔特城人的需要。
「玛格丽特？」
「最烈的酒？」
达克与哥布林商人一起挺直上半身，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达克更是站起身，从其他房间拿来几个喝低度麦芽酒时用到的大号木杯，啪的一声放到桌上。
「既然伊丝小姐说是最烈的酒，我这个常年混在酒馆的人就不得不品尝一番啊，只有自己亲自喝过，才有对别人推荐的自信。」
潜台词就是让伊丝打开木桶为众人倒满。
伊丝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在那之前，伊丝将桌上的大号木杯扫开，换成自己仓库里的小号玻璃杯。
「玛格丽特得用这种酒杯才适合。」
「这么小的酒杯根本不过瘾啊，倒是这种透明的玻璃应该值不少钱。」
达克小心翼翼的举起玻璃杯上下打量，不过却并没有兴趣，在他眼里，酒应该是大口大口灌下的饮料。
伊丝只能摊手。
「如果达克先生不论如何也要用自己的杯子，我也不会拒绝，只是事后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万一达克先生醉酒以后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可是会用那些情报索要封口费的。」
「呵呵呵，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醉过酒，伊丝小姐真是有趣的人。」
放着达克不管，另一边不断嗅着木桶中酒液味道的哥布林早已迫不及待。
「伊丝小姐，不论什么酒杯，可以开始了吗？光是闻到这种芳醇的味道，我就知道属于上等佳品。」
「是是，马上就让两位满意。」
「主人大人，我也能喝吗？」
「不行，玛丽还太小，不能饮酒，回家以后我会给玛丽准备其他饮料。」
在制作蒸馏酒的时候伊丝就想过，如果玛丽想品尝蒸馏酒时，自己该怎么办，作为结论，只需做一些果汁之类的饮料交给玛丽即可，如果条件允许，或许可以把小苏打放进果汁，变成碳酸饮料。
当然，如果真的能复原碳酸饮料的话，伊丝也不介意做成酒馆的新商品。
当伊丝为达克以及哥布林商人倒满酒后，后面的两人立即抓起酒杯品尝，早在他们鼻子闻到酒精味道时，两人便如同幼儿园中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孩一样乖巧，过去的饮酒经验告诉他们，这将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暴力感受。
「噗唔！」
在大口喝下的第一时间，达克便将白酒吐到旁边的地上，表情异常怪异，混杂着激动与喜悦的同时，还有许多尴尬。如果手中有相机的话，伊丝一定会记录下这份精彩表情。
「怎么了？达克先生？玛格丽特味道很差吗？」
「没、没有，我只是太激动了。」
「不会是因为酒太辣，所以接受不了吧？毕竟达克先生常年混迹酒馆，只是这种挑战，根本不值一提。」
「哈、哈哈……说的也是。」
满脸写着苦涩，达克以哭一般的笑容看着大号酒杯中的液体，他嘴里现在都还残留着浓烈的辛辣，虽然满口的芳醇令他爱不释手，可同样的，他也理解了这不是能大口灌下去的东西，至少对他这样的『新手』来说不能。
而另一边，听从伊丝指导，只用小号玻璃杯品酒的哥布林则发出满足的「啊」声，一边回味的同时还一边咂嘴。
「这真是……还好我没有像达克一样使用大杯，这种焦香的烟草味道，还有流过舌头的时候，甜而滑腻的口感，明明只喝了这么点，顺着喉咙淌到肚子里时，肚子里却会有一股暖意，我可以肯定，玛格丽特绝对可以算在一流酒之列。」
两人的表现完美符合伊丝的意愿，为了增加筹码，伊丝左手抱胸，另一只手放在下巴处，露出不怀好意的促狭笑容。
「忘记告诉两位先生，玛格丽特只是最基础的一种，据提供给我酒液的神秘人说，她还有其他更好的酒品，不止是味道，还有更烈，更加醇厚的酒。」
「什么！这还不是最烈的！？咳咳咳……」
达克刚喝下去的酒因为伊丝的话被再次呛出喉咙。
「当然，使用的原料不同，酒的味道自然也不一样，至于如何制作更烈的酒，神秘人并没有告诉我。」

第二十七章 达克的败北

例如蒸馏酒中的白兰地是以葡萄作为原料，经发酵后蒸馏制造而出，伏特加则是以土豆、玉米与小麦发酵蒸馏而成，蒸馏酒在工艺上大同小异，区别较大的地方只有原料，不过伊丝也没打算全部复原，酒并不是血液，自己没必要投入大量心思。
「那个神秘人是谁？呃，不对，我是说，伊丝小姐可以告诉我她的住址吗？」
哥布林商人迫不及待的问，在亲自品尝过以后，他已经看中了里面存在的机遇。
「这个嘛……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神秘人小姐只会定期到我所买下的酒馆提供货源，而我则作为把玛格丽特卖出去的商人，除此以外没有更多信息，那位神秘人小姐似乎不愿意接触生人，我也是费了很大心力才找到与她对话的机会。」
那位神秘人其实就是自己，之所以制造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只是为了预防一些好事者，怀璧其罪的道理很容易便可以理解。
「定期？我也可以接触到吗？」
「不行，如果带哥布林先生去与她见面，她一定会讨厌我吧。哥布林先生不论如何也要见她的话，我可以帮忙传话，倘若神秘人小姐愿意，她自然会来见你。」
「我现在就回程取定金。」
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把杯子里剩下的蒸馏酒喝完，恋恋不舍的咂了咂嘴后，智慧哥布林才离开万事屋。
伊丝把目光转向达克，后者放弃了大口喝酒的想法，转而细细抿着酒液，与粗犷外表完全不符的动作让伊丝觉得好笑，故意调侃。
「达克先生，这可不符合你刚才的豪言壮语呀。」
「呃，伊丝小姐，你就别调侃我了，这个叫玛……」
「玛格丽特。」
「啊啊，这个叫玛格丽特的酒就算是我也经受不起。」
伊丝甚至能看到达克的脸开始变红，这是酒精没能完全分解的表现。
摸了摸旁边玛丽的脑袋，栗色长发柔顺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
「所以达克先生觉得味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如果可能我想每天都来一小杯，嗯，一小杯。」
「那宣传的事情……因为供应量的关系，玛格丽特会很贵。」
有了伊丝的暗示，达克用力拍了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宣传的费用就是这剩下的小半桶了。」
「不行，这是我现在全部的存量，如果达克先生愿意，以后可以到店里来品尝，我会用优惠价格卖给你。」
「唔，好吧。」
「那么事不宜迟，先把契约书签下吧。」
伊丝从口袋里拿出卡米拉事先写好的契约书，虽然因为达克醉酒的关系，提一些过分要求让他签下也没问题，但伊丝想要的是能真心合作的商人，所以上面都是十分公平的条款。
用羽毛笔在契约书的署名栏签上自己的名字后，伊丝把纸张推到达克面前，但回应伊丝的只有轻微的呼噜声。
达克已经睡着了。
「主人大人，要把达克先生叫醒吗？」
同样发现这一幕的玛丽小心问道。
伊丝微笑着站起身，自己现在的心情已经好到想把玛丽抱起来用力亲一阵的程度——她克制了这种想法，如果玛丽真的只有12岁的话，自己或许会做吧，可玛丽已经到能够被称为少女的15岁了。
「咳哼，不必，我们先回去，达克醒来之后看到我们不在，自然会来找我们，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伊丝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达克，内心突然冒出恶作剧的想法，她再次从仓库里拿出笔和纸，匆匆写了些什么后，贴在达克可以反光的光头上。
『达克先生的酒量好到让人意外。』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天空很快盖上夜色帷幕，淡淡的紫色光芒笼罩在远处山巅，明月被云层遮蔽，空中开始飞舞带着点点冰凉的雪花，倘若有人从空中俯视城镇，一定能发现透过橱窗映照在雪地中的光亮，到处都流淌着安静而祥和的氛围。
受困于天气寒冷，伊丝在旅店一楼支起火堆，附近酒馆通常会在大厅中间用石块围出空地，借此燃烧木柴，伊丝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呛人，但条件有限，只能暂时委屈一下。
「稍微有些无聊啊……」
坐在板凳上拨弄着火堆的伊丝打了个哈欠，异世界夜晚缺乏打发时间的游戏，加上为了节省灯油上的开支，人们很早就会躺到床上，如果是有钱一点的人家，最多也只是男人在火堆前修整农具，女人缝补衣服、编制竹筐。
「以前薇尔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伊丝看向坐在旁边板凳上的卡米拉，后者正借着火光练习魔法。薇尔是伊丝用来称呼伯爵长女的名字，佩西亚伯爵对女儿的爱称就是薇尔。
卡米拉放下手中的魔法杖，似乎在考虑怎么表达更加委婉，光火映照下的侧脸十分犹豫。
「……薇尔大人会和蕾菲娜她们消遣时间。」
「啊。」
也就是在做大人的事情吧。
伊丝不禁觉得自己选了个错误的话题。
看见伊丝重新把视线放在火堆上，卡米拉尝试着追问。
「姐姐大人也想尝试吗？」
「不、不必了。」
如果真想尝试也不可能找卡米拉，有大姐姐的店凯尔特城里要多少有多少。
当这边在进行对话的时候，坐在两人对面的玛丽睁大眼睛，在她脚下还躺着两只打哈欠的冰原狼狼崽，因为以前有喂养冰原狼的经验，所以玛丽很快就和两只冰原狼狼崽熟悉起来。
「那个，卡米拉小姐，蕾菲娜小姐是谁？」
「是姐姐大人饲养的宠物。」
「和奴隶一样吗？」
卡米拉点点头，回应了玛丽的疑问，玛丽若有所思的喃喃。
「原来是这样啊。」
「不不，这里应该惊讶的说『怎么能把人当成宠物』才合适吧？」
「可如果是主人大人的宠物，应该会很幸福的说。」
对面伊丝的吐槽，玛丽相当认真的否决。
这家伙绝对是笨蛋。
伊丝清了清嗓子，摆出要说重要事情的表情。
「话先说在前面，接下来我对玛丽说的事情，玛丽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不止会把玛丽赶出去，还会用针把玛丽的嘴缝起来。」
「应该是割掉舌头。」
就算是恐吓也用不着这么血腥啊，伊丝不禁苦笑，看来不止自己觉得玛丽很有捉弄的价值，卡米拉也是如此。
玛丽小心翼翼的点头。
「我……我会保密的……」
「——其实，我是吸血鬼。」伊丝开始窥探玛丽的反应，也许是没有理解，后者并没有表情变化，伊丝又特意补充，「就是每天都得补充血液，不补充血液就会吃人的那种。」
「嗯嗯，我知道了。」
玛丽连连点头，紫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
「等等，玛丽真的理解了吗？我是吸血鬼哦？吸血鬼。」
因为玛丽的反应过于平淡，就像喜剧演员表演结束后台下却没有人捧腹大笑一样，以至于伊丝有种窘迫的感觉。
玛丽只是眨了眨眼。
「然后呢？」
「玛丽不会不知道吸血鬼是什么吧？普通来说，不应该觉得很可怕吗？」
「如果是主人大人的话，总觉得不会有危险呢……主人大人很温柔的说。」
「被玛丽夸奖我可高兴不起来。」
玛丽如果知道伯爵长女以前做过什么的话，恐怕就不会有现在的印象了吧，不过伊丝也没有纠正的想法，玛丽不害怕自己总归是好事，之前吃饭时还担心被玛丽看到饮血的一幕，以后就不用再有所遮掩。
想到这里，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小瓶血液，由于这个世界缺乏薄而透明的容器，所以自己只能用『Ragnarøk』中用来收集液体的试管盛装血液。
「既然玛丽不害怕的话，我也就不用回避了。这瓶血是……蕾菲娜的啊，还是换一瓶好了。」
蕾菲娜的血液味道仅次于卡米拉，就像高级恢复药即便留到最后也舍不得用一样，对自己而言属于奢侈品，只有在必要时刻才能拿出来享用。
不知道玛丽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瞥了一眼玛丽，后者并没有对血液表现出恐惧，反而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这么漂亮的杯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杯子？」伊丝晃了晃手中的试管，「玛丽是说这个吗？」
「以前从佣人那里听说过，越薄越透明的玻璃，价格就越贵。」
「是这样吗？」
「嗯，像姐姐大人手中的容器，如果放在血族的话，至少能卖20海鲁恩特金币。」
一时间，伊丝不禁觉得手中的试管沉重许多，起初自己还觉得用试管盛装血液会被人说成没有品位，现在看来，或许早已被其他人看作是在炫耀财富吧。
砰砰。
没有预兆的，楼上传来一阵某种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如同被惊动的猫那样，玛丽从座位上弹起，卡米拉则站起身，立于楼梯口与伊丝之间。
「姐姐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嗯。」
应该是从二楼阳台上翻进来的吧，伊丝回想起上午使用飞行魔法时看到的阳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布置魔法陷阱。只是从声音上判断，闯入酒馆的人应该在三楼上的阁楼，因为时间关系，卡米拉和玛丽只打扫了一楼和二楼，三楼以及更上面的阁楼并没有触及。
一边对卡米拉与玛丽投去不要轻举妄动的视线，伊丝一边打开全知地图。
「一共五人么，等级在3到7级之间，大多数人负伤——而且还是堕魔者？原来如此。」
肯定是想要找地方避难的堕魔者。
思索着点头，伊丝招了招手，示意卡米拉与玛丽过来，小声耳语。
「不用理会她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主人大人，这样没问题吗？如果她们是强盗的话，我和卡米拉小姐可能应付不过来……」
玛丽可爱的脸蛋上浮现担忧。
「要相信姐姐大人的判断。」
「嘛，和卡米拉说的一样，我有我的想法，玛丽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等到夜深以后再说吧。」
那些堕魔者们与自己有绝对的等级差，所以比起赶她们出门，伊丝更多的是同情，堕魔者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处刑，虽说自己没有拯救所有堕魔者的宏愿，可偶尔收容一次落难的可怜人，这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姑且以洛伊丝薇尔的名义上去看看吧，正好可以让其他人意识到神秘人与我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如此决定后，火堆旁的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在玛丽不安的视线中，重新坐回座位。

第二十九章 落难者们

深夜很快来临，在将玛丽送回房间后——由于床铺不够，所以玛丽与卡米拉住在一间——伊丝带着卡米拉回到卧室，解除『第二形态觉醒』。
和以前一样，无数白色光点闪过，紧接着，伊丝变回了吸血鬼的模样，挑染了幽蓝色的银发变为伯爵长女的白发，位于腰部的吸血鬼翅膀瞬间将衣服鼓起，为了不损坏服装，伊丝连忙落下外套。
「翅膀很碍事啊，必须要在衣服上留出缝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站在镜子旁，手里拿着礼裙的卡米拉面露苦笑。
虽然穿上露背或者露出腰间的服装才是吸血鬼的传统，对吸血鬼而言，翅膀外形也是漂亮与否的一环，但因为伊丝完全不知道怎样的翅膀才算好看，所以比起露出翅膀，她更注重保暖。
「每次换衣服都要拜托卡米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侍奉姐姐大人是我职责所在。」
礼裙之类的东西光靠一个人无法穿上，所以伊丝必须要拜托卡米拉，当然，在卡米拉为自己换上基调为白色，辅以蓝色装点的连衣裙的同时，伊丝也没有闲着，她放下双马尾，任由瀑布般的白色长发披散开，在火光映照下，伯爵长女本就冷清的脸庞更加冰冷了几分。
穿好礼裙后，伊丝坐在床上，接下来要做另一个麻烦而羞耻的准备工作。
涂指甲油。
这是伯爵长女的习惯，不止是手指甲，连双脚上的指甲也不能放过，而且指甲油一定要是妖艳的红色，在血族的时候，伯爵长女经常会光着脚在铺着地毯的家中走来走去，所以这也成了伯爵长女在大家眼中的标志。
而为了加快速度，伊丝又只能自己涂好双手，同时让卡米拉负责双脚，尽管因为纯种的体质问题，不会产生难闻的体味，而且伯爵长女的身体十分匀称，白瓷般的皮肤以及精雕细琢的腿部线条看的人眼花，但伊丝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到底，这种被侍奉的感觉就让人浑身发毛。
尤其是冰冷足趾被卡米拉握住的时候，温暖顺着双腿一路蔓延上来的感觉，每当卡米拉这么做时，伊丝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
——虽然有些痒，但实在太舒服了。
如果对象不是卡米拉而是宅邸里的佣人的话，伊丝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抛弃羞耻感，沉溺在这份美好里。
等做完了所有准备工作后，伊丝又重新站在镜子前。
「不愧是打扮过一番吗……比起刚才，简直是妖精啊。」
披散开的白色长发被卡米拉用红色大缎带扎成侧马尾，更加突出冰冷的五官，而白色与蓝色混搭的礼裙则衬托出其下白皙到不健康的肌肤，光洁的双腿上没有任何装饰品，连长袜都没穿的双脚站在地面，配合微微蜷缩、却又涂有红色指甲油的小巧脚趾，简直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妖精。
倘若再算上微微露出红唇的尖牙，伊丝肯定，光凭这副外表，就能令无数人主动献上血液。
刚才的伊丝确实富有魅力，可比起现在的薇尔来说，还差了许多气质上的改变，如果现在走到大街上的话，一定会令无数男性为之疯狂，哪怕是伊丝自己，都被这份魅惑众生的妖艳所惊叹。
以伯爵长女的外貌加上恶劣性格，能好好活到今天简直得感谢上帝。
「姐姐大人只要好好打扮一番的话，就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站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面带恭敬，伊丝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卡米拉好好打扮的话也会很漂亮。」
砰。
再次传来一阵某种东西被打翻的声音，沉默片刻后，伊丝对着镜子揉了揉脸，让表情恢复成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
「那么，我上去了，卡米拉先回去休息吧。」
「是，还请姐姐大人您回来以后通知我，我会替您更换衣服。」
「啊啊，拜托了。」
拉紧衣领处的蝴蝶结系带，伊丝披了一件黑色斗篷，戴上遮住半边脸的银色面具，走出房间。
◇
并非直接走楼梯，而是先到酒馆外面，然后利用飞行魔法飞到楼顶。酒馆阁楼是一个尖顶的，开有天窗的狭窄空间，走楼梯很容易惊扰到对方。
「还是五个人没有变，但伤势却更重了吗……」
里面的五人全部为女性，而且没有贵族——贵族的名字由名和姓两部分组成，而平民只拥有名字。
姓名并非当事人想叫什么就能叫什么，必须由拥有『命名』魔法的魔法咏唱者或者神官给予命名后，才算是拥有正式的名字，除非接受二次命名，否则这个名字将伴随使用者一生。
在夜色与大雪的掩护下，伊丝悄悄接近阁楼天窗，里面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
「我已经说过，我是绝对不会投靠帝国的。」
「但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真红，难道你想在这座城市里等死吗？就算你想死，也不应该拖累大家一起。」
「投靠帝国的下场只会更惨，你忘记那些投靠的人的下场吗？被当做奴隶，成为消耗品，丢到战场上乱箭射死。」
「我赞成，我也不会投靠帝国。」
第三个人加入话题。
「如果不去找他们，现在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比起奴隶一样的生活，我宁愿死在这里，我们之所以聚拢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不被奴役，寻找可以容纳我们的自由的地方吗？现在又要去投靠帝国，芙兰，这可不像你的发言。」
「我只是做出了能让大家活下去的选择。」
看来这群堕魔者是一个小团体，伊丝暗自点头，就目前的情况，堕魔者中分为两派，名字叫真红的女性不愿意投靠他人，而被称为芙兰，声音听起来较为柔弱的女性则更偏向能让众人活下来的选择。
话是这么说，真红这个名字还真是特殊啊……
读音听起来和漫画里的J州语言一样，发音明显不属于赫尔斯王国语。
「……好吧，如果你要离开我不会拦着你，其他人也是，要跟芙兰一起走的就站起来，但你们要保证，离开以后不会透露我们的行踪。」
「真红！如果我们分开，戈兰他们就白死了。」
「唔——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争执，紧接着是一阵木罐被打翻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在找草药。
「纹路已经长到额头，赛拉快不行了……」
低沉的声音，紧跟着的是一阵宛如得了肺病般，氧气跟不上的急促齁声，似乎每呼吸一次都会带来极大的痛苦。
「在赛拉暴走之前结束吧，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约定」
「嗯……」
出奇的，之前争执不停的真红与芙兰达成一致，气氛沉重到仿佛要滴出水来。
从天窗悄悄向里窥探的伊丝忍不住咋舌。
名为真红的兽人女孩手里拿着短剑，一步步走向发出痛苦喘息，全身长满暗红色纹路的娇小少女，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般，身材娇小的少女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紧闭双眼，仰起头等待死亡。
要是继续看下去就会发生本可以阻止的惨剧了。
没有在冻得发麻的双脚上用力，伊丝直接以飞行魔法从早已破损的天窗钻进阁楼。
「到此为止了。」
「谁？！」
伊丝话音出现的瞬间，整个阁楼变的剑拔弩张起来，除了坐在地上名为赛拉的娇小女性，其他人全部面露惊惧的朝墙壁靠拢，手里拿着看起来像是桌子腿的东西，似乎将其当成了武器。
哪怕是从没有在现实世界练习过格斗技的伊丝也能看出，这些女孩里大部分是普通人，而且从她们脏兮兮的穿着上看，这段时间应该过得相当辛苦。
提防可能出现的偷袭，伊丝假意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即将死去的女孩赛拉身上，发出挑衅般的冷笑。
「嚯~这不是堕魔者么，真是凄惨呐。」
「吸血鬼。」
头顶长着红色猫耳，拥有一头黑红色长发的矮小少女冷静说道，有之前的观察，伊丝直接认出了女孩的身份，这就是名为真红的人，虽然个头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但挡在同伴面前的模样说明她才是团队领袖。
如果好好清洗一下的话，那头长发应该是鲜艳的红色吧。
上下打量着兽人萝莉，伊丝落到地面。
「怎么？你觉得你们有可能打败我吗？还是说不知道具有飞行能力的人究竟代表何种实力？」
没有为伊丝的话所吸引注意，红发的猫耳少女只是把视线放在伊丝腰间的翅膀上，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金色的瞳孔顿时缩小成一个点。
「纯种……」
「恭喜，猜中了，那么，该从哪一个人开始……倒是忘记这边就有一个。」
没有在意真红在内的几位堕魔者，伊丝转向坐在地上的娇小女孩，先是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女孩下巴，然后咂了咂嘴。
「啊咧，已经快死了。」
「你要对赛拉做什么？」
「只是让她陪我玩玩而已。」
『温蒂尼的低语』
重复对玛丽用过的技能，一团蓝色的巨大黏体顿时将女孩包裹其中，女孩的衣服与身上沾染的污垢被迅速溶解，悄无声息的模样仿佛女孩也会被吞噬一样。
「喝啊啊啊！」
一名堕魔者女孩举着木棍朝伊丝冲来，但大吼出来的声音与其说是在恐吓伊丝，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鼓起勇气，伊丝只是冷哼一声，朝冲过来的堕魔者女孩挥了挥手。
「滚开，家畜就该有家畜的样子。」
如同撞上了一堵墙壁，原本冲向伊丝的女孩顿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最终被其他堕魔者同伴接住。
伊丝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先不说伯爵长女不像是能好好与弱者交涉的人，首先对方根本不会相信吸血鬼的话，其次即便伊丝说「我可以治疗堕魔者的伤势」，由于吸血鬼的身份，这群堕魔者也很难相信，而等到通过交涉取得信任后，名为赛拉的女孩肯定已经陷入暴走。

第三十章 交易

没有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赛拉身上，伊丝一只手拿着从仓储里取出的冈格尼尔，另一只手抚摸向尖牙，展露出异常残酷的表情。
「我可以给你们两个选择，全员死在这里，或者臣服于我。」伊丝扫视了一眼墙角的四名堕魔者女孩，看到她们眼中的动摇后才继续说，「选择死亡，我会给予你们无痛苦的结束，但如果臣服于我，我不仅会提供给你们安全的住所，同时还可以替你们解除身上的堕魔者印记。」
「开什么玩笑！」
女孩中的一人大吼，伊丝并没有理会，堕魔者纹路无法逆转，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现在突然有人提出可以治疗，被当成疯子也是理所当然。
唯一可以让人相信方法就是让她们亲眼见证。
轻蔑的冷笑，伊丝直接动用『短距离传送』来到质疑自己的女孩面前，同时因为处于飞行状态，伊丝可以从高处俯视女孩的脸——上面布满了对自己的恐惧。
「那么，就允许你见识真正的奇迹。」
一把抓住女孩衣襟，伊丝再次使用『短距离传送』来到名为赛拉的女孩面前，接着松开手中的女孩。
起初女孩还想挣扎，但当伊丝撤掉『温蒂尼的低语』，露出下方的赛拉以后，妄图逃跑的女孩顿时愣在原地，瞪圆了双眼，嘴巴长大到可以塞下一个苹果的大小。
「不可能……」
赛拉枯瘦发黄的皮肤上，原本蔓延到额头的暗红色纹路已然不见，虽然赛拉没有恢复意识，但平稳的呼吸却反应了她的状态——已经安全了。
同样的，缩在墙角处的几名堕魔者女孩也看见了这一幕，反应如出一辙，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呼吸也变得粗重许多。
「真、真的消失了……」
「这一定是障眼法，是幻术，不要被吸血鬼骗了！」
猫耳少女的话让伊丝做出残忍的笑声。
「自己去确认如何？我对猎物有足够的仁慈。」
为了给堕魔者们留出空间，伊丝朝远离赛拉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像是迫不及待般，剩下的三位少女猛然窜出，手忙脚乱的掀开赛拉衣服，仿佛忘记了伊丝还在这里，甚至连唯一的油灯都拿到赛拉面前，用来确认赛拉身上的纹路。
「脖子以下的印记还在。」
「但脸上的纹路确实消失了。」
「喂，赛拉，赛拉！还醒着吗？」
着急的少女们开始摇晃睡着的赛拉，虽然伊丝觉得这很不尊敬同伴，但考虑到女孩们想要脱离堕魔者诅咒的心理，这样的表现才算正常。从玛丽遭受过的待遇以及全城搜捕堕魔者的行动就能知道，堕魔者到底承受了多少不公。
在堕魔者女孩们的摇晃下，名为赛拉的女孩终于慢慢睁开双眼。
「嗯……真红……芙兰？怎么你们也在……」渐渐地，女孩眼里涌出雾气，「难道你们也死了吗……对不起，没能在最后帮你们逃出去，对不起、对不起……」
演变成了悲伤的啜泣。
一旁被冷落的伊丝开始伤脑经起来，不过其他的堕魔者少女打断了赛拉。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们没死，赛拉也没有，你感觉好点了吗？」
虽然少女们已经亲眼见证了堕魔者印记的消失，可她们还是忍不住向当事人确认。
「我没死？」
「先说你的感受。」
「啊啊……感觉轻松多了。」
「你脸上的堕魔者印记消失了。」
「诶？」
赛拉嘴中漏出符合外表年龄的可爱轻咦，她下意识看向真红脸颊，但那里除了认真以外什么也没有，换言之，真红没有说谎。
「真、真的吗？真红，你没有骗我吗？」
「咳哼。」一直被冷落的伊丝轻咳一声，让所有堕魔者少女为之一震，「既然你们已经从同伴那里确认过，那么我再问一次，臣服还是死亡？我没有让你们成为奴隶或者眷属的打算，之所以找到你们，只是有一些小小的事情需要人代劳，只要你们完成这个任务，你们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与我再无瓜葛。」
没有像最开始那样质疑伊丝，堕魔者女孩们陷入沉默，面面相觑起来，在已经亲眼看见堕魔者纹路消失的现在，她们内心除了震惊、畏惧以及逐渐胀大的希望外，不再有其他感情。
她们之所以会过上四处流浪，被人当成老鼠一样人人唾弃的生活，就是因为身为堕魔者，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她们从出生下来便遭到周围人诅咒，起初是邻居，后来连父母都将她们赶出家门，过着每天躲在散发腐烂味道的小巷里，寻找仅存的一点点食物的生活。
而她们在诅咒命运不公的时候，又期盼着有谁能够将她们从地狱中拉出来，过去这个人是将她们团结在一起，寻找容身之所的真红，现在，这份可能性就站在她们面前。
可以解除堕魔者印记的人。
这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奇迹确实在她们眼前发生，甚至获救的人还是她们的同伴，摆脱枷锁的机会近在咫尺，仿佛落入深渊的人看见了阳光般，她们想要去相信伊丝的话。
最终，所有人一齐望向作为团队核心的真红，她们从这位领袖脸上读出了迷茫与怀疑。
为了加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伊丝不耐的挥了挥手。
「我的耐心有限，我要委托的事情也并非只有你们能做，在把你们血液吸干之后，会有很多人求着我答应。」
「我们怎么相信你？」
「我说过，就算你们不做，我也可以找其他人，而且凭你们的实力，你觉得有和我谈条件的余地吗？我可以把要委托的事情告诉你们——」
伊丝停顿片刻，转过身，目光深沉的望向窗外天空。
「我曾经做过有愧于这间酒馆主人的事情，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偿还以前的过失，但如果我亲自出面，酒馆主人不会愿意见我，所以我需要其他人代我偿还——不，是保护好她，她最近打算经营酒馆，缺乏人手。」
其实都是临时编纂的。
伊丝在内心吐了舌头，之所以背过身，只是害怕表情上的细微变化被人看出来。
有着红色猫耳、身材矮小、名为真红的萝莉追问。
「所以你要我们去充当佣人？」
「不止是充当佣人，还需要照顾好这间酒馆里的其他人，替我做一切可以回报她的事情。」
其他人是指卡米拉和玛丽。
「我需要和伙伴商量，还请你，不，您给我们一些时间。」
「不要耽误太久。」
得到伊丝首肯，女孩们顿时聚拢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不过说是讨论，话题几乎朝一面倒，除了明明很小却冷静的像个大人的猫耳少女真红以外，其他人都用明显压抑着激动的语气支持这项委托。
很快便有了结论。
「我们同意您的交易，但前提是您要把我和同伴身上的堕魔者印记一次性清除。」
「不行。」
伊丝果断拒绝了猫耳少女的提议。
自己的想法是慢慢消除女孩身上的印记，等自己打算离开凯尔特镇的时候，再彻底替她们把印记清理干净，这是为了自己、卡米拉以及玛丽的安全考虑。
令人起死回生的魔法总是比杀人的魔法更容易招来麻烦，治疗堕魔者印记的魔法也同样如此，如果一次性将女孩们身上的印记治好，结果她们却马上逃跑，然后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人的话，自己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姑且不说可能会被庞大势力盯上，首先哭喊着来求自己治疗的无数堕魔者就足以让人头疼。
伊丝的拒绝让堕魔者女孩们流露出紧张与不安，伊丝甚至能看见一部分人攥紧衣角的样子。
有着猫耳的真红赶紧辩解。
「如果不彻底清除堕魔者印记，我们可能会被外面的巡逻队盯上，假如巡逻队知道您的朋友私藏堕魔者，她也会被连累。」
「我无法相信你们，你们应该清楚，能够清除堕魔者印记的人究竟有多大吸引力，如果你们得到治疗以后悄悄逃跑，并且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人，不止是我，就连这间酒馆的主人也会被牵扯进去。」
不过同样的，真红的解释也很有道理，之前在街上的时候，伊丝就遇见过强行检查的巡逻队。
「我们绝不会欺骗帮助过我的人。」
「我也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相信你们，也许你不会欺骗帮助过你的人，但其他人不一定。」
「可是……」
对话一时陷入僵局。
不过就在伊丝以为只能冒险的时候，如同在内心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般，猫耳少女脸上浮现出决绝神色——可以从她的细微动作里看出惧怕感情——真红吞咽下一口唾沫，话语里带着颤抖的说。
「我……我可以替您看管她们，作为诚意……我愿意成为您的血奴……如果我们中有人背叛……您可以随意处置我。」
「哦？」
伊丝眼前一亮，对方确实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尽管真红会成为自己的奴隶，但如果自己不下达任何命令的话，真红实际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当然，为了不让真红逃跑——逃跑以后会听不到命令，而听不到命令就自然用不着遵守——自己还是得限制真红不得离开这座城市，不能说出印记的秘密，直到自己离开酒馆。
思考片刻后，伊丝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我需要两个奴隶，之前和你发生争执的芙兰也必须算在里面。」
「不行。」
「我愿意。」
在真红拒绝的同时，名为芙兰的、看起来像是贵族出生的少女一口答应下来。
「芙兰你——」
「嗯，既然你们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也会满足你们的愿望，不过在缔结主从契约之前，我必须要警告另外的三人。」伊丝以兼具冷漠与威严的视线扫视向堕魔者女孩，里面属于伯爵长女的冰冷杀意令她们颤抖了一瞬。
「如果你们有想泄密的想法，真红和芙兰会立即替我杀掉你们，假如她们没有动手，我会同时处决你们所有人，不论你们逃到哪里。」
「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我也是……」
等所有人都做出了保证后，伊丝满意的点点头，将恐吓用的冈格尼尔收回仓库。
「稍后我会带真红和芙兰去奴隶市场，在那之前，你们先决定出接受治疗的顺序。」
在听到伊丝的这句话以后，女孩们的表情顿时明朗起来，先是惊喜的抱紧在一起，然后又十分有自觉的把第一第二让给真红与芙兰。
看来会是一个忙碌的夜晚。
伊丝有这种预感，但同时也有些许期待，有了这批堕魔者，自己就可以尝试仓库里的低级恢复药是否可以治疗堕魔者印记。

第三十一章 契约之前

时间很快到第二天，还未被太阳笼罩的凯尔特城被一阵浓雾覆盖，虽说冰冷的天气很容易让人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但如果是没有取暖设备的异世界，比起躺在如同冰窖的床上，伊丝还是选择早早起床。
「总觉得要连带床铺一起改进啊。」
走出房间的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
暖气设备之类的东西伊丝暂时没有想过，需要的前提条件太多，不容易复制，因此她想到了直接对床铺动手，比如土炕之类的东西，重现起来并不困难。
哈出一口白气，伊丝顺着楼梯走到一楼，昨天在送走真红等五名堕魔者后已经是凌晨一点，而现在的时间才刚刚到上午七点，仅仅六小时的睡眠实在让人难以集中注意力。
「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来。」
她们指的是昨天救治的堕魔者，经过一晚上实验，伊丝确认了自己仓库里的低级魔法药也能治愈堕魔者印记，虽然使用一次只能治疗一部分印记，如果是赛拉那样印记长到脸部的堕魔者，至少要使用三瓶才能完全康复，但怎么说也比自己亲自一个个使用魔法治愈要强，所以伊丝对结果十分满意。
而作为回报，女孩们全部对『薇尔』抱有感激，承诺会在今天之内以佣人的身份找上门，努力应聘成为酒馆帮工。
「还有很多东西没问啊。」
因为时间关系，伊丝还没来得及了解女孩们各自的身世以及能力，就连这几天的遭遇都没有询问，只能从她们的对话中知道，她们似乎是与什么人发生了战斗，然后才沦落至此，伊丝不打算忽略这个潜在的祸根，准备通过『伊丝』的身份去了解。
「啊，是主人大人！」
正当伊丝这么想时，一个颇有活力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伊丝下意识转过头，栗色长发被汗水濡湿的玛丽出现在视野，明明身体才刚恢复，手中却拿着和身高差不多的长剑。
轻轻敲了敲来到面前的玛丽，伊丝看向玛丽的右手。
「玛丽？你拿着的是……？」
「是我找卡米拉小姐要的，总觉得闲着很不安，所以就找了武器锻炼。」
「不不，玛丽才刚恢复吧？想要找事情做的话，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情不就可以吗？」
「那个……」
玛丽为难的侧过头。
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伊丝没有继续追问，对于玛丽这样的小孩子，活泼好动是天性，只要不闯祸，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说回来，卡米拉呢？」
「卡米拉小姐很早就在做料理了。」
「呜。」
真应该提醒玛丽，如果发现卡米拉在做料理就第一时间叫醒自己，卡米拉在料理天赋上毁灭性的糟糕，如果让卡米拉把早餐端上来的话，就算是对食物不挑剔的玛丽，也一定会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吧。
伊丝不由得苦笑，但料理这种事情只要不断尝试下去，总会慢慢变得好吃起来，卡米拉喜欢的话，就这样也不错，即便自己和玛丽两个人消化不了，后院里的冰原狼狼崽和昨天买下的各种牲畜也可以帮忙。
当然，为了避免早餐无从下口的情况，伊丝拍了拍玛丽肩膀。
「玛丽，我们出去买些别的早餐回来吧。」
笃、笃、笃。
紧闭的门外传来敲门声。
可以感受到玛丽的身体瞬间绷紧，之前卡米拉曾嘱咐过她，如果有人敲门，就假装没有人在里面，外面的人可能是前来搜查堕魔者的巡逻队。
安慰似的摸了摸玛丽脑袋，伊丝走到门前，全知地图显示外面的人是真红和芙兰等五名堕魔者，尽管伊丝猜想没有住所的她们可能会在上午造访，但完全没想到会这么早。
「谁？」
「我们是得知您这里缺少人手，想要在您这里工作的人。」
声音听起来有些柔弱，这是有着一头亚麻色头发的芙兰的声音，在堕魔者们的分工中，曾经是贵族的芙兰负责交涉，而猫耳少女真红则负责做出重大决意。
台词和薇尔嘱咐的一样，伊丝先是让面部表情变得足够温和，然后打开门，目光扫过五名少女，刻意装出惊讶万分的模样。
「达克这么快就办好了吗，快进来吧。」
「诶？好、好的。」
也许是在为自己很快答应下来而惊讶，女孩们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玛丽，去把卡米拉叫上，让她准备契约书。」
「是，主人大人。」
「主人？」
刚走进门的芙兰脸上浮现出警惕，但在看到玛丽衣着整洁，并且焕发活力的模样后，橙红色的眼睛里又流露出羡慕神色，伊丝甚至从后面女孩的嘴中听到「奴隶居然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的话。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堕魔者女孩的精神状况与昨天相比发生了极大改变，但不论服装还是外貌，都没有好好打理，依旧是乱糟糟的模样。
「还没有介绍过，我的名字是芙兰，这几位是和我一起想在您这里工作的同伴，一大早就来打扰您，十分抱歉。」
「没关系，我叫伊丝，进来坐下吧，酒馆还没有开张，我们可以先商量酬劳上的事情。」
伊丝摆出请的姿势。
「不需要查验身份或者考核吗？」
「嗯？啊，不需要，只要懂得打扫卫生，清洗衣服和上菜就可以了，当然，如果有会料理的人更好。」
这个世界的酒馆大都白天经营正餐，晚上则上些小菜与酒，多数还兼职旅店，甚至让店员提供色色的服务，虽说伊丝没打算做最后两种，但料理是必须的。
「料理可以交给赛拉，赛拉是厨师的女儿。」
「那我就放心了。」
关上酒馆门，伊丝坐在一楼的长桌上，另外五名堕魔者则坐在对面，除了真红与芙兰外，另外三位女孩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们虽然都是普通人，但在共同逃亡的过程中，形成了一定的上下关系。
「姐姐大人，契约书拿来了。」
「嗯。」
「这是卡米拉小姐准备的茶水哦。」
另一边的玛丽也非常热心的为五名堕魔者女孩送上茶杯，大概是长时间没有喝水，包括性格稳重的真红在内，五名女孩全部在第一时间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水，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喝下。
「居然是这么干净的水。」
「而且还有茶叶，我记得这是很贵的东西吧？」
「连茶杯都有一股香味。」
「好暖和……」
如同看见金子一样，女孩们的眼睛闪闪发光，还没等伊丝开始说契约的事情，就已经把很烫的红茶喝完。
「真红姐，我、我还想要一杯。」
「我也是。」
「笨蛋，不说茶叶，干净的水就是很难得的东西，等谈完了事情再说。」
像是对同伴的举动感到羞愧，真红红着脸拒绝了另外几名女孩的话。
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被其他更年长的少女称呼为姐姐吗？
忍着想要吐槽的欲望，伊丝又有些羡慕起这些女孩，自己的理想就是有一个像真红这样值得信赖、依靠的大姐姐。
虽然身材差了点，但重要的是气场啊……
「咳哼。」察觉到伊丝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真红轻咳一声，将伊丝拉回现实，「伊丝小姐，在酒馆工作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啊，抱歉，在说正事之前，真红小姐有用过早餐吗？」为了不让真红难堪，伊丝继续补充，「现在还是清晨，我和家人还没有用过早餐，如果真红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享用。」
「早餐？我、我们已经吃过了。」
话音明显有着停顿，不擅长撒谎的真红把视线瞥向一边，但其他女孩吞咽口水的动作却暴露了事实。
伊丝不禁莞尔，真红大概是为了面子考虑吧，这时候应该推她们一把。
「这也是为了今后的合作考虑，老实说，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擅长料理，之前真红小姐说过，那个叫赛拉的女孩可以担任厨师一职，其他人可以不用考核，但厨师的职位十分重要，就当做是审查的一环，还请赛拉小姐和我的家人一起去后厨准备早餐。」
「真红姐，可以吗？」
叫做赛拉的娇小女孩试探性问道。
低着头思考片刻后，真红微微颔首。
「好吧，既然是考核的一环，那也就没办法了。」
得到同意，外表看起来和玛丽差不多大的赛拉立即露出欣喜表情，充满希望的看着伊丝，伊丝笑着朝旁边的玛丽招手。
「玛丽，把赛拉带到后厨，记得多做一些料理，正好也可以让我看看玛丽的料理技艺。」
并没有把话说完，伊丝回头看向真红，由于没有住所，真红与其他堕魔者还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在早餐做好之前，可以请诸位先去后院清洗身体吗？既然要作为我手下的佣人，为佣人准备合适的服装自然也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实话说，诸位现在的打扮不适合在正厅里行动。」
「诶？伊丝小姐的意思是要给我们这种人准备衣服吗？不会是要收钱的吧？那种不必要的开支……」
真红旁边的芙兰睁大眼睛追问。
「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准备衣服的钱就由我来出，不过前提是各位要允许卡米拉测量衣服尺寸。」
「要脱下衣服啊……」
「可是印记——」
「已经全部被消除了。」
尽管只听到只言片语，但知道全过程的伊丝还是猜出了女孩们的对话，她们习惯性害怕被别人看见堕魔者印记，不过现在堕魔者印记已经被清除了。
真红站起身，深深朝伊丝鞠了一躬，就连头顶的猫耳也跟着垂下。
「我代我的同伴们感谢您，伊丝小姐。」
「不，这只是份内的事情，契约书就等早餐以后再签，在那以后，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们。」
这些女孩究竟和谁发生了战斗，又为什么和帝国的人扯上关系，不问清楚的话，伊丝难以安心。
停顿了片刻后，真红直立起身，迟疑的说。
「……是，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话。」

第三十二章 坦诚相待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洗澡的缘故，女孩们的洗浴花了很长时间才结束，而伊丝也趁女孩们沐浴的时间，准备了几件较为合身的衣服，这个世界里少有成衣，普通家庭大都是买好布匹以后自己缝制，因此伊丝不得不用传送魔法跑到很远的贵族街购买。
换好衣服后，穿着干净衣服堕魔者女孩们终于从二楼下来，伊丝与卡米拉早已在一楼等候多时，早餐也差不多快准备完毕。
「没想到居然是热水。」
「洗澡原来是这么舒服的事情。」
「最开始说到洗澡的时候，我还以为要用冷水考验我们会不会染上寒疾。」
「而且还准备了高档布料做成的衣服，这个应该是卜亚尔绢吧，我记得只有贵族礼服才会用上。」
唧唧喳喳的走到一楼，与来时蓬头垢面的模样不同，虽然她们还没有好好打扮，但也展露出了女性的姿容——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伊丝见过这些堕魔者女孩的模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上午开门时自己一定会把她们当成恶鬼。
「好了，先闭嘴，工作的事情要紧。」红发的猫耳女孩让少女们安静下来，走到站着的伊丝面前，面带诚恳的低头，「感谢您，伊丝小姐，我们这些人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洗澡的感觉了。」
「我才应该要说对不起，让你们在冬天的室外洗澡。」
酒馆一楼只有前厅、后厨、后院以及储藏室，没有浴室这种房间，因此伊丝只能在后院支起帘子，围成临时的洗澡处，至于热水，因为没有沐浴设备，伊丝只能采取老办法，让女孩们从后院水井中打水，然后再把『日暮之眼』放进木桶里，日暮之眼身为高阶魔法道具，即便泡在水中也不会熄灭，而且因为自身极高的温度，很快就能让水热起来，这段时间伊丝一直都把日暮之眼当做烧水工具。
真红旁边的芙兰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没有，我们中的一些人从出生一直到现在都没洗过热水澡，您能给予我们这么好的待遇，我们怎么敢再提出浴室这种无理要求，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您的好意。」
「不……我也是为了酒馆考虑，毕竟你们身为酒馆的服务——帮工，能好好打扮一番的话，客人也更愿意来干净的地方，所以热水澡这种事情不用感谢我，以后我会要求你们根据季节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清洗一次，倒时候不要觉得麻烦就好。」
伊丝苦笑着回答，朝旁边让了一步，示意女孩们坐到座位上。
有了热水澡和干净衣服的待遇，女孩们对伊丝的态度变得亲近许多，坐到餐桌边，等待伊丝接下来的话。
「早餐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和所说别的事情吧，当然，在说正事之前我要强调，我的提问并不是质疑或者排斥真红小姐你们，只是为了避免日后可能发生的问题，不论你们做过什么，我都愿意接纳各位，所以我希望真红小姐能告诉我真实的、不加修饰的回答。」
如同察觉到了什么，名为真红的猫耳少女瞬间绷紧表情，没有直接点头，而是默认了伊丝的话，另外包括芙兰在内的三位少女一起用担忧的视线瞄向真红。
沉默而凝重的氛围。
斟酌片刻，伊丝缓缓开口。
「真红小姐、芙兰小姐，你们之前应该是堕魔者吧？」
在话刚说出口的瞬间，伊丝便感到面前的桌子移动了一下，同时女孩们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如果不是真红没有丝毫动摇的话，想必她们现在已经把桌子掀翻，然后逃跑了吧。
伊丝有这种预感，不过并没有在意，过去身为堕魔者的她们属于人人喊打的存在，一旦被人发现是堕魔者，立刻就会招来咒骂甚至驱逐，在自己揭开她们身份的时候想要逃跑，只是下意识的事情。
见到真红没有回答，伊丝双手合握在桌上，继续补充。
「昨晚我的一位朋友已经告诉了我你们会到来的事情，虽然我对她不抱有好感，但你们是无辜的，所以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堕魔者就把你们拒之门外，而且，你们现在也应该不再是堕魔者了吧？」
沉默了许久，真红才长长吐出口气回答。
「如果是那位吸血鬼——如果主人已经告诉您事实，我们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确实，如您所说，我们过去是堕魔者，并且现在也是。」
「现在也是？」
自己已经把她们身上的印记清除了才对。
「是的，主人确实把我们身上的堕魔者印记清除，但今早在来的路上，我们遇见了巡逻队，赛拉习惯性使用了能力，我们也消失在所有人视野里，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们发现自己依旧是堕魔者，之后我们也在赛拉背上发现了很小的纹路。主人只是清除了我们身上的印记，只要我们再次使用能力，堕魔者印记还是会继续生长。」
「全员都是这样吗？」
这群女孩里除了赛拉以外，另外四人是通过低级魔法药治好伤势，根据治疗手段不同，效果可能会出现差别。
真红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们已经不想再使用堕魔者的能力了。」
「是么，我知道了。」伊丝没有在意的模样令堕魔者女孩们松了口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伊丝继续补充，「老实说，玛丽也是一名堕魔者，所以你们不用对我保持警惕。」
说话的同时，伊丝面露微笑，虽然玛丽正和赛拉一起在厨房制作料理，但女孩们对玛丽的待遇应该记得很清楚。
可以看到真红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脸上紧绷的表情也缓和许多。
「伊丝小姐真是奇怪的人。普通人在这时候一定会驱赶我们，并且威胁通知巡逻队，您居然一点都不害怕，难道您不知道堕魔者会传染吗？」
「嗯？我觉得那只是传言，难道真红亲眼见过堕魔者传染吗？」
堕魔者这种存在在伊丝眼中和中世纪的巫师没什么区别，现在的教会伤害堕魔者，也就是中世纪里的猎巫活动，而站在后世者的角度，事实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女巫与巫师，只是人们思想愚昧加上教会刻意引导所致。
因此伊丝也根本不把堕魔者传染当回事，这只是用来强化神权的手段而已。
不过真红金色的眼眸中却流露出犹豫，视线也跟着从伊丝身上下移到桌子上。
「我……确实见过有人被传染。」
「真红，我不是说过吗？那是帝国的堕魔者刻意所为，他们中一定存在可以把别人变成堕魔者的人。」抢过话题，说话声音偏柔弱的芙兰微微前倾身体，向伊丝解释。
「我们在来这里之前，队伍里一共有十二人，其中十人都是堕魔者，另外两人是我的家眷，而当我们与诺塔帝国的堕魔者接触，并且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后，我的家眷就变成了堕魔者。」
真红把头转向芙兰。
「我不认为堕魔者是可以人为制造的存在。」
「但我的家眷和我们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变成堕魔者，只是和帝国堕魔者发生了接触就出现改变，真红就不觉得很奇怪吗？说到底，我们逃亡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哪个普通人被我们感染成了堕魔者。」
「等等。」因为真红皱起了眉毛，意识到可能会演变成争执的伊丝伸出手，插入对话，「刚才你们说了诺塔帝国的堕魔者，这里是赫尔斯王国最北部吧？诺塔帝国应该在大陆南部。」
回答的人是真红。
「我们也不知道帝国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似乎有什么目的，但并没有告诉我们，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凯尔特城郊外，当时我们与帝国的堕魔者以及巡查村落的赫尔斯王国士兵发生混战，一行十二人在损失了四人后才逃出村庄，一路逃亡到这里。」
「原来如此。」
伊丝不禁有种电路被接通的感觉，自己在来到凯尔特城之前，曾在路上遇到被冰原狼追逐的商人尼克斯，而尼克斯说过，他是因为借宿的村庄被王国士兵检查，然后王国士兵与堕魔者发生了战斗，为了不被波及，商队才连夜逃出村庄。
现在回想起来，尼克斯当时遇见的堕魔者里应该就有真红一行。
不仅如此，尼克斯当时还小心翼翼的警告自己不要接近堕魔者，传闻堕魔者很可能是诺塔帝国派出的士兵，这一点侧面印证了真红的话。
站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歪过头。
「一共十二人，在战斗中折损四人，也应该剩下八人才对，可你们只有五人。」
卡米拉的话让真红包括芙兰在内的四名女孩一起低下头，最后还是外貌很小的真红咬着牙回答。
「戈兰他们……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巡逻队抓住，被巡逻队杀死了……」
「他们？原来你们不是全部由女性组成的队伍。」
「在来赫尔斯王国之前，我们一共有十五人，其中九个都是男人，但实力更强的他们为了让我们撤退，全部牺牲了。」
「抱歉，问了失礼的问题。」
卡米拉微微欠身，浸入骨髓的优雅动作令堕魔者女孩们一顿。
身为前贵族的芙兰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位小姐的问题，同伴牺牲是我们这些剩下的人能力不足所致，我们中除了真红以外，其他人都不适合战斗，我的能力是可以与动物交流，真红是让武器上附着火焰，赛拉可以令我们暂时隐身一段时间——」
「好了，就到这里，我对你们的能力不感兴趣，我要的只是酒馆帮工。」伊丝将掌心朝向堕魔者女孩们，示意不用说下去，「而且你们应该也不想再使用能力了吧？」
真红金色的眼眸里浮现出感激，当芙兰说出自己一行能力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伊丝会把她和赛拉结合起来，当成暗杀者使用的心理准备，但如果牺牲她和赛拉就能换取另外三人幸福的话，她也不会抱有怨言，有一个可以住下的小窝总比颠沛流离的生活要强，在队伍只剩下五人的情况下，继续在野外生活只会被野兽活活咬死。
知道自己取得了初步信任，伊丝将手中的一叠契约书推到真红面前。
「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现在开始正事吧，契约书的有效时间是半年，也就是说，你们需要在我这里工作半年时间，而我会在这半年里为你们提供住所和一日三餐，金钱上的报酬是每月五枚赫尔斯王国银币。
当然，这是你们这些普通帮工的薪酬，对身为厨师的赛拉来说，每月是一枚金币，如果你们中有人做了更多活，或者得到许多客人赞誉，个人的薪酬会提高，另外假如半年之内没有出现任何大的过失，并且在用期结束后愿意继续待在酒馆，续签半年合约的话，会有相当于之前全部薪酬的三分之一的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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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读者大大们新年快乐鸭，Yomi在这里提前祝福了www

第三十三章 玛格丽特酒馆吵闹而温馨的上午

「一个月有五枚银币？！我们可是堕魔者。」
「半年就是三枚金币，加上三分之一的奖金就是四枚金币了，而且还包食宿，真红姐，快打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啪。
清脆的耳光声。
「痛！诶？痛？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被真红打了一巴掌的芙兰眼睛里明明还闪着泪花，脸上却只有狂喜，坐在对面的伊丝不由得暗自咂舌，这个叫真红的萝莉还真能下手，自己甚至能看到芙兰的侧脸上正逐渐浮现出五个红色的手指印。
「咳哼，姐姐大人说的食宿并不是强制要求你们住在酒馆，你们可以用拿到的薪酬自己去外面租住或者购买住处。」
「嗯，就像卡米拉说的那样，你们可以住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另外酒馆二楼和三楼都是房间，我并不打算把这里当做旅店使用，所以假如你们选择住在酒馆的话，可以在二楼和三楼选择自己喜欢的房间。」
「那、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工作？不会是要出卖身体的吧？」
堕魔者女孩中一位有着大胸的女孩问道。
「工作内容都写在契约书上了，你们可以看契约书上的描述。」
大概是不懂文字的缘故，女孩求助似的看向芙兰，似乎芙兰是唯一会识字的人。
顺着同伴的请求，芙兰阅览了一遍契约书上的文字，并且用简洁语言转述。
「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打扫地面和桌椅，另外还有伊丝小姐、卡米拉小姐以及玛丽小姐的卧室，定期进行酒馆的全面扫除，为客人送上菜品，负责收钱和酒的进货以及制取……诶？收钱和制取酒？」
「有什么问题吗？」
伊丝歪了歪头，芙兰的表情仿佛在说不可思议一样。
「收钱交给我们没问题吗？这种事一般都是酒馆的老板负责，而且我们中也没有人懂得如何制酒。」
「制酒方法不用担心，我会告诉你们。至于收钱，第一，我不认为你们会偷偷拿走抽屉里的钱，第二，如果你们想拿走抽屉里的钱，也不是我想阻止就能阻止的，芙兰不是说过吗？你们中叫赛拉的女孩拥有隐身能力，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比起做些无用功，我更愿意相信你们。」
一本正经的做出偷懒宣言，伊丝尽可能让表情看起来是清爽的微笑，事实上自己并不是因为上面那种正义凛然的理由把事情交给女孩们，而是单纯的想偷懒，好不容易成为酒馆老板，当然得好好享受蒙在被子里睡觉的感觉。
再说收钱方面，原本的世界里就是交给雇佣的收银员负责，在伊丝眼中这样才是正常，即便女孩们偷偷从抽屉里拿走一些钱，只要不会让酒店入不敷出，伊丝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并不缺钱，仓库里的『Ragnarøk』金币虽然不能直接当成现实世界的金币使用，却可以熔铸成等量黄金，而『Ragnarøk』金币自己有接近十万枚。
当然，这在真红一行人眼中就是另一回事。
要知道，即便是家财万贯的商队，在收钱方面也只会交给亲人负责，除非是在一起生活了数年的好友，否则绝不会出现外人收钱的情况。
而现在伊丝却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初次见面、甚至还是堕魔者的她们，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即便是擅长隐藏感情的真红也为之动容，加上伊丝之前的优待以及回想起死去的同伴、过去被人驱逐的经历，真红鼻尖与眼睛涌出一阵酸涩感，下意识捂住嘴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不争气的一面。
「谢……谢谢您……谢谢您……」
「诶？不、没有，为什么哭了？」
察觉到真红声音里的颤抖，伊丝连忙从偷懒的美梦中清醒，关切的探出上半身，想要像对待玛丽时一样轻轻摸头安慰，但又担心会被性格坚强的真红一下拍开。
真红只是不停擦拭眼泪。
「没什么……不是您的过错，我只是……我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啊啦啊啦，没想到我能活着看到真红哭泣的样子，要是戈兰知道的话，不知道他会有多感动啊。」
一旁的芙兰忍不住调侃，但本人并没有注意到，其实她的眼泪也正顺着脸颊滑落。
如同漂泊多年的浪子突然回到故乡一样，这种鼻尖的酸涩感，即便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抑制。
很快，一楼前厅变成了只有女孩啜泣声的地方。
虽然一开始伊丝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对，但后来也发现了其中缘由，只能苦笑着回头看向卡米拉，后者也同样回以苦笑。
足足过了十分钟，真红与芙兰才从感动中回过神，打破僵局的人还是制作完料理的玛丽与赛拉。
「那个，料理已经做好了哦。」
手中端着一大盘冒着热气的蔬菜，玛丽蹑手蹑脚的从后厨走出来，跟在玛丽身后的赛拉则端着应该是肉汤的料理。当食物出场的瞬间，堕魔者少女们便停下擦拭眼泪的动作，转而将目光全部放在了食物上，两名伊丝叫不上名字的少女甚至够着脖子去看盘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只有饿坏了的人才有如此表现吧。
事实上较为稳重的真红与芙兰也不住地吞咽唾沫，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瞥向食物。
为了不让女孩们难堪，伊丝从座位上站起，转过身面朝玛丽。
「玛丽，这就是全部了吗？」
「不是哦，后厨还有我和赛拉小姐一起做的炒蛋、凯尔特红肉炖菇以及用鸡先生做的料理。」
鸡先生应该是昨天买回来的家畜吧，因为自己说了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家畜，所以玛丽才敢杀鸡——话说玛丽居然敢杀鸡吗？
伊丝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虽然自己也可以杀鸡，但自己的杀是指用魔法之类的远程道具，如果是拿菜刀抹脖子的话，就有种讨厌的感觉，自己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中，普通人实在很难接触到杀鸡过程。
身后传来一阵肚子饿了的声音，伊丝不禁莞尔，自己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合适。
「玛丽就留在这里陪真红小姐她们享用早餐，剩下的料理我和卡米拉去拿。」
「是~」
玛丽不认生真是太好了。
在内心为玛丽的活泼而高兴，伊丝与卡米拉一同走向后厨。
……
不过等伊丝与卡米拉从后厨中走出来时却发现，外面的堕魔者女孩们并没有开始吃早餐，而是以一种饿狼般的视线盯着从后厨出来的自己，同时双手紧紧按在大腿上，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伊丝不禁升起疑惑，自己去后厨的目的是为了给女孩们空间，让她们可以不用顾忌吃相的填饱肚子，但看现在的模样，她们应该是在等自己上桌。
多此一举了。
在内心叹了口气，伊丝与卡米拉将全部的料理摆到桌上，如同玛丽说的那样，分别是多到堆成小山的炒蛋、冒着浓郁香气的菌类炖肉、外表呈金黄色的整鸡、看起来像是花椰菜的鲜嫩蔬菜以及切成片的白面包与每人一杯的牛奶。
如果是平常，伊丝肯定会觉得豪华过头了，但现在一共有八人，这种数量说不定很快就被吃光。
「咳哼，真红小姐不用顾忌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以后酒馆的餐点就要交给真红小姐你们负责了。」
「这、这么丰盛的早餐，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没问题，不如说，如果真红小姐不吃的话，我反而会感到为难。」
话说到这里，伊丝突然瞥见餐桌角落摆着的一叠料理，比起玛丽与赛拉制作出来的、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这份料理明显要差了许多，大概是卡米拉的成果吧。
当伊丝还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堕魔者女孩们已经争先控后的开始强夺料理，几乎每人都是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抓取蔬菜的模样，嘴巴明明已经鼓成松鼠状，却还在不停的朝嘴里送食物，不仅如此，她们中有的人甚至还一边吃一边流泪，只有真红和芙兰的动作稍微矜持一些，但进食速度也同样慢不到哪去。
「居然有肉哦，居然有肉！这种油的香气，啊啊，我感觉自己到天国了。」
「面包也是，一点沙子也没有，而且好软……」
「比恶心的沙虫好吃多了。」
「喂，真红，你怎么把我的牛奶拿走了。」
「芙兰已经发育的足够了，我可以把我的树菌给你。」
「那是因为你一吃树菌就肚子痛吧！」
几乎有说不完的感想，看到堕魔者女孩们满足的模样，伊丝下意识看向玛丽，玛丽之前吃饭时也是这种样子，不过玛丽现在却露出了如同母亲一般的关切神色，并没有和堕魔者女孩们抢夺食物，而是不停为她们添菜，并且劝告不要吃太油的东西，有时候还会用抹布擦掉落到她们衣服上的食物碎屑。
明明是小孩子，却有天生的母性吗……
总觉得有些可爱。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女孩们直接用手在盘子里拿去食物，所以伊丝与卡米拉都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刀叉以及筷子连伸出去的余地都没有。
有着一头金发的卡米拉悄悄凑到伊丝耳边，兼具温柔与苦笑的表情散发出异样成熟的魅力。
「姐姐大人，我下去为您单独准备料理吧。」
「嗯……不用了，」伊丝微微后退，回绝了卡米拉的提议，然后够着手伸向餐桌角落，端起明显不属于玛丽与赛拉做的料理，对卡米拉回以微笑，「我决定吃这个。」
「那是我……」
伊丝将食指竖在唇边，做出噤声动作，然后瞥了一眼还在抢夺食物的堕魔者女孩们。
「这是卡米拉的料理，也是我的料理。要一起吃吗？不被她们发现的。」
「如果姐姐大人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
「那就去楼上吧。」
伊丝与卡米拉站起身，悄悄走向楼梯。
「我想喂姐姐大人。」
「诶，这个嘛……等我生病的时候再说。」
「可是您喂过我，这不公平。」
「以后会有机会的啦。」
「姐姐大人太狡猾了。」
像是在生闷气却又带着些许高兴的声音回荡在二楼走廊，堕魔者女孩们并没有注意到，伊丝与卡米拉已经离开了正厅。

第三十四章 悲哀的小人物与即将开张的酒馆

这是一间被烛光点亮，到处是装饰品的房间。
墙边挂着的壁画、地板上摆放的花瓶以及绒毯，还有房间尽头的壁炉，单独拿出来每一样都属于佳品，但由于房间主人缺乏品味的审美，组合起来就成了一副极为怪异的景象，至少就配色而言，五颜六色的搭配实在糟糕透顶。
仅有一人的房间里回荡着不耐烦的脚步声。
威尔斯男爵正在来回踱步。
「可恶可恶可恶。」
硬质皮靴踩在地毯上发出砰砰回响，这种声音更是加重了威尔斯男爵内心的焦躁，他下意识加快脚步，但却一脚踢在了矮柜上。
虽然有靴子遮挡，脚趾不怎么疼，可这种被什么东西阻挡的感觉令他本就烦躁的内心更加愤怒，威尔斯男爵一把抓起矮柜上的花瓶，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砸下去。
然而，威尔斯男爵也只是停留到这一步，对他这样一个用钱买到爵位的暴发户小贵族而言，很难做到不把金钱当做一回事儿，对每一枚铁币都看的异常珍重。
强忍着把花瓶拿来发泄的心理，威尔斯男爵讪讪将花瓶放回原位，低低的咒骂。
「混蛋。」
令他如此愤怒的原因只有一个——几天前他在大街上被低贱的平民嘲笑，像他这样的贵族，相对平民的优越感往往比大贵族还要强，总是会找一些东西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借此掩盖自身浸入骨髓的自卑，因此被平民嘲笑是他不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被自己驱赶走的低贱^奴隶，那个会带来灾厄的怪物。
一想到自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模样，威尔斯男爵就感到一阵气血上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当时那双长靴之所以会凝固在地面，应该就是叫做伊丝的神官所为，事实上，事后调查也确实如此，和威尔斯想象的情况不同，那名神官并不是要处决身为堕魔者的怪物，而是将那个怪物收留了起来，并且还经营起了一家酒馆。
尽管神官会参与世俗活动这点令威尔斯男爵生疑，可如果去神殿讨要说法，像他这样几乎不捐款的人神殿根本不会理睬，况且可以将物体牢牢固定在地上的魔法，据威尔斯的调查，那是属于第三位阶的魔法，而三阶魔法咏唱者是他这个级别根本不能惹的人物。
「不可能……第三位阶的魔法咏唱者至少也应该是老头，那个叫伊丝的看起来才刚成年……这一定是巫术，对，是巫术！」
如果不是巫术，又该怎么解释愿意收养堕魔者，并且还能把堕魔者印记清除的存在？堕魔者印记的生长不可逆转，这是大陆上人尽皆知的事实，没有任何魔法或者药物可以让堕魔者重新变回正常人。
那个异色瞳的怪物也是如此，当威尔斯男爵把她丢出大门的时候，威尔斯男爵亲自检查了，怪物的纹路已经长到额头，再不丢出去就会引发暴走，不然惜财如命的他还会再利用一段时间，可自己再次见到怪物时，纹路却已然消失不见。
名为伊丝的神官一定掌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只要自己知道了这份秘密，就可以不用再屈位于小小的男爵，也许就连公爵甚至国王都会亲自接见自己。
威尔斯男爵曾从其他贵族那里听说过有关帝国的传言，帝国皇帝正在寻找治疗堕魔者印记的方法，想培养一支由堕魔者组成的魔法军队，而只要是能为他提供线索的人，诺塔帝国都会予以优待，封赏爵位并赐予领地。
虽然威尔斯男爵现在属于赫尔斯王国的贵族，但只要能得到更高地位，就算叛逃到其他国家又有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里，他搓了搓手，也许升官发财的道路就在自己面前，他仿佛已经看到诺塔帝国的国王从王位上站起，高兴走下台阶接待他的样子。
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威尔斯男爵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不……要冷静，不能被其他人看出来了，最近听城主大人说，帝国的堕魔者可能在城边游荡，我得想办法与他们搭上线……另外还得自己确认一遍。」
如果不依靠帝国的力量，直接从伊丝那里掌握『巫术』的话，自己手中的话语权也将更重，到时候大可以朝王国与帝国两边同时要价，哪边给的报酬高，自己再选择投靠哪边。
「还真是送了份大礼啊。」
舔了舔嘴唇，威尔斯男爵迅速走到门外，叫来自己的亲信。
◇
经过近半月的筹备，玛格丽特酒馆终于到了即将开店的日子，订购的家具全部送到，各类餐具也准备齐全，另外伊丝还打算在就管内推行筷子，用手直接抓饭实在不够卫生，而刀叉又有被客人揣着带走的风险。虽说筷子最开始用起来很麻烦，但只要在用餐规定里加上凡是使用筷子的客人都会附赠一叠小菜的话，总会慢慢有人习惯。
至于特制小菜的来源，则是伊丝借用地球里的知识制作出的泡菜，先是将味道尝起来应该是姜和蒜以及辣椒的东西放进洗净的瓷坛内，然后再把大块盐巴捣碎溶进沸水中，等水冷却后，再一起倒进放有佐料的容器里，再将瓷坛密封，过十天便有了泡菜里最重要的母水。
再然后，只需把各种像是萝卜、白菜以及豆角的蔬菜放进泡菜坛里，几天时间就能得到味道像那么回事的泡菜。
当然，伊丝也不是没有遇见难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制作母水时的温度。
凯尔特城地处大陆北方，冬日的街道上能垫出没及膝盖的雪层，气候异常寒冷，而制作母水时，如果温度太低，里面的乳酸菌会难以生长，所以伊丝不得不想办法提升室温。
而当时摆在面前的只有两种方案，一是多用几个日暮之眼，昼夜不停的在地下室里燃烧，提升地下室温度——日暮之眼的燃烧不需要氧气。
二则是修改后厨的烟囱结构，让烟囱在房间里多绕一圈，虽然一开始是打算采取第二种方案，但真正实践起来时，伊丝才发现困难重重。
首先这个世界里没有混凝土，烟囱只能用石砖加泥土堆砌，这就使得烟囱的强度与搭建速度大大降低，而当伊丝想到可以直接用铁质烟囱的时候，制造工艺又成了问题，没有铁匠能凭借锤子一锤锤敲出大而笔直的铁管，如果是敲成铁皮，再把铁皮接合成管状的话，又没有可靠的焊接技术。
最终伊丝只能放弃，直接使用第一种笨办法。
但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不论怎么说，玛格丽特酒馆现在都即将开张，虽然酒馆外只有达克一个客人，但店内依旧是手忙脚乱的景象。
「真红，把桌子往左边移一些。」
「是，伊丝小姐。」
「主人大人，魔法灯挂在边的柱子上可以吗？」
「挂的太低会被客人偷走，我建议挂在天花板上。」
有着一头亚麻色头发，慌忙擦着柜台的芙兰建议道。
「不不，为什么酒馆里会有魔法灯这种高级品啊，一个至少要十金币吧？而且还得用魔核当做灯油。」
「这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伊丝小姐不在意这点开销。」
「说、说的也是……」
两名伊丝叫不上名字的堕魔者女孩又重新开始与真红一起摆放桌椅。
「卡米拉，赛拉呢？」
「赛拉在后厨清点可能用到的各种调味品和食材。」
「嗯，告诉她不用紧张，开店的第一天不会有太多客人。」
「可是达克先生说会为我们带来数不清的顾客。」
「那也是晚上。」
由于是开业第一天，伊丝也颇有干劲的参与了酒馆布置，必须要说的是，伊丝并没有想把酒馆弄成地球里豪华餐厅的模样，而是十分普通的、随处可见的酒馆，这里是为普通人开放的地方，装饰的太过华丽会导致普通人不敢进来。
「姐姐大人，您让我采购的各类食材和酒品的清单我已经按您说的方法列出来了，您现在要过目吗？」
「嗯？现在暂时不要，不过卡米拉的学习能力很强啊，记得才教你不到三天吧。」
最初卡米拉把进货清单拿给伊丝看时，伊丝一路看下来有种想崩溃的感觉，各种不同类别的商品挤在一起不说，连排版都采取的最节省纸张的方式，密密麻麻的小字攒成一团，而据卡米拉说，这是大家通用的统计方式，可以节省珍贵的纸张。
伊丝自然不会在意一张纸的开销，所以便重新教卡米拉将物品分门别类的、一列列的、像表格一样的排好，一开始这对从未接触过科学分类的卡米拉来说还有些许难度，而当伊丝制作出了模板以后，卡米拉便能逐渐学会了排版与列表。
尽管看起来是小事，但对以后绝对有数不清的好处。首先列表方便后来者查阅，更有利于让人对比本月与上月各项支出，例如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客人喜欢哪种菜品、哪种口味的酒，今后可以酌情增减进货量。
但这只是伊丝教授卡米拉知识的第一步，此前卡米拉在计算开销时伊丝特意观察过，这个世界不仅不存在乘除法，就连加减法的运算规则都十分复杂，当算到三位数以上需要进位的地方时，即便卡米拉这样聪明的人都会皱起眉计算半天，并且还容易出错，所以伊丝打算把阿拉伯数字、符号以及基本的运算规则也一并带入异世界。
伊丝的表扬令卡米拉露出高兴神色，更加靠近了伊丝一些。
「这都是姐姐大人的功劳。」

第三十五章 引人注目的开始

过了近十分钟后，忙碌的酒馆布置终于结束。
穿着以黑白色为主基调女仆装的真红走到伊丝面前，由于这半个月以来得到了充分休息以及饱餐，原本瘦到过分的堕魔者女孩们都长胖了一些，皮肤与头发也焕发光泽，尤其是身为兽人族的真红与原本就是贵族的芙兰，完全可以说是美少女的程度。
「伊丝小姐，酒馆的布置已经结束，可以打开店门了吗？」
「嗯，真红去吧。」
「这怎么可以，您才是酒馆的主人，应该由您打开。」
「我是不在意这些小事情啦。」
由谁打开都无所谓，伊丝挥了挥手，自己走到酒馆门前，拿走门后的木闸，朝内拉开酒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停搓手的光头男性，看见伊丝打开酒馆门，立即把脚伸进两扇门之间，仿佛生怕伊丝会把酒馆门关上一样。
「哦哦！终于开门了，一想起今天是小丝丝和卡米拉酱开店的日子，我的心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真恶心。」
「达克先生再这么说，卡米拉可是会像前几天一样把你赶出去的。」
回想起几天前达克揶揄卡米拉，结果被卡米拉拎着衣服丢出门外的尴尬，伊丝忍不住展露笑颜，虽然两人体格上有着明显差异，但凭借等级加成，加上达克并没有反抗，卡米拉可以很轻松的把达克丢出门外。
同样想起来几天前的景象，明明是冬天却只穿了两件衣服的达克摸了摸光头。
「哈哈哈，我就喜欢卡米拉酱那张不饶人的嘴啊，一被卡米拉酱骂，我就兴奋的浑身发抖。」
「去死。」
卡米拉皱起眉，以极快语速毫不留情的诅咒达克，但达克只是哈哈大笑，并没有在意，伊丝也只能无奈耸肩，达克只是在拿卡米拉开玩笑，并不是搭讪或者真的喜欢卡米拉。
向旁让开一步，伊丝让身高接近两公尺的达克走进酒馆，达克也不客气的走进店内，环视一圈后，一屁股坐在靠近柜台的座位上。
「听说前二十个到店的客人可以免费喝酒，我可是激动了一晚上，对了，开业前三天所有东西都会半价是真的吗？我和其他人宣传的时候，他们以为这是玩笑。」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的吸引客人的手段。」
对待机的真红、玛丽以及另外两名堕魔者女孩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后，伊丝坐在达克对面的位置，卡米拉则站在伊丝身后。
「那可真是付出了大代价，过去从来没人做过开业半价的事情，我的那些老主顾听到我保证以后，都说今天晚上一定要来光顾一次。」
「酒呢？我给你用来宣传的那些酒他们都喝到了？达克先生不会自己藏起来了吧？」
「怎么会！」达克瞪圆双眼，「我一向信守承诺，伊丝小姐说了那些酒要交到客人手里，我就一定会如数给他们试尝！」
「我怎么听说达克先生在把酒交给客人以后，又主动出钱把酒从客人手上买回来。」
伊丝端起热茶轻啜了一口。
达克嘿嘿一笑。
「嘿嘿，这可不算我违反约定，是客人自愿把酒交给我的。」
「还不是你用高价诱惑。」
卡米拉撇了撇嘴。
「嘛嘛，小丝丝不要这么小气嘛，那群家伙在尝到玛格丽特以后都不愿意卖给我了，还把玛格丽特炒到一杯一银币的天价。」
伊丝为达克对自己的昵称感到头痛的同时，又忍不住追问。
「那为什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不应该很多人吗？」
如同早就在等伊丝的这句话般，达克大刺刺的拍了拍腿，十分得意的笑了起来。
「嘿！这就是小丝丝不懂的地方了，酒这种东西得晚上喝才有劲，一帮大老爷们聚在一个桌子上喝酒，那种热闹的氛围才是精髓。所以我才说只收女性的酒馆根本行不通。」
「是是，酒量好的达克先生。」
伊丝翻了个白眼，最开始自己确实想的是只让女性进入，但真正调查后才发现，这样的酒馆根本行不通，酒馆需要的是热闹氛围，只有女性的话，受限于风俗，根本不会有客人进来，所以就改成了现在的、不限男女的酒馆，虽然女性客人会减少，但也比没有要强。
伊丝朝留着一头红色长发的真红招手，真红的年龄和外表年龄一样，同样是十四岁，以至于伊丝有种自己在用童工的感觉，但又总不能把真红赶出去，而且真红也确实比其他人精干许多，所以大多数时候伊丝只能假装不去在意真红的年龄。
「真红，让赛拉把所有料理都做一遍，芙兰去把地下室的泡菜和酒拿出来，嗯，玛丽去帮赛拉，料理分量做少一点。」
「「「是~」」」
看着分成两路的女孩们离开，达克突然神秘兮兮的朝伊丝探出上半身，一只手压在桌面上。
「喂，我可吃不了这么多，而且全部算下来至少得好几枚银币了，我看了你们那个叫『菜单』的东西，定价太高。」
「又不是让你买单，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让达克先生帮忙品尝味道，看看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作为第一个进店的顾客，姑且给你一点优惠。」
「小丝丝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不仅聪明漂亮很有钱，还有不俗的实力，就算说是公爵之女我都相信啊，可恶，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岁，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小丝丝骗到手。」
「我不喜欢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家伙。」
伊丝忍不住挂上微笑，达克有种天生的幽默氛围。
……
时间很快到傍晚，太阳沉入大地，天空被幽蓝色夜幕笼罩，人们放下手中的工作，一个接一个回到自己家中。
与此同时，类似酒馆这样的地方也终于热闹起来，工匠、冒险者与士兵纷纷涌入其中，橙红色火光与互相攀比的吵闹声成为主基调。
而得益于伊丝的事前宣传，玛格丽特酒馆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营业，不过与想象中客人大多为普通工作者的情况不同，来到这里的人有八成都是衣着得体，并且富有教养的商人或者贵族，其中不单男性，就连看起来像是贵妇的组合也有一两个。
「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吗？」
「玛格丽特两杯。」
「这边的客人需要续杯吗？」
「啊啊，再来三人份的。」
「再上一桶玛格丽特！」
「没有那么多库存了，先生。」
来到这里的人几乎全部冲着玛格丽特而来，虽然伊丝很不想与贵族接触——如果堕魔者女孩们弄脏了贵族的衣服或者令贵族不满的话，贵族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堕魔者女孩们关入大牢——但达克介绍来的这些贵族与商人要么是不那么在意普通人的人，要么是嗜酒如命者，只要堕魔者女孩们没有太大过错，不会用身份刁难女孩们。
当然，来到酒馆的人不会光是喝酒而不点其他菜品，这些两三人组团而来的上位者们在一番点菜后，发现了一些新的，他们从未见过的料理。
「再来几份这个叫做，嗯——泡菜的东西。」
「这是非卖品，先生。」
「哈？还有我不能买的东西？」
「呃……但伊丝小姐只说了使用筷子的客人能免费获得一份。」
「一金币一份，这样总可以了吧？」
「诶？一一、一金币？这也太多了。」
「别管那么多，先给我端上来，凯尔特城里就没有我奥斯顿买不下来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后，名为奥斯特的年轻贵族放下不习惯的筷子，一边咂嘴回味着酸辣味道的泡菜，一边得意的朝对面的贵族朋友招了招手。
「怎么样，我推荐的这家店没错吧？这种味道的料理可比家里那些淡到无法下口的玩意好吃多了，尤其是叫做泡菜的东西，微辣的同时还带着酸味，和噎人的面包一起吃简直是上帝组合。」
「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得承认你确实有眼光，不过我觉得比起泡菜，还是这边的炸鸡更美味，外面这层冒着热油的酥皮再蘸上辣酱，啧啧，一口接一口根本吃不腻，我敢肯定这是王国里最好吃的料理。」
「明明是玛格丽特酒更美味！我感觉肚子都烧起来了。」
坐在旁边桌上的一位商人探过头来，满身的酒气与通红的脸让年轻男人们相视一笑。
「这家伙酒量真差。」
「奥斯顿你也好不到哪去，我记得你在喝玛格丽特之前还嘲笑说是平民的劣等酒，结果一杯猛灌下去你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
「那、那才是正常！」
涨红着脸争辩，奥斯顿讪讪转移话题，目光不自觉转向柜台后负责收钱和传递菜单的芙兰。
「那就是酒馆的主人么……原本以为会是游历大陆的老头子，没想到这么年轻，也许比我们还小，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桌上的老年贵族举着特制酒杯——其实是试管——来到奥斯顿面前，「酒馆主人是一位叫伊丝的人类小姐，达克和我说过，那是可以只身战胜冰原狼狼群的富商之女。」
「噢噢噢！这不是克拉尔男爵吗？怎么连您也来了。」
年轻贵族们纷纷站起身，朝克拉尔男爵行礼，看得出这个叫做克拉尔男爵的老者在贵族中很有威望。
克拉尔男爵一一对年轻贵族们回以微笑，接着朝年轻贵族们招手，示意他们靠近一些，小声继续刚才的话题。
「如果不是背后有势力，我可不信普通家庭能培养出这样的实力者，除了这些我们从没见过的料理和酒以外，更重要的是这个。」克拉尔男爵以一种成熟男性才有的魅力，微笑着把试管放到年轻贵族眼前。
「看看这个玻璃，又薄又透明，我甚至能透过这个杯子看清楚你们脸上的疤！以前我去王都时都没见过这样的高级品，也许只有王族才能用上这样的杯子，而且你们不觉得这里太暖和了吗？用手去摸地板甚至能感到温暖，就像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发热一样。」
「那您的意思是？」
「嘘，小声点，我只是想劝告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在这里惹事，能随随便便把王族贡品拿出来人绝对不好欺负，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所以还是老实点。」
说到这里，老贵族把视线投向年轻贵族身后，通往二楼的楼梯，年轻贵族们也跟着一起看过去。
「这话我可只对你们年轻人说。我来的时候见过伊丝小姐一面，那副容貌连我都看呆了一会儿，或许被誉为王国宝石的二公主也比不上伊丝小姐，如果你们谁能得到伊丝小姐的青睐，加上她背后的神秘势力……」
朝年轻贵族们递出一个「你们懂的」的表情，年老贵族微笑着坐回原本的座位，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年轻贵族，不知不觉间，他们感到内心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的感觉。
「那个……客人们需要续杯吗？」
手中端着料理的玛丽抬起头仰望年轻贵族们。
年轻贵族顿时回过神，有的摸着鼻子，有的开始朝同伴搭话，一副想要掩盖尴尬的模样。
「咳哼，再来两杯玛格丽特。」
「是~真红姐姐，再上两杯玛格丽特！」
「马上马上，赛拉说她要忙不过来了，玛丽快过去帮她。」
「知道了，啊，主人大人！」
玛丽的话刚出口，仿佛有人推到了多米诺骨牌般，酒馆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只留下笃笃的、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伊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下二楼楼梯。
「玛丽怎么了？」
但很快，伊丝就发现了店内的不同，原本她正在楼上睡午觉，因为楼下太吵，想到也许是开始营业，所以便下来看看，结果没想到所有客人都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诡异的氛围持续了约两秒后，玛丽啪嗒啪嗒的小跑到伊丝面前，小声提醒伊丝。
「主人大人……您的衣服……」
在玛丽提醒下，伊丝缓缓低头——自己还穿着轻薄的蓝色睡裙，虽然不太暴露，但相对冬天来说，遮蔽的皮肤有些少。
「......我知道了。」
尴尬带来的绯红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但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伊丝并没有慌不择路的逃跑，而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玛丽点点头，像是毫不在意的，一步步走回二楼。
只留下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咕唔……你们看见了吧？」
一位年轻贵族难以置信的擦着眼睛。
「看见了，之前对克拉尔男爵大人的话还有一丝疑问，现在觉得，就算是王国宝石，也比不上伊丝小姐吧……简直是来到人间的女神。」
「以后得天天来这里才行。」
「你小子就别想了，我才是伊丝小姐未来的心上人。」
「你这家伙，是要打架吗！」
「来啊。」
「要打架请出去，这里是姐姐大人的地盘。」
适时插入争执，卡米拉面无表情的下达逐客令。
而当年轻贵族们看到卡米拉，尤其是听到那句『姐姐大人』时，眼睛里顿时冒出一阵绿光。
「这位小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我是——」
「我对除姐姐大人以外的人不感兴趣，可以请你坐下吗？」
「呃……啊哈哈……」
被呵斥的年轻贵族尴尬的坐回座位，酒馆也变的安静许多，不过这份沉寂很快就被真红的话重新拉回正轨。
头顶有着红色猫耳的真红端着两杯玛格丽特从地下室中出来。
「是哪位客人点的两杯玛格丽特？剩下的库存不多了，各位客人如果想续杯还请抓紧机会。」
「是我！」
「我也要！」
「剩下的全部我都要了！」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酒馆重新被热闹覆盖，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城里多了一条规则——不要触怒玛格丽特酒馆的女主人……以及她的妹妹。

第三十六章 令人疑惑的烈炎眼虫

距离玛格丽特酒馆开业已经过去了近一周时间，和伊丝预想的可能会出现挑衅者的情况不同，由于来到酒馆的人大多是贵族，接连几天下来，这里逐渐变成了贵族与平民参半的奇妙场所，平日里对平民不屑一顾的贵族统一坐在酒馆左侧远离柜台的地方，而平民们则坐在剩下的右侧，彼此互不干扰。
伊丝当然也乐意如此，倒不如说全是贵族自己反而会很难办，为了让普通人可以不用顾贵族想法的畅饮，伊丝甚至在酒馆中央摆上了屏风，将酒馆阻断成左右两侧。
而因为有着想听冒险者们讲述故事的想法，伊丝最开始还会在柜台后帮芙兰收钱，借机旁听，但意料之外的是，只要自己一站在柜台后面，贵族们就会互相争抢着来结账，过去几天甚至还出现了大打出手的事情，深谙其中缘由的伊丝便能放弃当旁听者，转而跑到酒馆二楼睡觉。
——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三天。
实在太无聊了。
大清早赖在床上，任由银发披散开的伊丝叹了口气。
「好想要手机和电脑……」
阳光照进的房间里只有伊丝一人，因此伊丝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竖起耳朵仔细听街道上过往人们的说话声。
来到酒馆的人以冒险者居多，当他们通过完成冒险任务得到报酬后，就会与同伴一起来酒馆喝上几杯，顺带把自己在冒险中的故事夹带几分夸张的讲述出来，得到他人赞誉，大多数酒馆都是如此。
而因为冒险者们讲故事的水准颇高，所以许多人都会聚精会神的把注意力放到冒险者身上，这样一来，伊丝也就有机会打扮成薇尔的样子，悄悄潜入酒馆里采集女性客人的血液。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至少也得等培养出了老顾客后再出手，而且因为酒馆客人的需求——现在一杯玛格丽特的价格是三铜币，一位普通木匠一个月的工资为五银币，所以比起用银币收买，伊丝觉得直接用玛格丽特酒或许更合适，例如将玛格丽特再提纯一次，让酒精浓度变得更高，然后将其称为『特制玛格丽特』。
再然后，把『特制玛格丽特』作为新品，推荐给老顾客，等极小一部分人尝过玛格丽特的味道后，再将特制玛格丽特变为每天限量的高价品，接着推行一种类似兑换券的东西，只有消费到达一定数额的顾客才能获得兑换券，然后拿兑换券交换特制玛格丽特。
这时候尝过特制玛格丽特的极小部分人会出于优越感，大肆吹捧自己喝过特制玛格丽特，并且宣扬特制玛格丽特独有的味道，相当于免费宣传，进一步的，特制玛格丽特的兑换券就成为了一种高价奢侈品，紧接着，薇尔身份下的自己就能用兑换券作为诱惑，让普通人甚至贵族都愿意以血液交换兑换券。
「只是一切都建立在玛格丽特足够美味上啊……有没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啊。」
联想到异世界缺乏娱乐的现状，伊丝脑海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
那就是把兑换券做成一种娱乐工具，为兑换券增加附加价值。
「扑克？麻将？还是棋局？嗯……要让不懂文字的普通人都容易上手的游戏，果然还是选择扑克吧，稍微高雅一点的棋局可以把贵族作为销售对象。」
当然，自己不能一上来就直接把兑换券做成扑克，那样根本就凑不成一副牌，因此在推行扑克兑换券之前，自己得先让大家熟悉扑克，并且喜欢上扑克。
「那么就先用硬纸板做成普通的扑克，然后教会真红她们游戏规则，最后再让真红教授客人游戏方法，嗯，还可以让达克帮忙宣传。」
等客人们喜欢上扑克以后，自己就可以在扑克牌上做手脚，比如发行正面印花更加好看的扑克牌，并且说明这些扑克可以作为兑换券，交换特制的玛格丽特酒，这样扑克就产生了附加价值，在客人手中的份量也将更重。
「嘛，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经营的东西，暂时不用着急，血液可以暂时以薇尔的模样去找真红她们，正好也该把赛拉背后的印记清除了。」
话说到这里，伊丝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似乎忘记了在佩西亚领放出去的烈炎眼虫。
虽然外形类似水母，顶端长着巨大眼球的烈炎眼虫无限接近于无人侦察机，但却并不具备储存信息的能力，即，伊丝只能在与烈炎眼虫获取连接后，再以烈炎眼虫的视角俯瞰大地，而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就连烈炎眼虫自己都不知道，烈炎眼虫几乎不具备智慧，就连进食都是像鲸吞一样吸收周围火元素维持自身存在。
因此如果不隔一段时间观察一次烈炎眼虫的话，很可能连烈炎眼虫飞到哪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伊丝从床上坐起，闭上双眼，尝试与派遣出去的烈炎眼虫获得联系。
如同监控画面般，视网膜上呈现出四片不同的风景，依次是广袤群山、宏伟都市、沿海村落以及被红色覆盖的火海。
「都市和村落……前面的烈炎眼虫应该在佩西亚领南方，村落记得是北方的烈炎眼虫，群山是靠近血族王都的东边，剩下的火海就是凯尔特城以西么，不过这片火海不论怎么看都像熔岩世界啊，烈炎眼虫不应该在天上吗？」
前面三者的视角全部是高空俯瞰，只有身处火海的烈炎眼虫似乎在地底，伊丝把注意力集中在位于火海的烈炎眼虫，尝试用命令让其拉高身形。
但是控制失败了。
伊丝微微皱眉。
难道是脱离掌控了？不可能，我能获取它的视野就证明它依旧处于我控制，这样一来，就只可能是有什么东西令它无法升起来吧。
也许是飞到了禁空领域，所以烈炎眼虫不得不潜入地底，对没有实体的它来说，短时间内穿梭在墙壁里并不成问题，至于火海，大概是烈炎眼虫在潜入地底的过程里刚好遇见熔岩流了吧。
伊丝没有太在意，即便走进了禁空领域，只要没有消亡，烈炎眼虫就会不断前进下去，迟早可以离开禁空领域。
「而且熔岩环境下的烈炎眼虫近乎有无限的生命力，除非让熔岩消失，不然没有人可以消灭它。」
让伊丝注意的是禁空领域，虽然『Ragnarøk』里禁空领域并不少见，但放到现实中，自己就得多加注意，比如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穿越者布置的东西，又或者是强大的异世界原住民。
依次查看了其他三只烈炎眼虫的状况，并且确认它们没有问题后，伊丝切断了与烈炎眼虫的联系，轻轻呼了口气。
「之后搜索一下在火海的烈炎眼虫吧，说不定能发现惊喜。」
「我要检查你们的身份，转过去把衣服脱下来，我怀疑你们是堕魔者！」
话音才落下不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伊丝下面的酒馆一楼传来。

第三十七章 紧迫（上）

清晨的阳光照进玛格丽特酒馆内，由于酒馆的特殊性，往往要工作到半夜接近十一点才会关门，因此伊丝对员工们的起床时间也放宽许多，直到下午三点之前，都是堕魔者女孩们可以自由的活动时间。
原本伊丝是出于可以让女孩们多休息一会儿的考虑，让她们在舒适的环境里睡个好觉，但堕魔者女孩们并没能适应大部分时间都无事可做的生活，通常是太阳才刚升起，她们就已经起床，据本人说，是因为流浪生活里养成了如此习惯，一到固定时间就会自行醒来的缘故。
而等女孩们洗漱完毕，并且享用了赛拉做的简单早餐后，新的一天便正式开始，女孩们开始在空闲时间里做一些打扫工作，将昨晚清扫出来的垃圾倒掉，或者是提前将蔬菜洗净，从水井里把水打好，以及喂养后院圈养的牲畜。
而其中最重要的，则是对蒸馏酒的提纯，作为玛格丽特酒馆的招牌，蒸馏酒在提纯后不能直接端上餐桌，而是要存放在木桶里静置约半个月后，才能拿出来给客人享用，至于提纯方法，当真红一行在酒馆住下的第三天，伊丝便将提纯方法告诉了她们。
现在负责提纯蒸馏酒的人是真红，虽然有着一头红发的真红不止是有着红色猫耳与尾巴的兽人族，而且还是堕魔者女孩中年龄最小的人，但不论等级还是遇见危险时的冷静程度，都是队伍里最高的一个。
「把买好的发酵酒倒进锅里，然后把空碗放在酒面上……」
站在灶台前低声复述伊丝交代的过程，如同在举行某种宗教仪式般，真红神色凝重的按照步骤进行蒸馏。
对比真红的认真，一旁的赛拉显得格外跳脱，走到冒着热气的灶台旁，一脸好奇的看着铁锅。
「真红姐，为什么这样做出来的酒会更受欢迎啊？明明辣死了。」
「赛拉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
「但要是有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个味道的客人该怎么办？」
「伊丝小姐说过，我们只需要留下喜欢这个味道的客人。」
「可是就这么让客人白白走掉没问题吗？」
小心谨慎的把中间凹陷下去的锅盖盖上，真红转过身看向身材娇小的赛拉，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赛拉明明有十六岁，但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
「有不喜欢的人自然有喜欢的人，我们要做的是抓住喜欢这个味道的客人，记得伊丝小姐说过，这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又是什么意思？」
「这……」
真红开始犯难，她虽然可以在危机中做出冷静判断，带领同伴走向安全地带，可学习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她刚才也只是把伊丝的话复述了一遍，实际上没有理解这里面的意思。
如果是芙兰的话，应该知道吧，只是真红一直不太喜欢芙兰，这种不太喜欢并不是讨厌，而更像是逆反心理，芙兰在生活上一直是大姐姐一样的存在，对真红更是给予了格外关照，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喜欢有人束缚自己，所以也就变成了不愿意与芙兰说话的状况。
然而，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往往最容易发生，当真红在为如何回答赛拉而犹豫的时候，无所事事的芙兰走进后厨，紧跟在芙兰身后的，还有那两只冰原狼狼崽，因为拥有可以与动物对话的能力，所以芙兰天生就和小动物亲近，现在芙兰虽然不再使用能力，但基本的驯兽方法依旧有所掌握。
「就是两种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最好从中做出取舍的意思哦，举例子的话，比如赛拉做了厨师就不能像我们一样整天干些打扫的活一样，时间和精力只允许去做一项工作，想要兼职两种工作，最终什么也做不好。」
「是吗……稍微有一点理解了，那为什么普通的酒被『蒸馏』以后会变得更好喝？」
「这个……卡米拉小姐说她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清楚。」
芙兰摊了摊手，比起伊丝，她更愿意与卡米拉接触，并不是因为伊丝不好说话，而是芙兰很在意老板与佣人的身份差距，认为随意向老板搭话是无能举止，此外伊丝冷冰冰的外表也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即便芙兰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心理压力就是心理压力，怎么也挥之不去。
「话说回来，我听玛丽说真红又使用能力了？不是说好了不再使用能力了么？」
「主人说每隔一段时间会替我们清除一次印记，作为唯一有战斗力的人，我必须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真红的能力是为武器附加上火焰，而这个火焰并不会伤害到真红，所以真红从小就被部落中的人锻炼为战士，直到兽人族的部落被人类侵占，真红也就流落街头。
「可现在不是已经安全了吗？」
芙兰微微皱眉，比起真红杞人忧天的想法，她更觉得从现在起做一个正常女性更好。自从进入酒馆以来，她们就没遇见过麻烦，睡觉时不用担心随时可能追上来的士兵，也不必为下一顿没有吃的而着急。
但真红并没有点头，相反，还拍了拍小腿腿腹，一个浅浅的短剑轮廓顿时出现在众人视野。
「我担心的是那个万一，如果有人记住了我们的样子，然后去巡逻队那里告密，结果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吧？那些人不会听你辩解。」
「薇尔大人不是说会为我们提供保护吗？」
看着赛拉眼睛里的天真，真红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人说的保护仅限于她看见我们的时候，现在主人不在这里，要拿什么保护我们？虽然我和你们一样对主人充满感激，但比起依靠别人，自己的实力才是能时刻伴随身边的东西。
而且换一种说法，如果以后周围酒馆的人眼红我们，雇佣地头蛇来找我们麻烦，打翻桌椅，窃走伊丝小姐秘制酒的方法，我们难道只在旁边看着吗？伊丝小姐不仅不歧视我们的过去，而且还愿意给我们提供工作，即便是出于回报伊丝小姐的恩情，我们也应该保护这里不受损害，更不用说这里是现在唯一能收容我们的地方，主人也让我们好好守护伊丝小姐和她的酒馆。」
嘭嘭嘭。
真红的话音刚落，前厅的酒馆大门便响起一阵粗暴的敲门声，赛拉被吓的全身一跳，芙兰则微微皱眉。
「是和伊丝小姐有预约的人？」
「不可能，这个时间伊丝小姐还在睡觉，不会约定在这个时候。」
「也……也许是新客人？」
老顾客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是打烊时间。
芙兰径直朝前厅走去，真红连忙拦住。
「等等再出去，也许是巡逻队。」
「我们身上的印记已经不见了，不需要再害怕他们，真红才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行——」
吱呀。
伴随一阵隐约的刺耳声音，酒馆木门似乎被人从里面打开，身处后厨的真红与芙兰面面相觑，开门的人应该是琳赛与贝拉，她们二人刚才正在前厅擦桌子。
「该死的。」
咋了咋舌，真红朝芙兰与赛拉向下压手，示意两人留在后厨，然后自己伏下身，贴着墙缓缓从后厨迈向前厅。
可以看见琳赛与贝拉面前站着一队手持武器的士兵，为首的男人一副冷漠模样，看起来相当不好说话。
真红记得这位士兵，正是之前将她们追的满城逃窜的巡逻队队长。
「我们是来检查堕魔者的巡逻队，配合我们调查，我们不会动用暴力。」
「我、我们这里已经……打、打打烊了，几位先生。」
稍微沉稳一些的贝拉躬着身子，朝士兵送上谄媚微笑，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贝拉现在异常紧张，不仅面部表情僵硬，就连说话也支支吾吾，另一边的琳赛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满头大汗的紧紧攥着裙角。
这样下去肯定会暴露。
果然，察觉到异常的巡逻队队长伸手抚摸下巴，皱起眉仔细端详起两人。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们？」
「一、一定是在这里生活久了，所以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吧？」
「不，我们应该才见过不久，这个街区过去半个月我没有来过，不应该这么面熟……」
队长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朝身后的手下摆了摆头，示意他们把门堵住。
「我要检查你们的身份，转过去把衣服脱下来，我怀疑你们是堕魔者。」
「大、大人，这……」
如同受到惊吓的小猫，琳赛与贝拉后退几步，露出畏惧表情，巡逻队对她们而言一直是无法对抗的存在，即便她们身上已经没有堕魔者印记，这份恐惧也依旧残留在内心。
「快点！不然就和我去监牢里说！」
「咿！」
糟糕。
真红下意识把手伸向小腿，匕首传来的坚实触感令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如果巡逻队想把人带到监牢，哪怕什么也没做，那个人也会只能被带走，而监牢里的严刑拷打足以令人精神崩溃，主动求饶，因此不论如何也得阻止伙伴被带到监牢里。
「以我的能力，虽然不足以把所有士兵击杀，但也足够拖延一些时间……」
而那时候伙伴们可以从后院翻墙逃走。

第三十八章 紧迫（下）

缓缓上拉裤腿，真红将匕首握在手心，深呼吸，调整战斗状态，接下来只要让短剑染上火焰，与士兵战斗即可。
但就在真红决定先攻击巡逻队队长的时候，一个温暖触感覆盖了真红拿着短剑的手。
是芙兰，赛拉与两只冰原狼狼崽被她留在了后厨。
对真红比了一个噤声手势，芙兰摇了摇头。
「这里就交给我吧。」
「你——」
没等真红制止，芙兰走出大厅。
「琳赛、贝拉，你们在做什么？」
「芙兰姐！」
如同看见救星般，两名快要哭出来的堕魔者女孩小步跑向芙兰。
紧随其后的，巡逻队队长跟着把视线移过来。
「你就是这里的主事者？」
「我只是负责收钱的人，这两位是我的同伴，她们不是堕魔者，可以请大人放过她们吗？当然，我会证明她们是无辜的。」对巡逻队队长弯腰行了一礼，芙兰朝两名堕魔者女孩使了个眼色，「转过去把衣服脱了，证明你们不是堕魔者。」
被芙兰的目光点醒，两名堕魔者女孩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堕魔者，连忙转过身。
「这位大人，她们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可否请您让您的手下回避片刻？如果您队员里有女性的话就更好了。」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队长先是朝后面招手，让事先带出来的女性士兵上来，低声对女性士兵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与其他男性士兵一同转过身，让女性士兵检查堕魔者女孩们的身体。
「可以请各位自己解开衣服吗？只要各位背后没有堕魔者纹路，便能证明你们的清白。」
有芙兰主持大局，两名堕魔者女孩开始解开衣服，将背后露给女性士兵检查，详细查看一番后，女性士兵转过身报告队长。
「队长，她们背后没有堕魔者印记。」
「是么……」
也许自己真的搞错了。
女性士兵已经在他手下工作多年，没有欺骗他的可能，队长脸上的线条缓和许多，等堕魔者女孩们穿好衣服后，面朝芙兰颔首。
「是我弄错了。」
「大人也是为了凯尔特城的治安着想，我们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并不过分。」
「怎么这么吵？赛拉又把东西打翻了？」
一个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披散着银发的伊丝走下楼梯，在看见巡逻队后，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肯定是来搜查堕魔者的人。
虽然知道巡逻队是在执行公务，但因为执法过程太暴力，所以伊丝对他们没有好感，拜玛格丽特酒馆经常被贵族光顾的关系，伊丝现在也有了一些人脉——主要是追求自己的年轻贵族与嗜酒如命者——如同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检查完了吗？检查完了就快走吧，这里没有堕魔者。」
「喂，那边的兽人族！」无视伊丝的话，队长直接将视线锁定于躲在后厨与前厅之间的真红身上，「我见过你！你是打伤我部下的堕魔者！」
「队长大人，您一定是认错了，她和我们一样没有印记，怎么可能是堕魔者？」
芙兰连忙拦在队长面前，结果却被眼睛里充满怒火的队长一把推开。
「我清楚记得她是用火的堕魔者。」
要战斗吗？
因为已经被队长发现，真红不再隐藏自己，而是手握短刃站起身，等待巡逻队队长靠近自己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
在自己已经被发现的现在，除了战斗以外没有第二种选择。
不过身后却响起真红意料之外的声音，从楼梯上下来的伊丝走到真红背后，伸手揽过真红娇小的肩膀。
「等等，我能证明她不是堕魔者，克拉尔男爵可以为我担保。」
「我不会因为你认识贵族就放过堕魔者，我只受命于城主大人。」
「所·以·说，你认错人了，只要看到她身上没有印记就可以了吧？」
到这里时，真红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就像是有人把冰块塞进了后背一样——不对，那是水。
真红无法理解伊丝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实不容许她发问，对方已经走到距离自己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她绷紧全身，死死盯着队长的位置，只要男人靠近自己，自己就会用短刃割开男人脖子。
「嘘，放轻松，接下来交给我。」
耳边响起伊丝蚊子般的声音，紧接着，伊丝用出了真红完全无法想象的巨力，就像被十几匹马同时拉住般，真红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无法抵抗伊丝这个普通人类的力量，沉稳的力道如同山岳，不论自己怎么使劲都无法移动分毫。
最后只能乖乖转过身。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想你应该带了女性士兵，让女人来检查。」
虽然真红看不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但轻微的脚步声却能清楚听见，大概是队长听从了伊丝的话吧，真红内心再次涌起一阵不可思议，在她眼里，巡逻队应该是蛮不讲理，无法沟通的人。
「真红，把衣服脱掉吧。」
「……是。」
如果脱下衣服的话，自己就会立即暴露吧，只是不知为何，真红有种十分安心的感觉，尤其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传来的温暖让人觉得，就这样把事情交给伊丝解决也没问题。
一颗颗解开扣子，真红把酒馆佣人穿的厚实棉袄与毛衣脱下，最终只剩一件长袖内衣，然后将衣服下摆拉起，露出其下掩盖的雪白后背。
印有水渍的光洁后背没有任何痕迹，就连一个黑点都看不到。
一番检查后，女性士兵悄悄走到队长身边，踮起脚轻声耳语了几句，十分明显的，队长脸上逐渐浮现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样？我已经说过她不是堕魔者，队长先生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珍妮，你没有看错吧？」
「是的，队长，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不可能。」
队长显然没有相信女性士兵的话，违背约定，直接转过身看向真红，只是真红的背后确实没有堕魔者印记，巡逻队队长一时僵硬在原地。
与此同时，真红也陷入了不可思议中，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印记，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再清楚不过，可现在印记却莫名其妙消失，难以言喻的动摇令真红僵硬在原地。
耳边继续响起伊丝不耐烦的声音。
「什么不可能，难道队长先生要凭空污蔑我雇佣的人吗？我不介意进行贵族仲裁，但后果还请队长先生自负。」
与平时好说话的模样完全不同，强硬到像是在挑衅的语气令真红眼中的震惊更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哪个普通人敢这么对巡逻队说话，简直像不知道巡逻队到底有多大权利。
难道伊丝小姐其实和自己的主人一样，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联想到刚才钳住自己的怪力，真红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自己之前一直好奇区区一个人类为什么能让纯种吸血鬼欠下人情，现在看来，里面似乎有着很深原由。
如同不愿意承认般，队长在沉默了半晌后不甘心的点头。
「抱歉，是我认错了。」
「知道了就赶快走，晚上这里还有一场贵族聚会，耽误了正事不是你们说承担就能承担的。」
在伊丝的催促下，巡逻队很快离开了酒馆，芙兰连忙合上酒馆大门，面带焦急的快步跑到正在穿衣服的真红面前。
「真红，你身上没有印记？主人昨天晚上来过？」
「没有……是伊丝小姐……」说到这里，真红抬起头看向伊丝，金色的眼眸里有着疑惑，「伊丝小姐，刚才那个是……神药？」
「什么神药？」
「主人用来治疗我们堕魔者印记的药物。」
「这个嘛……」伊丝从真红身上移开视线，瞥向天花板，「谁知道呢，今后再遇见巡逻队一定要先通知我，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是。」」」
除了发呆的真红以外，所有女孩一起朝伊丝低头。
等到伊丝打着哈欠去洗漱后，芙兰连忙把真红拉向后厨，眼睛里既有焦急又有责备。
「真红，你在干什么？刚才伊丝小姐明明救了你，你连感谢都不说，伊丝小姐是给予我们安稳生活的人啊。」
「……我没有不感谢，只是有一些在意的事情」
说到这里，真红低下头，牙齿轻咬嘴唇，做出在思考什么的表情。
芙兰下意识追问。
「什么事情比你刚才的无礼更重要？」
「我想，不——这只是我的猜测，伊丝小姐可能比我们的主人还强，」联想到刚才洒在自己背后的药物，真红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许多的芙兰的眼睛，「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你脑袋被吓糊涂了吧。」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芙兰蹲下身，额头贴着真红的额头，「也没染上寒疾啊。」
「把你的头拿远一点，芙兰。」嫌弃似的推开芙兰的脑袋，真红低声喃喃，「应该是我的错觉吧，再怎么说也是两个不同种族的人——啊！」
仿佛想到了什么，真红突然张大嘴，做出符合外表年龄的「糟糕了」的表情。
「怎么了？」
「玛格丽特还在火上面！」
「啧，那还不快去！」
在芙兰的催促下，二人连忙跑向后厨，并没有注意到隐藏在她们附近的、躲在影子里的伊丝。
「女人的直觉真恐怖……」
松了口气似的声音消散在冬日寒冷的空气里。

第三十九章 安德的担忧与蕾菲娜的思念

深冬的星光穿过树枝间隙照进林间，在地面的厚厚雪粒上反射出一层银光，加上荒野中时不时响起的狼嚎，犹如坟场般的死寂笼罩在这里。
但如果往这片雪堆里下挖几公尺的话就能发现，与地面上漆黑一片的环境不同，地下住着一支约二十人的队伍。
狭窄的甬道里仅有灯油充当光源，男人们不时朝手心哈出白气，借此争取片刻温暖，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在他们穿着的轻薄铠甲下，棉衣胸口处挂着印有诺塔帝国国旗的徽章。
嗤啦——砰。
先是一阵衣服与雪堆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落到了甬道里，原本安静的地下通道顿时骚乱起来，但在队长的眼神示意下，又立刻得到平复。
进入甬道的人是斥候。
没有给予斥候喝口热水的时间，面色阴沉的队长立马起身挤到斥候面前。
「情况怎么样？」
「附近除了魔物以外什么也没有，王国士兵没有追上来。」
斥候的话显然没有让队长满意，后者面露不悦。
「我问的是那群吸血鬼。」
「没有发现他们，但我在三公里外的地方发现很多明显的脚印，应该是那群吸血鬼所为。」
「妈的。」
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队长愤怒的一拳砸在甬道墙壁上。
他们已经被吸血鬼追杀近一周了。
目的不明，所属不明，只知道他们是一支超过百人的精锐部队，而这一百人又被五名女吸血鬼分成五支小队，活跃在凯米尔城周边，最初自己——诺塔帝国第七秘密部队队长安德是在郊外密林里与对方相遇，本着秘密部队绝对保密的原则，安德很自然的下令将对方尽数杀死，但没想到对方不仅人数比自己多出几倍，就连实力也不相上下。
作为结果，队伍折损了近一半人数。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对方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追踪能力，起初安德以为吸血鬼们是根据魔力反应确定自己的位置，于是命令手下在驻扎时不得使用任何魔法，可对方依旧发现了自己的位置，几经战斗后，自己一行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队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吸血鬼会绕过尼鲁教区，到赫尔斯王国境内？」
「我怎么可能知道！」安德的语气里有着无法掩盖的愤怒，「他们绝对是从出生下来就被培养出来的死士。」
安德看向自己隐隐作痛的右手，在前面几天的战斗里，自己用长剑洞穿了一名吸血鬼战士的胸膛，可对方却反过来抱住自己右手，零距离施放了『炎爆』，如果不是队伍里有治愈师的话，自己的右手肯定不保。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队伍折损过半，很难再发动大规模骚扰。」
大规模骚扰指的是诺塔帝国制订的战略，派遣数支帝国精锐部队，沿海路北上侵入赫尔斯王国领，接着在赫尔斯王国各城镇北部作乱，将王国兵力尽可能向北方吸引，削弱王国在南部的兵力。
这是大方向上的战略，对安德这支队伍而言，他们要做的是在赫敏伯爵领以北烧毁村庄，尽可能拉拢有实力者加入队伍，迫使赫敏伯爵将领兵调往领地北部，方便其他『人』夺取赫敏伯爵领内，靠南边的阿莱克西亚之塔。
对于夺取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是谁，陛下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安德，但从各方面的线索看，安德认为这个人可能并不是帝国的队伍，而是与帝国达成合作的其他势力。
也许是恶魔族吧。
安德轻吐了口气，陛下与恶魔有联系，军队里早就流传着这样的传言。
「还能怎么办？我们现在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就这么回去，你想被送上裁决厅吗？」
「可继续下去我们会全灭……吸血鬼在附近徘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没有回答手下的问题，安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默默点燃。
「21号呢？伤势怎么样？」
「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半个月前到底看见了什么？」
「听他说，凯尔特城里存在着怪物，如果我们遇见那个怪物，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杀死。」
「看来他已经疯了。」
发出嗤笑，安德深吸了口烟卷，21号是一名拥有远程探查能力的堕魔者，视线可以穿透墙壁，探查五公里以内的、身上具有魔力的人，据本人说，有魔力的人在他眼里就像会移动的蓝色火焰一样，而魔力越强的人，蓝色火焰也就越大，曾数次帮助安德的队伍脱离险境，可以说是帝国最优秀的斥候。
出现问题的时间是半个月前的晚上，当安德命令21号检查凯尔特城内有多少战力时，如同魔怔了般，21号突然双目充血，张大嘴面带恐惧的看着凯尔特城。
从那以后，21号便失去了视力，精神也变得不正常起来，总是说一些「怪物」、「快跑」、「比十几头巨龙加起来还强」、「超越英雄领域的英雄领域」之类的胡话。
这个世界当然不存在能挑战十几头巨龙的人，要知道，一头普通的成年巨龙足以横扫一个小国，更不用提十几头一起。
将疯掉的21号抛之脑后，安德不紧不慢的说。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虽然不知道吸血鬼为什么会在附近徘徊，但我们与他们是绝对的敌人，没有任何缓和余地，如果在破坏村庄的时候被他们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安德的话令手下面露难色。
「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去城里，以我们现在的人数，可以悄悄潜入城内——从地道。」
队伍里有擅长使用大地系魔法咏唱者的人，让他们挖一条直通城内的通道，昼夜不停的话只需要两天时间。
「不能用『帝国恩赐』把那群吸血鬼全部杀死吗？」
由于这句话，甬道重新变得骚乱起来，所有人脸上都燃起希望之色。
『帝国恩赐』是只有帝国秘密部队队长才有的魔法水晶，将『帝国恩赐』捏碎后，可以召唤出一只存在时间极短的、异常强大的魔物，传言一击就能击碎山岳，是超越人类极限的存在。
迟疑片刻，安德摇了摇头，将烟掐灭丢到地上。
「不行，『帝国恩赐』只能作为关键一击使用，陛下说过，这样的水晶帝国现在只有七枚，分别给了我们七位队长保管，用在区区吸血鬼身上太浪费了。」
砰。
再一次，甬道里响起轻微的落地声，挂在墙壁上的烛灯也跟着摇曳，所有人把视线转移过去，进来的人是另一名斥候，与第一位面带愁容的斥候不同，第二名斥候脸上满是喜悦。
「队长，有好消息。」
「说。」
「最近凯尔特城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城里有一个叫伊丝的神官拥有能治愈堕魔者印记的巫术。」
「哼，无稽之谈。」
虽然嘴上冷哼一声，但安德还是忍不住追问，他和他的手下大多都是堕魔者，在听到有能治愈堕魔者印记的巫术时，自然会去在意。
「查到传言是从哪里开始的么？根据呢？」
「是一个叫威尔斯男爵的人透露出来的消息，他的一位奴隶原本是堕魔者，但在被叫做伊丝的神官收养后，身上的印记被巫术治愈了。」
「神官会治愈堕魔者？真是荒谬——」话说到一半，安德又皱起眉，「难道教会掌握了治愈堕魔者的方法？看来有必要调查一番啊……」
不止是调查，如果真的存在可以治愈堕魔者的人，自己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把她带到帝国里，为帝国所用，届时培养堕魔者军队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
「绝对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功劳啊……」
有了这份功劳，骚扰赫敏伯爵领也就成了芝麻般的小事。
下意识把手放进胸前口袋，安德沉默下来。
也许『帝国恩赐』有了用武之地。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吸血鬼阵营。
比起躲藏在地下的帝国堕魔者部队，对寒冷有着较高抗性的吸血鬼则选择在巨石后休息。
「蕾菲娜，找到目标了吗？」
「还没有，他们也许猜到我们用血液标记了他们，要么全员更换了衣服，要么藏到了地底，『血迹追踪』发现不了。」
「是么……居然让伯爵大人的部队损失了十一人人，这笔帐必须要让他们血偿。」
「如果是为了主人，死了也就死了，但他们不是为主人献身，就算到了地狱，也不会瞑目吧。」
抬头看了一眼皎白月光，蕾菲娜面色凝重的把视线重新放到地图上，对惧怕阳光的吸血鬼来说，夜晚是最佳行动时间，起初她们追逐伊丝的时候差点跟丢，但好在伊丝停留在了凯尔特城，蕾菲娜才没有出现丢失目标的尴尬，现在，她们带领的秘密部队已经潜入人类领地有近一个月时间。
「艾琳，潜入城内的人带回消息了吗？」
「嗯，已经回来了，主人在城内经营了一家酒馆，借用特殊的酒笼络了许多贵族，叫做玛格丽特的酒探子带回来了一些，蕾菲娜要尝尝看吗？」
「等白天再和其他人一起享用，现在先准备出发搜索目标，那群帝国的堕魔者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如果他们要做的事对主人有害，我们就必须在他们行动之前予以铲除。」
蕾菲娜的话令其他在这里的两名宠物女孩点头，随后两名宠物里名为艾琳的少女忍不住提问。
「主人为什么要在凯尔特城住下？是发现了什么吗？伯爵大人说主人之所以会离开领地，是为了寻找传说中乌拉诺斯的巢穴浮空岛，并且成为新的天空之主，但这和住在凯尔特城有什么联系？」
将紫发收束成侧马尾的蕾菲娜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主人的行动一定有她的意义，只是以我们粗浅的眼光无法理解，就像之前在尼鲁教区时，主人明明可以用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回到领地，结果却非要继续成为人质一样，作为结果，主人引诱出了堕天使萨麦尔，并且将他活捉，现在萨麦尔为伯爵大人提供了无数有用信息，伯爵大人打算将萨麦尔变成奴隶，为佩西亚伯爵领所用。」
「为什么主人知道萨麦尔会来？」
艾琳继续问出了关键问题，但蕾菲娜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
「我怎么可能知道，只要耐心等待，主人一定会给我们惊喜，艾琳开始准备吧，我们要出发了。」
「是~」
似乎对蕾菲娜缺乏耐心的态度习以为常，艾琳以轻佻语调回应后，便回到了自己带领的队伍，除开在后方以防万一的三百名死士外，她们五只宠物每人率领一支20人的队伍。
抬头仰望月亮，蕾菲娜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希望能早点结束啊……比起这样的生活，我更喜欢和主人您待在一起的时光。」
尤其是被吸血的时候。
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蕾菲娜收回思念，带领自己的队伍朝前方追去。

第四十章 后院的战斗

「『斩击』。」
「咿呀。」
伴随木头轻轻敲在脑袋上的声音，交战许久的卡米拉与玛丽彼此分开，长长吐了口气。
「好了，就到这里。」伊丝拍了拍手，示意两人停下，「先休息一下吧。」
「是，姐姐大人。」
卡米拉放下木剑，对伊丝点了点头，刚才进行的是战斗训练，战斗者则是卡米拉与玛丽，当然，出于安全考虑，两人使用的武器全部为木头制成，而且有伊丝在旁边监督，即便受伤也能很快恢复。
至于两人为什么要进行战斗训练，完全是因为闲下来的时间太过无聊，起初堕魔者女孩们会在清晨的一大早开始打扫房间，只是酒馆总共就那么大面积，加上七个人一起打扫，很快就能清理干净。
倘若是普通人，闲下来的时候往往会选择去街道闲逛，抑或者去郊外捡拾柴火，但玛丽不能随便出门，堕魔者女孩又大都怕生，还没有从过去被人唾弃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她们只能老实待在酒馆里，无事可做的上午就变成了十分无聊的时间。
好在伊丝这几天用纸片做出了简易扑克，并且教会了女孩们游戏方式，让女孩们有了消遣道具，不过这只是对芙兰、赛拉这些不懂战斗的女孩们而言，性格认真的真红以及太过单纯的玛丽并没有加入到打扑克的行列，在闲到发慌的时间里，她们只能和卡米拉一起用战斗打发时间。
「玛丽，把汗擦一下。」
「谢谢主人大人。」由于把脸蒙进了手帕里，玛丽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瓮声瓮气的感觉，「果然卡米拉小姐很强呢，就算全力防御也挡不住进攻。」
「你的战斗方式太单一，如果不是一直保持守势，而是多少选择进攻的话，就不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与玛丽满头大汗的模样不同，卡米拉只是微微发汗，看的出没有使用全力。
一直在伊丝旁边观战的真红也跟着指出玛丽的缺点。
「玛丽的战斗方式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完全没有进攻的意思，之前明明有机会趁卡米拉小姐力尽的时候反击，但却没有把盾牌推出去。」
「诶嘿嘿……以前的主人不让我进攻，说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帮他抵挡攻击上，所以慢慢忘记怎么进攻了。」
玛丽抓了抓栗色长发，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事实上她所使用的圆盾应该配合单手剑使用，但玛丽却放弃了使用单手剑。
伊丝不由得心生疑惑，由于众人所在的露天后院里没有其他人，所以直接发问。
「记得玛丽说过，自己的能力是拿到武器以后就知道该怎么使用，难道不是身体下意识就行动起来了吗？还可以有选择的进攻？」
「虽然不知道主人大人说的下意识行动起来是什么意思……但我在战斗的时候脑袋里会出现很多下一步该怎么做的念头，我只要选择其中的一个，身体就自己动起来了。」
「如果我像这样发起突刺，玛丽的脑海里会出现哪些策略？」
伊丝对玛丽伸出手，比出突刺的动作，玛丽像是在思考般嘟起嘴。
「朝左边躲开、朝右边躲开、用盾牌挡住或者低下身，朝主人大人冲过来，还有其他很多很模糊的东西。」
「其他很模糊的东西？那是什么？」
「不知道，选择以后身体也会动起来，但不知道有什么反应，有时候会不听指挥，所以我很长时间都没有选择过那些模糊不清的图案了。」
「是么……」
一开始还以为是预知未来之类的能力，现在看来似乎还差一点感觉。
嘛，玛丽的另一个能力绝对是预知未来就是了。
只是自己从来没让玛丽用过，玛丽到现在也都用绷带缠着左眼。
「连我都无法战胜，玛丽的实力也只比普通士兵强一点，这个能力比想象中要没用。」
「唔姆。」
卡米拉的话让玛丽一滞，沮丧的低下头。
而这也是伊丝一开始的疑惑，既然拿到武器就知道使用方法，那么这个使用的程度到底有多强？相当于宗师级别的人物？还是刚刚步入战士行列的初心者？
旁边的真红拍了拍玛丽肩膀。
「堕魔者的能力会随着使用次数逐渐变强，玛丽还有很大成长空间，而且玛丽也不用完全依靠堕魔者的能力战斗，如果想变强的话，每天上午我都可以陪玛丽训练。」
「诶？真的吗？」
明明前一秒还很沮丧，现在却变成了十分期待的表情。
「嗯，当然。」
「那现在就开始吧，我得变的更有用才行。」
发出颇有干劲的宣言，玛丽立即拿起木盾，小跑到后院中央，摆出与真红战斗的架势，而真红也没有拒绝，拿起两把单手剑，将其中一把递给玛丽。
「用上这个吧，不然不可能打赢我。」
「欸……」
「玛丽，就按照真红的做，我不需要你一直保护我，另外可以请玛丽在训练里选择那些看不清结果的战斗方案吗？我想看看会出现什么结果。」
「好的，主人大人。」
玛丽接过真红手中的单手剑，十分陌生的挥舞了两下，接着在卡米拉介入下，两人慢慢拉开距离。
从等级上看，真红比玛丽要低一级，但在战斗技巧上却与卡米拉相当，此前卡米拉与真红战斗过一次，如果不是卡米拉可以在战士与魔法咏唱者中切换，并且刚好擅长克制真红能力的水元素魔法的话，胜者就将是真红。
当然，伊丝在意的不止是两人谁胜谁负，还有她们的经验栏。
不知出于何种原理，卡米拉、玛丽以及真红全部出现在了自己的好友栏里，因此自己不需要一个个使用『上帝之眼』，就能从全知地图上确认两人的经验值。
而根据全知地图显示，经过刚才的战斗以后，卡米拉、玛丽与真红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经验增长，虽然三人加起来的经验增加量都不足1%，但确确实实出现了增加，玛丽的经验值甚至到了99.7%
于是就有了一个问题。
在玛丽与真红开始战斗的时候，伊丝偏过头看向卡米拉。
「卡米拉，就算不与魔物战斗也可以升级吗？」
「嗯，与人类战斗以后也会很快升级，魔法书上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获取经验的方法并非像『Ragnarøk』里那样，必须要杀死魔物才能升级。
既然如此，即便不与什么东西战斗，而是单纯自己练习，经验值也会获得增长吗？如果是阅览书籍呢？
在『Ragnarøk』的官方设定里，一些NPC会在剧情任务中告诉玩家，他是通过阅读魔法书来获得经验，因此伊丝觉得现实世界说不定也会这样。
嘛，以后再试吧，虽然我不觉得我也能升级。
从来到异世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时间，哪怕是击败了堕天使萨麦尔，自己的经验值都没有获得0.1%的增长，伊丝已经对升级这件事不抱希望。
也许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所以无法获得经验吧。
伊丝自顾自的给出判断。
另一边，玛丽与真红的战斗也结束了彼此试探的阶段，虽然玛丽比之前多了一把单手剑，但依旧处于劣势，真红在战斗时会为武器附加上火焰，而玛丽因为不会魔法，只能采取守势，陷入被动挨打的地步。
之后得给玛丽配备一些对抗魔法的手段才行，或许自己该着手学习这个世界的炼金术与魔法装备制作了。
「玛丽，再不反击就没有机会了。」
看出玛丽的畏缩，真红一击敲打在玛丽举到身前的盾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比起长剑，真红的惯用武器是两把短刃，不过玛丽太过弱小，几乎没有选择进攻，所以即便真红用不熟悉的武器，也依旧能将玛丽逼到死路。
一击即退，真红后退几步。
「可是真红小姐的魔法看起来很痛……」
「如果我是敌人，玛丽就算怕疼也得进攻，敌人不会因为你认输就放过你，失败以后只会迎来更悲惨的结局，试试用盾牌挡住攻击以后用剑还击怎么样？双持武器刚开始很难使用，但习惯以后会比用单手武器的人强得多。」
真红的话让伊丝点点头，这一点在『Ragnarøk』中也是一样，在不考虑魔法的情况下，使用双手武器的人比用单手武器的人更有优势，游戏中就有玩家举办过禁止使用魔法，单纯凭借技巧战斗的活动，而使用单手武器的玩家往往会因为抵挡双手武器玩家的一次攻击后，忘记对方还有第二把武器，进而被一击取胜。
伊丝不由得苦笑，自己当时就是因为掉以轻心，输给了使用双刺的玩家，连复赛都没入选。
也有武器克制的原因就是了。
伊丝耸了耸肩，自己喜欢的神圣之锤在灵活度上天生无法与双刺媲美。
再一次，玛丽与真红陷入缠斗，这次真红故意放慢进攻速度，给玛丽使用单手剑反击的机会，而玛丽也没有辜负真红的苦心，凭借自身堕魔者的能力，总是在真红暴露出破绽的时候反击。
「玛丽，我要认真了哦。」
与玛丽拉开约五公尺的距离，真红双手将长剑合握在身前，玛丽则将右腿后退半步，前举盾牌。
「放、放马过来吧！我也要用魔法了。」
「『焰华』！」
伴随真红高举木剑的动作，高达两公尺的火舌瞬间覆盖长剑，灼热的温度即便是旁观的伊丝也能清楚感受到。
此前对阵卡米拉时，真红就使用过这个魔法，只是卡米拉立即拿出魔法杖以『火破坏』让火焰消失，所以伊丝并没能看到作用。
「不妙啊……如果真红这一下打中玛丽，玛丽应该会挡不住。」
「应该是在给予玛丽压力吧。」同样旁观的卡米拉盯视着战场，「一昧的防守绝对无法取胜，所以真红想用这种方式逼迫玛丽躲开，或者以更强的攻击还击，不亲身体会这个过程的话，怎么也无法踏出学习进攻的第一步。」
「卡米拉明明是魔法咏唱者，在近战知识上比一般战士还丰富啊。」
「没有那回事，比起能帮到姐姐大人的程度，我还差了很远，您在与堕天使萨麦尔战斗的时候，我连您做了什么都看不清。」
「欸……」
只是单纯凭借数值压制而已。

第四十一章 盾挡反击

伊丝不由得苦笑，自己挑起话题的目的是想让卡米拉教导自己真正的战斗技巧，游戏和现实终归是两码事，凭自己半吊子的战斗方式，如果遇见对等的敌人肯定会吃亏，只是因为卡米拉的吹捧，自己已经没有再向卡米拉请求对战特训的条件。
呼——
钝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在『焰华』辅助下，真红手中的长剑变的颇具威势，每一次挥动都给玛丽带来巨大压力，而且因为火焰关系，武器间每次碰撞都会使玛丽的盾牌上多一抹焦黑。
与之一同的，如同即将力竭的人一样，玛丽的动作逐渐迟钝起来。
将包裹着火焰的重剑猛然下挥，真红发动了近战的无咏唱魔法。
「『斩击』！」
「要结束了。」
卡米拉说出了伊丝想说的话，玛丽的等级虽然比真红高一级，但两人在战斗经验与胆识上有压倒性差距，即便玛丽的天赋是拿到武器就知道使用方法，也无法填补其间的沟壑。
至少就伊丝的全知地图显示，玛丽唯一的魔法『冲锋』无法逆转攻势。
和此前任何一次防守一样，玛丽咬着牙举起左手上的盾牌，膝盖微微弯曲，尽可能减少身体暴露在盾牌外的面积。
伊丝皱起眉。
「玛丽的能力就没有警告她该在这时候躲避么……」
就玛丽刚才的说法，在战斗过程里，玛丽脑海里会浮现许多可供选择的战斗方案，结合拿到武器就知道该怎么战斗的形容，这些选项中应该不会出现原地等死的选择，如果不是玛丽太笨，放弃抵抗的话，就是玛丽隐瞒了自己不知道的能力。
伊丝第一次对玛丽使用『上帝之眼』，蓝色的眼眸顿时被无数齿轮状光影填满。
『姓名：玛丽
种族：半精灵&□□
生命值：650/650
魔力值：72/72
技能：『』、『冲锋』 』
「虽然种族栏上的空格值得在意，但技能上完全没变化啊。」
全知地图上也显示玛丽只有两个技能，一个是『冲锋』，另一个为玛丽身为堕魔者的天赋魔法，大概是没有被玛丽命名的关系，所以伊丝看不见名字。
暂时称呼它为『武器精通』吧。
这个想法刚刚过去，玛丽没有被命名的技能便变成了『武器精通』，看来脑海里的显示可以自定义名字。
当伊丝纠结于玛丽为什么不逃跑的时候，真红灌注全力的劈砍终于斩至玛丽微微朝侧面倾斜的盾牌上。
伊丝甚至能听到盾牌发出的「啪咔」声。
但与想象中玛丽被打飞的景象不同，穿着轻便服装的玛丽身上突然闪现出一层金色光芒，紧接着，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玛丽并没有被打飞，而是用盾牌将真红的长剑朝左手边格挡开，然后趁真红胸前大开的空隙，用右手拿着的单手剑朝前突刺。
「神圣复仇？」
伊丝不由得说出『Ragnarøk』中的基础近战技能，但『神圣复仇』在反击过程中武器会变成金色，玛丽显然没有这个过程。
也许是别的魔法吧。
扑。
就像将火柴丢进了油桶般，火焰爆燃的声音猛然响起，接着，即将被木剑刺中的真红全身燃起火焰，爆发出的能量比之前使用『焰华』时更加炽热，以至于伊丝下意识后退几步，回避火焰带来的烫伤。
而也就是在这个短暂到不足一息的时间，玛丽手中的木剑变成了半截，剑尖部分在烈焰中燃尽，剩下焦黑的截面。
「到此为止。」
及时叫停战斗的两人，伊丝与卡米拉连忙上前，真红使用的魔法太具威势，即便知道真红的火焰不会烫伤她自己，沐浴在高达三公尺的火焰里也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卡米拉，让火熄灭。」
「——□□□，『火破坏』。」
卡米拉咏唱咒文，以破坏火焰的魔法将真红身上的火焰熄灭，里面的真红除了衣服被烧的七七八八，红色的头发随风飞舞以外，人并没有受到伤害。
而本人似乎也对刚才的火焰感到吃惊，微微张嘴，呆立在原地，见到伊丝后才回过神，神色惶恐的连忙弯腰道歉。
「对、对不起，伊丝小姐，不小心烧毁了您宝贵的衣服，我、我……」
「衣服烧掉就烧掉了，真红和玛丽没事吧？」
伊丝把视线转向玛丽，后者除了因为太热，头上布满汗珠以外，同样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嗯……我也没事，真红小姐刚才的魔法好吓人。」
「一下子没收住手，所以就……」
平时的冷静与沉稳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真红局促不安的扭动着双手，就连头上的猫耳也跟着垂下，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伊丝松了口气，把手放在真红头上摸了摸。
「没关系，只要真红没事就行，但衣服的钱要从真红的薪酬里扣掉，这是为了让真红记住要时刻收住手。」
「是……」
听见要扣薪水，真红本就耷拉着的猫耳垂的更低了一些，伊丝不禁莞尔，下意识轻捏了捏毛茸茸的猫耳。
温暖的、柔软的、让人爱不释手的触感。
「咿呃！」
真红喉咙里发出不明所以的惊叫，伊丝如同触电般收回手。
「呃……抱歉，因为太可爱，所以忍不住捏了一下，嗯……作为赔礼，衣服的钱就由我出了。」
「居然说可爱……」
不知为何，真红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绯红，如同在不好意思。
「怎么了？难道真红是第一次被人说可爱？」
「……除了族里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说耳朵是很丑的东西，伊丝小姐还是第一个说耳朵可爱的人类。」
说话的同时，真红还扭捏的晃了晃身体。
「那还真是暴殄天物啊……」那些人类只是想用兽耳娘异于人类的地方来凸显自己优越而已，「真红很可爱哦，不用因为耳朵自卑，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高价雇真红当抱——」
「抱？」
「不，什么也没有。」
差点说出雇真红当抱枕这种变态发言，伊丝讪讪轻咳了两声。
「总之，真红快去旅馆里换衣服，像这样站在院子里会很快着凉。」
「好、好的，伊丝小姐。」
目送急匆匆离开的真红，伊丝把聊天对象放到旁边站着的玛丽身上，在刚才自己与真红对话的过程里，玛丽正在接受卡米拉的盘问，因为覆盖全身的金色光芒明显是发动魔法的迹象，但玛丽却从来没对自己与卡米拉说过，所以卡米拉怀疑玛丽隐瞒了什么。
「刚才的魔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主人大人让我用那些看不清的选择，所以我在最后随便选了一个，然后就变成刚才的样子了。」
「也就是说，刚才的魔法是你的能力之一，是这样吧？」
「我想……应该……是的。」
玛丽用缺乏底气的语调回答，看上去自己也不能肯定，伊丝在插入对话之前瞥了一眼玛丽的技能栏，比起刚才只有两个魔法的状况，现在玛丽的技能栏里多了一个名为『盾挡反击』的技能，除此以外，玛丽的等级也从7级变成了8级。
也就是说，玛丽在刚才的战斗中不仅获得晋升，还学习了一个新的魔法，这对伊丝而言是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在她眼中，学习魔法应该是先记住咒文，然后进行咏唱练习的过程，像这样莫名其妙获得技能的方式还是第一次。
「玛丽能再做一次刚才的动作吗？我作为进攻的一方。」
「诶？可以倒是可以，我应该没忘记刚才的动作……」
「那就拿起盾牌和剑吧，我会用这个作为武器轻轻敲过来。」
伊丝轻挥了挥手中的木棍，等到玛丽摆好架势后，伊丝一边启用『上帝之眼』观察玛丽的状态，一边将木棍轻轻挥过去，如果玛丽没有挡住的话，敲在头上一定会出现红印。
与刚才一样，玛丽摆出标准的防御架势，只不过盾牌朝一旁微微倾斜，借此卸掉一部分力量，紧接着，在伊丝木棍即将击中她的瞬间，身体表面上亮起一层金色光芒，将盾牌向一旁挥动，成功格挡了伊丝的攻击。
「诶？」
这一次玛丽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嘴中漏出可爱的轻咦，接着与对战真红时一样，右手不受控制的将单手剑朝伊丝发起突刺。
「放肆。」
铿。
铁质的长剑突然出现在伊丝与玛丽之间，将玛丽手中的木剑斩断。
「居然把剑指向姐姐大人，你疯了么。」
卡米拉微微皱眉，玛丽也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全身一跳，在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后，紫色的右眼逐渐被惊惧填满。
「对……对不起！主人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不，没什么，是我让玛丽这么做的，比起这个，玛丽刚才的反击是必须的吗？既然叫『盾挡反击』，就是格挡与反击两个动作吧。」
「咦？刚才挡住主人大人的攻击以后，手上确实有一种必须要把力量用出去的感觉。」
「那就没问题了，吃过午餐后玛丽和我去一趟内街区，如果没搞错的话，玛丽应该升级了。」
「升级？我到8级了吗？」
虽然嘴上没有相信伊丝的话，但玛丽可爱的脸蛋上已经被惊喜布满，这个世界里每升一级都需要大量时间，如果把等级换算到军队里，普通士兵的等级在4级左右，9级的士兵完全有资格成为统帅三十人的中队长，事实上，整个凯尔特城里，等级最高的人也才刚刚10级。
没有直接回答玛丽的话，伊丝微笑着耸了耸肩。
「等下午去了内街区，玛丽就会知道了，现在玛丽还是先去洗澡吧，刚刚战斗以后应该出了很多汗，就这么出去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我现在就去！」
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激动，玛丽如同兔子般窜进酒馆内。

第四十二章 隐藏种族

「不愧是内街区吗，比外街区萧条的模样热闹多了。」
吃过午餐后，伊丝与玛丽来到内街区。
虽然街道依旧宽窄不一，但至少看不见奴隶横躺在路边等死的景象，加上屋顶积垫的雪花与穿透云层的阳光，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酒馆每晚都会产出大量剩菜剩饭，出于改善酒馆周边环境的考虑，伊丝让真红一行把剩菜分成两种，一种是外观还像那么回事的类型，另一种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残羹剩饭，前者可以从酒馆后门免费提供给吃不起饭快要饿死的人，后者则喂给家畜。
虽然还是有供不应求的情况，但比起最初流浪者们如同尸体般横倒在酒馆附近的模样，现在已经好了许多。酒馆在营业时，流浪者们会自觉走到酒馆后门，不打扰酒馆营业，而等打样以后，他们便会互相推挤着争抢晚餐。
记得真红说过还出现了因为争抢食物而打架的事情啊，也许得设置一些规约，比如领餐时必须排队，打架或者插队者不再有资格领取晚餐什么的。
想到这里，伊丝又微微皱眉，自己给予的终归是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就算保留下来的食物卖相都还说得过去，但把这些残次品作为别人的晚餐，并且还加以许多规定，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正当伊丝纠结时，玛丽晃了晃伊丝的裙摆，由于外出的关系，伊丝不再是平时那身宅在酒馆里的轻便打扮，而是穿了一件紫色长裙，并且在外面披了一层保暖的呢绒披风，银发依旧梳成双马尾样式，这一切都是卡米拉的成果。
「主人大人？」
「嗯？」
「没什么……只是看主人大人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要去的地方会让主人大人为难吗？」
玛丽紫色的右眼里充满担忧，与伊丝一样，玛丽也不再是酒馆佣人的打扮，而是换了一件与栗色长发相称的白色连衣裙，腰间还配有一柄装饰用细剑，颇有贵族剑士的感觉。
稍微迟疑了一会儿，伊丝把自己纠结的事情告诉玛丽。
「玛丽应该和真红一起给后街的流浪者发过食物吧？就是那些残羹剩饭。」
「嗯，是的哦，大家都很感激主人大人，还把主人大人当成天使。」
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摇了摇头，将吐槽欲望压下，伊丝继续说。
「我想改变现在争抢食物的局面，设置规则，让他们排队领取晚餐，玛丽觉得怎么样？」
「和教会的赈济一样呢，主人大人果然是神官啊。」
「完全谈不上赈济的程度，只是些客人吃剩下的食物而已，所以我在想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最初我的目的只是让他们不会骚扰酒馆，顺带改善酒馆周边的环境，现在煞有介事的设置规则，有种太把自己当回事的感觉。」
伊丝的话让玛丽连连摇头，漂亮的栗色长发与绕着脖子的红色围巾也跟着左右摆动。
「完全没有那回事哦，大家都说主人大人发放的食物比教会赈济的灾粮还要美味，教会的赈济每个月只有两次，而且都是些飘着菜叶，里面没有多少粒米的白粥，像主人大人这样不仅每天发放，而且还经常有肉的晚餐，简直是做梦一样的生活。」
「真的吗？」
仔细想想，最近自己在外街区闲逛的时候，那些流浪者与奴隶朝自己投来的目光确实少了很多舔舐般的感觉，搭讪者也几乎不见踪影，如果在狭窄小巷遇见，他们还会主动让出道路。
如果不是玛丽现在告诉自己的话，自己大概意识不到这点吧。
「当然！主人大人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之前真红小姐听到您说要把客人没怎么碰过的饭菜送给流浪者时，还心疼了好一阵子，那些流浪者先生也说，就算把喂给牲畜的残羹剩饭给他们也没问题。」
「啊啊……」
还是当做没听见好了。
伊丝不由得苦笑。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有上好的武器和防具，只要一金币就能买走！」
路过一间铁匠铺，伊丝突然想起上午玛丽与真红的战斗时，自己用『上帝之眼』看到的东西，那时候玛丽的种族为『精灵族&□□』。
玛丽的外表无疑是半精灵，而半精灵通常是精灵与其他种族的人结合诞生的后代，所以伊丝很在意空格里没有显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玛丽知道自己的父母叫什么，又是什么种族吗？」
「不知道，从能记得事情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作为奴隶生活了，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那玛丽有见过紫色眼睛的人吗？」
「没有……」
似乎是在为异于常人的紫色眼眸感到自卑，玛丽习惯性低下头。
但这对伊丝来说是另一层面的重要信息。
在『Ragnarøk』中，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种族特征，例如精灵总是尖耳，欧克的皮肤绝对呈绿色，兽人的身体会有一部分被兽化，并且体质得到改变。
此外在玩家的可选种族中，还有隐藏种族的设定，除开巨龙以外，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延续了『Ragnarøk』前作、『F.Wing』中的魔族与神人族。
这两大种族是设定里最强大的类人种族，而他们的特征分别是魔族的眼睛为紫色，神人族的头发中一定会掺杂银色，现在玛丽的一只眼睛为紫色，伊丝不得不在意。
此前在阅览大陆历史时，伊丝并没有看见有关神人族与魔族的记载——魔族并非恶魔族，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所以当时伊丝以为这个类似『Ragnarøk』的世界并不存在魔族与神人族，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偶然的话，就是有人在刻意隐瞒魔族与神人族的存在。
说不定玛丽其实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伊丝不禁莞尔，这里又不是小说，不可能存在如此巧合。
「说起来，玛丽把左眼的绷带揭开也没问题哦，我觉得不同颜色的眼睛看起来有种可爱的感觉。」
「但那会带来诅咒……」
「只要玛丽不发动能力，红色的眼睛就不会变成竖瞳吧？之前我在街上看见过其他有着异色瞳的人，所以不会有人用有色眼镜看玛丽的。」
「有色……眼镜？」
「就是用抱有个人偏见的眼光去看人。只用左眼看东西的话，生活里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从很久之前伊丝就注意到，玛丽在抓取东西时，偶尔会出现抓空的情况。
玛丽没有回答，而是犹豫着低下头。
伊丝呼出一口冬季的白雾。
「嘛，我也只是建议，如果玛丽不喜欢的话，就这样保持下去也没问题，马上就要到奴隶商会了，玛丽要更开心一点哦。」
「诶？奴、奴隶商会？主人大人要把玛丽卖掉吗？」
抓着伊丝裙摆的手突然用力，玛丽惊慌的停在原地。
伊丝胡乱摸了摸玛丽柔顺的栗色长发。
「怎么会，去奴隶商会只是为了鉴定玛丽现在的等级与魔法，整个凯尔特城能鉴定个人能力的地方就只有三个吧？城门、冒险者工会和奴隶商会，现在还不能确定玛丽的能力，所以必须要去专业的地方鉴定。」
在战斗里突然学会新的魔法，这对伊丝而言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因此必须要找地方鉴定一下。
「这、这样啊……」
左手搭在胸脯前，玛丽长长松了口气，不过心有余悸的表情依旧停留在脸上。
看来只有把主仆契约从威尔斯男爵那里拿回来，才能让玛丽彻底安心。
就用薇尔的身份拜访威尔斯男爵一次吧。
即便把威尔斯男爵揍成烂泥，也得让他交出玛丽的所有权。
一边盘算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在阳光下走向奴隶商会。
……
很快，两人来到一个到处是人的露天庭院里，庭院靠近墙壁的地方站着许多被绳索绑住双手、穿着破烂的奴隶，而在他们面前，则是抚摸着下巴，像是在审视商品般的客人，每位奴隶面前都放着写有数字的木牌，而在数字上面，则是奴隶的个人信息，诸如奴隶的名字，过去做过什么，经过多少人之手。
伊丝稍微注意了一下，对男**隶而言，经手的主人越多，价格就越高，而女**隶则刚好相反，似乎前者大都做为工人使用，后者则被当成玩赏用品。
几乎所有奴隶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脸上也缺乏生气，伊丝曾在酒馆后街见过这样的表情，那是对未来失去希望，在苦难中完全麻木了的人所特有的神情。
与他们比起来，玛丽天真活泼的样子简直像另一个世界的访客。
当然，庭院里的人不止是奴隶与挑选奴隶的顾客，还有几名推销奴隶的奴隶商人。
其中一名瘦小的奴隶商人很快从人群中发现伊丝，稍微打量了一下伊丝与玛丽明显异于普通人的打扮后，面带谄媚的迎上去。
「这位小姐，您来奴隶商会是想购买奴隶吗？不论您需要干苦力的男人，还是服侍您的女人，我这里都有可以满足您需求的奴隶，就连落魄的贵族小姐也有选哦？」
一边说着，瘦小的奴隶商人一边朝旁边让开，露出在他后面被绳子绑住双手的奴隶——同样是面容枯槁，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瘦弱类型，而当他们看见自己身边面色健康的玛丽后，纷纷露出了羡慕与渴求神色，伊丝有种预感，如果不是被绳子拴着的话，他们或许会上来自我推销，想要被自己买下。
也许很久都没吃饱饭了吧。
伊丝忍不住看向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玛丽，后者正以十分同情的视线看着商人推销的奴隶们。
就算买下他们，酒馆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啊。
伊丝轻轻拍了拍玛丽脑袋，然后婉言拒绝了奴隶商人的提议。
「我不需要奴隶，玛丽，走了。」
「是、是！」

第四十三章 魔法的分类

无视庭院里推销奴隶的商人，伊丝来到最内侧的大厅，比起外面到处是人的景象，奴隶商会大厅明显冷清许多，这里负责处理有关奴隶的各类手续，挑中奴隶的人会与奴隶商人一起到大厅里进行契约转让仪式。
带着玛丽走向一个空闲的柜台，柜台后的小姐确认了只有伊丝与玛丽两人后，以职业性微笑迎上。
「请问是要查找更符合您意向的奴隶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需要缴纳五铜币的手续——」
「我是来鉴定这孩子的等级与魔法，你们这里应该有这样的设施吧？」
之前自己在薇尔身份下，曾带着真红与芙兰来过这里，在缴纳了1银币的鉴定费用后，职员便带着真红与芙兰进行了等级与魔法的鉴定，奴隶商会除了经营奴隶买卖以外，替人鉴定等级也是一桩生意。
普通人想要知道自己的等级是多少，需要用到一种名为『鉴定石板』的特殊道具，而鉴定石板往往很贵，并且体积庞大，一般人没有能力消费，因此也就衍生出替人鉴定等级，借此赚钱的行业。
「原来如此，我这就替您办理手续，鉴定费用为五铜币，还请您在大厅等待片刻，我会带这位小姐去后面的房间进行检索。」
「嗯。」
从口袋里拿出五枚铜币，伊丝将其推到女性职员面前，接着拍了拍玛丽后背，示意玛丽跟上女性职员，自己则开始浏览柜台前放着的，被钉子固定在台面上的羊皮纸。
也许是为了给客人打发时间，上面写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知识，例如如何鉴定奴隶的价值，懂得魔法的奴隶比普通奴隶要贵十倍以上的价格，待遇也比普通奴隶要好得多，前提是这个奴隶并非堕魔者，不然价格就得跌至谷底。
随意浏览着，伊丝的注意力很快被一段文字吸引。
「魔法的分类么……」
在战斗用魔法中，魔法一共被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常规的、经过魔法咏唱者咏唱咒文，使元素共鸣所引动的魔法，第二种则是无需咏唱或咏唱时间极短，只能通过领悟所学习的近战无咏唱魔法。
近战无咏唱魔法是普通人最容易接触到的魔法，举例说明的话，咏唱魔法不仅需要购买大量魔法书累积知识，还需要消耗无数魔法介质理解到魔力的存在，再配合大量时间练习，三者结合起来，才能成为一名魔法咏唱者。
而近战无咏唱魔法则不需要练习咒文咏唱，只要摆出固定架势，将魔力运用到全身，便能成功使用。
例如近战无咏唱魔法中的『刚毅』与『冲锋』，初学者只需在导师教导下摆出固定姿势，将魔力集中在身体的特定部位，花费不到一周时间，就可以轻松掌握。
当然，这并不是说近战无咏唱魔法天生比咏唱魔法强，近战无咏唱魔法虽然无需咏唱，学习的门槛也很低，但下限低的缺陷是上限也低，除开众人皆知的，诸如『刚毅』与『冲锋』这样的简单魔法，更强大的近战无咏唱魔法只能靠战士们自己摸索。
至于其中缘由，不像咏唱魔法中只要掌握了咏唱节奏就谁都可以使用的特点，一个近战无咏唱魔法可能并不适合所有战士，例如赫赫有名的近战魔法『浪叠』，哪怕领悟了这个魔法的战士将其使用方法公开出来，也依旧没人能学会，这和战士的战斗风格、身体素质、以及对战斗的理解有关，是其他人难以复制的存在。
与之相对的，在咏唱魔法中十分有名的三阶魔法『术理之枪』，只要升到30级，并且知道咏唱咒文，所有魔法咏唱者就都能学会，所以简单总结一下就是，近战无咏唱魔法的下限低，上限因人而异，咏唱魔法的下限高，上限几乎无穷尽。
而导致魔法咏唱者地位比战士高出许多的原因，除了战士基数庞大以外，还有魔法咏唱者往往能起到凭少数人改变战争走向的缘故，在战场上，『火球』魔法比『冲锋』要有威慑力的多，更不用提习得了广域歼灭魔法的高阶魔法咏唱者，这类魔法咏唱者往往被看作是战略级存在。
「与其说是近战无咏唱魔法，更像是『武技』或者『斗技』这样的东西啊，从入门以后，一切魔法都需要靠自己摸索、领悟，嘛，虽然还有其他的路就是了。」
除了花费漫长时间自己领悟武技以外，神明还给予了战士们另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通过升级，将招式固定在这个人的记忆里，成为新的魔法。
「所以玛丽才会学习到『盾挡反击』么……」
看到这里，伊丝多少理解了玛丽为什么会突然多一个技能。
恐怕是因为神明的恩赐吧。
因为玛丽在升级的那一刻使用了格挡加反击的招式，触发了学习『格挡反击』的条件，所以在升级的瞬间，玛丽就多了一个名为『格挡反击』的魔法，有点像升级以后解锁新技能的感觉，只不过添加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普通的格挡不会令人体表冒出金色光芒，而玛丽则可以。
「再怎么说也太像游戏了。」
摇了摇头，伊丝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想法驱逐，也许这就是异世界的规则，如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正常，会觉得奇怪的只有自己这个从其他世界来的人。
「算了，总归是好事，至少以后不用担心玛丽没有新技能可以学习。」
姑且自己想把玛丽和卡米拉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实力者。
「对了，如果把卡米拉和玛丽带到森林，然后把所有魔物抓起来让她们给出致命一击，这样升级会不会更快？」
话音刚落，伊丝突然感到光线一黯，下意识歪头看向旁边。
「能在这里遇见伊丝小姐，一定是上帝赐予我的机遇吧，伊丝小姐，可以允许我站在这里吗？」
说话的人是一位将金色短发朝上梳起的青年，高领外套与腰间佩剑的模样凸显出他的贵族身份，伊丝对这位贵族青年有一点印象，是一个叫做奥斯顿的，经常光顾酒馆的人。
切换成微笑表情，伊丝侧过身。
「这不是奥斯顿先生吗。」
「伊丝小姐居然记得我的名字，」露出略显吃惊的神色，奥斯顿局促的干咳一声，像是有些紧张的寻找话题，「伊、伊丝小姐来这里是想购买奴隶吗？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用人脉替您……」
「我是来带酒馆里的孩子鉴定等级，奥斯顿先生应该见过她，那个有着栗色长发的半精灵，名叫玛丽。」
「哈啊？那孩子是半精灵？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话说到这里，奥斯顿看了看周围，神秘兮兮的把手搭在柜台上，然后用手挡着嘴低声道。
「这件事伊丝小姐可不要告诉其他人，要是那些讨厌精灵的贵族知道玛丽半精灵的身份，还碰过他们吃的晚餐，肯定会找伊丝小姐索要赔偿。」
「外街区不是允许半精灵居住吗？」
看来奥斯顿是一个相当好的人，伊丝对他的印象分上升了许多，当然，伊丝也知道，其实像奥斯顿这样的贵族男性，大都是冲着自己而来，伯爵长女虽然有着冷冰冰的氛围，但卖相相当不错也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应对这些追求者的做法，伊丝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既不利用他们，也不给予他们念想。
「但半精灵触碰贵族就是大忌，二等民如果惹恼贵族，就算被贵族当街杀掉也不触犯法律，加上精灵放荡的恶习十分污秽，所以很多贵族都厌恶拥有精灵血统的人触碰自己。」
「那奥斯顿先生不生气吗？玛丽可是给奥斯顿先生上过玛格丽特。」
「嘿嘿，玛丽酱那么可爱，我怎么会嫌弃玛丽酱。」
奥斯顿对伊丝展露出自以为很阳光的笑容，伊丝微微撇开视线。
「奥斯顿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呃……这个……其实是来挑选一些奴隶……」
不知为何，奥斯顿躲躲闪闪的模样总给伊丝一种奥斯顿在说谎的感觉，联想到此前在酒店里对自己表露过爱意的追求者，伊丝不禁头痛起来，奥斯顿恐怕是一路尾随过来的吧。
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伊丝主动更换话题。
「奥斯顿先生觉得酒馆最近的新品怎么样？就是特制的玛格丽特。」
特制玛格丽特是经过二次提纯，酒精浓度更高的蒸馏酒。
「噢噢！特制玛格丽特！那个我有好好品尝，此前带回去给家父的时候，家父还说想雇佣您成为家里的酿酒师。」
「奥斯顿先生的父亲真幽默。」
伊丝的话让奥斯顿脸上露出哭一般的笑容。
「父亲大人只是在说胡话，像您这样既有才华又有实力，而且容貌还冠绝王国的美人，整个大陆上没有哪个势力能雇佣您吧。」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也是一直困扰伊丝的问题，自己明明把外在等级压到10级，也从未对外人展现过自己的财力，但就是有许多贵族吹嘘自己有很强背景，简直莫名其妙。
「主人大人~我真的升级了！我已经到8级了哦，8级了！和卡米拉小姐一样。」
鉴定结束的玛丽与职员一起从后院走出来，正如伊丝在全知地图上看到的那样，玛丽确实升到了8级，技能栏也多了一个叫做『盾挡反击』的魔法。
「什、什么？玛丽酱居然有8级？」
奥斯顿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已经21岁的他至今也才5级。
「是的哦~今天刚刚升级了。奥斯顿先生也是来鉴定等级的吗？」
对奥斯顿回以刺目的灿烂微笑，玛丽发出了灵魂质问。
「咳咳……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些别的事情……很重要，嗯，是重要的事情。」
「那么，我和玛丽就不打扰奥斯顿先生了，奥斯顿先生要常来玛格丽特哦。」
奥斯顿朝前微微伸手，像是想挽留伊丝，但又很快放下，浮现出怅然若失的神色。
「啊，我会的……」

第四十四章 激战的前奏

与呆愣在奴隶商会的奥斯顿分别，伊丝带着玛丽穿过前院，走到奴隶商会的大门处，和来时一样，这里总是进出着穿着打扮很整洁的人。
「玛丽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作为升级的奖励，我可以给玛丽买一些喜欢的东西。」
「什么都可以吗？」
「嗯，前提是我能做到的。」
「我想和主人大人睡觉！」
「哈啊？」
颇有活力的做出了大胆发言，伊丝不由得朝周围投来视线的路人回以赔笑，接着继续把视线放在玛丽身上。
「我倒是没问题，玛丽小小的，看起来和亲戚家的小孩一样，但卡米拉会在第二天把玛丽吃掉的吧……」
「欸……」
理解了伊丝的意思后，玛丽缩了缩脖子，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怯生生的抬头看向伊丝。
「那……大家一起睡觉可以吗？那样卡米拉小姐就不会生气了。」
「一起么，确实，这样卡米拉就不会生气了，好吧，就这么做。」
虽说和卡米拉这样的美少女睡在同一张床上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只要让玛丽睡在自己和卡米拉之间，自己就不会想入非非。
「不过玛丽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一起睡觉？我的床和玛丽的床没有区别哦？」
「因为大家睡在一起的话会很温暖嘛，一个人睡觉总觉得很冷。」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吗，我知道了，不过我和真红还有卡米拉不一样，就算紧挨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暖和哦？」
之前在尼鲁教区时自己一直没察觉，在酒馆闲下来以后才发现，吸血鬼的体温比人类要低上几度，所以大多数时候手脚都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没关系，如果主人大人像真红小姐那样烫的话，反而会睡不着啊。」
虽然知道玛丽会在晚上抱着枕头去其他女孩的房间睡觉，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当然，伊丝只是觉得十分美好，可爱女孩子们相亲相爱的场面，不论什么时候看都非常治愈。
伊丝完全没察觉到她的表情已经变成大叔般的模样。
砰。
左侧身体传来撞到了什么的感觉，伊丝立即回过神，扭头看向对方。
是一个有着金色瞳孔，体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身后的粉色长发梳成披肩双马尾的样式，搭配被红色丝带装点的黑色礼裙与披风，以及凝聚着忧愁神色的娇小脸庞，散发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氛围。
在伊丝开口之前，撞到伊丝的女孩全身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弯腰道歉。
「对、对不起，我在想心事，没有注意路。」
「不……没关系。」
伊丝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女孩的披风上，刚才女孩撞到自己的瞬间，自己分明看见女孩披风下隐藏了一对蝙蝠翅膀，而翅膀的位置恰好在腰间，对方是与自己一样的纯种吸血鬼。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伊丝朝着装异常华贵的女孩伸出手，粉色头发的女孩愣了一瞬，如同在试探般，缓缓抬起手，但就在女孩的手即将碰到伊丝的时候，一个高大身影插入伊丝与女孩之间。
是一位穿着银色板甲，全身散发刚毅气息与坚定意志的男人。
「你不需要知道大人的名字，你也没资格与大人站在一起。」冷冷的对伊丝发出警告，莫约四十岁的男人转过身看向女孩，「大人，您不需要对低贱的生物道歉，还请您到里面就座。」
「好……好的……」
怯怯的对男人点头后，女孩在男人带领下进入奴隶商会大厅。
玛丽连忙跑到伊丝身前。
「主人大人，您没事吗？」
「我没事，只是有些在意的东西。」
轻轻摸了摸玛丽的栗色长发，伊丝展开全知地图，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但自己却从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如同流浪在外的人突然尝到家乡的味道，又有些类似于回归母亲怀抱时的感觉，下意识想要亲近对方。
而且更重要的是，女孩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这种血腥味不仅不让伊丝讨厌，反而让伊丝心驰神往，伊丝甚至有预感，这位女孩的血液味道说不定能超越卡米拉。
会是香槟味道的血液吗？
伊丝下意识舔了舔嘴角，自己最近已经开始以薇尔的身份在酒馆内采集血液，但仍没有找到血液上乘的人，换言之，很久没有喝到美味的血液了。
更重要的是，因为最近频繁的从堕魔者女孩身上采血，继续下去的话可能会让真红她们出现贫血症状，所以自己不能再将真红她们作为采血对象，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已经两天没有补充血液了。
将目标锁定在刚刚的女孩身上，伊丝放大女孩的状态信息。
『姓名：安德烈亚·亚莉克希亚·弗莱德·恩维·阿尔维尔
种族：纯种吸血鬼
等级：21』
「阿尔维尔？莫名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先用图钉标记起来吧。」
把全知地图右上角的标记用图钉拖到女孩身上后，伊丝将女孩的事情放在一边，与玛丽走出奴隶商会。
……
然而很快就遇见了新的麻烦。
一群有着隆起胸膛与粗壮双臂的男人挡在伊丝与玛丽前后，刚好将小巷封死，为首的一人用凶恶目光打量伊丝。
「你就是伊丝吧？」
「嚯，还以为是想要钱的地痞流氓，结果是受人雇佣么。」
如果是地痞流氓，根本不会像这样确认身份。
被伊丝说中的男人咧嘴一笑。
「你知道就好，我们只是受人所托，还请小姑娘配合我们，不然以你的小身板，可挨不了我这一下，」说话的同时，男人还对伊丝晃了晃手中的拳头，「把你的巫术告诉我们，我们就会放过你。」
「巫术？」
没有把男人的威胁当回事，伊丝疑惑的歪头，自己最开始还以为男人是冲着玛格丽特酒的调配方法而来，现在看来，似乎是因为别的传言。
「你身边的那位小妹妹应该是原本快要死掉的堕魔者吧？她身上的堕魔者印记正是因为你的巫术而消失，继续装傻的话，我就要给你苦头吃了。」
原来是堕魔者印记的事情被泄露了。
伊丝皱起眉，雇佣这群男人的人恐怕是威尔斯男爵，迄今为止，知道自己有治疗堕魔者能力的人只有卡米拉和玛丽，堕魔者女孩们身上的印记是由『薇尔』所治好，在目标如此明确的情况下，嫌犯只可能是此前亲眼看见玛丽印记消失的威尔斯男爵。
「真是麻烦。」
「啊？」
声音上升了一调，男人面色不善的朝伊丝走近，与此同时，玛丽也将腰间的装饰用细剑抽出，主动挡在伊丝前面，男人只是看起来强壮，实际等级不到5级，如果一对一的话，连玛丽都打不过。
但男人显然没意识到等级差异，对普通人来说，8级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住手！」
一道年轻的男性声音闯入即将开始的战斗，伴随后方一阵惨叫，将金发向上梳起的奥斯顿强行挤到伊丝面前，先是自信的将手中沾血的长剑甩了甩，然后以颇为认真的神色回头看向伊丝。
「伊丝小姐，这里就交给我吧，战斗是男人的事情。」
不……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吧。
光凭奥斯顿一人，除非有强大的魔法，不然很难战胜剩下的男人。
如果不是对方一开始说出了治疗堕魔者的秘密，伊丝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奥斯顿请人演的一出戏。
见到伊丝迟疑，奥斯顿男爵微笑着转过身，朝伊丝行了一礼。
「伊丝小姐不用为我担心，能守护您这样美丽的小姐，是我奥斯顿的荣——噗啊。」
话才刚说完，奥斯顿便因为大意，被壮实男一拳打在脸上，力度之大，甚至让奥斯顿的脸发生了变形。
「唔……伊丝小姐，快走……」
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奥斯顿杵着手中的剑催促伊丝。
玛丽则一边牵着伊丝的衣服一边用十分担心的眼神看着奥斯顿。
「主人大人……」
「玛丽，我们先走。」
「奥斯顿先生没问题吗？」
「我们在这里会妨碍奥斯顿先生。」
强行拉着玛丽离开，伊丝用拳头顺手解决了两名拦路的男人，这并不代表伊丝无情，相反，伊丝考虑的是另一种东西。
这个东西叫做男人的尊严。
作为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伊丝十分理解奥斯顿现在的想法，只是单纯想把自己勇敢的一面展示给心上人看，如果自己出面解决这群男人的话，反而会让奥斯顿觉得十分丢脸，虽然伊丝没想和奥斯顿更进一步，但要是在这里把奥斯顿的尊严全部粉碎的话，奥斯顿就实在太可怜了。
很快，伊丝与玛丽摆脱了跟踪者，来到一处无人小巷。
「玛丽，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把奥斯顿救出来。」
「我也想帮奥斯顿先生。」
「不行，奥斯顿先生是非常在乎面子的人，如果被玛丽这种小孩子救出来，以后肯定会被朋友笑话。」
轻拍了拍玛丽后背，伊丝跑离小巷，来到另一处无人的地方。
「还是用薇尔的身份去帮奥斯顿吧，虽然来不及化妆，但只要不停留太久就不会被发现。」
戴上遮住半边脸的银色面具以及能够遮蔽身形的黑色披风，接着将白色双马尾散开，扎成侧马尾样式，伊丝解除『第二形态觉醒』，恢复吸血鬼外貌，直接以『短距离传送』出现在奥斯顿所在的上空。
由于猎物因为奥斯顿的出现而逃走，异常愤怒的男人们正将奥斯顿作为撒气对象，奥斯顿除了像虫子一样趴在地上挨打以外，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伴随男人们的拳打脚踢发出惨叫。
「所以说没那个能力就别耍帅啊……」
稍微感叹了一句，伊丝——现在叫薇尔，迅速切入战斗。

第四十五章 陛下？

没有商量的从空中俯冲而下，以手刀挥砍在其中一名正在殴打奥斯顿的男人肩膀上。
「呜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顿时捂着肩膀发出吃痛的大喊，不过伊丝并没有理会他的闲心，转而将目标放到下一个人身上。
男人们也很快发现了伊丝，意识到来者不善后，纷纷抛下奥斯顿，径直朝伊丝冲来。
「去死——啊啊啊！」
「闭嘴。」
一脚踢在第一个过来的男人的裆部，男人的五官瞬间扭曲，捂着下体跪在地上。
旁边的其他几名男人并没有畏怯，相反，在发现伊丝斗篷下属于女性的身姿后，更加肆无忌惮的朝伊丝进攻。
「混蛋，竟然不打招呼就攻击我们。」
「蠢货才会和你们多费口舌。」
微微弯腰躲过男人横挥来的手臂，接着用肩头猛然撞向对方胸膛，如同被卡车冲撞般，男人仿佛破布一样飞出，接连砸倒几名跟在后面的同伴。
接着是从侧面飞来的箭矢。
在意识到伊丝的强大后，一名地痞填装好弩箭，朝伊丝射击，但箭矢飞行的速度在伊丝眼中宛如慢镜头下的影片，直接伸手抓住，然后以更快速度朝手持弩箭的男人投掷回去，正好将男人手中的弩箭击落。
「再有下次就不是让你的武器丢掉了。」
「咿！」
口中发出悲鸣，男人直接丢下武器，逃命般的朝巷口飞奔。
「继续！」
以冷酷而充满威严的语调，伊丝朝剩下的三个男人做出宣告，其中一人大吼着进攻过来。
「哦哦哦哦哦哦！」
男人在冲到一半时突然原地起跳，看样子准备将伊丝飞扑到地上，但伊丝只是微微侧身，躲过男人扑击的同时，看中男人错过自己的瞬间，抓住男人手臂，接着强行改变男人的俯冲方向，重重砸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
嘭！
只剩下两个男人。
如同看见了怪物般，剩下的两个男人脸上满是惊恐，在他们眼里，伊丝这样的小不点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
「不、不可能！」
「怪物！」
两个男人一边尖叫一边落荒而逃。
确认剩下的人已经失去战斗力后，伊丝把注意力放在狼狈不堪的奥斯顿身上，后者的牙齿被打掉几颗，脸颊高高肿起，眼眶也呈现青紫色，有些像喜剧中引人发笑的丑角。
「高、高学……（感、感谢……）」
尽管发音十分怪异，但奥斯顿还是勉强从地上爬起，对伊丝回以感谢，和想象中一样，奥斯顿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就是伊丝。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伊丝一边说一边掀开披风，露出下面属于纯种的，长在腰间的吸血鬼翅膀，然后顺手从仓库中拿出一个装有淡黄色液体的小瓶，丢在奥斯顿面前，「拿去治疗伤势，喝下去或者洒在身上都能治好。」
「这……」
「你不是有想见的人么，这副狼狈模样可不会被人当做威风，那么，再见。」
没有说多余的话，伊丝直接展开翅膀，用飞行魔法离开小巷。
◇
如果伊丝此刻展开全知地图的话就能发现，在离小巷较远的地方，一个年**孩正与一个身着板甲的男人抬头仰望天空。
「伯里斯，刚才那个是纯种吗？」
「我想应该是的，陛下。」
身着板甲，留有胡须的男人朝女孩微微躬身。
「以你能力，可能战胜她吗？」
「属下不知。」
「连伯里斯都不敢肯定能战胜的纯种吗……」少女仰望着伊丝消失的地方，「不知道是哪位族人……如果愿意和我说说话就好了……」
「陛下，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如果能拉拢——」
「我知道了……」
缺乏生气的语调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扑散着飞走的小蝙蝠群。

第四十六章 火焰巨人

将泥土炙烤到干裂的灼热席卷大地，空气因高温扭曲，繁茂的树林也化为一片火海，人们呼喊着、嘶吼着，拼命阻挡火焰行进。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个怪物。
一个全身笼罩在火焰之中，外形酷似史莱姆却又有一个巨大眼睛的魔物。
直径超过五十公尺的身躯配合熔岩般的高热，使得一切近战攻击都无法起效，而远程魔法对它来说又和挠痒一样不起作用，人们除了眼睁睁看着他趟过农田与村庄外，就只有逃跑一条路可选。
这是赫敏伯爵领近百年来遇见的最大危机。
面色阴沉的看着远处缓缓滚动的怪物——赫敏伯爵将其称呼为『火焰巨人』——身为赫敏伯爵手下最强战将的斯塔发出声低沉叹息，转身看向领兵们。
「怪物走到哪了？」
「回大人，火焰巨人在西南方两公里的位置。」
「那群冒险者呢？伯爵大人花重金雇佣他们扫除怪物，按照契约，火焰巨人应该在一公里的位置就被消灭才对！」斯塔的质疑让手下低下头，手下的潜台词是他也不知道答案，斯塔挥了挥手，「去调查。」
「是！」
目送手下远去，斯塔再次看向火焰巨人的方向。
火焰巨人并非是有着人类外形的巨大化魔物，而是如同史莱姆般，全身呈液滴状，并且长有一只巨大眼睛。
现在，火焰巨人正缓缓沿着山谷朝西南方缓缓爬行，所过之处尽是焦黑，树木被点燃，土地被烤焦，就像驶过水面的大型船一样，在身后森林中拖出一片长长的、逐渐朝两边扩散开的火焰痕迹。
没有人知道火焰巨人从何而来，又是什么魔物，当人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从『赫敏之塔』——位于赫敏伯爵领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下的火山爬出，斯塔清楚记得当时目睹火焰巨人的农夫的报告。
『比城墙还要高大，所有碰到它的东西都会被点着，平时凶恶的魔物们就像看见巨龙一样，惊慌的四处逃窜。』
当时斯塔对送上来的报告嗤之以鼻，冰霜巨人他倒是听说过，并且就在不远的血族佩西亚领北方，但火焰巨人是传说中才出现过的物种，现实里根本不存在，而且就算存在，也绝对不可能现身于赫敏之塔下方。
赫敏之塔是一座屹立在活火山中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当初代赫敏伯爵历尽艰辛爬上塔尖，并且掌控了具有无比力量的赫敏之塔后，下方的赫敏火山便失去活力，不仅如此，历代赫敏伯爵还会通过赫敏之塔改变环境的威能，坚持用冰雪覆盖山体，使之成为一片极寒领域，因此就算有火焰巨人，也绝不会出现在赫敏之塔下。
可对报告的不重视换来的是接连两个村庄的毁灭，即便因为火焰巨人移动缓慢，里面的村民及时带着财物逃离，农田也是一时半会难以恢复的东西。
当斯塔与赫敏伯爵注意到火焰巨人后，后者已经接近到距离赫敏城不足十公里的地方，站在赫敏城城墙上甚至能直接看见冒着黑烟的火焰巨人。
赫敏伯爵当即下令让领兵剿灭火焰巨人，可不论投石机还是魔法咏唱者们的轰击，都无法阻拦火焰巨人分毫，士兵射出的箭矢也会瞬间化为飞灰，这种无力感就像无数蚂蚁围着一头横冲直撞的大象，不，应该说比蚂蚁更无力，蚂蚁好歹能上去咬大象几口再被踩死，而士兵一旦碰到甚至靠近火焰巨人，身上就会立即着火。
好在火焰巨人对攻击既不反击也不理睬，不然斯塔完全无法想象士兵们会受到何种程度的损失，超过五十公尺的庞大身躯只要在士兵队列中滚过一次，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伤亡吧。
想到这里，斯塔吞咽了口口水，浮现在脑海的是遮蔽天空的火焰。
在那时候，士兵拼尽一切都没能制止火焰巨人靠近城市的趋势，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巨人缓缓从山巅朝下滚动，但就在火焰巨人即将冲入赫敏城，将赫敏城化为火海时，火焰巨人却突然乘风而起，巨大的身体竟然飞在了空中！
如果当时不是赫敏伯爵就在旁边，斯塔甚至有种想跪下来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一定是神明对他们的救赎。
但这种想法只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不到三分钟便迅速消失。
因为飞起来的火焰巨人出现在了城市上空，如同有一支高阶魔法咏唱者组成的队伍在进行地毯式轰炸，火焰巨人身上的火星无时不刻不在朝下坠落，魔法的火焰只要稍微沾染到可燃物，房屋便会被迅速点燃，以至于赫敏伯爵不得不紧急启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在城市上空降下大雪，借此覆盖在居民的房顶上，这才让城市幸免于难。
可这只游荡在赫敏城上空的红色幽灵却让人们恐惧至今，一提起『冬之灾变』，赫敏城居民都会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这种人力无法阻挡的、宛如天灾的恶魔令所有人都心生畏怯。
火焰巨人到底是什么？
时至今日，领内的魔法咏唱者们都在进行激烈争论，有人说是赫敏伯爵秘密饲养的超级兵器，也有人说是教会数千年前封印在地下的魔鬼，更有甚者，还说火焰巨人是神明降下的天罚，用来清洗不净的世人，就连旁边领地的高阶魔法研究者都前来研究，其中一位还因为过于痴迷火焰巨人的强大，主动投身于火焰，化为大地的养料。
斯塔还记得那位疯子临死前的话——这是造物主赐予人类的奖励，是比任何一种生物都耀眼的神圣之子，就连巨龙都要在其光辉下颤抖，能化为崇高的一部分，是神明赐予他的奖赏。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疯子发言，但这句话就像是种子般，将名为敬畏与恐惧的感情扎根在人们心中。
「呼——」
长长呼出口气，斯塔把手搭在腰间佩剑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抑制微微颤抖的手。
半小时后。
「报——！」
「说。」
「火焰巨人已经移动到距离这里近五公里的位置，马上就要走到安东尼奥湖了！」
「那群冒险者呢？」
斯塔的质问令手下一滞，而这份停顿也让斯塔带来的士兵们脸色阴沉，诡异的气氛流淌在山坡上。
「回……回大人……全部溃败……」
「什么？那群冒险者不是有丰富的对魔物经验吗？怎么就这么失败了！？」
「那……那个怪物根本不是人类能战胜的……快……快去报告赫敏伯爵……让他向陛下求助……人类要面临灭世之灾了。」
一名头发焦黑的冒险者在同伴搀扶下走到斯塔面前，如果不是这位冒险者腰间的玉佩，斯塔几乎要认不出这个冒险者——他是赫敏领内赫赫有名的魔物杀手，年仅24岁便到达17级，被誉为赫敏之星的克莱门汀。
脸色大变，斯塔大步来到克莱门汀面前。
「克莱门汀？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克莱门汀回以勉强的微笑。
「稍微……冒险了一些……火焰攻击对那家伙没用，我的火焰魔法就像他的养料一样……全部被吃掉了。」
「啧，你先下去养伤，我必须要阻止它前进，过了安东尼奥湖，后面就是赫敏领心脏的安东尼奥城，如果怪物进入那里，一切就真的完了。」
斯塔的话让克莱门汀一滞，随后无力的摇了摇头。
「不要做无谓的尝试，人类无法战胜神罚。」
「即便如此也——」
「斯塔大人、斯塔大人，大事不好了！」
一名士兵的惊呼打断了斯塔发言，后者皱起眉看向说话的士兵，但士兵只是把嘴巴张大到仿佛能吞下鸡蛋的大小，面色惊恐的指着远方。
斯塔也顺着士兵所指看去。
巨大的白色气浪冲天而起，即便身处五公里外的山坡，斯塔也能清楚看见空中凝聚起的蒸汽。
联想到火焰巨人，斯塔只能想到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却让斯塔惊惧到浑身冒汗。
——安东尼奥湖正在沸腾。
始作俑者是走进湖里的火焰巨人。
如果作为赫敏领内最大湖泊的安东尼奥湖被蒸发，哪怕赫敏之塔可以改变气候，降下大雨，也难以在几年内令领地恢复元气，原本繁荣的领地甚至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不、不可以……绝对不能让怪物把湖泊蒸发，快、快去！就算用命堵也得给我填上！去给我把火焰巨人剿灭！」
声嘶力竭的大吼响彻山谷。
没有人想到，火焰巨人起初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火山，吸收了无尽火元素，进而进化的小小眼虫。

第四十七章 转移魔法阵

傍晚。
等伊丝与玛丽回到酒馆后，时间已经到太阳即将西沉的时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将酒馆经营至打烊，伊丝终于开始了布置。
「姐姐大人，您是在……？」
站在无人的街道上，卡米拉看向手中拿着长柄法杖『永冻之黄昏』的伊丝，后者正用法杖杖柄在地上刻画着什么。
没有歪头看卡米拉，伊丝专心致志的勾勒图案。
「在勾勒魔法阵哦，卡米拉和真红下午的时候不是遇见来酒馆打劫的地痞流氓了吗，为了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情时不会出现差错，所以做一些布置。」
也许威尔斯男爵从几天前起就派人盯着酒馆，当自己与玛丽在奴隶商会前的小巷中遭遇袭击时，酒馆内的卡米拉与真红也同样遇见了地痞无赖，但因为不论卡米拉还是真红，都属于普通人中十分强大的类型，所以地痞无赖才刚翻进后院，便被两人打倒在地。
据卡米拉说，这得归功于那两只冰原狼狼崽。在经过芙兰的调教后，两只冰原狼狼崽变的相当听话，并且把酒馆当成了自己的巢穴，在无赖们踏入酒馆的第一步，两只冰原狼狼崽便扑上去撕咬，虽然一个人都没打赢，但地痞们的惨叫却提醒了卡米拉与真红有人来犯。
作为奖励，伊丝还特意给两只冰原狼狼崽做了顿全是肉食的晚餐。
「只要有我和真红就不用担心了，姐姐大人不用这么劳累。」
说话的同时，卡米拉还给伊丝披上了一件外套，自从上次伊丝感冒后，卡米拉就一直担心伊丝会染上寒疾，但实际上对吸血鬼来说，感冒是极其少见的病症。
「谢谢，」伊丝先是微笑着收下卡米拉递来的外套，然后继续勾勒脚下图案，「我是在以防万一，今天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应该注意树大招风的缺点，以后随着酒馆越来越有人气，我们也会遭遇更多眼红的竞争对手，如果哪天它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这里，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我可睡不着。」
「我可以和玛丽轮流值夜。」
「不~行~，那样太辛苦了。」
「但您现在更辛苦。」
卡米拉有些着急的上前半步。
伊丝停下手中的动作歪过头。
「辛苦？卡米拉觉得我现在很辛苦吗？」
「勾画魔法阵是十分繁琐并且消耗魔力的过程，一般的魔法咏唱者光是刻画直径两公尺的魔法阵就已经是极限，看姐姐大人的情况，应该是要把整个酒馆都囊括在内……我知道您很强，但不要因为钱损害身体，血液的话，我和玛丽都可以解决您的需求。」
在周围雪堆反射的月光映照下，卡米拉红宝石般的眼眸闪闪发光，令伊丝联想到夜色中的精灵。
「唔姆……卡米拉像这样关心我我倒是很开心啦，只是布置魔法阵对我而言只是像写字画画一样简单，不需要耗费精力。」
而且这也是伊丝的另一项尝试，在『Ragnarøk』中，同样存在勾画魔法阵对敌的方式，玩家只需在菜单栏选出想要使用的魔法阵，魔法阵就会消耗素材自己出现在地面或者物品上，既然自己能在异世界重现魔法和魔法道具，那么魔法阵该以何种方式呈现？
起初伊丝以为要凭借记忆，亲自一笔一划的刻画魔法阵，如果是那样，自己就只能放弃使用魔法阵对敌的思路，因为没有玩家会去记忆游戏里魔法阵的纹路——例如魔法阵周围的卢恩文字，抑或是作为主体的各类神话传说中的神明象征——自然无法再现出来，不过当伊丝尝试着回想时，事情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转变。
拿现在伊丝所刻画的魔法阵举例，当伊丝在脑海想象『转移魔法阵』的时候，伊丝眼前就会出现一片其他人看不见的光路，伊丝要做的则是照着光路刻画一遍魔法阵，有些类似照着字帖练字的感觉，而魔法阵的大小可以根据伊丝所想调节，所以伊丝才说完全不费力。
当然，魔力还是会随着纹路的复杂程度增长而增长，可按照伊丝每秒一百点的魔力恢复速度，魔力在刚扣除的瞬间，就会被立刻填充。
「而且先不说之前发生过真红她们趁夜从二楼阳台溜进来的事，首先下午的时候光靠卡米拉和真红两个人，应付人数较多的无赖也很棘手吧？我听芙兰说了，放在后院厨房的日暮之眼被偷走了一个。」
「十……十分抱歉……」卡米拉低下头，「让珍贵的宝物被偷走……我和真红当时没有注意到。」
「不，我不是要责备卡米拉，日暮之眼虽然不是想送人就送人的东西，但也算不上高级货，被偷走也没什么，使用不当反而会害死偷走他的人，我只是想用这个例子告诉卡米拉，不要太勉强自己。」
日暮之眼自己仓储里还有可以填满一屋子的数量，仅仅损失一个根本无伤大雅，而且日暮之眼有一个致命缺陷，如果有人不小心把原本为球体的日暮之眼敲碎，或者弄出一个裂纹的话，产生的爆炸完全可以秒杀百级以下的玩家。
「是，我知道了，姐姐大人。」
对伊丝微微躬身，卡米拉重新面带崇敬的站在一边。
「姐姐大人现在在刻画的是什么魔法阵？」
「转移魔法阵哦，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这个区域内的一部分人传送到另一处地点。魔法阵虽然笨重，但布置好以后会非常便利。」
「另一处地点是……？」
「凯尔特城郊外，这样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选择是把敌人传送走，还是把卡米拉你们传送走。」
前面一个选项用来对付可以轻松应对的敌人，后面一个选项则在自己不敌对手的情况下使用，当然，考虑到表面上自己才刚刚到10级的设定，伊丝打算要么不使用这个传送阵，要么使用了就绝对要做好封口准备，要么把他们丢到血族的佩西亚领，要么收为奴隶，命令他们保密，不论哪个，他们都不可能泄露传送阵的秘密。
话说到这里时，伊丝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可爱悲鸣。
伊丝不由得尴尬起来。
「呃……」
「姐姐大人，您饿了吗？」
「不，晚餐才吃不久，不可能饿的吧。」
比起常规意义上的饿，其实是有两天没补充血液了，最后一管属于蕾菲娜的血液也都被舔的一滴不剩，最后的最后，伊丝甚至还把用来清洗试管的温水也全部喝掉充饥。
只是没有补充血液，肚子居然会发出咕咕的声音么。
伊丝有种想要笑出来的感觉。
卡米拉的眉头凝结在一起。
「那是因为……？说起来，好久都没有看见姐姐大人补充血液了，难道是血液不够，所以才会肚子饿吗？如果不及时补充的话，很可能会引起鲜血狂暴。」
一边说着，卡米拉一边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一柄短刃，准备划破自己掌心，伊丝连忙制止。
「等等，卡米拉，上一次用你的血应该是半个月前吧？还没到约定的一个月。」
「但我决不能看见您忍耐饥饿的样子，这是身为妹妹的义务。」
「不行，我会去和玛丽商谈，如果玛丽不愿意的话，我再来找卡米拉。」
对转移魔法阵进行最后的收尾，伊丝收回魔法杖永冻之黄昏，紧接着，原本毫不起眼的魔法阵突然闪亮起一阵白色光芒，连续闪烁了两次后，连带着伊丝勾勒出的痕迹一起，消失在地面。
伊丝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手。
「这样就完成了，卡米拉，现在去楼上吧。」
「可是血液……」
「没关系，今天我、玛丽还有卡米拉一起睡觉——在我的房间。」不知为何，伊丝说这句话时总有一种在犯罪的感觉，变的难以启齿起来，「是玛丽提议的。」
「一……一起吗？」
不不，卡米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脸红啊，这样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在内心发出呐喊，伊丝只能故作镇定的干咳两声。
「是的，在那个时候，我会顺带询问玛丽的意见。」
「她不同意我就打到她同意。」
「卡米拉是恶魔吗……」
「那也是为了姐姐大人的恶魔。」
看着卡米拉微微噘嘴的样子，伊丝不禁苦笑出来，明明真红和玛丽都是差不多大的女孩，卡米拉对前者的态度如同在对待自己的后辈，换到玛丽身上就变成了捉弄与刁难。
大概是玛丽有被欺负的价值与天赋吧。
不对，说不定是因为卡米拉把玛丽当成了亲近的人，然后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表达亲近的感情。
伊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毕竟相比真红，玛丽完全是活泼开朗的小孩子，卡米拉说不定把玛丽当成了比自己更小的妹妹，这样一来，欺负的举动也就说得通了。
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伊丝率先走近酒馆门内。
「卡米拉，回去咯。」
「嗯，我马上就过来。」
看着伊丝走上酒馆二楼后，仍站在街上的卡米拉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接着又连忙整理衣服，解开绑住金发的白色大缎带，慌不择路的拿出梳子梳理金发。
过了足足十分钟后，卡米拉才终于缓过神，一边捧着脸一边喃喃。
「这还是姐……姐姐大人第一次主动叫我侍寝……虽然是和玛丽两个人一起，但、但……啊啊啊，好害羞……」
如果伊丝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为卡米拉把脸埋进手心的动作而萌到愣在原地。
「不行不行，要冷静，卡米拉，绝对要冷静，这是表现的机会，如果让姐姐大人觉得不满的话，就说不定会被玛丽抢走了。」
用力拍了拍脸，甚至到了脸上浮现五个手指印的程度，卡米拉努力做出平时在他人面前展示出的面无表情的模样，神情严肃的走进旅店。
——然后去洗了个澡。

第四十八章 鲜血狂暴（上）

推开位于二楼的卧室门，朴素房间里虽然亮着灯光，但伊丝却并没有看见玛丽。
「应该是我不在房间，所以回去了吧。」
伊丝打开全知地图，上面显示玛丽正在放有克拉肯之眠的房间。
「啊~啊，也就只有玛丽会去使用克拉肯之眠了吧。」
对于由触手构成的床铺，伊丝并没有对玛丽与堕魔者女孩们隐瞒，甚至告诉她们克拉肯之眠可以强化她们的能力，但即便是想要努力升级的真红，都不愿意使用克拉肯之眠。
相反，看起来应该害怕异形生物的玛丽十分喜欢，据本人说，克拉肯之眠是她的朋友，不仅会陪她玩耍，睡起来的时候也十分舒服，还不用担心睡过头，因为克拉肯之眠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叫醒玛丽。
「本人都很喜欢的话，我也没意见就是了。」
长长伸了个懒腰，伊丝径直走到隔壁玛丽的房间，可以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不要」、「那里不行」以及轻微的喘息声。
「虽然知道里面发生的是很健全的事情，但光听只言片语也太糟糕了，各种意义上都很不妙啊……」
以家长般的心态叹了口气，伊丝轻敲了敲门。
「玛丽，我要进来咯。」
「诶？是、呼——是主人大人？我、我现在就去开门。」
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伊丝还能听见玛丽「主人大人来了，不要再闹了」的责备声。
很快，木门被玛丽拉开，一个半裸的，只穿了胖次，栗色长发披散到腰间的半精灵萝莉出现在伊丝面前。
「FB□……」
「F……B？主人大人要说什么？」
「不不，什么也没有，」伊丝连忙摆手，越是遇见这种情况，自己就越是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镇定模样，要是像处男一样大叫着「咿呀，快去把衣服穿上！」，即便玛丽不会感到尴尬，也会被玛丽发现自己的尴尬。
视线绕过玛丽，伊丝朝房间内窥探的同时，找了个别的借口。
「现在还是冬天，玛丽快把衣服穿上，要是染上寒疾该怎么办？」
「是~克拉肯总是很热，所以我才把衣服脱掉……」
完全没有觉得半裸着去开门有什么问题，玛丽为伊丝让出道路，然后小步跑到床头，拿起被克拉肯之眠触手吊着的衣服——玛丽把克拉肯之眠当成了衣架。
房间里散发着少女因为发汗而渗出的香味，伊丝不由得瞥向缓缓舞动着触手的克拉肯之眠，还是和以前一样，克拉肯之眠的床体由触手构成，而床头上则是一个巨大的Q版章鱼头，当伊丝看到它时，克拉肯之眠还朝伊丝点了点触手行礼。
「魔法少女之友……」
自言自语的喃喃，伊丝把目光转向在克拉肯之眠辅助下穿衣的玛丽。
「玛丽，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嗯？」
将衣服穿到一半的玛丽抬起头来，毫无防备的模样让伊丝升起一股担忧，改口道。
「难道玛丽在其他人面前也是这样吗？我是指毫不顾忌有人在旁边的穿衣服，玛丽已经到成年的年纪了啊。」
「欸……因为是主人大人，所以没关系，如果主人大人是男人的话，我就会注意了。」
原来还是有羞耻心。
伊丝松了口气，继续最开始想说的话。
「我要说的是有关吸血鬼身份的事情，玛丽应该没有忘记我是血族吧？」
「是的，主人大人是血族，这件事我连真红小姐都没告诉哦？」
玛丽终于穿好衣服，伊丝走到玛丽面前。
「所以身为吸血鬼，我需要经常补充血液，虽然对象是玛丽这样的小孩子让人难以启齿，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需要玛丽为我提供血液，仅限今天。」
原本打算等睡觉的时候再和玛丽说，不过既然现在有机会，说出来也无妨。
为了不让玛丽害怕，伊丝还刻意补充了一句。
「我是血族里的纯种，吸血的时候不会给玛丽带来疼痛。」
伊丝的话让玛丽眨了眨眼，随后把手搭在胸脯上，抬起眼看向伊丝，目光里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洋溢着高兴感情。
「完全没问题哦，不如说能为主人大人起作用反而让我放心了。」
「玛丽不害怕吗？不，应该问『反而让玛丽放心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一直是主人大人帮助我，我却完全没为主人大人做什么啊，没有作用的话不就会被丢掉吗？我不是主人大人真正的奴隶，也不像真红小姐她们那样，有被主人大人雇佣……」
紫色眼睛里流露出明显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人的成熟，玛丽把视线瞥向旁边的地板。
「虽然主人大人不会抛弃我，但一直没有为主人大人做什么的话，总是会担心的吧……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是吗。」
伊丝为之一滞，随后轻轻摸了摸玛丽脑袋，自己之前总是把玛丽当做小孩子，所以忽视了玛丽也有内心想法的可能。现在看来，确实是很大的失误，假如自己换在玛丽的角度，一直被主人帮助却无法给予回报，也同样会产生会不会在哪天被主人丢掉的心理吧。
「不过玛丽还是有帮助我的哦？料理和扫除，虽然真红她们也在做，但玛丽是最积极的那个。」
「这是最基本的义务……」
「不，玛丽比她们更用心，这是玛丽想要让自己变的更有作用而付出的努力，不是吗？如果玛丽实在不放心的话，就努力让自己变的更美味吧，和卡米拉一样，我每个月都会在玛丽这里采集一次血液，越健康的人，血液也会更美味，这是大多数人难以做到的。」
这个世界到处是吃不起饭的流浪者与生活艰难的奴隶，所以伊丝才说许多人连保持身体健康都做不到。
「总觉得主人大人在安慰我……」
嘴上是这么说，但玛丽却像是很享受的让伊丝摸头。
「不不，我是认真的，身为从异世界——身为高贵的纯种，我对血液的要求比普通吸血鬼苛刻的多，不止是数量，更要求质量，一般的血液就算送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除非饿了。」
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缓和气氛，伊丝绕到玛丽背后，双手搭在玛丽肩膀上。
「所以玛丽做好准备了吗？」
「嗯。」
轻轻点头，玛丽绷紧全身，等待伊丝的下一步动作，伊丝则将玛丽肩膀处的衣服朝一边拉了拉，露出下面的白嫩肌肤。
「放轻松，不会太久的。」
借助对话让玛丽的注意力分散，伊丝迅速低下头，展开属于吸血鬼的尖牙，一下咬在玛丽肩膀处，虽说用玻璃杯饮用才是浪漫，但玛丽应该受不了血液一滴滴落在杯子里的恐怖感。
血液在血管中鼓动的声音。
一股伊丝十分熟悉却又许久未体验到的味道涌上味蕾。
如蜜糖般甜蜜，又仿佛无数气泡在舌尖上炸开，还带有一点微酸的味道，只是瞬间，伊丝脑海里浮现出一种饮料的名字。
可乐。
但正当伊丝准备在内心吐槽，顺带移开尖牙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自脑海里爆发，蓝色眼睛不受控制的充血变红，『第二形态觉醒』自行解除，吸血鬼翅膀瞬间张开。
这是来自生物本能，潜藏于基因里的冲动，想要更多血液，将一切撕碎，沐浴在鲜红中的欲望。
抓着玛丽肩膀的手开始用力，同时吸血鬼的尖牙也咬的更深，汲取血液的速度骤然变快，如果有人能注意到玛丽的话就会发现，玛丽的脸色正逐渐变得苍白，不过却并没有要挣脱伊丝的意思。
「唔……」
伊丝耳朵捕捉到轻微的悲鸣。
是属于玛丽的声音。
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伊丝迷失的神志又重新聚集。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意识才刚出现，脑海里的红色雾气再次笼罩过来，但这次伊丝的意志并没有再被红色雾气驱使，尽管脑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呐喊「撕碎」、「吞噬」之类的声音，以至于抓着玛丽肩膀的双手再度用力一分，但伊丝还是保持住了神志。
结合两天没有汲取血液的情况，伊丝立即联想到一个词。
鲜血狂暴。
吸血鬼在极度缺乏血液的情况下，会出现两种不同的反应，第一是失去意识，晕厥在地，第二则是引发鲜血狂暴，变的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汲取可能得到的血液。
自己大概是第二种。
伊丝试图把玛丽推开，双手却不听使唤的一动不动，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伊丝心生恼怒，但恼怒的感觉却让清明的意识重新岌岌可危。
伊丝不知道的是，从未有血族能在鲜血狂暴下保持理智，像她这样能够清醒的对事物做出判断，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要形容伊丝现在的感受，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正在和一头斗牛角力，伊丝想把身体拉离玛丽，斗牛却铆足力气，拼命将身体拉向另一边，意识是自己的意识，不过身体却不听使唤。
变红的视野里可以看见喝不下的血液正顺着玛丽肩膀淌下，以至于将玛丽的衣服浸染成鲜红色，而玛丽则像缺氧的病人那样，呼吸异常急促，仿佛每一下都异常费力。
再继续下去就糟糕了。
再一次，伊丝试图松开双手，但除了手指稍微颤动了一下外，什么也没发生。
身体的其他地方能动吗？
想到这里，伊丝开始尝试控制舌头与尖牙。
——可以控制。
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伊丝先是把尖牙从玛丽肩膀上移开，然后猛地咬向舌头。
「唔。」
充斥全身的激痛令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趁身体放松的瞬间，伊丝拿回肉体的控制权，先是一把将玛丽推到克拉肯之眠上，然后直接以『瞬移』移动到卡米拉所在的浴室。

第四十九章 鲜血狂暴（下）

鲜血狂暴是因为极度缺乏血液引起，因此只要填补上血液的空缺即可，笼罩脑海的红色雾气并没有消散，随时都有重新狂暴的可能，伊丝不行保证自己下一次还会在悲剧发生前清醒。
暂时充当浴室的房间里弥漫着水气，伊丝可以听见水雾中的哗哗声，不过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伊丝一步跨到正泡在浴缸里的卡米拉面前，抓住卡米拉手腕。
「卡米拉，对不起。」
然后在卡米拉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茫然视线中，一口咬在卡米拉手臂上。
「啊……」
原本以为卡米拉会因为阵痛抽回手臂，但卡米拉并没有反抗，相反，当半躺在浴池中的卡米拉瞥见伊丝红色的眼睛时，还主动将手臂送到伊丝面前，只是卡米拉做到这一步后双眼便迅速失去焦点，陷入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幻觉。
舌尖上传来属于卡米拉粘稠而温热的血液，酒精的芳醇与微微发苦的味道爬上伊丝脊背，久旱逢甘露的快^感令伊丝打了个寒颤，但即便吸血持续了近一分钟，脑海中令人不安的呓语也没有消散迹象，伊丝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精神稍微放松一下的话，卡米拉会被自己暴走的身体瞬间撕碎。
还不够。
还需要更多血液。
如果不想卡米拉死的话，就立马换一个吸血对象。
可除了卡米拉以外，现在还有谁能提供血液？
脑海里浮现出真红与芙兰五名堕魔者女孩的身影，但她们也因为持续一个月的采集血液而陷入即将贫血的困境。
『就这样用卡米拉的血吧，卡米拉也愿意奉献自己。』
『没有人比卡米拉的血更美味。』
『和卡米拉融为一体，是卡米拉的愿望。』
脑海里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催促伊丝，但伊丝只是皱起眉，这些呓语对现在的自己而言起不到任何作用，自己担心的是身体不受控制。
看来要找其他的人。
忍耐着仿佛走在云端上的感觉，如同喝醉酒的醉鬼，伊丝歪歪扭扭的推开卡米拉。
「卡米拉，够了。」
沙哑到连自己都吃惊的声音，被牙齿洞穿的舌头已经在吸血过程里自愈，但血液依旧顺着嘴角流淌。
「啊……」
结束了吸血，卡米拉很快从幻觉中清醒。
「我要出去一趟……这是鲜血狂暴。」
「您要去哪里？」
卡米拉想要从浴池里站出来，但却因为脱力又重新跌回去。
伊丝鼓动了一下喉咙。
「……不用担心，『短距离传送』。」
身形瞬间消失，伊丝出现在凯尔特城上空，冰冷夜风的吹拂令伊丝再次清醒许多，她展开全知地图，搜索上午的标记。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上午在奴隶商会时，自己应该给那个叫做安德烈亚·亚莉克希亚·弗莱德·恩维·阿尔维尔的女孩做了标记，当时女孩身上甜美的血腥气息曾让自己心动片刻。
全知地图显示对方正在凯尔特城东边的郊外，旁边还有一个叫做伯里斯的吸血鬼护卫。
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颤动，伊丝长长呼了口气。
「虽然是强迫的，但我一定会补偿……有什么任性要求都尽管提出来吧，只是要等到事后，『高阶传送』。」
眨眼间，视野变成了一片荒野。
由于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人，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女孩与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不过身为护卫，穿着板甲的中年男人很快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抽出武器。
「来者何人！」
「滚开，没你的事情，我需要血液。」
伊丝刻意压低声音，沙哑的声线令老者皱眉。
「你……」话说到一半，老者突然注意到伊丝充血的双眸以及腰间的翅膀，声音低沉了几分，「……是鲜血狂暴。陛下，她是上午我们看见的血族，您先离开这里，回到血族，最近的佩西亚伯爵一定会想办法救我！」
「伯里斯！」
「陛下，快走！我拖不了多久，要是您不在了一切就都完了！」
一把推开纯种的血族女孩，中年男性双手拿着重剑，拦在伊丝与纯种女孩之间，看着伊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容分说的决绝。
「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
「闭嘴。」
脑中的吸血欲望再次蠢蠢欲动，伊丝不想与男人做过多纠缠，直接用『瞬移』出现在男人身后，接着一脚踢在男人后背的板甲上，肉眼可见的，合金制成的板甲深深凹陷下去，男人面朝下被砸进泥土，扭动着身体，尝试挣扎出来，但伊丝又继续补上一脚，让男人彻底陷入昏迷。
原本只需要使用限制魔法就能控制住男人，但脑海里重新聚集的血液风暴已经无法令伊丝正常思考，光是克制自己不把男人撕成碎片就已经是极限。
「□□□——『血之牙』。」
一阵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无数细小的红色蝙蝠飞向伊丝，但伊丝只是挥了挥手便将袭来的蝙蝠全部打碎。
如同看见了怪物，使用魔法的纯种女孩面露惊恐之色。
「怎么可能！」
「不要抵抗，我想要的只是一点血……不会让你感到痛楚。」
伊丝一步步走向纯种女孩，但女孩只是恐惧的慢慢后退，受不了这种漫长的等待，伊丝索性用瞬移出现在女孩面前，伸手捏住女孩的下巴，低下头俯视女孩满是惶恐的表情，大概是受伯爵长女影响，这一刻自己居然觉得女孩害怕的表情异常美味。
不对。
摇了摇头，想诡异的想法驱逐，伊丝没有给予女孩反应时间，一口咬在女孩脖颈上。
青涩的，仿佛没有成熟的苹果的味道。
也许还有其他更丰富的味道，但伊丝没有去细细品味，像这样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情实在太差劲了。
不过令伊丝在意的是，女孩并没有像卡米拉或者其他女孩那样直接失去意识，即便自己正在吸血，女孩的眼睛里也保持着清醒，只是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流淌，甚至开始抽泣起来。
心中的负罪感再次加深一分，伊丝无言的汲取女孩的血液。
光是道歉而不做出实际行动的话，自己大概无法原谅自己吧，虽然耳边响起中年男人警告自己的声音，不过因为男人的声音太小，加上伊丝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所以并没有听见。
短短的半分钟很快过去
女孩的血液似乎对鲜血狂暴有抑制作用，伊丝只是稍微喝下了一点，脑海里的红色雾气便消失大半。
「呜……呜呜……」
纯种女孩的哭声传进大脑，完全清醒过来的伊丝开始头痛起来。
以后就算是喝冰原狼的血液，也不能再挑食饿肚子了。
一边在内心起誓，伊丝一边松开女孩，瞥了一眼女孩占有泪水的脸庞，愧疚的低下头。
「抱歉，刚才因为鲜血狂暴，迫不得已才……」
「呜……诶？结、结束了？」似乎对伊丝这么快就松开自己感到异常，女孩脸上明明还挂着眼泪，表情却变成了不可思议，「我没有死？」
「从一开始就说了吧，我要的只是一点点血液。」
「这、这样啊……」
女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浮现劫后余生的神色，不过仍不时抽泣的动作表明刚才女孩确实十分悲伤，伊丝尝试着恳求原谅。
「那个，有需要我补偿的地方吗？」
如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女孩张大嘴，表情夸张的指着伊丝。
「血脉压制！你、你快脱下衣服，让我检查你的后背，晚了就糟糕了！」
「脱下衣服？如果这能当做道歉的话——」
虽然在旷野脱下衣服让伊丝有种女孩是变态狂的感觉，但是自己先对不起女孩，就算女孩的要求再过分一些，自己也不会有怨言。
伊丝脱下衣服，把后背露给女孩，女孩则借助月光，用纤细而冰冷的手指划过伊丝后背。
「……居然什么也没有？你真的是血族吗？就算是纯种，血脉压制下也应该变成我的眷属才对。」
虽然不懂女孩在说什么，但伊丝隐隐感觉到女孩是在关心自己，罪恶感再次加深几分，自己明明伤害了对方，结果对方不但没有刁难，反而还回以关切，如果不是女孩脑子有问题的话，就只能用圣女来形容——无垢的圣女。
明明是纯种吸血鬼。
伊丝不由得回过头注意起对方的容貌，女孩有着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小，检查自己后背时的眼神异常认真，以至于让伊丝联想到医院里的护士。
再一次，伊丝低头道歉。
「对不起，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吸血。」
「虽然不应该说没关系，但我觉得没关系啦，要是更温柔一点就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被除了母亲大人和伯里斯以外的人这么亲近，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说过『需要我』、『请让我吸血吧』之类的话，你还是第一个。」
「因为你是纯种。」
想想伯爵长女的待遇就知道，纯种在血族中到底是多高贵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有吸血鬼敢向纯种提出吸血要求。
有着粉发金眸的女孩看向伊丝，目光里除了好奇以外没有其他感情，似乎真的对吸血毫不在意。
「你不也是纯种吗？如果我说要你的吸血，你会同意吗？」
「除了同意以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伊丝无奈的点头，自己站在绝对的劣势上。
得到伊丝首肯，女孩脸上浮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蹦跳着来到伊丝面前，捡起脚尖，嘴唇凑到伊丝耳边耳语。
「虽然对女孩子不能这么粗暴，但这是特别的，啊——唔。」
一口咬在了伊丝肩膀上。

第五十章 少女的约定

除了些许刺痛外，伊丝什么感觉也没有。
很快，女孩——安德烈亚松开了伊丝，与其说刚才是吸血，不如说是一沾即走的、如同仪式般的行动，随后，安德烈亚眼中充满担忧的绕到伊丝身后，确认没有异常后，担忧的表情又切换成没有任何杂质的、宛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容。
「果然没有眷属印记，真是奇怪的族人……这样我们就是互相吸血的朋友了，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感到荣幸吧。」
「完全不觉得。」
这家伙是小孩子吗？
由于缺乏补偿了安德烈亚的实感，伊丝忍不住提问。
「没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吗？比如你缺少什么，急需什么之类，我想我应该能替你做到。」
「缺少了什么？」安德烈亚微微歪头，食指抵在下巴处，露出认真思索的神色，粉色的披肩双马尾也跟着摇摆，「嗯……伯里斯说现在领内缺乏镇压南方贵族的势力，需要能震慑贵族的人。」
「这样么……魔物可以吗？」
「魔物？」
「我有一个九头蛇的魔物蛋，只要把它孵化出来，它就会为你所用，虽然刚孵化出来的九头蛇只是幼年，最多相当于百分之一个我的实力，但应该能帮到你才是。」
幼年九头蛇的实力在50到60级不等，以女孩现在21级的等级，不论怎么说都够用。
「能像你一样一下打倒伯里斯吗？」
安德烈亚金色的眼眸里浮现惊喜，让伊丝联想到有了新玩具的小孩。
伊丝瞥了一眼伯里斯的等级，51级。
「应该……能吧，九头蛇的每一个头都象征一种元素，使用得当能发挥出超越等级的力量。」
说完，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枚有着木桶大小的魔物蛋，由于担心安德烈亚抱不动，伊丝将魔物蛋放在地上。
隐隐感觉到其中力量的安德烈亚越过魔物蛋，兴奋的一把抱住伊丝。
「谢谢你！有了这个，大家就不用再争斗了！」
「哈啊，能让你满意就好。」
伊丝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总算有了补偿过安德烈亚的实感。
只是为什么我总是遇见萝莉与**系角色，如果是温柔的大姐姐的话，现在就应该说「好，就由我来帮你打倒坏人吧」这样英勇的台词了吧。
「咳唔……陛、陛下……」
名为伯里斯的中年男人终于从陷坑中爬起，察觉到中年男人投过来的敌意，伊丝轻轻推开兴奋中的粉发女孩。
「我要走了，把这两个东西收下吧，一个是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救活的『米斯特汀之恩赐·最高级』，另一个是群体传送晶石，只要把这个捏碎，不论你在哪里，即便身处异空间，都可以和周围一百公尺的人一起传送到我面前，那时候我会保护你和你周围人安全。」
「群体传送晶石……这不是神明大人的东西吗？就连母亲大人都没有。」
「收下就好。」
「是朋友的证明吗？」
「不——」原本打算说是自己有愧于安德烈亚的证明，但安德烈亚脸上的无垢笑容却让伊丝收回到嘴边的话，无奈之下只能耸了耸肩，「就当做是那样吧，那么，再见。」
伊丝展开飞行魔法，缓缓升空。
激动的从地上跳起来，安德烈亚一边朝伊丝挥手，一边大喊着。
「我们会再见的！」
「希望如此，『高阶传送』。」

第五十一章 混合血液

视野从旷野转回酒馆，伊丝首先出现在漆黑一片的一楼大厅。
「真红她们没有发现么……」
悄悄松了口气，伊丝从仓库里取出手镜照了照，由于之前吸血的关系，嘴角处残留着大片血渍，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第二形态觉醒』。」
淡淡的白光笼罩全身，过了约一秒时间，腰间的吸血鬼翅膀消失不见，不知何时披散开的白色长发也重新变回挑染了幽蓝色的银发，伊丝准备用手帕擦拭嘴角，但思考片刻后又收回手，转而舔了舔嘴角。
「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到底是玛丽的血还是那个女孩——安德烈亚的？」
玛丽的血姑且是奇妙的可乐味道，但安德烈亚的血自己并没有太深印象，由于鲜血狂暴的原因，当时没有及细细品味，现在只能从血渍里回忆味道。
「啊~啊~」
突然涌起一阵倦意，伊丝打了个哈欠，但很快，这份倦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简直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是不是哪里有些奇怪？」
伊丝再次舔了舔血渍，很快，之前消失的倦意重新涌来，伊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可持续了不到五秒后，倦意再次消散。
「难道那个女孩的血有安眠作用？不，不对，这样就不能解释为什么第一次吸血的时候没有直接睡过去。」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怪异而有趣的想法。
也许是玛丽和安德烈亚的血混合在一起，发生了特殊作用。
「但这也太奇怪了吧……姑且不说是两个不同的种族，首先就算是两个同样的种族，也有血型之分啊，更不用说血液混合在一起还能产生特殊效果。」
只能把原因归结到这是魔法世界了吧。
伊丝有种想扶住额头的冲动。
当然，这个新发现也对伊丝产生了一些启发，如果把血液混合在一起，会不会产生出新的味道？如果每种融合血液都有特殊效果的话，能否诞生出可以暂时增强实力的饮料？这种饮料的效果是人人都能受益，还是只有自己可以享受？
脑海里浮现出的想法令伊丝跃跃欲试起来，不过她选择暂时放下实验。
「得先看看卡米拉和玛丽的情况……」
一直以来，自己都把采血的量控制在刚好填满半支试管的程度，但刚才的吸血远远超出了这个量，虽然卡米拉和玛丽当时都还有语言能力，但并不能保证没有问题。
伊丝先是用全知地图确认了卡米拉与玛丽的状态，然后走向浴室，自己与安德烈亚的交流只花费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卡米拉还没有结束洗浴。
在敲门之前，伊丝事先别过头。
「卡米拉。」
「姐姐大人？！」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啪嗒一声，木门从里面被打开，和伊丝想象的一样，卡米拉没穿衣服——用眼白确认的。
还好有玛丽的先见之明。
伊丝不由得庆幸，卡米拉不同于玛丽，如果自己看见卡米拉的全^裸姿态，就算想装作镇定，也一定会露馅。
「姐姐大人已经没事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叫做安德烈亚的女孩的血液似乎对鲜血狂暴有抑制作用，只吸食了一点就完全恢复了。」
「为什么不把她抓住当以防万一的……不，以后我会每天都监督姐姐大人好好用餐。」
似乎听见了十分危险的发言，伊丝干咳了两声。
「卡米拉才是，刚才没有控制度，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嗯……完全没问题。」
怎么看都不像没问题。
伊丝还记得卡米拉之前准备从浴缸里站起，但却重新跌回浴缸的样子，应该是失血造成的头晕吧。
「等等，姐姐大人，先不要动。」
「怎么了？」
由于头偏向一边，伊丝没能看见卡米拉的动作。
不过很快伊丝就发现卡米拉在做什么——随着一阵温热的感觉以及钻进鼻腔的沐浴香气，卡米拉捧着伊丝的脸舔掉了伊丝唇边残留的血迹。
「啊……」
「果然，只有血族才能尝出血液的味道吗，不过姐姐大人完全没有脸红呢。」
「哈啊？卡米拉刚才那么做是有人授意的吗？」
「芙兰说如果这么做的话，姐姐大人一定会不好意思，之前芙兰对真红这么做的时候，真红脸红了。」
那两个人还有这种关系吗？
这个世界真复杂。
只是吐槽归吐槽，伊丝想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残留在嘴边的血迹其实是自己打算留作宵夜的晚餐，安德烈亚的血不可多得，所以当卡米拉舔掉自己嘴边血迹的时候，自己脑海里浮现的想法居然只有可惜。
轻咳一声，伊丝故作镇定的说。
「我又不是小女孩，卡米拉没事就好，先穿好衣服去楼上吧。」
「是，姐姐……大……人……」
卡米拉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到快要听不清的程度，直接面朝伊丝，扑倒下去。
「诶？喂、喂！卡米拉？」
摇了摇肩膀上的卡米拉，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大概是混合血液具有安眠效果的缘故吧，伊丝在遗憾的同时不禁苦笑，这么一来倒是省了实验的功夫，混合血液对其他人也有用。
「果然还是很奇怪啊，如果混合血液有用的话，为什么长达千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发现，这种事情很容易在偶然中发现吧？」
也许这里面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只能等后面慢慢尝试了。」
因为刚刚从浴缸里出来，卡米拉的身体不仅很烫，而且还全是水滴，原本伊丝打算用浴巾披在卡米拉身上，然后再借用传送魔法把卡米拉送回房间，但就这么不穿衣服睡觉，即便盖着被子，伊丝也担心卡米拉会感冒。
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抱着愧疚去楼上叫醒在团队里充当贴心姐姐角色的芙兰——顺带确认了玛丽的状态——让芙兰替卡米拉擦干净身体。
结果得到屏风另一头芙兰的调侃。
「伊丝小姐意外的大胆啊，还以为是和小真红一样外表严肃，实际容易害羞的人。」
「哼，我又不是处——不，我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本着越是被调侃，就越得装作从容不迫的态度，伊丝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芙兰才是，没想到和真红是那种关系，如果不是卡米拉告诉我，我完全看不出来。」
「只是真红太可爱，所以想捉弄一下而已。」屏风另一头传来芙兰的轻笑声，紧接着，芙兰将穿好衣服的卡米拉费力的抱到伊丝面前，眼神里满是戏弄，「这是深爱着伊丝小姐的卡米拉妹妹，请伊丝小姐收下。」
「是是，这么可爱的妹妹我收下了。」
无奈的挥了挥手，伊丝横抱起卡米拉，走回自己的房间。

第五十二章 教会造访

寂寞的夜。
奥斯顿独自坐在吧台上喝酒。
这是玛格丽特酒馆最近推出的新模式，客人们既可以像以前一样在酒馆中间的桌子上喝酒，也能像现在奥斯顿正在做的，把柜台当做桌子饮酒，由于这种柜台被伊丝叫做『吧台』，于是吧台的称呼就逐渐扩散开来。
随着一杯芳醇的玛格丽特入肚，奥斯顿啪的一声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如同烂泥般趴着。
「芙兰……再来一杯。」
「奥斯顿先生，您又想被仆人抬回去吗？那样可不够有贵族风度。」
拥有一头亚麻色长发，头上戴有白色头巾的芙兰劝慰道，身为负责收钱的店员，芙兰已经熟悉了这位迷恋着伊丝的常客，由于奥斯顿经常通过芙兰把礼物送到伊丝手里，加上芙兰善解人意，对感情上的事情也较为透彻，所以芙兰俨然成为了奥斯顿的感情顾问。
维持趴在桌子上的姿势，奥斯顿对芙兰挥了挥手中的杯子，无力的动作明显已经醉了。
「唔……再来一杯，芙兰，再来一杯。」
「要是被伊丝小姐看到，会降低您在伊丝小姐心目中的印象哦，即便这样也没问题吗？」
「呃。」
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奥斯顿顿时抬起醉醺醺的脸，先是面露迟疑，然后转而露出仿佛有什么心事的、十分复杂的神色。
这还是芙兰第一次看见奥斯顿不那么明朗的表情，事实上，就连喝到伶仃大醉的模样都十分少见，奥斯顿上一次喝醉还是刚刚接触特制玛格丽特的时候。
瞥了一眼热闹的店内，芙兰微微弯腰，歪头看向奥斯顿，关切问道，由于这些天的相处，奥斯顿在芙兰眼里已经变成了近乎弟弟一样的角色。
「怎么？遇见了什么麻烦么？」
「我……恋爱了……」依旧是醉醺醺的语气，奥斯顿长长叹了口气，「不止是伊丝小姐，还有吸，嗝，吸血鬼……」
「吸血鬼？」芙兰挑起眉毛，露出如同在看傻子的表情，「你已经醉到出现幻觉了吗。」
「不，我没出现幻觉，嗝，那是，嗝，那是几天前的事情，就是你们被地痞找麻烦的那天。」
「那天怎么了？」
芙兰的话让奥斯顿咬了咬牙，借着酒劲一股脑说出来。
「那天我正好在奴隶商会遇见伊丝小姐——」
「其实是你尾随伊丝小姐吧？」
「……听我把话说完。」
奥斯顿翻了个白眼。
「伊丝小姐离开奴隶商会以后，我也很快跟了上去，但没想到伊丝小姐正好遭遇找麻烦的强盗，你知道，我是不能看见男人欺负女人的绅士，更何况被欺负的是伊丝小姐，所以我就——嗝。」
「你就想趁这个机会上去表演英雄救美？」
芙兰窃笑着调侃。
奥斯顿不但没有反驳，反而涨红着脸强调。
「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示勇武，这是每个男人都会憧憬的浪漫！」
「是是，但这和吸血鬼有什么关系？」
奥斯顿的声音立即小了下去。
「我……我没能打败那群强盗……反而被强盗打败了。」
「怪不得奥斯顿先生前两天没有来这里，是在养伤吗？后来怎么样了？」
「在那之后，我被一只以前一直瞧不起的吸血鬼救了，在我快要被打的失去意识的时候，天使一样的吸血鬼小姐出现了。」
「吸血鬼不能叫天使吧？」
「但那位吸血鬼小姐一定是天使！」
奥斯顿脸上浮现出敬畏与向往。
「漂亮的白色马尾，虽然戴着银色面具和披风，但依旧能看出衣服勾勒出的女性身姿，那种威严而冷酷的声音，让我想起上帝做出宣判的语气，仅仅只是几下，就把强盗全部打倒，并且还把珍贵的魔法药送给我治疗伤势……」
「等等，她披风颜色是黑色的吗？纯种吸血鬼？」
芙兰以十分紧急的语气追问，奥斯顿如同酒醒了般抬起头看向芙兰，目光里还有一丝希冀。
「你认识？」
「不认识，是我猜的。」
「是吗……真想再见那位吸血鬼小姐一面啊，善良而美丽的天使大人。」
另一边，坐在屏风后面的伊丝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噗唔——咳咳咳，咳咳。」
「姐姐大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
接过卡米拉递来的猫精，伊丝擦了擦嘴。
当然，奥斯顿与芙兰的对话还没结束，不知为何，芙兰一向温和的语气变得有种正在生气的感觉。
「你到底喜欢伊丝小姐还是喜欢那位吸血鬼大人？」
「这……」奥斯顿深深皱起眉，芙兰的问题确实难倒了他，但很快他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十分坦荡的张开双手「都喜欢！两位小姐我都想追求！」
「去死吧。」
伴随一阵木头敲在了什么东西上的声音，奥斯顿立即没了声影，大概是芙兰用木盘敲在了奥斯顿脑袋上吧，尽管平民打贵族可以被判死罪，但这在玛格丽特里并不适用，伊丝如是想。
坐在伊丝对面的卡米拉并没有精力把注意力放到外面的世界，先是思索着皱起眉将兵进到G4，然后面带不甘的看向伊丝。
「姐姐大人发明的棋局没那么容易掌握啊……」
「卡米拉才刚接触，当然觉得很难，这其实是不那么复杂的棋哦。」
「看来想要战胜姐姐大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话说回来，姐姐大人今天不打算进行实验了吗？」
伊丝用棋子轻轻敲了敲桌面。
「嗯，今天稍微休息一下，正好昨天听玛丽说真红最近惹上了麻烦，每天都会被一个男人纠缠，可以待在一楼看看到底是什么。」
「确实……真红最近有一些麻烦，不过应该不是主人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话音刚落，酒馆一楼便响起真红恼怒的声音。
「给我滚出去！」
「真、真红，不要这样，我只是想对我过去的行为做些补偿……」
男性的声音让伊丝眨了眨眼。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是谁？」
如同早已知道了答案，卡米拉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巡逻队的队长。」
「噗唔！」
再一次，伊丝把刚喝下去的水喷了一地。
「卡米拉是认真的吗？我记得那个巡逻队队长不仅是面瘫，而且他还为难过真红，为什么他们两人会有交集啊？」
「似乎是因为那个队长想对自己上次错把真红当成堕魔者道歉。」话说到一半，卡米拉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简直就像害怕被人听见一样。
「不过真红悄悄告诉我，其实是因为她和巡逻队队长的女儿长得很像，加上巡逻队队长的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去，所以队长想收养真红为义女。这件事真红叫我不要告诉他人。」
卡米拉神秘兮兮的表情让伊丝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原来如此，只是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成功啊，真红是堕魔者，巡逻队队长有自己的公务，而且真红也不会原谅害死过她同伴的人。」
「是的，所以那位队长每次来都会被真红轰出去，只是……」
卡米拉微微皱眉，仿佛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只是？」
「姐姐大人，这只是我的推测，我觉得那位队长似乎很享受被真红轰出去。」
「……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真红是相当可爱的红发猫耳少女，加上平时总是很正经的外表，会给人一种反差萌的感觉，能与这样的美少女说上话，即使是被赶走，也十分令人迷恋吧。
伊丝的发言令卡米拉面露犹豫的轻咬嘴唇。
「姐姐大人也喜欢这样吗？我可以尝试改变。」
「不不，卡米拉就不用了，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
自己不否认偶尔会有一点想被大姐姐捉弄的抖M偏向，但要当着卡米拉面承认，就太恬不知耻了。
「真红，真红，听我解释——」
「滚！」
伊丝似乎听见真红一脚踹在巡逻队队长身上的声音，不由得暗自咋舌，大概只有真红才敢真的下手吧，至今伊丝还记得真红一巴掌在芙兰脸上打出五个手指印的场景。
尽管那是芙兰要求的。
伊丝小小的叹了口气。
「哈啊，只要真红能解决就好，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先上去吧，这几天卡米拉和玛丽就不要再工作了，我可不想看见你们因为贫血晕倒在酒馆里。」
「那可以像前几天那样，和姐姐大人一起睡觉吗？」
「嗯……可以。」
毕竟自己是造成事情起因的罪魁祸首，所以根本无法拒绝卡米拉的请求。
正当两人准备走上楼梯的时候，酒馆内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诸如「教会的人」、「丹尼尔神官长」之类的话传遍酒馆。
伊丝对卡米拉递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走出屏风，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队神官打扮的男性，其中为首的男人明显与其他神官不同，白色长袍上除了红色十字架装饰外，还用金色丝线编制袖口，手中也拿着一柄顶端嵌有小号宝石的白色神杖。
所有人的等级都不到10级。
「谁是伊丝？」大约三十岁的男人发出质问，「我是凯尔特城的神官长，丹尼尔·尤弥西斯。」
「啊？你这家伙，找伊丝小姐有什么事？」
原本正在喝闷酒的奥斯顿从吧台上挺着胸站起，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般，一个又一个贵族青年从座位上起身，面色不善的盯视神官一行。
神官长丹尼尔并没有为贵族青年们的举动而吓倒，反而义正言辞的挺起胸膛。
「伊丝小姐身为尤弥尔教会的神官，有义务接受当地神官长的询问，这是教会内部的事情，不容外人插手。」
「伊丝小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一名贵族青年以刻薄语言争锋相对的还击。
抢在冲突发生前，伊丝及时站出去。
「我就是伊丝，丹尼尔神官长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你就是伊丝？陌生的面孔……罢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质疑你，而是有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伊丝不禁心生好奇，再次瞥了一眼神官们不到十级的等级后，点了点头。
「请，但房间大小有限，丹尼尔神官长最好只带必要的护卫上来。」
伸手比出『请』的手势，伊丝率先走向二楼，丹尼尔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后，与两名护卫一起跟上。

第五十三章 圣启示纹章与堕魔者的背后

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内，一名把银发梳成双马尾，身穿亮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正与一位莫约三十岁、头戴神官帽，手持神杖的男性对面对端坐。
将近凌晨的夜晚异常安静，只有鞋子与木质地板磕碰在一起发出的轻微响动，淡淡茶香飘荡在房间，配合木梁上反射回来的橙黄色灯光，令冬日的夜晚多了几分余热。
丹尼尔带来的两名护卫已经走出房间，这里只有伊丝与丹尼尔两人。
冷静的抿了口茶水，伊丝率先开口。
「丹尼尔神官长是来确认我身份的么，如果是这样，可以看这个。」将欧恩给予的纹章放在桌上，伊丝将其推到丹尼尔面前，「我并非神官，但给予我纹章的人说过，凭借这枚纹章，我可以在教会的势力范围自由活动。」
「这是……圣启示纹章？」
丹尼尔拿到手中反复看了几遍后，面色突然大变，立即从座位上起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朝伊丝弯腰行了一礼。
「请原谅我之前的失礼，尊敬的伊丝大人。」
什么什么？难道这枚纹章其实是很厉害的东西？
如果这里是漫画，伊丝脑袋上一定会浮现出一连串问号，她先假装出冷静的样子。
「不必，丹尼尔神官长先坐下吧，」
「好的。」
一反之前高人一等的模样，丹尼尔神色里满是尊敬，这令伊丝更加好奇。
「给予我这枚纹章的尼鲁教区欧恩副神官长并没有告诉我它的作用，这个叫圣启示纹章的东西值得丹尼尔神官长如此尊敬吗？说到底，欧恩只是副神官长，丹尼尔却是神官长，丹尼尔应该比欧恩的等级更高吧？」
等级更高自然也就经常见到这枚叫做圣启示纹章的东西，进而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
颇有文官风范的丹尼尔恭敬解释道。
「如果是欧恩大人给予您，我就得更加尊敬您才行。神官长只是一个简称，我头衔的全称叫『尤弥尔教会凯尔特城神官长』，而欧恩大人的全称是『尤弥尔教会尼鲁教区副神官长』，我的前缀只是一座小城，而欧恩大人是整个教区的副神官长，我自然无法与欧恩大人相提并论。
至于圣启示纹章的地位，在教会里，一共只有六种授予纹章，除开第一第二的圣米斯特汀纹章与圣福音纹章以外，剩下的第三个就是圣启示纹章，它只会授予对教会做出杰出贡献的人，只有教区主教才有资格给予，地位等同于教区级的神官长。」
也就是说，这个纹章是欧恩从尼鲁主教处所得，但那时候尼鲁主教不是正在佩西亚领当人质吗？
伊丝无从得知，欧恩已经遭到堕天使萨麦尔刺杀，如果尼鲁教区主教不能从教皇那里争取到复活资格的话，自己大概没机会接触到谜底吧。
当然，能确认这枚纹章具有的价值，对自己而言也是一桩好事，之前把它当做普通神官纹章用真是太可惜了。
「圣启示纹章和普通的神官用纹章有区别吗？纹路看上去都差不多。」
「不，请您朝纹章里注入魔力试试。」
仿佛生怕把东西弄坏了那样，丹尼尔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纹章，将其送到伊丝面前，伊丝对纹章注入魔力，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流顿时从纹章涌入身体，轻微的刺痛感令伊丝终止注入魔力。
丹尼尔搓了搓手，够着上半身满怀期待的问。
「您有感觉到比以前变强了吗？」
不，我的头发还很好。
强忍着吐槽冲动，伊丝打开自己的状态，原本4270/4270点的魔力现在变成了4280/4270点，同时状态栏上多了一个名为『魔力过载』的状态。
也就是魔力超出了上限。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表情变化，丹尼尔神官长把手放在胸前，开始激动的颂扬教会。
「这是只有教会才能制造的魔法道具，是以神明留下的遗产为蓝本，经复杂加工铸造出的山铜级武器，只要朝其中注入魔力，就能在一段时间大幅增加对元素的感知，发挥出比平时强大的多的力量。」
话说到这里，丹尼尔还主动探出上半身，指向伊丝手中的纹章。
「看吧，这个纹章的背后，当您在朝里面注入魔力的时候，纹章背面会浮现出女神的真身——嗯？您怎么停止注入魔力了？」
「魔力流入的手稍微有些不舒服。」
「这是正常现象，快试试吧，注入魔力就能看见女神的真身！」
丹尼尔涨红着脸的高昂语调令伊丝歪过头。
该不会是这家伙自己想看吧。
虽说注入魔力会有一种刺痛感，但要是在这里拒绝，会显得自己很不给对方面子，伊丝稍微注入了一丝魔力，如同丹尼尔说的那样，纹章背面浮现出一个女神虚影。
是一个有着耀眼金色长发，身穿夜色哥特裙，紧闭双眼，身后拥有一对天使羽翼的年**性。
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伊丝不由得皱起眉思考，只是就在伊丝冥思苦想的时候，虚影上的女神像却突然有了变化——金发的少女忽然睁开双眼，先是茫然的打量了下伊丝，接着眼眸里多了几分灵动，停顿片刻后，朝伊丝眨了眨眼睛，俏皮的闭上右眼，做出打招呼般的可爱动作。
「呜哇！」
下意识的，伊丝将纹章丢出去。
「伊丝大人，您怎么了？」
「她、她动起来了！你看见了吗？女神大人朝我眨眼！」
丹尼尔迟疑的摇头，看伊丝的眼神宛如在看笨蛋。
「……对不起，伊丝大人，我没有看见您说的异常，女神大人一直闭着双眼，老实说，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晰的女神大人。」
难道是幻觉？但自己脑海里确实还有着女神朝自己做出俏皮动作的记忆。
总不会是真正的神明在向我打招呼吧……
伊丝摇了摇头，再怎么说这都没可能。
将圣启示纹章捡起收回仓库，伊丝清了清嗓子，将话题转到正轨。
「丹尼尔神官长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啊啊，十分抱歉，忘记了正事。今天找到伊丝小姐，要说的事情只有一件。既然您是被欧恩大人认可，并且对教会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大人，我也就直言不讳的说了——我希望您能把治疗堕魔者的圣术转交给教会。」
丹尼斯恢复了严肃神色。
「当然，教会不会白白收取您的恩惠，教会将授予您不下于教区主教的地位，拥有取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坐拥万顷，享受所有信徒敬仰。」
看来威尔斯已经把秘密泄露到教会那里了。
真是聒噪的臭虫。
伊丝不着痕迹的皱眉，虽然自己对教会不抱恶意（甚至觉得教会很好），但自己的秘密突然被别人知晓，换在任何时候都令人生厌。
「这是教皇的意思？」
「我想教皇大人应该会答应我的请求，至于理由，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虽然算不上机密，但也还请伊丝大人保密。」
「你说吧。」
伊丝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件事教会从未承认过，但另外两大人类国度，诺塔帝国与赫尔斯王国王室一直在暗地宣扬，所以即便告诉伊丝小姐也无妨。所谓堕魔者，其实并非背叛女神的恶魔。」
「嚯？」
「我知道伊丝小姐一定对这句话抱有疑问，堕魔者是背叛神明之人，这是教会一直以来宣扬的教条。我们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女神大人的威严。
代表光明的女神大人理应无所不能，世间的一切疾病都不在话下。事实也确实如此，即便手足被斩断，甚至灵魂与肉体割离，飞往天界——也就是俗称的死亡，我们依旧能用女神大人的治愈魔法恢复或者举行宏大的复活魔法，尽管不是所有神官都有如此修行，但只要能证明女神确实爱着她的子民，我们教会也就有了自己的义务与责任。」
伊丝在脑海里简单翻译了一下，丹尼尔的意思就是教会借用治愈魔法，强化教会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把自己宣称为神的代言人，以信仰统治人民，这些都在伊丝意料之中，她点点头，示意丹尼尔继续。
「可偏偏有一桩恶疾我们束手无策。」
「堕魔者？」
「是的，正如您所说，即便是将死亡的堕魔者复活，复活后的堕魔者身上也依旧存在印记。不论是剜去长有印记的皮肤，还是将皮肤连带肉一起挖走，都无法改变堕魔者印记的生长，而堕魔者在印记长满全身后，意识会陷入暴走，如同入魔般胡乱攻击他人，这无疑是一种病症。」
「难道不是恶魔依凭吗？」
伊丝的反问令丹尼尔面露苦色，像是羞于开口般，迟疑了很久才回答。
「初代教皇与次代教皇时期确实如此认为，可到第三代教皇大人上任后，第三代教皇大人对堕魔者进行了极为深入的研究，发现堕魔者只是一种疾病，而并非恶魔依凭。
理由是堕魔者不惧怕圣水，哪怕教皇大人使用历代教皇才有资格用的圣术，堕魔者也不会出现身体烧焦的现象，而圣术连天空之主乌拉诺斯都要惧怕几分，堕魔者绝不可能比乌拉诺斯还要强。」
伊丝翘起一条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所以为了维系教会的颜面，你们隐瞒了这件事？」
「不，隐瞒这件事的原由是为了女神大人，女神大人的光辉应该可以治愈所有疾病，而堕魔者的出现却破坏了这个规则。」

第五十四章 消失的烈炎眼虫

「于是你们就给堕魔者强加罪名，宣扬堕魔者是背叛了女神的恶魔么。」
似乎知道这么做不对，丹尼尔愧疚的低下头。
「是的……」
「抬起头来吧，我对政治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多管闲事。」
伊丝叹了口气，虽然自己早就猜想堕魔者其实是教会为了巩固自身统治而遭到迫害的弱者，但亲耳听到真相时，难免还是会升起同情，沉默着拍了拍身上的黑色礼裙。
「所以呢，你又为什么找我索要治愈堕魔者的圣术？那些东西只是传言，我从来都没肯定过。」
丹尼尔脸上涌起希望之色——或者说激动，脸庞跟着变红。
「只要有能够治愈堕魔者的圣术，教会就能以女神大人降下圣喻为由，为堕魔者正名，堕魔者们会重新被世人接受，不必再遭遇残酷对待。」越说越激动，丹尼尔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满是圣职者才会有的表情。
「对您而言，则既有被女神大人降下圣喻的圣者头衔，同时还会受数万堕魔者敬仰，将他们从无尽苦海中脱离的您和救世主没有区别。」
看起来很完满的提议让伊丝停顿了片刻，皱起眉，朝丹尼尔伸出食指。
「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你怎么保证教皇在知道我拥有圣术后，不会从我这里抢走圣术，杀人灭口；又如何保证当我对世人宣告拥有圣术后，其他利益相关者不会派人来暗杀我，我可不想每天连觉都睡不踏实。」
伊丝的质疑令丹尼尔微微张嘴，做出想要辩解的口型，但伊丝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真的相信圣术对堕魔者而言是救赎？如果丹尼尔神官长思考过的话就应该知道，接受了圣术的他们只是脱离旧的苦海，到达新的地狱而已。技术的革新首先会被用来战争，堕魔者是天生的魔法咏唱者，以前不被重视，是因为堕魔者使用次数有限，如果有了能治愈他们的魔法，他们就成了廉价高效的战争工具。」
明显没想到伊丝会反问自己，丹尼尔先是一怔，然后继续以稍快的语调说明。
「我无法否认堕魔者会被用于战争，但只要获得拯救的堕魔者比用于战争的堕魔者多，您就是世间的圣者。」
「抱歉，我无法回应丹尼尔神官长的请求。」
随便举一个例子，如果当代赫尔斯王国国王在掌握一批拥有无限使用次数，并且以后还会有更多数量的堕魔者以后，面对宿敌血族海鲁恩特的不断骚扰，他还会像以前一样，继续小打小闹，不给血族一个教训吗？
答案当然是否，事实是根本不用等血族骚扰，赫尔斯王国的国王就会主动发起战争，这样的例子地球里已经有了历史。
人类是无法满足的生物，有了强大的力量就不会局限于原来的一小片土地，侵略、扩张，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何况战争从来不是一批人的事，一旦国家间发生战争，上至王族与贵族，下至士兵、商人、冒险者甚至普通农夫都会受到牵连，伊丝虽然想帮助堕魔者脱离苦海，但绝不愿意成为引发战争的图纸。
这些话伊丝并没有对丹尼尔解释，因为解释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在这里呈口舌之快，除了让丹尼尔尴尬以外没有别的作用，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尤弥尔教会的教皇冕下。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拒绝拯救人类？是的，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担心教会利用堕魔者统一人类联盟，可这样有什么不好？」
丹尼尔开始在房间里焦急的踱步，如果不是伊丝有圣启示纹章，他甚至想强迫伊丝交出圣术，这并非利益驱使，而是同为人类的恨铁不成钢的感情。
「您身为人类的一员，应该知道人类的屈辱历史，人类时至今日都无法夺回被吸血鬼占领的领土，最大原因就在于他们是一盘散沙，面对外患却内斗不止。如果教会拥有无尽的堕魔者，在统一人类后，我们也就有了与血族抗争的资本，而这个机会就在伊丝大人您手中！您握着全人类的未来！这明明是神明交予您的责任，而您却拒绝执行！」
面对丹尼尔激动到近乎吼出来的声音，伊丝只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丹尼尔神官长如何看待血族与人类？」
「卑劣的吸血鬼怎么能与人类相提并论。」
「那么我们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我和丹尼尔神官长不同，我并非种族主义者，我建议您有机会多在外街区的后街转转，您会在那里看到比吸血鬼更邪恶的人类，也能看到比人类善良的多的亚人。」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外来者，也许在结构上都与这个世界所定义的『人类』不同，倘若非要划分种族的话，自己既不是血族也不是人类，而应该叫做『地球人』，加上出生自准乌托邦时代，伊丝没有一丝一毫的种族主义，自然没有帮助人类战胜吸血鬼，或者反过来帮助吸血鬼战胜人类的想法。
当然，要是在这里把丹尼尔神官长逼的哑口无言，对未来百害而无一利，自己不怕丹尼尔耍手段，可真红她们却无法与教会抗争。从建立玛格丽特之前，伊丝就没打算和真红与芙兰一样，想要结束漂泊生活，长住在凯尔特城里，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东西等待自己发掘，自己当然没理由放过。
伊丝话锋一转。
「但是，我会好好考虑丹尼尔神官长的建议，我们在有一点上的目的相同，那就是帮助堕魔者摆脱如今地位，至于我担忧的问题，我要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权力者的承诺。」
「您的意思是……您要去找教皇冕下？」丹尼尔脸色大惊，呆愣的张开嘴，手指指向伊丝，「拥有圣启示纹章的您确实有面见教皇冕下的资格，但教皇大人不会像我一样，在知道您拥有圣术后还不采取强硬措施，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您被教皇大人逼迫着交出圣术，并且永远无法离开教会。」
「嚯~」伊丝饶有兴致的轻哼，先是刻意将白色双马尾拨至身前轻理了理，然后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如果教会藏着有趣的东西，我倒很想见识一番。」
教会屹立在大陆上超过千年时间，伊丝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战胜教会，哪怕从现在到手的情况看，这个世界的平均实力很低，但谁又能保证教会没有杀手锏？狂妄自大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才是愚蠢，要知道，这个世界不仅存在魔王，连神明自己都亲眼见过，并且就在刚才。
伊丝将圣启示纹章从仓库里拿出轻捏了捏。
金发紫眸，并且拥有天使双翼的少女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伊丝不禁联想到『Ragnarøk』，既然是自己有熟悉感的东西，首先得联想到『Ragnarøk』，不过就在这时候，伊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意识。
那是一种仿佛什么东西被切断的、与某种物品失去联系的感觉，当伊丝尝试调查时，发现来源是烈炎眼虫。
四只烈炎眼虫消失了一只。
「怎么可能。」
伊丝震惊的语气令丹尼尔问道。
「伊丝大人，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总之我之后会去见教皇一面，丹尼尔神官长不用再为此事操心，如果实在不安，就为我写一封推荐信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丹尼尔面露犹豫，为了让他放下心，伊丝拿起手中的圣启示纹章强调。
「我以伊丝之名向圣启示纹章起誓，这样可以了吧？这是在女神大人见证下做出的承诺。」
「好吧，我相信伊丝大人，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嗯，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不送丹尼尔神官长了。」
对转身离开的丹尼尔挥了挥手，伊丝终于可以把心思全部放在烈炎眼虫上，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子荧幕般的四个画面——现在是三个。
「南方的宏伟都市、北方的村落和东边的群山都还在，剩下的是……那只在熔岩世界的烈炎眼虫？」
结果令伊丝不解。
倘若是北方的烈炎眼虫消失，伊丝可以理解为烈炎眼虫因为飞得太高，缺乏作为养料的火元素，所以自行消失，这种事情在『Ragnarøk』里也很常见，但如果是身处熔岩世界的烈炎眼虫消失，伊丝就只有疑惑与担忧。
泡在熔岩世界中的烈炎眼虫近乎是不死的存在，除非有人用高阶魔法将整座火山封冻，不然就是单独将烈炎眼虫捞出来剿灭，否则绝不可能令烈炎眼虫消亡。
「不，除了死亡以外，还有另外的可能。」
比如自己与烈炎眼虫被某种强大的魔物切断联系，或者智慧极低的烈炎眼虫被其他擅长精神魔法的人驯服，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去亲眼看看，虽然那个强大存在可能还在附近，甚至就在伏击我，但不冒危险就不可能触碰到真相。」
但愿不会遇见更强的存在，伊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先下楼对卡米拉与玛丽打了声招呼后，直接连续发动『高阶传送』，在全知地图指引下迅速朝西方移动。

第五十五章 出击的帝国堕魔者

烈炎眼虫消失的同一时间。
仅有烛光的昏暗房间内，安德望着手中朱红色半透明球体陷入沉思。
虽说他们在即将进入凯尔特城的前一天遭到吸血鬼部队狙击，再次损失四人，但总算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租住在威尔斯男爵的宅邸里，再然后，他们从威尔斯男爵处拿到了这枚偷来的朱红色水晶。
「这是……什么？」
「里面蕴藏着极大的魔法能量，我怀疑这根本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产物，可能是神明遗留的瑰宝。」
一名穿着灰色魔法袍的魔法咏唱者回答，眉头皱在一起的严肃模样完全不像在说谎。
手下的话令安德满意的点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但这到底是魔物蛋？还是魔核？如果这是魔核，到底得什么级别的魔物才能诞生出魔力如此纯粹的魔核？那个叫威尔斯男爵的人有说具体怎么来的吗？」
「听那头肥猪说，这是一种被称为『日暮之眼』的道具，是他派人从玛格丽特酒馆，也就是从名为伊丝的人所开的酒馆中抢来的东西。」
「那个叫伊丝的神官就这么把神明的至宝拱手送人了？」
安德皱起眉，要知道，即便是超过五十级，抵达超越英雄领域之境的魔物，魔核也仅仅只有拳头大小，而拳头大小的魔核足以卖到上千万金币，并且还是有价无市的瑰宝，换在现在自己手中至少有人头大小的日暮之眼身上，恐怕是金钱根本买不到的无价之宝吧。
安德吞咽了口口水，光这一个魔核，自己就该遭到无数实力者追杀。
但手下的答案却令安德摸不着头脑。
「是的，肥猪男爵说，日暮之眼被酒馆的女佣人丢在炉灶里充当柴火，他们发现时，日暮之眼正在燃烧。」
「简直胡闹！」
安德的怒吼令手中日暮之眼震了震，他大惊失色的赶紧抱紧，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玩意，要是就这么摔碎，陛下知道肯定会把他活剥了。
安德又清了清嗓子。
「威尔斯男爵真是这么说的？酒馆的傻子把日暮之眼当柴火烧？」
「千真万确，队长。」
「哼，真是群不识货的蠢蛋，要是她们祖宗知道，八成会被气的从祖坟里爬出来。」
不说她们的祖宗，就是自己也怒不可遏，居然敢点燃魔核？上一个这么做的疯子已经死了。
尽管大多数魔核十分稳定，不易引爆，但不同属性的魔核有着不同特点，比如日暮之眼这个一看就属于火属性的魔核，所有火属性的魔核只要一碰到火焰，就会立即发生爆炸，虽然安德不知道为什么日暮之眼被点燃后没事，但这对他而言是值得庆幸的，如果日暮之眼被蠢蛋佣人引爆，他也就得不到了。
同时，日暮之眼的发现也让安德更加肯定伊丝拥有巫术的事实，此前他只是让持有『审问』魔法的同伴询问威尔斯男爵，以此判断事情的真伪。
『审问』魔法可以借一问一答的形式，令被审问者无法说谎。
而现在，他则能通过日暮之眼推断出事情的真相，能拿出日暮之眼这种强力道具的人，本身没点实力的话根本说不过去，巫术自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必须立即把这个送到陛下手里，不得被任何人知道，不然我们会惹上大麻烦，现在就派人启程！」
「好的，队长。」
「三号呢？我应该让他去准备今晚的进攻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来找我？」
话音刚落，木门外突然传来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安德他们用来确认彼此身份时的暗号。
手下面带激动之色的看向安德。
「队长，三号回来了！」
「嗯，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男性，男性先是对安德行了一礼，然后才以简短句子汇报情况。
「有异常，教会的人进入了酒馆。」
「什么？」
安德的眉毛拧在一起，如果要列举他现在最不希望的事情，那一定是伊丝被神殿的人接走，仅凭他手里不到20人的队伍，哪怕他率领的堕魔者小队很强，也难以和有着几百人的城防军对抗，更不用说伊丝本身还是一位等级在10级左右的人，强攻取胜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然后呢？」
焦急使安德连忙追问，甚至在无意识间抓住了三号的双肩。
「目标没有被教会带走，教会的丹尼尔神官长好像有急事，急匆匆的乘马车离开了。」
「呼——」如释重负般，安德长长松了口气，接着如同得胜归来的战士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陛下的意志感动了神明，连上天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教会的蠢驴打死也不会想到，今天的疏忽会令他们永劫不复！」
另一边魔法咏唱者打扮的手下适时附和。
「正是如此，队长。」
「队长，要现在出动吗？酒馆已经打烊，我一直等到她们灭灯才回来，中途没有人外出，现在七号在替我值守。」
「一共八人全部在里面？」
「是的。」
三号的回答令安德眉飞色舞，他仿佛看见自己摆脱堕魔者印记束缚，接受帝国皇帝赏赐的样子。
「好，好好好！干得漂亮，按照事先调查的内容，她们中只有四人有战斗力，分别为两个魔法咏唱者和两个战士，除了叫伊丝的有10级以外，其他人都是最多不超过8级的货色。三号，叫上其他人，准备行动！」
「是！」
……
准备工作早已完成，趁着夜深人静，身着漆黑便服的安德一行很快将酒馆围成一圈。
这种包围网普通人难以察觉，他们借用周围民居的屋顶，如同攀上蛛网的蜘蛛那样灵活，加上漆黑一片的夜晚，倘若不是专业人士，就只有拥有优秀夜视能力的吸血鬼可以看见他们。
一名黑衣人——如同老鼠般在屋顶间跳跃——来到安德身旁，低沉的嗓音更是加重了他们即将作恶的氛围。
「队长，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动。」
「再重复一遍我的计划，三号与七号分别把守前后门，其余人随我冲进酒馆寻找目标，目标的标志是银发蓝瞳，一经发现目标，立即将其带走，如果目标反抗，允许砍断双腿，其余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另外过程里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我们现在身处赫尔斯王国领，如果被城防军发现，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是。」
看着手下离去，安德朝双手哈了口白气，搓了搓手。
「该死的，这乡下真冷，不过只要干了这票，就可以回乡过安稳日子了，不知道陛下会怎么赏赐我。」
话音落下，他摸了**前口袋里的硬物，那里面装着名为『帝国恩赐』的水晶，只要捏碎它，就能召唤出可以击碎山岳的怪异魔物。
身为秘密部队的队长，他曾目睹过怪物的容貌。
那是一只全身被绿色火焰包裹，身体由三块巨石堆成的魔物，一块较大的菱形巨石在中间充当身体，另外两块较小的石块则分别处于身体两侧，石块与石块间并没有直接接触，而是通过绿色火焰结合在一起，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安德，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魔物，当然，魔物长得怎么样安德完全不关心，他只在意魔物的力量。
那时候，帝国皇帝为了将『帝国恩赐』的力量展示给七位秘密部队的队长，曾特地使用过一枚，虽然魔物仅仅只存在了不到三分钟，可造成的破坏却远远大于上万名士兵，简直可以和成年巨龙媲美。
山脉被隔断，大地为之龟裂，石头魔物的每一拳都足以造成地震般的响动，安德可以肯定，就算是城墙，也只会被一击粉碎，石头魔物是远超人类极限的生物。
因此安德也打算一旦事情败露，就立马在城镇里使用帝国恩赐，虽然帝国恩赐原本打算用来强攻赫敏之塔，但现在还是治愈堕魔者的巫术要紧。
片刻后，一声类似猫叫的声音钻进安德耳中，绵长而凄惨的音色提示他，同伴们已经准备好了。
他合十双手，捧到嘴边，轻轻吹响哨声，紧接着，与黑夜融为一体，顺着墙壁垂直落下，如履平地般，在各种障碍物中穿行。
「嗯？」
刚落到地面，安德突然有种穿过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走路时被蜘蛛网糊在了脸上，身为秘密部队的队长，安德没有放过这份怪异，停下脚步，倒回去重新去体验那种「穿过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可不论他怎么尝试，穿过蜘蛛网的感觉都没有再出现。
应该是错觉吧，安德皱起眉再次走过，依旧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大战在即，自己因为紧张变的疑神疑鬼了，想起队员还在等候自己，安德没有多想，按照预定计划迅速朝后院靠拢。
和计划中一样，一共15名手下全部靠在后院的墙壁上，等待自己发号施令。
朝手下们点了点头，安德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酒馆内养着两只冰原狼幼崽，平时冰原狼幼崽不会发出吠叫，但如果有人踏进了酒馆后院，冰原狼就会立即做出反应，牲畜的反应不论如何都被人类要快，因此必须在踏入酒馆之前就将其解决掉。
两名持有手弩的帝国堕魔者踩在其余人搭成的人梯上，悄然将上半身探出墙壁，根据平时观察，每到晚上，平时自由活动的冰原狼幼崽都会被名为芙兰的女人拴在后院木桩上，而那里正好在手弩的最佳射程内。
可等了半天，安德都没听见手弩填装的声音，他皱起眉抬头看向手下，但那两名负责解决冰原狼幼崽的手下却跳下了人梯。
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
安德面色阴沉的问。
「怎么了？」
为了防止被发现，安德的声音极小，几乎听不清说了什么。
「队长，没有发现那两只冰原狼幼崽。」
两名弩手中的一人回答。

上架感言

总算到了上架的日子，虽说要求是要写上架感言，但总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该说的也都在后记里说过了。
如果这本书成绩还不错的话，我会去找画师约人设，就先预定给伊丝和卡米拉吧~
然后是读者群的问题，目前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如果希望的人多的的话，我还是会建的。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你们的每一次订阅、评论和打赏都是我的动力，最后的最后，求订阅和月票啦aaaaaaaaaaa无能狂怒。
再次感谢。
2020/02/14

第五十六章 伏击

「怎么可能？是不是天太黑，你们看漏了？」
「千真万确，队长，木桩上只有绳子，冰原狼幼崽没有被拴上去。」
「啧。」
要撤退吗？
安德脑海里浮现出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在损失了大半人手的现在，就这么毫无建树的灰溜溜的回去，绝对会被送上军事裁决厅。
可不把冰原狼幼崽解决，就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酒馆，他思索了片刻后，狠下心咬了咬牙。
「继续，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如果被发现就立刻准备强攻，力求速战速决。」
「是。」
手下退守至后院门，后墙墙壁仅仅只有不到两人高，凭借他们训练已久的力量，很容易就能翻墙而入。
预想中冰原狼的吠叫并没有传来，等到所有士兵都翻进后院后，院子里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片。
顺利过头了。
这是安德的第一想法。
虽然他知道这次的行动目标是一群没有战斗能力的女孩，可像现在这样连冰原狼幼崽都不吠叫的情况，实在顺利到让人觉得诡异，他不禁觉得这是一场阴谋，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埋伏。
可是，埋伏的前提是对方知道自己会提前来，预先知道行动轨迹，才有埋伏的资本，而自己一行的行动绝对保密，在租住在威尔斯男爵宅邸的这段时间，就连威尔斯男爵家里的佣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那么女孩们究竟是以何种手段发现自己？
大概是自己太紧张了吧，安德摸了摸下巴，这群没经历过像样战斗的女孩怎么可能有如此防范意识。退一万步说，即便发现了入侵的自己，也只会有两种反应，第一是尖叫着大喊救命，第二种则是捂着嘴默不作声的躲在床下瑟瑟发抖。
刻意冷笑缓解绷紧的神经，安德与伙伴摸着墙壁穿过后院，来到后厨的大门前。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安德抽了抽鼻子，回头看向手下，用眼神询问是不是闻到了什么，手下的回答是点头。
继续闻了一会儿后，安德终于发现了味道的来源——是被打泼的酒和油。
为什么会有这两种东西被打泼？
考虑到这是酒馆，酒和油十分常见，安德并没有想太多，让手下调走门口的木闸，蹑手蹑脚的摸进酒馆一楼。
桌椅被整体的摆放在漆黑大厅里，一切都十分正常——只有脚下的水摊令他不爽，由于潜入行动不能点灯，加上人类不像吸血鬼一样拥有夜视能力，他根本无法去确认脚下的液体是什么，只知道散发着浓郁到刺鼻的酒味。
他朝手下挥了挥手，人群分为两队，第一队是实力较强的手下，负责抓人，第二队把守在酒馆一楼，以免出现漏网之鱼，安德自己则在一楼待机，以防因为打斗而赶到的城防军。
很快，一共八人踏上了仿佛随时会塌掉的，发出咯吱咯吱响声的木质楼梯，当最后一人也走上楼梯时，安静的环境突然出现变化。
一盆不明液体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踏上楼梯的八名手下身上。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是谁！谁在那里！」
由于受到过良好训练，八名踩在楼梯上的士兵只是下意识发出惨叫，并没有破坏阵型，但饶是如此，安德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
「混蛋。」他咂了咂嘴，「准备战斗！」
发出指令的同时，安德突然发现楼梯口涌现出一阵光亮。
是火焰的光明。
扑！
如同一条游动的火龙，整个楼梯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由上至下熊熊燃烧起来。
「咿啊啊啊啊！」
「水！水！」
由于身上服装沾满了酒精与油，走上楼梯的八名堕魔者很快被点燃，充斥全身的剧痛令他们不再镇定，一个接一个从楼梯上滚下，试图在地面打滚扑灭火焰，但地面早已提前洒上蒸馏酒，当全身着火的堕魔者接触到地面时，一楼大厅也开始燃烧起来，连带着没有被泼洒蒸馏酒的另外几名堕魔者身上也跟着被点燃。
混乱眨眼间便发生。
强行保持镇定，安德急忙大喊。
「八号，快把火扑灭！」
「是，□□□——『火破坏』。」
火破坏一次只能对一个目标或在极小范围内起效，八号不得不一个个扑火，也就是在这时候，安德左耳传来一阵风声。
是偷袭。
多年的辛苦训练在这时候起到效果，安德没有丝毫犹豫的后仰身体。
呼——
砰。
前面是锐器割破空气的声音，后面则是安德因为身体不稳，上半身砸在身后桌子上的结果。
事实证明，安德下意识的反应救了他一命。
当然，袭击不会就这么结束，借助火光，安德看见了偷袭者的面貌——三位逐渐从虚空中浮现的女性，安德愣了一瞬，再次确认，结果对方确实是在逐渐出现，犹如之前溶解在了空气中。
内心响起警钟，安德立即朝旁边翻身，直接滚到地上，为脑海里的思考争取时间。
她们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也许使用了隐身魔法，可想要达到真正让别人无法看见自己的效果，至少也得四十级以上的人才有可能学会，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三名女性全部是情报中有所记录的人，换言之，她们连十级都没有。
一定是堕魔者。
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安德内心咯噔一声，如果对方手中有堕魔者的话，这一切就说的通了，不论是事先侦察到自己的伏击，还是现在逐渐从虚空浮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收进眼底。
之所以在一次攻击后就从隐身状态出现，应该是被堕魔者的能力限制，堕魔者虽然强力，但却不会诞生出过于超规模的存在。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安德一边借用桌椅当遮挡物一边与卡米拉、玛丽以及赛拉周旋，正常情况下，21级的安德用不着惧怕三个不足十级，并且其中一个还不具备战斗力的人，可现在对方手中有堕魔者，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就他的推测，这里除了有可以让人隐身的堕魔者外，应该还有和21号类似，能够探查周围环境的堕魔者，不仅如此，也许还存在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堕魔者。
真是再糟糕不过的环境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手中拿着树枝形状的法杖，金发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光的卡米拉厉声质问安德。
现在伊丝因为调查烈炎眼虫不在酒馆，她必须要替伊丝将来犯者赶走，或者说杀死，当安德一行刚出现在酒馆周围时，放在卡米拉房间里的警示灯便立即闪亮，这是伊丝几天前交给她的道具，警示用魔法灯直接与转移魔法阵相连，当有人在打烊后出现于酒馆范围，警示灯会发出红光，安德在第一次进入酒馆范围时察觉到的「踏入了什么东西的感觉」，就是进入了转移魔法阵的象征。
如果只是普通的闪烁一下，当然不用值得在意，但如果是连续而急促的闪烁，就说明有大批成队伍的人进入了酒馆范围。
卡米拉在发现的第一时间便立即叫醒玛丽与真红一行，先是让芙兰将冰原狼幼崽回收，然后又在酒馆内泼洒蒸馏酒——蒸馏酒极易点燃是她们这几天偶然发现的事情。
最后，她又让除赛拉以外的堕魔者女孩躲在地下室，只让真红带着火种与盛放了蒸馏酒的木桶等待在酒馆二楼的楼梯口，既然对方是有组织的行动，那么肯定已经把逃跑的路封死，无法派人通知卫兵，而大声尖叫又只会打草惊蛇，令对方一股脑涌上来发起强攻，因此不如用奇袭挫败对方。
尽管在酒馆内引火极为危险，但除了内部地板与装饰外，酒馆整体由石砖砌成，只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自己就能用『火破坏』轻松熄灭火焰，而如果战斗时间较长，那么就只能庆幸还好选择了背水一战的方式，连点燃酒馆的奇袭都无法起效，正常的战斗方式又能有多大胜算？
事实证明，仅仅是第一次交锋，对方就已经乱了阵脚。
卡米拉的质问令安德微微低垂视线，随后抽出长剑，右脚猛地踩在地板上一跃而起，跳过桌子，朝卡米拉发起突袭。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决不能因为回答卡米拉而延误战机。
「不会让你得逞哦。」
当卡米拉带着赛拉连忙后退的时候，手持铁盾的玛丽挡在安德与卡米拉之间，现在玛丽的武器已不再是圆形木盾，而是包裹了铁皮的，高度相当于半个玛丽的橡木方形盾牌，即便是士兵，都难以装备这种级别的坚实武器，而这也是伊丝因为玛丽升级而送给玛丽的礼物。
铿！
金铁交响的火花令整个酒馆一楼亮起一瞬，超过十级的等级差加上体型差距，承受攻击的玛丽在接触的第一时间便被震退，安德没有放过这个时机，趁玛丽因为后退无法抽手防御，接连上前几步，随后朝玛丽的头部横挥长剑，准备一击解决。
然而。
「□□□□——『冰狼袭』。」
随着卡米拉的咏唱结束，一道拥有狼头的冰柱径直朝安德飞去，如果安德执意杀死玛丽，他自己也会被魔法贯穿胸膛。
「该死的。」
放弃攻击，转而强行扭转身体，安德以一个极为危险的角度避开擦身而过的冰柱。
与此同时，另一边楼梯处的战斗也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
手持两柄短刺的真红不经楼梯，直接从二楼跳下，接着引燃作为武器的双刺，穿梭在因为身体着火而惊慌失措的帝国士兵中，虽然帝国士兵想要组织反击，但因为真红的特殊能力配合满地酒精，士兵根本不敢靠近真红一步。
短短数息时间，就已经有三名帝国士兵在真红手中陨落。

第五十七章 归来

手持两柄短刃的真红不经楼梯，直接从二楼跳下，接着引燃作为武器的短刃，穿梭在因为身体着火而惊慌失措的帝国士兵中，虽然帝国士兵想要组织反击，但因为真红的特殊能力配合满地易燃物，士兵根本不敢靠近真红一步。
短短数息时间，就已经有三名帝国士兵在真红手中陨落。
与安德一起瞥了一眼惨叫中的帝国堕魔者，卡米拉再次质问安德。
「你们有什么目的？」
「着火了！」
「酒馆着火了！」
「快救火！」
外面传来人们的惊呼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酒馆内正在进行的战斗。
同样听见这个声音的安德冷哼一声，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即便自己与手下们找到了伊丝，并且迅速将卡米拉一行击杀，接下来也难以躲过城防军的阻拦，和预料中一样，最后还是得使用『帝国恩赐』强行破城。
有了这样的想法，安德心中的急躁逐渐平复下去，现在的任务不再是抓紧时间，而是想方设法拖延，等到城防军来到这里后，他再召唤燃烧的石头魔物，将所有抵抗力量一举歼灭——他已经胜券在握了。
「哼，你认为是什么？」
「日暮之眼？」
「难不成你们还有第二个神明的杰作？……这倒是意外之喜。」
安德的回答令卡米拉皱眉，除了被窃走的日暮之眼值得垂涎外，酒馆里就只剩下玛格丽特的制作方法独一无二，而卡米拉并不认为帝国的堕魔者会来窃取玛格丽特的制作配方
察觉到卡米拉的疑惑，安德缓缓收回长剑，将手下的惨叫弃之不顾。
「当然是为了治愈堕魔者的巫术而来，叫伊丝的神官在哪？只要交出她，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你们是谁？」
没有回答安德，卡米拉以问题回答问题。
对秘密部队而言，自己是谁是绝对不允许说出来的事情，可现在帝国恩赐就在自己手中，卡米拉甚至整个酒馆的人都已经被宣判死亡，因此安德没有丝毫顾忌。
「诺塔帝国第七秘密部队，这样的回答，你应该满意了吧？」
「……帝国的走狗能不知不觉潜入到赫尔斯王国内陆，王国已经腐朽到骨子里了。」
「正是如此，所以陛下才怀着悲天悯人之心，决心拯救堕落的人类。」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重整阵型，卡米拉与玛丽一后一前站在一起，随时都能再战，「既然是冲着姐姐大人而来，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交流的必要，□□□——『冰墙』。」
一堵散发寒气的冰青色墙壁骤然出现在大厅，但卡米拉并不是为了将安德阻隔在外，而是把冰墙召唤至安德脚下。
原本以为卡米拉会使用攻击魔法的安德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仰面朝天，即将倒地。
也就是在这时候，玛丽在卡米拉指挥下将盾牌挡在身前，朝安德发起『冲锋』，这是玛丽唯一能够主动使用的魔法，可以在冲锋过程中获得巨大力量。
「啧，『刚毅』。」
安德固然没有能够违抗物理法则的魔法，但这不意味着他无法应对玛丽，伴随体表浮现出的橙红色光芒，玛丽的盾牌就像撞击在了一座要塞上般，哪怕受到冲击倒飞而出的安德一下撞碎冰墙，安德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倒玛丽的双手被震得发麻。
作为近战无咏唱魔法中的基础魔法，『刚毅』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强化战士的肉体，令其变的格外坚硬。
在落地的后一秒，安德重整架势，抓起长剑朝落单的玛丽冲去，现在三人呈一条直线，如果卡米拉想用攻击魔法，就必须先贯穿玛丽。
「玛丽，快回来！」
「唔。」
玛丽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落单，可『冲锋』带来的惯性以及被震得发麻的四肢并不允许她及时回撤，脑海里堕魔者带来的能力也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是丢弃武器趴下身体，第二则是摆好防御姿态，将胜算堵在『盾挡反击』上。
在战场上丢弃武器等于自杀，玛丽摆好防御姿态，右脚向后踏出半步，膝盖微微弯下，前举盾牌，将大半身体隐藏在包裹了铁皮的橡木盾牌后。
如果『盾挡反击』能抵御安德的进攻，那么玛丽就有了撤退时间。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盾牌真的能挡住安德攻击的前提下，达到21级的战士不会学习其他魔法吗？答案当然是否。
安德前冲的身体骤然停下，在距离玛丽三公尺的时候，猛然向前空挥长剑，紧接着，一共两道弧形冲击从安德的长剑上扩散开。
『剑冲击』
并非选择近战，而是以魔法应对玛丽，『盾挡反击』固然能承受比平时大得多的冲击，但当攻击达到复数时，『盾挡反击』便无能为力。
同样理解这一点的卡米拉即刻终止咏唱攻击魔法，转而准备利用『冰墙』替玛丽争取时间。
「卡米拉，不要分神！」
旁边传来真红的警示，卡米拉下意识看向真红，后者正用异常着急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甚至直接将手中的短刃当做远程武器投掷过来。
背后有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卡米拉做出向前扑倒在地的动作，但反应明显慢了一拍。
「已经晚了！」
不知何时，安德悄悄移动到了卡米拉侧面，长剑由上至下的挥击发出刺耳破空声。
从一开始，安德的目的就不是击倒玛丽，身为魔法咏唱者的卡米拉威胁比玛丽大得多，所以安德才会先用远程的『剑冲击』将玛丽逼迫进防御姿态，随后再趁卡米拉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迅速从侧面接近卡米拉。
借助火光，安德瞥见了卡米拉的姣好五官，后者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与惊慌之色。
虽然是个美人，但也无法抵御冰冷的钢铁。
遗憾的感叹，安德亲眼看着长剑砍进卡米拉脖颈。
——本应如此。
就在长剑即将切入皮肤的时候，如同一刀砍在了石头上，长剑发出令安德震惊的铿锵之声，然后，长剑再也不受安德控制。
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抓住了长剑剑身。
连英雄史诗都不敢如此描写的画面出现在了安德眼中。
「没想到在我外出调查期间家里会进老鼠，而且还是对卡米拉出手，你们可真够大胆啊。」
宛如地狱生物般充满死气的冷漠声音，即便是安德，也为这份完全不像生物的语调惊疑，更令他震撼的是，握住自己长剑的人就是名为伊丝的神官女孩。
不论安德想要向下切开伊丝的手掌，还是试图收回长剑，长剑都如同山岳般没有丝毫移动迹象，加上眼前的景象，安德发现自己内心居然开始出现动摇。
「你、你是谁？」
「我是谁？确实，我没有自曝家名，那么，姑且享受这最后的自由吧，去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微眯起眼的伊丝从仓库拿出刻有太阳与雪花的法杖——永冻之黄昏，用法杖底端重重点在地面上。
倘若此刻有人从城市上空俯瞰，一定能发现以玛格丽特酒馆为中心，地面浮起一个复杂的白色结界。
在白光闪烁的一瞬，伊丝与帝国的堕魔者全部消失在酒馆。
『群体转移』
伊丝预先布置在酒馆下的转移魔法阵，能够自由选择目标，并且将其传送至凯尔特城郊外。

第五十八章 挣扎

冬夜的月亮难得没有被厚厚云层遮挡，幽暗冷光均匀洒在旷野，如果这里有吟游诗人，一定会灵感迸发进而谱写诗歌，但对安德与其他堕魔者而言，只有如坠冰窖的寒冷。
短暂时间内的环境巨变令他们怔在原地，过去了不知多久，帝国的堕魔者们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群中的一人从牙缝中挤出声音，破碎的语句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令他异常吃力。
「群……群体……转移……魔法……」
「恭喜你，答对了，不过这并不是单纯的技能，而是魔法阵，普通的传送魔法怎么可能做到在其他人不同意的情况下进行转移。」
突兀的女声出现在众人头顶，惊慌之下，所有人抬起头仰望，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位有着银发双马尾与蓝色眼眸，身穿黑色礼裙的少女，如同字面上形容的那样，少女以君王审视臣子的视角，从上向下俯视众人，但脸上的笑容却只让安德一行感到发自心底的寒意。
「不、不可能！群体转移是神明的魔法！」
「我可以理解成我就是神明吗？」
「别开玩笑了！这是巫术！」
安德的一名手下歇斯底里的大喊，安德并没有阻止，因为他也发自内心的相信，或者说想要相信这是伊丝的巫术 。
「嚯，不相信也无所谓，你们也只会相信想要相信的东西，事情超出你们想象，无法接受也在意料之内，但是——」伊丝故意停顿一瞬，微笑的表情重归冷漠，「在收取他人性命之前，至少做好了被他人收取性命的心理准备了吧？」
「你到底是谁？」
察觉到伊丝语气里的不妙，安德开始用对话争取时间，同时用小动作示意手下朝自己靠拢，正如之前的判断一样，不论传送魔法还是浮在空中的飞行，都可能是巫术的一部分，大陆上存在着同时拥有两种能力的堕魔者，伊丝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要知道，在进攻酒馆前，安德曾仔细调查过伊丝的力量，对方仅仅只是一个不到十级的普通人类，现在的一切举动也许是在虚张声势，拥有飞行能力固然棘手，可只要让手下们和自己聚拢在一起，自己一行就能利用魔法将其击坠。
这个蠢货。
最初的惊惧过后，安德内心只剩下讥笑，如果战斗发生在城内，自己还得用帝国恩赐才能击败赶来的城防军，结果现在被伊丝带到荒野，连道具都可以省下。
只要为手下使用魔法争取时间即可。
安德一边对手下打手势一边仰头与伊丝交涉。
「我们是帝国的第七秘密部队，在得知阁下拥有治愈堕魔者的力量后，特意赶来邀请阁下前往帝国作客，陛下十分赏识阁下的能力，如果阁下愿意前往帝国，陛下一定会给予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错的提案，但在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之前，我先回答你最初的问题，也就是我的身份。」
伊丝从虚空中站起，理了理衣服，接着解除『第二形态觉醒』，在白光映照下，变成有着吸血鬼翅膀的伯爵长女外貌。
「我是血族海鲁恩特佩西亚伯爵家长女，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这样的回答，满意吗？」
「吸……吸血鬼！」
人群倒抽一口，而也就是在这时候，安德指向伊丝大喊。
「打下她！」
「『火球』！」
「『冰枪术』！」
「『闪雷』！」
「『暗蚀』！」
各种各样在夜空中发出五颜六色光彩的魔法朝伊丝飞去，其中还夹杂了弩箭与投枪，在这样的攻击下，即便是翼龙也会从空中被打下来，安德深信，就算对方是吸血鬼，凭借不到十级的等级也只会任由自己宰割。
不仅如此，由于吸血鬼拥有至少两百年的寿命，帝国甚至能享受更多巫术带来的恩惠。
当火球与闪雷的爆炸声、冰枪与弩箭的破碎声消失后，安德得意的眺望烟火下的空中，试图看到伊丝笔直坠落到地上的声影。
但令他失望的是，哪怕等到烟火快要消散，也依旧没有东西从空中落下，他忍不住回头看向手下。
「人呢？」
「不、不知道……」
「这就是你们的实力？」
从硝烟中浮现，出现在安德眼中的伊丝没有丝毫损伤，就连衣角和头发都没有乱掉，此外，可以隐隐看见伊丝面前存在一个类似光盾的东西。
下意识的，安德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可以肯定，刚才那些魔法已经是手下能用的最强魔法，换做是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他不禁想起之前在酒馆时伊丝单手握住长剑的场景——还有一个月前21号发出的警告。
『凯尔特城内存在着怪物，如果我们遇见那个怪物，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杀死。』
『比十几头巨龙加起来还强。』
『超越英雄领域的英雄领域。』
曾经安德对其嗤之以鼻，而现在，除了缓慢滋生的恐惧以外再没有其他感想。
血族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角色？
安德绞尽脑汁思考，帝国之所以敢派遣秘密部队前往赫尔斯王国，就是因为血族内部出现了不合，以至于血族南方领地内的各大领主纷纷自立为王，内战不断，血族国力出现前所未有的虚弱。
而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能够打败十几头巨龙的人，简直像是上帝给予血族的救命稻草。
焦虑充斥了安德内心。
「怎么？继续攻击，让我看看所谓秘密部队的实力。你应该有21级吧？在人类世界里算什么级别？拼尽全力的进攻过来。」
「你……」
「对了，我一直没有尝过男性堕魔者的血液，堕魔者的血液会不会比普通人更美味，似乎有尝试的必要。」
「不要太过分了！惹恼帝国对你有什么好处！」
部下中的一人大喊，安德此刻有种想用长剑死部下的冲动，血族与人类本就无可调和，根本谈不上好处，这么说只会激怒吸血鬼，真正要做的应该是想办法与对方谈判，争取全身而退的机会。
不……还有一种办法。
脑海里突然想起胸前藏着的帝国恩赐，安德装作放弃抵抗般的一步步缓缓走向伊丝。
「尊敬的吸血鬼小姐，我们无意与您争执，只是希望借用您治愈堕魔者的力量，将赫尔斯王国一举歼灭，记得佩西亚领与赫尔斯王国接壤，如果帝国能消灭赫尔斯王国，您的佩西亚领也会安宁许多吧。」
「只是换了个敌人而已。」
终于走到伊丝脚下——尽管伊丝飞在空中，双方的距离也不超过二十公尺——安德继续说。
「可您不想成为新的血族女王吗？阿尔维尔七世尚且年幼，血族南方又叛乱四起，佩西亚领身为血族十二领中实力排行前列的领地，以您现在展现的实力，一定可以轻松称王吧？」
「我对称王并没有兴趣。」
其次，自己也不认为血族没有底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血族占据整个大陆二分之一的领土超过千年，如果没有积累底蕴的话，不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如果我说帝国有决胜的秘密武器呢？」
「嚯，那我倒是想见识——」
咔嚓。
只有安德才能听见的细微响动，那是某种坚硬物品被捏碎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高度超过五十公尺的庞然大物拔地而起，强行插入伊丝与安德之间，如果不是安德躲避及时，甚至会直接被踩成肉饼。
绿色的火焰包裹着石头制成的全身，怪物刚出现的第一时间，便立即朝伊丝挥出右拳，直径超过三十公尺的拳头令人毫不怀疑其中蕴藏的力量，连城墙都会被一击打碎，而这也是安德手中的最强底牌，帝国恩赐。
尽管站在石头魔物的后方，安德也清楚看到，飞在空中的伊丝因为躲闪不及，被石头魔物一拳挥中，接着与拳头一起伴随巨大的轰鸣声砸在地面。
安德不禁为石头魔物庞大的身体与无与伦比的力量而激动到浑身发抖，逃出升天的畅**令他得意忘形，在呆了几秒后，不顾形象的张开双臂，涨红着脸仰起头大笑起来。
「看吧！陛下赐予的帝国最强兵器！这就是帝国恩赐的力量！没有人能再它面前耀武扬威！惹恼了帝国的人都得死！」
即便是能战胜十几头巨龙的人，也终究属于生物范畴，被刀剑穿刺胸膛便会窒息，被石头砸烂脑袋便会死亡，这是自然规律。
「为帝国的荣光颤抖吧！」高声赞颂着，安德自顾自的转身，兴奋的朝手下大喊，「我们才是胜利者！」
虽然失去了能够治愈堕魔者印记的巫术，但能消灭帝国的威胁，也同样是大功一件，只要回去把伊丝的实力如实上报，陛下就不会追责自己使用了帝国恩赐。
充斥全身的喜悦近乎让安德手舞足蹈起来。

第五十九章 超越人类之力

不过，这对面朝伊丝的其他堕魔者一行而言，不论如何也无法认同。
如同看见了怪物活生生把人吃下的场景，除了安德以外的所有人都把嘴巴张开到最大，他们同样浑身颤抖，就连手中的武器都无法握住，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其中一部分人甚至直接瘫软在地上，仿佛在逃离死亡般，拼命摩挲着后退。
「喂！你们怎么了？快站起来！帝国的荣耀被你们丢哪去了！」
部下的怯弱令安德变的恼怒，但他又不禁感到奇怪，即便刚才伊丝从魔法攒射中全身而退确实令人惧怕，现在也已经是一具死尸，没有慌忙后退的必要。
他下意识转过头，视野里映入人类无法做到的画面。
石头魔物的全力一击被站在地上的伊丝单手接住，极具视觉冲击的画面让安德张大嘴愣在原地，紧接着，仿佛石头魔物不敌伊丝般，前者直径超过三十公尺的手臂被缓缓反压回来。
「不可能……」
已然忘记恐惧为何物，安德单纯为以人力抗衡帝国恩赐的景象而呆滞，但伊丝的举动很快就把他拉回现实。
与想象中应该要咬紧牙关，拼死抵抗巨力的模样不同，伊丝显得颇有余力。
「这就是你的底牌么。有趣，你们中实力最高的人只有21级，现在却能召唤出47级的魔物，正常来说，召唤者最多只能召唤超过自己十级的召唤物，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伊丝通过魔法书掌握的信息，属于这个世界、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标准，如果换在『Ragnarøk』里，召唤者与召唤物的等级差最高为50级。
「嘎嘎嘎嘎嘎——」
似乎对伊丝小瞧自己而恼怒，石头魔物在一只手无法砸扁伊丝的情况下，朝伊丝挥出另一只拳头，伊丝不由得对这种聒噪举动皱眉，自己好奇的是为什么安德一行能超等级召唤，名为『格雷西斯』的石头魔物自己根本不感兴趣。
「消失吧。」
『湮灭于尘土』
如同加速播放了沙漠中风化的顽石，石头魔物身上的绿色火焰迅速消失，黑色的身体逐渐泛白，接着一块块剥落，最后化为沙尘，被一阵风吹散，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旷野中的庞然大物便消失不见。
『湮灭于尘土』并非特别强力的魔法，连十阶魔法的门槛都够不上，如果站在伊丝面前的是普通生物系魔物，这个技能没有任何作用，『湮灭于尘土』仅仅只能对非生物魔物中的大地系魔物有用，而且必须与使用者有超过五十级以上的等级差，换在现在的场景刚好适用。
夜晚的荒野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是谁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然后，如同被这道声音唤醒了般，只过了不到两秒时间，恐惧便如同瘟疫般在队伍里蔓延，安德的部下一边发出惊恐的「咿」声，一边手脚并用的拼命朝后方爬行，面色狰狞的想要逃离伊丝，后者的所作所为已经明显不属于人类范畴，没有人会想着与这样的怪物战斗。
谁能肯定自己不会像石头魔物一样，被这只吸血鬼莫名其妙的化为尘土？被刀剑贯穿胸膛并不可怕，或者说他们已经有了如此觉悟，但要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便被杀死，莫名其妙的化为齑粉，他们不论如何也无法直面。
他们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未知。
即便这群人侥幸逃离战场，以后也无法再成为合格的士兵，今天的恐惧将伴随他们一生，成为无法摆脱的梦魇。
如同从笼子里跑出来的老鼠，十几名士兵很快四散逃离，消失不见，只剩下被伊丝盯视着的安德留在原地，并不是安德不想逃跑，而是他有一种预感，一旦他转过身，伊丝就会立即出现在他背后。
没有得到安德的回应，伊丝一边走向安德，一边重复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你可以召唤出超越你等级的魔物？」
此刻安德眼中的伊丝已经不再是女孩，而是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每当伊丝朝安德迈出一步，安德都会有某种东西捏住了心脏的感觉。
「咿呃！」发出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叫喊，安德双膝一软，不顾面子的跪在地上，「那、那是陛下给我的道具！不是我召唤的！我、我是帝国精心培养的战士，我有贵族身份，你不能杀我！」
但伊丝依旧不紧不慢的朝安德迈步，见到自己的威胁不起作用，安德连忙改口，现在的他除了慌不择路的寻找保命手段以外，没有一点反抗意识，生怕自己也变成一捧尘土。
「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宝物和金币都交给你！——不，只要您愿意放过我，就算让我背叛陛下，为您效忠也没问题！我身为帝国第七秘密部队的队长，只要我想，很容易就能打探出其他人不知道的情报！」
「背叛过别人的人终生都长有反骨，既然你可以在我的威胁下背叛你的主子，谁知道你会不会在下一次遇见死亡威胁时背叛我？况且我对你所谓的情报不感兴趣，你在我眼中的价值连路边快饿死的奴隶都比不上——」
伊丝走到安德面前，俯视双膝跪在地上的、安德充满希望的脸庞。
「——至少奴隶们会对给予过他们食物的人抱有尊敬，而我放走你只会留下祸根。」
「不、不要，我不想死……」
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安德在地上摩挲着膝盖，试图移动到伊丝面前抱住伊丝双腿乞求，但伊丝只是厌恶的将其一脚踢开。
「你当然不会死，就像你说的那样，身为帝国秘密部队的首领，你手中掌握的信息比其他人多得多。」
「您要放过我？我一定知无不尽！」
安德脸上浮现狂喜神色，只是伊丝的下一句话很快让他表情凝固。
「我说过，你的价值对我而言连路边的奴隶都不如，但对佩西亚伯爵——父亲大人有别样意义，你将会在佩西亚领的拷问中度过余生。」
当然，伊丝的真实目的并不像表面上说的，是为了佩西亚领着想，而是对佩西亚伯爵拿出实绩，就像上次把堕天使萨麦尔送回领地一样，如果定期把『伯爵长女确实有在努力』的信息传达给佩西亚伯爵，佩西亚伯爵也会更加相信自己。
至于安德将接受拷问的结局，伊丝没有丝毫怜悯，真红一行原本有二十人，之所以削减到现在的五人，责任完全在安德率领的帝国堕魔者身上，即便是放到地球里，安德也会被判处死刑，负罪之人必将接受惩罚，这是因果规律。
「那么，先沉睡在这里吧。」
伊丝无感情的宣判令安德微微睁大双眼，紧接着，就像走投无路的人想要拼死一搏般，疯狂之色开始爬上安德脸庞。
「给我去死！！！！！」
狰狞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之前面如死灰的安德如同自焚的狂信徒一样，举起剑大喊着朝伊丝冲来，伊丝收回想要用『眩晕弹』的念头，转而瞬移到安德侧面，先是一脚横扫踢向安德胸前，等安德如同麻袋般飞出后，再次瞬移到安德身体上方，以手肘击打向安德后背。
仅仅只是一次连击，安德便趴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没有了反抗之力。
「老老实实接受结局就不会这么痛苦。」
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伊丝立即切换回『伊丝』的身份，借用『短距离传送』，回到凯尔特城内的玛格丽特酒馆，虽然还有抓回逃跑的老鼠、以及将他们与安德一起丢到佩西亚领内的任务，但比起帝国的堕魔者们而言，显然还是卡米拉与玛丽以及真红一行的安危更重要。

第六十章 蕾菲娜的迷失

回到酒馆，确认了卡米拉包括真红一行没有受伤后，伊丝再次展开传送魔法，前往抓捕逃窜的帝国堕魔者。
只不过，当伊丝检索『全知地图』时，却发现了令人疑惑的景象。
所有逃窜的帝国堕魔者都被集中在一起，而将他们围成一圈的人则是血族，十分自然的，伊丝搜索血族的名字，结果在里面发现了蕾菲娜。
「蕾菲娜？还有切西尔？为什么她们会出现在这里？」
蕾菲娜自不用说，切西尔在伯爵长女的印象中是一个逆来顺受，缺乏个性的成熟女人，除了血液好喝以外就只有听话的优点。
「不，先不论原因，既然她们来了，正好可以替我把帝国的堕魔者带回去，省的用传送魔法。」
直接使用传送魔法在两大领地间传送有点太惊世骇俗，能不这么使用，伊丝想尽量避免。
切换回伯爵长女的外表，先是揉了揉脸，让表情变得可怖后，伊丝拎起浑身沾满泥土的安德，出现在蕾菲娜背后。
如同丢小鸡般，将安德摔在地上。
「蕾菲娜，你们——」
「是、是主人？」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伊丝吓了一跳，蕾菲娜连忙转身，在看到伊丝后，红色的眼眸里顿时满溢出欣喜，「果然是主人，我就知道主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已经发现是指刚刚从全知地图里发现吗？
伊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面无表情的继续话题。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主人暗示我们将帝国鼠辈抓起来后，我们就出动全部人手组成包围网把他们围起来了。」
说到这里，蕾菲娜指了指被黑衣血族围在中间的、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帝国堕魔者，然后仿佛期待被主人表扬的小狗那样，用闪亮着星星的眼睛回看向伊丝，伊丝不禁有种如果蕾菲娜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会摇成螺旋桨的感觉。
不，这都不是关键，问题是自己什么时候暗示蕾菲娜把帝国堕魔者抓起来？
虽然想直接问出口，但由于伯爵长女冷酷而智慧卓绝的人设，伊丝没能询问。
或许这才是蕾菲娜与伯爵长女平时的交流方式。
当然，蕾菲娜都做出想要得到奖励的举动，身为主人，自己再怎么样也得给予奖赏，即便是伯爵长女，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吝啬。
伊丝单手抱胸，用空出来的手抵在下巴处，摆出假装思考的表情。
「确实需要奖励你们……蕾菲娜是想要金币还是假期？」
话说回来，蕾菲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身后的血族又是怎么一回事？
伊丝的话让蕾菲娜面露娇羞，双手扭捏的握在腰间，明明穿着战斗用的束身服装，但却给人一种相处多年的青梅竹马正在害羞的感觉。
「我想要主人的……主人的宠幸。」
宠幸？
愣了一秒后，伊丝理解了宠幸的含义，是指过去伯爵长女与宠物们经常做的大人才会做的事情，类似于古代皇帝宠幸妃子。
总觉得在意料之中啊……
伊丝并没有显得太惊讶，伯爵长女的记忆里充斥着涩情与暴力，在看过那些东西后，自己抵抗力自然也变的强大起来，如果要让伊丝评判这具身体的话，伊丝只能用『淫^乱』来形容。
嘴角牵起微笑，伊丝朝娇羞状态中的蕾菲娜招了招手，示意蕾菲娜过来，等到蕾菲娜接近自己时，毫无征兆的一把搂住蕾菲娜肩膀，将蕾菲娜拉到自己怀中，然后凑到蕾菲娜耳边。
「你是想……在这里做吗？」
「这、这里？」
仿佛受惊的兔子，蕾菲娜慌慌张张的看了一眼后面的血族死士与帝国堕魔者，绯红立即从脖子涌上耳根，虽然她十分渴望伊丝，但如果会被许多男人看见的话，就绝对是不忠，犹豫的低下头。
伊丝悄悄松了口气，如果蕾菲娜在这里答应的话，自己就成为尴尬的一方了。
对着蕾菲娜的耳朵呼了口气，伊丝继续以伯爵长女特有的兼具残酷与撩拨的语气说。
「下次说话前记得注意场合，这次就饶过你。」
话音落下，伊丝视线移到蕾菲娜脖颈，联想到蕾菲娜喜欢被吸血的奇怪癖好，稍微迟疑了一瞬后，一口咬上去。
蕾菲娜全身一颤，在察觉到伊丝是在吸血后，牙齿轻咬嘴唇，身体颤抖着，做出像是在忍耐什么的表情，伊丝甚至能感觉到蕾菲娜体温正在升高，皮肤也跟着微微发汗。
吸血持续了约三十秒。
如果是真红或者卡米拉，伊丝这时候已经移开尖牙，但伯爵长女每次吸血至少也有三分钟，伊丝不得已只能继续下去，然而被吸血的蕾菲娜却出现了异常，身体颤抖的幅度从最开始的微不可查变成现在的连带衣服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双臂也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乱动般，紧紧抱在胸前。
时间很快到两分钟。
这时候，蕾菲娜明显不对劲起来，呼吸变的极为粗重，皮肤也变成粉红色，如同刚刚进行了剧烈运动的人，后背完全被汗液浸湿，就在伊丝准备停下来的时候，紫色侧马尾不知何时披散开的蕾菲娜终于有了动作。
无法克制的转过身，橙红色的眼睛里满是迷离之色，反手绕过伊丝脖颈，在伊丝惊讶的目光中，二者唇瓣结合在一起，仿佛在摄取世界上最为甘甜的美酒，拼命渴求着伊丝——纯种——的唾液，热切的劲头甚至让伊丝无法呼吸。
喂喂……这家伙迷失自我了么。
比起一开始的震惊，伊丝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做法。
过去伯爵长女经常遇见这种事，但伯爵长女并不感到抗拒，或者说，一般这种情况发生时，接下来就该是两人放下华盖大床上的帷幕，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种事情绝对要避免啊……
谨慎思考以后，伊丝选择推开蕾菲娜，后者虽然不解，并且下意识的要继续投入伊丝怀抱，但伊丝的力量是她无法战胜的东西。
伊丝歪过头，看向后面的另一个宠物切西尔。
「切西尔，让蕾菲娜清醒点。」
「好的，主人。」
不知为何，切西尔也是满脸通红的样子，不过依旧执行了伊丝的命令，从地上抓起一把没有化掉的雪，走近蕾菲娜，一下摁在蕾菲娜脸上。
「咿啊！」
如同坐在椅子上的人突然发现上面有水一样，蕾菲娜发出轻微的悲鸣，迷离的橙红色眼眸瞬间恢复焦点，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切、切西尔！？」
「蕾菲娜你太过了。」
切西尔的提醒让蕾菲娜的表情瞬间凝固，逐渐变得害怕起来，僵硬的转向伊丝。
「主人……」
「哼。」
故作冷淡的冷哼一声，伊丝在内心悄悄吐了吐舌头，自己这是得到便宜还不满，如果是在地球里，像蕾菲娜这种漂亮的少女自己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这都是迫于无奈啊。
吐槽的同时，伊丝也感到一丝违和，正常来说，蕾菲娜吻过来的时候自己应该会有惊慌情绪，但刚才除了短暂的愕然外，就只剩下像是习惯了的淡然以及想要去迎合的冲动。
绝对又是受伯爵长女记忆的影响。
迟早要把伯爵长女的记忆从自己的脑海里转移走。
将性格的事情抛在脑后，伊丝对蕾菲娜与切西尔指了指自己丢在一旁的安德，大概是难以忍受骨折的痛楚，后者已经晕了过去。
「既然你们来到这里，就替我把战利品带回去，他身为帝国堕魔者首领，手里掌握的消息比平常人更多，而且他还有一种能够召唤等级超过40级的魔物的道具，这种道具帝国手中应该不止一个。把我说的话转述给父亲大人，让父亲大人提高警惕。」
「那主人呢？」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没猜错的话，西方的赫敏领应该有线索。」
烈炎眼虫正是在那一带消失，同时自己也得到了线索——从高空俯瞰，赫敏领内有发生过激烈战斗的痕迹，并且战斗对象还是火系魔物，不仅如此，连赫敏领内的安东尼奥湖都被蒸干。
难以想象那里发生了何种事故，由于时间关系，伊丝没能向周边居民一个个询问。想要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必须亲自到那里走一趟。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蕾菲娜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这……」
蕾菲娜面露难色，不过迫于伊丝的主人身份，最终还是告诉了伊丝她们是被佩西亚伯爵指派而来，对此伊丝只感到一时语塞。
「算了，看在你们替我抓住这群堕魔者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帝国的堕魔者必须替我送回领地，转交给父亲大人。」
「是，主人。」
蕾菲娜与切西尔面色严肃的点头，伊丝挥了挥手。
「我要交代的事情就这么多，代我向父亲大人问好。」
张开腰间的吸血鬼翅膀，伊丝借用飞行魔法缓缓升空，最终消失在血族们的视野。

第六十一章 尾声

初春的季节，连日大雪终于消融，阳光虽然无力，但光线充足的日子总会令人开朗起来。
与平常的上午不同，玛格丽特门前多了许多前来送行的人，其中既有奥斯顿这样的贵族，也有生活在后街的达克与流浪者。
最先走到马车跟前的是光头达克。
「小丝丝真的要走吗？看不到你和卡米拉酱，我可是会很寂寞的。」
「真恶心。」
站在马车旁边的卡米拉露出嫌恶表情，整备马匹的玛丽则不好意思的赔笑。
卡米拉的咒骂让达克夸张的用双臂抱紧身体。
「怎么办，卡米拉酱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要不卡米拉酱就和我留在凯尔特城吧，我会养卡米拉酱的。」
抢在卡米拉准备踹达克之前，站在卡米拉旁边的伊丝连忙上前一步。
「达克先生，再继续下去卡米拉可就要把你当众丢出去了。」
「哈哈，那样也不赖。」摸着反射阳光的光头，达克哈哈大笑着，随后又变成令人不习惯的正经表情，只是就在伊丝以为达克要交代什么重要的时候，达克神秘兮兮的说，「小丝丝，走之前能不能给我留桶玛格丽特。」
「这种事去找真红和芙兰啊。」
「可恶，小丝丝真绝情。」
达克咬牙切齿的露出懊恼神色，接着横跨一步，来到玛丽面前，在玛丽茫然的视线中，将一个小号布袋放到玛丽手中。
「玛丽酱要好好吃饭快点长大，然后把小丝丝从卡米拉酱手里抢过来，这样我就有机会安慰卡米拉酱受伤的心了。」
「果然还是去死吧。」
没有丝毫留情的，卡米拉一脚踢在达克屁股上。
这时候堕魔者女孩们一行也从酒馆里出来，即便是个性好强的真红，脸上都挂着不舍。
「伊丝小姐，您真的要离开吗？」
「还是在凯尔特城多待一段时间吧？」
「我会努力做出更好吃的饭菜款待您的！」
伊丝苦笑着回应。
「我又不是不喜欢真红你们才离开，是有正经的事情要做，你们不也听说了吗？赫敏领里出现了火焰巨人，我想去调查那到底是什么。」
真红竖立起红色猫耳，面色担忧的说。
「我听说连赫敏领里最强的冒险者『赫敏之星』都被火焰巨人打败了，伊丝小姐去那里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我可是从来都没失败的强者，真红不必替我担心，倒是留下你们在这里让我有些不放心，如果遇见困难的话，就去找达克吧。」说到这里，伊丝悄悄凑到真红有着绒毛的耳朵旁边，「我房间的床下放有应急用的金币，不用客气的拿去用吧。」
自己在那里留了大约500枚金币和十份治愈堕魔者印记的药物，按照普通家庭一个月一枚金币算，500枚金币足够真红她们用好几年。
「这怎么好意思！」
「就算真红不收，我也会交给芙兰的。」
伊丝微笑着看向较远一些的芙兰，后者不解的眨了眨眼，但真红知道，如果伊丝把这笔钱交给芙兰保管的话，芙兰绝对会收下，无奈之下只能后退到堕魔者女孩的队伍里，忿忿的嘟起嘴嘀咕。
「芙兰这个叛徒。」
跟在真红后面，芙兰走上前来。
「伊丝小姐，您知道主人的去向吗？」
主人当然是指薇尔状态下的伊丝，早在昨天晚上，伊丝就已经解除了真红与芙兰身上的奴隶印记，两人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你是说薇尔？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话说回来，为什么芙兰会问这个？」
「原来主人叫薇尔吗……主人昨天解除了我们的奴隶印记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连招呼都没有打，明明我们还没有为主人做什么。」
「光是每天找芙兰你们索取血液就已经足够了吧，那家伙一定也觉得这样就好。」
「是吗……那如果伊丝小姐以后遇见主人的话，可以替我把这个转交给主人吗？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主人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主人的话，我们现在一定已经在野外成为魔物的食物了吧。」
芙兰从身后的赛拉那里接过一个布袋，伊丝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玻璃小瓶相互碰撞的声音，布袋上还有一丝血腥气息——应该装着血液吧，伊丝有这种预感。
果然，芙兰的补充证明了伊丝的猜想。
「这里面是主人会用到的东西，因为害怕它凝固，所以我们用打工赚到的钱在炼金术师那里买了一些活力粉末掺在里面，据说这样就能让它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是芙兰你一个人的吗？」
芙兰摇了摇头，亚麻色的长发跟着在阳光下画出圆弧。
「是我们大家一起的。」
「那家伙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我会替你们把礼物送到她手上的。」
「谢谢您，伊丝小姐。」
十分感激的，芙兰弯腰对伊丝行了一礼。
「只是小事而已。」
我才要说谢谢。
接着对另外三名女孩说了送别的话后，意料之外的，身着白色神官服的丹尼尔神官长也出现在伊丝面前。
后者表情严肃，相当郑重的双手将一份信函交到伊丝手中。
「伊丝大人，这是您让我准备的推荐信，虽然我身份低微，无法直接将您介绍给教皇冕下，但我在圣都有一些人脉，通过他们，再加上您的圣启示纹章，您一定可以见到教皇大人。堕魔者与人类的未来就在您手中，希望您肩负起女神交给您的使命，拯救水火中的人类。」
「嗯，我已经对女神起誓，自然不会违背誓言。」
「那么，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在您外出期间，我会为您的酒馆提供神殿能力范围内的帮助，如果有人受伤的话，神殿将无偿为酒馆的工作者提供治疗。」
说话的同时，丹尼尔神官还朝真红与芙兰一行投去善意视线，不过因为曾经遭到教会迫害，所以堕魔者女孩们的反应统一为害怕的后退一步。
当然，堕魔者女孩们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自己感不感谢就是另一回事，伊丝微笑着点头。
「我先替真红她们感谢丹尼尔神官长的帮助了。」
「主人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玛丽的声音中断了伊丝与丹尼尔神官长的对话，起初由于自己与卡米拉都不会驾驶马车，所以伊丝没打算使用，但玛丽听到后主动站出来说她有驾驶过马车的经验，因此伊丝便带上了玛丽一起，至于玛丽身上的奴隶印记，自己早已借用薇尔的身份，强迫威尔斯伯爵交出玛丽的所有权。
「就到这里吧，丹尼尔神官长，我们要出发了。」
伊丝一边说着，一边在卡米拉帮助下登上马车驾驶座。自己准备的马车是一辆有着顶棚的箱式马车。
在卡米拉也坐上马车后，送行的人群为伊丝让出一条路，也就在这时候，一直在人群中犹豫不决的贵族青年奥斯顿突然挥着手臂呼喊伊丝，奋力挤开人群跑到马车面前。
「伊丝小姐！伊丝小姐！」
「玛丽，等等。」坐在马车里的伊丝叫住玛丽，然后从马车的帘幕中探出头来，「奥斯顿先生有什么事吗？」
剧烈运动结束的奥斯顿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息着。
「呼——呼——我、我有事情想告诉您。」
不会是要告白吧？
想到这里面极高的可能性，伊丝感到头大起来。
不过奥斯顿的下一句话很快打消了伊丝的担心，后者双手贴着身体两侧，朝伊丝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
「我想说的是对不起，这几天以来，我发现了我的真心，我真正喜欢的是那天将我从歹徒手中拯救回来的吸血鬼小姐，尽管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只要我不断努力下去，总有一天能够再见到那位高贵冷酷的天使大人。过去因为我的幼稚行为对您造成的困扰，十分抱歉！」
什么嘛，原来是自己被甩了。
伊丝不由得苦笑，奥斯顿永远也不会知道，伊丝与薇尔其实是同一个人。
「只要奥斯顿先生努力升级的话，一定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吧，不必为过去的自己愧疚。」
完全没想到伊丝会这么平静的回答自己，奥斯顿一时愣在原地。
「伊丝小姐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
「不要再挡路了，奥斯顿，姐姐大人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
「是吗，是这样啊，非常抱歉！擅自做了失礼的事情！」
奥斯顿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大声乞求原谅，一旁的光头达克上前搂住奥斯顿肩膀，将其带到路边。
「年轻人，该和过去告别了。」
而伴随挡路的奥斯顿离开，有着一头栗色长发的玛丽驾驶马车缓缓驶离玛格丽特。
伊丝从马车车窗探出头。
「芙兰和真红都回去吧！以后我会回来的！」
「我们也会在这里等伊丝小姐您回来！」
「嗯，一定。」
忍耐着心中的些许不舍，伊丝收回脑袋，背靠在车厢上长长呼了口气。
「分别果然让人难过啊……卡米拉和玛丽呢？不和真红她们告别吗？」
「已经在出发前说过了。」
「是的哦~」
「是吗，哈啊——接下来就要去赫敏伯爵领中心的安东尼奥城了，但愿不会遇见麻烦的事情。」
怀抱着祈愿，伊丝仰头看向马车的天花板，在一阵阵颠簸中，缓缓离开了凯尔特城。
----------------
*第二卷毕

第三卷 史莱姆娘的血也能喝吗？

第一章 旅行的开始

地处赫尔斯王国北部，同时与尼鲁教区以及佩西亚伯爵领接壤的赫敏伯爵领是一个气候差距极大的领地，靠近血族的东部异常寒冷，而西部则四季如春，而因为气候宜人的环境，赫敏伯爵领的经济中心全部集中在领地西端，其中又以赫敏领的心脏『安东尼奥城』与大脑『赫敏城』最为出名。
赫敏城建立在靠近赫敏之塔的死火山上，由于赫敏之塔强行改变气候的特点，火山从山腰处终年被冰雪覆盖，尽管环境不那么适宜居住，但因为这是初代赫敏伯爵定居的城市，因此也被历代领民当做圣城朝拜。
要知道，最初的赫敏伯爵领即便是西部也异常荒凉，由于经常喷发的火山，人们生活一直在水深火热之中，直到勇敢的初代赫敏伯爵力尽艰辛，爬上伫立于火山正中的赫敏之塔，人们才终于过上平稳生活，对在赫敏领土生土长的人来说，赫敏城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至于作为心脏的安东尼奥城，则是一座位于赫敏城山下的庞大都市，赫敏城即便身为人们的精神支柱，终年严寒加上地处陡峭山坡，在交通不便且粮食无法自给自足的情况下，自然得有一个更大的城市支撑赫敏城运转，而安东尼奥城就担任了这样的角色。
位于山下的安东尼奥城拥有赫敏领内最大的湖泊——安东尼奥湖相伴，领内的水路几乎全部要经过这里，加上土壤肥沃，又靠近森林资源丰富的原始森林，是整个赫敏城内最有活力的城市。
现在，一辆马车正在前往安东尼奥城的山间小路中穿行。
「越来越暖和了啊。」
拉起箱式马车一侧的窗帘，伊丝打了个哈欠，距离离开凯尔特城已经过去一周时间，而在这短短一周时间里，路上的景物就从堆满了积雪的荒野变成到处长满绿茵的山林。
不仅如此，一路上遇见的人也越来越多，旅客、商人、冒险者，各种各样就连魔物也经常遇见。
坐在伊丝旁边，身穿亚麻色长裙的卡米拉接过话题，由于阳光缘故，卡米拉白皙的皮肤令伊丝感到刺眼。
「据说是因为赫敏之塔的缘故，历代赫敏伯爵都励精图治，把领地治理的很好，因此几乎没发生过大的叛乱，赫敏伯爵也就能长期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力用来改善气候条件，长时间的累积下来，赫敏伯爵领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欸，绵延千年还能励精图治的领主啊，难道不是世袭制吗？」
「过去有因为领主贪图享乐而导致领民暴乱的例子，所以后世的赫敏伯爵也就引以为戒。」
「原来如此。」
但一个家族居然能统治同一片领地近千年，伊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只能把原因归结到异世界上。
「姐姐大人有什么心事吗？这几天以来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啊啊，忘记告诉卡米拉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伊丝放下马车窗帘，扭头看向卡米拉，「之前在佩西亚领度过的那天晚上，我放出去了四个侦查眼虫，但在卡米拉你们遭遇帝国堕魔者袭击的那天晚上，四个眼虫中的一只突然消失了，而它消失的地点就在安东尼奥城附近，所以我想调查其中缘由。」
「就是您一直向周围过客打听的『火焰巨人』吗？」
卡米拉说话的同时，端起放在马车座位上的茶壶与茶杯，由于马车车轮为木质，加上没有良好的减震系统，坐起来异常颠簸，所以卡米拉没有在茶壶与茶杯内倒水，只有用的时候才会用魔法召唤水流。
接过卡米拉递过来的热茶，伊丝回以感谢后回答卡米拉的问题。
「嗯，就是这样，烈炎眼虫之所以消失，也许和那个传闻中的火焰巨人有关，同为能量体的魔物可以相互吞噬，如果火焰巨人的位阶比烈炎眼虫高，烈炎眼虫就有了被吞噬的可能。」
「但姐姐大人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这里面有很深的原因。」
烈炎眼虫每到一百级才能多召唤一只，如果要论位阶的话，应该可以归类在100级——尽管没有攻击性和智能——既然火焰巨人能够吞噬烈炎眼虫，也就说明火焰巨人的位阶比烈炎眼虫更高，换言之，火焰巨人至少超过了100级。
如果是自然生长的怪物，伊丝并不会太担心，可如果是和烈炎眼虫一样，经由他人召唤而来，自己就不得不在意，到底什么样的存在可以召唤火焰巨人？
这样的疑问一直存在于伊丝脑海，每当想起时，伊丝都会感到一阵不安，那天自己移动到安东尼奥湖上方，打开全知地图时，附近没有任何可疑目标。
「有破绽。」
趁伊丝低头思考的机会，坐在旁边的卡米拉突然亲了伊丝侧脸一下，随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收回脑袋。
伊丝回过神后，无奈的苦笑出来。
「卡米拉不会还在生蕾菲娜的气吧？」
此前当自己解决完帝国堕魔者的问题，回到旅店后，当场就被卡米拉嗅到了身上沾有蕾菲娜的味道，在卡米拉如同妻子般的责问下，伊丝迫不得已对卡米拉交代了事实，也就是吸食蕾菲娜血液时被蕾菲娜亲吻的事情，因此卡米拉当即提出要用自己的味道覆盖蕾菲娜的请求，换言之，就是要做与蕾菲娜同样的事情。
伊丝当然拒绝了卡米拉，与成年的蕾菲娜不同，卡米拉才16岁，还不具备成熟的心智，而自己却早已属于成年人，如果在这时候与卡米拉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和犯罪没什么差别。
至少得再等两年。
所以，卡米拉也就有了像刚才那样的，偶尔过来偷袭的举动。
伊丝只能在无奈的同时忍耐欲望，卡米拉实在太可爱了。
得赶紧找人发泄一下。
「这是姐姐大人的错，为什么可以接受蕾菲娜却不能接受我，我比蕾菲娜差很多吗？」
不，一点都不差。
虽然想这么说，但说出口以后肯定会令卡米拉得寸进丈，伊丝以一贯说辞回应。
「卡米拉还不够成熟，等长大了再说这种话题吧。」
「我已经过了人类的成年年龄了，如果是在人类世界，现在不仅有伴侣，连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人类是人类，我是我。」
「姐姐大人不也没到血族的成年年龄吗。」
卡米拉朝伊丝凑近了一些，金发下的赌气似的表情令伊丝有种想上去戳卡米拉脸蛋的冲动。
「那是卡米拉过去的姐姐大人，卡米拉见过我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吗？」
「妹妹在旁边主动献血却不予理睬。」
「这根本不算出格的事情吧。」
由于卡米拉的严肃表情，伊丝终于忍不住笑意，噗嗤一下笑出来，她开始理解了现充生活的丰富。
但这样的笑意却让卡米拉更加不满，只是就在卡米拉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马车突然缓缓减速。
「主人大人，这里很适合午餐，要在这里停下吗？」
车厢外传来玛丽的声音，因为三人里只有玛丽会驾驶马车，因此伊丝只能把驾车的任务交给玛丽。
「嗯，没问题，玛丽也该休息一下了。」
「诶嘿嘿，总算有可以帮到主人大人的地方，完全不觉得累哦。」
「不知道是谁因为贪玩把马车驾驶到别的路上去了。」
「那是意外！」
面对卡米拉的揭露，坐在驾驶座上的玛丽大声辩解着，伊丝装作没听见的苦笑，从车厢走到外面。
和玛丽说的一样，这里是一处适合午餐的地方，大概是之前有旅客用过这里的缘故，路边留有一片被压倒的草地，同时还有一个横倒下来的树干，初春的阳光恰好投射在空地上。
「还是老样子，我负责收集食材，卡米拉捡拾容易燃烧的东西，玛丽在喂过马以后准备料理。」
「是~」
「明明我也想做料理……」
「等卡米拉的料理手艺超过玛丽了再说吧。」
因为玛丽曾在贵族家中担任过仆役，所以料理技艺比卡米拉要好得多，据本人说，做的不好吃会被主人责罚，因此做出来的料理自然而然也就变得能吃了。
当然，如果把玛丽的料理形容成『能吃』的话，那么卡米拉的料理就绝对是『难以下咽』。
交代好分工，穿着灰色旅行者装束的伊丝走进树丛，这里是一片没怎么被人开发过的森林，尽管才刚刚初春，却能在枝丫间瞥见松鼠之类的小动物的影子，偶尔还有类似狐狸的动物。
伊丝的目标是鱼或者野猪，能不狩猎魔物的话，伊丝想尽量避免狩猎魔物，并不是悲天悯人，而是伊丝总觉得魔物肉不干净，不是可以食用的东西。
不过事实是，比起普通的动物肉来说，人们还是更习惯有嚼劲的魔物肉。
小小的叹了口气，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伯爵长女的武器冈格尼尔，虽说这把武器没什么威力，但自动追踪目标的特点在猎杀魔物时却特别方便。
只不过，伊丝才刚迈出去几步，伴随一阵灌木被拨弄的声音，几团黏糊糊的、颜色鲜绿的黏体突然出现在伊丝面前。
是史莱姆。
「史莱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啊……」
与普通旅客看见后会掉头跑掉的举止不同，伊丝没有半点危机感，反而仔细打量着距离自己不到三公尺远的史莱姆。
后者的身体和大多数动画游戏里一样，只有西瓜那么大，并且身体呈半透明的果冻状，鲜绿色的外表与周围灌木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突然出现在伊丝面前的话，伊丝根本不会注意到它们。
「看不见眼睛和嘴巴之类的东西，等等，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是魔核吗？」
伊丝的注意力被史莱姆体内一个不足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硬物吸引，不同于游戏中怪物被击杀后会掉落武器与装备的设定，现实世界里击杀了魔物只能得到魔物的身体和魔核，除了一些特殊的魔物外，魔核几乎是魔物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通常所有的身体素材加起来，还不如一个魔核珍贵。
至于魔核到底是什么，根据伊丝的理解，就是魔物区别于普通动物的地方，魔物之所以会有魔力，就是因为魔核的存在，只要魔核被人取走，魔物就必定会当场死亡，是等同于心脏与大脑的重要地方。
而魔核的作用，则分为两大类，一是入药，二则是用来打造各种魔法道具、魔法武器，例如成为魔法道具的能量核心，又或者是强化武器的某种属性，总之，魔核的用途多种多样，需求量远大于供给量，这也是魔核为什么昂贵的原因。
可以清晰看到，史莱姆体内的魔核正在缓缓移动位置，同时，一共三只史莱姆也朝伊丝缓慢移动过来。
「不会是把我当做目标了吧。」
这三只史莱姆加起来也没有10级，对自己来说挥挥手就能拍死。
「留在这里也会对路过的旅客造成威胁，还是顺手解决掉比较好，啊，对了，得留下一只才行。」
史莱姆的血液会不会好喝？
尽管有冰原狼的前车之鉴，但伊丝依旧对魔物血不死心，如果说血液是替人类调节身体温度、运输养料的液体的话，构成史莱姆身体的粘稠液体也算血液吗？
想到其中的可能性，伊丝感到嘴中的唾液开始不可抑制的分泌起来。
「先抓一只回去尝尝。」
随手解决了两只史莱姆，伊丝看着其中最大的一只，先是用木桶扣住，然后将其收进木桶里。

第二章 史莱姆什么的可以吸血吗？

「玛丽，我回来了咯。」肩膀上扛着木桶，伊丝从树林间走到正在用石块堆砌炉灶的玛丽身边，后者正一边哼唱着不知名民谣，一边摇晃着栗色长发清洗蔬菜，「卡米拉呢？」
伊丝的回归让玛丽放下手中动作，擦了擦手后转过身。
「卡米拉小姐还没有回来，主人大人，这个木桶是……？」
伴随「哐」的一声，伊丝把木桶放在地上。
「是史莱姆。」
「呜哇……」即便有着木桶，玛丽也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主人大人不会是想吃史莱姆吧？史莱姆一点也不好吃哦，很酸，而且还有股涩味，吃了以后会拉肚子。」
即便是不挑食的玛丽，在察觉到史莱姆可能会变成午餐时，也连忙劝慰伊丝，伊丝不禁莞尔。
「我没想过吃史莱姆啦，只是想试试史莱姆的血液而已，倒是玛丽，难道玛丽以前吃过史莱姆吗？先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东西，首先就算吃了也不能填饱肚子吧？」
「只有在饿坏了的时候才会抓史莱姆先生……」玛丽依旧把视线牢牢锁定在伊丝面前的木桶上，「主人大人，如果您饿了的话，可以用我……史莱姆先生太不干净了。」
似乎让玛丽产生了误解，伊丝连忙解释。
「不是这样啦，我只是想试试史莱姆的味道，就和玛丽拿到新武器以后总是想尝试使用一样。」
「可史莱姆先生真的很难吃哦，真的很难吃很难吃哦？！」
不不，当着史莱姆先生的面说他难吃，史莱姆先生会难过的。
伊丝上前两步拍了拍玛丽的脑袋。
「总之，玛丽不用担心我，先去做料理吧，今天的猎物是这个。」
从仓库里拿出狩猎到的禽类，伊丝将其放在玛丽堆砌的炉灶旁边，如果是帮忙清洗和切蔬菜的话，伊丝偶尔会参与，但解剖动物就属于伊丝做不到的事情。
「我来研究一下这只史莱姆，午餐就拜托玛丽了。」
「主人大人不去找卡米拉小姐吗？卡米拉小姐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卡米拉不会有事的啦。」
伊丝瞥了一眼全知地图，卡米拉正在回程的路上。
玛丽一边从马车上搬出处理料理用的道具，一边像是在喃喃的说着。
「卡米拉小姐太可怜了。」
「哈啊？为什么玛丽会这么说？那家伙可是一直在欺负你的吧？」
「因为卡米拉小姐明明很喜欢主人大人，主人大人的回应却很冷淡，姐妹之间不应该更亲密一些吗？」
「我觉得那已经超过姐妹的界限了，说到底，玛丽到现在为止居然觉得卡米拉的举动很正常，普通的话，妹妹会趁姐姐不注意的时候偷袭吗？」
「可原来还在威尔斯男爵那里的时候，就有一个姐姐经常抱着我睡觉。」
「这完全是两码事。」
一定只是把玛丽当成了抱枕或者暖炉，事实上伊丝也这么觉得，玛丽身上总是很暖和，而这也更加确定了玛丽在伊丝心目中的小孩子地位，只有小孩子的体温才偏高。
玛丽开始烧水，伊丝也把注意力放在木桶里的史莱姆身上，后者只占据了木桶的一小片面积，也许是智能过低，并没有挣扎的意思。
「话说回来，玛丽居然不讨厌卡米拉吗？我还以为玛丽会在心里悄悄抱怨『真是小气的女人』这样的话。」
「毕竟是我抢走了卡米拉小姐的工作嘛，而且卡米拉小姐也不是发自内心的讨厌我，之前在和帝国堕魔者战斗的时候，卡米拉小姐还掩护过我。」
「说是这么说……一般人就算理性上能理解，感性上也无法认同啊，而且什么叫『玛丽抢走了卡米拉的工作』？」
将燃烧着的日暮之眼从铁锅里取出，玛丽将放完血的鸡泡进开水里，撸起袖子抬头看向伊丝。
「以前不是卡米拉小姐负责主人大人的早餐吗？」
「没有，比起让卡米拉做早餐，还是我自己动手比较好。」
「卡米拉小姐果然很可怜……」
「这次又是为什么？！」
完全无法理解玛丽如同过来人般摇头叹息的模样。
当伊丝打算进一步追问的时候，手里抱着柴火的卡米拉出现在营地。
「啊啦，呆鹅偶尔也会有聪明的时候。」
「呆鹅是说我吗……」
看见卡米拉出现，玛丽立刻弱势了下去，伊丝只能小小的叹了口气，把话题转移到另一边。
「卡米拉怎么不把木柴放进储物魔法里？」
虽说卡米拉手中抱着的都是些枯枝，但就这么抱在手里，不论是上面的泥土还是可能存在的木屑，都不那么干净，不小心还会扎破皮肤。
卡米拉把收集来的树枝放在地上，接着摇了摇撒乱的金发。
「储物魔法里的空间已经占满了。」
「占满了？」
储物魔法也会装满吗？
一直以来，伊丝都以为世界上的所有储物魔法都和自己的仓库一样，是有着无限容量的魔法，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姑且问一下，卡米拉的储物魔法能装多少东西？」
卡米拉仰起头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嗯……一张普通的单人床那么大吧，一般来说，普通人的储物魔法只有我的一半，这是父亲大人说的，姐姐大人呢？应该有一个屋子那么大的空间吧？」
「啊-哈-哈。」
十分生硬的笑着，伊丝选择了矜持。
卡米拉并没有在意，迈着小巧的步子来到伊丝身边，目光同样放在了木桶上。
「姐姐大人，这是什么？」
「史莱姆。」
「您抓史莱姆是要……？」
「主人大人说要尝试喝史莱姆先生的血。」
正在处理鸡毛的玛丽替伊丝回答，仅仅只是一瞬，伊丝立即感受到伊丝身上的氛围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严肃到不容分说的氛围。
「姐姐大人，您又忍耐饥饿饿肚子了吗？明明我和玛丽随时都可以成为您的食物，为什么要去用这些低劣魔物的血？」
「不……我只是想尝尝味道……」
「我怎么会被您骗第二次。」
卡米拉双手搭在伊丝肩膀上，红宝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伊丝蓝色双眸，目光灼灼的视线令伊丝忍不住转过头。
明明不用心虚。
「那、那个，卡米拉，只要我先喝下血液，然后再用这个史莱姆，就能证明了吧？」
「您还有存量？临走前真红她们送给您的分量最多只够一周。」
「是蕾菲娜和其他血族的啦，我不会让鲜血狂暴出现第二次的。」
「那么，我要亲眼看见您补充血液。」
「是是。」有些好笑的从仓库里拿出一小瓶血液，伊丝仰起头，将其倒进嘴里，「这样就相信了吧？」
「嗯。」
老实点头，卡米拉松开伊丝，不过依旧以奇怪目光看向木桶。
「为什么姐姐大人总是想尝试这些看起来就很奇怪的东西，史莱姆真的有血液吗？而且史莱姆的身体大都有腐蚀性，如果姐姐大人吃坏肚子就糟糕了。」
「吃坏肚子的话就拜托卡米拉照看我。」开着不着调的玩笑，伊丝把目光放在木桶中的史莱姆上，「不过说是要食用史莱姆的血液，到底该怎么处理这家伙？如果把魔核拿出来，魔物会直接死掉，难道要我直接上去咬两口吗？那样和食用没什么差别吧？」
之前在对付另外两只史莱姆的时候，自己还特意测试过，分别直接取走史莱姆的魔核，以及将史莱姆一巴掌拍碎，前者立刻化为了一滩水，后者则等了一会儿，直到魔核暴露到体外后，才逐渐化为液体。
「如果姐姐大人只是想要史莱姆液体的部分的话，可以直接把史莱姆的魔核取出来，然后再把液体表面的史莱姆尸体挑走，剩下部分就是史莱姆的『血液』，虽然我不觉得那是血液。」
「这样么……反正距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就先试试吧。」
没有丝毫顾忌的，伊丝撸起袖子，直接将手伸进木桶里，虽然史莱姆立即拼命般的生出数个触手状触须缠绕向伊丝手臂，试图将伊丝的手吞噬，但光凭史莱姆的酸性与力量，根本无法突破伊丝的超高抗性，并且由于史莱姆果冻般的冰凉身体，伊丝甚至觉得有些舒服。
无视史莱姆的抵抗，伊丝伸手探进史莱姆体内，然后一把抓住其中肉眼可见的魔核，轻松将其拿了出来——一个半透明的、小石子般的不规则魔核。
在魔核离开身体的瞬间，史莱姆啪的一声变成一滩淡绿色液体。
「剩下的部分可以喝吗？」
伊丝回头看向伊丝，不知为何，伊丝面露惊讶的张大嘴，看伊丝的眼神宛如在看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直接把手伸进史莱姆身体里……姐姐大人，您不觉得刺痛或者有灼烧感吗？」
「什么也没感觉到哦？」
「虽然这只史莱姆可能还没到那个程度，但史莱姆连铁剑都能腐蚀啊……姐姐大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敢把手伸进史莱姆里面的人。」
玛丽同样在旁边的吃惊的张大嘴，连手中的鸡快要落到地上都没察觉。
「玛丽之前都是怎么处理的？」
「用火把把它们赶到死路，然后再用石头砸魔核……」
原来还有这种做法，伊丝在感叹的同时，准备用小瓶去乘木桶里的液体,卡米拉连忙制止。
「等等，姐姐大人，液体表面有一层史莱姆的尸体，不把尸体捞起来的话，就这么喝下去绝对会闹肚子。」
为了演示给伊丝看，卡米拉特意拿来一根木棍探进木桶，结果木棍才刚接触到淡绿色液体，上面就冒出一层白色烟雾，并且尖端有发黑炭化的痕迹，与此同时，液体表面也有一层像是糯米纸一样的薄膜出现。
只不过，当卡米拉将名为史莱姆尸体的薄膜挑出来后，剩下的淡绿色液体就不再具备腐蚀性，即便把木棍伸进去也没有任何变化。
史莱姆也有尸体吗？
如同看出了伊丝的疑惑，卡米拉补充道。
「史莱姆虽然弱小，但生存能力很强，只要把魔核和史莱姆的尸体放在一起，再加上足够的水，史莱姆很快就能复活过来，这样的能力既可以应对强大魔物捕杀，也可以防止干旱无雨的季节枯死。」
「欸，还有这种说法。」
虽然想实验一番，但现在还是把重点放在史莱姆的血液上比较好，在见识过史莱姆尸体的腐蚀性后，伊丝第一次对史莱姆的不可接触有了实感。
如果把构成史莱姆身体的水喝下去，自己的肚子会不会像那根木棍一样被炭化？
不敢用玻璃瓶，伊丝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在酒桶内沾了一点，然后含进嘴里。
有一点点甜。
有种甜瓜榨成的汁的感觉，但又没有甜瓜那种唇齿留香的水果芳香。
伊丝又沾了一些放进嘴里，和刚才一样，味道没有变化。
「呼。」
还好不是酸涩味道，伊丝松了口气。
「姐姐大人，您感觉还好吗？」
「嗯，是甜的，卡米拉要试试吗？」
「嗯。」
将信将疑的点头，卡米拉也学着伊丝的模样，伸出食指沾了一点放在舌头上，但卡米拉的表现与伊丝完全不同，仿佛吃到了刚刚长出来、外表还是青色的橘子般，足以和柠檬媲美的酸味涌上卡米拉味蕾，以至于卡米拉的眉头都拧在一起。
「好……好酸……」
「卡米拉，水。」
「谢、谢谢姐姐大人。」
看着卡米拉漱口的伊丝有了结论，看来确实可以把史莱姆的液体当做血液。
毕竟只有吸血鬼才能尝出血液的独特味道，如果史莱姆天生就是甜味的话，自己也就不会和卡米拉感受到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了。
这是极有价值的尝试。
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人，伊丝内心振奋起来，不同于难以获取的人类血，史莱姆遍地都是，虽然可能并不是每个史莱姆都好喝，但庞大的基数以及猎杀时不用背负心理负担的特点却给伊丝指了一条明路。
接下来只要验证史莱姆不仅味道好，并且还能充当血液，不会令自己陷入鲜血狂暴即可。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开始将史莱姆血液当做饮料品尝了起来，自己以后说不定可以不用喝水了。
当伊丝将史莱姆血液收进仓库后，同样加入了帮忙制作料理的行列，三人很快做好了丰盛的有些过头的午餐。
如果有路过旅行者看见的话，一定会为伊丝居然敢在野外生火而惊讶到下巴落在地上，火焰固然可以驱赶大多数魔物，但也有很多魔物喜好火焰，而那类魔物通常是极为棘手的存在，因此对旅行者而言，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用干粮充饥。
当然，伊丝不需要害怕魔物，所以也就没有不能生火的顾忌。
作为餐点的是烤鸡肉，炒蛋以及炖菜，主食则由白面包充当，不论哪道菜都散发着香气，而这是伊丝无法做到的事情，比起依靠调味料，玛丽更擅长将食物原本的味道凸显出来，即便只用很少的调味品，也能做的很好吃。
「哈啊，我吃饱了。」
将筷子放到一边，伊丝双手合十，做了一个这个世界才有的礼仪，这是在向神明表示感谢，伊丝虽然是半个无神论者，但因为经常在酒馆看见玛丽与真红她们这么做，也就有种入乡随俗的感觉。
然后，伊丝把精力投入在了史莱姆尸体的研究上。
起初，伊丝以为史莱姆的尸体是一层很容易被捅破的薄膜，不过自己拉扯后——戴着手套——却发现，史莱姆的尸体其实比想象中坚硬，即便比不上皮革，也比一般的布料强，并且有耐高温，不易变形的特点。
伊丝尝试着用烛火炙烤，结果史莱姆尸体没有任何变化，如同一层锡纸。
「如果不是半透明的话，都可以用来作为衣服的原料了啊。」
「姐姐大人有穿过。」
「诶？我？」
半透明的衣服穿出去难道不会被当成情趣内衣吗？
伊丝再一次对伯爵长女的淫^乱感到动摇。
摇了摇头，将想要搜索伯爵长女记忆的念头抛开，伊丝开始下一项实验——复活史莱姆。
「先把魔核和史莱姆的尸体放在一起，然后加入足量水……卡米拉，这样真的可以让史莱姆复活吗？不需要举行复杂仪式？」
木桶里的史莱姆尸体与魔核和水完全分离开来，如同把汽油和水倒在同一个杯子里一样。
卡米拉点点头。
「嗯，野外的史莱姆正是依靠这样的方式才生存下来。」
话音刚落，伊丝发现木桶里的史莱姆发生变化。
「噢噢噢！真的在复活，尸体开始吸收水分，魔核也亮起来了！」
只是，正当伊丝因为史莱姆酱的复活而激动时，玛丽的叫声突然将伊丝的兴奋浇灭。
「主、主人大人，有人倒在草丛里了！」
下意识的，原本蹲着看史莱姆成长的伊丝站起身，回头看向玛丽指向的地方。
确实有一个人倒在了草丛里，只不过与玛丽所说的有些许差距，准确来说，那个女孩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全身如同果冻般呈现淡绿色的人型史莱姆少女。
在全知地图上，少女并不像其他怪物一样没有名字，而是一个叫做『蒂芙尼』的，等级为5的史莱姆娘。

第三章 灾厄缠身

「史莱姆娘？」
下意识的，伊丝说出了常常出没于成人向漫画里的物种，就伊丝的癖好而言，魔物娘中最喜欢的就是史莱姆娘。
当然，喜好归喜好，对方毕竟是魔物，伊丝还是认真查看了史莱姆娘的信息。
等级为5级，名字叫蒂芙尼，HP和MP都为满值，状态栏上除了『饥饿』以外，就只有一个令人在意的『灾厄缠身』状态。
虽然不知道『灾厄缠身』是什么东西，但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好效果，伊丝先是让玛丽与卡米拉退后，接着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缓缓接近史莱姆娘。
漫画里的史莱姆娘具有智能并不代表现实里也有，如果对方和魔物一样，一上来就攻击自己一行的话，凭借史莱姆的腐蚀性，玛丽和卡米拉肯定有危险。
一步步靠近，直到距离史莱姆娘仅有不足两公尺的时候，伊丝停下了脚步。
由于史莱姆娘趴在地上，伊丝无法看见史莱姆娘的容貌，从背影上看，名为蒂芙尼的史莱姆娘身体和玛丽差不多大小，全身包括头发在内都呈半透明的淡绿色，体内理所当然的没有消化器官与其他脏器，充满了果冻的质感。
小心翼翼的，伊丝用冈格尼尔戳了戳史莱姆娘，冈格尼尔的尖端立即没入史莱姆娘身体，一开始伊丝还担心会不会就这么杀死对方，但从没有丝毫减少的HP上看，这样的攻击似乎对史莱姆娘无效。
嘛，只要不用魔法攻击或者直接碰到魔核的话，史莱姆的HP就不会减少。
这种基础的知识伊丝还是有好好记住。
「喂，还醒着吗？」
没有回应。
伊丝再次戳了戳。
「还有意识吗？」
「肉……」
意料之外的，伊丝得到了回答，不过史莱姆娘依旧面朝下趴在地上，声音也缺乏生机——并非是饿到说不出话，而是天生的话少，有些像刚开始的卡米拉。
还好，可以沟通。
伊丝松了口气，接着开始揣摩史莱姆娘话里的意思。
「肉？你是想要肉吗？」
「嗯。」
「玛丽，把剩下没吃完的鸡肉拿来。」
「是~」
玛丽很快把没吃完的熟鸡肉端到伊丝面前，伊丝则将其放在史莱姆娘的前方，名为『灾厄缠身』的状态实在让伊丝不敢去碰蒂芙尼，即便有427级，伊丝也不会想着让厄运降临。
除此之外，伊丝也对史莱姆娘的面容感到好奇，早在地球时，伊丝就对魔物娘充满向往，通常来说，一提到魔物娘，就会让人想到瑟琴、魅惑这样的词汇，尽管是误解，伊丝也很难把如此印象从脑海里移出。
但伊丝很快就失望了。
「谢谢。」
史莱姆娘简短的说了感谢之后，伊丝原本以为史莱姆娘会抬起头，伸出黏糊糊的淡绿色手臂抓取熟鸡肉，但事实是，史莱姆娘做了一件非常符合种族特点的事情。
——从人型变成了一大团史莱姆，然后蠕动着把鸡肉包裹其中。
啊啊……这才是真正的魔物娘啊……
伊丝内心响起什么东西崩坏了的声音。
老实说，一开始伊丝还幻想着说不定可以和魔物娘做一些瑟瑟的事情。
果然漫画里都是骗人的。
伊丝再一次被现实击垮。
在伊丝感到惋惜的时候，史莱姆娘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化掉了鸡肉，由于史莱姆娘全身透明，因此伊丝可以清晰看见鸡肉的消失速度，如同快放镜头下被微生物分解的尸体，原本相当于两人份的肌肉仅仅只过了不到半分钟便被消化干净。
身体里的液体也具有腐蚀性吗？不是只有尸体才有吗？
没有人可以替伊丝解答，当史莱姆娘消化完鸡肉后，又很快从史莱姆团变成原本的人形，也许是饱餐以后有了力气，史莱姆娘两腿直立着站起，伊丝终于看见对方全貌。
脸庞上没有五官，只有液体状的水滴在表面流转，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水滴不会落到地上，缺少大多数史莱姆娘那种黏糊糊的印象。
但也有够恐怖的。
只需设想一下就能明白，一个没有五官的人站在面前是何种感受。
伊丝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尝试着与对方交流。
「你……在人类世界生活过？」
史莱姆娘之前说的话全部是『赫尔斯王国语』，如果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不与人类有很深交流的话，绝对不可能掌握语言，当然，史莱姆娘具有高等智慧就已经让人惊讶。
「嗯。」
史莱姆娘点点头，然后环视了一圈周围——因为史莱姆娘没有眼睛，伊丝只能猜想史莱姆娘是在查看附近环境。
「你很饿了吗？既然在人类世界里生活过，和你一起的人类呢？」
回答只有点头和摇头。
大概是和人类朋友走散了吧，伊丝用不着痕迹的视线打量史莱姆娘全身，对方身上没有像是奴隶刻印的东西，按照奴隶商会的说明，奴隶印记一旦刻上，如果主人不想解除的话，不论如何也不会消失，即便是史莱姆，也无法掩盖印记存在。
要一起走吗？
虽然想这么说，但考虑到『灾厄缠身』，伊丝还是选择了慎重行事。
「姑且问一下，你遇见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嗯。」
史莱姆娘没有隐瞒，直接点头。
「具体是什么？」
「病。」
「病？」
出于保险起见，伊丝用『上帝之眼』查看了一遍史莱姆娘的状态，结果显示蒂芙尼身上什么病都没有。
难道是在说谎吗？
史莱姆娘没有五官，自然也就没有表情，伊丝无法从对方面部变化辨别是否在说谎，尽管伊丝不是可以把弱小女孩抛弃在荒野上置之不顾的性格，但自己并非独自出行，而是有了必须要照顾的卡米拉与玛丽，即便是出于卡米拉与玛丽的安全考虑，自己也不应该将隐患放在身边。
思考片刻后，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些腌肉。
「这些就送给你作为食物吧，顺着这条路往回走，用不了半天就能看见村庄。」
「谢谢。」
史莱姆娘点点头，接着以一种看起来十分小心的动作，一小步一小步的迈向伊丝，伊丝不由得耸肩，毕竟自己在对方眼中是陌生人，害怕自己才是正常举动。
然而，当史莱姆娘距离伊丝还有一步的时候，史莱姆娘停下了脚步。
「后退。」
依旧是缺乏感情起伏的语调，史莱姆娘让伊丝后退，直到这时，伊丝才注意到史莱姆娘即便没有嘴也能说话。
「后退？为什么？」
「病。」
「这么简短我根本听不懂啊。」
「灾厄。」
声音依旧缺乏感情，不过却多了一丝急切。
灾厄？是指『灾厄缠身』的状态吗？
如果让自己后退是为了避免灾厄缠身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看来并不是害怕或者讨厌自己。
伊丝对史莱姆娘回以微笑，接着对史莱姆娘挥了挥手。
「那么，就到这里吧，记得遇见困难要向周围人求助。」
「谢谢。」
不再去看史莱姆娘，伊丝转身走向一边扑灭火堆一边看向这边的玛丽。
「玛丽，准备准备就要走咯，今天得教我和卡米拉怎么驾驶马车。」
伊丝的话显然出乎玛丽预料，说话时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这这这这怎么可以！主人大人是主人大人！不可以做这种脏兮兮的工作。」
「一直让玛丽驾驶马车我会过意不去啊，而且看起来也很有趣。」
「姐姐大人，已经解决了吗？」
另一边，收拾好餐具的卡米拉看向重新变成球的史莱姆娘。
理解卡米拉意思的伊丝点点头
「嗯，稍微给了她一点吃的，继续走吧，距离安东尼奥城只剩不到五天的路程了。」
「好的，姐姐大人。」
随着马车行驶时的哐哐声，伊丝三人缓缓离开了正在吞噬腌肉的史莱姆娘，不过伊丝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史莱姆娘便变成一滩液体，尾随了上去。
……
时间很快到晚上。
经过一下午的学习，伊丝虽然没有学会驾驶马车，但多少知道了该如何安抚马匹，接着在夜幕降临之前，一行人选择了扎营，当然，说是扎营，其实就是睡在马车里，箱型马车虽然不大，但容纳两个人躺下完全没问题，剩下的一人负责在外面守夜，以免魔物侵袭。
守夜的安排为轮流值班，原本按照卡米拉的说法，只需她和玛丽两人轮流守夜即可，伊丝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极力争取的情况下，轮流值班的人里多了一个伊丝。
现在，正好是负责下半夜的伊丝接替上半夜的玛丽的时候。
打了个哈欠，醒来的伊丝轻轻推开抱着自己脖子的卡米拉，然后从马车的被窝里钻出。
「啊~啊~卡米拉也太黏人了。」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春天，但夜晚依旧很冷，跳下马车的伊丝紧了紧衣襟，看向马车附近坐在火堆边的玛丽，大概是太困的缘故，后者将头埋在膝盖里，只有栗色长发与半精灵尖尖的耳朵露在外边，加上抱着膝盖的动作，伊丝不禁联想到缩在箱子里的小猫，有种可爱的、小巧玲珑的感觉。
轻拍了拍玛丽肩膀。
「玛丽，该去马车里睡觉了哦。」
玛丽没有回应，伊丝忍不住露出家长般的苦笑，也许是驾驶了一上午马车，所以累到睡着了吧，之后得缩短玛丽的守夜时间才行。
「就这么叫醒有些残忍。」
伊丝先是在只剩余烬的火堆中添加柴火，然后又把玛丽靠在旁边的盾牌与单手剑放到车厢下面，最后走到玛丽身边，一只手穿过玛丽膝盖下方，另一只手放在玛丽后背，直接以公主抱的姿势将玛丽抱了起来。
「嗯……虽然很早就发现了，但一直没有说出口，玛丽的体重绝对不正常啊。」
这里的不正常并非是指玛丽太轻，而是玛丽太重了。
大概相当于两到三个卡米拉。
「明明这么小一只，为什么会这么重。」
伊丝低下头，看向发出「呼呼」声音的玛丽，然后诧异的歪头。
与想象中的静谧睡颜不同，如同在忍耐着什么般，玛丽眉毛拧在一起，嘴巴紧紧抿着，额头满是汗珠，明显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神色。
皱起眉，伊丝低下头，额头贴在玛丽额间。
「发烧了？」

第四章 巨型史莱姆来袭

「衣服穿的太少么……」
将玛丽放到马车里铺着的棉被上，伊丝替玛丽拉过被子。
对伊丝而言，发烧属于十分常见的病症，还在地球的时候，几乎每到换季都会发烧一次，而那时候只需要吃点退烧药就能治好。
当然，发烧换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另一种概念，教会的治愈魔法只能治愈外伤，感冒之类的疾病只有草药才可以治好，而这个世界的医药学又异常落后，因此就连普通感冒都能轻易夺走人的性命，拿伊丝最开始的感冒举例，如果不是能够治愈大多数疾病的千冬草的话，可能早已经变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还好临走前采购了很多千冬啊……记得一株就要一枚银币，真是暴利的行业。」
伊丝并不知道的是，千冬草属于对环境要求极为严苛的植株，无法人工种植，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资源大都还停留在靠自然供给的情况，价格昂贵也理所应当。
将千冬草丢进熬粥用的铁锅，伊丝用木棍与『固化』魔法架起熬药用的支架，然后在夜风中一边打哈欠一边熬煮千冬，尽管不知道原理，但千冬草在疾病方面确实万用，据买卖千冬草的药剂师说，千冬不仅在驱逐恶魔依凭时有用，就连伤口化脓也能抑制，在伊丝眼中，千冬已经成为比抗生素更便利的药物。
毕竟抗生素对病毒无法起作用，而千冬却可以。
「话说回来，这附近的天气明明比凯尔特城暖和，玛丽白天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异常，为什么会突然发烧，普通来说应该有一个病情发展的过程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用全知地图确认了一遍玛丽的状态，结果状态栏上写着的并不是『发烧』，而是『灾厄缠身』。
意外发现令伊丝直接站起身。
「诶？」
『灾厄缠身』应该是上午那只史莱姆娘的状态才对。
伊丝又连忙确认了自己和卡米拉的状态栏，还好，自己与卡米拉身上没有『灾厄缠身』状态。
回想起史莱姆娘与自己接触时让自己后退，以及总是强调「病」的话，伊丝突然理解了史莱姆娘的意图，大概是史莱姆娘已经知道自己身上有『灾厄缠身』，并且『灾厄缠身』会传染，但因为不清楚『灾厄缠身』的正体，所以才只能将其解释为病吧。
至于为什么不是距离史莱姆娘最近的自己被传染，而是玛丽，伊丝只能将原因归结在免疫力上。
但『灾厄缠身』真的是一种病吗？
不论怎么看，这个名字都不像疾病，伊丝只能采取老办法用实验解决。
「先让玛丽把千冬草喝下去，如果治不好，再用解除异常状态的技能试试。」
伊丝重新坐回石头上，耐心熬煮千冬。
……
时间很快到第二天。
阳光破开清晨的薄雾，将沉眠中的万物唤醒，察觉到光线变化，坐在石墩上打盹的伊丝睁开双眼，吸血鬼的身体虽然不惧寒冷，睡眠时间也比人类要短，但像这样守夜还是会感到异常困顿。
长长伸了个懒腰，骨头立即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伊丝吐出口气。
「卡米拉，玛丽，要起床咯。」
大概是从小接受训练的缘故，卡米拉的睡眠通常很浅，自己只需要喊一声，卡米拉就能从睡眠状态苏醒，至于发烧的玛丽，已经在千冬草的治愈下恢复，『灾厄缠身』是比自己想象中要简单的疾病。
伊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水浇灭火堆，在这之后，负责值守后半夜的自己要一直睡到中午。
和预料中一样，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卡米拉从马车上跳下。
「姐姐大人，床已经铺好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好像有点吵。」
「啊啊，没什么，只是叫醒玛丽喝药还有把来袭的小动物击退了而已。」
不知为何，赫敏领内的魔物全部是些外表十分可爱的动物，统一有着圆滚滚的眼睛与毛茸茸的尾巴，起初当魔物们靠近伊丝的时候，伊丝还以为自己有亲近动物的属性，加上无聊作祟，便任由小魔物们靠近，甚至还给这些魔物投喂了一些腌肉。
但就在伊丝允许它们爬上肩膀后，魔物们便张开嘴巴里隐藏的牙齿一口咬在伊丝肩膀上，尽管魔物们因为牙齿坚硬度不够，导致崩成两截，但伊丝也还是收起了玩闹心态，用弹指将魔物们弹飞到旁边的森林里。
这些魔物之所以外表可爱，完全是进化出来的结果，利用可爱的外表蒙骗人类，然后再把放松警惕的人类杀死，事实上，这些魔物们的牙齿里还藏有剧毒。
伊丝只能庆幸还好值守下半夜的人是自己，如果是玛丽的话，肯定已经中招了。
「姐姐大人先去马车里睡觉，马车的护卫与驾驶交给我和玛丽就好。」
「嗯。」
伊丝对卡米拉挥了挥手，钻进还残留着暖意的被窝，由于卡米拉刚刚才用过的原因，被子里还有一股卡米拉身上的馨香，伊丝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正顶着倦意穿衣服的玛丽，确认玛丽没有在看自己这边后，迅速将留有卡米拉味道的被子盖过脑袋深吸了口气。
虽然知道被发现以后肯定会被当成变态，但这就和走在街上看见可爱的女孩或者将绝对领域外露的女孩时，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一样，这才是正常表现——应该。
应该不正常吧……
但就算被说成变态也认了。
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伊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说起来，到下一站之后就该考虑不再驾驶马车，而是付钱加入别人的商队了啊，以现在的人手，想要兼顾守夜与驾驶马车，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做出了如此决定后，伊丝保持蒙在被子里的姿势闭上双眼，在卡米拉的馨香与马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包裹下，缓缓进入梦乡。
但仅仅过了不到一小时，情况便发生了变化。
马车此时行驶在两座山峰之间的山谷，而前方看不见的位置正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以及人们的呼喊，似乎遇见了什么紧急情况。
驾驶座上的玛丽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
「卡米拉小姐，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
「嗯，我也听见了，先把马车掉头，可能是强盗。」
「要把主人大人喊醒吗？」
「靠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不要麻烦姐姐大人。」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卡米拉朝前方空气伸手，紧接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出黑洞，卡米拉从黑洞中取出树枝状法杖。
「一会儿我会先用魔法牵制他们，玛丽驾驶马车离开，如果甩不掉他们就准备战斗。」
「嗯。」
神色紧张的对卡米拉用力点了点头，玛丽做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控制着马车掉头，而也就是在这时候，吵杂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卡米拉视野。
是一群正在逃难的冒险者。
之所以说是冒险者而不是村民，是因为他们中没有老人与小孩，并且身上大都身着不那么完整的动物皮，腰间或背上也统统装备有武器，尽管总数超过二十人，但每个人脸上都布满惊恐，如同在被什么东西追赶般，拼了命的拔腿逃跑。
跑在最前面的冒险者很快发现卡米拉所在的马车，立即大声呼喊。
「快跑！后面有巨型史莱姆！」
冒险者的大喊才刚落下，一阵粘稠液体扭动的声音便出现在卡米拉耳中，紧接着，一个足有两层楼房高的绿色史莱姆跳入视野，跑在最后面的一名冒险者没来得及躲闪，直接被跳跃着的巨型史莱姆吞没。
「救、救命咿咿咿咿咿咿！！！」
同伴的呼救并没有让这群冒险者停留，相反，所有人的逃跑速度还上升了一分，不顾消耗的狂奔。
史莱姆虽然算不上很强的魔物，但两层楼高的巨型史莱姆就属于另一种概念，等级恐怕直逼十级，而且就算将其打败，也极难保证腐蚀性液体不会沾到皮肤上。
当然，如果只有十级的话，自己和玛丽配合，应该可以把巨型史莱姆干掉，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出卡米拉脑海，紧跟着，巨型史莱姆身后又连续出现五只同样的史莱姆，其中更是有一只身体呈橙红色，体表燃烧着火焰的变异巨型史莱姆。
先不说五只巨型史莱姆，首先光是面对变异的巨型史莱姆，就绝对会陷入一场苦战，卡米拉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二十多个冒险者会被一只巨型史莱姆追着跑，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
「玛丽，快走！」
「是！」
早已等候这条命令多时的玛丽催促着两匹马，伴随一阵紧促的马蹄声，快速朝反方向逃跑。
不过十分遗憾的是，巨型史莱姆虽然隔五六秒才跳跃一次，但每次跳跃都会飞出至少五十公尺，明显比冒险者一行甚至马车都要快。
继续逃逸迟早会被追上，而山谷里又没有其他可以逃跑的路，卡米拉不禁感到焦急起来，由于史莱姆的吞噬，冒险者已经从原来的超过二十人变成仅有十五人上下，其中变异的火焰史莱姆甚至能使用远程攻击喷吐火焰。
然而，就在卡米拉准备选择背水一战的时候，背后突然被人拍了拍，回过头后，发现是穿着睡衣半跪在车厢里，银发还乱糟糟的伊丝，只不过与起床后应有的惺忪睡眼不同，此刻伊丝的蓝色眼睛里只有生气。
「姐姐大人？」
「卡米拉，我现在的样子不适合出去，拜托你假装成正在咏唱魔法的样子，我要给这群打扰我睡觉的家伙一发好看的。」
「好、好的。」
由于箱式马车后方无法打开，卡米拉只能翻到马车车顶，然后当着所有冒险者的面举起法杖，而此刻伊丝则在玛丽下方车厢的小窗准备魔法。
「姐姐大人，我要说些什么好？」
由于马车正在疾驰，卡米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随便什么都行，我会配合卡米拉的！」
「那就……」
深吸了口气，卡米拉装成面色严肃的模样，高高举起法杖，接着朝冒险者一行大喊。
「『陨星坠落』！」
「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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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很多读者大大都要加更的样子，仔细想了想后觉得还是重新开加更比较好，具体的加更规则过两天会出来，先让我缓缓前两天熬夜码字的劲_(:з」∠)_......

第五章 异世界的冒险者们

再怎么样伊丝都想不到卡米拉会说『陨星坠落』，这个魔法伊丝只在尼鲁城面对圣骑士长的质问时用过。
虽然『陨星坠落』仅仅只是二十阶的魔法，但要是在这种近距离落下来的话，先不考虑离史莱姆较近的冒险者，就连自己的马车都会被卷入。
反正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陨星坠落』是什么等级魔法，就用其他魔法代替一下吧。
时间紧急的情况下，伊丝没有多想，直接在巨型史莱姆的头顶上方召唤巨石，接着放任其自由落体，考虑到一次歼灭所有史莱姆，可能会让冒险者们怀疑卡米拉的实力，因此伊丝刻意留下了两只。
轰轰轰！
接连三块灰白色巨石贯穿史莱姆身体，三只史莱姆的HP瞬间削减至0，溅起一片淡绿色体液，尤其是变异的红色巨型史莱姆，体内的液体犹如被点燃的汽油般，飞溅到地上时还会留下一块块正在燃烧的火焰，如果不是伊丝事先计算了史莱姆与冒险者间的距离，现在冒险者们就该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了。
听见后身巨响，正在逃跑的冒险者们下意识回头看去，接着一个个停下脚步，目光在消失的史莱姆与马车车顶的卡米拉间徘徊，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伊丝趁机收回探出在外的脑袋，以不会被冒险者们听见的声音，朝车厢上的卡米拉说。
「卡米拉，让他们别愣着了，去收拾剩下的两只史莱姆，他们被吃掉的同伴还没有死。」
「好、好的，姐姐大人。」同样愣神的卡米拉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后，以颇为夸张的语气朝冒险者们大喊，「冒险者呦，去讨伐剩下的两只史莱姆吧！」
为首的冒险者率先有了动作。
「我们跑不过这群史莱姆！魔法咏唱者大人已经解决了最棘手的部分，剩下的战斗交给我们！」
「噢噢噢噢！烈炎史莱姆已经死了！只有两只普通史莱姆！」
「干掉它们！」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反之前的狼狈模样，冒险者们如同打了鸡血般，举起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呐喊着朝巨型史莱姆冲去。
与此同时，车厢里的伊丝也松了口气，最开始她还担心召唤落石这种简陋魔法根本不像『陨星坠落』，但好在当时没有冒险者回头看史莱姆，算是敷衍了过去。
负责驾驶马车的玛丽从驾驶座钻进车厢里。
「主人大人，还要继续往前吗？」
「不用了，玛丽去和冒险者一起对付史莱姆吧。」
两只巨型史莱姆的等级分别为9级和10级，冒险者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平均等级连5级都没有，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战线崩溃，让玛丽去帮忙，既可以解决麻烦，还能给玛丽增加经验，目前玛丽最缺少的就是实战经历。
「是~」
与执行任务时的严肃不同，玛丽紫色的右眼里充满跃跃欲试，比起还在玛格丽特酒馆的时候，现在的实力已经有了长足进步。
「姐姐大人，请允许我也加入战斗。」
「嗯，卡米拉也去吧。」
尽管日常生活里总喜欢捉弄玛丽，但实际上却很关心吗？
看不到外面情况的伊丝歪了歪头。
「嘛，卡米拉也参战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先把衣服穿上吧。」
然而，等伊丝套上黑色礼裙，从车厢里走出来时，现实却和伊丝想象的完全想反，冒险者一行陷入了劣势。
由于巨型史莱姆把魔核藏在身体最深处，配合庞大体型，一般的长枪无法在安全距离下刺中魔核，而冒险者又缺少弓箭这样的装备，以至于只能采取游斗挨打的方式。
而史莱姆却可以借用身体能够自由变换的特点，同时朝多个方向伸出粘液组成的触须，尽管无法对冒险者造成割裂伤，但每一击都相当于公牛全力冲撞，只要稍微被触须擦中，冒险者就会倒飞而出。
「这些冒险者里连一个魔法咏唱者都没有吗……」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群冒险者甚至没有看得过去的装备，防具只有用动物皮缝制的背心，武器也大都以尖端绑有铁质枪尖的木头长枪为主，大部分人甚至还穿着露出脚趾的草鞋。
「虽然早就听说新手冒险者的生存环境恶劣，但这也太恶劣了。」
如果是自己穿着这样的装备，肯定不敢靠近森林。
伊丝多少理解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等级普遍偏低，一定是冒险的死亡率太高，导致没有人敢大肆狩猎魔物。
「不要和它缠斗！趁它攻击的时候斩断触须！只要不断削减它的身体，它迟早会暴露身体里的魔核！」
年轻的冒险者头领指挥着乱糟糟的新手冒险者，将等级为9级的巨型史莱姆围成一团，从伊丝的全知地图上看，这群新手冒险者并不隶属于同一个冒险者队伍，年轻冒险者之所以能指挥他们，单纯是统率力很高。
似乎发现了喊话的年轻冒险者是冒险者们的中心，巨型史莱姆选择优先攻击年轻冒险者，一共探出三个淡绿色的半透明触须，分三个方向，准备将年轻冒险者包裹其中，但年轻冒险者的装备明显比其他冒险者高出一截，面对攻击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果断挥出长剑。
「『十字斩』！」
MP扣除了5点，年轻冒险者在极短时间内挥出横纵两剑，三条袭向他的触须被瞬间斩断，落到地面后溅起一滩水花。
「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根本没起作用啊……」
由于挥剑的时机太早，年轻冒险者斩断的触须仅有成年人的小臂长短，如果是等触须伸到极限距离，再用魔法斩断的话，就能给巨型史莱姆造成更多损失。
「嘛，不能用游戏里的技巧苛求新手冒险者，现实里光是保住命就已经很难得。」
不过，如果是以变强为目的的话，这位年轻的冒险者还需更加努力才行。
站在马车附近的伊丝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比起被十几名冒险者围起来的9级史莱姆，另一边由卡米拉与玛丽负责的10级的巨型史莱姆反而更加狼狈，当然，对付这只10级史莱姆的人不只是卡米拉与玛丽，还有另外两名目光锐利的老练冒险者，两人的等级也比其他冒险者高出一些，分别为5级和6级。
「盾职、魔法咏唱者和两名游侠的组合么，总觉得前排太少了。」
在『Ragnarøk』中，正确的队伍配合应该是战士、盾职、魔法咏唱者、弓箭手与治愈师，虽然这些职业所站的位置可以被其他诸如魔导使、驯兽使、咒术师、暗杀者以及其他特殊职业替换，但大致上必须要有以上几类。
当然，现在的配置用来对付史莱姆绝对绰绰有余。
「小姑娘，保护好魔法使！」
老练冒险者中的一人大喊出声，正在防御触须攻击的玛丽立即回过神，连忙摆脱触须纠缠，几步跳跃到卡米拉所在的前方，紧接着，史莱姆的触须攻击便抵达卡米拉面前。
夹杂着呜呜声的攻势仿佛能贯穿人体。
「嘿诶！」
『盾挡反击』
然而，当触须撞到包裹着铁皮的橡木盾牌时，如同一头撞上城墙的猛兽，触须顿时失去力气，而玛丽也趁机用盾牌将触须弹开，接着向前挥出单手剑，将无力化的触须斩断。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两名老练冒险者则一边与巨型史莱姆保持距离，一边向史莱姆投掷石块，两人身后的箭筒早已空空如也，只能通过投掷石块的方式吸引史莱姆注意。
「□□□——『闪雷』。」
卡米拉的咏唱终于结束，一枚被蓝紫色电光包裹的球体越过玛丽，径直飞向巨型史莱姆，感觉到危险的巨型史莱姆放弃对两名老练冒险者的进攻，转而用全部超过十根触须伸向卡米拉，试图抵挡蓝紫色球体。
然后，二者发生了接触。
嗤。
整个巨型史莱姆爆发出强烈闪光，紧接着，一团橙红色火焰出现在史莱姆伸出的十根触须上，尽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史莱姆就像进入了虚弱状态般，触须以一种异常迟缓的速度回收，身体也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趁现在，斩断它的触须！它的魔核快要暴露出来了！」
卡米拉的呼喊令两名老练冒险者抽出短剑，相互点点头后，和玛丽一起迅速朝巨型史莱姆跑去，以干净利落的手法将史莱姆触须从根部切除，而史莱姆则因为刚才『闪雷』魔法带来的『麻痹』效果，只能任由玛丽与两名老练冒险者宰割。
看来不需要自己帮忙了。
话音才刚落下，另一边由新手冒险者组成的联盟就出现了变化。
「呜啊！」
一名冒险者由于没来得及躲闪，被史莱姆触须直接命中胸膛，嘴中发出痛呼的同时，还压倒了两名组成包围圈的同伴，巨型史莱姆则趁机朝空隙移动，准备将三名倒地的冒险者吞噬。
「『十字斩』！」
因为队伍站的太过分散，事发地点又刚好出现在年轻冒险者对面的方向，来不及支援的年轻冒险者只能选择猛攻巨型史莱姆身体，企图通过吸引史莱姆注意力的方式拯救同伴，但巨型史莱姆根本不为所动，『十字斩』固然能轻易破开巨型史莱姆的身体，只是巨型史莱姆的身体过于庞大，这种程度的损伤只需几秒便能恢复，连削减HP都做不到。
放着不管会让倒地的三名新手冒险者被史莱姆吞噬，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以『瞬移』出现在其他新手冒险者不会看见的死角，接着以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速度，跑向三名新手冒险者，在史莱姆即将吞噬成功的时候，用冈格尼尔的枪身挑飞他们。
「危险！」
伊丝挑飞冒险者并不代表史莱姆的身体不会向伊丝移动，眼看着足有两层楼高的史莱姆就要把伊丝吞噬进去，年轻冒险者一边大喊危险，一边咬牙掏出另一把长剑，接着把两把剑组合在身前摆成十字，体表燃起一层红色火焰。
「『焰十字斩』！」
出乎伊丝想象的，原本伊丝以为年轻冒险者又会使用华而不实的魔法，但事实是，年轻冒险者以双剑开路，奋不顾身的冲进巨型史莱姆身体，仿佛受到了极大伤害那样，巨型史莱姆的体内被烈炎灼烧出一条无法愈合的通道，HP也急速下降。
可惜的是，年轻冒险者才刚抵达巨型史莱姆的身体中心，身上的火焰便因为魔力耗尽迅速消失，整个人也如同被榨干了一般，杵着双剑勉强站在地上。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因为体内的空间被削减，巨型史莱姆的身体迅速缩小，无法再把伊丝涵盖其中，拜此所赐，伊丝取消了准备后退的动作。
当然，要是就这么放弃，年轻冒险者肯定会被巨型史莱姆包裹在体内，伊丝趁新手冒险者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位年轻冒险者身上时，发动冈格尼尔，瞄准巨型史莱姆体内的魔核的侧面。
在这里杀死史莱姆固然容易，但那样就抢了这些新手冒险者的经验，伊丝投出冈格尼尔，令冈格尼尔刚好擦过魔核，就像被打出的台球那样，魔核在碰撞中笔直飞向无力化的年轻冒险者。
而年轻冒险者也趁此机会，咬紧牙关拼命催动身体，发出呐喊的同时，在长剑的支撑下奋力握住落到身前的魔核，切断魔核与史莱姆的联系。
巨型史莱姆僵硬了一瞬。
随后。
啪。
化成了一滩液体。
所有冒险者都陷入沉默，在过了大约两秒后，不知是谁喃喃了一句。
「我们赢了……」
随后，低声的喃喃化为劫后余生的、宛如海浪般的呐喊。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原本陷入绝望的冒险者们发出直冲云霄的吼声。

第六章 获取经验值的规则

战斗结束之后，冒险者们开始原地休息，处理伤员，伊丝则趁此机会检索卡米拉与玛丽的经验成长。
卡米拉与玛丽现在均为8级，但卡米拉的经验比玛丽要稍微多一些，具体说的话，在伊丝的视角里，卡米拉的经验值到了80%,而玛丽只有13%。
「明明击杀的是同一只魔物，获得的经验却不一样啊。」
在对付巨型史莱姆之前，卡米拉的经验值为75%，玛丽仅有5%，而击杀了史莱姆以后，卡米拉仅增加了5%的经验，玛丽却增加了8%，在等级相同，对付的魔物也是同一只的情况下，伊丝只猜测到两个影响经验值的可能性。
一是获得的经验值受个人天赋影响，这一点可以用『Ragnarøk』里的相似设定解释，比如在基础种族中，选择人类种的玩家天生比精灵种的玩家容易升级。
如果说精灵种玩家从1级到2级所需要的经验值为1000的话，那么人类玩家只要有800就足够，上限不同自然也就影响到经验值的百分比显示。
不过玛丽明明有精灵种血统，升级应该比卡米拉慢才对。
也许是另一个种族在影响吧。
伊丝继续想到第二个影响经验值的因素。
那就是击杀者与助攻者。
巨型史莱姆的最后一击是由玛丽完成，所以玛丽是击杀者，卡米拉为助攻者。对大多数MMORPG而言，最后一击由谁完成，就由谁获得多数经验，这一点似乎也适用于异世界。
至于哪个因素占的比重大，就需要时间去慢慢试验了。
因为史莱姆粘液沾到身上，所以不得不换衣服的卡米拉从马车车厢里出来，和之前的便装不同，卡米拉换上了白色魔法袍，金发依旧被大缎带束起。
「姐姐大人，冒险者那边怎么说？」
来到伊丝身边的卡米拉看了眼不远处稀稀拉拉的冒险者，他们或坐在石墩上休息，或给同伴包扎，尽管取得了胜利，却如败军之将般，脸色不那么明朗。
「他们还在清点战损，我让玛丽去帮忙包扎伤员了，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吧。」
「真不明白他们怎么招惹到巨型史莱姆，巨型史莱姆只会在森林深处出现，他们这些新手为什么敢深入森林。」
「卡米拉……」
总觉得不叫停卡米拉的话，卡米拉接下来会说自己死了就算了，还把魔物拉到我们这里，伊丝一边制止，一边微笑着把目光放到走向自己的年轻冒险者身上，卡米拉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如果被年轻冒险者听到的话，对双方都很尴尬。
「伤亡清点完了吗？」
「托半精灵小姐的福，所有伤者都已经得到治疗。」
身穿红色铠甲的年轻冒险者对伊丝行了一礼，英俊脸庞配合清爽短发，如果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一定会被这位年轻冒险者的魅力所迷倒吧，伊丝不由得在内心咋舌，同时悄悄瞥了一眼卡米拉，后者的表情依然淡漠，仿佛没看见年轻冒险者一样。
似乎对自己的笑容居然没有得到反响而惊讶，年轻冒险者愣了一瞬，然后继续笑着把手搭在胸脯上做自我介绍。
「我叫艾诺斯，是冒险者工会『炎之征服者』的一员。」
「伊丝，一个路过的富商之女，这位是我的妹妹卡米拉，那边的女孩叫玛丽。」
「伊丝小姐吗……再次感谢伊丝小姐以及卡米拉小姐的帮助，如果不是卡米拉小姐一开始的魔法和伊丝小姐的及时救援，我们一定会全军覆灭，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十分诚恳的，身穿红色铠甲的年轻战士艾诺斯双手并拢在身体两侧，分别朝卡米拉与伊丝躬身，不过可以明显看出来，比起伊丝，艾诺斯更加尊敬一发魔法杀死三只史莱姆，直接逆转战局的卡米拉。
发现这一点的卡米拉皱起眉。
「一开始的魔法是姐——」
伊丝连忙打断卡米拉的话。
「艾诺斯先生不必如此，我们只是顺手帮忙而已，比起这个，艾诺斯先生该履行指挥者的义务了。」
伊丝用眼神提示艾诺斯，他身旁站着一位刚刚跑过来，欲言又止的女性冒险者。
在看见女性冒险者后，艾诺斯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
「情况怎么样？」
「被史莱姆吞噬过的人一共有七位，另外还有十一位在战斗里负伤的冒险者，他们武器和体力折损大半，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了。」
「他们的意愿呢？」
「都想回城。」
「是么，那我就不用再劝告他们了。」
年轻冒险者苦笑着摆了摆手，应该是同伴的女性冒险者面露不满。
「我们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队伍的人，说到底，如果不是他们盯上我们的目标，引发连锁暴走，我们根本就不会落入危险，还好公会里的人只受了点轻伤。艾诺斯，我要是你早就把他们丢下了。」
「拉拉，要用慈爱去感化他们，这是骑士守则。」
「我只知道如果不是这边的魔法咏唱者小姐，我们就都死光了。」
生气的哼了一声，被艾诺斯叫做拉拉的冒险者扬长而去，而艾诺斯只能无奈的看着她离开，二者似乎并非伊丝想象的恋人关系。
「抱歉，让卡米拉小姐和伊丝小姐看了笑话，一直待在野外不太安全，我们的人也休整完毕了，还是边走边说吧？早点回到安东尼奥城也能早点让人放心。」
「嗯，无妨。」
尽管艾诺斯把卡米拉当成了主事者，但伊丝还是主动接过了本该由卡米拉回答的话——实在担心卡米拉的毒舌会说出惊人之词。
很快，一辆马车与二十多名冒险者踏上了前往安东尼奥城的旅途，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冒险者并不隶属于同一支队伍，因此整个队列不仅被拖的很长，而且还异常散乱，伊丝甚至担心之后几天冒险者们会因为一些小摩擦大打出手。
「这就是『炎之征服者』吗？」
侧身坐在马车驾驶座上的伊丝看向下方的艾诺斯一行，因为『卡米拉一击逆转战局』的功绩，所以马车无可非议的被围在冒险者队伍中间保护着。
艾诺斯开始一一介绍同伴。
「我们炎之征服者工会一共有超过五十人，现在出来的只是我们这些刚入会的新人，拉拉和库洛是这次和我一起的同伴。这位是伊丝小姐，是魔法咏唱者卡米拉小姐的姐姐。」
简单的介绍很快结束，伊丝把话题拉回正轨。
「话说回来，艾诺斯先生为什么会遇见那么多巨型史莱姆？我从卡米拉那里听说，巨型史莱姆只有在森林深处才会遇见。我没有贬低艾诺斯先生一行的意思，但光凭三人去挑战五只巨型史莱姆，即便有所准备，也……」
「呃，这完全是一场意外。」
「艾诺斯，你闭嘴。」名叫拉拉的女性冒险者明显属于脾气火爆的类型，先是一把将艾诺斯拉到后面，然后快步走到正在行驶的马车旁，面色充满愤恨的解释。
「一切都怪这些杂鱼冒险者，当时我们盯上的是一片普通史莱姆的聚居地，以我们炎之征服者的实力，只需要半天功夫就能解决，但这些尾随在我们身后，企图抢走我们猎物的冒险者突然冲出来，导致小型史莱姆四散逃离，接着引来巨型史莱姆，所以才会变成刚才那样。」
话说完后，拉拉还不耐的扫视了一眼旁边一瘸一拐赶路的普通冒险者，那些普通冒险者无一不愧疚的低下头，验证了拉拉话语的真实性。

第七章 史莱姆与灾厄

「真是灾难啊……」
侧身坐在马车上的伊丝附和着喃喃，无意识的晃动悬空的双腿。
另一边同属炎之征服者的男性冷哼一声。
「都怪前些日子的火焰巨人散播灾厄，不然我们也不会来狩猎史莱姆。」
「等等，火焰巨人？」捕捉到关键词，伊丝立即来了精神，挺起上半身追问，「它和散播灾厄有什么关系？」
负责解答的是相貌英俊的艾诺斯。
「伊丝小姐有所不知，我作为安东尼奥城的冒险者，曾有幸目睹过火焰巨人的外貌，火焰巨人虽然被称作巨人，但实际上外形和史莱姆并无差别，如果要形容的话，身体比巨型烈炎史莱姆还要大上几倍。」
心有余悸的顿了顿，艾诺斯继续补充。
「在火焰巨人接连肆虐了赫敏城与安东尼奥森林，最终将安东尼奥湖蒸发后，安东尼奥城里出现了一种怪病，只要得了这种病的人，最多三天就会死去，起初他们会发高烧，然后浑身浮肿。快的人用不了半天，就会七窍流血，在呕吐血水中死去。
除了千冬以外，就只有魔法药能起作用，教会的人说这是火焰巨人带来的灾厄，而在教会给出结论的第二天，伯爵大人就在冒险者工会发布公告，用高额报酬悬赏史莱姆，据说要在全领地实行，以遏制灾厄传播。」
「那都是教会的把戏，依我看，哪里是火焰巨人带来的灾厄，这分明是两码事。后街的老鼠不是说了吗？早在火焰巨人出现之前，后街里的流浪者就已经有人灾厄缠身，只是火焰巨人消失之后灾厄爆发，教会的人压不住了，才把责任推卸到火焰巨人身上。」
拉拉撇了撇嘴，对灾厄是火焰巨人引起的说法不屑一顾。
伊丝陷入沉默。
灾厄缠身几个字她并不陌生，昨晚玛丽的高烧就是灾厄缠身的表现，并且伊丝早就怀疑玛丽身上的灾厄缠身是被那只史莱姆娘传染，现在看来，『灾厄缠身』并不像名字一样，仅仅只是一种幸运值的体现，而是一种被人安错了名字的烈性传染病。
接下来应该思考的是灾厄缠身与火焰巨人的关系。
如果说是传染病的话，伊丝完全无法将它和火焰巨人联系在一起，有什么细菌或者病毒能在火焰巨人的高温下存活？那种温度已经无限接近于岩浆，加上堕魔者被教会安上错误名号的事，对比教会的说法，伊丝更相信拉拉的话。
也就是火焰巨人与灾厄没有任何联系。
当然，即便得出结论，伊丝也不打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之后在调查火焰巨人的时候，还是稍微注意一下灾厄的起源吧，要是玛丽或者卡米拉在半夜感染的话就麻烦了。
拉拉的话令艾诺斯眼神一黯。
「伊丝小姐这些天应该能看到灾厄的效果，队伍里那些被巨型史莱姆吞噬的人，虽然因为史莱姆没来得及消化活了下来，但也走不了多远，这几天一直是这样，与史莱姆发生接触的人都会感染灾厄，一天不到就死了。」
「呃。」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伊丝停下晃动的双腿，眉毛挑起一个怪异弧度，同时展开全知地图，开始检索状态栏里有『灾厄缠身』效果的人——一共五名。
「姑且问一下，灾厄不会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吧？」
「伊丝小姐是说感染吗？我想应该不会，之前我们公会里有一个人感染了灾厄，在工会里待了两天才走，但公会里的其他人并没有出现相同症状，据说只有接触过史莱姆的人才会感染。」
「是么，那就好。」
伊丝顿时没有了病毒在自己鼻子里游泳的感觉，不会人传人的话，怎么样都好说。
「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结束，比起史莱姆，我更想干一票大的啊，地龙或者沼泽蟒什么的，我就是为了追求刺激才当冒险者。」
拉拉长叹了口气，引来旁边另一名男性的嘲笑。
「得了吧，地龙和沼泽蟒都是等级超过30的怪物，你去还不够塞牙的，比起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想办法抓到人形史莱姆，公告栏上不是贴的有吗？只要讨伐了人形史莱姆，就可以获得五枚金币的报酬，那可是五枚金币啊，我们得执行多少任务才能得到五枚金币。」
「库洛，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人形史莱姆都是些比人类还精明的猎手，讨伐难度至少在秘银级，我们找到了也是送死。」
艾诺斯以严肃语气教育了同伴，男人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没有在这里纠结太久，艾诺斯把话题转移到伊丝刚才的表现上。
「话说回来，伊丝小姐刚才不顾危险的拯救三名同伴，最后还用长枪击落魔核的举动实在太完美了，流畅的动作连我都自愧弗如，如果不是伊丝小姐奋不顾身的举动让我这个想成为骑士的人感到羞愧，我到最后都不会动用必杀吧，谢谢伊丝小姐让我领悟了骑士守则里的牺牲。」
不……那完全不能叫奋不顾身。
伊丝在斟酌措辞的时候，艾诺斯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不过最后投出长枪的时候，那种距离下都没有刺中魔核，难道说伊丝小姐其实不擅长使用长枪吗？」
「一定是主人大人没想刺中喔。」
驾驶马车的玛丽在侧身坐着的伊丝身后反驳。
艾诺斯讪讪摸了摸鼻子。
「呃，虽然这样很不礼貌，我可以问一下伊丝小姐的等级吗？」
「我只有——」
「主人大人比卡米拉小姐还要高两级呦~」
「比、比魔法咏唱者大人的等级还要高！？」
无法抑制的，艾诺斯与周围听到玛丽解答的冒险者全部倒抽一口口凉气，尤其是艾诺斯，之前对待平辈的态度就像消失不见了一样，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果、果然是卡米拉小姐的姐姐，我刚才失礼了……」
「不……艾诺斯先生不必在意。」
看着慢慢减缓速度落后于马车的艾诺斯，伊丝苦笑着反手回去胡乱摸了摸两把玛丽脑袋，自己公开出来的实力确实比卡米拉高两级，但对这群冒险者而言，「我只有十级」和「我比卡米拉高两级」绝对是两个概念。
敲了敲玛丽脑袋，以至于玛丽眼泪汪汪的捂着头抬起眼睛。
「主人大人，好痛。」
「这是玛丽说错话的惩罚。」
搓了搓玛丽脸蛋，伊丝钻进马车。

第八章 捕捉！史莱姆娘！

太阳很快下山，夜间的山林里充斥着凉意，树叶在晚风中发出窸窣响动，冒险者们开始在道路两边的空地上安营休息。
「把火把都插上，晚上轮流值守！」
在艾诺斯指挥下，冒险者们有序合作起来，一部分人负责生火做饭，另一部分人则前往附近草丛排除从冬眠里苏醒的毒虫，由于队伍里伤员较多，今天一天下来几乎没走多远。
跳下马车的伊丝环视一圈周围。
「卡米拉，玛丽，料理就交给你们了，我去附近转转。」
「嗯。」
「好的说~」
虽说卡米拉的料理技艺不那么令人满意，但只要看多了玛丽的做法，就会慢慢好起来吧，看着两人整理厨具，伊丝如此祈愿，现在卡米拉的料理已经比原来好吃许多，至少不会再让人脸色发青。
伊丝不禁想到此前达克兴冲冲跑来品尝卡米拉料理时的模样，据智慧哥布林说，当天达克一个人占了一晚上的厕所。
「……杰克，我会就这么死掉吗？」
「放心，等回到城里以后，我会买千冬救你的。」
「谢谢你……你真可靠。」
来到一个帐篷附近，伊丝装作不在意的偷听帐篷内冒险者的对话，她之所以说要到周围转转，是为了调查『灾厄缠身』到底是什么东西。
昨天最接近史莱姆娘的人应该是自己，结果自己没有感染，反而是只靠近史莱姆娘不到几秒的玛丽患病，虽然可以把原因归结于『伯爵长女的免疫力较高』上，但有之前患上吸血鬼极其不容易得的感冒的经历，伊丝实在不相信玛丽的免疫力比自己还差。
很快，帐篷里的冒险者走了出来，身为同伴的人立即围上去。
「怎么样？他能撑到我们回到安东尼奥城吗？」
走出来的壮年男人低沉着脸，摇了摇头。
「撑不过两天，而且就算我们回到城里，也买不起千冬……现在安东尼奥城一株千冬能卖到2金币，我们又都是外地来的新手冒险者……」
壮年男人的话让冒险者们一齐低下头，死寂的氛围凝固在此处。
一株千冬居然卖到两金币吗？伊丝挑起眉，不知道安东尼奥城里的灾厄严重到什么样子。
「可恶，都怪那个奸商，说什么跟着炎之征服者就能大赚一笔，根本是陷阱！」
「回去了要把他绑起来喂史莱姆。」
「那家伙肯定早就跑了，而且他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总让我觉得浑身发毛，杰克，你以前见过那家伙吗？」
「那家伙身上戴着斗篷，鉴定技能对他不起作用，不过他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他背后有黑色的翅膀，应该不是人类种。」
黑色的翅膀？
第一时间，伊丝联想到了堕天使萨麦尔，所有堕天使都有共同特征，那就是背后生有鸟类的黑色双翼。
没有犹豫，伊丝从帐篷侧面走出。
「可以告诉我更多信息吗？有关那个有黑色翅膀的人。」发现冒险者们一同露出警惕神色，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株千冬，「你们需要这个吧？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告诉我，我就把千冬交给你们。」
「杰克……」
冒险者中开始出现动摇，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后，名为杰克的壮实男人上前半步。
似乎害怕被人听见对话，壮实男人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用低沉身音询问。
「好，成交，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说的商人是谁？」
「你偷听我们说话？不……那个奸商是最近才出现在安东尼奥城的人，自称摩里斯，专门贩卖千冬。」
也就是引诱人去危险地带狩猎史莱姆，然后再把千冬草高价卖给生病的冒险者吗？
伊丝一边在脑海里整理信息一边问。
「他身后的男人又是谁？你说的长翅膀的人。」
壮实男微微皱眉，仿佛在回忆当时的画面。
「据说是摩里斯的朋友，声音听不出男女。」
「啧。」
绝对是堕天使。
伊丝啧了啧舌。
「摩里斯就在安东尼奥城对吧？」
「是的，但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千冬是你们的了。」
将千冬交给冒险者，伊丝转身离开。
突然出现的灾厄、吞噬烈炎眼虫的火焰巨人、堕天使的身影。
三个事件一起出现，伊丝有种答案被串联起来的感觉，大概是堕天使召唤了火焰巨人，然后同时散播了灾厄吧。堕天使中最弱的萨麦尔都拥有近乎瞬移的魔法，其他堕天使能够召唤火焰巨人、散播未知病毒，完全在情理之中。
也许城内不止有一个堕天使。
「希望麻烦不会找上门来啊。」
伊丝叹了口气，自己不是勇者，没有讨伐魔王及其干部的义务，但如果召唤火焰巨人的堕天使和散播病毒的堕天使找上门的话，自己就只能选择处理一下了，当然，前提是先回去问问卡米拉有关堕天使们的资料，谨慎行事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吃亏，实在打不过还能用传送魔法逃跑。
然而，等伊丝回到卡米拉身边后，却突然发现卡米拉和玛丽的举动十分奇怪。
两人并没有在做料理，而是四只手一起摁在一个木桶上，同时，木桶里就像是有什么动物在挣扎般，即便玛丽和卡米拉合力，木桶都不停左右摇晃，如果不是大多数冒险者都去周围警戒的话，两人的举动绝对会成为焦点。
「卡米拉、玛丽？你们在做什么？」
「姐-姐-大-人。」卡米拉每说一个音节木桶都会震颤一下，「这-里-面-有-史-莱-姆。」
「史莱姆？」
伊丝两步走上前，一巴掌拍在木桶上，整个木桶瞬间安静了下来，尽管伊丝可以感受到木桶里的东西仍想冲出来，但区区史莱姆根本无法抵抗自己的力气。
如同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卡米拉与玛丽长长呼出口气，后退两步，气喘吁吁的背靠在马车上。
如果是史莱姆的话，卡米拉为什么不解决掉？在问出口之前，伊丝展开全知地图。
随后好奇的歪了歪头。
「咦？」
木桶里确实有一只史莱姆，不过是昨天遇见的、名字叫蒂芙尼的史莱姆娘。
伊丝不着痕迹的对木桶里的史莱姆娘用了『空间禁锢』，然后将木桶翻转过来，盖上盖子，丢进车厢里。
在解决史莱姆娘之前，还是先问问卡米拉她们怎么发现的吧。
「玛丽，为什么那家伙会出现这里？」
「我们在做料理的时候……她出现在我背后，幸亏卡米拉小姐及时发现，我才没有被吃掉，然后我们就赶紧用木桶把她关起来了。」
玛丽擦了把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说，
「姐姐大人给予过她食物，所以我想等姐姐大人回来以后，让姐姐大人处理她。」
「嗯，我知道了。」
但这家伙是怎么突破冒险者警戒跟上来的？
先是确认了卡米拉与玛丽身上没有『灾厄缠身』状态后，伊丝让两人去做自己的事，随后钻进马车。
木桶被自己丢在车厢正中的位置。伊丝把木桶摆正，仔细端详了一遍呈团状的史莱姆娘——由于出于『空间禁锢』状态，史莱姆娘连改变身体形状都做不到，而为了防止解除禁锢后史莱姆娘逃跑，伊丝在整个马车车厢内部都施加了一层看不见的魔力牢笼。
打了个响指。
「解除。」
哗啦。
伴随一阵粘稠液体流动的声音，原本被关在木桶内的史莱姆娘瞬间动了起来，没有选择与伊丝战斗，而是直接朝马车车门的方向冲去。
然后。
啪。
一头撞在透明墙壁上，史莱姆娘变成了一滩黏在结界上的液体，接着缓缓复原。
看来自己的提前布置起了作用。
伊丝叹了口气。
「虽然你身上有灾厄，但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不用害怕我。另外车厢已经被我施加了结界，你是跑不出这里的，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
总觉得像是强盗首领的发言。
强忍着怪异感觉，坐在车厢里的伊丝继续观察史莱姆娘的行动，对方是具有智慧并且能够沟通的生物，因此只要等她冷静下来，就有交谈的可能。
史莱姆娘显然没有相信伊丝的话，在车门无法出去的情况下，选择了从车窗逃走，但和之前一样，再次撞在结界上化为一滩液体，当史莱姆娘撞到透明墙壁的时候，伊丝还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呜诶」声，明显是感到很痛。
接下来，史莱姆娘又做了多次挣扎，诸如变成液体，试图从车厢缝隙里钻出去，又或者停留在车厢薄弱处，意图腐蚀车体，作为结果，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不用做尝试了，比起做无谓的挣扎，不如享受——」有些太沉迷于反派角色了，伊丝咳嗽了两声，「不如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怎么样？」
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已经深陷绝境，史莱姆娘不再挣扎，而是怯怯的缩在远离伊丝的车厢角落，用听起来只有十二岁左右，缺乏感情起伏的声音畏怯的说。
「坏人。」
嗯……
如果是用成年人的声音，自己不会有任何感想，但换成小女孩的音色，伊丝就有种相当微妙的感觉——倘若再给史莱姆娘加上可爱五官的话，正在犯罪的感觉一定会更加强烈。
「不，你才是坏人吧？我听我的伙伴说，你刚才想把她吞下去。」
「那是治疗。」
「治疗？」
伊丝用疑问语气重复了一遍，结合昨天的接触，名为蒂芙尼的史莱姆娘似乎只能说短语。
「病。」
「意思是，你刚才想治疗玛丽的病吗？」
「嗯。」
依旧是缺乏感情起伏的声音，史莱姆娘点了点头。
「这样啊……」
也太匪夷所思了。
蒂芙尼明明是病毒的宿主，却想通过吞噬玛丽治好玛丽的病。
不过，为什么蒂芙尼知道是玛丽生病而不是我？
伊丝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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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规则已经想好了，周六放出来

第九章 故乡人

将内心的疑问说出来后，伊丝得到令人一头雾水的回答。
「很苦。」
比起玩解谜游戏，还是看答案更直接，伊丝不再追问，而是对史莱姆娘使用了『上帝之眼』。
姓名：蒂芙尼
种族：变异史莱姆
等级：5
HP：370/400
MP：50/50
技能：『治愈之噬』、『变形』、『模仿』、『气息感知』
『变形』是所有史莱姆都有的技能，『模仿』则是可以变成自己看过的东西，除此之外，最有可能达成治愈目的的就是『治愈之噬』与『气息感知』。
就上帝之眼的显示，『治愈之噬』为转移buff的技能，可以将被吞噬的人的负面效果转移到自己身上，『气息感知』则是能够通过气味变化，感知周围人状态的魔法。
所以才发现玛丽感染了灾厄么……之前说的「很苦」，应该是在形容玛丽身上的味道吧，也许感染了灾厄的人身上会有难以嗅到的味道。
这一点伊丝深有体会，身为吸血鬼的她对血腥味极为敏感，哪怕对方的衣服上只沾有一点血迹，她都能清楚闻到。
当伊丝思考的时候，车厢外传来艾诺斯的声音，伊丝布置的结界仅仅是里面的声音无法传出去，外面的动静在里面依旧清晰可闻。
「卡米拉小姐，伊丝小姐呢？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了。」
「姐姐大人暂时不方便出来，晚餐我们会自己解决。」
「这样啊……那还请卡米拉小姐替我转告伊丝小姐，我想和她商量一下关于之后几天的事宜，身边的冒险者状态很差，光是赶路都成问题，以现在的状态，万一遇见魔物袭击，可能走不到安东尼奥城。」
明显害怕被其他人听见，艾诺斯的说话声音极小。
卡米拉给予了简单答复。
「嗯。」
「拜托卡米拉小姐了。」
大概是想委托自己保护溃不成军的冒险者吧，伊丝没有在意太多，尽管以自己的实力，保护他们不成问题，但这个要求再怎么说都太过分，不给出相应报酬的话，最多就只照应下炎之征服者一行，其他的冒险者之所以会沦落到如此地步，究其原因是想抢夺炎之征服者的猎物，贪心的人就得付出贪心的代价。
听着艾诺斯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变成液体缩在座椅下的史莱姆娘又重新钻出来，伊丝突然理解了史莱姆娘为什么能突破冒险者重围来到马车附近——肯定是从很久之前就变成液体黏在了马车底部。
连长发都是半透明绿色的史莱姆娘开口。
「你是，谁？」
「我叫伊丝，你的名字是蒂芙尼吧？」
蒂芙尼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手抵着下巴歪过头，尽管蒂芙尼没有塑形出五官，但伊丝还是凭感觉猜测，蒂芙尼应该是在皱眉。
「不一样。」
「你这么说我完全不能理解啊。」
伊丝的话令蒂芙尼停顿许久,沉默了近五秒后，才用十分生涩的异国语言，一字一顿的说。
『故-乡-人。』
「——！」
尽管发音极不标准，或者说几乎要听不出来，但伊丝还是辨认出对方所说的语言。
和自己曾在地球里用的语言一样。
肾上腺素猛增，伊丝感到心脏开始热切的鼓动，全身血液在血管中狂奔，后背也不可遏制的发汗，仅仅只是抑制着自己不要激动的站起来，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精力。
足足缓了超过一分钟，伊丝才用更加标准的语言重复了一遍。
『故乡人。』
「嗯……」
明明是算不上对话的对话，车厢里的氛围却发生了极大转变，原本的陌生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两人缔结了无声的契约。
独在异乡流浪时突然遇见同乡人是什么感受？伊丝现在有了实感，并且这种亲切感远比诗句里描写的更深刻，在异乡流浪的人随时能够跨越千里回家，而自己却只能呆在未知的异世界，虽然一直以来自己都有卡米拉陪伴，但夜晚一个人入睡时，难免还是会回忆起地球里种种。
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伊丝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身边座位。
「先坐下来说吧。」
「嗯。」
蒂芙尼也消除了警惕，缓慢坐到伊丝身边。
该从哪里说起？
伊丝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并不是大脑一片空白，而是想问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那个……蒂芙尼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一年前。」
「从一开始就是史莱姆吗？」
回答是点头。
是和自己一样，灵魂占据了史莱姆的身体，还是一出生就是史莱姆？
这些问题都无关紧要，伊丝如同面对考官的面试者般紧张，视线不断在车厢内移动。
「以防万一姑且问一下，蒂芙尼是生活在共和历的人吧？」
「共和……历？」
蒂芙尼摇了摇头，随后说出了伊丝意料之中，却又惊讶万分的答案。
「公元2230年。」
「果然吗。」
换言之，蒂芙尼和自己不是同一个时间段出生的人，单以时间论，自己在蒂芙尼之后一千年才出生，当然，前提是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宇宙，毕竟说起穿越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就不得不提到平行宇宙，生活在同为地球的地方历史发展却不同，这种可能性并非为零。
文化相通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伊丝又连忙抛出下一个问题。
「蒂芙尼还知道其他和我们一样的人吗？」
「不知道。」
也对，如果知道一样的人的话，蒂芙尼就不会出现在我身边了。
但这也提醒了伊丝，既然这个世界存在除了自己以外的穿越者，那么说不定以后会遇见和自己一样，继承了游戏数值的人，再进一步说，甚至还存在来自其他文明的生物。
笃、笃、笃。
「姐姐大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外面传来卡米拉的声音，伊丝挥了挥手，解除结界。
「嗯，我马上就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蒂芙尼默默离开了伊丝，缩在了之前的车厢角落。
是在担心会把灾厄传给自己吗？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那个，蒂芙尼，你有『模仿』技能吧？」
「嗯。」
「可以变成以前见过的人的样子吗？有表情的话，我也更容易理解你的意思。」
现在没有五官的模样不论怎么看都有些恐怖。
在伊丝建议下，蒂芙尼开始发生变化，首先逐渐拥有人类肤色，然后五官从皮肤涌现，在一阵堪称恶心的扭曲后，变成了一个莫约十二岁，扎着葱绿色双马尾的女孩。
大概是原型就十分漂亮的缘故，蒂芙尼的外表明明只有十二岁，五官却如同工匠雕琢出来的一样精致，薄而鲜艳的唇瓣与狭长双眼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腹黑且善于捉弄人的印象，当然，现在蒂芙尼绿色的眼眸里几乎没有感**彩，算是破坏了外表的促狭印象。
倘若让伊丝从蒂芙尼身上找到与史莱姆相似的地方，就只有葱绿色的头发与绿色眼眸，除此之外，现在的蒂芙尼与人类没有任何差别。
嗯不，准确的说，人类女孩绝对不会赤^裸着贫瘠的身体，连鞋袜都没有的光脚站在木质车厢里。
连忙将床单从仓库里取出来盖在蒂芙尼身上，伊丝移开视线的同时轻咳两声。
「咳哼，蒂芙尼先把衣服穿上吧，之前蒂芙尼不是担心身上的灾厄会传染给其他人吗？可以试试把这两种东西吃下去。」
伊丝分别递出了千冬与来自『Ragnarøk』里的魔法药，但蒂芙尼只选择魔法药，把千冬推回伊丝手里。
「不要。」
「蒂芙尼尝试过用千冬吗？应该可以治好才对。」
蒂芙尼再次摇头，葱绿色的双马尾随之左右摇摆。
「没用。」
然后，没等伊丝回答，蒂芙尼属于人类的手掌突然融化，变成史莱姆果冻般的淡绿色，紧接着，拿在手上的魔法药就像是沉入水中般，缓缓融入到了蒂芙尼身体里。
看来只是模仿的只有外表，内部脏器没有还原。
理所当然的结果。
伊丝一边将千冬收进仓库一边悄悄吐槽。
由于上帝之眼还没有解除，伊丝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蒂芙尼状态栏的变化。不同于普通草药，魔法药的起效时间极快，拿自己给蒂芙尼的魔法药来说，喝下去以后立刻就能发挥功效。
然而事实与预料相悖，蒂芙尼损失的生命值稍微恢复了一些，『灾厄缠身』状态却没能解除。
「无效？」
「灾厄，诅咒。」
「就算是诅咒，也绝对会恢复的啊……」
伊丝不相信的又塞给了蒂芙尼一瓶魔法药，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唔姆。」
皱起了眉。
相比伊丝，蒂芙尼显得十分镇定，但蒂芙尼越是平淡，伊丝就越不甘。
「晚上，离开。」
伊丝看了眼天色——太阳快要落山了。
「你要走了吗？」
「嗯，传染。」
蒂芙尼平淡的给予肯定，伊丝咋了咋舌。
「啧，事到如今，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了么，我有一个可以治好灾厄的办法，不过会很极端，蒂芙尼愿意尝试吗？」
人总归是社会性动物，即便蒂芙尼现在变成了史莱姆也同样如此，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同乡人背负灾厄，如同野兽般隐居山林。
「极端？」
蒂芙尼声音里多了一丝疑惑，伊丝连忙解释。
「既然蒂芙尼是史莱姆的话，也就意味着有魔核吧？史莱姆遇见水就能重生，那只要我把蒂芙尼的魔核单独拿出来，再把干涸得到的表皮消毒，灾厄也应该就此消失，蒂芙尼应该知道什么是传染病，灾厄就应该是传染病的一种。」
现在的蒂芙尼相当于移动病毒库，而只要把带有病毒的液体排除，再将消毒过的魔核与尸体单独拿出来重生，理论上绝对能治好蒂芙尼身上的灾厄。
至于魔核与尸体的稳定性，伊丝之前就已经测试过，史莱姆的魔核与尸体都十分稳定，即便直接放在火上都不会改变性状。
似乎在思考伊丝的话，蒂芙尼精致的眉毛皱在一起。
「灾厄、魔法。」
「再具体一点。」
「消毒、魔法。」
「是要我用魔法消毒吗？」
自己原本是想用开水煮一遍。
「都用。」蒂芙尼神情严肃的看向伊丝，「相信你。」
怔住片刻，伊丝长长呼了口气，然后躬着腰走到蒂芙尼面前，手心对着蒂芙尼伸出。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理解了伊丝的意思，蒂芙尼也伸出比伊丝小一号的手，两个手掌拍在一起。
「嗯，谢谢。」

第十章 来水煮史莱姆娘吧！

达成一致后，伊丝让蒂芙尼留在车厢，自己去外面用过晚餐，直到夜深人静的晚上，才带着蒂芙尼发动传送。
地点是距离冒险者们不远的一处森林，为了腾出空地，伊丝用『风刃』将周围的林木与灌木丛清扫干净。
「接下来是……蒂芙尼，可以请你先站到木桶里吗？」
「嗯。」
来之前已经向蒂芙尼确认过，史莱姆有着比人类稍微迟钝一些的痛觉，碰到火焰会觉得很热，被锐器扎进身体也有刺痛感，因此伊丝打算先让蒂芙尼『死掉』，然后再进行消毒处理。
简而言之就是，先把魔核从蒂芙尼身体里取出来，让蒂芙尼失去意识，然后再按流程操作。
以有着葱绿色双马尾的萝莉身姿，蒂芙尼站进木桶，接着将披在身上的床单丢在一边，解除『模仿』技能，重新变成没有五官的半透明绿色史莱姆娘。
『模仿』技能和伊丝的『第二形态觉醒』类似，同样属于一直消耗MP的变身系技能，而根据伊丝的观察，蒂芙尼的魔力恢复速度很慢，完全跟不上消耗速度，连续不停的使用最多只能支撑不到四个小时。
伊丝走到蒂芙尼面前，蓝色的眼眸看向蒂芙尼的绿色双眸。
「我要开始咯？要先把蒂芙尼的魔核取出来。」
「嗯。」
蒂芙尼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捧在胸前，让藏在身体内部的魔核浮现在胸口的位置，就周围一片漆黑的情况，如果伊丝不是吸血鬼的话，绝对看不见这些变化。
「那么……」
冷静下来，伊丝把手探进蒂芙尼胸口。
手臂的皮肤上传来冰凉触感，仿佛把手伸进了果冻里，而也就是在这时候，蒂芙尼发了一声闷哼。
大概是史莱姆的痛觉吧。
将脑海里不纯洁的杂念甩掉，伊丝尝试着抓住魔核，但由于史莱姆的身体里满是液体，伊丝的手一有动作，魔核的位置就会随之发生变化，因此尝试了超过三次后，伊丝在蒂芙尼身体里搅动的右手才终于抓住魔核。
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蒂芙尼，伊丝不由得庆幸，还好蒂芙尼解除了『模仿』技能，如果是像之前吞吃魔法药那样，只是胸口部分软化的话，自己现在的举动肯定会被旁人看成猥^亵，随之而来的是难掩的犯罪感。
「我要取出来咯？」
「嗯。」
不再犹豫，伊丝一把将手抽出。
啪。
蒂芙尼瞬间化为一滩液体。
「总觉得很猎奇……」
确认了一遍蒂芙尼的体液没有撒出来后，伊丝张开握着魔核的右手——里面有一个仅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蓝色魔核，不规则的外表乍一看仿佛某种矿物碎屑。
「以防万一，快点结束吧。」
接下来的工作伊丝早已在出发前想好。
利用可以改变地形的『大地之握』制造土墙——土墙可以防止火光被值守的冒险者发现——接着再以同样方法堆起泥土炉灶，然后将蒸煮用的大锅拿出来，把敲碎的『冰墙』碎片放进锅里。
等冰块融化煮沸以后，再把从木桶中挑出来的蒂芙尼的尸体——一层淡绿色的半透明薄膜丢进锅中，物理上的消毒就大功告成。
「如果不是旅行途中的话，倒是想放在太阳下面晒一晒。」
当然，如果手边有纳米机器人的话就更方便了，可惜这里是异世界。
在水不断冒泡沸腾的背景音下，伊丝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会在异世界遇见比我小超过一千岁的人，而且还出生在混乱时代，没赶上共和时代真是遗憾啊，嘛，我也没有出生在真正的乌托邦社会就是了。」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见比自己早出生的人，如果能遇见的话，自己一定要问问真正的乌托邦有没有被建立——还有那些漫画与小说的作者有没有把坑填起来。
「话说回来，我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蒂芙尼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原本是身心健康的男性？
「应该不会吧……」
蒂芙尼总给人一种语言能力很差的感觉，让人联想到可爱的无口女孩。
「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很可爱就没问题了，拥有了新的人生就得融入到新的生活里。」
继续等待了一会儿后，伊丝把注意力放在盛有蒂芙尼体液的木桶上，理论上说，现在这个木桶里有无数病毒在等待宿主出现，原本伊丝打算一把火烧掉，不过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唾液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
蒂芙尼会是什么味道？
史莱姆的体液确实能充当血液，这一点之前就有验证，既然不同的人会有不一样的味道的话，不同的史莱姆味道也应该不同才对。
「就算里面全是病毒，也有值得一试的必要啊……」
伊丝拿出一根试管，稍微盛了一些蒂芙尼的血液后，将其放到自己面前。
和史莱姆的颜色一样，液体呈淡绿色，不过并没有史莱姆那种胶质的感觉，而是如同水一般容易流动的液体。
抱着就算生病了也能立刻吃下千冬治好的想法，伊丝为自己鼓起勇气。
「连冰原狼和自己的血液都敢尝试，区区史莱姆根本不算什么……要是在这里胆怯，以后还怎么去找香槟味血液。」
咽下一口唾沫，伊丝仰起头一口灌下蒂芙尼的体液。
清甜的口感。
与之前品尝的史莱姆不同，蒂芙尼的血液带着一点点酒精味道，但和同样有着酒精味的卡米拉不同，蒂芙尼的血液里没有苦味，并且酒精含量极低，要让伊丝形容的话，有些像加了酒精的维他命水。
感受血液顺着食道滑入胃袋的感觉，伊丝回味似的咂了咂嘴。
「味道确实不错，不过该说果然是史莱姆的血液吗？和人类的血液比起来，口感？还是说形状？嗯……厚度？总之稍微弱了一些。」
伊丝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大概是人类的血液偏粘稠，而史莱姆血和水一样的原因，史莱姆血怎么也比不上人类血够劲，当然，单以味道论，蒂芙尼的血液味道足以和蕾菲娜与玛丽齐驾并驱，仅次于卡米拉和同为纯种安德烈亚。
在这之后，伊丝又检查了自己的状态栏——没有出现『灾厄缠身』。
「是不是有些奇怪了？为什么这样都没有感染？」
灾厄能通过史莱姆进行传播的话，自己直接喝下『原·史莱姆体液』应该会直接生病才对。
思考无果，等待了近半个小时的伊丝终于揭开锅盖，大量白色蒸汽瞬间涌出，里面属于蒂芙尼的『尸体』正在沸水中游弋。
「记得蒂芙尼说过，还要用魔法消毒，不过魔法消毒是指……？」
总不能用火球炙烤。
想了一段时间后，伊丝从技能栏里挑选了两个魔法，第一个是『温蒂尼的祝福』，第二个则是『净化』，『温蒂尼的祝福』能够解除包括堕魔者印记在内的负面效果，『净化』则是类似洗礼的神圣魔法，可以让杂质与不净的东西消失。
依次使用后，伊丝看向被金色净化之光所笼罩的铁锅。
「应该结束了吧……」
将蒂芙尼的尸体挑出放进另一个木桶，伊丝按照复活史莱姆的流程，把水、魔核以及蒂芙尼的尸体放在一起，等待蒂芙尼复活。
哪怕之前用史莱姆尝试过，伊丝也担心现在会不会失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仅是智慧生物，还是来自同一故乡的人，如果没能成功复活的话，自己的举动无疑相当于在杀人。
事实证明，伊丝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当三样东西被放在一起后，蒂芙尼的魔核很快被膨胀起来的尸体吞入其中，随后尸体慢慢胀大，逐渐变成一团个头较大的史莱姆。
伊丝瞥向全知地图，这只史莱姆的名字确实叫蒂芙尼。
「只是为什么不变成人类的样子啊……」
话才刚说完，蒂芙尼身体内的魔核便出现异样，在一阵堪称刺眼的白光照耀下，原本呈团状的史莱姆拥有了人类外形，伊丝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用土墙挡住了周围，不然刚才那阵白光绝对会把守夜的冒险者吸引过来。
随后，伊丝有了意外发现。
蒂芙尼的等级从5级变成了4级。
「……复活会扣除等级吗？」
之前自己抓住的那只史莱姆并没有这样的变化。
大概是蒂芙尼属于高等史莱姆的缘故吧。
伊丝没有深究，复活会损失经验值属于约定俗成的设定，虽然发生在现实令人不解，但也不是无法接受。
在伊丝低着头思考的时候，站在木桶中，比之前还要小一号的蒂芙尼有了动作。
「伊丝。」
「嗯？」
伊丝才刚抬起头，就突然被蒂芙尼从正面抱住，而因为蒂芙尼前倾的动作，木桶翻倒在地上，但身为史莱姆的蒂芙尼并没有跟着摔倒，相反，如同树懒般，双手抱着伊丝脖子挂在了伊丝身上。
一点也不暖和。
这是伊丝的唯一感想。
「怎么了？」
「很可怕。」
依旧是缺乏感情起伏，以至于像是棒读的声音，不过伊丝却能感到蒂芙尼确实在害怕的感情。
维持着被蒂芙尼抱住的动作，伊丝轻拍了拍蒂芙尼后背。
「是说刚才魔核离开身体的时候吗？」
「嗯，很黑。」
「以后不会再有了。」
『灾厄缠身』的效果已经从蒂芙尼身上解除，自己的方法起到了作用。
考虑到蒂芙尼可能是小女孩，会害怕也很正常，伊丝一直保持刚才的姿势不动，但这样的时间一直过了近十分钟，蒂芙尼也没有要从身上下来的意思。
尴尬之下，伊丝咳嗽了两声。
「咳咳，蒂芙尼，睡着了吗？」
「没有。」
「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嗯。」
潜台词是让你松开我啊！
当然，伊丝不会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而是用微笑表情，以尽量轻柔的语气说。
「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我要收拾下周围的东西。」
「伊丝，很甜，不要。」
很甜？
一时间没有理解蒂芙尼在表达什么，不过当伊丝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正在滑动的冰凉感觉时，顿时理解了蒂芙尼话里的意思。
——『很甜』是在形容自己的味道。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甜，又到底是什么甜，但既然蒂芙尼形容过玛丽很苦，那么这个甜就肯定是指人的味道。
伊丝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把将抱着自己的蒂芙尼拉开——结果却没能做到，史莱姆拥有极佳的延展性，伊丝可以凭借蛮力，让蒂芙尼的身体与自己的身体保持距离，但蒂芙尼却可以通过延长自己手臂的方式，维持刚才的动作。
哪怕这很猎奇。
无奈之下，伊丝只能威胁蒂芙尼。
「再不松开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
「唔。」
明明只有一个语气词，伊丝却从蒂芙尼的声音里听出了遗憾，后者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站回地面。
伊丝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好吃啊。」
回答是摇头。
「不不，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已经试过了，我绝对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伊丝，甜，魔力，回复。」
十分吃力的，蒂芙尼说出了没有语法构成的单字，在这期间，蒂芙尼还变成了有着葱绿色双马尾的人类女孩模样。
「蒂芙尼是说回复魔力吗？」
伊丝瞥了眼地图，仅仅过了十分钟，蒂芙尼的魔力值就从0变成了20，就伊丝之前的观察，这是蒂芙尼绝对做不到的回复速度。
难道说贴近我就能加速魔力回复？
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将内心想法告诉蒂芙尼后，蒂芙尼摇了摇头，然后又补充道。
「吃掉。」
为了方便伊丝理解，蒂芙尼还伸出舌头做出舔^舐的动作，琢磨了一段时间后，伊丝终于明白了蒂芙尼的意思。
是指通过吃掉自己的体液来回复魔力。
该说果然是史莱姆吗……
总觉得卡米拉知道以后会禁止蒂芙尼靠近自己。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可以和蒂芙尼做交易？比如自己允许蒂芙尼吃掉自己补充她的魔力，而自己可以反过来吞噬蒂芙尼补充血液。身为史莱姆的蒂芙尼完全可以把普通的水转化为血液，并且这个过程不会很长。
简直是移动血库。
是天堂。
内心想法令伊丝搓了搓手，一边不怀好意的建议，一边心虚的从蒂芙尼身上移开视线。
「那个……蒂芙尼，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我其实是吸血鬼，需要定期补充血液，最近总是遇见血液不够的紧迫状况，如果陷入鲜血狂暴的话，不止是周围的其他人，就连蒂芙尼也会遇见生命危险，所以蒂芙尼可以替我解决这个问题吗？当然，蒂芙尼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而我也会允许蒂芙尼对我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反正除了补充魔力以外也没别的事情会发生。
蒂芙尼眨了眨眼，在伊丝意料之外的，可爱的点了点头。
「嗯。」
伊丝蓝色的双眼亮起。
「同意了？是同意了吧？」
「嗯，同意。」
「好！成交了就不许反悔了哦？」
「一言为定。」
蒂芙尼朝伊丝伸出手，伊丝毫不犹豫的反握回去。
简单的口头契约达成。
感到一阵轻松的伊丝突然想起之前的问题，一边把银色的双马尾拨向脑后，一边好奇的问。
「说起来，蒂芙尼在穿越以前是女孩吗？」
意料之外的，蒂芙尼冷淡的声音令伊丝愣在原地。
「是妖怪。」

第十一章 抵达与突变

「前面就是安东尼奥城了！都打起精神来！」
太阳才刚刚将黎明的薄雾驱逐，骑士艾诺斯的声音便响彻整个队伍。
听到即将接近安东尼奥城，冒险者们接连从简易营帐里走出，连生火的打算都没有，简单吃了点干粮便启程。
感受阳光与充盈鼻腔的青草味，得到充分休息的伊丝坐在驾驶座上伸了个懒腰。
得益于与冒险者组队的原因，自己一行人不必再轮流守夜，虽说马车里多了一个人稍微有些拥挤，不过就现在初春的季节而言，挤在一起反而很暖和。
「啊~啊~，总觉得要闲的发霉了。」
「伊丝小姐真会说笑，干我们这行的都巴不得周围安静一些，如果回家路上总是有魔物窜出来，那可没人能受得了。」
一旁正在收拾营火的不知名大叔对伊丝送去微笑，经过几天以来的接触，加上伊丝与卡米拉在危难中伸出援手的举动，伊丝一行在冒险者中累积了相当高的人气。
伊丝尴尬的挠了挠脸。
「啊哈哈，话是这么说，一直坐在马车上，骨头都要被颠散了。」
「这话要是被神明大人听见，肯定会惩罚伊丝小姐的呦，像我们这样的新手冒险者，哪里有马车可以坐。」
「喂喂，伊丝小姐又不是冒险者。」
「哈哈哈，说的也是。」
被同伴提醒的大叔摸了摸后脑勺，一边跟在行走的马车旁一边爽朗的大笑起来。
趁这个机会，走在大叔旁边的削瘦冒险者挤到伊丝面前。
「伊丝小姐，最近没看见过蒂芙尼小姐了啊，难道蒂芙尼小姐为了净化灾厄，自己生病了吗？」
「没有哦，蒂芙尼就在马车里，只是她不擅长与人交谈，所以不经常出来。」
伊丝握着缰绳面不改色的回答。
削瘦冒险者所说的净化灾厄是指蒂芙尼最近学习到的新技能。
也许是自己在对蒂芙尼尸体进行消毒的时候使用了『净化』，蒂芙尼明明从5级降到了4级，却还是获得了『净化』技能。
而因为一些意外事件，伊丝发现『净化』魔法可以直接解除『灾厄缠身』状态，因此蒂芙尼便用『净化』魔法，在所有冒险者注视下消除了冒险者身上的疾病——当然，蒂芙尼是以人类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
至于如何解释突然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蒂芙尼，伊丝则以「蒂芙尼原本就待在马车上」，这样拙劣的借口敷衍过去，对此冒险者们并没有深究，蒂芙尼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即便他们觉得蹊跷，也不会不识趣的打探。
削瘦冒险者失落的低下头。
「这样吗……一直想对蒂芙尼小姐说谢谢，既然蒂芙尼小姐不擅长应付陌生人的话，我也就不打扰了。」
「我会替你传达谢意的，蒂芙尼也一定会很开心。」
「谢谢您，伊丝小姐。」
对弯腰道谢的削瘦冒险者挥了挥手，伊丝扭头看向车内，尽管有帘幕将车厢与驾驶座阻隔，蒂芙尼也肯定听见了刚才的话。
「怎么样？被人感谢的感觉，这都是蒂芙尼的功劳。」
「很开心。」
蒂芙尼缺乏感情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蒂芙尼在穿越前的身份是接近妖怪与付丧神这类存在。
「那就好，前面就是安东尼奥城了，蒂芙尼记得藏好哦。」
「嗯。」
据冒险者们说，为了防止心怀恶意的人悄悄携带魔物进入城镇，引发混乱，作为赫敏伯爵领心脏的安东尼奥城城门处设置有高等级鉴定石碑，想要入城的冒险者必须经过鉴定才被准许进入城内。
值得一提的是，与凯尔特城不同，安东尼奥城因为其交通枢纽的地位，种族意识较为淡薄，亚人也能够正常居住在市区，除了无法成为贵族以外，可以享受一切人类拥有的福利。
「那就是安东尼奥湖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总觉得很可怕呢……」
卡米拉与玛丽的声音从后方车窗处传来，从树林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在道路一侧，一个巨大的黑色凹坑暴露在空气中，如同许久没有下雨的干旱农田般，湖底龟裂成一块块的蛛网状土地，无数被蒸熟的鱼类正在腐烂，整个湖泊被看不见的死气笼罩，仿佛放着不管就会诞生出不死生物。
宽达十几公里的湖面现在仅有雪山上的一点点细流，凄惨的模样令所有冒险者都不忍直视。
伊丝内心一沉。
「火焰巨人的杰作……」
如果要把火焰巨人归类的话，火焰巨人绝对可以划在世界之恶里面吧，水源对人类来说有着无可取代的重要地位，令如此广阔的湖泊消失，对赫敏领造成的损失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的东西。
听见伊丝喃喃的艾诺斯放慢脚步，与马车上的伊丝一同前进，面色沉重的感叹。
「啊啊，当时我也目睹了火焰巨人蒸发湖泊的一幕，白色的水雾就像要连接天空一样，热浪连雪山上的冰层都融化了不少，不过好在火焰巨人最后还是和安东尼奥湖同归于尽，不然那样庞大的烈炎史莱姆走进安东尼奥城，结果肯定是无数住民死亡。听伯爵大人的报告，这次灾难除了讨伐火焰巨人的冒险者受了些许烫伤外，只有一个死亡例子，那个人是崇拜火焰巨人到自焚的疯子。」
「没有死亡例子就好，啊，能看到安东尼奥城的城墙了。」
粗略估计，安东尼奥城的城墙至少超过十五公尺，灰色的砖块颇有年代感，突兀的竖立在平原上，宛如一尊沉睡的巨兽。
而到了这里，同行者也变得多了起来，肩膀上背着猎物的猎户，满载而归的冒险者，拖着长长队伍的商队，此起彼伏的声音给人一种相当热闹的感觉。
除此之外，伊丝还听见身后冒险者们发出的欢呼，对他们而言，只有回到安东尼奥城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就连艾诺斯都忍不住流露出放松神色。
「总算到家了，伊丝小姐，等到了城里以后可以先和我一起去炎之征服者工会的住所吗？我想支付您帮助我们的报酬。」
「报酬什么时候都能给，不是吗？我们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住所才行。」
「那就直接住在我们工会吧！别的不敢保证，我们炎之征服者工会的住宿条件绝对比一般旅馆好的多。」
一头红发的艾诺斯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胸膛，红色铠甲发出砰砰声响。
正直过头的人。
这样的角色要是放在王道小说里，肯定会成为主角身边的可靠队友吧。
一边在内心吐槽，伊丝一边歪了歪头——然后银发双马尾的一边被夹在了马车木板的缝隙间，伊丝迫不得已费力的将其抽出。
没过臀部的长发实在太麻烦了。
「住在公会里不会对艾诺斯带来困扰吗？我听拉拉说，你们还是刚加入的新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炎之征服者工会一向重视同伴，要是会长知道伊丝小姐您救过我，肯定会主动感谢您。」
艾诺斯说完后，一旁的女性冒险者拉拉插入对话。
「而且就算是付钱住进工会的空余房间，也比住在旅馆好多了，那里又脏又臭，客人睡过的床单和枕头一两个月才洗一次。」
「呃……」
伊丝吞咽了口唾沫，如果让自己睡在那种房间，肯定会呕吐个不停。
没有犹豫的，伊丝做出了决定。
之后就付钱住在炎之征服者工会。
「话说回来，艾诺斯知道哪里有买卖魔核、防具与武器的地方吗？」
姑且不说刚刚达成契约加入队伍的蒂芙尼，首先卡米拉和玛丽的装备都需要更新一遍，自己仓库里的武器都有等级限制，普通人无法装备。
身为后卫的卡米拉需要一套魔法袍，然后玛丽也得有一套可以抵御魔法攻击的防具，包裹了铁皮的橡木盾牌可以不着急换，但用来进攻的单手剑必须提上日程。
除此之外，自己还想试一下『Ragnarøk』里的魔核放到这个世界会被定为各种价值。
艾诺斯皱起眉稍微思索了一会儿。
「如果是普通冒险者用的装备，西区的冒险者工会附近就有很多，但伊丝小姐要是想买魔法武器与魔法装备的话，还是推荐去城市中心的贵族街看看，那里的东西虽然贵，不过质量可靠，安东尼奥城的冒险者都梦想着拥有一件贵族街出品的魔法武器。」
「贵族街的魔法武器么……」
不知道会有什么品级的武器。
以前卡米拉就对伊丝解释过，武器的等级分类与魔物的分类一样，从小到大依次是白铁级、秘银级、山铜级与绯金级，其中绯金级属于王室都得争抢的武器，山铜级则只有大贵族与颇有实力的人才可能得到。
伊丝没想过购买山铜级与绯金级武器，但要是有秘银级的话，应该就足够卡米拉与玛丽用到二十级了。
「顺带一提，艾诺斯的铠甲就出自贵族街商店，这一身就得要六枚金币，普通冒险者一辈子都买不起。」女冒险者拉拉拍了拍艾诺斯的铠甲，带着戏谑语气调侃，「这家伙连睡觉都舍不得脱下来，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朝其他冒险者炫耀这身铠甲。」
「拉拉！」
「嘿嘿，我这不是替你说了嘛，这几天穿着铠甲在伊丝小姐身边转悠，不就是想被伊丝小姐夸两句。」
「你——！」
明显被拉拉说中，艾诺斯满脸通红的像金鱼一样开合着嘴，一副想找借口辩解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就和买了限定手办以后，会忍不住向周围人炫耀一下的感情一样吧，伊丝替艾诺斯转移了话题。
「卫兵要开始检查我们了，艾诺斯先生你们先过关吗？」
「伊丝小姐先过去吧。」
红着脸做出请的姿势，艾诺斯为伊丝让出位置，伊丝则掀开马车帘幕，让车厢里的卡米拉和玛丽走下来，至于蒂芙尼，早在之前伊丝与蒂芙尼打招呼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变成史莱姆的模样，贴在了车厢底部。
只是，卡米拉与玛丽才刚走下马车，局面就发生了变化。
在一阵响彻原野的急促钟声下，原本值守的士兵们突然脸色大变，无视正在城门接受检查的冒险者一行，慌忙带着武器跑进城内。
「快关城门！那群畜生又过来了！」
「搞什么？」
「快放我们进去！」
然而人们的诉求并没有被受理，城门被士兵无情的关上，部分想要强行冲进去的冒险者甚至被卫兵用弓弩与长矛逼着退出。
「魔物来了！」
「咿！」
整个城门处顿时乱成一团，伊丝在安定卡米拉与玛丽的同时，展开全知地图，接着抬起头望向身后的葱绿色平原。
在视野尽头处，有着近百只魔物排成一列朝安东尼奥城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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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规则：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就设定成50月票或者5000火券一更。2月份上限十更，为了保证质量，每天除开基本的一更外，只额外多加一更，现在月票是832，手下留情啊_(:з」∠)_

关于上一章的加更！

二月上限十更是指一共的总量啊，不过我没说清楚，就按正常的来吧...现在是24更，得加到下个月去了，加更到此结束_(:з」∠)_

第十二章 暴动的魔物

同样瞥见魔物的卡米拉从储物魔法里取出魔法杖。
「姐姐大人，怎么办？」
「先用马车作掩护，看看士兵们怎么解决吧。」
士兵把冒险者们拒之门外的举动伊丝不是不能理解，他们也是为了守护整座城市，害怕来不及关城门而导致魔物溜进去。
如果这样考虑的话，接下来的剧本就应该是城墙上的士兵利用魔法与弓弩抵御进犯魔物。普通魔物根本登不上超过十五公尺高的城墙，将魔物们赶走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自己一行就不得不成为拖延时间的牺牲品。
伊丝一边确认魔物的实力一边看向被关在城门外的人。
上百只魔物里有近三十只都是史莱姆，里面除了一只叫做邪眼的魔物有12级以外，其余都是些不足6、7级的弱小类型，至于被关在城门外的人，总共加起来数量也不超过40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和自己一起的新手冒险者。
接下来绝对会是一场苦战吧。
还是悄悄帮助一下好了。
伊丝不着痕迹的移动到神色严峻的艾诺斯面前，锤了锤艾诺斯后背，令艾诺斯一个趔趄。
「艾诺斯，打起劲神来，在城墙上的士兵解决掉魔物之前，我们得自保才行。」
被伊丝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艾诺斯连忙回过神。
「啊……说的也是，我有些紧张了。」说完，艾诺斯开始大喊着组织冒险者，「商人和旅客都站到后面！战士职业去前面组成防线，坚持到守城士兵腾出手帮助我们！」
「喔喔！！」
因为艾诺斯在之前的行动中累积了威望，原本慌乱的冒险者们很快按照艾诺斯的指示行动起来，起初伊丝还担心这些冒险者可能会由于缺少武器而胆怯，但好在被关在城门外的人里有武器商人的商队，在他们提供的武器下，城门外很快组建起一个面朝外的扇形防线。
「但防御还是太薄弱了……」
伊丝稍稍皱起眉头。
冒险者们中的前卫太少，而战线又被迫拉的太长，以至于每个冒险者之间存在两到三公尺的间隙，等到双方接触的时候，肯定会瞬间崩溃，考虑到自己也会加入到战斗这一点，还是找一块不怎么会被人注视的地方发挥实力比较合适。
没有去和艾诺斯打招呼，伊丝先是挤进后方马车所在的位置，然后叫上依旧附着在马车底部的蒂芙尼。
「蒂芙尼，可以麻烦你变成人类的样子吗？」
「嗯。」
史莱姆模样的蒂芙尼先是从马车底部钻进车厢，然后以有着葱绿色双马尾与狭长绿色眼眸的小女孩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
目前蒂芙尼还没有学会战斗技能，不过这并不代表蒂芙尼无法升级，既然只要参与战斗就能获得经验，自然不能让蒂芙尼错过这个机会。
「卡米拉、玛丽，和我一起去侧翼。」
「是，姐姐大人。」
「我我我找一下盾牌。」
如同要咬到舌头一样，玛丽慌不择路的钻进马车。
很快，伊丝四人赶到扇形防线的左侧，此时魔物距离城墙只有不到五百公尺，伊丝甚至能听见城墙上铰链发出的咯吱声，这是大型弩正在填装的声音。
「都给我瞄准邪眼！只要干掉指挥魔物的邪眼，其他魔物就只是杂鱼！」
应该是指挥官的人大吼着。
干掉指挥魔物邪眼吗？
伊丝不由得歪头，看来这个世界的魔物和『Ragnarøk』里没差多少，属于精神系与风系的邪眼有着可以控制低智慧生物的能力。
「不过区区12级的邪眼就能控制一百只魔物，这也太超规格了，应该是背后有别的人在操纵才对，果然有堕天使的影子么。」
如果是能够召唤火焰巨人的堕天使，控制一百只不过十级的魔物就解释得通，唯一令伊丝奇怪的，只有从卡米拉那里得到的情报，当自己问起卡米拉，堕天使中有没有能够散播疾病以及召唤火焰魔物的人时，卡米拉很干脆的回答了没有。
如果不是堕天使们在千年时间里获得了成长的话，就只有幕后黑手其实不是堕天使的可能了吧。
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当然，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保护好卡米拉一行。
思考归思考，来到防线左侧的伊丝挤进两名男性冒险者之间，然后朝看过来的他们摆了摆手。
「左侧就交给我们，你们去支援正面的艾诺斯，正面战线崩溃就全完了。」
发现来的人是伊丝，原本脸色阴沉的冒险者们双眼顿时亮起，尽管回程路上他们没有遭遇魔物，但伊丝与卡米拉击杀巨型史莱姆的一幕他们仍记在心里。
「噢噢！是伊丝小姐和卡米拉小姐，就连玛丽和蒂芙尼小姐都来了！」
「别废话那么多，姐姐大人让你们离开。」
「好！这里交给伊丝小姐，其他人都跟我来！」
心情高涨的，冒险者们纷纷跑向正面，整个左翼接近十公尺长的防线顿时空荡起来，以至于后方的商人与旅客投来担忧目光。
「真的没问题吗……」
「魔物肯定会一下就冲进来的！」
「那些冒险者在搞什么！让一群没长大的女人来战斗，是想害死我们吗！」
捕捉到话语的卡米拉转过头，姣好的脸上满是不悦，微眯起的红宝石眼眸透露出冷意。
「想死就自己出去，无法理解姐姐大人强大的蛆虫没有活着的资格。」
「咿！」
被卡米拉吓到的旅客连忙钻进人群，而在这时候，魔物也终于冲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
「团长，魔物过来了！」
「不要管那些弱小魔物，瞄准邪眼！不要直视它的眼睛！」
看来这群士兵没打算管下方冒险者的死活，伊丝摇了摇头。
「虽然作为指挥官的责任是保护更多人，但成为被牺牲的小部分，果然还是觉得不公啊……」
「要来了！」
艾诺斯的大喊从战线正面传来，卡米拉也在这段时间里做了布置，即便自己一行的战力比新手冒险者高，在只有三个可用战力的情况下，也不适合维持过长的防线，因此卡米拉用一人高的『冰墙』封死左右两侧，只在中间留下一个五公尺左右的缺口。
「蒂芙尼，一会儿魔物来了以后就用这个砸它们，知道吗？」
「嗯，听你的。」
伊丝递给蒂芙尼一些石块，这个世界里对经验的判定范围极大，即便只是投掷石块这种无法造成伤害的行动，也会被算在助攻者范围，尽管蒂芙尼不论怎么看都适合成为治愈师，但蒂芙尼现在只有4级，即便是治愈师，也得有一定自保能力。
终于，大量卷携着烟尘的各种凶恶魔物冲到冒险者面前。
明显可以感觉到魔物正在被某人控制，擅长强攻的熊类魔物被安排在正面，狼型魔物则迂回到战线侧翼，空中甚至还有两三只飞行魔物时不时利用风魔法刮起沙尘。
两只拥有银色皮毛的成年狼从飞扑向两道冰墙间的伊丝与玛丽。
「玛丽，左边！」

第十三章 邪眼

「了解！」
让玛丽负责左边的银狼，手持冈格尼尔的伊丝伏下上半身，一个滑步——看起来像滑步，其实是悄悄附加了『加速』魔法——冲进停止在半空的银狼下方，接着朝银狼腹部刺出冈格尼尔。
噗。
如同铁杆刺进了皮球，银狼腹部发出泄气般的声音，原本的冲势戛然而止，遭到冈格尼尔的贯穿。
在其下方的伊丝差点因为躲闪不及被血液溅到身上。
好险。
光是闻着味道，伊丝就知道银狼的血不会好喝，连忙甩了甩冈格尼尔，将银狼丢到一边。
「好厉害……一击就干掉了银狼吗？！」
「刚才是怎么跑到银狼下面的？」
「银狼不是要三四个士兵一起才能勉强应付的怪物吗！」
「而且连魔法都没有用，那把枪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是秘银级。」
「从来没见过这号冒险者，看呐，她现在只是个小女孩！」
外表是小女孩还真抱歉。
伊丝先是看向发出感叹的商旅，然后瞥了眼自己平平无奇的胸部，虽然比卡米拉要好一点，但从一开始就选错比较对象了。
只是连这种程度都算很强吗？自己展现的实力似乎太过了。
「嘛，已经展现出来了的话，再放低实力反而会被人怀疑，就保持现在的势头继续下去吧，只要不过于瞩目就没问题。」
成为名人是个得做好充足心理准备的活，自己可受不了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感觉，何况这也不利于收集血液。
「喂喂，看那边！那个拿盾的小姑娘！」
「呜哇，那么小的身体为什么能扛起大盾？连男人都很难举起来吧？让她去当前卫的人是恶魔吗？」
……对不起，盾牌是玛丽自己选择的。
尽管伊丝也觉得玛丽小小的身材更适合当灵巧系战士。
「等一下，为什么那个女孩能把盾牌随便挥舞啊！那真的不是斧战士吗？」
哈啊？
伊丝下意识瞥向玛丽，后者已经完全放弃了使用单手剑，而是双手挥舞着方形盾牌，用盾牌边缘的钝刃与银狼硬碰硬，令伊丝张大嘴巴的是，银狼的撞击还不如玛丽往前推进一次的力量，前者的牙齿都在搏斗中被崩落几颗。
该怎么形容呢……真是奇幻的世界……
如果这里是漫画的话，伊丝头上肯定会浮现出黑线。
「那个魔法使也强的可怕！如果不是魔法使
用冰魔法冻住地面，这些银狼的速度应该会更快才对！居然是范围的迟缓魔法！」
「但魔法咏唱者不应该用攻击魔法才对吗？」
「咿呃！天上！天上！那些怪物冲过来了！」
「□□——『冰锥』。」
连续的三道冰锥贯穿俯冲而下的魔物，但卡米拉并没有为自己的战绩洋洋得意，只是轻哼了一声后便继续辅助玛丽维持防线。
「相比起来，那边的绿发女孩是谁？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吗？为什么只是丢石子？」
「嘛，队伍里有强的人自然就要有弱的人嘛，说不定是负责给其他人做饭洗衣服的存在，那些强大的冒险者工会不都会花钱雇佣佣人吗？」
「说的也是，但我从来没听说安东尼奥城里有这样一支冒险者队伍，简直和炎之征服者一样强。」
「怎么会，炎之征服者工会的会长可是被称作『赫敏之星』的克莱门汀，和克莱门汀比起来，她们还差了很多。」
当商人与旅客七嘴八舌的议论时，前方战线突然出现了异变，约三十只史莱姆面朝城墙排成一列，停在距离城墙只有不到三十公尺的位置。
最先察觉到的是城墙上的士兵。
「那些史莱姆突然不动了？」
「他们在互相吞噬。」
「变大了？巨型史莱姆？但巨型史莱姆是自然成长的才对，他们只是单纯的体型变大而已。」
「喂喂喂喂喂！那些魔物在做什么？居然甘愿被史莱姆吞下去？」
没有人知道魔物们在做什么，但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变的沉重许多，仿佛接下来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下一秒，融合出的三个大型史莱姆给出了答案。
——被它们吃下去的魔物如同炮弹般，被大型史莱姆从身体里喷射而出，伴随巨大轰鸣砸在城墙上。
尽管部分魔物因为身体砸在城墙凸起处而骨折难以动弹，但由于史莱姆吃下的大部分魔物都是体格壮硕的类型，成功降落的魔物很快便从城墙凹陷处爬出，与守城士兵展开近战肉搏。
仅仅只是半分钟功夫，城墙上便乱成一团，到处是士兵的喊杀与惨叫。
「这下糟糕了啊……」
伊丝喃喃的同时，名字叫做拉拉的女冒险者突然窜到伊丝旁边，身上到处是血的模样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
「伊丝小姐，正面战线需要您支援！那里有邪眼，我们快守不住了！」
「嗯，我这就去。」
在往来的战士里穿行一阵后，伊丝来到了正面战线，和拉拉说的一样，正面战线已经岌岌可危，冒险者们不知为何，不敢抬起头直视魔物，只能举起盾牌被动挨打，战线随时都可能崩坏。
是那家伙的原因么……
伊丝抬起头瞥了一眼天空，那里漂浮着一只邪眼，与『Ragnarøk』中一样，邪眼是一只长着蝙蝠翅膀与老鼠尾巴的眼球魔物，既没有手脚也没有五官，身体仅仅只是一个直径超过两公尺的巨大白色眼球，体表被紫黑色皮肤所覆盖。
指挥全军的邪眼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城墙上，而是把穿着红色铠甲的艾诺斯当做攻击对象，摇摇晃晃的停在半空，由于普通人直视邪眼会从内心升起惧意，导致战斗意识大幅下降，所以邪眼对心志不够坚定的冒险者而言，属于相当棘手的对手，在场的冒险者里，只有艾诺斯可以邪眼与邪眼对视。
因为其他人站在附近也帮不上忙，这里艾诺斯一人，可以清晰看见艾诺斯铠甲上的焦黑痕迹，这是邪眼天赋魔法『雷击』所造成的伤痕。
「艾诺斯，我来帮你了。」
「啊啊，谢谢您，伊丝小姐，不过还请不要直视邪眼，没有足够精神力的人与邪眼对视会失去勇气，永远都不可能重回战场，请您辅助我，让我来抵挡它！」
「是吗？」
伊丝握了握手中的冈格尼尔，自己原本打算趁其他人不能看见这边的时候，通过投枪一击杀死邪眼，但既然艾诺斯这么说，自己也就不再做些鸡婆举止，抢怪是一件相当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看向邪眼的人会失去勇气么……

第十四章 明明超帅却意外是残念系的灰发男性

越是这么说，伊丝就越是想看，邪眼即便放在『Ragnarøk』里也不是多强的魔物，凭自己427级的实力，邪眼应该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才对。
伊丝和周围其他冒险者一样低下头，然后悄悄移动眼珠，瞥向飞在空中的邪眼——和从远处看到的一样，邪眼是一个有着巨大白色眼珠，缺乏手脚，仅有翅膀和老鼠尾巴的异形生物。
仿佛察觉到了伊丝看向自己的目光，邪眼转动眼球，直视下方的伊丝。
随后。
二者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下一秒。
如同在夜晚山路中转身的人突然看见鬼魂般，组成邪眼身体的巨大眼球急速充血，翅膀拼命煽动，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紧接着，邪眼的身体仿佛充气过程中的气球，眼球部分在充血的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布满血管的黑色皮肤因为抵达伸缩极限，撑出数道迸射出血液的裂痕，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它的胀大。
换做谁都能看出，邪眼即将爆炸开来。
咦？
伊丝眨了眨眼，自己只是与邪眼对视了一瞬，结果不是自己出了问题，反而是邪眼有问题吗？明明自己什么魔法都没用。
好奇只持续了一秒，伊丝脸色变色糟糕起来。
要是让邪眼就这么自爆，事后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
伊丝连忙用力拍艾诺斯后背，力度之大，甚至让艾诺斯身上的铠甲出现凹陷。
「艾诺斯，上啊！趁现在，快把邪眼干掉！」
「喔、喔喔，虽然不知道邪眼为什么不动了，但感谢伊丝小姐提醒！」
「可恶！混蛋！艾诺斯你这家伙怎么能让可爱的美少女上前线！少女呦！就让本大爷把你拯救出来吧！噢噢噢噢！！！！」
一声洪亮的、颇有气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紧接着，在所有人抬起来的目光中，一个将灰色长发收束在脑后，手持火红色重剑的年轻男性出现在邪眼上方，以干净利落的手法，从空中由上至下将邪眼劈成两半。
噗——
鲜红色血液顿时洒满草地，不过留着灰色长发的男人并没有就此收手，相反，整个人如同旋风般冲进魔物群，所有碰到他重剑的魔物都会被分成两半，或者干脆化为肉沫，仅有身体结实的魔物熊才能让他多挥出几剑。
原本朝城墙上喷射魔物的大型史莱姆也因为男人的出现停下动作，转而将准星对准手持红色大剑的灰发男性。
但灰发男性在大型史莱姆喷射魔物前便有了行动，将力气灌注到小腿，接着用力蹬地跳向空中，随后，身体连带着重剑一同亮起红色光焰，如同猎杀猛犸的长矛手般，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右手上，躯干大幅扭动，面朝史莱姆奋力投出重剑。
「吃本大爷的秘籍！『重剑投掷技·流星』！」
卷携着如同其名字一样的威势，化为红色陨星的重剑携带令野草连根拔起的风压，直直射向三只大型史莱姆。
轰！
并非是将三只大型史莱姆洞穿，而是直接让它们所在的地面炸裂，三只大型史莱姆连同其吞噬其中的魔物一起，全部湮灭在了这一击之下。
整个原野顿时安静下来，只剩微风拂过草地的声音。
将灰色长发草草用发带绑在脑后的男人缓缓转身，并非对着得救的冒险者，而是将灼热目光投向伊丝，展露出温和微笑的同时，如同绅士般朝伊丝伸手。
「那边的小姐，没有受伤吧？」
尽管怎么看都是在对自己说话，但伊丝根本不觉得事实真是如此，首先自己和这个灰发男人并不认识，其次伊丝也不认为这个强到过分的灰发男性会朝自己搭话。
客观地说，如果不考虑刚才『本大爷』的粗鲁自称，光凭温和的卖相，这个男人算是相当英俊且富有魅力的一类。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战斗力是怎么回事？比以前见过的人强太多了吧？
为了避免被反探查魔法发现，伊丝没有用全知地图，而是直接以『上帝之眼』鉴定。
男人的名字叫克莱门汀，等级在19级，经过刚才的战斗，HP降低了20点，MP为——
零。
换言之，刚才那个看起来颇有威势的投掷技其实是男人的绝杀，男人在没有考虑到接下来敌人可能有援军的情况下，直接把魔力用完了。
是笨蛋吗？
伊丝忍不住把内心想法表达在脸上，但这样实在太失礼，考虑到对方可能是有身份的人，伊丝低下头，不去看男人的脸。
然而，伊丝的关心显然多余，男人迈着十分平缓的步子走到伊丝面前，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单膝蹲下，看向伊丝的目光依旧充满关切。
「如果感到害怕的话，大胆的哭出来也没问题哦，像你这样美丽的小姐，在下的肩膀不论何时都能借给你。」
声音是不是太近了？
过于近的声音让伊丝皱着眉抬头，随后看见了名为克莱门汀的男人的脸。
「怎么了？」
卖相相当不错克莱门汀微微偏头。
原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伊丝终于意识到事实，然后联想到克莱门汀刚才的说辞——「如果感到害怕的话，大胆的哭出来也没问题哦，像你这样美丽的小姐，在下的肩膀不论何时都能借给你。」
好恶心。
要把早餐连带着昨天的晚餐也一起吐出来了。
即便伊丝可以理解伯爵长女的外貌有多大吸引力，但刚才那样的表达也实在——太让人反胃了。
伊丝甚至有种胃液在翻腾的感觉。
由于伊丝一直没反应，以至于克莱门汀以为伊丝被邪眼吓傻，忍不住继续补充。
「没问题吗？如果身体不适的话，可以先到在下的公会修养一段时间，像您这样如同神明雕琢出来的少女——」
「噗呃——」
终于没忍住胃液翻涌的感觉，伊丝偏开脸一下子吐了出来，然后，从后面目睹了事情经过的卡米拉走上前。
啪。
给了克莱门汀一记响亮的耳光。
「闭嘴，蛆虫，你恶心到姐姐大人了。」
直到此刻，一直站在伊丝身旁的艾诺斯才回过神，额头浮现汗珠的同时目光不停在伊丝、卡米拉以及克莱门汀间徘徊，最终，停留在了单手捂着脸，呆愣在原地的克莱门汀身上。
「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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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克莱门汀

「会长，您怎么来这里了？」
十分激动的，艾诺斯走到捂着侧脸的克莱门汀身边，从语气上看，完全将克莱门汀当成了崇拜的人。
没有被卡米拉刚才的巴掌所打动，克莱门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单手叉腰，大笑着砰砰的拍着艾诺斯肩膀。
「本来是想到艾诺斯你执行任务多日都没有回来，出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结果刚走到城门就发现城墙上乱成一团，加上嗅到可爱女孩正遭遇危险的味道，所以立马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克莱门汀捏着下巴看向卡米拉，琥珀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
「金发红眼的美少女么，虽然脸上缺乏少女的活力，但配合饱含意志的眼眸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属于相当难得的美人啊，可惜已经超过十五岁，不在本大爷的保护范围。」
「会长，您又在公开场合说会让人误解的话了。」艾诺斯苦笑着在旁边解释，「那个，卡米拉小姐，会长其实没有恶意，他只是喜欢未成年的女孩。」
绝对的犯罪者啊。
结束了呕吐的伊丝用手帕擦了擦嘴，转过身。
「恋童癖……社会的残渣啊。」
原本以为克莱门汀会恼羞成怒，结果克莱门汀却相当正经的拍了拍胸脯，温和的脸上满是自信，让伊丝联想到宣读就职宣言前的总统。
「不不不，并非如此，这位可爱的小姐，**是需要精心呵护的花朵，任何一点危险都有可能让她们夭折，而本大爷的职责就是守护她们免受污秽之物袭扰，这份感情既非亲情、友情与爱情，也不是低于这三种感情的东西。总之，本大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让所有的少女获得幸福——仅限成年之前！」
还是快点把他关进监狱吧。
伊丝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克莱门汀。
「主人大人！」
「伊丝。」
跟在卡米拉后面的玛丽与蒂芙尼也赶到伊丝身边，前者仿佛在检查伤势般围着伊丝上下翻看，后者则紧紧牵着伊丝衣角。
伊丝轮流拍了拍玛丽与蒂芙尼的脑袋。
「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
「噢噢噢！！！多么美好的一幕！众多可爱女孩相亲相爱的场面，坦率的妹妹和不善言谈的妹妹关心着姐姐，而姐姐则在结束战斗后反过来宽慰她们。哦！艾诺斯！本大爷就是为了此刻才出生的啊！」
不掺杂任何演技的，将灰色长发收束在脑后的克莱门汀一把抱住旁边的艾诺斯，痛苦流涕的蹭了起来，「呜呜，艾诺斯，你知道本大爷有多幸福吗，此刻就算让本大爷去和沼泽巨蟒战斗，也死而无憾了。」
「不，队长，不要把鼻涕擦在我铠甲上。」
被夸张动作吸引注意力的玛丽拉了拉伊丝。
「主人大人，那边的灰发大哥哥是？」
「是犯罪者的预备役，不用理他。」
「等等！本大爷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刚刚还抱着艾诺斯的克莱门汀突然窜到玛丽面前，双手交叠在脸颊一侧，露出富有亲和力的微笑。「这边的半精灵小妹妹，你刚才称呼在下什么？还请务必再叫一次，这袋金币，不，这把剑就送给你。」
「大、大……哥……哥？」
「好！这把剑是你的了！」
克莱门汀没有丝毫犹豫抽出火红色重剑，双手递在玛丽面前。
然后，旁观的艾诺斯从背后一把抱住克莱门汀。
「会长！那是你花了五十枚金币，差点让公会破产才买到的龙岩剑吧！？冷静一点啊！」
「我很冷静，艾诺斯，本大爷就是为了此刻才出生的！」
挣扎着想要甩开艾诺斯，克莱门汀以不符合温和外表的姿态扭动着，异常吃力的艾诺斯连忙朝冒险者队伍中大喊。
「拉拉、库洛，别看着了，快来阻止会长啊！」
相当不情愿的，拉拉和库洛从人群里走出来，叫做库洛的男人拿出绳子，开始和艾诺斯一起将蠕动的克莱门汀绑起来，而拉拉则挂着一副羞于见人的表情来到伊丝面前，如同要把头扎进地里一样，呈180度弯下腰。
「十分抱歉，伊丝小姐、卡米拉小姐，我们的会长失礼了。」
「不……我大概能理解拉拉你的心情。」 将克莱门汀与艾诺斯丢在一边，伊丝带着伙伴以及拉拉向城门走去，「摊上这么一个会长，应该很头痛吧。」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会长他除了看见可爱的女孩以后会变得不正常以外，其余时间是一个既可靠又善解人意的人，还请您不要把他当成奇怪的人。」
「这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伊丝耸了耸肩，克莱门汀之前确实没有用像是在舔舐的目光看自己，也许真的和他说的一样，他只是想保护可爱的美少女吧，在了解过这些以后，自己倒是能够接受，但如果克莱门汀要是对自己与同伴动手动脚的话，自己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揍在他脸上。
之后得看紧玛丽和蒂芙尼才行。
嘎嘎嘎嘎嘎——
铰链发出刺耳声响，原本紧闭的城门被缓缓打开，与之一同出来的是两列卫兵打扮的士兵。
「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了！不要触碰魔物尸体！」
「嘁，真小气。」
「打架的时候不帮忙，打完了就出来索要魔核和魔物素材，这届的赫敏伯爵真贪婪。」
「据说火焰巨人和这次的灾厄也是赫敏伯爵不作为的结果。」
路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伊丝一边从中捕捉有效信息，一边让伙伴们——尤其是蒂芙尼坐上马车。
士兵模样的人再次大喊。
「进城前要接受检查！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旅客与冒险者们很快排成一队，由于士兵们忙着打扫战场，检查力度过程比平时简化了不少，队伍过关的速度也跟着快许多，伊丝一行以及后面的炎之征服者很快来到鉴定石碑面前。
所谓鉴定石碑，其实严格意义上说并不能被称为石碑，而是一块人工削切出的方形蓝色水晶，约有成年男性高度的水晶板上刻有魔法文字，就伊丝的观察，只要把手放在鉴定石碑上，鉴定石碑就会把个人信息显示出来。
最先过关的是卡米拉，负责观察的士兵朝手中拿着纸笔的士兵大喊。
「卡米拉，8级，人族。」
「咦？8级？明明看起来才刚成年。」
负责记录的士兵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诧异，可以看见卡米拉的名字被士兵记录在了另外的本子上，那个本子只有在记录实力较高者时才会用到。
「下一个！」
该我了么。
伊丝轻握了握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五个月时间，但从来没碰过鉴定石碑这类东西。
姑且调整一下等级吧。
在『第二形态觉醒』状态下，自己可以随意改变个人信息栏里的资料，不止是名字，就连等级和种族也可以更改。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鉴定石碑发现啊，万一这种更改是聊以自^慰的东西就尴尬了。
面无表情的，伊丝将手贴在了卡米拉之前放过的位置。

第十六章 安东尼奥城

透明的石碑里亮起蓝色光芒，尽管不明显，但伊丝还是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魔力从手心钻进体内，并且这股陌生魔力还在牵扯自己的魔力，试图将自己的魔力抽出体外。
理所当然的，伊丝的魔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相反，陌生的魔力还被伊丝的魔力所包围、吞噬、同化，很快消失不见。
在魔力遭到吞噬后，石碑发出的蓝色光芒迅速萎靡下去，什么也没能显示。
旁边的士兵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用的太久，坏掉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和地脉直接连接的高阶石碑，整个赫敏领也就只有两个。」
一番争论无果，士兵让伊丝移开手，再试一次。
和之前一样，石碑上亮起淡淡的蓝色光芒，然后一缕弱小的魔力钻进伊丝手心，试图牵扯伊丝的魔力。
之前石碑之所以会萎靡下去，就是因为自己把石碑的魔力同化的缘故吧，伊丝在内心默默道歉，然后努力控制着自身的魔力，令其不要反抗，但饶是如此，伊丝的魔力也如同山岳般，没有丝毫要被拉出去的迹象。
嗯……
是时候接受石碑其实比自己弱小很多的设定了。
伊丝有种想扶住额头的冲动。
当然，要是石碑鉴定不出自己的能力，就结局而言会很麻烦，伊丝只能自己将魔力输出到体外。对伊丝来说，1级相当于10点魔力，自己公开在外的等级是10级，也就是100点魔力。
以不会让石碑坏掉的流量，伊丝一点一点的对石碑注入魔力，石碑也终于显示出了伊丝的等级。
旁边的士兵松了口气，扭过头朝同伴大喊。
「伊丝，10级，人族。」
「这、这么小的姑娘居然已经10级了？我记得克莱门汀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才6级，到底是怎样的天才……」
「只是有一些奇遇而已，我可以过去吗？」
「可以了，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就到达10级，我想斯塔大人应该会对你很感兴趣，不要错过升官发财的机会哦？」
「感谢忠告。」
以不会被人当成高傲的态度，伊丝对士兵微笑着点头，在等待玛丽以及马车也一起过关后，终于来到了城市内部。
「蒂芙尼，可以出来咯？那群士兵没有检查马车底部真是太好了。」
伴随一阵粘液蠕动的声音，蒂芙尼以人类姿态从马车车厢里走出来，在看到阳光的瞬间，伸手遮住眼睛。
「好刺眼。」
「先下来说话吧，难得进入了城市，继续坐在马车上就太不解风情了。说话回来，我有一件事情想确认，蒂芙尼可以长时间站在阳光下吗？会不会被晒干之类的。」
『模仿』技能并不代表蒂芙尼真的成为了人类，变化的仅仅只有外表，虽说人类外貌下的蒂芙尼可以穿上衣服或者端起杯子，但如果被突如其来的东西撞击的话，会立刻显现出史莱姆的性质。
例如蒂芙尼无法拿起玛丽的盾牌，强行拿起会直接被盾牌压成一摊液体，然后是当箭矢穿过蒂芙尼胸前时，会很轻易地从蒂芙尼后背钻出来，不留下任何血迹，因此不好好注意的话，蒂芙尼的史莱姆身份很容易就暴露。
伊丝的话令蒂芙尼摇了摇头。
「干涸。」
应该是指太阳晒得太久会干涸吧，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只要及时补充水分就没问题了吧？」
「嗯。」
「是吗，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都能找卡米拉和我补充水分，嘛，我只能召唤冰这种东西就是了。」
自己所学习的魔法大都是攻击魔法，并且威力强大，召唤水对自己来说固然没问题，但作为后果就是引发山洪，目前自己还不能很好的控制魔法威力。
毕竟正常玩家不会花多余技能点去学习低级技能，除非是以过家家为目的的玩家。
卡米拉双手环抱在胸前，凭借身高优势从上往下俯视蒂芙尼。
「正是如此，姐姐大人不是你的所有物，所以不要一直缠着姐姐大人。另外，大白天就找姐姐大人索求魔力，就算姐姐大人同意，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嫉妒。」
蒂芙尼毫无畏惧的吐出连伊丝都不敢说的两个字后，立即拉着伊丝衣角躲到伊丝身后。
卡米拉挑起眉毛。
「你说什么？」
「嫉妒，卡米拉，嫉妒。」
「看来你还不知道谁才是姐姐大人最关注的人。我承认姐姐大人的魅力确实会吸引很多人，但像你这样的第三者，不，是第四者，应该认清现实，老老实实的排在我后面，玛丽，给这家伙点颜色看看。」
正在驾驶马车的玛丽肩头一跳。
「诶？为什么是我？」
「你也喜欢姐姐大人吧？」
紫色的眼睛在卡米拉灼灼目光下移到一边，玛丽缩着肩膀，将脸藏到栗色长发下。
「主人大人是给予了我生……生命的人，当然很喜欢，但像我这样的人说喜……喜欢什么的，太不知尊卑了。」
「好了好了，玛丽和蒂芙尼只是小孩子而已，卡米拉太认真了，而且我可不记得什么第三者、第四者的设定。」
伊丝先是摸了摸玛丽的头，然后又把手放在有着葱绿色双马尾的蒂芙尼头上。
虽然玛丽和蒂芙尼也很可爱，但卡米拉的可爱要更胜一筹，而且玛丽和蒂芙尼也不在自己的守备范围，自然谈不上第三者、第四者。
当然，伊丝不准备把这句话现在说出来，要是让卡米拉知道自己的心意的话，肯定会在晚上偷偷跑到自己床上，然后自己就是犯罪者了。
卡米拉撅起嘴。
「姐姐大人太宽容她们了。」
「可爱的女孩不就是用来纵容的吗？天真活泼的表情才是她们该有的模样啊。」
老实说，如果不是自己年龄太小，都想把玛丽收养成女儿。
「不过话说回来，该说安东尼奥城果然是赫敏领的心脏吗？街道不仅宽敞明亮，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石板路，周围民居也大都是石造的三层楼房结构，嘛，死气沉沉的氛围另说就是了。」
明明已经开春，街道上却看不见多少行人，即便偶尔遇到，也都是一副匆忙模样。两边的民居包括商铺在内都紧闭门窗，奴隶与无家可归者蜷缩在深巷，整个城市透露出在害怕着什么东西的感觉。
「不会是在不欢迎我们吧。」
伊丝耸了耸肩，开了个不着调的玩笑。
「喂~~伊丝酱，等等在下~~」
令人不那么舒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伊丝扶住额头。
「又来了么，虽说一开始是打算住在炎之征服者工会，但想到每天都要和那样的家伙打交道，实在对胃不好啊。」
身后背着火红色重剑的克莱门汀，以及穿着红色铠甲的艾诺斯追上伊丝。
「终、终于追上你了，伊丝酱，呼——呼——」
「别用『酱』这种亲昵的称呼，否则我就让你再也看不见玛丽和蒂芙尼。」
伊丝的威胁令克莱门汀如同生锈的玩具般僵硬在原地。
「呃，好吧好吧，那就小伊丝，这样可以了吧？听到艾诺斯这家伙说小伊丝打算出钱住在公会里的时候，本大爷可是好好教训了他一顿，小伊丝愿意住在公会是本大爷的荣幸，应该由本大爷付给小伊丝钱才对。」
「队长，要是再用这种说法，伊丝小姐会真的不理你了哦？」
艾诺斯用手肘戳了戳克莱门汀，克莱门汀连忙改变态度，之前的轻佻一扫而空，转而变成绅士般的氛围，先是深吸口气，然后弯下腰，朝伊丝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还请伊丝小姐务必住进在下的工会，正如您所见，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些问题，为了报答您救下艾诺斯的恩情，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恳请您住进我们炎之征服者的所在地，在下会保证诸位的安全。」
「『一些问题』是指灾厄吗？」
「是的，但还有一些不适合在这里说的原因，隔墙有耳，如果伊丝小姐不介意的话，就先回住所谈谈吧。」
「是么……」这座城市里发生了什么自己根本不在意，只要不用住进两个月才换洗一次床单的不卫生旅馆就行，伊丝故意摆出勉强接受的模样，抬起右手，放在克莱门汀伸出的手上，「……好吧，你的邀请，我接受了。」
（3/24）

第十七章 堕天使亚列

「明明只是个工会，结果却意外的大么。」
接受了克莱门汀的邀请后，伊丝很快来到位于城市东区的炎之征服者工会，与想象中狭窄而脏乱的环境不同，炎之征服者工会的驻地是一处有着小型花园的宅邸，虽然比不上在尼鲁教区时，教会为伊丝准备的宅邸，但对一般人而言，绝对是价格高到咂舌的建筑。
至于安排给伊丝的房间，则是位于二楼的客房。房间被安排成两人一间，不仅有采光良好的窗户，矮柜上甚至还摆放着花瓶装饰。
「而且床铺也很软，要是能躺在这样的床上，一定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进门后便直扑白色大床的玛丽一边翻滚着一边说，脸上满是被柔软包裹的幸福表情。
蒂芙尼则从房间里的窗户朝后院眺望。
「水井。」
是在担心补充水分的问题吧。
伊丝朝玛丽招了招手。
「好了好了，玛丽，像这样在家主面前翻滚是无礼举止哦，至少等艾诺斯先生走了再说。」
「是~」
如同兔子般，玛丽一下从床上跳起。
一旁的艾诺斯摸着头宽厚的笑道。
「伊丝小姐不用在意，能看见玛丽活泼的样子，对我而言可以说是奖励啊，如果未来我的女儿也这样可爱就好了。」
「艾诺斯先生的女儿一定会被宠坏。」
伊丝忍不住笑着调侃，站在这里的人之所以是艾诺斯，是因为炎之征服者公会里的人都知道克莱门汀的癖好。
当坐在一楼里的冒险者们看着克莱门汀走进门，并且身后还跟着三名女孩后，十分默契的一齐对克莱门汀投出鄙夷神色。
显然克莱门汀已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作为结局，克莱门汀被一群壮汉绑起来，伊丝也得到了冒险者们的安慰——那群冒险者把伊丝当成了小女孩看待，生怕伊丝产生心理阴影。
闲不下来的玛丽很快开始打扫房间。
「主人大人，卡米拉小姐呢？」
「卡米拉去和住在这里的其他冒险者打招呼了，嘛，原本这份工作应该由我来做，但看见卡米拉的认真模样，也就随卡米拉去了，至于房间分配嘛……」
首先自己和卡米拉绝对不能一间，考虑到蒂芙尼才刚刚加入队伍，不那么熟悉伙伴，为了不让蒂芙尼产生疏远的感觉，伊丝思索着点头。
「我和蒂芙尼一间，玛丽和卡米拉一间，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说~」
「同意。」
就连蒂芙尼也点头同意，尽管才认识不到几天，但伊丝已经能从语气里听出蒂芙尼的情绪变化——正在高兴。
看来自己选对了。
如果这里是美少女游戏的话，现在一定会触发好感度+1的系统设定吧，超good job。
当然，内心的得意忘形不能表现在脸上，伊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转过身。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烦艾诺斯，蒂芙尼属于害怕陌生人的类型，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可以请艾诺斯帮忙看守一下克莱门汀，不让他接触蒂芙尼吗？玛丽和蒂芙尼才刚刚经历战斗，需要洗澡和更换衣服。」
蒂芙尼的模仿技能只能维持最多4小时，算上之前在城门外战斗的时间，现在已经接近极限，就之前伊丝从克莱门汀口中得到的情报——安东尼奥城的居民在害怕史莱姆伪装成人类散播灾厄，所以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蒂芙尼的身份。
艾诺斯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胸口。
「即便是会长，我也决不允许有人偷看少女沐浴。」
「谢谢，我要去一趟贵族街的武器店，玛丽和蒂芙尼就交给你了。」
「请伊丝小姐放心。」
拍了拍艾诺斯肩膀，伊丝在向玛丽与蒂芙尼交代了几句话后，离开了房间，姑且不说艾诺斯是充满正义感的可靠骑士，首先就算遇见问题，玛丽与卡米拉也足以应付大多数人。
还是先去给玛丽与卡米拉购置像样的装备，顺带收集下情报比较好。
一边对炎之征服者的冒险者们打招呼，伊丝一边离开宅邸。
大抵是结束工作，下班回家的缘故，傍晚的街道可以看见稀疏人流，同时在橙红色夕阳映照下，位于雪山之巅的赫敏之塔也出现在眼前。
一座连接天地的、绚烂而美丽的蓝色光塔。
「虽说在尼鲁教区的时候就看见过，但像现在这样近距离仰望，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啊。」
名为赫敏之塔的阿莱克西亚之塔既不像中式的阁楼，也不像埃菲尔铁塔那样呈稳定的三角形状，而是如同神明投下的长枪般，笔直插^入山脉之巅。
「记得书上说是『依靠地脉魔力维持运转，防御术式足以抵挡任何魔法，没有人可以将它击垮』，总觉得竖起了flag，不过竖立了一千多年时间都还存在，也就代表确实没办法击垮吧。」
伊丝打了个哈欠。
「倒是这座城市居然真的有堕天使啊，一点遮掩都没有，萨麦尔那时候好歹躲到了地图探测不到的地方。堕天使亚列么，擅长水和风魔法的堕天使，曾一击毁灭了超过三千人的讨伐队，赫赫有名的广域歼灭魔法的使用者。话说回来，堕天使的天赋魔法还真是麻烦透顶，完全看不见等级。」
不过只要能被全知地图侦测，就说明对方的等级肯定不如自己，加上这次遭遇只是偶然，不像萨麦尔一样完全冲着自己而来，伊丝打算等办完事情后再离开安东尼奥城。
「在谈及未来之前，先把眼前的事情做了吧。」
卡米拉和玛丽以及蒂芙尼的装备才是重要事项，考虑到自己要测试『Ragnarøk』的魔核与装备在这个世界的价值，伊丝溜进小巷，改变了外貌，戴上面具和披风后才进入贵族街。
「果然是贵族街么。」
所谓的贵族街，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分界，只是由于长时间的治安措施不同，所划分出来的地方，哪怕现在街上没有行人，伊丝也能每隔一小段时间瞥见一队巡逻士兵走过。
街道被白石砖铺设不说，宽度甚至能让三辆马车并行，两边的建筑也从之前的灰黑色逐渐变成装修得体、完全由白色石头砌成的高大房屋，建筑与建筑整齐并排在一起，鳞次栉比的模样令人感觉仿佛来到另一座城市，甚至连空气都少了许多浑浊，变的洁净而透亮。
整洁、明亮、端庄。
这是伊丝对贵族街的第一印象。
倘若不是有着悠久历史加上经常修缮，绝对不会形成这样的风景。
「嘛，这也和领主的性格有关吧，听克莱门汀说，这一代的赫敏伯爵喜欢奢华的东西。」

第十八章 永冻之黄昏

小小的叹了口气后，伊丝很快来到武器店前，向下拉了拉兜帽，推开挂着铃铛的木门。
店里只有一位戴着单片眼镜、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似乎并不在意客人进来，只是抬起眼睛瞥了眼伊丝后，便继续俯下身阅览写满文字的羊皮纸。
伊丝自然乐得如此，比起被商场里的售货员拉着推销一番，伊丝还是更喜欢自在的挑选物品——自己属于一被推销后就很容易忽略其他选项的人。
被迫成为他人业绩一部分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怀着对过去的不满，伊丝开始打量起这间位于贵族街的武器店，除了一进门就能看到的柜台以外，这里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房间中央则摆放了许多穿着铠甲与魔法袍的衣架，浓郁的金属味道一时间令人无法呼吸。
「比起常规的制式武器，奇形怪状的武器占大多数啊。」
巨大化的十字架、用锁链将流星锤与镰刀连接起来的武器、有着多重刀刃的长柄斧——看起来像模型错位的斧头、由三面刀刃组合成的三角形盾牌以及到处是刃爪的阳伞，不论哪个在伊丝看来都相当难用。
「尤其是巨大化的十字架，在游戏里出现也就算了，现实里居然还能看见，用这种武器的人绝对是疯子啊，想追求破坏力，还不如双手锤来的简单，至少比这玩意灵巧。」
直接跳过一看就不顺手的武器，伊丝来到一面挂着正常武器的墙壁上，当然，这个正常只是相对而言，一般的武器都会保持所用原料的原色，而这面墙壁上挂着的武器基本什么颜色都有。
「『终焉的破灭之剑』、『永恒闪光』、『世界的破坏者』……这是哪门子的中二锻造师啊，就算是魔法武器，这些名字也太离谱了。」
碎碎念的同时，伊丝弯下腰，将挡住视线的银色前发拨开，然后阅览这些魔法武器下方的说明书。
「『终焉的破灭之剑』，注入魔力会让剑身内的魔力紊乱，到达一定程度后将令剑身爆裂，达到一击制敌的效果……使用者呢？使用者不也会被炸死吗？」
这种笨蛋武器，即便游戏里都不会出现，伊丝直接否决，走向下一个名为『永恒闪光』的、杖身被金片装饰的法杖。
「夜晚时会放出相当于火把的光芒，永远都不会熄灭……虽然比上一个好一点，但要是在晚上执行任务就变成靶子了，NG。」
「『世界的破坏者』，想要役使此剑，必须对自己种下诅咒，此剑将不断吞噬使用者生命，直至灭亡……这个也不行。」
一连看下来，伊丝没有发现一把能用的武器，而且还有另一个关键问题——这些武器都没有标注价格。
伊丝直接走向柜台的白发老头。
「那个——」自己现在是吸血鬼薇尔，伊丝轻咳两声后改变语气，「你这里怎么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嗯？」
老者终于抬起头，随后面色不耐的挥了挥手。
「那面墙上的魔法武器是我的得意之作，仅供观赏，如果想买武器就等明天再来，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没时间接客。」
「重要的任务？」
伊丝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老者正在研究的羊皮纸，随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你说的重要任务……不会是指这个东西吧？『玛娜是一切魔法的源头，所有和魔法有关的东西都需要玛娜驱动，炼金术身为玛娜具现化的一部分……」
伊丝的话令老者双眼缓缓亮起，到最后甚至激动的伸手想抓住伊丝手臂，被伊丝躲闪了过去。
不过老者的声音里依旧充满激动，以至于带着些许颤音。
「你……你能读懂这上面写着什么？」
「嗯，虽然有些渊源。」
羊皮纸上的许多文字已经因年代久远看不清楚，但凭借还能够看清楚的地方可以知道，这上面的文字属于共和年代之前的J州语言，自己恰好学习过。
如果不认识蒂芙尼的话，自己应该会对异世界出现地球文字感到震惊吧，不过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只稍微觉得有一点意外，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哪个MMORPG游戏设定集的一部分，开头句式和童话故事里『从很久很久以前』一样老套。
「没想到能遇见可以解读神之遗址的人……这一定是神明的眷顾！我终于能创造出改变战争格局的武器了！」
「姑且问一下，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获得这个纸片的吗？」
总感觉被老者缠上会很麻烦，伊丝转移了话题。
「这是我从地下拍卖场得到的东西，据说是教会原典的拓印版，教会原典只有教皇才能阅览，这份拓印版极为难得。」
「原来如此。」
加上之前圣启示纹章上的女神虚像，自己对这个教会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过兴趣归兴趣，自己这次来有正事要处理。
伊丝一只手伏在柜台上，另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魔核和一柄法杖，魔核出自『Ragnarøk』里的40级魔物，而法杖则是神器『永冻之黄昏』。
「在购买武器之前，我想请你鉴定两样东西。」
「这……这么大的魔核，难不成是——难不成是抵达英雄领域，踏足人类极限的魔物？」
「直接告诉我它的价值，报酬不会少你。」
可以明显看见老者直吞口水的模样，手指不可遏制的抖动着，做出想要接过魔核的动作。
「这到底出自巨龙？还是北方的霜巨人？我曾听说南方的诺塔帝国有一只屠戮了数座城市的古代幻兽，难道是那只幻兽的魔核？您斩杀了古代幻兽！？」
「冷静一点，」伊丝伸出一根手指，制止老者的感叹，「也就是说，这是珍宝级别的物品，是这样吧？」
「岂止珍宝！绝对是镇国之宝！倘若国王大人知道您斩杀了古代幻兽，一定会将您招揽成举足轻重的人物，像您这样的大人为什么回来我这——咿呃！」
当老者目光放到伊丝手中永冻之黄昏的时候，如同打鸣的公鸡突然被人捏住脖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完全不像人类的呻吟。
「怎么了？」
要让伊丝评价的话，老者现在如同魔怔了一般，睁大的双眼仿佛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突然，老者张开双臂，仰面朝向天花板。
「太完美了！太完美了！！！多么美妙的武器！就算不触碰我也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强大、最华丽、最高贵的武器！如果说教会的圣器天罚权杖是王的话，那这柄法杖就是冠绝所有武器之上，立足于绝对顶点的皇后！」
皇后吗？
伊丝内心不禁涌起小小的得意，永冻之黄昏即便放在『Ragnarøk』里也只有一百名玩家拥有，属于少见的可成长武器，品级也站在所有魔法武器的顶点。
「这位大人，可否让我摸一下，不，蕴藏了如此强大魔力的法杖，外人触碰只会反噬而死，让我近距离看一眼就好，请问可以放在柜台上让我看一眼吗？我愿意用我所有的金币——不，只要是我有的，您随时都能拿走！」
老者一把接一把的将钱币从抽屉里抓出来，伊丝强忍着不做出伤脑经的动作，以夹杂怒意的声音冷哼。
「我需要的不是金钱，我要武器和装备，把你这里最好的武器和魔法袍拿出来，我会用正常价格买下。」
原本以为老者肯定会激动的跑向仓库，但结果却与伊丝想象的大相径庭。
老者为难的皱起眉，不停捏着下巴。
「这个……虽然我很想帮您，可强大的武器都有自己的灵魂，看见您使用其他的武器，这把法杖一定会心生厌恶吧，如果您不想被法杖所拒绝的话，还是收回刚才的话比较合适。而且我所铸造的武器拿出来只会令您的武器所耻笑，身为铸造师，我不能做出令武器蒙羞的事情……」
啧。
倘若是自己的原因，自己倒可以无所畏惧的说「别管那么多，快点都拿出来」这样的话，但如果牵扯到铸造师的原则，还是就此收手更好，看见自己的作品被人羞辱，不论何时都会不畅快。
仿佛害怕伊丝会就此走掉，老者趁伊丝思考的时候，连忙从身后的书架里抽出数本书籍，一把推倒伊丝面前。
「不过我可以把我毕生总结出来的铸造经验转交给您，如果大人您迫切需要普通武器，我想它一定会对您有所帮助。」
（4/24）

第十九章 史莱姆、精灵、幼女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到铸造师的毕生所学，总觉得欠了一个不得了的恩情。」
一边走一边阅览手中书籍，伊丝低声喃喃着，尽管天色已经完全黯下，但吸血鬼的夜视能力比白天更佳，所以并没有障碍。
与老者的交易和伊丝想象中有些许不同，原本伊丝觉得老者不想让自己铸造的武器蒙羞的话，也还可以购买铠甲之类的防具，可惜老者拿出的装备不是太暴露就是只适合男性穿戴，不符合伊丝审美，无奈之下，伊丝只得空手而归。
「嘛，有锻造的书籍和道具在，自己动手做也很有趣。」
老者交给自己的锻造书籍写的极为详细，从没接触过锻造技术的新手也能无障碍学会，而锻造所需要的工具，伊丝打算直接从仓库里取材，『Ragnarøk』里同样有锻造师职业，伊丝虽然没有很深入的了解，但也略有涉猎。
「噢噢！伊丝小姐！」
刚走到炎之征服者所在的宅邸前，一位袒露上半身的热情冒险者便挥手朝伊丝打招呼，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杀气腾腾的男性。
记得领头者是拉拉的恋人。
「这不是伊丝小姐吗？我听拉拉说了，她这次能平安归来，全靠您和您同伴的支援，以后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而为。」
男人诚恳的弯腰道谢，伊丝只能苦笑着摆手。
「只是顺手而已，不用这么上心，倒是你们——」伊丝看向男人身后跟着的十来名冒险者，「这是要去做什么？」
「拉拉他们不是在猎杀史莱姆的时候，被那群杂鱼冒险者盯上了么，不仅抢夺猎物而且还差点让人送命，不好好教训下他们，可是会让别人看扁我们炎之征服者啊。」
男人拍了拍肩膀上扛着的大棒，其余男人也都露出牙齿，嘿嘿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确实该教训一下。」
「那么，我们就不耽误伊丝小姐时间了。」
笑着与伊丝作别，男人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但愿他们不会遇见棘手的事情。
耸了耸肩，伊丝在宅邸火光指引下走回自己的房间。
「啊哈哈哈哈，就算蒂芙尼这样舔也不会恢复魔力啦，我一点也不好吃。」
「清理。」
「洗澡就好了，不要捂住嘴巴啊，那样就——唔唔……嗯……」
房门里响起玛丽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的闷哼。
克拉肯之眠应该被自己留在了玛格丽特才对。
好奇之下，伊丝推开了房门。
全身赤^裸的玛丽被一团半透明绿色液体整个吞在了里面，连胖次都被史莱姆吐在床头的场景，让人有种微妙的背德感。
看见伊丝走进房门，被吞没其中的玛丽连忙伸手捂住重要部位，然后挣扎着想要从史莱姆身体里跑出来，但变成史莱姆的蒂芙尼根本不听玛丽的请求，每当玛丽好不容易把手探出果冻块时，蒂芙尼就会重新控制身体，再次把玛丽吞噬进去。
由于伊丝所站的微妙角度，玛丽身上的关键部位只被栗色长发遮挡，但这种仿佛要看见却又被挡的很好的感觉反而更加煽情。
「史莱姆、精灵、**……」
背德感更强烈了。
虽然这应该只是蒂芙尼与玛丽的玩耍，但毕竟是史莱姆的身体，正常人无法在里面呼吸，伊丝在玛丽脸颊即将变红之前，轻咳了两声。
「蒂芙尼，再继续下去玛丽就会感到痛苦了，玩笑要适度哦。」
「唔。」
听见伊丝的话，蒂芙尼不情愿的从玛丽身上褪去，然后就那样骑在玛丽大腿上，逐渐变成全^裸的、有着葱绿色双马尾与狭长绿色眼眸的女孩，
「伊丝，H。」
「哈啊？」
「兴奋了。」说话的同时，蒂芙尼朝伊丝张开双臂，做出让伊丝把自己抱起来的动作，「眼睛，兴奋了。」
肯定是指自己刚才旁观时没掩藏好的背德感。
伊丝一边心虚的移开视线，一边走到蒂芙尼面前，拍了拍蒂芙尼的脑袋。
「那只是蒂芙尼理解错了，刚才是因为看见两个可爱的美少女在一起玩闹，觉得很美好而已。」
「真实想法？」
蒂芙尼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升调，伊丝先是从仓库里拿出一种绿色液体涂在手掌上，然后送到蒂芙尼嘴边，蒂芙尼的魔力已经见底，即便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魔力也只回复了十点左右。
「我可不会对小女孩**。」
「我开动了。」
蒂芙尼张开嘴，一口咬住伊丝手指。
绿色液体是『Ragnarøk』里名为『衰弱之毒』的毒物，命中敌人后，可以大幅降低敌人的各种抗性，伊丝用在这里则是为了让蒂芙尼能咬破手指，放在平常，蒂芙尼不论如何也无法刺破伊丝的皮肤。
让注意力从指间传来的轻微刺痛上移开，伊丝看向因为不好意思而钻进被子里，扭动着穿衣服的玛丽。
「记得玛丽之前在酒馆的时候什么也不穿就去开门，现在却变得害羞了吗？」
「穿上胖次和不穿胖次是不一样的！蒂芙尼太过分了！」
被子里传来玛丽瓮声瓮气的抗议。
伊丝不由得苦笑。
「是吗，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多谢款待。」
应该是牙齿的东西离开伊丝手指，随后蒂芙尼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伊丝正在流血的伤口，在一阵金色的光芒闪动后，伤口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蒂芙尼手指上出现了伤口。
这是蒂芙尼的天赋技能『治愈之噬』，可以将对象的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由于史莱姆不论受到怎样的外伤都能瞬间恢复，所以被伊丝评价为神技。
补充完魔力，蒂芙尼解除模仿技能，变成全身淡绿色的史莱姆娘。
伊丝瞥了眼蒂芙尼夹杂了淡红色血丝的喉咙，好奇的抬起眉毛，伸手指了指蒂芙尼喉咙处。
「蒂芙尼这里变成红色是因为我的血液吗？」
从几天前起伊丝就注意到，蒂芙尼虽然不论喝下什么颜色的液体，液体最终都会变成和身体一样的淡绿色，但在消化的前几分钟时，保留了原始颜色的液体会在蒂芙尼体内里肆意流动，稍微脑补一下，脑海里就会出现许多18禁的画面。
「长时间下去，蒂芙尼会不会变得很难喝啊……」
「没问题。」
蒂芙尼摇了摇头。
「话说回来，蒂芙尼明刚才明明吃掉了玛丽，玛丽却没有刺痛的感觉，难道史莱姆的腐蚀性可以自己控制吗？」
「嗯。」
呈鸭子坐般跪坐在床上的蒂芙尼绕到伊丝身后，双手绕过伊丝脖颈，从背后抱住了伊丝。
如果说卡米拉是精神上的黏人，那蒂芙尼绝对算肉体上的黏人。
据本人说，这么做是因为汗液比血液的味道更甜，最初蒂芙尼告诉伊丝的时候，伊丝还差点把蒂芙尼当成变态，经过解释后伊丝才知道，蒂芙尼是讨厌血液里的血腥味。
尽管实际情况是血液比汗液甜。
像这样双手环抱着脖子，其实是蒂芙尼在通过手臂在汲取自己的汗液，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果蒂芙尼因为汲取过多导致魔力过剩的话，会出现类似醉酒的反应，直接软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放任正在满足饱餐的蒂芙尼不管，伊丝背朝玛丽。
「刚才玛丽和蒂芙尼在做什么？艾诺斯呢？」
「艾诺斯先生去楼下吃晚餐了哦，之前在和蒂芙尼玩了一会儿纸牌以后，蒂芙尼突然说要帮我洗澡，然后就变成刚才的样子了。」
「咦？刚才那样子是在洗澡吗？」
伊丝不由得转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的玛丽虽然还沾着些许绿色粘液，但皮肤确实比之前白了一些。
「就是最后感觉要喘不过气了，连嘴巴里都是蒂芙尼。」
对于玛丽小小的责备，蒂芙尼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嘛嘛，已经这个时间了，玛丽就先去楼下吃饭吧。」
「主人大人呢？」
「我去喊卡米拉，马上就来，蒂芙尼不想下去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哦？」
「嗯，同床。」
蒂芙尼松开了伊丝，乖巧的拍了拍枕头，意思是在说晚上会和伊丝睡在一个房间里。
「是是，要是做奇怪的事情我就把蒂芙尼从窗户丢下去。」
「坏人。」
「这是为了惩罚坏孩子。」
捏了捏蒂芙尼的脸，伊丝与玛丽走出房间。

第二十章 夜宴与报复

「那么，就让我们为了伊丝小姐、卡米拉小姐、玛丽小姐以及蒂芙尼小姐的到来举杯！」
「「「干杯！」」」
亮着橙红色灯光的一楼大厅里，近二十名冒险者坐在同一条长桌前，桌子上摆着小桶装的麦酒与数只整鸡，酱油在铁板上煎出的香气、熏鼻的辛辣味道以及炖菜的浓香，这些种种与冒险者们的笑声组合在一起，将整个大厅的热闹氛围炒至极点。
先是自己尝了一点撕下来的鸡肉，觉得味道不错后，卡米拉用刀叉将自己尝过的地方剥离，然后把没问题的部分放进伊丝餐盘。
「姐姐大人，这个。」
「嗯，谢谢。」
微笑着将卡米拉放过来的鸡肉吃掉，突然想起重要事情的伊丝微微侧身，将一柄雕刻着太阳与雪花的蓝色法杖交给卡米拉。
「卡米拉以后就用这个做武器吧。」
「诶？这不是姐姐大人的武器吗？」
卡米拉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诧异。
「我已经不需要这个武器啦。」
永冻之黄昏的优点在于可成长性，武器的加成会随玩家等级提升而提升，并且属性永远位列该等级的顶端。
举例说明的话，如果伊丝现在在400级，那么永冻之黄昏的属性就会自动调整为400级里属性最优的武器，倘若这时候单拿一件400级的顶级装备出来，实际上二者的属性并不会差多少。
所以伊丝才打算把永冻之黄昏交给卡米拉，卡米拉未来还可以成长，而自己几乎不可能再升级。
卡米拉明显不愿意收下永冻之黄昏，姣好的眉毛拧在一起。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卡米拉自己也说过吧？虽然是佩西亚家的次女，但那把树枝形状的法杖只是随处可见的低级货。卡米拉身为我的妹妹，我绝不能看见卡米拉受苦。」
只要搬出姐姐的身份，卡米拉就一定无法拒绝，伊丝在说服卡米拉方面已经累积起了经验。
果然，卡米拉红着脸低下头，不那么情愿的伸手接过永冻之黄昏。
「姐姐大人太狡猾了……」
「光是看到卡米拉现在的表情，我就能连吃三碗饭啊。」
「会撑坏肚子的。」
娇嗔的表情。
简直是天使。
伊丝仿佛看见卡米拉背后多了一对翅膀，绑着白色缎带的金发上也多了一圈天使光环。
「咳哼！原来卡米拉才是妹妹。」
与伙伴们碰完杯的克莱门汀挤开伙伴，坐在伊丝旁边的位置，还是和上午一样，英俊温和的脸庞加上文官般收束在脑后的灰色长发，克莱门汀的卖相相当不错。
「当然，姐姐大人永远是姐姐大人。」
卡米拉骄傲的挺起胸，不喜欢成熟少女的克莱门汀移开视线。
「不，我不是指辈分上的年长。卡米拉不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比伊丝小姐要成熟一些……」
「不可以吗？」
卡米拉皱起眉，伊丝笑着挥了挥手，中断两人的对话。
「卡米拉是父亲的养女，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不知为何，克莱门汀仿佛松了口气般，一边抚摸着下巴一边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从没遇见过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小的人，如果伊丝小姐其实比卡米拉小姐大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克莱门汀不是只喜欢未成年的女孩吗？」
「不！怎么能这样简单的定义，我所憧憬的是身体和心灵都处于幼年，正值天真烂漫时节的纯真女孩！」
「那玛丽呢？克莱门汀觉得玛丽可爱吗？」
「喵诶？」
坐在靠卡米拉一侧，正大快朵颐的玛丽歪头看向克莱门汀，前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好奇而变成圆形的嘴巴以及瞪大双眼的样子对克莱门汀有多大杀伤力。
嗤。
一串血珠从克莱门汀鼻子里流出。
「太……太可爱了！」
「是吧？不过玛丽其实已经十五岁成年了哦？单按年龄算，玛丽其实比我还大一岁。」
「啊……啊……」
似乎听见了晴天霹雳的声音，如同受到极大打击般，克莱门汀一动不动的呆愣在原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可爱的美少女怎么可能已经成年……伊丝小姐绝对是在开玩笑，绝对在开玩笑。」
看来这家伙确实没有对玛丽抱有不轨想法。
普通来说，在得知玛丽其实已经成年后，应该会更高兴才对。
当然，也有可能是克莱门汀的执念太深。
「队长，我们来找伊丝小姐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跟在后面的艾诺斯满脸苦色，然后朝伊丝举起酒杯打招呼。
备受打击的克莱门汀面带悲伤的抬起头。
「啊啊，确实是有正事。」
擦了擦眼角，克莱门汀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正经模样。
「伊丝小姐这次来安东尼奥城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像您这样不仅衣着得体，而且还有不俗实力的小姐，不应该连护卫都不带，独自出行才对——不过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想在能力范围内对您搭救我伙伴一事表达感谢，如果您不愿意说的话，在下也不会追问，」
「目的……」伊丝迟疑了片刻，「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调查火焰巨人。」
这个目的用不着遮掩，早在来安东尼奥城的路上，伊丝就与许多以火焰巨人为目的的冒险者有过交流，那些冒险者无不想通过挑战强大魔物而一举成名。
听到伊丝的话，克莱门汀不仅没有诧异，反而十分兴奋。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炎之征服者最近也打算调查火焰巨人的来历，正好需要人手，如果伊丝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们合作吗？」
「为什么选择我们？」
炎之征服者是赫敏领内赫赫有名的冒险者工会，如果想要合作者，不说一呼百应，愿意响应的冒险者队伍怎么样也应该超过十支才对。
「这个……伊丝小姐有所不知，由于火焰巨人的名号，最近安东尼奥城来了许多其他领地的冒险者，加上赫敏伯爵大人只征召秘银级以上的冒险者队伍，所以大家不仅希望能找到线索，一举成为有名的冒险者，而且还想得到伯爵大人悬赏的赏金。
现在城里有点实力的冒险者都被外来冒险者团队吸收，而我们因为平时树敌太多，不敢随便吸纳本地冒险者。」
伊丝忍不住调笑。
「克莱门汀不担心我们会暗算你吗？」
克莱门汀顿时张大嘴。
「怎么可能！纯真可爱的美少女是不会骗人的！」
艾诺斯从旁补充。
「而且伊丝小姐您救过身为炎之征服者工会的我，如果连这也是您的计谋，那我们也甘愿受骗了。」
「是吗，之前克莱门汀说赫敏伯爵只需要秘银级的冒险者，是这样吧？」
「是的，没有秘银级冒险者证明，伯爵大人不会认可您进入干涸的安东尼奥湖与赫敏雪山，而这两个地方是最有希望得到线索的位置。」
克莱门汀诚挚的低下头。
「我希望伊丝小姐能与我们合作，冒险者证明的事情我们会替伊丝小姐办好，如果真的找到了线索，赏金我们也会按比例分给伊丝小姐。」
稍微有些麻烦。
自己一个人调查才是最优选择，和其他人组队反而束手束脚，即便有着秘银冒险者不允许踏入的规定，自己也能利用传送魔法与隐匿魔法随意出入。
老实说，伊丝找不到合作的理由。
「而且这次伯爵大人还找来了被黑色斗篷挡住全身的魔法咏唱者，据那位魔法咏唱者大人说，此次行动会遭遇数不清的魔物，如果伊丝小姐想要变强的话，我们彼此合作不失为一个良机。」
「有很多魔物？」
伊丝停顿了一会儿。
自己正愁怎么给卡米拉三人升级，既然有很多魔物的话，自己就不能放过了。
至于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有九成可能是堕天使亚列。
堕天使到底有什么目的？
伊丝没有丝毫线索。
不过要做的事情已经确定——自己一个人暗中调查，表面上则带着卡米拉三人提升实力。
商量了一下细节后，伊丝与克莱门汀达成一致，只是酒宴才刚进入高潮，门外突然出现的一群人便令整个大厅都冷却下来。
是傍晚伊丝进入宅邸时和伊丝打招呼的那群男人。
包括拉拉的恋人在内，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青紫色瘀伤，有的人连牙齿都被打碎，额间也止不住的流淌着血液。
克莱门汀温和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站起身，与其他冒险者一同走到同伴面前。
「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男人捂着额头，满脸耻辱的说。
「老大，我们……我们被沧蓝那群家伙报复了。」
（5/24）

第二十一章 铭刻『微弱电』的魔法武器

等到宅邸里的冒险者全部出去后，无所事事的伊丝回到宅邸二楼，炎之征服者似乎遇见了敌对冒险者工会的伏击，并且双方大打出手，现在克莱门汀正带着一群人准备找回颜面。
原本伊丝准备给克莱门汀充当人手，不过克莱门汀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未成年女孩不能去危险地方，所以伊丝也就打消了帮忙的想法。
推开门。
蒂芙尼正以人类姿态跪坐在床上打哈欠。
将外套脱下挂到衣架上，伊丝走到光线充足的床边，也许是害怕被别人发现，窗帘被蒂芙尼拉上。
「蒂芙尼困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先睡哦，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一会儿再回来。」
「才醒。」
蒂芙尼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穿衣服——一件浅绿色的连衣短裙，原本伊丝想要给蒂芙尼更加可爱的衣服，但蒂芙尼史莱姆的身份注定衣服越简单越好，所以只有一件浅绿色连衣裙。
「已经睡了一觉了吗，不过为什么要穿衣服？」
「一起。」
「是要和我出去吗？」
「嗯。」
「唔姆……」
伊丝陷入犹豫，自己出去是为了尝试锻造魔法武器，锻造魔法武器固然不是秘密，可出去时要用到的『高阶传送』却不能轻易告诉她人，并不是伊丝不相信蒂芙尼，而是伊丝担心蒂芙尼会在与人交谈的过程中不小心泄露出去。
「不行，蒂芙尼就老实待在房间里。」
「小气。」
「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啦，」对蒂芙尼挥了挥手，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件黑色披风，「蒂芙尼不要乱跑哦，有问题就去旁边找卡米拉和玛丽。」
轻轻关上房门，伊丝径直传送到野外，考虑到既不会引发山火，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伊丝把位置选择在了安东尼奥湖的隐蔽处。
「被这么高的岩石挡住，就算站在城墙上也看不到这里。」
空旷的安东尼奥湖异常死寂，夜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呜呜声令伊丝联想到坟场，加上笼罩在安东尼奥湖上方的阴冷死气，伊丝有种来到亡灵之地的错觉。
啪、啪。
某种湿哒哒的东西正朝自己走来。
伊丝打起警惕的同时，瞥向声音来源，在这个时间点还停留在安东尼奥湖的生物，除了魔物以外就只有一种——不死生物。
早在来之前伊丝就注意到，由于死亡的生物太多，教会又没及时净化，安东尼奥湖里满是不死生物。
「但是等级太低，完全不够看啊。」
大都是些僵尸鱼与虾蟹，在烤干的湖底不停蹦弹，伊丝只是随手用了个神圣系魔法就净化了大片不死生物。
「倒是外表变的古怪了。」
有的僵尸鱼甚至长出了双腿，比起恐怖来说，更有搞笑艺人的风格，如果手中再多一个长枪武器的话，伊丝可能真的会笑出来。
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大型的，长有四条腿的鱼。
莞尔的同时，伊丝着手准备铸造台。
对一名铸造师来说，一个可以保证温度的铸造台至关重要，在离开贵族街商店前，伊丝曾参观了老者的铸造室，这个世界对火的运用十分依赖魔法，加大火焰的方式并不是安置鼓风设备，而是对铭刻在铸造台上的魔法阵注入魔力。
而对伊丝来说，虽然没有火力不足的忧虑，但也有一心不能二用的问题，一个人不可能在控制魔力输出的同时，对装备进行加工，在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伊丝选择借助『Ragnarøk』里的设备。
『铸造台·四阶』
相当于两架钢琴大小的火红色铸造台出现在伊丝面前。
在『Ragnarøk』里，选择铸造师职业的玩家只需要有一个铸造台外加一些素材，就能开始学习武器的铸造与加工，大大简化了现实里的繁琐过程。
「毕竟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铸造武器，还是先从简单装备开始吧。」
要做的第一个装备是铁剑。
「真正的学徒应该从锤炼铁矿石开始就是了。」
异世界里的铁匠想要锻造出优秀武器，前提必须要有一块强度足够的铁锭，而铁锭的来源，则是将高品质的铁矿石与木炭塞到小炉子里点燃，借此减少优质铁矿石中的杂质。
站在伊丝这个现代人的角度，其实就是让铁矿石与木炭在供氧不足的情况下燃烧，然后让产生的大量炽热一氧化碳夺走铁矿石中的氧，最后留下的就是被还原的固态熟铁。
但这份固态熟铁其实并不结实，而是又软又疏的海绵铁，其中还包含了大量因为铁矿没有融化而蕴藏的杂质，因此在这以后，铁匠还要对这份海绵铁反复锻打，去除其间的孔隙和杂质，这样才能成为一块能够打造武器的铁锭。
所以铁制武器才显得珍贵，以至于大多数士兵们只用得起顶端嵌有铁质枪尖的长枪。
不过对伊丝而言，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先不说『锻造炉·四阶』可以一步将铁矿石炼成能任何形态的铁锭，即便伊丝没有锻造炉，也能用高阶的火魔法直接将铁融化成铁水。
尽管铁水凝固后形成的生铁偏脆，不能直接制成武器，但只要再经过锻打渗碳，也能成为钢或者铁锭。
如果是从领主开始的话，自己或许正在为开启工业化而着手改进炼钢流程了吧。
伊丝耸了耸肩。
将铁矿石丢进『锻造炉·四阶』，伊丝对锻造炉里注入魔力，整个锻造炉呈T字型，横着的一面上半部分由特殊的透明材质构成，伊丝可以清晰看见丢进去的铁矿在如何变化。
当金黄色火焰燃起的瞬间，铁矿便开始融化，很快成为一滩铁水，而伊丝则以不那么熟练的动作，停止了对魔法阵的魔力输出，由于锻造炉从一开始便被自己设定成了产出钢，所以在魔法冷却下，伊丝只花了不到五分钟，便得到一块合格的、可以用来铸造长剑的原料。
「然后是把铁块变成铁剑。」
将铁块放到锻造台上的魔法阵中心，伊丝接着把手放在一处刻画了长剑符号的魔法印记上。
与其说这是锻造，不如说是魔法塑形，在一阵蓝色光芒的笼罩下，铁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双刃剑，长度相当于半个伊丝。
伊丝拿起来稍微掂了掂——重量和一般长剑比起来要轻，为了确认坚韧程度，伊丝拿着长剑来到一处树干前。
呼。
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咔。
受制于武器强度，铁剑没能直接把树干斩断，不过依旧嵌入一指深的位置。
「比普通铁剑锋利，也更结实。」
冒险者用的普通铁剑顶多只能在树上留下一道伤痕。
以后还是不要把『锻造炉·四阶』随便拿出来比较好。
下一步是为武器附加魔法术式。
就伊丝在锻造书上看到的信息，魔法武器的术式一般分为两类，第一种是在锻造武器的同时，将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内部的高难度术式，第二种则是在武器锻造好以后，再在武器表面铭刻的普通术式。
就作用而言，两种术式没有任何差别，例如铭刻在武器表面的『力量提升』与铭刻在武器内部的『力量提升』，使用起来都是同样的效果，之所以区分开来，一是高阶锻造师的骄傲，二则是使用时间的差距。
铭刻在武器内部的魔法术式不容易在战斗中被破坏，而铭刻在武器表面的魔法术式虽然算不上一碰就碎，但如果武器表面变的破破烂烂的话，魔法术式就很容易失去作用。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魔法武器在激战中突然失效，所以武者都喜欢魔法术式铭刻在内部的类型，价格自然也更高。
伊丝接下来要做的，是另一种较为便宜简单的魔法武器。
「如果要在铸造的同时铭刻魔法术式，对我这个新手来说太不友好了啊。」
再一次，伊丝将铁剑放回了锻造台上。
「首先是用刻刀在武器上雕刻出作为魔法术式基础的魔力回路，嘛，和刻画魔法阵时一样。」
刻画魔力回路是极为重要的环节，魔力回路的好坏决定了魔力流通的效率，如果魔力回路雕刻的弯弯曲曲、宽窄不一的话，魔力在里面流淌时自然也更加费劲，这是最能体现出新手铸造师与老练铸造师差距的地方。
伊丝先是挥了挥老者送给自己的魔力刻刀，然后将其放在一边，如果用刻刀的话，伊丝实在没自信一晚上就能拿出成果，雕刻是一个需要累积经验的活，短时间内无法一蹴而就。
还是老样子，伊丝选择用锻造炉代劳。
「虽然做不到自动化，但优点是可以靠意念操控。」
用意念控制的魔法刻刀当然不会手抖，当伊丝对锻造台注入魔力后，铁剑正上方便浮现出一个缓缓旋转的蓝色魔法阵，按照惯例，自己只需闭上双眼，便能进入魔法阵的视角。
一道金色细线照射在铁剑上，铁剑剑身随之出现一个熔穿的小洞。
输出的魔力太多了。
伊丝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接下来是必须要集中精神的工作。
调整了注意力后，雕刻工作顿时简单起来。
伊丝要铭刻的魔力术式是一个叫做『微弱电』的魔法，这个魔法是锻造书上描述的最简单最基础的魔力术式，当铭刻了『微弱电』魔法的武器命中敌人后，会给敌人带来轻微的麻痹效果。
由于魔力术式被画在书上，所以伊丝在照抄到剑身上时总是出错，但伊丝想到了一个简便方法——把纸蒙在剑身上，然后以魔法激光直接临摹出来。
「说起来，那位铸造师没有告诉我这个魔力回路要画多大啊。」
是必须按照书上的大小，1比1的还原？还是只要比例符合，随便多大都可以？
因为伊丝手里只有一份铭刻了『微弱电』魔法术式的纸张，所以伊丝打算先自己多造几份，然后再用复制出来的图纸覆盖在剑身上临摹。
「姑且试试。」
复制图纸的过程可以用魔法解决，伊丝很快得到了几份大小不一，但图案相同的纸张。
「先选最大的图纸吧。」
将长条状的纸片用『固化』魔法固定在剑身，然后开始轻松临摹——过程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如同电子打印般标准的魔力回路出现在剑身。
伊丝得意的拍了拍胸脯，能想到临摹方法的自己绝对是天才。
「那么下一步，调配魔力液。」
光有魔力回路当然不能形成魔法术式，魔力回路就像是铺设管道，而在管道里注入流动的水，魔法才能真正流通。
除开魔力回路的稳定外，魔力液的品质也决定了魔法术式的强度，由高品质魔力液所形成的魔法回路自然更强，进一步的，魔法武器的品质也更高。
而魔力液的品质，既取决于调配者对魔力操控的精细度，也取决于原料的好坏。
伊丝对魔力的掌控自不用说，只考虑魔力输出的话，伊丝可以把魔力精确到0.1位，所以问题在于原料。
再次阅览了一遍铸造书。
「……雷电属性魔物的魔核和其任意身体素材之一即可么。」
就书上举例，最低需要『电史莱姆的魔核』与『电史莱姆的皮』，而再往上一点则是『雷鸟的魔核』与『雷鸟的羽毛』或者『雷鸟的指甲』。
为难的皱起眉。
「两种我都没有啊。」
打开全知地图搜索，附近也没有这两种魔物。
「反正是魔核与身体素材的组合，换成其他魔物的也没问题吧。」
伊丝拿出一个需要用双手才能捧起的蓝紫色魔核，以及一个超过三层楼高度的犄角。
分别是『巨大雷龙的魔核』与『巨大雷龙的角』。
「嗯……角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魔核就留下吧。」
哪怕是伊丝，也不能用手刀切开『巨大雷龙的角』，用武器切割下一小块后，伊丝着手将魔核与角按照流程调配成魔力液。
中途虽然因为切割魔核引发了小规模雷暴，并且因为魔核过大，调配出的魔力液多到需要用数百个木桶才能装下，但伊丝还是克服了种种困难，将电流高到令手指发麻的魔力液倒进墨水瓶，然后以羽毛笔蘸了些许，顺着魔力回路勾画了一遍。
「好！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有种把累积了十几天的作业做完了的舒畅感。
伊丝双手叉腰，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随后。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末日降临般，苍穹上骤然出现无数乌云，它们重重围绕、叠加着，在伊丝上空形成一个仿佛要降下神罚的高远天空。
足以令树木折断的狂风肆虐着大地，就连巨石也为之震颤，如同进入雷电领域般，扭曲的电蛇在半空纠缠在一起，每次闪烁都会在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痕迹，森林中的所有魔物都在此刻钻进巢穴，躲在地底深处瑟瑟发抖。
宛如雷神降临的景象令空气充满紧张。
「等等……」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伊丝抬起头，下意识张开防御结界。
不过这种担心显然多余，从高远苍穹中降下的只有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柱，直径约两公尺的光柱笼罩在伊丝铸造的铁剑上，什么也没发生的，在持续了约半分钟后便消失不见。
末日般的景象也恢复正常。
「这算什么？」
脑袋上挂满问号的伊丝将铸造台收进仓库，然后拿起掉在地上的铁剑，和书上说的一样，魔法术式一旦完成，就会和魔法阵一样，消失在物体表面，伊丝尝试着用指甲抓了抓原本刻有刻印的位置，剑身随之出现五道爪痕，不过里面的魔法术式却没有遭到破坏。
十分结实。
伊丝单手将长剑举过头顶。
「好不容易做出来，不亲手试试可不行啊。」
然后面朝空地，对长剑注入魔力后用力朝虚空斩击。
嗤啦！
——高达数百公尺的雷龙撕裂夜空，世界化为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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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完整的一章分成两章太麻烦，所以就二合一一起发出来了。
（6/24）

第二十二章 蒂芙尼的偷袭！

很闷。
快让人喘不过气了。
胸口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不，应该说如同身处虫茧，只不过虫茧正在逐渐收缩，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力量几乎令人窒息，闷热的感觉也跟着涌上全身，汗液渗出脊背，银发黏着在一起。
要死掉了。
如同下楼梯时突然踩空了一步，又像跌入了悬崖，伊丝全身一震，猛然睁开双眼，从睡梦中醒来。
大概是睡眠时间太短，大脑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连带着视野也跟着模糊起来，想起今天没有预定事物，伊丝翻了个身，继续懒觉，刚才那种事件自己不是第一次遇见。
蒂芙尼起床的时候没有把窗帘拉开真是太好了。
昨晚锻造武器的尝试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等伊丝结束一切，回到房间里时，天已经蒙蒙亮，当时伊丝直接倒头睡在蒂芙尼旁边，眼睛才刚闭上就陷入梦乡。
现在说不定才八点。
伊丝扭了扭身体，继续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为何，伊丝有种十分舒畅的放松感，就像夏天一个人在家什么也不穿的感觉一样，皮肤与皮肤间摩擦时的窣窣声令人感到异常舒适。
然后是宛如浸泡在水中的漂浮感，仿佛有未知力量在下方托着躯体与四肢，暖呼呼的浮力包裹着从后脑到脚趾的全部，舒适到近乎令人呻吟出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伊丝很快失去意识，陷入安眠，不过这仅仅只持续了几分钟，一种异物入侵的异样感便令睡梦中的伊丝皱起眉。
柔软的、带着些许清甜味道的、黏糊糊的东西钻进了嘴巴，在四下探索一阵后，发现了隐藏在牙齿后方的舌头，如同嗅到猎物味道的野猫般，以小心谨慎、不会被人发现的动作，悄悄的、坚决的撬开牙齿，然后与伊丝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仿佛遇水的海绵，粘液形成的淡绿色触手开始肆意馔取唾液，就像许久没有饱餐的饥饿旅者，缠绕着舌头根部的淡绿色触手缓缓朝舌尖移动，每经过一处，就会像橡皮擦擦过的白纸般，一滴不剩的搜刮着唾液。
这种疯狂行径当然让身为宿主的伊丝有所察觉，或者说，在触手探进喉咙里的时候，伊丝就被反胃的感觉所惊醒。
生理反应上下意识的想要呕吐，不过触手并没有要退出来的意思，而是退居到舌尖，以口腔作为据点盘踞着不肯退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伊丝完全清醒过来，猛然意识到嘴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然后在上下颚用力，切断了触手与主体的联系。
啪。
就像咬破了装满饮料的气球，触手内的清甜液体瞬间在嘴巴里炸开，伊丝直接将其吞咽下去。
如果此刻有哪位被命运选中之人踏入房间，一定能看见令他双目充血的场景——一个披散着银色长发，外表莫约14岁的女孩正紧闭着双眼浮空在床上，一团淡绿色液体像虫茧一样，将少女重重包裹其中，少女的衣服早已腐蚀殆尽，腰部则被史莱姆微微抬起，袒露出光洁的脖颈与腋下配合因缺氧而微微皱眉的脸庞，有种说不出的背德感。
「蒂-芙-尼！」
『闪雷』
一阵蓝紫色光芒从伊丝体表窜过，紧接着，包裹着伊丝的史莱姆就像脱力了一样，仿佛退潮的海水般朝四周退下，最后缓缓收拢在一起，从史莱姆变成了有着葱绿色双马尾的人类女孩。
但变成人类外表的蒂芙尼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由于持续不断地麻痹效果，蒂芙尼的意识已经飞到了云霄彼端，如果这里是漫画的话，蒂芙尼的眼睛一定会变成蚊香圈。
伊丝手肘撑着床坐起身，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生气。
「居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偷袭，而且还是……还是用这种方式。」
把衣服溶解掉，甚至把自己包裹起来，这些都可以不计较，但把触手伸进嘴里，就是伊丝必须要教育的事情——哪怕蒂芙尼很好喝。
自己没事不代表放在别人身上也没事，如果在这里纵容蒂芙尼的话，天知道蒂芙尼以后会不会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
就心智上来说，蒂芙尼和玛丽没有多大差别，只是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天真活泼。
伊丝先是拉开窗帘，然后因为嘴巴里全是蒂芙尼的味道，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漱口，但当伊丝端起矮柜上的茶杯时，却发现包括茶壶里的水在内，全部被扫荡一空。
伊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还处于麻痹状态的蒂芙尼——似乎比昨天晚上小了一圈。
难道是构成身体的水分不够，所以才会来找我吗？
伊丝查看了一遍蒂芙尼的MP，即便像刚才那样把自己包裹起来做了个全身浴，然后又馔取了唾液，蒂芙尼的MP也只有不到20点。
「……魔力值的上限增加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升级了吗？」
昨天进城时自己让蒂芙尼拿石子砸魔物，然后那些魔物又被卡米拉和玛丽斩杀，因此蒂芙尼获得了不少经验。
「记得上午回来的时候，蒂芙尼以人类的模样躺在床上，难道是因为忘记解除『模仿』技能，所以起床的时候发现魔力用光，然后又急需补充水分？」
如果魔力用光的话，自然不能以史莱姆的状态光明正大的走出房间，一定是为了补充魔力，蒂芙尼才不得不向自己索求吧。
自己应该先问清楚情况再推开蒂芙尼。
「嗯……」
伤脑筋的敲了敲脑袋，伊丝用武器割破手指，然后滴在蒂芙尼身上，很快，蒂芙尼的魔力值便恢复满。
「蒂芙尼，该醒醒了。」
摇了摇蒂芙尼的身体，蒂芙尼缓缓睁开眼，鲜绿色的狭长眼眸里满是茫然，在盯着看了一会儿伊丝后，眼睛里缓缓涌现出水汽。
哭了。
到底是因为被自己电了一下而哭泣？还是因为长时间得不到水分而害怕的哭泣？伊丝无从得知，但不论哪种都是自己的过错。
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种时候应该主动认错。
伊丝一边把蒂芙尼从床上扶起，一边拍了拍蒂芙尼后背。
「啊啊，对不起，突然做了那种事情。」
「水。」
「诶？不是因为我电了蒂芙尼吗？」
「魔力、水。」
蒂芙尼一边擦眼泪一边解释原因，虽然觉得史莱姆也会哭泣很奇怪，不过伊丝还是松了口气，看来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事故。
好在蒂芙尼除了流眼泪以外既没有呜咽也没有嚎啕大哭，伊丝得以放下心从根本解决问题，挥了挥手，召唤出几道『冰墙』，将其打成碎片后以火魔法融化，蒂芙尼立刻变成史莱姆的样子，将融化的出来的水全部吸收。
等到蒂芙尼重新凝聚成人型时，伊丝也将房间收拾干净，当然，说是收拾，其实只是把垃圾收进仓库，仓库近乎有无限大的容量，丢一些垃圾进去也没关系。
除此以外，伊丝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5级的蒂芙尼比4级的蒂芙尼要高一点，发育也更趋成熟。
要让伊丝形容的话，就是从12岁的女孩变成了12.5岁的女孩。
伊丝围着蒂芙尼转了一圈。
「双马尾的长度没有改变，但个头果然和之前不一样，蒂芙尼，你原本就有这么高吗？我是指1级的时候。」
「这里。」
蒂芙尼身后比了比自己的下巴，应该是指她1级时候的身高只到现在的下巴处。
如果以后成长到二十级、三十级的话，会不会变成成熟的大姐姐？
伊丝稍微幻想了一下自己躺在蒂芙尼大腿上的样子，如果自己在膝枕的时候抬起头，就能看见蒂芙尼胸前的成熟果实了吧。
然后身为大姐姐的蒂芙尼发现自己正在悄悄偷看，害羞的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以娇嗔语调责怪自己的同时，一边口不应心的抚摸自己头发。
如果再配有「头发挠的好痒」或者「不要那么用力的吸气啊」的台词，效果就更棒了。
老实说，有点期待。
「下流。」
脸颊被蒂芙尼戳了戳。
蒂芙尼明明没什么表情变化，却总是能从别人的表情变化看出对方在想什么。
收起不经意流露出的下流想法，伊丝摸了摸蒂芙尼的脑袋，语气里充满语重心长的意味。
「蒂芙尼要赶紧升级才行啊。」
「被冒犯了。」
蒂芙尼拍开了伊丝的手，嘴巴变成三角形的『へ』状，看向像是在不满。
升级以后连话都可以多说一个字了吗？
伊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开心起来，自己对蒂芙尼的未来越来越期待了。

第二十三章 不小心引发的变故

带着蒂芙尼简单吃了早餐——准确来说应该是午餐后，不停打着哈欠的伊丝来到宅邸前院。
原本伊丝是为了给卡米拉与玛丽带来更好的装备，但因为卡米拉与玛丽正以冒险者们为对象进行战斗训练，所以伊丝一直等到她们结束战斗后，才叫住正在休息的两人。
两人的战斗对象分别是克莱门汀与另一位等级在12级冒险者，没有意外的，两人全部落败，即便是卡米拉，面对高达19级的克莱门汀，也没有任何胜算，仅仅只撑了不到半分钟。
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金发被濡湿的卡米拉愧疚的走到伊丝面前，不甘的咬着嘴唇，低下头道歉。
「姐姐大人，对不起。」
「卡米拉有做错什么吗？」
伊丝歪了歪头，也许是大家都在午睡，前院除了克莱门汀与那位12级的冒险者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似乎感到难以启齿，卡米拉咽了口唾沫后，艰难的回答伊丝。
「输给了那样的男人……给姐姐大人丢脸了。」
「不……我完全没有丢脸的感觉啊，卡米拉之所以会和克莱门汀战斗，也是为了提升实力吧？输一次没什么大不了，重点在以后要超过克莱门汀。」
伊丝拿出手帕为卡米拉擦了擦额间，卡米拉像是受惊的小鸟般，猛地抬起头。
「姐、姐姐大人？！」
「只是慰劳一下卡米拉，卡米拉就老实接受吧。」微笑着安慰，伊丝把视线转到旁边的玛丽身上，比起卡米拉，玛丽因为对手相对较弱，所以支撑的时间更长，「玛丽也做的不错哦，在面对以双剑为武器的对手时还能支撑这么久，进步很大。」
那名12级的冒险者属于灵活型战士，每当玛丽抵挡住正面的一击时，那名冒险者就会用另一只手从侧面挥出第二刀，一般情况下，正常的盾战士即便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回援，但玛丽却凭借蛮力强行让盾牌动起来，在力量值上，玛丽的力量值是卡米拉的两倍。
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玛丽的体重相当于三个卡米拉。
至于玛丽落败的原因，则是因为体力跟不上对方，最终因疏于防守被击败。
被夸奖的玛丽将盾牌放到一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诶嘿嘿……这都是卡米拉小姐平时拉着我练习的缘故。」
「大小姐，玛丽在战斗上相当有天赋，如果不是因为体力不支，我可能就败在这么小女孩手上了，哈哈，大小姐在培养人才上比我们这些冒险者还老道啊。」
「这都是玛丽自己的天赋。」
「没有合格的老师，光靠天赋可什么也做不好。」
12级的冒险者哈哈大笑道，另一边的克莱门汀也跟着走上前，他是场上除了伊丝与蒂芙尼以外，表情最轻松的一人，与卡米拉的对抗没花费他多少精力。
「而且卡米拉小姐也是因为不熟悉武器才败在在下手上，如果没猜错的话，卡米拉小姐才刚拿到这件武器吧？」克莱门汀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永冻之黄昏，「这还是在下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武器，即便是法杖，也太华丽了，我能从中感受到蕴藏的强大魔力，如果一次性释放出来的话，也许会把整个宅邸炸飞。」
「哼，这是姐姐大人的武器，我只是暂借而已。」
卡米拉不服气的轻哼，把脸转向一边，正如克莱门汀所说，因为永冻之黄昏里蕴藏了太多功能，所以卡米拉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掌握，使用不熟练自然无法全力战斗。
「伊丝小姐，请问可以告诉在下这把武器的价格吗？在下有自知之明，即便把整个炎之征服者的家当抵押也买不起，在下只是单纯的好奇，您到底花费了多少宝石币。」
值得一提的是，一枚宝石币等于一万枚金币，仅有伯爵以上的贵族与王族才拥有。
说到底这里，克莱门汀突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另一名冒险者伙伴挤到圈外。
「这是山铜级武器吗？还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绯金级武器？根本不是可以用钱买到的法杖吧？」
克莱门汀的羡慕神色令伊丝忍不住坏笑，然后把食指伸到自己嘴前。
「2共和币。」
「共和币？那是什么？」
「保密。」
如果告诉克莱门汀，永冻之黄昏其实是神器级装备，并且是自己只花了相当于两铜币价格从扭蛋里抽出来的东西的话，克莱门汀肯定会嫉妒的发疯，伊丝有这种预感。
脸上写着『果然如此』几个字，克莱门汀一边叹气一边挥手。
「就知道伊丝小姐不是普通贵族，不过这不妨碍我对伊丝小姐深沉的爱意，嗯，还有玛丽酱和蒂芙尼酱。」
「如果是克莱门汀先生……总觉得不能接受呢。」
玛丽若无其事的做出了致命发言，克莱门汀如同遭到毒箭穿心般，夸张的一把捂住胸口。
「唔！这是我今天遭到的最大打击，我死了。」
「玛丽，蒂芙尼，去找个地方把这只蛆虫埋起来。」
「嗯。」
「蒂芙尼还是不要做那么残忍的事比较好哦……」
玛丽牵住蒂芙尼的手。
活跃气氛的小剧场很快过去，克莱门汀脸上浮现正经神色，一板一眼的说。
「伊丝小姐，伯爵大人准备明天就出发寻找火焰巨人的起源，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为什么？不是说整备物资与军队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吗？」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异变。」克莱门汀的话令伊丝全身一僵，「昨晚安东尼奥湖上空出现异象，不仅有像是禁咒级的雷暴魔法，还有引动天地的蓝色圣光，之后还出现了能量雷兽的身影，伯爵大人和我们一致认为是即将出现的新的强大魔物，我们必须要在它成长起来之前掐灭。」
果然如此。
如果可以的话，伊丝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一直以来因为害怕而不敢承认，甚至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回避，但事到如今，自己必须面对现实——自己其实强到过分，不仅普通人无法企及，连堕天使都可以轻易碾压。
「呃……克莱门汀，我说，这个计划不能推迟吗？我的意思是，万一是我们太紧张，变的神经质了呢？还是做好充足准备再——」
「伯爵大人已经做出决定，虽然我也觉得太过仓促，但时间不等人，如果再出现一个火焰巨人，可没有第二个安东尼奥湖替我们牺牲。」
「说的也是……」
看来无法轻易改变了。
伊丝在内心长叹了口气，接着无力的摆了摆手，让蒂芙尼从布袋里倒出无数武器。
「好吧，我知道了，还好昨天我做了一些准备，这是最近弄到的魔法武器和装备，卡米拉、玛丽还有蒂芙尼你们先穿上试试。」
（7/24）

第二十四章 炎之征服者的往事

为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打造的装备全部为量身定制，不过因为时间不多，所以伊丝打造的装备数量偏少，卡米拉只有魔法袍，玛丽依旧是盾牌、蒂芙尼则是神杖与魔法袍。
至于为什么没给前排的玛丽制作战士服，则是伊丝不会服装制作的缘故。
理由在于战士服和魔法袍有本质区别，魔法袍的侧重点是强化元素亲和力，增加魔力回复速度，所以只要在原有基础上改变铭刻的魔法术式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而战士服装倾向防御，这就必须要从衣服材质上入手。
简单的解决方案是在玛丽的衣服上加装头盔、护肩、胸铠、护膝之类的金属部件，而这违背了伊丝的癖好——美少女就应该舍弃铠甲这种笨重装备，所以伊丝才没能立即给玛丽准备战斗服。
等学会了用特殊丝绸编制服装后，再为玛丽准备战斗服装吧。
贵族街的武器店也没有适合玛丽身材的装备，目前只能给玛丽的衣服上附加防御术式避免玛丽受伤。
克莱门汀抚摸着玛丽的盾牌，目光里满是惊叹。
「噢噢！这是伊丝小姐昨天去武器店的成果吗？只是有段时间没去老爷子的商店，老爷子就整出这么多魔法装备，不，连铸造水平都变高了，这已经到白铁级魔法武器的顶峰。」
「嗯……」
伊丝装作没听见的把脸偏向另一侧，如果告诉克莱门汀这是一个新手铸造师打造出来的东西，克莱门汀肯定会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至于为什么克莱门汀说这些武器是白铁级魔法武器的顶峰，则是因为自己故意用了低级素材，有了第一次铸造铁剑的失误，伊丝就不再使用『Ragnarøk』里的素材，遮蔽天地的雷龙再怎么说也太超规格，随随便便使用绝对会误伤队友。
而且那柄铁剑卡米拉与玛丽她们能否驱动都是问题，使用魔法武器的前提是对其注入魔力，如果魔力不足的话，魔法武器和普通武器没什么两样，召唤巨大雷龙的过程消耗了自己200点魔力，这对卡米拉和玛丽来说还太过遥远。
除此以外，如果武器太好，还有被人窥伺的可能，就像克莱门汀一眼发现永冻之黄昏的价值一样，如果总是拿着太好的武器出门，很有可能被心怀不轨的歹徒盯上。自己在旁边的时候当然能保护伙伴们的安全，问题是自己和伙伴们总有不在一起的时刻，武器丢失倒不是严重损失，伙伴们要是因此出现不测，自己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伊丝才用不那么优秀的素材为伙伴们打造武器，白铁级武器已经足够卡米拉她们用到10级。
「有种魔力正在快速恢复的感觉。」
「附议。」
穿上魔法袍的蒂芙尼同意了卡米拉的观点。
「盾牌变的更重了……不过也更有安全感，边缘的位置还多了钢刃……」
「这是看到玛丽之前用盾砸银狼的时候想起来的啦，玛丽既然不习惯用双手武器的话，把盾牌当成武器也没问题，防御的时候还能用盾牌把魔物砸扁。」
材质上，从原本包裹了铁皮的橡木变成完全的钢铁盾牌，考虑到玛丽拿起来会很费劲，伊丝还为盾牌附加了『轻量化』魔法阵，可惜由于钢铁的魔力适应性很低，盾牌最多只能铭刻一个魔法阵。
而盾牌的外形则从原本的倒五边形盾塔，变成了更适合用来当做武器殴打的形状。
盾牌整体呈长条状，中间为圆形，上下两边伸出勾画了红色纹路的长形挡板，在挡板末端，各自有一个弧形刀刃。
「主人大人看的这么仔细……」
「一直都看着玛丽哦。」
毕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伊丝用手指擦了擦玛丽发红的眼眶。
「事不宜迟，卡米拉和玛丽先熟悉一下新装备，明天就要和魔物战斗，不习惯装备可不行。」
「是，姐姐大人。」
「嗯……主人大人。」
克莱门汀适时走出来。
「要继续刚才的战斗吗？战斗是最快的习惯方式。」
「乐意奉陪。」
「队长都说继续，我可不能不给面子。只是这次我可能会败给玛丽小姐啊，那样恐怖的盾牌我还是第一次见，要是被砸中一下，灵魂都要去见女神大人了。」
「到时候蒂芙尼会治疗你的。」
伊丝捂着嘴轻笑，比起卡米拉与玛丽，蒂芙尼要走的路要更长，蒂芙尼要担任队伍里的治愈师，不仅要学会治愈魔法，还要学习辅助战斗的强化魔法，掌控整个战局，在伙伴们最需要的时候提供支援buff。
嘛，治愈技能不用学习就是了。
有可以直接治疗伤势的『治愈之噬』和解除负面状态的『净化』，已经足以应付大多数问题。
拉着蒂芙尼走到一边，伊丝与卡米拉、克莱门汀站在远处的空地，观望玛丽与男性冒险者的战斗。
「克裘是偏重进攻的灵巧型战士，能在他手下撑到胜利的人不多，玛丽酱光靠防御就能支撑到体力耗尽，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双手环抱在胸前，克莱门汀面色凝重的看着远方。
「克莱门汀是怎么看待堕魔者的？」
伊丝的话令克莱门汀偏过头，不过在看到伊丝没有望向自己后，又回过头，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如此，在下并不讨厌堕魔者，或者说，在下曾经的同伴里就有一些人是堕魔者。」
「曾经？」
「嗯，他们都在冒险里走了。」
走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吧，伊丝没有追问，但克莱门汀却用十分怀念的语气补充。
「炎之征服者并非我组建的工会，在工会最开始建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为人所不耻的堕魔者，大家因为遭遇相同，所以互相抱团取暖，结果因为堕魔者的天赋，一下子就成为安东尼奥城里最出风头的冒险者工会，那时候还是新人的我也加入了他们，原本以为他们只招募堕魔者，没想到连我这种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也收留。」
「然后呢？」
「有了名气以后就会招来忌妒，那时候被公认为安东尼奥第一工会的『沧蓝』总是来找我们麻烦，堕魔者已经习惯了隐忍，所以大家克制着不去理会他们，结果在一次集体外出的任务里，我们上当了。」

第二十五章 用·盾·砸！

停顿了片刻，如同在压抑着愤怒，克莱门汀紧紧抿着嘴。
「沧蓝的人冒充委托者，在冒险者工会发布了剿灭沼泽巨蟒的任务，当时我们正好需要一个能够被大众所认可的身份，沼泽巨蟒又是安东尼奥湖里最为人所知的强大魔物，经常攻击往来船只与在湖中取水的居民，为了消除世人对堕魔者的恐惧，我们一致认为应该接下这个任务，不止是为了高额奖励，更想拥有不会被歧视的地位。
结果沧蓝那群人雇佣了其他领地的冒险者，提前埋伏在了任务地点附近，在我们即将斩杀沼泽巨蟒的时候，他们突然出现，把我们所有人围在沼泽里。」
「但克莱门汀现在不是站在这里吗？」
长长吸了口气，克莱门汀用力握着刀柄。
「工会的前辈们在绝境中牺牲自己，让我们这些弱小的人逃跑了，我至今记得会长的嘱托，要带领炎之征服者成为安东尼奥城第一的工会，替他们改变城里人对堕魔者的看法。」
「现在克莱门汀已经实现了。」
「确实，炎之征服者现在是安东尼奥城第一的冒险者工会，但我还有三件事没有做。」
没有不识趣的问哪三件，伊丝沉默着闭上嘴。
克莱门汀如同在自言自语般自顾自的说着。
「杀掉沼泽巨蟒替前辈们报仇，改变大家对堕魔者的看法，还有让沧蓝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能直接向领主或者冒险者工会报告吗？冒险者之间相互争斗是不被允许的吧？」
「没有证据，不会有人相信我们。」克莱门汀故作轻松的耸肩，微微弯起嘴角，「呼——一直以来只有公会里的人愿意当倾听者，伊丝小姐还是第一个愿意听这些沉重往事的外人，昨天淤积的不爽都消失了啊。」
「不……比起沉重的事情，我有一个问题，难道以前那位炎之征服者的会长是未成年女孩吗？」
一瞬间，克莱门汀不自然的僵硬起来。
「伊、伊丝小姐说什么呢……哈哈哈……会长怎么会是小女孩。」
这个反应绝对是小女孩没错。
原来克莱门汀的萝莉控是从那时候开始，之所以说要保护未成年女孩，其实是想偿还当年的愧疚吧，身为男人却被小女孩的牺牲所救，没有男人愿意背负这样的现实。
「也许我不该问这些事情，克莱门汀，昨天沧蓝的挑衅你怎么处理了？」
自己去房间里找蒂芙尼时，克莱门汀正带着一帮人出去替伙伴出气，当时自己以为克莱门汀是去挽回工会的颜面，现在看来，可能是想就昨天的机会顺道将沧蓝铲除。
「原本是想就这个时机，把沧蓝赶出安东尼奥城，结果沧蓝又故技重施，和领地外的冒险者队伍结盟，我们只是让他们把出手了的冒险者交出来，然后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明明是玩笑语气，伊丝却无法从克莱门汀脸上找到笑容，对身为组织者的他来说，昨天的遭遇无疑是被打脸。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同情，克莱门汀挑起眉，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如同在对待小孩子般，想要抚摸伊丝的脑袋，被伊丝直接拍了回去，最后无奈的摊手。
「嘛，最近安东尼奥城来了许多看上火焰巨人名号与赏金的冒险者，沧蓝会成为别人的狗也在意料之内，我迟早会把他们解决掉，倒是被伊丝小姐可怜这件事，反而更让在下受伤啊。」
「我只要知道克莱门汀对堕魔者没有恶意就可以了。」
一番交谈后，玛丽与那名12级的冒险者也正式开始了战斗。
「哦哦！玛丽酱扛着铁盾都能跑那么快，一定是力量特化型的战士吧？伊丝小姐，玛丽酱到底多少级了？能和克裘打成平手，应该不会太低吧？」
「克莱门汀也许不信，玛丽才刚到8级。」
「8级？」嘴巴长大到可以塞下苹果，克莱门汀夸张的瞪大双眼，「8级怎么可能和克裘打成平手？克裘可是我们工会数一数二的好手！」
「所以我才说克莱门汀可能不相信，玛丽确实只有8级，卡米拉可以作证。」
伊丝回头看向落后于自己半步的卡米拉，卡米拉点点头，肯定了伊丝的说法。
克莱门汀愣在原地。
「真的假的啊，8级的盾战士居然能在克裘手下撑到体力不支才落败，克裘要是知道肯定都没脸见人了。」
「比起感叹，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战斗上。」
卡米拉冷淡的提醒克莱门汀，正如卡米拉说的那样，战局比起之前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战斗刚开始的时候，玛丽因为不熟悉新盾牌的宽度与重量，反应总是跟不上冒险者的进攻速度，只能险而又险的靠不断发动『盾挡反击』避免伤害，但当玛丽逐渐熟悉盾牌后，胜利的天秤就开始向玛丽偏转。
依靠堕魔者天赋提供的防守方案，双手握着盾牌的玛丽正面接下斩击，在钢铁间发出激烈碰撞声的时候，用力将盾牌反推出去，逼迫克裘不得不后退，无法挥出第二刀。
如果是之前用宽大的橡木盾牌时，这时候玛丽只能选择原地防守，或者放弃防御，以单手剑寻找反击机会，但现在玛丽有了新的选项。
用盾斩。
由于盾牌的长度相当于大半个玛丽，考虑到防守时的稳定性，伊丝在盾牌后方加装了许多包裹了绒布缓冲的把手，这样玛丽就能从两个方向为盾牌提供支撑，使玛丽能够更稳定的抓握盾牌。
这也直接导致了玛丽把盾牌当做进攻武器的结果。
双手握着盾牌把手，玛丽维持着身体藏在盾牌后的姿势，先是以克裘为目标发起『冲锋』，在发现克裘没有选择逃跑后，果断在盾牌上附加『盾挡反击』，紧接着，玛丽的重盾与克裘交叉成十字的双剑碰撞在一起。
克裘身上亮起一阵橙色光芒。
是战士的基础防御技能『刚毅』。
如同撞在了石头上，玛丽没能一下将克裘撞飞，但提前准备的后手在这时起到了作用。
在碰撞的瞬间，钢铁盾牌上亮起一层金色光芒，随后这层金色光芒收束到玛丽身上，又扩散到整个盾牌上。
『盾挡反击』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阶段是抵挡平时无法承受的一次攻击，第二阶段则是将受到的力量以一定比例反馈给下一次攻击。
在收到反馈的力量后，玛丽双手将盾牌举向左上方，然后以长条形盾牌的上半部分，猛地朝右下方挥砍。
「嗬啊！」
在『盾挡反击』的力量加持下，玛丽的斩击发挥出远超正常水平的速度。
由于『刚毅』而暂时僵直的克裘来不及防守，被迫选择了躲闪，双脚用力蹬动地面，面朝玛丽向后跳去，险而又险的避过了玛丽的斩击，但作为代价，整个人因为重心不稳，背朝下直接摔倒在地上。
「还没有结束！」
当克裘因为玛丽的大喊反应过来时，视野大半已经被玛丽手中的盾牌占据——玛丽带着盾牌一起，飞扑到了半空。
然后，在所有人张大嘴巴的注视下，连带着盾牌与自身体重一起，压在了克裘身上。
令人联想到被铁锤砸中的西红柿。
——还没有那么恐怖，但骨头的咔嚓声却被众人收入耳中。
看来要用治愈魔法把克裘的骨头接上了。
伊丝看了看克莱门汀半天合不拢的嘴，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那个……玛丽可能比那个钢铁盾牌还重，赶紧去把克裘拖出来吧，我会一点治愈魔法。」
「啊！我这就去！」
也许不该把这种凶猛的武器交给玛丽。
伊丝由衷的认为。
（8/24）

第二十六章 艾诺斯的感谢

初春的太阳逐渐落下，夹杂着些许寒冷的晚风吹拂过大地，街道上的人拉起衣领，加快回家的脚步，俨然一副冷清景象。
以往的安东尼奥城是一个十分热闹的城市，但自从火焰巨人与灾厄肆虐过后，城市便逐渐冷清起来，加上昨晚安东尼奥湖上空的雷暴，城内的人更加惶恐不安，没有人希望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躲在家中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只是这个世界不乏具有冒险精神的人，即便在这样的背景下，也依旧成群结队的出门游玩。
伊丝与艾诺斯一行便位列其中。
现在，伊丝五人正在酒馆内选择座位。
和其他任何一处酒馆一样，这里到处是旅客是冒险者，墙壁与柱子上挂着火把，橙红色光芒与店内吵杂的人声混合在一起，加上酒与食物的香气，形成异世界独有的热闹景象。
「玛丽，来这里坐。」
「是~」
乖巧的回应伊丝，玛丽坐在伊丝旁边，众人选择的位置处于酒馆靠外侧的角落处，习惯了宅生活的伊丝不喜欢坐在引人注目的大厅正中。
「艾诺斯突然叫我们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说吗？」
「呃……倒不是伊丝小姐想的那样……」艾诺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与同为伙伴的拉拉与库洛相视一笑，「其实我们是想趁这个机会感谢伊丝小姐，虽然会长已经举行过欢迎会，但那是会长的份，我们这三个被伊丝小姐救了的人还没有像样的感谢过您。」
看来自己猜中了。
伊丝不禁莞尔，下午的时候艾诺斯突然找到自己，希望自己能和其他人一起去酒馆品尝当地美食，那时候伊丝就觉得艾诺斯或许是想感谢自己。
坐在艾诺斯旁边的女冒险者拉拉歪了歪头。
「话说回来，为什么只有伊丝小姐和玛丽？」
「卡米拉说想要再熟悉一下武器，所以没有过来，蒂芙尼在练习怎么使用神杖。」
「这样啊，一会儿得多叫几份饭菜，让伊丝小姐带回去才行。」
「怎么能让艾诺斯破费到这种程度，卡米拉的份我会单独带回去。」
刚才在点菜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间酒馆的物价和玛格丽特酒馆差不多，以艾诺斯他们新手冒险者的身份来说，刚才那些菜已经相当破费。
执行一个白铁级委托，报酬最多只有1银币，而冒险又是得拼上性命的事情，因此不说银币，每一枚铜币对他们而言都珍贵至极。
说到这里，伊丝把视线从艾诺斯身上移开，放到位于大厅正中的一桌人身上，那桌人也同样是冒险者，放到平时，即便他们说话声音再大，伊丝也不会去关注，但全知地图反馈给伊丝的信息是，那群人属于『沧蓝』，实力最高者为14级。
如果被他们发现炎之征服者的人就在附近，肯定会上来挑衅吧，虽然真打起来自己甚至可以不用离开座位就把所有人揍扁，不过要是被克莱门汀知道自己抢了他的菜，说不定会不高兴。
毕竟克莱门汀上午的眼神已经说明，他想亲自手刃沧蓝的冒险者。
「怎么会破费！」艾诺斯的声音高了一调，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红色铠甲，「我们三人的命都是伊丝小姐您给的，我就是把这身铠甲卖了换钱，也得感谢您的恩情，当然，还有玛丽小姐。」
「诶？我？我、我只是听从主人大人的命令……」
玛丽连忙摆手，栗色长发也吧嗒吧嗒的甩来甩去。
拉拉直起上半身，眼睛里充满好奇。
「为什么玛丽要一直叫伊丝小姐主人？玛丽看起来根本不像奴隶，漂亮的头发，皮肤也保养的很好，明明是战士，每天却总能穿不重样的连衣裙，简直和贵族家的小姐一样。」
「都是主人大人送给我的……主人大人说身为她的佣人，必须要时刻保持体面，不然就是给主人大人丢脸。」
玛丽一边紧紧揪着衣角，一边认真的对拉拉三人解释。
伊丝见状也苦笑着说明。
「玛丽是我在凯尔特城停留时捡到的奴隶，因为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后被我买下，虽然原本打算让玛丽重归自由，不过玛丽说不想离开我，所以主人大人的称呼就一直保持到现在。」
「真是聪明的女孩啊，就算是成为伊丝小姐的奴隶，也比自己努力生活的日子好多了。」
明显在戏弄玛丽，拉拉越过桌子，摸了摸玛丽的头。
玛丽瞬间上钩，脸颊噗的一下变红，努力辩解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哦？真的哦？我是因为喜欢主人大人才想待在主人大人身边的！」
「是是，玛丽不用强调我也知道啦，拉拉只是在和玛丽开玩笑。」
店员适时把晚餐端上来，主食依旧是白面包，配菜则有腌渍高丽菜，不知名炒菜，外表为紫红色、看起来像是西红柿的蔬菜炖成的汤，以及不断冒着热气，在热油下发出呲呲声、混合了葱与辣椒香气的煎肉。
唾液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伊丝从仓库里拿出餐具，率先切下一小块品尝了一口。
「哦哦！这就是安东尼奥城的特产煎肉排吗？这种爆炸性的味道，简直是我来到异世界后尝过的最美味的料理！」
已经相当接近中华料理的水准了。
艾诺斯眼中浮现出得意神色。
「是吧？之前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也品尝过这家店的煎肉排，当时下任教皇对这种味道赞不绝口。」
「不过伊丝小姐，您刚才说的异世界是……？」
「主人大人经常会说这类词哦，主人大人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提出问题的女冒险者拉拉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十分遗憾的挥了挥手。
「原来是这样，可惜安东尼奥湖被火焰巨人烧干，不然还有安东尼奥煎鱼可以品尝，肥美鲜嫩的鱼肉和热油结合在一起，再搭配香料散发出的味道，连正在做梦的人都会唤醒。」
但愿火焰巨人不是你干的，亚列。
恨恨咀嚼着嘴中爆炸般的美味，伊丝在亚列脑袋上画了一个十字叉。
明晚就去拜访一下好了。
另一个名为库洛的男冒险者双臂环抱在胸前，微微抿着嘴。
「没想到伊丝小姐真的答应了会长那种乱来的请求，虽然伊丝小姐和卡米拉小姐有足够力量，也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助力，但这次执行任务的人里还有沧蓝他们，我担心他们会对伊丝小姐不利啊。」
「切，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来一个我揍一个。」
如同在表达决心般，艾诺斯用力撕咬下一块煎肉，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群沧蓝的人已经把目光投过来，事实上，早在拉拉戏弄玛丽的时候，沧蓝的人就已经对艾诺斯指指点点，发现了艾诺斯的身份——那身红色铠甲太引人注目了。
「可惜这次探索任务我和拉拉还有库洛没法参与，会长下了死命令，只有实力排上号的人才能一同出去，我们还差的很远。」
「就算去了也只会给伊丝小姐和会长添麻烦，我们还是乖乖待在公会里守家吧。」
拉拉宽慰似得拍了拍艾诺斯肩膀。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令人皱眉的声音传入伊丝耳朵。
「被几只史莱姆追的鸡飞狗跳的冒险者，居然说想参与伯爵大人组织的探索队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多大能耐。」
啧，果然来了。
伊丝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喝了口甜酒。
身材削瘦的沧蓝冒险者并没有停止嘲笑行为，相反变本加厉的指着艾诺斯，脸转向同伴。
「瞧，这个穿红色铠甲的人就是艾诺斯，区区冒险者还自诩骑士，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整天把骑士的那一套挂在嘴边，结果连教会的见习骑士考核都过不了。」

第二十七章 来自沧蓝的挑衅

沧蓝的桌子上爆发出哄笑。
「哈哈哈哈，教会可不收连史莱姆都打不过的废物。」
「那个炎之征服者已经落魄到招收这种傻子，还说什么安东尼奥城第一冒险者工会，完全是靠前代会长的老本在撑面子嘛。」
「听说工会长克莱门汀还是**控，真恶心呐。」
「昨天还带着人来找我们麻烦，结果被会长直接打回去了，换做是我，早就羞愧到自杀，今天还能在外面看见炎之征服者的人，我想他们的脸皮已经厚到剑都刺不穿了，哈哈哈。」
发现是沧蓝的人，艾诺斯与拉拉的脸上瞬间多了许多愤怒。
趁艾诺斯与拉拉转过身前，库洛伸手压在艾诺斯面前的桌上。
「艾诺斯，冷静些，他们敢挑衅肯定有把握不怕我们，要是在这里上钩，之后只会给会长丢脸。」
「唔……」
深深吸了口气，艾诺斯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强行压抑着心情。
但隐忍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削瘦冒险者的气焰更加嚣张，表情夸张的扭曲着，在艾诺斯身上打量了片刻后，又把目光放到对面的伊丝身上。
「看啊！那边那两个女孩就是从史莱姆手下，救了这位『骑士大人』的人，现在会和炎之征服者待在一起，一定是克莱门汀威逼利诱，让她们加入了炎之征服者吧？连乳臭未干的小女孩都要拉拢，炎之征服者已经彻底没救了。不知道这些小女孩上了真正的战场以后只会哭喊着叫妈妈吗？还是早点滚回家吃奶——」
「混蛋！」
嘭。
一巴掌拍在桌上，艾诺斯从座位上站起，转过身怒视削瘦冒险者。
「侮辱伊丝小姐就是在侮辱女神大人！」
由于艾诺斯高大魁梧的身材，削瘦冒险者被吓得后退了一小步，但他想起自己身后站着同伴，又上前一大步，高傲的扬起下巴，用鼻孔嗤笑艾诺斯。
「把那种不知从哪来的乡巴佬说成女神，你也不怕被神明大人降下天谴——不，原来是我刚才不小心揭穿了骑士大人的底，结果让骑士大人恼羞成怒了，呀咧呀咧，我下次会注意不伤害到骑士大人蚂蚁一样大的自尊——噗。」
没等削瘦冒险者把话说完，拉拉便一下把煎肉排连带盘子一起甩在削瘦冒险者脸上，引起削瘦冒险者一阵惨叫。
「咿！我的眼睛！」
保持着丢出肉排的动作，拉拉咧嘴一笑。
「抱歉，肉排自己飞出去了。」
沧蓝的冒险者立即从座位上起身，咒骂着冲向角落处的艾诺斯一行。
「妈的。」
「给我上！」
拉拉则抄起旁边的长凳，用力拍了拍艾诺斯的肩膀。
「艾诺斯，抄家伙！」
「啊啊，老子早就想干翻这群杂种了。」
「这不是连我也要上了么。」
摇了摇头，库洛也跟着冲上去，和沧蓝的人扭打起来。
一时间整个酒馆乱成一团，到处是桌椅与餐盘被砸烂的声音，食客们慌忙逃出酒馆，店员不知所措的躲在柜台底下。
「主人大人……我们怎么办？」
想要站起身，却因为没有收到命令而只能担忧观望着的玛丽看向伊丝。
「玛丽想上去帮忙吗？」
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
「那么，等我说上的时候，玛丽再冲出去，现在先做一些准备。」
因为那名14级的冒险者还没有动，所以现在战斗完全朝艾诺斯一行人倾斜，沧蓝的冒险者普遍较弱，比拼肉体力量根本不是艾诺斯与库诺的对手，而拉拉则能凭借灵巧身形专挑男人的弱点下手，结果就是沧蓝的人要么被当成沙包直接丢出去，要么五官扭曲在一起，痛苦的捂着裆部。
伊丝把手搭在玛丽肩膀上，开始附加带有小孩子般报复心的『准备』。
「『低阶力量提升』、『高阶全属性强化』、『神圣壁垒』、『一击必杀』、『飓风守护』。」
如果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一定会惊讶的发现玛丽身上闪耀着五彩光芒，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中央的战斗吸引。
很快，所有隶属沧蓝的冒险者都被艾诺斯三人打趴在地上，性格狂野的拉拉一边维持着战斗姿势，一边环视周围。
「沧蓝的人也不过如此。」
「是吗。」终于，那名14级、打扮阴柔的男冒险者从座位上起身，先是拍了拍衣服，然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真是群生命力顽强的臭虫。」
呼。
艾诺斯三人连男人的动作都没捕捉到，男人便消失在三人面前。
下一次出现时，已经在拉拉的背后。
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向拉拉，拉拉立即如同沙袋般飞了出去，库洛马上前往接住拉拉，而艾诺斯则挡在库洛与男冒险者之间，没有商量的抬起一脚，从侧面踢向男冒险者的头部。
然而，势大力沉的一击却被男冒险者轻松用手接住。
「你是在挠痒吗？」
有着突出颧骨与深凹眼眶的男冒险者嘲笑道，趁艾诺斯反应过来前，双时候握住艾诺斯脚踝，然后在手中用力，面色狰狞的、准备扭断艾诺斯的右脚。
「玛丽，快出去，照我刚才说的做。」
「是！」
如同出动的兔子，玛丽猛地冲了出去，然后。
「诶诶诶诶诶诶！」
快到让人无法适应的超速让玛丽大叫出来，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冲到了那名14级的冒险者面前。
察觉到危险，男冒险者顿时松开了艾诺斯，后退两步，面色凝重的盯视着玛丽。
「你……已经超过10级了？」
刚才的速度根本不像人类，如果直接进攻过来，自己绝对来不及反应，男人感到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巨龙族？还是幻兽？
恐惧的时候，男人看见玛丽眼中的不可思议，仿佛玛丽也在对刚才的速度感到惊讶。
就是现在。
没有任何放水，男人不惜用上自己的最强魔法，从怀里掏出短剑，双脚离地飞扑过去，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玛丽没来得及反应，天真的脸庞在他眼里急速放大，男人似乎已经看到这个女孩身上爆发出血花的画面。
但是。
叮——
一层如同蜂巢般，由无数金色六边形组成的壁垒挡住了短剑，在触碰的瞬间，短剑便化为碎片，紧接着，玛丽也从愣神中恢复过来，回想起伊丝的命令，高高抬起左手，抓住男人把脸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闭上双眼，从左往右的用力挥出。
嘭！
并非是清脆的耳光声，而是足以让脸部变形的一巴掌，附加了『低阶力量提升』与『一击必杀』双重力量的一击直接令男人改变飞行方向，笔直朝右边飞了出去，异常精准的，以面朝下的姿势扑在了酒馆大门外。
整个酒馆陷入死寂，只有玛丽不知所措的「诶？」声。
咳嗽了两声，伊丝从长凳起身，将几枚金币放在桌上后，叫上玛丽与艾诺斯一行离开酒馆。
下次把脸伸过来前记得戴好头盔。
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伊丝在内心为这名14级的沧蓝冒险者给出建议。

第二十八章 夜晚的行动

在把玛丽与艾诺斯一行送回炎之征服者工会，并且确认了他们只是受了皮外伤以后，伊丝独自来到宅邸里的阴暗角落。
今晚要做的事情一共有三件，第一是围绕赫敏雪山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令人生疑的地方，第二是近距离观察赫敏之塔，难得有机会接近，自然得瞻仰一下异世界的奇观，最后则是给卡米拉打造一个普通的法杖，永冻之黄昏过于显眼，只适合在遇见强敌时使用。
「嘛，顺带清扫一下附近的强大魔物，明天卡米拉、玛丽还有蒂芙尼要和克莱门汀一起升级，要是突然出现让队伍覆灭的魔物就糟糕了。」
打开全知地图，将目标锁定至远处高耸的赫敏雪山，伊丝发动了『高阶传送』。
……
「好冷……」
当伊丝出现在雪山之上的下一秒，刺骨的寒风便迎面吹过，伊丝下意识拉了拉衣襟。
早知道就让卡米拉替自己做一个耳罩了。
除了料理技艺，卡米拉在家务上几乎全能。
「套上棉衣……算了，反正附近也没有其他人，显眼一点也无所谓。」
全知地图显示周围不存在等级超过40级的生物，伊丝也就放下心。
「『温暖之祝福』。」
一层散发微弱红光的透明薄膜覆盖在伊丝体表，原本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伊丝舒展开全身。
「虽然把寒冷无效的魔法用在这里有些浪费，但身体健康才更重要。」
自己可不想再感冒一次，之前在尼鲁教区时还没多大感触，但在异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伊丝就有了实感，吸血鬼患上感冒，就像地球里的年轻人头发不幸地中海一样，是会被同类嗤笑的事情。
做完了准备工作，伊丝开始观察周围环境，按照克莱门汀的说法，明天调查团将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前往安东尼奥湖，而另一部分则探索赫敏雪山，其中实力较强的炎之征服者与沧蓝将负责难度较大的雪山部分。只要发现火焰巨人的线索，就能获得赫敏伯爵的奖赏。
「记得赫敏雪山原本是活火山啊……居然凭借赫敏之塔的力量强行变成雪山，总觉得很不可思议。明天的行进路线是——先从山路抵达赫敏之塔下方的赫敏城，然后再由赫敏城出发，围绕雪山山顶进行调查，如果依旧没有获得线索，就要深入雪山内部，探索熔岩的变化、也就是说，只要把这条路上的强大魔物都清扫干净就没问题了。」
关于火焰巨人，伊丝完全不觉得是自然生成，因此也就没有把雪山挖开，一点点查看内部的想法，而且在看到雪山之巅上厚达数米的雪层后，伊丝有了一个之前完全忽视了的可能。
其实自己的烈炎眼虫根本不是被什么所谓火焰巨人吞噬，只是在从火山内走到外界的瞬间，被埋没在了雪堆里，然后因为雪堆中既没有火元素，又到处充满排斥火焰能量体的寒冰，烈炎眼虫自然就这样消失不见。
虽然是小孩子都能得出的推论，或者说自己早就该想到如此可能，但问题在于有谁会把火山和积雪联系在一起？这种地球里不存在的景象不实地查看根本不可能想到。
这样一来，火焰巨人说不定是能力相当低的魔物，联想到人们描述的史莱姆外形，也许真的只是放大版烈炎史莱姆吧。
「……被巧合摆了一道么，算了，不仅遇见同乡人，还可以顺带给卡米拉和玛丽升级，也不算白费功夫，清理魔物的话……就先从这只地龙开始。」
地龙的等级为34级，是一种比起巨龙，更像是晚白垩纪时期的三角龙的生物，在安东尼奥城冒险者工会里的讨伐名单上，地龙属于最最危险，同时也是报酬最高的魔物。
地龙的角比钢铁更坚硬，并且魔力流通性也极佳，单独一根手臂粗细的角就能卖到二十枚金币以上，而地龙皮更是制作防具的优质材料，物理耐性与魔法耐性都远超普通金属，此外地龙筋、地龙魔核、地龙骨也都是相当值钱的素材。
可以说全身都是宝藏。
「龙角拿来给卡米拉制作法杖，皮就镶嵌在准备给玛丽的防具上，肉拿来吃掉。」
魔物肉的肉质十分劲道，即便是伊丝这种觉得魔物肉不能吃的人，也不得不称赞。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好的烹饪方法，异世界的烹饪技法大都还停留在煎和烤上，昨天伊丝吃了那种接近中华料理的料理后，内心对美食的渴望便重新与对血液的欲求持平，在色欲得不到解放，又完全不差金钱的情况下，食欲就成了人生的最大动力。
收集各种各样的食材，然后慢慢改进吧！
有了这样的伟大愿景。
以传送魔法出现在山脚下的地龙面前，伊丝如同参观博物馆的小孩子，近距离观察起地龙。
「在公示栏看到的时候还没有多大感触，像这样近距离观察，果然是非常可怕的生物啊。」
全身为土黄色，脊背上也有剑刃般的突起，光体长就超过二十公尺，身高更是有两层楼高度，尾巴顶端带有尖刺的铁锤极具威慑力，如果被其不小心扫中，脊椎绝对会当场断裂。
「WU……」
察觉到伊丝出现，地龙缓缓转身，巨大的眼眸盯视着伊丝，把伊丝看成敌人后，踏动四蹄，撞倒无数巨石与树木，势不可挡的朝伊丝发起冲刺。
「『高阶力量提升』、『恐惧消除』、『皮肤晶体化』、『一击必杀』。」
之前给玛丽附加『低阶力量提升』是担心玛丽力量值过高，一巴掌把那名冒险者拍死，现在面对地龙自然不需要有这种疑虑，至于『皮肤晶体化』与『一击必杀』，则分别是令体表变的和晶体一样坚硬，以及让下一次攻击力量翻倍的魔法。
微微张开双腿，伊丝站在原地等待地龙冲到自己面前，令大地颤抖的脚步声缓缓接近，不过令伊丝意外的是，就在二者即将碰撞到一起时，地龙突然刹住脚步，然后扭转身体，做出甩尾的动作。
长度接近十公尺的巨型尾巴瞬间令周围树木拦腰折断，眨眼间到达伊丝身边。

第二十九章 亚列的计划

「明明是魔物，却有做假动作的智慧么。」
『Ragnarøk』中只有等级超过100级的魔物才会做假动作，而异世界仅有34级的地龙就已经拥有如此智慧。
「但如果真正聪明的话，就应该先冷静的躲起来，好好观察来者的实力啊。」
地龙的甩尾在自己眼中就和慢镜头下的动作一样缓慢，伊丝伸出覆盖了透明水晶的双手，在地龙尾巴命中自己的瞬间，用双臂将地龙尾巴抱住。
但还是算漏了一点。
由于体重太轻，伊丝虽然成功抱住了地龙尾巴，但人却和尾巴一起飞了起来，连带着尾巴一起，因为惯性砸断无数树木。
啧。
受『皮肤晶体化』影响，这样的冲击对伊丝而言没有任何感觉，不过计划受挫的感觉还是令伊丝颇为不爽。
『赫尔墨斯之翼』
双脚上多了两对青色翅膀。
身为『飞行』魔法的上位魔法，『赫尔墨斯之翼』有着动作更加灵巧、飞行速度更快以及可以将天空作为支点的优点。
在双脚上灌注力气，如同沙包般被尾巴带着乱飞的伊丝瞬间停住，如同此刻有人在旁边的话就能发现，伊丝脚下有着水波般的荡漾。
「该换我了！」
一直被魔物拉着在天上甩来甩去当然不是什么好体验，在有支点的情况下，伊丝双臂夹着足有水桶粗的尾巴末端，朝甩尾的反方向用力，令人瞠目结舌的，地龙超过二十公尺的庞大身躯顷刻间双脚离地浮空起来，然后，以伊丝站着的地方为支点，整个身体朝逆时针被甩飞起来。
让人联想到暴风雨里的风车。
一时间，整个雪山下都响彻着地龙的哀嚎。
在玩到过瘾以后，伊丝将地龙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地龙形状的大坑，以冈格尼尔结束了地龙的生命，生活在雪山脚下的地龙经常将往来于安东尼奥城与赫敏城的人当做食物，因此伊丝在结果它时没有一点怜悯。
双手叉腰，结束战斗的伊丝轻舒了口气。
「要怪就怪你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山林里。」
把地龙收进仓库，伊丝再次展开全知地图，寻找下一个目标。
「冰猿群、熔岩妖精、石巨人、沼泽巨蟒……这一带等级超过30级的魔物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姑且不说生活在火山内部的熔岩妖精和森林地带的石巨人，为什么连生活在沼泽的沼泽巨蟒也出现在雪山上啊。」
简直像有人蓄意将它们抓到这里一样。
「嘛，来多少我清理多少就是了。」
自己的原则是不能让自家的孩子受伤，此外，搜集魔物素材也是不错选择，不能用『Ragnarøk』里过于强大的素材，用这个世界里的高级素材也一样能行。
「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聚拢在一起，但真是帮大忙了。」
月光下，伊丝的嘴角微微弯起。
◇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
赫敏之塔顶层。
堕天使亚列——现在是从异乡来的魔法咏唱者列亚先生，正目送着赫敏伯爵离开。
「看来您已经骗过他了，主人。」
如果赫敏伯爵现在还站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到合不拢嘴，因为说话的人是站在堕天使亚列肩膀上的宠物乌鸦。
只有堕天使们才知道，这只乌鸦其实是亚列的从魔，有这只乌鸦在，亚列的魔法效果会增强整整一倍。
藏在斗篷下的亚列身后摸了摸肩膀上的乌鸦，以沙哑低沉的男声讥笑。
「当然，那只是头贪财好色的肥猪，比起他的父亲和祖父，他就像是用边角料生出来糊弄人的东西，没有半点头脑。」
「嘿嘿，正因如此，主人的计划才得以成功呐，欺骗那头肥猪，把赫敏之塔的使用权暂借一部分出来，然后悄悄改变术式，让沉睡的火山重新喷发。」
「嘘——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出来。」
亚列伸手对从魔比出噤声手势
自己的目的并非占领赫敏之塔，而是改变赫敏之塔的术式，先是引发大规模雪崩，毁灭距离赫敏之塔最近的赫敏城，然后让原本陷入沉睡的火山苏醒，淹没下方的安东尼奥城。
当然，如果直接毁灭赫敏之塔，一定能爆发出更加绚烂的烟火，只是单靠亚列的实力，根本无法强行破坏，首先，完整状态下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即便硬抗魔王的全力一击也不在话下，其次，未经许可的人无法接近阿莱克西亚之塔一公里的范围。
所以他才必须要获取赫敏伯爵的信任，逐步接近赫敏之塔。
这个看起来简单的计划原本很难实施，获取赫敏伯爵的信任很容易，但不论是谁，只要一提起进入赫敏之塔，就绝对会被赫敏伯爵所警惕，为此，亚列从很久以前起就请求魔王，希望能获得一种致死率极高，并且容易传染的病毒。
这种病毒就是灾厄的正体，与魔法结合的疾病使任何人都无法免疫，只要与传染源史莱姆有过接触，不饮用千冬几乎绝对死亡。
亚列最初企图通过在城内散布灾厄的方式，以药师身份进入赫敏伯爵视野，骗取赫敏伯爵信任，事实上，他也确实成功了，接下来只要苦心经营，在适当时机说需要借用赫敏之塔的力量把灾厄消除，这样一来就能进入赫敏之塔内部。
但是，令亚列既惊喜又担忧的事情在他接近赫敏伯爵后发生了。
变数是火焰巨人。
从天而降的怪物令整个赫敏领的士兵与冒险者都束手无策，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它前进，亚列曾从远处观察过火焰巨人，那种存在即便是它都为之畏惧，如果想要消灭火焰巨人，恐怕得消耗掉他和从魔的所有魔力才有可能做到。
原本亚列的想法是等赫敏伯爵绝望的时候，自己再消灭火焰巨人，以此换取最后的信任——至于为什么不让火焰巨人直接毁掉安东尼奥城，则是亚列的坚持，自己的猎物决不能让其他人抢走，如同费劲心思、一宿没睡的猎人终于追上了狮子，结果在准心瞄准到狮子的那一刻，狮子被其他猎人一枪崩掉了一样，这种感觉亚列绝不想体验。
可惜，火焰巨人最终与安东尼奥湖同归于尽，令亚列多费了一些功夫才取得信任——好吧，这些过程都可以忽略，自己最终还是站在了赫敏之塔上。
「术式就快要完成，再过几天就能欣赏到自创世纪以来最华丽的风景，雪崩之后是火山，到底会是怎样绝望痛苦的景象，啊啊，只是想想血液就在发抖。」
亚列伸手捂住脸，压抑着想要面对雪山大吼的冲动。
肩膀上的乌鸦轻啄了啄亚列。
「但是主人，那个火焰巨人究竟来自哪里？难道真和您告诉赫敏伯爵的一样，火焰巨人本体是变异的巨型烈炎史莱姆，身后有一位史莱姆王在操控？」
「哼，那只是用来糊弄赫敏伯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火焰巨人出自哪里。我们必须得提高警惕，萨麦尔那家伙已经很久没传来信息，虽然没感知到死掉的信号，但也应该好不到哪去，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势力，我只能猜想是环大陆的人进入了内大陆。」
「是那群人么……」
知道内情的两人沉默下去。
「总之，我们得加快进度，继续拖下去会有危险，把改造后的术式隐藏好，让帝国的人准备攻陷安东尼奥城。明天我将和城里的最强战力一起去雪山，我抓来埋伏在雪山附近的魔物会让他们全灭。」
「是，主人。」
（10/24）

第三十章 消失的魔物

一支总数超过百人的队伍行进在越来越荒凉的山路上。
上午八点的阳光照在皮肤上没有带来丝毫温暖，加上山路险峻、温度愈渐低下，士兵们鲜有交谈，只有冒险者才会偶尔说上两句话，一股大战在即的沉闷感弥漫在队伍中。
排成两列行进的队伍从前往后依次是魔法咏唱者列亚带领的伯爵士兵、冒险团沧蓝、冒险团炎之征服者以及另外一支叫不上名字的冒险者团队。
「总觉得很安静呢……」
像小孩子一样左右环顾的玛丽紧紧跟在伊丝身后。
伊丝耸了耸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很紧张。」
在这种狭窄山路上行走，会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加上附近魔物很多，如果因为放松警惕而被魔物从上方扑中的话，肯定会当场掉下悬崖。
伊丝够着脖子看了眼下方风景，参天大树在这里显得异常渺小，安东尼奥城更是只有手掌大。按照昨天的记忆，再往上走一点就到被白雪覆盖的山路，准确的说，那里已经不算是路。
走在伊丝前面的克莱门汀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疑虑。
「虽然也有紧张的原因在里面，但确实和玛丽酱说的一样，这里太安静了，简直像发生过什么一样。」
「是这样吗？」
克莱门汀的忧虑令伊丝歪了歪头，自己昨晚来时魔物们就已经十分安静，连石巨人那种强大魔物都躲在山洞里不敢出来。
「啊啊，是的，平时就算雪雕不从空中扑杀过来，也一定会有地龙从旁窥伺，但今天什么也没有。伊丝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山脚下的地龙一直都盯着往来于山上的人，只要人数多到一定程度，地龙就会把来者视为食物，然后进攻过来，原本我们都准备了『驱魔粉』和『闪光玉』，打算把一定会来的地龙赶走，结果什么也没遇见。」
「原来如此，也许地龙今天不在家吧。」
在自己的仓库里。
「哈哈，这种玩笑只有伊丝小姐这样的外地人才会开吧，地龙可是领地意识很强的魔物，不会轻易离开巢穴。」克莱门汀笑着拍了拍身后背着的火红色大剑，「不过今天就当做是这样，没有袭击过来总归是好事。」
说到这里，之前与玛丽有过战斗的12级冒险者克裘来到克莱门汀身边，脸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会长，之前经过赫敏城的时候我听路上的住民说，昨晚他们听见地龙响彻山谷的惨叫，整整持续了好几分钟，再后来就发现地龙消失了，会不会是因为有更强大的东西出现，所以魔物都不敢出来了？」
「有可能……」克莱门汀皱起眉，伸手抵住下巴做思考状，「可是谁能把地龙打败？不组织庞大队伍精心筹划的话，根本不可能杀死地龙，安东尼奥城最近有这号队伍吗？」
克裘肯定的摇头。
「绝对没有，不然伯爵大人就不会招募我们了。」
「如果是魔物间的战斗，应该会持续半天时间，刚好在我们出发的前一晚发生，实在太可疑了。」
身为始作俑者，像这样旁听的感觉实在对心脏不太好，伊丝干咳两声，将克莱门汀与另一名冒险者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说不定是谁路过，顺手把魔物清理了吧。」
「确实有这种可能，可说成『顺手』也太……冒险者工会推测地龙至少是30级的魔物，想要凭一己之力战胜地龙，至少得到达英雄领域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而整个赫尔斯王国里到达英雄领域的人不足五人……」
「难怪今天连雪雕都没看见，原来是被不知名的强者清理了，啊，那其他魔物会不会也遭到毒手了？」
男冒险者微微张嘴，看向克莱门汀，克莱门汀的脸色跟着一变。
「不会吧……虽然这么说对不起被害的遇难者，但这些强大魔物可是我们这群冒险者奋勇前进的目标，至少应该把沼泽巨蟒给我留下啊。」
「大家一定要好好躲起来，别被发现了……」
克莱门汀与男冒险者一同献上了祈祷，但很不幸的是，除了之前被克莱门汀指名过的沼泽巨蟒以外，其他魔物都已经被伊丝变成食材与制作魔法武器的原料，其中地龙角昨晚就已经趁热做成了卡米拉手中的法杖。
伊丝尴尬的微笑。
「哈、哈哈，沼泽巨蟒一定会收到克莱门汀先生的愿望，好好躲起来不被杀掉的。」
事实是被自己绑起来藏在了石巨人待的山洞里。
表情不那么明朗的，克莱门汀深吸了口气。
「但愿如此。话说回来，为什么今天连蒂芙尼酱也来了？在下记得蒂芙尼酱不擅长战斗吧？」
克莱门汀和伊丝位于整个队伍的中后段，队伍按照伊丝、玛丽、蒂芙尼与卡米拉这样的位置排列。
手持白色神杖的蒂芙尼抬起头，由于个头太矮，神杖比蒂芙尼人还要高。
「治疗。」
「噢噢！蒂芙尼居然是治愈师吗？看样子还没有加入教会吧？不加入教会的治愈师绝对是稀有存在，连我们炎之征服者都没有。」
「没有治愈师该怎么战斗？不能及时回复伤势的话，战斗起来不会有束手束脚的感觉吗？」
伊丝的话令克莱门汀摆了摆手，看起来十分无奈。
「话是这么说，但不加入神殿的治愈师太少了，先不说安东尼奥城没有，就算是有，各个公会也会开出各种优厚条件邀请，不付出点血本不会有人愿意来。」
另一边等级为12级的冒险者接过话题。
「我们就算没有治愈师也能冒险啦，受伤以后随便用点草药就能应付过去。冒险者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活儿，没做好心理准备的人可不能叫冒险者。」
「是吗……」
看来自己一行没办法成为冒险者了。
伊丝不禁苦笑，实际上自己打算把蒂芙尼培养成可以给其他人加复数buff的治愈师，比起受到伤害以后再治疗，自己更偏向从一开始就不受伤的方案，这一点只要有足够优秀的防具就能做到。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想法，克莱门汀咧嘴一笑。
「哈哈，像伊丝小姐这样的贵族——富商之女，只要有足够能力自保就可以了，用不着想着成为冒险者变强，老是说，如果在下是女人的话，现在一定会成为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吧，哈哈哈，比起拼尽全力的生活，还是找个好男人嫁出去更轻松啊。」
不……成为女人以后也得想办法赚钱啊，依靠别人生存的方式太卑微了。
伊丝正准备回应时，险峻山路突然消失，原本逼仄的视野瞬间开阔，异常空旷的白色世界展现在众人眼前。

第三十一章 雪山之行

「这里就是赫敏之塔所在的赫敏山脉么……」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克莱门汀抬起头，仰望看不见顶峰的赫敏之塔，平时这里属于禁区，不允许任何人踏足。
也就是在这时候，走在队伍最前方，被伯爵任命为领兵首领的斯塔转过身朝众人大喊。
「诸位已经抵达赫敏雪山顶峰，我和魔法咏唱者列亚先生还有领军会在这里等待诸位回归，火焰巨人的线索就靠你们了！」
说出了符合严肃外表的发言，被叫做斯塔的将军左手抚胸。
「但在出发前我必须叮嘱各位，请务必在太阳下山前回来，虽然领主大人已经停止通过赫敏之塔降雪，但因环境产生的风雪依旧不可避免，如果在太阳落山之前还没有回来，即便是身为秘银冒险者的你们，结局也和普通人无异——化为雪山的养料，永远留在此地，望诸君谨记。」
这些是委托任务之前就已经交代过的注意事项，三支冒险者团队并没有反感或是意外，而是按照约定内容，一同无声的举起右臂——大吼可能会引发雪崩。
见到众人的表现，斯塔满意的点点头。
「那么，出发吧！」
在斯塔说完这句话以后，炎之征服者、沧蓝以及另一支叫不上名字的冒险者队伍分别朝三个不同的方向离开。
斯塔、剩下的二十名领兵与魔法咏唱者列亚留在原地。
斯塔长呼了口白气，踏着积雪带来的咔咔声走到魔法咏唱者列亚面前。
「列亚先生，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找到召唤出火焰巨人的史莱姆王吗？我认为就算我们找到了能控制史莱姆的人，也没办法与那种存在抗衡。」
「不知道。」
列亚的回答令斯塔睁大双眼，平时列亚根本不会用这么冷漠甚至夹杂着些许怒意的声音说话，即便不知道答案，也会宽慰似的回答「不尝试的话就什么也做不到」。
难道列亚不是一个温和的贤者吗？
斯塔低下头，摸了摸下巴，一直以来列亚都以贤者自居，而他的表现也确实是贤者，温和的语气与说辞，还有深不可测的魔法能力，就连赫敏伯爵都对其十分信任，刚才的那句「不知道」简直像变了个人。
可能是因为终于要找到火焰巨人的线索，所以内心急不可耐了吧。
斯塔决定不要擅自揣测。
他没有听到列亚的后面一句话——为什么地龙和冰猿群没有进攻过来。
◇
踏着没及膝盖的白雪，换上厚厚冬季服装的炎之征服者一行沿着山脉侧面行走，距离他们离开出发点已经过去了近一小时，一路上他们没有遇见任何魔物。
「果然很诡异。」领头的克莱门汀突然停下脚步，「连一只冰雪史莱姆都没遇见，太奇怪了。」
「可能是被地龙的惨叫声吓跑了吧，克莱门汀还是别管这么多。」
伊丝连忙转移话题，冰雪史莱姆自己并没有清理，或者说那些冰雪史莱姆其实就在自己一行人脚下，不出来的原因肯定是因为被昨天的地龙惨叫声所吓倒。
「会长，我也觉得你太疑神疑鬼了，可能真是和伊丝小姐说的那样，其实是被吓得不敢出来了呢？要是大伙一直像这样精神紧绷，用不了半天就没精力了。」
冒险者队伍中的一人建议道。
「……说的也是，这次出来，比起魔物，要更注意沧蓝一行，虽然本大爷不觉得另一支队伍也会是他们的人，但还是得留意他们可能的伏击。」
「是！」
趁克莱门汀与队员交流的时候，伊丝减慢行动速度，和落在后面伙伴们并肩走在一起，由于积雪没过膝盖，众人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十分吃力，卡米拉和蒂芙尼的额头上已经浮现出汗珠。
「卡米拉、蒂芙尼，走不动的话可以让我和玛丽背你们哦？」
光体力而言，玛丽其实比卡米拉好许多，仔细想想就知道，如果体力不够好的话，根本不可能挥舞那么大的盾牌。
卡米拉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没关系，姐姐大人，这也是一种修行。」
明显在逞强，等卡米拉再撑一会儿就强行把卡米拉背起来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看向卡米拉后面的蒂芙尼，为了不让别人怀疑蒂芙尼的身份，伊丝给蒂芙尼准备了一套连脖子都遮住的高领白色魔法袍，不注意看的话会有种神官的感觉。
「蒂芙尼呢？」
「魔力充足。」
「嗯……会不会太热了？」
「没关系。」
即便蒂芙尼这么说，伊丝还是伸手试了试蒂芙尼的额头——比发烧了还要烫，至少有五十度。
至于蒂芙尼为什么会自带这么高的温度，则是出发前伊丝想到的一个问题，蒂芙尼即便使用『模仿』技能，本质也依旧是史莱姆，自身的温度由外界温度所控制，那么如果蒂芙尼出现在雪山地带，会不会直接冻成冰块？
蒂芙尼的回答是不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伊丝特意做了尝试，结果蒂芙尼在极寒条件下冻在了一起——当然，有伊丝在旁边，这样的尝试没有带来危险——于是伊丝得出结论，蒂芙尼不能直接和自己一起前往雪山，为了解决问题，卡米拉提出了一个方法。
将日暮之眼塞到蒂芙尼体内。
不需要氧气也能燃烧的日暮之眼天生就是极佳热源，仔细斟酌了可行性以后，伊丝从最小的火力开始，一点点调试日暮之眼的温度，最终有了现在的结果，用日暮之眼防止蒂芙尼冻成冰块，没有人知道，现在的蒂芙尼身体里有一个比暖炉还温暖的高阶魔法素材。
倘若把蒂芙尼头上的神官帽拿走的话，就能发现蒂芙尼头上正冒起大量白气，那是身体被蒸发迹象，所以一路上蒂芙尼才会不断喝水。
「嘛……蒂芙尼没问题就好，记得把魔核藏好哦，要是太靠近日暮之眼的话，突然变成一滩水就糟糕了。」
「嗯，相信我。」
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蒂芙尼用力点了点头。
「玛丽呢？虽然走之前配备了储物戒指，但记得玛丽好像很怕冷。」
「我没关系哦，主人大人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只要想想就觉得很温暖。」
一边说着，玛丽一边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住脖子上的项链——细长锁链上挂着一枚朴实无华的银色戒指，那是伊丝在武器店老者那里购买的魔法道具，对戒指注入魔力后，可以将武器之类的东西存放或拿取进里面，因为储存空间刚好可以塞下一个盾牌，所以伊丝特意买给了玛丽。

第三十二章 太受欢迎的玛格丽特

同时这也让伊丝意识到储物道具的昂贵，光是这么一枚戒指，就花了伊丝整整十枚金币，最初在开玛格丽特酒馆的时候，伊丝还想着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不用储物道具来运输，现在看来，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不到。
「精神上的温暖不能拿来当衣服啦，要是觉得冷的话，玛丽可以背着蒂芙尼走，蒂芙尼现在比火石还暖和。」
「是~」
玛丽灿烂的笑容令伊丝有种得到治愈的感觉，也许自己真的把玛丽当成可爱乖巧的女儿了——明明按实际年龄算是姐妹。
一个个问完伙伴们后，伊丝重新回到队伍前方，按照伊丝的印象，再过不久就要到石巨人居住过的山洞，那里藏匿着被自己绑起来的沼泽巨蟒，路过的时候自己会暗示克莱门汀进去看看，然后克莱门汀可以轻而易举的了却心事。
看起来是鸡婆举止，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克莱门汀19级的实力，想要战胜32级的沼泽巨蟒，即便再过二十年，可能性也渺小到微乎其微，要知道，克莱门汀在成长的同时，沼泽巨蟒也不会原地踏步。
发现伊丝靠近，克莱门汀对伊丝挥了挥手中的水壶，里面散发出一股麦酒的味道。
「伊丝小姐，要不要喝点这个？这可是暖身子的好东西。之前在下就想说，伊丝小姐只穿这么点衣服，不会觉得冷吗？」
「不，我不喝酒，衣服穿得少是为了便于活动。」
其实是离开玛格丽特时忘记带冬装了。
不过身为吸血鬼的自己本身就十分耐寒，稍微冷一点也无所谓，只要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傻乎乎的只穿一件衣服就传送到雪山上空。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另一个水壶递给克莱门汀。
「比起麦酒，克莱门汀尝尝这个如何？」
「哦？这是什么？」接过水壶，克莱门汀先是上下观察一阵，然后又拧开木塞，轻嗅了嗅，「该死的，鼻子都冷的堵住了，闻不出来味道。」
「嘛，可以先喝一口试试，不过建议最开始只喝一小口。」
「像伊丝小姐这样的可爱女孩送来的东西，不用说在下也会尝试，这可是最高级的赏赐。」
说着，克莱门汀仰起头，灌下一口，然后——
「咳，咳咳，好辣，不过我喜欢。」
大概是被呛到的关系，克莱门汀脸上一阵发红，其他冒险者好奇的探过头来。
「会长，你在喝什么？」
「伊丝小姐送给我的酒」克莱门汀砸吧着嘴，仿佛在回味，「……应该是酒吧？这种芳醇的味道和烈度，和寻常麦酒比起来根本是两种东西，又是贵族们鼓捣出的新玩意吗？」
当克莱门汀把水壶递出去以后，听闻是烈酒的冒险者们顿时哄抢起来，涨红着脸争相品尝。
克莱门汀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道。
「这群酒鬼，闻到酒味就像疯子一样。」
「这样才有冒险者的感觉啊。」
「嘛，姑且问一下伊丝小姐，这种酒的名字是什么？可以的话，在下想进购一些存在公会的酒窖里。」
「是玛格丽特哦。」
伊丝十分随意的说。
克莱门汀也跟着随意的点头。
「哦~原来叫玛格丽特——呃？」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克莱门汀的声音骤然止住，接着十分焦急的上前一步，「伊、伊丝小姐，您说什么？那是玛格丽特？」
「是的哦，玛格丽特酒馆原产的玛格丽特，说不定还是玛丽酿造的。」
「呃！」
克莱门汀身体突然僵住，然后阴沉着脸立马转身，如同魔物般在争抢水壶的冒险者中一阵横冲直撞。
「都他妈停下！这是一口就要一金币的玛格丽特！」
「啊？」
「哈？」
争抢的人群停滞片刻，随后就像是打了兴奋剂般，更加疯狂的抢夺起来，连克莱门汀都被硬生生挤出人群。
嗯……看来玛格丽特在过去一个月时间里传到了安东尼奥城。
告诫着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个夸张的价格，伊丝装作什么也不清楚的吹起了口哨。
玛格丽特引起的骚动克莱门汀花了足足五分钟才平息，只是等到克莱门汀抢回水壶以后，里面的玛格丽特全部变成了冒险者的口水。
尴尬的在水壶与伊丝间徘徊，克莱门汀迟疑了半天才尝试着开口。
「抱、抱歉，伊丝小姐，在下的人不小心把玛格丽特喝完了……不过等回去以后，在下一定会照价赔偿！」
「不用赔偿哦，不如说这个原本就是打算送给克莱门汀的东西，所以克莱门汀怎么处置都是克莱门汀自己的事。」
也许是想到自己亲手原本可以独享的东西分给了其他人，克莱门汀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但还是相当有风度的克制住情绪，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伊丝小姐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酒随随便便拿出来……」
「克莱门汀真的不用在意，这点玛格丽特还不足我储存里的百分之一。」
而且想要的时候随时都能现场酿造。
「这、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在伊丝的再三强调下，克莱门汀才相信了真的不用付给伊丝金币，同时伊丝也理解了为什么玛格丽特会被卖到这种价格，因为玛格丽特只在玛格丽特酒馆出售，而自己的酒馆又只是单纯的售卖给食客，所以收集起来异常困难，加上贵族们喜欢这种透明纯净的酒液，认为它是高贵奢华的象征，所以就造成了玛格丽特在外地异常昂贵的局面。
据克莱门汀的说法，就连皇室也为这种酒而震惊，打算派人专门邀请玛格丽特酒馆入驻王都。
看来最近得去找一趟真红与芙兰，假如皇室的人真的联系上她们，那群堕魔者女孩应该会震惊到不知所措吧，既然玛格丽特大卖，自己就应该为她们指路，尝试让她们组建商会这样的组织，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对身为堕魔者的她们而言，除了平静生活以外，应该还期待过被人喜爱的日子。
嘛，真红和芙兰就算了，芙兰好像对真红有那种意思。
自己或许可以从芙兰身上学习经验，如何以女性的身份让同为女性的人接受自己。
「好像又没有这个必要……？」
只要等卡米拉长大就好了。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这个说法是在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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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手指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昨天实在难以忍受，所以咕咕咕了一天，另外yomi的所有请假都会在评论区里说明，如果连说明都没有，那肯定是蒙神宠召，转生成可爱无敌的美少女了，那时候就为我祝福吧（笑）。
（11/24）

第三十三章 冰雪妖精

「就这样一口气冲过去，不要和妖精缠斗！」
「「「是！」」」
克莱门汀猛地朝右挥舞火红色重剑，激起的火花瞬间使无数漂浮的冰蓝妖精后退数公尺。
这是炎之征服者一行与魔物的第一次遭遇，当众人即将走到伊丝标记的洞窟时，原本什么也没有雪地上突然冒起无数人头大小的冰球——一种名叫冰蓝妖精的魔物，攻击方式为身体撞击与召唤冰锥，虽然全身为圆滚滚的冰球，既没有五官也没有手脚，但却可以漂浮在半空中。
「会长，这群家伙被什么东西指挥了！它们看见火魔法也不后退！」
「啧，果然上当了，收缩阵型，把它们全部消灭，不要拖太长时间！」
听见克莱门汀的命令，炎之征服者的众人顿时朝内收拢，盾战士主动走到外圈，而魔法咏唱者与长枪使则往内圈靠拢，经过之前的接触，冰雪妖精还剩下三十多只，用不了多久就会全灭。
找准这个机会，一直作为旁观者的伊丝走到克莱门汀身边，指出距离队伍较远，处于观望状态的另外十多只冰雪妖精。
「克莱门汀，那边的十只可以交给我们吗？」
「啊啊，拜托伊丝小姐了，冰雪妖精是集群生活的魔物，如果让它们跑回去通风报信，我们今天就不用想着调查的事情了。」
「嗯，卡米拉、玛丽、蒂芙尼走这边！」
「好的，姐姐大人。」
带着伙伴绕开正面战斗，伊丝从侧面迂回到冰雪妖精后方的空地，这片空地处于地势较高的位置，自己一行人可以趴在下方的堡坎上，躲过冰雪妖精的视线。
冰雪妖精的等级全部在7级左右，让伙伴们从正面一次性挑战全部会很困难，所以伊丝打算稍微作弊一些，使用奇袭手段。
确认了炎之征服者的角度看不见这里后，趴在雪地里，与伙伴们躲在死角的伊丝打了个响指。
「『空间禁锢』。」
如同被定格在了照片里，包括不时刮起的冷风在内，空地上的所有东西都静止不动。
看来『空间禁锢』可以作用于范围区域，之后挑战魔物时如果遇见大批敌人，自己可以悄悄利用『空间禁锢』镇压，使用『空间禁锢』时不会有魔法光闪烁，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确认了这一点，为了进行经验获取的实验，伊丝解除了『空间禁锢』，然后带着卡米拉一行冲出死角。
「玛丽，干掉最近的那只，之后注意保护好卡米拉和蒂芙尼！」
「嗯，我知道了！」
带着准备好的金属大盾，玛丽从死角跳出，出现在一直冰雪精灵的后方，接着如同在拍苍蝇那样，将长条型的大盾从上往下砸了下去。
噗。
夹杂着无数飞溅的积雪，冰雪妖精的HP瞬间降至0，从冰球变成了碎块，同时，整片空地上的冰雪妖精都因为巨响发现了玛丽，一齐朝玛丽靠拢。
伊丝瞥向全知地图，在干掉冰雪妖精以后，玛丽的经验值增加了2%，没有参与击杀的伙伴们没有获得经验。
如果自己也参与击杀的话，玛丽她们可以获得多少经验值？
『Ragnarøk』里有类似经验惩罚的机制，高等级玩家带领低等级玩家组队击杀怪物时，等级低的玩家几乎不会获得经验值，不知道这一点放在异世界里是否适用，如果不适用的话，自己或许可以去抓十几头恶龙回来，把它们打到奄奄一息后，再交给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进行最后一击——普通巨龙的实力比堕天使还要低，所以伊丝才会有如此想法。
趁伙伴们的注意力放在正面的冰雪妖精上时，伊丝借用『瞬移』来到侧面的一只冰雪妖精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人头大小的冰雪妖精抓住，冰雪妖精理所当然的挣扎，但在伊丝的蛮力面前没有任何作用，伊丝另一只手食指与拇指捏在一起，稍微用力的在冰雪妖精身上弹了一下。
咔嚓。
冰雪妖精圆滚滚的身体上出现了裂纹。
HP降低了90%。
好险。
要是再用点力就直接死掉了。
伊丝连忙带着快要碎掉的冰雪妖精来到玛丽身后，先是召唤出『冰墙』，将战场隔开，然后对愣住的玛丽解释。
「玛丽，用什么都可以，把这家伙解决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主人大人的命令……」
玛丽把盾牌放在雪地上，接着将冰雪妖精夹在两只手中，啪的一下，用力把冰雪妖精拍碎。
经验值没有任何增长。
好吧，异世界也有经验惩罚机制，伊丝无奈的摸了摸玛丽脑袋，让玛丽重新开始战斗。
「早该想到的，如果没有经验惩罚的话，那些高等级冒险者早就带着低级冒险者去升级了。」
伊丝索性直接退到大后方，把战斗全部交给伙伴们处理。
召唤出的『冰墙』很快被冰雪妖精们砸碎，战斗重新开始。
还是和之前在城门面对银狼时一样，在以复数敌人为对手时，卡米拉选择用魔法制造障碍物，将原本三面受敌的状况改为只有玛丽在的正面受敌。
「但这样蒂芙尼完全不能升级啊……」
蒂芙尼没有任何攻击手段，自然没办法获得经验。
「比起辅助魔法，还是先让蒂芙尼学习『光箭』或者『火球』这样的攻击魔法更好么。」
一只冰雪妖精从空中俯冲下，笔直撞向玛丽，玛丽则将盾牌举到身前，二者重重碰撞到一起。
咔嚓。
冰块的坚硬程度当然比不上钢铁，冰雪妖精身上浮现出一道裂纹，晃晃悠悠的准备撤退回去，也就是在这时候，卡米拉的攻击到了。
「『冰锥』。」
以冰雪妖精原本的飞行速度，冰锥想要命中它们极为困难，但在受伤导致速度变慢的现在，在卡米拉眼中和打固定靶没有差别。
咔嚓。
冰锥撞击到冰雪妖精身上，在冰雪妖精体表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凹坑，当卡米拉的第二个『冰锥』命中后，残破不堪的冰雪妖精终于裂解成无数碎片。
卡米拉与玛丽的经验值上升了1%。
「参与者变多，经验也会分散么……」
即便有了前车之鉴，智慧低下的冰雪妖精们也依旧没选择联合起来，因此卡米拉与玛丽可以很轻松的应付过去，在这个过程中，卡米拉还从8级升到了9级，技能栏也多了一个叫做『崩落』的魔法。
应该是地龙角做成的法杖带来的效果吧，可以使一小片土地突然凹陷下去。
由玛丽抵挡魔物、卡米拉负责击杀的模式不停重复，冰雪妖精很快就只剩下不到四只，除了看起来很想帮忙的蒂芙尼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外，并没有其他问题。
——不对，姑且收回以上发言。
一只从炎之征服者处逃离的冰雪妖精正从后方悄悄摸到蒂芙尼身后，虽然是只HP不到30%的负伤者，但如果没及时发现的话，应该会给队伍带来不小的混乱，伊丝打算暂时不提醒卡米拉与玛丽，看看二者会怎么解决。

第三十四章 猎奇又可爱的史莱姆娘

自己的目的是给伙伴们提升实力，敏锐的观察力与处变不惊的分析能力也属于实力的一环，一直依赖自己不是不可以，但还是像之前说的那样，自己总有分心或者单独行动的时候，如果让伙伴们养成依赖自己的习惯，在非常时刻反而会害了她们。
一步步的，后方的冰雪妖精缓缓接近蒂芙尼，而玛丽与卡米拉只是专心把注意力放在战斗上，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变故。
连卡米拉都没发现吗……
现在冰雪妖精与蒂芙尼间只有不到五公尺，只要再接近一点，冰雪妖精就能发动身体冲撞，直接把蒂芙尼撞飞。
应该是卡米拉只习惯个人战的缘故吧，以前卡米拉似乎是被当做暗杀者在培养。
目前队伍还差一个可以充当前排，并且有纵观全局与冷静分析能力的人，自己之后得留心一下，看看能否招募到这方面的人才。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
「嗯？」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伊丝一个激灵，但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伙伴们也在正常战斗。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刚才的声音如同直接出现在脑海里一样，声音也让人异常熟悉。
「不……还是把重点放在蒂芙尼身上。」
比起可能是幻听的东西，马上要被冰雪妖精攻击的蒂芙尼才是重点，伊丝挥舞着手，准备提醒蒂芙尼，不过，冰雪妖精已经发动了『身体冲撞』。
不好。
立即发动『瞬移』，伊丝出现在冰雪妖精后方，而也就是在这时候，明明眼睛看着前方，不停为卡米拉与玛丽加油的蒂芙尼突然以180度扭过头，原本可爱的脸庞突然溶解为淡绿色史莱姆团，接着，蒂芙尼张开仿佛能吞下一个木桶的大嘴，在冰雪妖精冲撞过去的瞬间，一口将冰雪妖精吞进肚子，顺带还咬住了伊丝准备抓住冰雪妖精的手。
两个人都愣住了一秒。
然后，如同被拧上了发条，蒂芙尼缓缓松开咬着伊丝手臂的嘴，液体般的『脑袋』迅速回收，最终重新凝聚成有着葱绿色双马尾、狭长绿色眼眸与薄薄嘴唇的可爱脸庞，当然，180度回旋的脖子也恢复正常，变成背朝伊丝的模样。
蒂芙尼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抬起淡绿色眼眸从下往上看着伊丝，嘴巴撅成へ状。
「看见了？」
「……嗯。」
「可怕？」
「稍微有一点……」
怎么说呢……在见过蒂芙尼现在的可爱模样以后，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猎奇，以至于有种在看恐怖片的感觉。
伊丝诚实的回答令蒂芙尼表情更加不满，踮起脚尖，摸了摸伊丝的头。
「要习惯。」
绝对不可能习惯吧……
说到底，蒂芙尼到底是怎么看见背后有东西的？
将这样的疑问说出来以后，蒂芙尼的回答为史莱姆全身都是眼睛。
「……说的也是，现在的眼睛只是『模仿』出来的东西啊，啊，蒂芙尼吃掉那个以后不会有危险吧?」
那么大一只冰雪妖精吞进肚子，就算是史莱姆，也会有问题。
「很美味。」
蒂芙尼拍了拍没有料的胸脯。
「就算说美味什么的……冰雪妖精不是7级魔物吗？蒂芙尼现在才5级。」
跨等级秒杀，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惊讶，蒂芙尼得意的指了指自己肚子。
「伊丝的。」
「哈啊？」
总觉得会让人产生不得了的误解。
「日暮之眼。」
「蒂芙尼不会是用日暮之眼把冰雪妖精秒杀了吧？」
「嗯。」轻点了点头，蒂芙尼双手捧到嘴边，「呸。」
一枚带有绿色粘液的魔核出现在蒂芙尼手心，蒂芙尼举起手，把魔核递到伊丝面前。
「给。」
「……谢谢。」
虽说蒂芙尼是一片好心，但果然还是哪里很奇怪。
伊丝收下魔核，前方传来玛丽的惊呼。
「啊，跑过去了！卡米拉小姐！」
大概是同时防守三只冰雪妖精的进攻太过吃力，一只冰雪妖精趁玛丽没有注意，从盾牌的防御死角穿过，越过卡米拉，直逼后方的蒂芙尼。
如果自己不管的话，蒂芙尼就会重新使用刚才那一招了。
不想让卡米拉与玛丽也看到那样猎奇的场景，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丢了出去，飞来的冰雪妖精顿时四分五裂。
「玛丽、卡米拉，专心战斗。」
「是~」
「是，姐姐大人。」
只剩下两只冰雪妖精当然无法对卡米拉与玛丽构成威胁，仅仅只花了两分钟，最后一只想要逃跑报信的冰雪妖精也被卡米拉击落，额头上浮现汗珠的两人来到伊丝与蒂芙尼身边。
「对不起……主人大人，不小心让一只溜过来了。」
「我也没有拦住。」
玛丽与卡米拉各自低头道歉。
伊丝挥了挥手。
「没关系，一次性面对那么多冰雪妖精，出现意外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让我想起了另一个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卡米拉眨了眨红宝石般的眼眸，由于之前的战斗过于激烈，丝绸般的金发此刻变的有些杂乱。
「嗯，主要是玛丽，身为盾职，应该要掌握一个重要技能，卡米拉有听说过可以把怪物吸引过来，只攻击自己的魔法吗？」
『Ragnarøk』里没有学会『嘲讽』或者『仇恨聚集』的盾职根本不能被称为盾职，如果刚才玛丽有这样的魔法，冰雪妖精就不会飞到后方。
「有是有，不过我知道的和姐姐大人形容的不太一样……」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表达，卡米拉微微低头，「之前我在炎之征服者里拜访那些冒险者的时候，有一个叫阿库斯的盾战士就学习过类似咏唱魔法，不过……」
「不过？」
「据炎之征服者里的其他人说，这个魔法只能把怪物的攻击目标转移到队友身上。」
「那还能叫做盾战士么……」
身为盾职却把嘲讽套到队友身上，从某个角度上说，确实是无法被击破的盾。
「咳哼，卡米拉可以学会这个魔法吗？学会以后把魔法用在玛丽身上，这样就不用担心魔物攻击身为后排的卡米拉与蒂芙尼了。」
「我一定会学会的，姐姐大人。」
不知为何，卡米拉似乎相当有动力。
「会长！快来这边！山洞里有奇怪的声音！」
远处传来炎之征服者一行的呐喊。
应该是他们发现了藏有沼泽巨蟒的山洞吧。
「卡米拉、玛丽，准备一下就回去，另外蒂芙尼，之前用来对付冰雪妖精的方法不能随便展示给其他人，知道吗？」
「小气。」
「要是被心脏不好的人看见，肯定会引发事故啊，好了好了，不要再噘嘴了，快跟上吧。」
朝两边拉了拉蒂芙尼暖呼呼的脸，伊丝四人走向炎之征服者。

第三十五章 绝望的开幕

有着宽广空间的洞窟里几乎没有光线，阴冷潮湿的气味混合着兽臭令人连连皱眉，加上洞窟内隐隐传来的低吼，给人一种一旦踏入就无法再回来的感觉。
这里是死亡之地。
克莱门汀举着火把，站在洞窟外小心朝内窥探。
「里面有魔物。」
低低的兽吼足以证明一切，为了弄清楚到底生活着何种魔物，克莱门汀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嗅了嗅。
「没有血腥味，里面生活的是非生物魔物吗？」
非生物魔物通常指石巨人、冰雪妖精这类不用进食，只要吸收魔力就能生存的魔物，特点是智慧不高，但物理与魔法抗性令人咋舌。
克莱门汀陷入沉思，自己一行或许应该把这里标记起来，回去通报给赫敏伯爵，贸然进入洞窟的行为极不明智，倘若里面生活的是非生物魔物，能居住在如此明显并且宽阔的洞窟，已经足以证明里面的魔物拥有极高等级，就自己带来的这些人，说不定会全灭。
仿佛看出了克莱门汀的疑虑，一名炎之征服者的队员走上前。
「会长，要撤退吗？这么大的洞窟，里面至少是巨型食人魔等级的魔物。」
「不……我们此次出行的目的是调查火焰巨人，如果泥土里有血腥味，本大爷或许会撤退，这意味着里面生活的是普通魔物，就算进去也得不到火焰巨人的线索，但问题是没有血腥味，不进去调查，我会一直惦记着这里。」
说话的同时，克莱门汀把身后背着的火红色重剑取下。
「况且万一被沧蓝那群人找到这里发现线索，事后本大爷可不会只是后悔那么简单。本大爷要进去看看，来两个跑得快的人跟着我。」
「请小心。」
将克莱门汀的话传达下去，队伍里紧跟着走出两名使用长剑与盾牌的战士。
伊丝跟着走上去。
「喂喂，克莱门汀，你该不会不打算叫我吧？」
「呃……伊丝小姐，在下没有独吞线索的打算，只是此行过于危险，嗯——这样吧，即便我们在里面发现了火焰巨人留下的痕迹，我们也会把从伯爵大人那里拿到的赏金分给您三成，这是预先商量好的比例。」
「我倒不是说这个。」
洞窟里的沼泽巨蟒虽然被自己绑起来，但再怎么说也有32级，自己之所以提出跟随的建议，是担心克莱门汀与另外两个冒险者出现危险。
为了说服克莱门汀，伊丝朝洞窟里伸手。
「『光』。」
原本只有火光摇曳的洞窟顿时被金色填满，耀眼的光芒将漆黑变为白昼。
「这样克莱门汀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比起用火把照明，还是有一位魔法咏唱者跟着更好。」
「这份光芒……好吧，还请伊丝小姐随我们一同进去，不过在下要强调一点，如果遇见危险，请伊丝小姐不用顾虑我们，立刻掉头回来。」
「嗯。」
与克莱门汀达成一致后，伊丝四人走进洞窟，习惯性的，伊丝展开全知地图，准备看看附近状况。
——有了意外发现。
在距离炎之征服者约两公里的地方，沧蓝的冒险者正被一大片红点追逐，里面既有飞行魔物的身影，又有大量只生活在雪地里的魔物，其中更是有一条名为梦魇翼鱼的强大存在，等级超过了自己昨天设定的30级危险线。
昨天明明排除了附近等级超过30级的魔物才对。
不过暂时威胁不到我们，沧蓝那群人算是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贸然闯进危险地带，普通人想要勾引这么多魔物都不可能，再加上那只超过30级的梦魇翼鱼，大概是他们使用了诸如『魔香』之类可以吸引魔物的魔法道具，结果没控制好度，引火烧身了吧。
然后值得注意的就只有出现在安东尼奥城郊外的异动，本应是森林的地方出现了大量密集光点，里面既有帝国的堕魔者，也有许多恶魔族的下级恶魔。
虽然二者间隔了十足距离，但考虑到出现的时机，应该是有所预谋的联合行动。
「最先是凯尔特城的帝国堕魔者，现在又是安东尼奥城么，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攻下安东尼奥城，不动用赫敏之塔的话，以现有力量不可能守住城市吧。」
当然，这种事情还轮不到自己插手，拥有赫敏之塔控制权的赫敏伯爵有自己的考虑。
关掉全知地图，伊丝把注意力放在脚下的路上，洞窟虽然只有的一条路，但如果不注意凹凸不平的湿滑地面，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哒哒的脚步声与水滴声回荡在洞窟中，克莱门汀与另外两名冒险者面色凝重的小心前进，贴着墙壁走路的行为配合异常谨慎的动作，令大摇大摆走路的伊丝感到些许尴尬。
「咳哼，克莱门汀为什么会想成为冒险者？」
「嘘——」克莱门汀停下脚步，对伊丝比出噤声手势，「伊丝小姐，还请安静一些。」
「啊啊。」
也许自己该把沼泽巨蟒丢在雪地里。
出乎伊丝意料的是，克莱门汀明明让伊丝安静一些，自己却又主动开口回答问题。
「刚开始是为了变强，现在是为了钱，前任会长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他们走了以后，子嗣与父母的生活自然要由我们这些人照看。等干完这票，从伯爵大人那里拿到的赏金就足够前辈们的家庭生活五年时间，我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去外面见识更广阔的世界，等提升了足够实力，才能把沼泽巨蟒和沧蓝彻底铲除。」
看来克莱门汀也有自知之明，以现在的成长速度无法战胜沼泽巨蟒。
「HUUUUUUU——」
低吼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走在最前方的克莱门汀停下脚步，眼神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我先进去。」
拖着火红色重剑，克莱门汀消失在洞窟拐角。
◇
即便是初春季节，赫敏雪山上也异常寒冷，枯枝与白色大地成为世界的唯二颜色，寒风夹着雪粒拍打在人脸上，连太阳的光芒都无法带来温暖。
双手捧到嘴边不断哈气，卡米拉抬起头，从雪山之上俯瞰大地，过去她并不是没去这样的雪山，或者说，佩西亚领内其实很多地方都被冰雪覆盖，卡米拉接受训练的场所也经常是雪地，但是，像现在这样，能够驻足欣赏风景，不去在意命令的时间她还是第一次。
宁静、纯洁、仿佛能净化一切的白色世界令人心驰神往，如果附近有一个可以生火的木屋，自己大概会很喜欢住在里面吧，当然，前提是姐姐——伊丝也待在里面，两个人坐在窗边，捧着热茶欣赏雪景。
「就是太冷了……」
搓了搓手，卡米拉再次朝双手哈了口白气，如果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朵肯定会被冻伤。
——那样就不好看了。
想到这里，卡米拉环顾了一圈周围，炎之征服者的冒险者们井然有序的把守在洞窟外围，自己一行则处于被保护的圈内。
反正现在也没有危险，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冷风。
这样想着的卡米拉弯下膝盖，蹲在没有积雪的洞窟入口，双手捂住耳朵——这样就不会让耳朵冻伤。
呼吸产生的白雾在眼前缓缓升起。
嗯，像现在这样能够安静蹲下来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也是第一次，以前没有体验过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展现在眼前，种种一切都让卡米拉倍感新鲜，倘若不是姐姐大人的话，自己一定还待在那个没有温暖的世界里吧。
轻快的心情令卡米拉不禁哼出不知从哪听到的曲调，然后，一双冒着热气的手突然从两边按住卡米拉脸颊。
卡米拉下意识回过头。
是穿着厚厚冬装的玛丽和只套了一件神官服的蒂芙尼，玛丽正握着蒂芙尼的白嫩小手，把蒂芙尼的双手按在自己脸上。
似乎看出了卡米拉的疑惑，玛丽从蒂芙尼后面冒出头，尖尖的精灵耳朵配合栗色长发与可爱五官，给人一种天真且富有活力的印象。
「诶嘿嘿，看见卡米拉小姐好像很冷的样子，所以就把蒂芙尼叫过来了，怎么样？蒂芙尼很暖和吧？」
虽然很想在这里否决玛丽，但却意外觉得说不出口，卡米拉撇了撇嘴。
「还算暖和。」
「傲娇。」
蒂芙尼以缺乏感情起伏的语调说出会让伊丝喷水的话，可惜卡米拉没能理解这个外来词，只是将其认为是蒂芙尼对她的夸奖。
「随你怎么说。」
卡米拉轻呼了口气，随后站起身，蹲在地上是一种不够淑女的动作，卡米拉不想被其他人看到。
「卡米拉小姐明明很冷，却不愿意说出来呢，啊，难道这就是大人的余裕吗？」
看着玛丽夹杂了羡慕与崇敬的眼神，卡米拉内心只有一个感想——这家伙绝对是呆鹅。
「是傲娇。」
蒂芙尼再次强调，但听不懂的卡米拉与玛丽一同忽视掉。
「只是还没到需要说出来的时候。」
「如果告诉主人大人的话，主人大人肯定会啪~的一下做出可以让卡米拉小姐暖和起来的东西。」
「那会给姐姐大人增加麻烦，以姐姐大人的能力，本可以自由的在大陆上行动，愿意带着我们一起就已经是值得我们感激的事情，怎么能再要求其他。」
「对、对不起……」玛丽先是低下头道歉，然后又犹豫的说，「但我觉得主人大人应该很喜欢我们和她一起哦，主人大人平时总是一副在想事情的样子，表情也很冷淡，不过只要一和卡米拉小姐说话，脸上就会有微笑，如果不是喜欢卡米拉小姐的话，一定不会露出笑容吧。」
「你这家伙偶尔也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嘛。」
卡米拉拍了拍玛丽有着栗色长发的脑袋，以前根本不会有的亲昵举动令玛丽受宠若惊，卡米拉每拍一下，玛丽的肩膀就会跳动一次，整个人也局促不安起来。
「欺负。」
蒂芙尼勇敢的插^入玛丽与卡米拉之间，就像鸡妈妈保护小鸡那样，张开双臂将玛丽挡在身后。
卡米拉撇了撇嘴。
「嘁，蛐蛐史莱姆。」
「告状。」
「还是等你彻底学会了人类语言再谈告状的事情吧，现在的你就算告诉姐姐大人，姐姐大人也听不懂，说到底，姐姐大人就算听懂了，也只会站在我这边。另外玛丽，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绷带摘下来？」
后面一句话是对玛丽所说，玛丽至今都一直用绷带缠着红色的左眼，以前卡米拉什么想法也没有，但今天看在玛丽说姐姐大人很喜欢自己这点，还是稍微关心一下好了。
「对不起……」
再次道歉，玛丽像是在自卑般低下头。
借助身高优势，卡米拉的手越过蒂芙尼，强行扶正玛丽的脑袋。
「为什么要道歉？大陆上又不是没有异色瞳的人。」
「不小心使用能力的时候……会被当成怪物……」
「那些人是那些人，我们是我们，算了，看在刚才的份上，以后要是有人敢说你是怪物，我会让他们从世界上消失，嗯，这是在维护姐姐大人的财产。」
「咦？消、消失？那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快答应。」
这一次，蒂芙尼不再站在玛丽一边，而是转过身，以严肃表情让玛丽点头。
在两人的胁迫下，玛丽不情愿的同意。
「好……好吧……」
「嗯，好孩子。」
如同大人般，明明个头比玛丽还要矮，蒂芙尼却满意的伸手摸了摸玛丽的栗色长发，然后，如同被惊动的小猫般，蒂芙尼的动作突然停住，皱起眉看向左手边的南方。
发现蒂芙尼的异样，卡米拉追问。
「怎么了？」
「魔物。」
「魔物？」
「很多。」
「啧。」
蒂芙尼身为魔物，在五感上比人类更加敏锐，卡米拉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朝洞窟里跑去。
「玛丽，让炎之征服者的人准备战斗，我去把姐姐大人叫出来！」
「好的！」
卡米拉才刚跑进洞窟，炎之征服者的人便发现了异常——大地开始震颤，远处被白雪覆盖的雪峰一个接一个出现黑点，接着，黑点逐渐连成一片，呈锥形疯狂的朝炎之征服者涌来。
「那是什么？！」
炎之征服者中的一人张大嘴巴。
「看旗帜好像是沧蓝的人，但沧蓝那群杂碎这次不是出动了三十多人吗？看现在的样子，他们好像只剩下几个残兵，后面还跟着魔物。」
WUUUUU——WUUUUU——
如同吹响了长角，又仿佛鲸鱼的叫声，悠长的鸣笛回荡在山谷，如果不是炎之征服者一行已经走到山脉中的平地，光是雪崩就足够让队伍陷入险境。
所有人都把视线看向雪峰尽头，当一只体型比地龙还庞大，拥有鸟类双翼与鲸鱼身体的魔物出现在天空，将整个太阳遮住，为大地带来阴影时，人们不约而同的吞咽起口水，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甚至掺杂了些许绝望。
「梦魇……翼鱼。」
（13/24）

第三十六章 雪山上的追逐

「所有人，快撤！」
身为临时会长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大喊，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梦魇翼鱼，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梦魇翼鱼的认知——只存在于神话中，被恶魔所驱使，作为堕天使坐骑的强大魔物，单轮麻烦程度，比地龙更加棘手。
同时拥有飞行能力与极高抗性的魔物，在所有冒险者眼中都等同于噩梦。
更不用说这只梦魇翼鱼下方还有许多其他种类的魔物，即便把梦魇翼鱼去掉，剩下的魔物群也绝不是炎之征服者能抵抗的数量，足以令人绝望的光景令所有人都下意识心生惧意，连抵抗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立刻逃走。
「会长还没有出来。」
「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全灭，撤退！快回去通报伯爵大人，赫敏雪山有灾难级魔物出现！」
「可恶。」
炎之征服者开始摇摆不定，他们既不愿意抛弃还在山洞里的克莱门汀，也不想正面与魔物群发生接触。
值得庆幸的是，克莱门汀、伊丝与卡米拉五人很快从洞窟里跑出来，并且因为卡米拉的提前解释，了解到了事情发展。
刚一出洞窟，克莱门汀便挥舞着手臂大喊。
「战士背着魔法咏唱者先跑，留下几个能打的在后面拖住梦魇翼鱼，只要坚持到下山我们就安全了！」
「「了解！」」
振奋人心的声音出现，炎之征服者的人立即动了起来，接着，克莱门汀把目光转移到伊丝身上。
「伊丝小姐，还请带着您的人和魔法咏唱者一起撤退，梦魇翼鱼不是普通魔物，有它出现意味着堕天使就在附近，还请务必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领主大人，让领主大人向国王求援，安东尼奥城马上有危机降临！」
「克莱门汀也小心。」
点头答应克莱门汀焦急的请求，伊丝转过头。
「卡米拉，让玛丽背着蒂芙尼，我们先离开雪山，地面的魔物数量太多，万一被淹没会有危险。」
「好的，姐姐大人。」
与卡米拉一起，伊丝加入到最先撤退的一批，克莱门汀的决策固然正确，但是却因为思考不够周全算漏了一点——进攻过来的魔物不止是梦魇翼鱼，还有如同海浪般，数以百计的史莱姆、银狼以及冰雪妖精，当克莱门汀带着一批最强战力吸引梦魇翼鱼的注意力时，从山上俯冲下来的魔物群会把魔法咏唱者一行吞没。
队伍迅速开拔，克莱门汀带着一部分战士挥舞着火把朝东边跑开，而行动速度较慢的魔法咏唱者与小部分战士则朝来时的西边赶去，为了不被魔物赶上，那些小部分战士一边跑一边不要命的抛洒驱魔粉——大部分魔物都讨厌驱魔粉的味道。
然而，正如伊丝从全知地图上看到的那样，大量单独拿出来根本不算什么的魔物在此刻成为异常棘手的存在。
最先是引发魔物暴动的沧蓝冒险者。
他们丢下旗帜与武器，为了加快逃命速度，连头盔和肩甲都丢在身后，如果不是因为解开腿甲与胸甲太浪费时间，他们早就脱得只剩下一件衣服狂奔。
当从山上俯冲下来的沧蓝看见正在疾驰的炎之征服者一行时，眼中的绝望之色顿时爬上希望，从原来的笔直朝山下逃跑变为直奔炎之征服者，双方距离很快只剩不到一百公尺。
「快、快救救我们！魔物暴动了！」
「只是拿走冰霜结晶就成这副样子！」
为首的一人双手抱着一枚巨大晶体，看见这枚晶体后，炎之征服者队伍中的人瞬间浮现愤怒神色。
「该死的！原本是你们搞的鬼！」
冰霜结晶？
负责殿后的伊丝回过头，对那枚需要成年人双手合抱的巨大晶体使用『上帝之眼』。
——只诞生于极寒领地，凝聚了庞大水元素与魔力，被众多魔物所依赖的魔力源头。
啧。
魔物之所以暴动，完全是因为沧蓝的人偷走了魔物的至宝。
「把冰霜结晶丢进山谷！不然魔物就要过来了！」
强忍着想要杀人的怒火，炎之征服者的冒险者朝紧随其后的沧蓝冒险者大吼，但只剩下不到五人的沧蓝冒险者不为所动。
「这是我们工会付出巨大牺牲才换来的宝物，一枚就值五十金币，不可能就这么丢掉！」
「呜啊！」
话才刚说完，落后在队伍末尾的一名沧蓝冒险者便落入银狼口中，虽然那名冒险者连忙弹动双腿，想要将扑在身上的银狼踢开，但银狼准确找到冒险者防守的空当，一口咬在冒险者手臂上。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唔。」
惨叫声很快淹没在紧随其后的银狼群中，看见同伴落难，沧蓝冒险者的逃跑速度顿时更快一分，原本寸步难行的雪地到处都飞溅着被人们踢起的雪花，迎面吹来的寒风如同刀刃般，将皮肤刮的生疼。
而为了照顾队伍里跑的慢的魔法咏唱者，炎之征服者队伍的行进速度比沧蓝要稍慢一些，原本不到百公尺的距离很快拉进到不足三十公尺。
「还不快把冰霜结晶丢掉！再不丢下去我们都得死！」
「不可能！」
「混蛋。」
「『风缚术』。」
随着卷轴撕破的声音响起，一道青色光芒从沧蓝冒险者中的一人身上飞出，笔直追向故意落后在队伍末尾的伊丝身上。
「虽然不好意思，但还请你拖住后面的魔物吧！」
『风缚术』可以在短时间内限制被施术者的行动，用在这里无疑是为了让伊丝成为喂饱魔物，拖住魔物行动的牺牲品。
「姐姐大人！」知道魔法正体的卡米拉脸上浮现狰狞之色，停下脚步，单手拿着法杖，卷携着地面的雪花一同转过身，「对姐姐大人出手，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崩落』。」
「呜啊！」
毫无预兆的，沧蓝一行人脚下突然出现陷坑，包裹那名撕开卷轴的魔法咏唱者在内，其中两人直接落入陷坑里，接着被紧随其后的魔物淹没。
但手中抱着结晶体的那名沧蓝冒险者逃过一劫，一边继续飞奔，一边惊惶的解释。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魔法也不是我放的，不要让我被魔物吃掉啊！」
「卡米拉，冷静些，我没事。」
由于卡米拉愣在原地不动，跑在后面的伊丝索性直接将卡米拉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姐姐大人，那群贱人敢对您使用魔法！」
「现在的任务是护送炎之征服者离开这里。」
后面的那群魔物自己随手就能解决，这也是自己落后在队伍最末的原因，如果不是觉得仅凭一人就解决所有魔物过于惊世骇俗，伊丝早就自己上阵，把那些魔物赶回去。
当然，多一桩麻烦不如少一桩麻烦，只要把冰霜结晶丢掉，自己一行的危机就将得到解决，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把餐叉，看准时机，投掷向身后距离自己只剩不到十公尺的冰霜结晶。
强烈的冲击以一个精妙角度击打在结晶侧面，随后，就像被球杆击中的高尔夫球那样，沧蓝冒险者手中的冰霜结晶直接朝山谷下飞出去。
这样一来，魔物就不会追逐自己一行了。

第三十七章 无形之手

「我的结晶！」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沧蓝的冒险者并没有降低逃命速度，只是一脸肉疼的看着掉下山谷的冰霜结晶。
和伊丝意料的一样，原本追逐着冒险者的魔物如同看见火光的飞蛾那样，一个接一个的朝悬崖下扑去。
这样就没问题了。
「伊丝小姐，帮大忙了！」
「感谢！」
炎之征服者的人立马投来感谢之词，同时只剩两人的沧蓝冒险者也终于跟上炎之征服者的队伍。
「咿呃！那群魔物又过来了！」
和沧蓝冒险者说的一样，数量大大减少，但还是有接近百只的魔物追赶着跟进上来。
「为什么？！冰霜结晶不是已经被丢下悬崖了吗？」
「别管那么多，快跑！」
「不行了，已经跑不动了。」
「你不是和娜兹说好了，回去了就和她结婚吗，怎么可以在这里放弃啊混蛋！」
「这么说我不是更回不去了吗！」
HU——HU——
由于炎之征服者的人行动速度偏慢，伊丝到现在甚至可以听见身后魔物奔跑时产生的风声，再过不久就会发生接触了吧。
左手扛着一动不动的卡米拉，伊丝用另一只手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
事到如今，就这样装作被魔物牵制在后面，然后与队伍脱离，接着一口气把魔物全部干掉吧！
想法刚冒出来，情况便发生了变化。
炎之征服者中的一人大喊。
「我看到斯塔大人和领军了！他们正朝我们的方向过来！」
「坚持到斯塔大人赶到就是我们的胜利！」
整个队伍的速度都提升一截，伊丝收回刚才的想法，转而横挥冈格尼尔，将企图从后方扑向自己脖子的一只狼型魔物抽飞，同时，肩膀上的卡米拉也开始咏唱『火球』魔法，如同行走的火炮般喷射火焰。
终于，拉锯战般的逃跑以与士兵的接触结束。
「斯塔大人！魔物来了！」
「交给我们！你们去后面修整队伍！」
「「好！」」
与炎之征服者一行擦肩而过，率领着二十名强壮士兵的斯塔组成防线，将魔物们拦在前方。
经历剧烈运动的炎之征服者一行人如同脱力了般，直接瘫倒在雪地里，大口喘息着，而伊丝则趁这个机会观察起战场。
全知地图上，堕天使亚列现在正和一只使魔待在赫敏之塔顶层，结合安东尼奥城外的恶魔、帝国的堕魔者以及出现在赫敏雪山的梦魇翼鱼，这次混乱肯定是亚列的计划。
之所以把梦魇翼鱼召唤到雪山上，应该是想趁安东尼奥城内的强大战力都在雪山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吧，昨天自己在雪山上发现那么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魔物，也一定是亚列抓来的结果。
只是比起收拾亚列，现在还是先把那只麻烦的梦魇翼鱼解决掉比较合适，地图上克莱门汀一行人的MP已经耗尽，HP正在一点点的扣除，明显撑不了久。
伊丝把卡米拉从肩膀上放下，肢体的柔软触感令伊丝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不过现在并不是享受的时候，更不用说这种行为稍微有些变态。
「卡米拉，我要离开一下，照看好玛丽和蒂芙尼，我马上回来。」
「您要去哪？」
「帮克莱门汀。」
对卡米拉眨了眨蓝色眼眸，伊丝以上厕所为借口脱离队伍，换上披风与面具，以传送魔法离开。
眼前依旧是没有变化的雪白大地，只不过多了许多混乱——一只漂浮于空中的黑色鲸鱼正在雪地里横冲直撞，而雪地里如同蚂蚁般大小的黑点则在鲸鱼冲撞下四散逃离。
即便是19级的克莱门汀，在面对拥有飞行能力的敌人时也无能为力，陷入即将力竭的窘境，反击的频率与力道越来越小，除了躲避攻击以外，连拉开距离的力气都没有剩下。
「还是快点结束战斗吧，斯塔那边撑不了多久。」
光凭20人的队伍就想阻拦接近百只魔物，人类的战斗力从来都没有这么强过，不然人类也不会在血族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有没有不那么显眼的魔法……」
要是被人当成『有强大吸血鬼出没在人类领地』也很麻烦，伊丝斟酌片刻后，站在数千米的高空朝梦魇翼鱼伸出手，做出隔空抓握的动作。
『无形之手』
不带任何属性，甚至完全不可视的一种高阶魔法，也是伊丝第一次对拥有生命的东西动用最高阶魔法。
『无形之手』的效果只有一个，利用空间之力创造出一个拥有透明实体的巨大手掌，这个手掌会随伊丝的意志所行动，同时，拥有的力量值也等同于伊丝本人的五倍。
因为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引发地形改变，所以伊丝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只试验了一次就弃置不用。
「那么……」
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巨大鲸鱼，伊丝隔空抓握的手缓缓合拢，紧接着，就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了般，原本朝克莱门汀俯冲下的巨大金鱼突然停住不同，接着，如同被撒了盐的蚯蚓般，身体拼命扭动起来，嘴巴里也发出急促悲鸣。
伊丝并没有给这只鲸鱼挣扎的机会。
大概是因为体型巨大的缘故，『无形之手』上传来鲸鱼扭动的力量，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足以让伊丝挑起眉毛，如果是自己凭肉体对付这只鲸鱼的话，不施加『力量提升』之类的魔法，估计不能像地龙那样单手举起来吧。
「先去一边凉快。」
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无形之手，伊丝缓缓举起巨大鲸鱼，做出投掷般的动作，稍微积蓄了一点力量后，猛地把巨大鲸鱼朝赫敏雪山北方丢去。
WUUUUUUUUU——————
伴随迅速消失的悲鸣声，梦魇翼鱼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样就没问题了。」
解除『无形之手』，伊丝传送回之前的传送点，脱下伪装，径直跑向处于战斗中的领军与炎之征服者一行人，直冲云霄的喊杀声已经说明了场面的惨烈。
然而，当伊丝真正看到雪地里的景象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伊丝诧异的歪了歪脖子。
喊杀声确实来自于炎之征服者与赫敏领的士兵，每个人都是浑身浴血的力竭模样，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做不到，不过，这样的他们却呐喊着给倒戈帮助人类的史莱姆加油。
「干死这群魔物！」
「对！把他们吞掉，然后丢到悬崖下面！」
「侧翼！侧翼要被攻破了！小姑娘，快让新的史莱姆过去增援！」
正如伊丝看到的那样，局面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样子——蒂芙尼被一群冰雪史莱姆簇拥着，同时，史莱姆们也如同士兵那样，一个接一个投身于对银狼以及冰雪妖精的战斗中，双方扭打在一起，混乱场面令人联想到搅在一起的毛线球。
（14/24）

第三十八章 巧合的矛盾

「发生了……什么？」
伊丝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愕，就现在的状况看，应该是蒂芙尼操控了史莱姆，让史莱姆帮忙作战，但问题是蒂芙尼根本就没有操控史莱姆的技能，更何况就现在的数量——大约有三十只史莱姆，以蒂芙尼的精神强度，不论如何也无法同时操控这么多。
出于不打扰蒂芙尼的考虑，伊丝一边看着如同指挥官般调集史莱姆的蒂芙尼，一边悄悄走到坐在雪地里，大口调整呼吸的卡米拉与玛丽身边。
「卡米拉小姐！主人大人回来了！」
「姐姐大人——」
「嘘。」
伊丝比出噤声手势，然后蹲下身，与卡米拉的视线平齐。
「卡米拉，蒂芙尼怎么了？为什么会在操控史莱姆？」
「您走以后，士兵组成的防线因为魔物太多，很快开始崩溃，即便炎之征服者和我们一起加入战斗也无法挽回局面。只是就在我们以为守不住的时候，蒂芙尼突然从雪堆里召唤出了许多史莱姆，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雪堆里么……」
应该是原本就藏在雪堆中的史莱姆吧，不过这样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蒂芙尼可以控制史莱姆。
只有问本人才知道答案。
同时，伊丝还有另一个在意的事情。
不知为何，之前那个名叫斯塔的士兵首领现在一副阴晴不定的表情，看着蒂芙尼的眼神里比起感谢，更多的是惊疑，仿佛在猜测什么，又似乎有十足恐惧。
难道因为蒂芙尼可以操控史莱姆，所以想打蒂芙尼的主意吗？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之后还是看紧点蒂芙尼吧。
由于雪堆里源源不断出现的史莱姆大军，蒂芙尼所指挥的史莱姆军团很快便压过了魔物群，到战斗结束时，三十多只史莱姆变成了五十多只，而魔物们要么被史莱姆吞噬溶解，要么被丢下悬崖。
「快起来！赶紧离开这里！」
趁着短暂的平静，名为斯塔的将领振臂高呼，士兵们包括炎之征服者的人挣扎着从雪地上爬起，所有人的魔力都几近枯竭，许多负伤者就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必须要其他人搀扶。
「斯塔大人，我们的会长还没回来！」
一名炎之征服者的冒险者呼喊道。
斯塔面色凝重的皱起眉毛。
「恐怕已经回不来了，你们应该清楚梦魇翼鱼意味着什么，待在这里只是等死，不想离开的人可以留下。」
「可是……」
「喂，看那边，那是什么！」
沧蓝的冒险者指着远处山巅大喊，如同雪崩般，伴随隐隐的轰鸣声，一团肉眼可见的灰色物体正朝山下冲过来，人群里响起牙齿打颤的声音。
是新的魔物群。
「混蛋，怎么还有！」
「等等，是会长他们，会长他们也回来了！」
「我去接应会长！」
十分勉强的，炎之征服者中的几名冒险者想要前往接应克莱门汀，要是让他们去的话，只会给克莱门汀添麻烦，伊丝及时拦住。
「让我去吧，你们和领地里的士兵先下山，卡米拉和玛丽也是，带着蒂芙尼回去。」
说到这里，伊丝悄悄拍了拍卡米拉肩膀，以不会让其他人听见的语气小声说。
「注意保护好蒂芙尼。」
「是，姐姐大人。」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伊丝小姐，会长他就拜托您了。」
「相信我吧。」
挥手告别下山的炎之征服者与卡米拉，伊丝重新展开全知地图，克莱门汀一行的体力所剩无几，从远处看连走路都十分吃力，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不到一刻钟时间就会被魔物吞没，同时，魔物也会顺着追向跑下雪山的卡米拉她们。
「带着克莱门汀他们飞行……虽然不是不能做到，但和十级的设定不符啊，还是直接去拦截追过来的魔物吧。」
只要把作为危险来源的魔物干掉，就算克莱门汀用手倒立着走路，也一定能离开雪山。
这样想着的伊丝发动『短距离传送』，来到浩浩荡荡的魔物浪潮面前。
和之前平均不到7级的魔物群不同，这群生活在雪山深处的魔物最高15级，最低也有8级。
「没完没了啊……」
叹了口气，面对俯冲而来的魔物群，伊丝张开双臂，准备使用魔法，然而，在伊丝使用魔法之前，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突然涌现在伊丝脑海，几乎下意识的，伊丝转过身。
——一道红色光束从赫敏之塔塔顶笔直射向自己。
『绝对防御』
争取0.3秒的时间，伊丝后退的同时，又连续施加三重防御魔法。
轰！！！
红色光束眨眼落到地面，接着是遮蔽视线的漫天气雾。
绝煞的光景持续了足足十分钟后，烟尘弥漫的山头才终于浮现出灾难过后的画面。
仿佛巨人用力砸过这里一般，凡是被红色光束覆盖的地方，连同雪层在内，地表凹陷下至少十公尺深度，其上的魔物更是被瞬间蒸发，连皮毛与骨头都不剩下的消失在世界上。
整个山头被硬生生抹平一截，覆盖其上的白雪被黑色泥土所替代，地面发出仿佛把木炭放入水中的呲呲声，滚滚热浪飘荡在山谷，引发连锁雪崩。
在周围都深凹下去的地形里，只有伊丝站立的位置竖立着一根高约十公尺的石柱，由于伊丝及时展开的防御魔法，伊丝周围一公尺的范围里并没有受到损害。
应该有八阶魔法的水准了吧？
伊丝粗略估算着威力，自己施加的三重防御魔法中，最外层的魔法为十阶魔法『神圣壁垒』，现在，神圣壁垒正完好无损的竖立在自己面前，换言之，刚才那一击的威力并没有抵达十阶。
如果说萨麦尔的终极魔法『禁忌之月』相当于五阶魔法，而『帝国恩赐』相当于四阶魔法的话，结合地形损害以及超长的攻击距离，来自赫敏之塔的攻击大概处于七阶魔法到八阶魔法之间，还不如自己吼出来的『爆裂』魔法。
「暂时安全么……记得在控制赫敏之塔的人是堕天使亚列，刚才的攻击是想清扫魔物？但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伊丝索性直接发动『高阶传送』进入赫敏之塔顶层——有种被什么东西排斥的感觉，不过并不是无法进入，阿莱克西亚之塔大概有禁止他人进入的结界吧，伊丝没有太在意。
四面透风的赫敏之塔顶层除了一个漂浮着的巨大水晶球外，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
「逃跑了？」
全知地图显示亚列正在赫敏伯爵的宅邸里。
「算了，还是先去蒂芙尼那里。」
斯塔领走前看着蒂芙尼的眼神令伊丝感到不安，没有多做停留，伊丝离开了赫敏之塔。

第三十九章 接踵而来的危机

太阳开始西沉，橘红色的光芒映照大地，将所有一切拉出长长的影子。
大概是听说梦魇翼鱼出没的缘故，街道上一片混乱，人们带着大小包裹，纷纷涌向城门，而不愿意逃离的人则紧闭门窗，到处是大人的呼喊声与小孩的哭声。
如果不是安东尼奥城的街道足够宽阔，现在人头攒动的模样绝对会引发踩踏事件。
无视这些变化，伊丝借用小巷回到炎之征服者的宅邸，和主干道不同，这里显得十分清净，不过从大门外没有护卫，庭院里来回跑着下人的景象看，安静只是表象。
推门而入，伊丝穿过庭院，直接来到一楼大厅。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皱眉。
雇佣的仆役慌忙端来热水，为负伤的冒险者们清洗污血、包扎伤口，同时，没有走上雪山的冒险者以及还能战斗的人正擦拭武器、穿戴防具，通过魔法药恢复精力的克莱门汀大声指挥着下属，金属摩擦声，人们的窃窃私语以及伤者吃痛的叫喊混合在一起，加重了大战在即的氛围。
「是伊丝小姐！」
「伊丝小姐回来了！」
如同看到救星般，原本一脸严肃的冒险者们眼中亮起光芒，一齐涌向伊丝，克莱门汀更是迫切的两三步来到伊丝身前，如果不是伊丝小步躲闪，现在肯定已经抓着伊丝的手上下查看是否受伤。
「看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好了，伊丝小姐，我们还准备组织人手上山搜寻您。」
「太阳都已经快落山了，现在上去不是自找苦吃吗？」
还好自己回来的及时，伊丝庆幸的同时，看了一眼卡米拉三人的位置——待在宅邸二楼，没有贸然上山寻找自己。
「这次行动如果没有伊丝小姐参与，我们绝对无法回来。只是感谢的话还请容我留到以后再说，受领主大人征召，我们这些人要投入另一场战斗。」
尽管脸庞与盔甲上都还残留着战斗痕迹，但克莱门汀的眼中却饱含着强烈意志，给人一种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想法的印象。
伊丝下意识追问。
「什么战斗？」
「抵抗攻城的恶魔族，就在前半个小时，大批下级恶魔突然出现在郊外森林，现在他们已经抵达城下，和守城的士兵对峙，伯爵大人动用了强制征召令，所有接受过战斗训练的人都必须加入这场战争，抵御恶魔族的进攻。」
「城门被关闭了吗？」
「是的，现在所有人都无法进出安东尼奥城，伊丝小姐可以先和卡米拉小姐她们待在宅邸二楼，战时人手紧急，士兵们不会来宅邸强制把伊丝小姐你们带上战场，等今晚的战斗结束后，在下会亲自带您和家眷从隐蔽通道离开安东尼奥城。」
仿佛每耽误一秒都是极大损失，克莱门汀语速极快，在他说话的时候，炎之征服者的可参战人员也终于做好准备工作。
「会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嗯，现在出发！」
伊丝连忙叫住克莱门汀。
「等等，克莱门汀，你应该知道恶魔族很危险吧？」
「啊啊，是的，但只要干完这票，强制征召令带来的巨额枚金币足以让我外出很长一段时间，每杀死一个恶魔就能多领5金币，这样的丰厚回报就算做梦都不会有，在下会记得伊丝小姐今日的援助，等解决完恶魔族以后，再报答伊丝小姐的恩情！」
背对着伊丝挥了挥手，克莱门汀率领着近20名冒险者，大步朝城门跑去，紧接着，城门处响起如同山峰倒塌般的巨大轰鸣。
那是魔力炮的声音，以魔力驱动的、足以威胁到龙种的大型武器，同时，也只有安东尼奥城这样富庶的城市才可能配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么，但这样一来，我也就无事可做了啊。」
如果放在平时，伊丝会安稳的躺在床上，毫无心理负担的睡上一觉，但在与炎之征服者的冒险者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伊丝多多少少有了友谊这样的东西，如果就这么让他们死在战场上，以后每当想起时，自己都会良心不安吧。
看了一眼大厅里咬着牙忍耐疼痛的冒险者，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排低级魔法药放在桌上，顺带朝擦肩而过的仆役招了招手。
「把这些药洒在伤势较重的人身上。」
吩咐完以后，伊丝踏上楼梯，来到卡米拉三人所在的房间。
「卡米拉，我进来咯？」
「嗯。」
伴随哒哒的脚步声，在伊丝推开门之前，卡米拉便从里面拉开了房门，玛丽正趴在窗户上，一脸担忧的看着城门的方向，而蒂芙尼则以史莱姆形态晃晃悠悠的来到伊丝面前。
「伊丝，魔力。」
「嗯。」
伊丝坐在床上，让蒂芙尼缠绕上身体的同时看向卡米拉。
「卡米拉和玛丽没有受伤吧？」
「虽然下山的时候被暴动的魔物所偷袭，但拜姐姐大人给予的魔法袍所赐，没有受伤。」
「玛丽呢？」
「只是魔力用完了哦，主人大人，克莱门汀先生他们……我闻到一股不好的味道。」
玛丽咬着嘴唇，一副十分担忧的模样。
伊丝朝玛丽招了招手，示意玛丽坐到自己旁边。
「克莱门汀他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
「补充完毕。」
围绕伊丝脖颈舔了个遍的蒂芙尼松开伊丝，从淡绿色的史莱姆团缓缓变成人类女孩姿态，站在伊丝面前，满足的舔了舔手指。
「饱餐。」
「蒂芙尼之前为什么能控制魔物？」
伊丝的问题令蒂芙尼歪了歪头。
「控制？」
「就是蒂芙尼为什么能让史莱姆和魔物战斗。」
「对话。」
「对话？」
「嗯，沟通。」
难道蒂芙尼想说其实她不是在控制史莱姆，而是通过对话来让史莱姆听从自己指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蒂芙尼能同时操控那么多史莱姆——因为根本不是在操控，而是单纯通过对话来让史莱姆们帮忙。
最大的疑问得以解决，伊丝摸了摸蒂芙尼脑袋，然后站起身，朝卡米拉走近一步，然后双手放到卡米拉肩膀上，嘴唇凑到卡米拉耳边。
「卡米拉。」
「咿呃！」
由于耳边突然被伊丝吹了口气，卡米拉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全身一震，伊丝不由得莞尔，拍了拍卡米拉肩膀，示意卡米拉冷静一些。
「我要出去一趟，玛丽和蒂芙尼就拜托卡米拉了，如果遇见危险情况就立刻——嗯，把这个卷轴撕碎，这样卡米拉可以立刻取得与我的联系。」
「原、原来姐姐大人想说的是这个……」
语调像是松了口气，又仿佛有着十足失落，卡米拉低垂着头答应伊丝。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会让她们好好待在房间里。」
对卡米拉点点头，伊丝走出房间后换上伪装，借用传送魔法出现在安东尼奥城郊外的上空。
虽然战斗才刚刚打响，但形势却不容乐观，城墙上属于王国的士兵已经与恶魔族交战，城门前也有数以十计的高大恶魔冲撞城门，到处是喊杀声与燃烧的火焰，在全知地图上，象征王国士兵的光点正快速减少。
「一边倒的战力差距么。」
帝国堕魔者的平均等级在12级左右，其中还有三个等级超过20级的人，而安东尼奥城除了魔力炮以外，最强战力就是19级的克莱门汀。
「下级恶魔里还混有一个中级恶魔。」
一个下级恶魔需要三到五个训练有素的人类士兵才能应付，换成中级恶魔，即便在尾数后加两个零也无法抵御。
换言之，安东尼奥城已经是恶魔们的囊中之物，放着不管的话，肯定撑不到明天白天。
「哈啊，要是让克莱门汀战死在这里，我会很困扰啊，就算要进攻也挑个更好的时间来吧。」
扶了扶遮住半边脸的银色面具，伊丝夸张的掀起披风，从高空俯冲下战场。
（15/24）

第四十章 对战！堕天使亚列！

先从收拾恶魔族开始。
用『圣光列阵』大概可以像橡皮擦擦铅笔那样，轻松抹杀恶魔吧，但那样太过耀眼，伊丝想尽可能低调一些。
毕竟光是恶魔们就足以让人绝望，如果再出现「强大吸血鬼出没」的传闻，不知道其他人会恐慌成什么样子。
「那只中级恶魔在担任指挥官的角色么。」
恶魔族总共有大约300名，其中中级恶魔处于中部靠后的位置。
「如果想要躲起来的话，至少得逃出全知地图的侦测范围以外啊。」
如同水鸟划过湖面，从高空俯冲下的伊丝掠过恶魔们的头顶，但因为太阳已经落山，天空被夜幕遮盖，恶魔们只是听见头顶上的风声，并没有发现伊丝，等到伊丝距离中级恶魔不足二十公尺的时候，身高至少有两层楼高度的中级恶魔才终于有所察觉。
WRYYYYYYYYY——！
长着两个头的中级恶魔似乎并没有语言能力，朝着伊丝发出饱含愤怒的叫喊，让下级恶魔挡在身前，同时自己也拿起一根超过五公尺的大棒，试图用木棒将伊丝拦截下来。
「原本以为中级恶魔会变得像人类，还担心该怎么处理，现在看来，完全是无意义的担忧啊。」
既然对方属于魔物一类，自己也就不用手下留情。
『空间禁锢』
不会产生魔法光的『空间禁锢』以中级恶魔为中心，将周围20码以内的物体全部冻结，而伊丝则趁此机会，对冈格尼尔注入魔力，发动必中的刻印，以冈格尼尔洞穿中级恶魔的心脏部分。
只要斩杀了主将，没有人指挥的下级恶魔就不再是威胁，当然，要是留着下级恶魔在荒郊野外袭击旅客也很麻烦，伊丝上升到高空，如同洒水般洒下一片红色光点——准确的说是火球。
仿佛末世前降下的火雨，无数木桶大小的火球拖着长长尾焰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最终伴随剧烈轰鸣照亮旷野，令人忍不住联想到战争时期接受火炮洗礼的阵地，被笼罩其中的下级恶魔只能嘶吼着四散逃命，完全没有之前攻城的气势。
「虽然还有几个漏网之鱼，但交给领军收拾残局也没问题吧。」
地图上象征恶魔族的光点减少了2/3，等火雨结束后，剩下的恶魔应该不会超过两位数，对领军来说，几百枚散落在野外的魔核应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虽然留下的大小弹坑需要慢慢处理就是了。」
伊丝耸了耸肩，没有继续把精力放在恶魔族身上，转而移动到帝国堕魔者所在的南城门方向。
相比岌岌可危的东城门，南城门的情况明显好了许多，恶魔族可以凭借蛮力与肉体顶着箭矢与魔法强攻，而帝国堕魔者只能先解决城墙上的士兵，然后再突入城内。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南城门处于魔法与弓箭对射的阶段，只是不知为何，在伊丝看来，双方的攻势都异常羸弱，仿佛大家都没有认真战斗一样。
「你们看东城门！天呐！那是什么！为什么这么亮！」
「天空降下了火球……难道领主大人请来了王国的最强魔法咏唱者赫雷斯大人？！」
「赫雷斯大人是宫廷首席魔法咏唱者，怎么会来我们这个边境领地，而且赫雷斯大人擅长的是水元素魔法。」
「说到底，这种范围的魔法根本是禁咒吧？！赫雷斯大人最多也只能使用五阶魔法，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魔法！」
「一定是传说里的末日降临……末日要来了！」
明明在和帝国堕魔者对峙，城墙上的士兵却纷纷把目光投向东城门，不过有这种举动的人并不止这些守城士兵，帝国的堕魔者也都是一副愕然模样，三名帝国秘密部队的队长站在一起，呆呆的抬起头注视远处降下的火雨。
「我记得这个魔法……」其中一人喃喃的说，「初代血族女王阿尔维尔用过的……」
没等他说完，另一名帝国堕魔者队长补充。
「一击毁灭上万人军队的灭世禁咒……」
咕噜。
队伍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东城门……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魔法到底来自于友方的恶魔族，还是安东尼奥城内的敌人？还是说血族趁王国虚弱，直接攻打到安东尼奥城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三名帝国秘密部队的队长面面相觑一阵后，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水晶，心怀期待并且神色中带有急迫的说。
「加快速度吧？」
在未知的力量面前，他们只想快点结束战斗，另外两名帝国堕魔者的队长同样没有迟疑，各自从怀中拿出一模一样的水晶。
面对三个帝国恩赐的围攻，即便是巨龙也只有逃跑的选择，更不用说区区一堵城墙，他们的任务是毁灭安东尼奥城，只要城市毁灭，付出再大代价也不会被追责。
只不过，就在他们准备捏碎手中的水晶时，他们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发生了什么？
想要张嘴，但嘴巴和舌头就像被铁钳钳住了一样无法移动分毫，紧接着，一个人影降落到他们面前，轻而易举的从他们手中拿走帝国恩赐。
「这些水晶我收下了。」
是吸血鬼。
遮住半边脸的银色面具，包裹住大半个身体的黑色披风，长在腰间象征纯种的红色翅膀，以及披散在身后、随风舞动的白色长发，虽然不能看见面具下的表情，但光从露出的诡异笑容以及锋利尖牙就知道，自己一行人的性命已经被对方握在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臊味，那是有人因为恐惧而失禁的结果，只露出下半边脸的吸血鬼捂住鼻子。
「光看实力，你们这些人比那个叫安德的人强，不过胆子却意外的小么，踩死蛆虫会脏了我的脚，对了，你——」
伊丝打了个响指，令面前的一名堕魔者队长恢复自由。
「就是你，把其他人用绳子绑起来，然后自己去安东尼奥城自首。」
「你、你是阿尔维尔七世？阿尔维尔七世只是个不到30级的小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不愿意是么，那就换人吧。」
没有与对方多废话，伊丝再次打了个响指，更改了目标。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候，脑海里突然有种什么东西被接通的感觉，面具下的伊丝微微皱眉，尝试着向脑海里被接通的另一端传递意识。
「是卡米拉吗？」
「姐……姐姐大人，蒂芙尼被堕天使带走了。」
仿佛刚刚经历了战斗，卡米拉的声音既有虚弱也有焦急。
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伊丝内心突然漏了一拍，一边展开全知地图搜索蒂芙尼的位置，一边继续询问卡米拉情况。
「发生了什么？卡米拉和玛丽没事吗？」
「是的，我和玛丽没事，被当做目标的只有蒂芙尼，堕天使把蒂芙尼当成火焰巨人的召唤者，说要把蒂芙尼带到更适合她发挥实力的地方，不顾我们阻拦，强行带走蒂芙尼。」
「啧。」伊丝啧了啧舌，全知地图显示堕天使和蒂芙尼正在赫敏之塔顶层，「卡米拉和玛丽安心留在宅邸里不要乱走，我去把蒂芙尼带回来。」
「请姐姐大人小心。」
「嗯。」
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伊丝发动『短距离传送』出现在赫敏之塔顶层。
和之前来时一样，赫敏之塔顶层是一个四面透风，连栏杆都没有设置的平台，站在边缘处的人一不小心就会从高处掉落下去。
唯一不同的只有站在平台上的人，堕天使亚列、从魔以及蒂芙尼都站在水晶球旁，但蒂芙尼脖子上多了一个金属制项圈，上面散发着微弱的魔力反应。
应该是禁止蒂芙尼变形的魔法道具。
依旧是用黑色兜帽覆盖住脸的打扮，堕天使亚列正抬头仰视浮空于平台上的巨大水晶，张开双臂，语气里满是疯狂。
「今天，将要发生自创世纪结束、神圣历以来最为壮观的魔法，而这个魔法则由我堕天使亚列展开！我将遵从魔王大人的旨意，让一切净化在火焰之中！」
「主人是世界最强的魔法咏唱者。」
「回报魔王大人的宠爱，是我等存在的意义——那么，已经没有等待的必要，让这场盛大的烟火开始吧！」
伴随亚列的大喊，赫敏之塔上的水晶骤然从蓝色转变为红色，然后，水晶上爆发出一道贯穿苍穹的红色光柱，如同瘟疫蔓延般，整个夜幕被染成暗红色，隐隐的雷声回荡在山谷，紧跟着是颤抖的大地与接连崩落的石块，甚至连赫敏之塔都左右摇晃起来。
宛如世界末日的景象令人心生颤栗。
小心屏住呼吸，伊丝浮空在亚列背后五公尺的位置。
还没有注意到我么……
亚列完全沉浸在末日降临的景象里。
「唔！」
被限制在角落的蒂芙尼率先发现伊丝，没有丝毫犹豫，伊丝直接发动瞬移出现在蒂芙尼旁边，伸手抓向蒂芙尼脖颈处的金属项圈。
漆黑的金属项圈顷刻浮现出一连串紫色文字，紧接着，伊丝抓着项圈的手上爆发出一阵蓝紫色电芒。
魔法陷阱。
如果是普通人接触的话，现在肯定已经被电成焦黑了吧，不过比起自己之前制作铁剑时产生的雷暴来说，这种程度还差得太远，伊丝直接凭借蛮力将金属项圈扯烂，然后在堕天使亚列转过头来的那一刻，用『空间跃送』把蒂芙尼送到卡米拉身边。
「谁！」
声音里有着十足的警惕，亚列说话的同时横挥魔法杖，一道淡青色光刃冲向伊丝，不过却被伊丝随手挥了挥打散。
「一个路过的纯种吸血鬼。」
蒂芙尼被送走的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东西，既然堕天使亚列已经对自己的伙伴出手，那么自己也该给予小小的回应。
伊丝用食指和中指扶住面具，以低沉的声音询问。
「在进行接下来的事情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抓住那孩子是为了什么？」
「『净化之刃』。」
根本没有与伊丝商量的想法，亚列横挥法杖，一道长达三公尺的巨型冰刃朝伊丝飞过来。
『皮肤晶体化』
伸手接住迎面飞过来的冰刃，伊丝直接一把将其捏碎，接着对亚列发动下一步魔法。
『空间禁锢』
然而亚列只是停滞了不到一秒，便又能重新移动起来。
「什么？」
『空间禁锢』第一次吃瘪，伊丝皱起眉头，同时，另一边的堕天使亚列先是惊愕，然后又恢复成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你的魔法对我不起作用！我已经借助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获得强化，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堕天使亚列！」
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么……
由于堕天使没有等级设定，伊丝看不到亚列现在的等级，但既然能被『空间禁锢』限制一秒，就证明亚列并非无敌。
要稍微认真一些了。
首先把遮住脸的兜帽揭开。
『瞬移』
并非出现在亚列身后，而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亚列面前，紧接着——
『强制抓取』、
『一击必杀』。
如同相互吸引的磁铁，伊丝左手紧紧吸附在亚列的左肩，而握拳的右手则笔直砸向亚列正脸。
「『石化肌肤』。」
可以清晰听到亚列身上发出一阵咔嚓咔嚓，如同石头覆盖在体表的声音。
砰。
卷携着足以粉碎一切的气势，伊丝右拳猛然砸在亚列藏在兜帽下的正脸上，在一阵石块崩裂声中，伊丝右手洞穿了亚列的头颅，出现兜帽的另一边。
然而并没有血迹出现。
「『牺牲』。」
冷漠的两个字从亚列兜帽下传出。
如同把魔力压缩到极致，亚列全身爆发出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当伊丝反应过来时，暗红色光芒与亚列一同爆炸开来。
轰——！！！
仿佛要贯穿耳膜，刺破眼球的炸响铺开在天际，即便爆炸出现在千米高空，产生的冲击波也令下方山体接连垮塌，甚至触发了赫敏之塔的防御术式，令核赫敏之塔表面荡出层层波纹。
「嘁。」
甩了甩被爆炸波及的左手，借用『赫尔墨斯之翼』浮空，脱离战斗的伊丝稍微调整了呼吸，虽然自己提前施加了『皮肤晶体化』，但左手还是传来些许麻木感，有些类似之前铸造铁剑时产生的雷暴。
「久违的战斗么……」
内心身为玩家的血液正在沸腾，所谓游戏，如果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就太无聊了一些。
「但愿刚才那个不是最强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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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为二合一章节，另外一会儿还有一更~
（16/24）

第四十一章 漫漫长夜的结束

全知地图显示亚列就在自己身后，刚才看似自爆的攻击并没有令亚列死掉。
亚列的声音出现在伊丝头顶。
「你居然没死，不过也该结束了！」
随着列亚的声音，黑色光芒笼罩在伊丝身上，不过伊丝却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应该是什么负面魔法效果吧，但魔抗超高的自己根本不惧怕减益buff。
伊丝再次与亚列拉开距离，这一次，伊丝看清了亚列的全貌。
原本遮住全身的黑色斗篷消失不见，真正的亚列只是一只长了黑色翅膀的骷髅。
「果然是不死者。」
萨麦尔有着僵尸般的身体，同为堕天使的亚列身为骷髅也没什么不对。
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亚列开合着没有肌肉的嘴巴。
「怎么可能！中了即死诅咒还能说话！」
「你的魔法对我似乎不起作用，另外，该换我了。」
大概是亚列对赫敏之塔做了手脚，整个赫敏山脉开始剧烈摇晃，大片大片的雪山连续崩落，继续拖下去的话，安东尼奥城应该会被雪堆淹没。
要快点解决战斗。
再次对亚列发动『空间禁锢』，亚列停滞了不到一秒，不过就在亚列刚恢复自由的时候，伊丝再次施加了『空间禁锢』，一次『空间禁锢』消耗的魔力值为300点，连续使用对自己而言算不上太大问题。
「你——」
根本没让亚列把话说完，通过瞬移出现在亚列脑后的伊丝一脚踹向亚列脑袋，亚列的头顷刻与身体分离，全知地图也显示代表亚列的光点已经消失——也就是死亡。
然而，这个时间只持续了一秒，亚列的光点又再次显现，而且这一次出现在伊丝的下方。
「又复活了吗。」
「哈哈哈，你是无法杀死我的！我是不死的存在！」
发出难听的刺耳声音，同样飞行在半空的骷髅亚列嘲笑着伊丝，然后张开双臂，身体亮起一层暗红色光芒。
再次以『空间禁锢』定住亚列，这次伊丝没有选择物理手段，而是用魔法攻击。
即便是『Ragnarøk』里最强大的魔物，也存在着所谓的最大复活次数，看似无限复活的敌人也存在极限，因此只要把亚列的所有复活次数用完，胜利就属于自己。
『命运干涉』。
两道黑色十字叉出现在亚列身上，在停滞了一瞬后，直接将亚列分解成空气。
然后——
「你是无法杀死我的！」
再次复活。
『无形之手』、
『光辉之祈祷』、
『湮灭之暗』、
『雷与光的仲裁』、
『神圣封印』。
短短一分钟内，亚列就死了超过三十次。
不论伊丝使用什么魔法，亚列都会重新站在伊丝面前，除了复活时间越来越长以外，亚列的状态几乎没有发生变化。
「你到底是谁……」亚列的声音从最开始的嘲笑变成带有无限惊疑的语调，「这样的力量，即便是魔王大人——」
没有管亚列的感叹，伊丝用冈格尼尔将亚列打碎。
4270点的魔力即将枯竭。
「怎么了……攻势越来越弱……刚才的那些魔法呢？你的魔力不会要用尽了吧。」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再次打碎聒噪的骨架，伊丝一只手伸进口袋。
这一次，亚列出现在距离伊丝五十公尺远的地方。
「就算是魔王大人，魔力用完以后也要花半分钟时间才能恢复，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比魔王大人更强的人！」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么很遗憾，世界上有一种叫做『米斯特汀之恩赐』的东西。」
从口袋里摸出一瓶淡黄色药瓶，伊丝打开木塞，一口喝了下去。
魔力瞬间恢复满值。
看出了伊丝气势的变化，亚列先是呆滞在原地，随后语气逐渐变得疯狂起来。
「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
「遗言就留到棺材里去吧。」
直接用『无形之手』将亚列捏碎，伊丝开始思考亚列无限复活的原由。
亚列的等级绝对不超过自己，不然也不可能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的就被自己杀掉。
而且必须在意的是，如果亚列从以前开始就具有无限复活能力的话，恶魔族早就应该统治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的躲起来，况且这种变态的复活能力，大陆上也应该会有记载。
加上亚列强调过他的力量来自于赫敏之塔，那么稍微大胆的设想一下，亚列的复活能力可能来自于赫敏之塔的强化效果。
伊丝抵住下巴。
「只要把赫敏之塔毁灭……嗯？」
猛然间，伊丝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忽视掉的东西。
亚列的从魔不见了。
亚列的从魔可以强化亚列的能力，这是早就公布在大陆上的信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的从魔不辅助他战斗？
立即展开全知地图，伊丝找到了亚列的从魔——那只乌鸦——正躲在赫敏之塔的水晶下方。
试试把从魔杀掉，然后再对付亚列怎么样？
比起继续做无用功，伊丝更倾向于改变。
不断使用『空间禁锢』将亚列和从魔一起限制住，伊丝一边喝下『米斯特汀之恩赐』，一边连续使用『瞬移』出现在从魔身边。
「咿——主——人——」
由于『空间禁锢』，从魔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伊丝一把抓住乌鸦脖子，然后发动等同于即死诅咒的『命运干涉』。
两道交叉的黑色纹路包裹住乌鸦，在停滞了一秒后，瞬间将乌鸦化为齑粉。
咔嚓。
空气中响起什么东西碎裂了的声音。
「咿呃。」
终于逃出『空间禁锢』的亚列不再有刚才的轻松，而是想趁伊丝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隐匿在空气里。
「不会让你逃走的。」
这种被人耍了一把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便是伊丝，也有些许生气，从仓库里取出一直被自己封存的铁剑，对铁剑注入令其高鸣起来的充盈魔力后，对着亚列逃跑的方向，猛然下劈。
嗤啦。
将夜幕染成白昼的强烈闪光将整个天空一分为二，附近所有生物的视野都被染成白色。
「你根本……不属于……」
没能把最后的话说出口，沐浴在巨大雷龙怒火中的亚列终于化为粉末。
伊丝盯视着全知地图，在足足过了十秒都没有新的光点出现后，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解决掉了么。」
轰隆隆隆隆—————
山体崩落发生的巨响将伊丝拉回现实，伊丝下意识低下头。
映入视野是红色熔岩。
以赫敏之塔为中心，巨大的山脉被分割成两半，外面的厚厚冰层接连崩裂，山体内部的熔岩一股一股的喷发出来，扬起的黑烟以及熔岩几乎与赫敏之塔平齐，有一部分熔岩甚至开始顺着山体淌下。
「啧，还留了个麻烦事，先从处理雪崩开始吧。」
自己不懂得怎么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将一切复原，现在去学也为时已晚，那么就只能采取笨办法。
『无形之手』
『高阶力量提升。』
不是一个手掌，而是同时创造出两个手掌，同时将两只手维持在最大程度，伊丝控制着足以将整座赫敏雪山拔起的巨大力量，缓缓合拢双手。
如同堆砌沙堡那样，伊丝先是小心翼翼的操控着一只手，把所有崩落下去、即将淹没城市的雪堆拦住，接着用另一只手盖住火山口，不让更多熔岩喷出。
做完应急准备以后，伊丝舒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就亲自去一趟吧。」
让无形之手保持原样，伊丝为自己附加了数种防御魔法，整个人开始围绕雪山飞行起来。
——把雪堆和熔岩全部存放在仓库里。
仓库拥有近乎无限大的容量，区区一座山的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收纳过程十分繁琐，必须要自己亲自靠近才能收纳物品，好在收纳速度快到出奇，加上极快的飞行速度，伊丝清理雪堆只花了不到五小时。
「然后是熔岩啊……」
相比雪堆，液态的熔岩收纳起来要容易起许多，在试探了熔岩无法突破『寒冰防护』后，伊丝直接泡进熔岩深层，熔岩内顿时出现一个巨大旋涡。
当然，来自地底深处的熔岩就算给伊丝一天一夜也不可能收纳完，伊丝只收纳了必要的部分，便用『无形之手』强行把山脉整平，然后以土元素魔法加固地底，接着用广域冰属性魔法『极夜降临』，把整个被拍平的山脉封冻起来。
「哈啊——这样一来，就算有危险，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之后的麻烦就交给赫敏伯爵慢慢用赫敏之塔修复吧。」
今天绝对是自己穿越到异世界以后最忙碌的一天。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伊丝看了眼因为自己控制不好力度而变得到处是深坑的大地。
「嗯，做出这种成果的人绝对会被评价为没有审美。」
为了不被当场抓住，伊丝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赶紧回到了宅邸。

第四十二章 尾声

仿佛要举办宴会般，这是一间飘荡着酒味与人们欢笑声的大厅。
铺着红地毯的房间里到处是相互碰杯的男女，桌上摆满了各类美食，稍显吵闹的音乐环绕在头顶，倘若要说炎之征服者最为破费的一天，那么无疑是今日。
宴会使用的家具、聘请的演奏家与仆役，外加食物和美酒，总共加起来至少也得花10枚金币，然而，对比数天前的大灾难，这一切开销只能说恰到好处。
与以往的装束不同，今天克莱门汀穿着一件得体的黑色燕尾服，配合白色手套以及收束在脑后的灰色长发，给人一种绅士的印象。
仿佛在寻找什么，刚刚做完致辞的他够着脖子左右摇晃脑袋，一阵搜寻过后，他终于找到了目标——和伙伴们待在角落分享食物的伊丝。
「让一让，让一让。」
挤开拦路的工会其他成员和邀请来的贵宾，克莱门汀径直走向伊丝，只不过伊丝背对着大厅，并没有看见克莱门汀。
「咳哼！」
端着酒杯的克莱门汀故意咳嗽一声，伊丝随之转过头，由于要参加宴会，因此伊丝今天也不再是随意的打扮，而是换上了伯爵长女参加舞会时的正装。
精心梳理过的银色双马尾垂在身体两侧，黑色与红色交织的发带更是强调了奢华一词，习惯穿着的夜色礼裙变成被各式缎带与镂空蕾丝装饰的鲜艳红裙，配合精雕细琢的冷漠脸庞以及蓝色眼睛，倘若伊丝参与舞会的话，绝对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当然，就伊丝本人而言，其实是想要普通一些的着装，不过伯爵长女留下的晚礼裙最简单的也就只有这件，伊丝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见来的人是克莱门汀，伊丝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啊啦，这不是参与了安东尼奥城守卫战，被大家称为英雄的克莱门汀先生吗？怎么突然找到我了？」
「呃……」被调侃的克莱门汀全身一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伊丝小姐就别奚落我了，前几日被恶魔打的丢了半条命，如果不是您的治愈魔法，我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
「就算这么说，克莱门汀先生也是仅凭一人就斩杀了五只下级恶魔，并且在城门即将被冲破时，率领公会成员抵挡恶魔入侵的英雄，要是让贵族小姐们知道克莱门汀做完致辞后找的第一个人是我，恐怕我以后连出门都很困难呐。」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克莱门汀19级的能力在安东尼奥城属于顶尖战力，因此在半个月前的守城战里，获得出了极为耀眼的战绩，连赫敏伯爵都亲自授予其荣誉勋章。
被伊丝噎的说不出话，克莱门汀只能苦涩的转移话题，看向伊丝身边的伙伴，同样穿着繁杂礼裙的卡米拉、玛丽以及蒂芙尼三人。
「噢噢！这边的三位小姐今天也格外迷人啊，虽然不符合我喜好，但卡米拉小姐应该已经被很多人邀请晚上的舞会了吧？」
「没兴趣。」
「果然是卡米拉小姐，对除了伊丝小姐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克莱门汀先生也很帅气呢。」
放下手中的餐叉，玛丽以十分真诚的语气称赞克莱门汀，克莱门汀琥珀色的眼眸里顿时闪亮起星星，如果不是两人间有伊丝隔着的话，克莱门汀肯定会激动的把玛丽抱起来。
「噢噢！被如此可爱的玛丽酱夸奖，我有预感，再过不久我就能突破19级关卡，非常感谢，玛丽酱！」
「诶嘿嘿……如果有帮到克莱门汀先生就好。」
「玛丽，饮料。」
十分直白的，蒂芙尼轻点了点玛丽的肩膀，随后又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巴，大概是精神年龄相仿，加上性格恰好相反，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相当要好的关系。
但必须要强调的是，在伊丝眼中，这种关系比起朋友间的友谊，其实更像是母女，玛丽完全担任着照顾蒂芙尼的角色，而蒂芙尼也十分享受这种被照料的感觉。
说实话，伊丝已经羡慕到要哭了。
虽然有着美好胸部的大姐姐才是伊丝的愿景，但娇小可爱的母性角色也令人向往。
「蒂芙尼等等哦，女仆小姐说饮料要等一会儿才能端上来。」
「麻烦。」
「不要给女仆小姐添麻烦啦。」
用插着水果的餐叉代替饮料，玛丽将餐叉送到蒂芙尼张开的嘴里，接着，蒂芙尼连带着餐叉一起，把水果吞进肚子。
伊丝仿佛听到身边响起晴天霹雳般的声音。
「那……那个……伊丝小姐，蒂芙尼酱……蒂芙尼酱刚才……把餐叉吃进去了？」
「这个嘛……」
不用你强调，我当然也看见了。
虽然想这么说，但伊丝只能睁大那双蓝色眼睛装傻。
「咦？有吗？我什么也没看见哦？克莱门汀先生不会还没有痊愈吧？如果精神出问题的话，就算是我也救不了哦？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看到伊丝脸上的正经表情，克莱门汀先是瞧了瞧完全没事的蒂芙尼，然后又看了看伊丝的脸，原本僵硬的表情稍微缓和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原来如此，最近确实忙的记不清事了，今天过后一定要好好睡——呃！」
话说到一半，蒂芙尼因为等不急玛丽一口一口的投喂水果，干脆连带着盘子整个吞了下去，以至于克莱门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喂喂……玩亲子游戏也请注意下场合啊。平时在房间里为所欲为习惯了，所以才会忘记周围人存在吗。
强忍着脑袋上浮现的黑线，伊丝微笑着在克莱门汀眼前挥了挥手。
「克莱门汀先生、克莱门汀先生？要是这样盯着未成年的女孩看，是会被巡逻兵盘问的哦？」
「咕噜。」克莱门汀吞了口口水，原本红润的脸庞变成青绿色，脚步也跟着虚浮起来，「伊丝小姐……也许我精神状况真的不太好，出现幻觉了，可以帮我把神官大人叫来吗？我……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被恶魔附身了。」
「没问题。」伊丝故作关切的轻咳两声，「卡米拉，可以麻烦你把蒂芙尼带到楼上吗？顺带让仆役去一趟教会，就说守卫安东尼奥城的英雄身体不适，需要神官治疗。」
「好的，姐姐大人，另外要联系墓地的管理者吗？应该可以给克莱门汀先生申请到足够优惠的价格。」
「不，那种事情就不必了。」
「是。」
对伊丝微微低头行礼后，卡米拉便像抱着玩偶那样，把蒂芙尼夹在胳膊下面带离大厅。
而玛丽则走到伊丝身前，抓着伊丝裙摆，抬起紫色的眼睛询问。
「主人大人，我可以把这些吃的带上去吗？蒂芙尼还没吃多少东西。」
「嗯，克莱门汀不会在意这些的，玛丽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
先是对伊丝回以灿烂微笑，玛丽又跑到不断擦汗的克莱门汀面前，如同打招呼的贵族少女般，提起两边裙角，微微弯下膝盖，对克莱门汀行了一礼。
「谢谢克莱门汀先生。」
「啊啊……玛丽酱喜欢就好。」
看样子蒂芙尼把克莱门汀吓得不轻。
身为蒂芙尼监护人的伊丝感到尴尬的同时，主动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克莱门汀应该攒够金币了吧？之后有什么打算？」
似乎也察觉到伊丝开始说正事，克莱门汀摇了摇头，把刚才看见的诡异画面驱逐出脑海。
「嗯，金币虽然比预料中要少，但工会这么多人被强制征召，还有猎杀恶魔和领主大人对我功绩的奖赏，足够我外出两年了，虽然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外出的必要就是了。」
十分感慨的，克莱门汀双手环抱在胸前。
「沼泽巨蟒被我亲手斩杀，沧蓝也因为偷盗冰霜结晶自我毁灭，算上把炎之征服者带领成为安东尼奥城第一工会在内，当初定下的三个目标现在全部都实现了。原本想着赚钱是为了外出历练，提升等级以后处理沧蓝和沼泽巨蟒，现在一夜之间得到解决，老实说，有种不知道今后该做什么的感觉啊。」
「多少能理解……」
一个巨大且复杂的目标被实现以后，紧跟在成就感身后的，就是空虚与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身为玩家的伊丝已经体会过多次。
克莱门汀对伊丝举了举杯，一口喝下里面装的葡萄酒，如同自言自语般喃喃着。
「哈——前些日子我终于鼓起勇气，去祭拜了会长大人，睡了个好几年都没有过的安稳觉，梦里会长对我说，让我为自己而活，不要把工会当成一切，所以我决定再过段时间就离开工会。
伊丝小姐应该也知道了赫敏雪山被夷为平地的消息，那种让火山凭空消失，并且还创造出极寒之地的能力，就算是恶魔也无法做到，我想试着去了解原由。」
虽然目标是错的，但想法值得称赞。
伊丝点了点头。
「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肯定很难找吧，克莱门汀打算怎么调查？」
「先从变强开始，听说血族在内乱，我想去血族历练一番，那里强大的人比人类世界多，虽然可能会排斥我这个人类，但19级的实力也应该有一些地位了。」
「血族吗……大胆的想法啊。」
话刚说完，伊丝想到一个问题，表情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你这家伙，其实是馋血族的少女了吧？尤其是成年年龄为20岁，身体成长也很慢这点。」
「呃。」克莱门汀呆在原地，然后疯狂摆动双手，「不不不不，伊丝小姐，这绝对是污蔑啊，我在您眼中是这样的人吗？」
「开玩笑的。」
伊丝笑着挥了挥手，克莱门汀也跟着停下，手肘靠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嘛，今后就以毁灭火山的神秘人为目标努力了。话说回来，那天晚上的事情真是有够离谱的，先是天降初代血族女王用过的禁咒火雨，然后帝国的秘密部队又纷纷自首，尤其是帝国的秘密部队，听说震惊了王室，不过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是把安东尼奥湖恢复过来，虽然不知道神秘人的正体，但一定是相当的好人吧。」
被人当面夸奖，自己那天晚上的辛苦没有白费，伊丝不禁有些得意。
那天在解决了火山的事情以后，自己突然想到还没有尝过安东尼奥鱼的滋味，于是便把仓库里收纳的雪堆到安东尼奥湖的河床里，接着又以火魔法溶解为雪水，令安东尼奥湖重新焕发了活力。
「真想拜见一次那位神秘人啊。」
「克莱门汀不用这么执着，说不定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感到不好意思，伊丝轻抿了口酒，用酒杯遮挡脸颊。
「是吗，也有这样的可能吧。」克莱门汀咂了咂嘴，「伊丝小姐您听说了吗？领主大人引咎退位，把位置让给长子，长子——也就是即将上任的新领主，打算把那天晚上的事写进史诗，也就是神秘人拯救安东尼奥城，降下火雨惩罚恶魔，然后解除雪崩和火山危机的故事，最近吟游诗人已经开始传唱了。」
说着，克莱门汀还跟着哼了一段，可惜调跑的太离谱，只唱了几句便红着脸改变话题。
「教会的那帮人坚持说这是神明对人类的怜爱，我觉得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话，血族不是早就被神明大人解决了吗？」
「是吗……还有这回事啊。」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题，伊丝只能随口附和。
「伊丝小姐呢？今后有什么打算？现在就是想调查火焰巨人也不可能了吧。」
「我也打算离开安东尼奥城，只不过不是朝东边的血族走，而是出发向南方的尤弥尔教会。」伊丝摊了摊手，「和人做了一些约定，而且我也想了解关于灵魂的信息。」
「确实，谈到对灵魂的研究，教会比任何人都擅长，虽然不知道伊丝小姐打算怎么与教会接触，但既然是伊丝小姐，就一定不会有问题。啊，对了，伊丝小姐那天晚上做了什么？宅邸里的人花了一整晚都没找到伊丝小姐的影子。」
「诶？我？」
我其实去消灭堕天使了。
伊丝不禁在内心苦笑，紧接着，仿佛有电流窜过脊椎，伊丝突然感到全身一阵颤抖，一股信息跟着涌上脑海。
『第三形态觉醒』
『啊啦——啊啦啊啦，等待了这么久，现在该换我了——赝品。』
脑海里响起一阵混合了期待与些许愠怒的声音，如同被掐断了电源般，伊丝的意识缓缓堕入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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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毕

后记

嗯......又到后记章节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有很多想说的，但真正要说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么，先从上架开始说起吧，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支持，人设图什么的已经在做了，虽然要等一两个月时间，不过确实已经提上日程，到时候会单独开一卷出来放人设图。
然后是关于这一卷，也就是第三卷的内容，总的来说，yomi已经很久没写过这么短的一卷了，原本一般都是20+w字一卷，但这卷可能只有不到12w的样子，至于理由嘛——第四卷的女主和内容实在太让我激动，所以不知不觉就加快进度了。
史莱姆娘是yomi老早老早就想写的东西，魔物娘什么的超有爱超色气不是吗？加上之前一直被各种絮絮叨叨的，所以干脆放飞自我，丢掉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把原本的机械人偶娘改成了史莱姆娘，感觉还挺涩的，符合我xp。
嗯......我从来没在正文ghs，蒂芙尼还是第一次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角色（不如说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总之，我只会写自己喜欢的角色，不喜欢的性格和桥段，我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去碰，这是从写另一本《被神明误伤的我只想好好做个普通人》的时候就遵守的原则，另外吐槽里经常出现的艾菈也是上面这本书的主角，两本书差不多沿用同一个世界观，只是不同的大陆。
那么说说下一卷，第四卷的主场将出现在血族，应该有很多读者大大们从第三卷结尾看出了端倪，下一卷的女主也就是诸位想的那样。新女主将会和伊丝发生什么故事呢~~~这里就让yomi卖个关子吧，就我个人而言，第四卷应该是可以和卡米拉个人线媲美的剧情。
特别说明一下，第三卷末伊丝的昏睡和伯爵长女没有任何联系，伯爵长女只是碰巧撞到第三形态觉醒的时机，找到控制身体的机会，伊丝醒过来以后，伯爵长女对伊丝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伊丝完全可以把伯爵长女的意识关进小黑屋里，就像前三卷伯爵长女从来没出现过那样。攻略美少女什么的真让人兴奋啊。
好了，就说到这里，现在加更还到第18更，还差6更就结束了，感谢诸位读者大大们的支持，能够阅读至此真的非常感谢，每一个订阅、月票以及留言都是yomi的动力，感谢desu_(:з」∠)_
那么，我们下一卷再见。
2020/03/11
Yomi

第四卷 于荒野中踽踽独行的少女

第一章 苏醒

如同坠入深海，无尽的黑暗与持续向下的坠落感令人无所适从，即便想要挣扎，也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身处这里的『东西』并非实体，而是无数粒子中的一枚，任由暗流驱使。
连思考也变得异常迟钝，没有恐惧、没有绝望，神经宛如被冻结一般，失去了本该有的作用——被绑了石块以后抛入大海的尸体，这大概是最为贴切的形容。
如此光景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一缕刺破海底的阳光照进眼睛，身体才终于出现溺水该有的正常反应，弹动四肢、鼓动肺部、努力划动着，试图追循光芒浮上海面。
唔……
漆黑到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地方终于有了色彩，连绵起伏的山川、叶面上积累了许多灰尘的绿色植物、周围裸露出大地的土黄色石块、停着的数辆马车以及熟悉与不熟悉的面孔。
……卡米拉和蕾菲娜？
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意识终于清醒过来，如同做梦坠入了悬崖的人，身体猛的一颤，所有触感重新回归意识，五彩的风景、散发泥土芳香的空气、脚下传来的坚实触感，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伊丝，这里是现实。
脑海里的信息稍微有些杂乱，伊丝就这样维持着刚苏醒过来的、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姑且不追究为什么郊外会有如此豪华的木椅——开始整理纷乱思绪。
首先是自我确认。
名字叫伊丝，原本生活在地球的共和历时代，但因为某种未知原因，穿越到了很像游戏的异世界。目前有一个很喜欢自己的妹妹卡米拉和一个想要收养成女儿的玛丽，另外还有新加入的寡言魔物娘伙伴蒂芙尼。等级为应该很离谱的427级，性别女，爱好女，喜欢拥有大胸部的温柔大姐姐。
「嗯……没问题，我还是我。」
伸手扶住额头，伊丝低声喃喃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刚才应该在安东尼奥城和克莱门汀畅想未来，克莱门汀还问自己那天晚上去干什么了。
「现在是在……」
瞥向全知地图，显示的画面令伊丝瞬间清醒过来。
这里是血族海鲁恩特的边境，自己一直不愿意来的佩西亚领。
异常的情况令伊丝站起身，随后立即发现了自己的不对——衣服过于繁杂，根本不像是可以穿到郊外的着装，如果不让人背着行走的话，不是衣服被树枝和石头挂烂，就是人被裙摆绊倒，不仅如此，腰间的红色吸血鬼翅膀就像是在夸耀自己存在般，在身体两侧微微晃动着。
什么时候切换成吸血鬼的状态了？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
自己获得了『第三形态觉醒』，而也就是在获得新技能以后，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赝品么……」
那是自己的声音，同时，也是真正的伯爵长女的声音。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幻听的话，加上现在所处环境的异常，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伯爵长女还活着，并且在自己昏睡期间掌控了身体。
可伯爵长女现在去哪里了？卡米拉和玛丽她们有没有被伯爵长女伤害？
前面的问题可以留到之后再说，首先要确认卡米拉、玛丽以及蒂芙尼的安全。
「你背叛了主人。」
「我所信奉的是只属于我的姐姐大人，现在的洛伊丝薇尔只是劣等品。」
「你刚才说劣等品……」
「我不打算收回刚才的发言，并且以后也会继续说下去。」
「无法容忍……背叛之人必将接受惩罚！」
在伊丝回想期间，卡米拉与蕾菲娜的争执已经升级为即将战斗起来的局面，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伊丝厉声制止。
「住手！」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让所有人一滞，将金发用白色大缎带收束起的卡米拉收起法杖，而留着紫色侧马尾的蕾菲娜则面朝伊丝，如同犯了什么重罪般，深深弯下腰。
「对不起，主人。」
无视蕾菲娜的举动，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小刀，割开长及地面的裙摆，走到卡米拉面前。
现在的卡米拉虽然也穿着十分精致的服饰，但神情却明显憔悴了许多，眉眼里透露出忧愁与无助。
心怀愧疚的同时，伊丝双手抓着卡米拉肩膀。
「卡米拉，玛丽和蒂芙尼呢？」
「你……？」如遭雷击般，卡米拉整个人怔在原地，随后，就像受到了极大打击一样，嘴唇颤抖着，眼眶也渗出泪水，在无法忍耐的激动情绪下，直接扑到伊丝怀里，「……姐姐大人，您终于……终于回来了。」
「啊啊，我回来了。」
该说不愧是卡米拉吗？仅仅凭借一句话就判断出身体已经更换了主人，伊丝一边轻轻抚摸卡米拉后背，一边安慰着卡米拉。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猜出大概经过，伯爵长女……薇尔没有为难你们吧？」
「嗯……玛丽和蒂芙尼都在马车里……为了等待您出现，我们和佩西亚一起回到血族……您已经不会再离开了吧？」
低低的啜泣着，卡米拉如同害怕伊丝会再离开般，紧紧抓着伊丝手臂，抬起头用那双沾有泪珠的红宝石眼眸看着伊丝。
伊丝不由得苦笑。
「我不是故意离开的啊，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我要先确认你们的状态才行，去帮我把玛丽和蒂芙尼叫过来。」
明明比伊丝要高一些，卡米拉却把脸埋在伊丝胸前，瓮声瓮气的拒绝伊丝。
「不要，我不会再离开您一步了。」
「哈啊，好吧，但卡米拉这样子会让我也走不了啊，哭泣会变难看哦，先把眼泪擦掉，我们一起去找玛丽和蒂芙尼她们。」
「是……」
恋恋不舍的松开伊丝，卡米拉一只手扯着伊丝衣袖，另一只手两三下抹掉眼泪。
「那么，要是再这么晾下去，另一边的宠物小姐就要发火了。」感受到身后蕾菲娜传来的愤怒情绪，伊丝深吸了口气，事情已经发展成现在的样子，再躲躲闪闪有所隐瞒，只会加深对方的不信任，伊丝直奔主题。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之所以没有进攻过来，如果不是你的主人下过命令，就是害怕杀了我会把你的主人也一起杀死吧？你可以叫我伊丝，在我掌控身体的这段时间里，我不会强求你们听命于我，但同样的，你们也不用期待我会自我毁灭，把你们的主人放出来。」
虽然自己一直对伯爵长女抱有歉意——抢占了别人的身体——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会自杀，首先自己不是故意为之，其次，自己也没有用伯爵长女的身份做不好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会谋求两人都可以独立存在的方法。

第二章 伯爵长女的邀请函

与伊丝想象中的暴怒相反，在听了伊丝的话后，已经理解到『自己的主人不再是自己的主人』的蕾菲娜反而冷静下来，姣好的脸上闪过复杂情绪，最终以十分镇定的态度，双手合握在腰间，对伊丝微微低头行礼。
「我知道了，主人已经预见到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如果主——伊丝小姐想要彻底解决此事，请使用第三形态觉醒，这是主人的原话。」
「是么……」
蕾菲娜的话令伊丝感到些许意外，伯爵长女在自己眼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不仅喜欢虐待弱者，还想方设法的加深他人痛苦，现在自己明明抢占了她的身体，结果她不但没让下属破口大骂，还事先安排好了遇见这种情况的做法，实在让人感到意外。
而且原话里居然没有用强硬语调么……就不怕我永远不用第三形态觉醒吗？
伊丝微微皱眉，伯爵长女敢这用这种语气，应该是有什么把握吧。
而且还知道我有『第三形态觉醒』，也就是说，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查看我的记忆……嘛，我也没理由说别人就是了，明明把她的记忆看了个遍。
伊丝对蕾菲娜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之后使用『第三形态觉醒』的时候，我会让你站在旁边监督，现在我要先确认同行者的安全。」
「好的，您可以随时吩咐下人通知我。」
直到蕾菲娜说出这句话，伊丝才注意到附近还藏着许多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些人是佩西亚伯爵安排给蕾菲娜的死士。
对蕾菲娜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后，伊丝在卡米拉带领下，来到同伴所在的马车，这间马车其他马车并没有区别，伯爵长女确实有好好对待自己的伙伴。
除了太可疑了。
为什么伯爵长女没有趁自己不在时，对自己的伙伴下手？伊丝还清楚记得伯爵长女对卡米拉抱有的情欲，那种想要玷污、想要侵占的黑色欲望，至今都铭刻在伊丝脑海。
见到伊丝登上马车，原本坐在马车里嬉闹的玛丽与蒂芙尼突然停下动作，如同看见了坏人般，连忙朝车厢角落退去，蒂芙尼更是拦在玛丽身前，做出要保护玛丽的动作。
「侵占者。」
蒂芙尼冷冷的语调令伊丝一愣，旋即又无奈的苦笑。
「我是伊丝，不是洛伊丝薇尔。」
「骗人。」
「等等，蒂芙尼，这是真的主人大人，我能感觉的到！」
「精神控制。」
完全不相信玛丽的话，蒂芙尼阻拦着想要冲出去抱住伊丝的玛丽，伊丝只能叹了口气。
「嗯……还是让卡米拉来解释吧。」
坐在车厢靠外侧的一角，伊丝把位置让给卡米拉。
等到卡米拉也走进车厢，并且经过了足够复杂的验证后，蒂芙尼才终于相信伊丝的身份，当然，最终还是通过血液来确认，据蒂芙尼说，『伊丝』的血液和『洛伊丝薇尔』的血液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
安定下来后，伊丝以左手摸着玛丽脑袋，大腿上躺着蒂芙尼脑袋的姿势，朝坐在对面的卡米拉了解情况。
「虽然觉得应该没发生什么，但姑且还是确认一下……卡米拉，伯爵长女——也就是薇尔没对你们做什么吧？这会决定我之后对她的态度。」
「她借用您的身份行使便利，通过了人类边境进入血族，并且还夺走了阻拦她行动的蛆虫的性命，给您增加了污名。」
「也就是说，她没有加害过卡米拉你们，对吧？」
「是的，虽然视线让人恶心，但除了限制我们必须待在她身边以外，并没有对我们做过什么。」
「呼——」
伊丝松了口气，如果伯爵长女强迫卡米拉不愿意的事情的话，自己宁愿永远不使用第三形态觉醒，也绝不会放伯爵长女出来。
至于用这具身体杀人方面……
「我是怎么从安东尼奥城里出来的？我昏迷以后，应该是薇尔在掌控身体，之前卡米拉说的蛆虫难道是指克莱门汀他们？」
「姐姐大人在宴会大厅里昏迷以后，第二天就被那个女人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以血族的模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但那个女人似乎没有完全继承您的记忆，只记得极少数的几个人，也无法像您一样随时变成人类。
在那以后，她要求我们立即带她回到佩西亚领，我们理所当然的拒绝了她，但她执意离开，最后和我们以及克莱门汀发生了冲突。」
「克莱门汀？他知道我已经不是我了吗？」
「是的，那个女人在性格和说话语气上与姐姐大人您的差别太大，加上无法掩盖的吸血鬼身份，换成其他人也能发现其中的异常，克莱门汀认为您被恶魔依凭，所以想将那个女人带到教会接受净化。」
虽然知道伯爵长女没有被净化，但伊丝还是忍不住探出上半身追问。
「结果呢？」
「在我们所有人的围攻下，那个女人被我们绑了起来，不过我认为擅自把她带到神殿，可能会对姐姐大人您造成影响，所以让克莱门汀把我们悄悄送出安东尼奥城，之后，那个女人联系上了暗中行动的蕾菲娜，我们便从赫尔斯王国一路赶到此地。」
「这样么……」
中间似乎发生了许多波折，不过就结果论，暂时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伊丝轻挠了挠玛丽的喉咙，玛丽发出一阵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玛丽什么时候变成喵酱了。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用上帝之眼确认玛丽和蒂芙尼的状态，玛丽还是8级，蒂芙尼从5级变成了6级，此外，两人虽然也变瘦了一些，但并没有像卡米拉那样，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
自己让伙伴们担心太多了。
「现在距离我失去意识过了多久？」
「两个月零十一天半。」
负责回答的是蒂芙尼。
「伯爵长女之前用这具身体做了什么恐怖的事吗？」
「有哦，把想要打劫我们的盗贼杀掉，然后全部分成一块一块的肉丢到山林里喂魔物，还用束具把紫色头发的大姐姐绑起来，丢到马车唔——」
在玛丽争抢着想要说出来之前，蒂芙尼伸手捂住了玛丽的嘴。
「少儿不宜。」
自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完全在意料之内。至于把强盗肢解方面，只要自己没看见，就不会觉得恶心，说到底，这具身体原本就属于伯爵长女，只要她不碰卡米拉一行，做什么都是伯爵长女的自由。
然后，伊丝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伯爵长女继承了自己的实力吗？理论上，427级的实力应该属于这具身体，伯爵长女可以挪用，但事实是，伯爵长女在克莱门汀一行人的围攻下落败，如果伯爵长女继承了自己的实力，就算只靠肉体，也应该能从城市里跑出来。
这样的问题就算问卡米拉，卡米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伊丝打算直接去问伯爵长女，既然伯爵长女留下邀请函，也没有对自己的伙伴们做些什么，自己就没有理由不去赴约。
晾着不管当然也是一种选择，但谁也无法保证伯爵长女不会再次出现，如果伯爵长女因为自己没有接受邀请，而在下次出现时迁怒于卡米拉她们，那时候就算后悔也为时已晚，伯爵长女之所以没用强硬语气威胁自己，就是知道自己会担心这点吧。
调整了下呼吸，伊丝先是揉了揉玛丽的栗色长发，然后又拍了拍趴在大腿上的蒂芙尼，从座位上起身。
「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解决那家伙。」

第三章 第三形态觉醒

如同蕾菲娜说的那样，当伊丝走下马车，对守候在马车附近的黑衣死士下达了命令后，黑衣死士便立即叫来了蕾菲娜与另外三名宠物。
现在，一共四位宠物加上伊丝一行一共八人全部站在郊野的空地上。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伊丝小姐，您随时可以使用『第三形态觉醒』。」
由于佩西亚伯爵领正值闷热夏季，蕾菲娜四人都穿着便于行动又十分暴露的服装，不过理所当然的，佩西亚领的天空没有太阳，除了纯种与上级吸血鬼外，中级吸血鬼与下级吸血鬼都惧怕阳光，而下级吸血鬼又是构成血族的基础，即便血族中的阶级差距比人类世界还高，佩西亚伯爵也必须考虑到下级吸血鬼的生存，利用佩西亚之塔的力量将整个领地用厚厚云层遮盖。
面对蕾菲娜的低头行礼，伊丝挥了挥手，示意让蕾菲娜以及站在周围的卡米拉一行散开。
「第三形态觉醒是我刚刚获得的魔法，使用以后会出现什么状况我并不清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都让开一些。」
「切西尔，你和其他人散开，我要留在主人身边。」
「嗯。」
让其他的宠物们离开，蕾菲娜独自停留在原地，对于这种举动，伊丝只能在内心无奈的摊手，蕾菲娜大概是太担心伯爵长女，所以才甘愿冒着危险待在自己身边吧。
与其说蕾菲娜是宠物，不如说其实是亲信，和把伯爵长女当成必需品的其他宠物不同，伊丝可以感受到蕾菲娜是打心底担心着伯爵长女，对伯爵长女抱着其它宠物没有的复杂感情。
卡米拉也转过身嘱咐玛丽。
「玛丽，和蒂芙尼一起退到边缘，我要待在姐姐大人身边。」
「是~」
虽然伊丝很想说这样做很危险，但卡米拉已经用充满坚定意志的眼神告诉伊丝，就算伊丝让她离开，她也不移动分毫，伊丝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默许卡米拉的举动。
等宠物们以及玛丽二人退到空地边缘，与森林接壤的地方后，伊丝展开全知地图，可以从全知地图上看到，森林里还潜藏着许多黑衣死士，初步估算至少有两百人，算得上是一股不俗的战力，当然，伊丝的感想不只有这一个。
记得和蕾菲娜同行的宠物应该有五个才对，现在只剩下四个了么……遭遇意外还是出了别的事故？
就算问蕾菲娜，蕾菲娜也不会告诉自己这个外人，伊丝选择把疑问埋在心底。
但愿伯爵长女是个好说话的人。
献上让自己觉得好笑的祈祷，伊丝遵循脑海里的信息，使用了第三形态觉醒。
『第三形态觉醒』
淡淡的白色光粒从伊丝身体里涌出，紧接着，光粒以肉眼可见的疯狂速度增长起来，最终将伊丝整个人包裹在内，夺目的光芒令所有人下意识微眯起眼睛。
普通而又奇幻的光景持续了约三秒后，伊丝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一个有着耀眼红色翅膀，拥有纯银长发与银色猫耳，外表莫约十四岁的少女浮空在距离地面一尺的位置。
使用技能前身穿的黑色礼裙消失不见，现在伊丝穿着的是相当暴露却又充满神圣感的奇妙服饰，蓝色与白色的搭配给人一种纯白无垢的印象，但漏出腋下与几乎整个大腿的设计又无不彰显出色气，神圣与魅惑两种截然相反的元素搭配的恰到好处，即便是神明看见，也一定会为之赞叹。
当然，伊丝现在看不见自己的外表，她能感受的只有身体上的改变。
状态栏显示的所有数值，除了等级还是427级以外，其他几乎都翻了一倍，例如自己原本的HP上限为42700，现在变成了85000，MP的增长更是明显，直接向上取整变成了10000点。
不仅如此，状态栏还多了一些常驻的被动效果。例如『浮空』、『诅咒无效』、『精神干涉无效』、『神圣属性免疫』、『邪恶属性免疫』、『禁空无效』、『元素亲和力Max』、『神圣攻击附加』、『恶魔杀』、『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等等。
因为各类buff在状态栏堆叠了超过五层的数量，伊丝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便失去了一个个查看的兴趣。
虽然每一个都是强大到让人咋舌的技能，但自己本来就已经很强，再变强一些也没多大意义，比起这些数不清的新增技能，还是MP和力量值的翻倍对自己帮助更大——可以节省许多药水。
至于身体的掌控权，伊丝尝试着握了握手，并没有不适的地方，不如说自己的感官变的更加灵敏，风吹过灌木的沙沙声，动物在树干里的啃食声，甚至是那些躲在森林里的黑衣死士的呼吸声，只要自己集中注意力，都可以清晰感受，倘若再集中一点，连周围元素的心情都能体会。
元素们正欢欣鼓舞的环绕在自己身边。
似乎发展成了不得了的情况。
不过这些东西只有自己能感受到，只要不告诉别人，就没人会为自己这个变态的存在而惊讶。
另外要说的是，自己没有感受到伯爵长女的气息。
因为早已习惯了飞行的感觉，伊丝很轻松的控制着身体降落到地面。
卡米拉与蕾菲娜分别从左右两边投来灼热视线，伊丝右手握拳靠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我没有感受到伯爵长女。」
声音依旧是原来的声线，而且从视线高度来看，身高也没有发生变化，推测五官也保留了伯爵长女那张看起来十分冷漠的样子。
令伊丝疑惑的是，原本伊丝以为卡米拉在听到自己还是自己时会开心起来，但卡米拉却微微歪着头，一副想靠近过来，又迟疑着不敢靠近的模样。
「卡米拉，怎么了？」
「姐姐大人……您现在……」
如同想起了什么，卡米拉连忙念动咒文，从黑洞一样的储物空间里拿出镜子，然后双手举起对准伊丝。
在视野与镜子重合的瞬间，伊丝呆在原地。
为什么自己会长出猫耳？而且吸血鬼的翅膀也比原来大了一倍还多，完全可以把人包裹在里面，眼睛虽然还保持着蓝色的瞳色，但却变成了猫科动物的竖瞳，配合异常暴露的奇妙服饰，如果不是知道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的话，自己肯定会当场沦陷。
猫耳和翅膀的组合太犯规了。
当然，感叹归感叹，伊丝还是有在意的地方，例如现在的翅膀与其说是吸血鬼的翅膀，倒不如说属于龙族，原本应该是吸血鬼的尖牙退化成了更加小巧的，介于虎牙与吸血鬼尖牙之间的东西，此外虽然镜子里看不见，但背后似乎有一根应该是尾巴的存在，自己可以用意志操控。
嗯……还有一个重要事项啊，现在到底是四声道还是双声道，如果掀开侧发时发现耳朵不见了，总觉得会很恐怖。
『你看起来很开心啊，赝品。』

第四章 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嗯？」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伊丝拉回现实。
『喜悦的感觉都传到我这里了。原本只是猜测使用叫第三形态觉醒的魔法会让我们同时出现，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语速很慢，以至于听起来给人一种傲慢的印象，属于伯爵长女的声音直接在伊丝脑海内响起，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出现在伊丝大脑。
如同脑海里开辟出了一个新的空间，伯爵长女——一个有着白发蓝瞳，腰间生有红色吸血鬼翅膀的少女站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世界，虽然很难想象一个人既能看见现实的物体，又能看见脑海里不存在的虚像，但这样的现实确实发生在了伊丝身上。
没有在意伊丝的沉默，伯爵长女在脑海的黑暗空间里提起两边裙摆，低垂着头，让白发遮住眼睛，如同贵族少女般做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血族海鲁恩特，佩西亚伯爵家的长女，也是佩西亚领的唯一继承者。』
伊丝一边看着伯爵长女做自我介绍，一边看向现实中的卡米拉和蕾菲娜，两人并没有因为伯爵长女的声音出现异动，换言之，她们听不见伯爵长女的声音。
只要在内心想象回答，应该就能传达给伯爵长女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伊丝以带着十足警惕的语气在内心开口，仅仅只是瞬间，伯爵长女面前便多了一个代表伊丝的虚像。
纯银发色的、长有猫耳的少女。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姑且让我借用你的名字，我叫伊丝。』
应该会被伯爵长女骂恬不知耻吧，伊丝有着如此心理准备，不过伯爵长女的反应在伊丝意料之外。
狭长的眼睛透露出戏谑味道，单手遮着微微弯起的唇瓣，仿佛饶有兴趣般，伯爵长女缓缓挪动脚步，围绕伊丝打量起来。
『种族特征……巨龙？还是兽人？散发的神圣气息又像教会那帮家伙，有趣，虽然外貌和我相同让人恶心，但凭新奇倒是可以取悦我。』
『我可没有取悦你的打算。』
由于伯爵长女朝自己脸颊伸手，伊丝侧身躲过了伯爵长女想要捏脸的举动，伯爵长女轻哦一声，收回了手。
『意料之中的回答。那么，是时候说正事了，你我都还有许多没有弄清楚的事情，不过这不妨碍我表达自己的立场。』
每一个细微动作都透露出贵族修养，伯爵长女直立起上半身，之前的戏谑与打量瞬间消失，切换成极为严肃，并且不容质疑的氛围。
『我不会指责你抢占了我的身体，但你必须交出身体一半的控制权，我有只有我能完成的事情。』
发展太过跳跃，伊丝完全没理解伯爵长女在说什么。
交出身体一半的控制权？
怎么交出去？又怎么划分？说到底，现在连为什么会变成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的原因都不知道，哪怕现在伯爵长女做出了可以说是极有诚意的举动，甚至完全不像伊丝认知中的伯爵长女，但伊丝也不准备就这样说「嗯，好，我答应你」，合作的前提是这么做对双方都有益，而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恕我拒绝。』
话音出口的瞬间，伊丝便感到伯爵长女的氛围发生了变化，刚才的诚意与严肃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感觉既不是伊丝从伯爵长女的表情变化得来，也不是从伯爵长身体的细微动作看出，而是一种类似心灵感应的东西，仿佛伯爵长女的任何情绪变化都会传到自己心里。
之前伯爵长女会说『你的喜悦传达到我这里』，应该代表着这种心灵感应是双向的东西。
伊丝不由得庆幸，还好只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情变化，要是能直接解读表层意识的话，就实在太棘手了一些。
伯爵长女的眼睛微眯成一条缝，语气变得低沉许多。
『你以为是谁在和你说话？』
『我只知道如果不是我使用第三形态觉醒，现在脑海里根本不会这么聒噪。』
『你是在威胁我吗？』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仿佛看到了极为好笑的东西，伯爵长女传来的怒意里有一部分变成了轻蔑，不再面对伊丝，而是一边在黑暗房间里踱步，一边以失望的语气讲解。
『原本以为占据我身体的人至少拥有和我等同的修养，结果连基本的社交都没学会，甚至不如下贱的低级贵族。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用你眷属的安全来威胁你？
尽管我无法读取你过去的记忆，在你夺取身体后，也只能了解到外界的一小部分信息，但你对眷属的爱，我已经从那些只言片语里充分了解，我完全可以让蕾菲娜把卡米拉她们绑到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然后再让死士等待你苏醒，威胁你如果不把身体控制权交出来，我就把她们的内脏一点一点转交给你，为什么我没这么做？』
似乎在等待伊丝消化，伯爵长女停下踱步，缓缓转身。
『——因为我们二人共处一具身体，任何威胁都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我可以杀死卡米拉，但无法保证我自己不会被抹杀，同样，你现在不论以与理由威胁我，日后也都会对你产生不利，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威胁你的理由，当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只有合作一条路可走。』
伯爵长女之所以说威胁她会对自己产生不利，恐怕是指自己不知道怎么抹杀她的方法吧，伊丝终于理解了伯爵长女没有对卡米拉下手的理由，因为这么做的坏处大于好处，如果自己因为愤怒永远不使用『第三形态觉醒』，伯爵长女就可能永远无法出来。
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稍微有些不舒服。
如同察觉到了伊丝的内心感受，伯爵长女做出教师般的举动，啪的一声拍了拍手。
『那么，就到这里，希望今后你不会再做出幼稚发言。我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况，但我能猜到蕾菲娜应该开始着急了。去对她解释我的出现，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问她，她会替我解释。』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伯爵长女用食指撑着下巴。
『啊，当然，如果你能找到可以让我和蕾菲娜直接对话的方法，我会好好的奖赏你——不论你知道还是你不知道的方面。』
仿佛对伊丝的身体十分感兴趣般，伯爵长女看向伊丝的目光里充满贪婪。
那是比看向卡米拉时更加污浊的视线。
总觉得继续说下去会走进伯爵长女的圈套，伊丝连招呼也没打，直接撤走了脑海里的意识。
漆黑的空间里只剩下伯爵长女轻快的声音。
『啊啦，好像把她惹生气了，不过还算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初步交涉算是成功了，这种走钢丝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体验，真是新奇的感受。』
随后，轻快的语调转为带有无尽仇恨的、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
『别让我抓到你，欺骗父亲大人的冒充者。』
（20/24）

第五章 冒充者

从脑海里撤走意识，伊丝的目光回到现实。
由于自己一直呆愣在原地，等候在旁边的卡米拉与蕾菲娜都带着关切目光走到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伯爵长女——姑且用她的受洗名『依蒂丝』来称呼，假如不是依蒂丝及时叫停的话，着急的卡米拉或许会上来摇醒自己吧，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依蒂丝确实有那么一点聪明。
嘛，看她的样子，行动和能看到的东西应该受到很大限制，也不知道依蒂丝有没有看到我击败亚列的画面，可能的话，不想让她了解到我的实力啊。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反正自己可以搜索伯爵长女的记忆，既然如此，直接查阅她的记忆不就好了吗？如果这之后要和伯爵长女谈判的话，掌握的信息当然越多越好。
简直是在作弊。
压下内心浮现出的古怪想法，伊丝轻咳两声，先是对卡米拉送出微笑，让卡米拉放下心，然后转向眼睛里隐藏着担忧，屏息等待答案的蕾菲娜。
「咳哼，话先说在前面，为了区别我和她，我用依蒂丝称呼你的主人。」
蕾菲娜默许了伊丝的做法，伊丝继续说下去。
「『任何疑问蕾菲娜都可以替她解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依蒂丝应该对你说过这句话吧？」
「是。」蕾菲娜松了口气，相信伊丝确实见到了伯爵长女，「请问主人还有说什么吗？」
对方是蕾菲娜的话，伊丝并没有抵触情绪，甚至还有许多负罪感——不禁冒用伯爵长女的身份吸取蕾菲娜的血液，还和蕾菲娜有过深吻，换做其他人来也许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但伊丝不行，可以的话，伊丝想做些什么补偿蕾菲娜。
伊丝斟酌着语言回答。
「依蒂丝想与我合作，她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但我拒绝了她，我无法接受她提出的条件。」
「这样么……那我怎么见到主人？难道以后只能通过伊丝小姐您转告吗？」
蕾菲娜眼睛里并没有愤怒，而是一种乞求般的目光，大概是在替依蒂丝请求吧，伊丝微微撇开视线。
「我不知道，但我会寻求办法，需要充足时间。」
「我知道了，在主人恢复以前，我们会在前方的特米城停留。」
对话明明已经结束，但蕾菲娜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十分犹豫的模样，直到伊丝准备和卡米拉回到马车上时，蕾菲娜才终于用一种下定决心的表情开口。
「伊丝小姐！」
「嗯？」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蕾菲娜的语气里既有难以启齿的恳求，又有对某种事物的担忧。
「还请……还请您帮助主人……留给主人的时间不多了。」
蕾菲娜的发言令伊丝挑起眉毛。
就依蒂丝迫切想要与自己合作、以及蕾菲娜现在说的『时间不多了』，足以说明依蒂丝有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并且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直觉告诉伊丝，这个问题和她无关，而是其他的第三者。
只不过，比起追问蕾菲娜到底为什么时间不多了，还是直接去看依蒂丝的记忆更方便，记忆不单单是画面，还包含了依蒂丝看待这段事物时的想法与心情。
伊丝没有转身，而是点点头。
「嗯，我会的，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把依蒂丝从身体里分离出去，这才是自己的终极目标。
……
连『第三形态觉醒』都没有解除，伊丝迅速回到马车，先是用防御结界笼罩车厢，然后开始搜索脑海里属于依蒂丝的记忆。
和以前搜索依蒂丝的记忆时一样，只要自己想到『翻阅记忆』这回事，各种画面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里。
「既然我能和依蒂丝对话，也就说明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死亡，而是沉睡过去了么……那从最开始的地方翻阅吧。」
虽然一开始伊丝还担心会不会无法查看最近的记忆，但这份担忧显然是不必要的东西，伊丝很轻松的就将时间轴拉到最近半年的时间，——从自己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开始。
破碎不堪的记忆。
如同被人拿走许多片内容的拼图，在自己掌控伯爵长女身体的这段时间里，依蒂丝只能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外界，并且内容十分零散，甚至可以说是跳跃式的图像，有时候两个画面间足足相差一个月时间，比如伊丝前一刻还在和欧恩谈判，下一个画面却变成了在荒野上搭救商人尼克斯一行。
正如依蒂丝所说，她只掌握了极少的信息，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这就是画面为什么跳跃的原因。
此外，伊丝还发现了一个值得在意的地方。
每当自己与人战斗或者使用能力时，依蒂丝的记忆就会突然化为漆黑，就连使用仓库这种不消耗魔力的行为也同样如此。
「所以依蒂丝到现在都不清楚我的等级和实力么，只知道我战胜了萨麦尔……连我和亚列接触过都蒙在鼓里。」
当然，所谓记忆，并不单纯是看视频一样的图像，还有着当事人想法与情绪。
例如当依蒂丝看到欧恩与自己的谈判时，内心的想法是自己过于幼稚，并且罗列出了欧恩这么做的深层理由，而当伯爵长女知道自己活捉了萨麦尔，并且将其送到佩西亚伯爵身边时，内心想法又变成了不可思议、紧张以及焦急。
然后，伊丝还看到了有意思的地方。
在玛格丽特酒馆时，自己因为长时间没有吸血而陷入鲜血狂暴，其实鲜血狂暴对自己的影响小的有限，身体之所以不受控制，其实是依蒂丝在暗中作祟。
鲜血狂暴期间，吸血鬼对身体的掌控会低至冰点，依蒂丝一直在攒积力量，等待鲜血狂暴的出现。这个机会确实被依蒂丝等到，在鲜血狂暴出现的几秒后，依蒂丝便立即开始与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自己在脑海里看见的红雾，其实就是伯爵长女的影子。
至于依蒂丝失败的理由，一是自己的精神力超出她预计，二则是因为名叫安德烈亚的纯种少女的血液，就结果论，安德烈亚的血具有令人失去意识的效果，自己吸取安德烈亚的血液以后，这份效果同时作用在了两个灵魂身上，精神强度不够的依蒂丝被强制安眠，而自己只是打了几个哈欠。
「算是误打误撞吗……嘛，就算没有遇见安德烈亚，依蒂丝也不可能赢过我就是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依蒂丝的记忆再次陷入一个月的黑暗，她认识到了伊丝的强大，并且因为无力反抗，而开始对伊丝抱有些微恐惧。
哪怕她内心不愿意承认。
再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画面中的时间跨度逐渐变小——这意味着依蒂丝的精神正在恢复，当自己带着卡米拉三人在雪山上练级时，依蒂丝甚至有力气尝试与自己对话。
「那时候听到的『你这家伙真是奇怪』来自依蒂丝么……」
可惜的是，光这句话就耗费了依蒂丝三分之一的力气。
「总觉得有些可怜了。」
很快，伊丝翻阅到了自己失去意识以后的地方，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伯爵长女的记忆变的丰富多彩起来，伊丝甚至能体会到伯爵长女拿回身体后的欣喜与感动——终于可以感受到外界信息的刺激，哪怕是疼痛，也令依蒂丝欣喜若狂。
内心的同情再次增加一分，以至于伊丝感到愧疚与负罪感，不论怎么说，现在是自己占据着伯爵长女的身体，哪怕自己不是有意为之，这种负罪感也依旧存在。
「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不过不会交出一半控制权就是了。」
再然后，依蒂丝开始猜测她接过身体控制权的原因。
在伊丝昏迷之前，依蒂丝什么也没做，甚至还处于昏睡状态，直到『第三形态觉醒』这段过于庞大的信息出现，依蒂丝才被突然唤醒，然后伊丝陷入沉睡。
「简而言之，我的沉眠是因为『第三形态觉醒』收益太高、信息量太大么，嘛，多少能够理解……」
数值翻倍不说，还有大量变态到极点的buff，这样算下来，不昏迷过去才让人奇怪，当然，依蒂丝并不知道『第三形态觉醒』的效果，只是猜测『第三形态觉醒』是导致她能够掌控身体的契机，所以也就有了依蒂丝吩咐蕾菲娜，当伊丝醒来以后，让伊丝使用『第三形态觉醒』的故事。
搞不懂的事情被一次性弄清楚，如同累积了好几天的工作终于全部解决了一般，伊丝有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长长伸了个懒腰，连带着腰间的翅膀、脑袋上的猫耳以及身后的尾巴都直直伸展开。
「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话说回来，现在我使用了『第三形态觉醒』，依蒂丝却无法掌控身体，也就是说，依蒂丝最多只能在脑海里和我对话么，以后也不用担心她会突然掌控身体加害卡米拉她们。」
427级的灵魂和22级的灵魂，二者谁的精神力谁更强大，就算用脚趾想都能比较出来。
伊丝不禁有种手握数百亿元逛商场的感觉，十足的余裕让她开始思考合作。
以自己的精神力，依蒂丝不论如何也抢不过自己，加上这具身体原本就属于依蒂丝，自己才是外来者，姑且不论是出于负罪感还是同情，自己或许可以稍微把身体的控制权借给依蒂丝一些，两人共用同一个身体，当然，如果依蒂丝有威胁自己的异动，自己就会立即把控制权收回来。
「不然的话就和监禁没区别了啊，说起来，还没有看之前蕾菲娜说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依蒂丝到底有什么计划，为什么说时间不多了……」
伊丝闭上双眼，再次搜索依蒂丝的记忆。
过去了五秒后，伊丝微微皱眉。
「感受不到？」
『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就发现你在做如此粗俗的事情，没有人教你不要随便偷窥别人的秘密吗？』
伯爵长女的声音连同虚像一起出现在伊丝脑海，紧跟其后的还有生气的情绪。
有种拿大姐姐照片当配菜时，被大姐姐本人当场抓住的尴尬感。
伊丝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伸了个懒腰。
依蒂丝生气情绪加重了一分。
『你心虚了。』
心灵感应真是太差劲了。
如果不是共用一具身体，伊丝现在绝对会用高阶传送。
没有逃避选项，无奈之下伊丝只能选择面对，在理清楚自己站在绝对优势的立场上后，伊丝也就没有再把依蒂丝当成敌人，而且自己也看过了依蒂丝的记忆，知道依蒂丝在掌握身体以后到底有多感动——和恶劣性格对比有种反差萌的感觉——现在和谐相处最重要。
假如依蒂丝可以把自己偷窥她记忆的事情装作没看见的话。
现实中的伊丝伸手捂着嘴咳嗽一声。
「咳哼……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这就是你谢罪的态度么，如果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就该老老实实站在我面前。』
不不，站在你面前绝对会被你杀了。
感受着依蒂丝情绪里传来的杀意，伊丝视线四下徘徊着，开始思考怎么转移伯爵长女的注意力。
虽然走上马车到现在只过了短短几分钟时间，但依蒂丝残暴而反复无常的印象已经淡了许多。
「啊，对了，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解决身体掌控权的事情了。」
情急之下，伊丝抛出了杀手锏。
果然，依蒂丝脸上的愠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皱起姣好的眉毛。
『我已经尝试过掌控身体，这周围有一层结界，我不能离开这里。』
依蒂丝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的黑暗空间里踱步，当依蒂丝走出大约十步后，一层白色结界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当着我的面说悄悄尝试过掌控身体，到底该说是没有危机感，还是足够自负啊……
「这只是我的猜测，」伊丝斟酌着语言，「你看见的白色结界应该『精神控制无效』的魔法，另外我的灵魂也比你更强大。」
所以只要我撤销常驻buff『精神控制无效』，然后再降低对身体的控制力，比如尝试着放开意识，你就能控制这具身体。
话到嘴边，伊丝又咽了回去。
依蒂丝还没有回答自己的疑问。
由于伊丝停在了关键位置，依蒂丝嫌麻烦的皱起眉。
『所以呢？』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说的只有你能完成的事又是什么？」
原本以为依蒂丝会对自己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方式感到不耐，但令人意外的是，依蒂丝传来的感情里反而只有赞许。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愚钝，稍微对你刮目相看了。确实，没有对你说明一切是我的过错。』如同在调整心情般，依蒂丝停顿片刻，『我的目的是除掉冒充者——并非是你，而是现在坐在父亲大人身边，以我名义发号施令、欺骗父亲大人的杂碎。』
（21/24）

第六章 魔导妖精

「除了我以外，还有冒充你的人？」
虽然知道这个说法有问题，但却是最直白明了的问法。
『难道我会撒谎吗？只有不敢面对自己所作所为的人才会撒谎。』
依蒂丝的声音里有着轻蔑。
「但你才刚刚进入佩西亚领吧？是蕾菲娜告诉你的？」
『正是如此，拜你让蕾菲娜把帝国走狗送到父亲大人面前所赐，蕾菲娜看到坐在父亲大人身边的冒充者，为了挽回事态，蕾菲娜才会立马回来找我，虽然你借用我的身体做了许多无意义的事情，但这一点还算不赖。』
依蒂丝抬起眼睛，连带着修长的白色睫毛也跟着动了动。
传来的感情是赞赏。
「所以你才会想要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去对付那个冒充者？」
『当然，这是我必须、也是只有我能完成的事情，冒用高贵的洛伊丝薇尔之名行使卑劣之事，我要让她体会到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还有，除我以外，这个世界上不能有第二个人享受父亲大人的慈爱，父亲大人是只属于我的存在。』
这里该说父控真可怕吗？
大概是因为佩西亚伯爵对依蒂丝予取予求的溺爱吧，依蒂丝从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佩西亚伯爵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依蒂丝的人。
依蒂丝残酷而偏执的性格也就如此形成。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和记忆中的印象有些偏差。
就刚才的对话看，依蒂丝也不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人，自己以前之所以把依蒂丝当成暴虐至极的性格，或许是因为一次性看到太多残忍画面，所以第一印象差到极点，进而忽略了理智的一面的缘故。
重新定义一下依蒂丝的话，应该是任性而偏执、自负而残忍的少女，优点是因为自负而不屑于撒谎，同时也不吝啬对人的赞扬，当然，因为自视甚高，所以稍微有一点点让她不满的地方都会令她降下惩罚，而这种惩罚往往是常人无法接受的东西，所以看起来暴虐、没有人性。
进一步的，伊丝不禁有些不解，按照依蒂丝的说法，依蒂丝生气的地方在于冒充者借用她名号发号施令，并且享受佩西亚伯爵的疼爱，倘若要算的话，自己也利用过她的名号对蕾菲娜下达过命令才对，可依蒂丝却没怎么表露出对自己的憎恨。
感受到了伊丝内心传来的疑惑，依蒂丝轻哼了一声。
『嗯？你还有什么疑惑的吗？』
「不……没有。」
再怎么说也不能当面问依蒂丝为什么不生气，自己和她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程度，伊丝转移了话题。
「也就是说，你的目的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地位，是这样吧？」
『还有这具身体，凡是打上佩西亚标签的东西，都应该完全属于我，你只是个外来者，从哪里来就该回到哪里去。』
也就是指找到两人都能独立存在的方法吧。
虽然措辞很难听，但真正的任性大小姐应该会大喊『现在就从身体里滚出去』，某种程度上说，依蒂丝比那些没有头脑的贵族子弟好交流的多，只要利害一致，就能好好坐下来商量。
伊丝之所以用这种如同第三者角度的思考方式，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十足的余裕，不论依蒂丝说什么，最终决定权都在自己手上，就像小猫再怎么在人类面前扑腾，也终究只是小猫而已。
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坐在车厢里的伊丝十只交叉在一起。
「姑且做一个假设，如果你赶走了那个冒充者——」
『没有假设，这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原本伊丝是想事先说明，等赶走了那个冒充者以后，自己不会借用依蒂丝的肉体享受贵族生活，一直待在佩西亚领，但这件事本来就不适合放到现在说，伊丝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
「那就来说说怎么让你掌控身体的事情吧。」
『你刚才打算说什么？』
「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事情。」
『你在撒谎——算了，所以呢，我怎么样才能掌控身体？』
依蒂丝并非是想拿回控制权去虐待弱者，在知道这一点后，伊丝便放下了心。
「嘛，这只是我的猜想，一会儿我会撤走阻拦你前进的结界，然后你就可以尝试着掌控身体，当然，我会在这个过程里降低对身体的控制，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我也没别的方法。」
说到底，依蒂丝被关起来完全是因为自己精神力太强，到了完全碾压依蒂丝的地步，因此只要自己降低对身体的控制，依蒂丝就说不定能掌控身体。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等等，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想要尝试的东西。」
说话的同时，伊丝从仓库里取出了一个相当于成人手掌大小的人偶——有着异常精致的五官与四肢，连脚趾与睫毛都雕刻的惟妙惟肖，倘若不是关节部位有明显接合痕迹，即便说是妖精也没人会质疑。
由于不能看见外界发生了什么，依蒂丝十分自然的感到不耐。
『你要尝试什么？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比我掌控身体更重要。』
『精神控制无效·解除』
『嗯？』
在壁障消失的瞬间，依蒂丝轻咦一声，随即用一种急迫的声音追问。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可以看见外面了？』
「只是为了让对话更方便，消除了阻拦你的结界而已，现在你能看见我手中的这个东西吗？」
伊丝让视线聚焦到自己手中的人偶身上，这是出自『Ragnarøk』，叫做魔导妖精的道具，在『Ragnarøk』中，魔导妖精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用来辅助玩家战斗的活动人偶，玩家在施放魔法与魔物战斗时，魔导妖精也会施放魔法攻击魔物。
此外，玩家也能在必要场合附身在魔导妖精里，例如钻进特殊地形进行侦查，又或者对付一些对玩家自身属性有极高抗性的魔物，那种时候魔导妖精就成了主力输出。
因此魔导妖精又被称为最佳伙伴，甚至有的玩家比起强化自己，更喜欢给魔导妖精穿上好看的衣服，强化魔导妖精，然后每当遇见魔物时，就会自己成为魔导妖精进行战斗。
这样的存在伊丝自然也有收藏，现在伊丝手中的这个就是魔导妖精Ⅱ型，光魔法特化版本。
『没想到你还有收藏人偶的兴趣。』
「不不，这不是普通的人偶，先让我查看一下……」
魔导妖精是以内部的魔导核心作为力量源泉，玩家只要让意识潜入魔导核心内部，就能通过魔导妖精的视角观察世界，相当于有了另一个躯体。
不知道放在异世界里会不会有同样效果。
「魔导核心姑且保留了，注入魔力也能亮起来……只是不知道意识能不能钻进去……」
自己尝试？还是让依蒂丝来？
自己尝试的话，万一意识回不到身体里就糟糕了，但让依蒂丝来的话，也会遇见同样的危险。
不知道伊丝内心想法的依蒂丝微微皱眉。
『我能感觉到这个人偶在渴望我。』
「这是一种叫做魔导妖精的道具，在我的故乡，人们可以把自己的灵魂放到魔导妖精里，通过魔导妖精与人对话或者战斗。」
『有趣，从没听说过的东西，虽然是人偶，但做工远超佩西亚领的任何工匠，这是创世纪时期流传下来的神造人偶？』

第七章 消失

创世纪？那不是『Ragnarøk』前作里的世界观吗？
也许是巧合吧。
无视这一点，伊丝继续解释道。
「如果我们二人中只有一人能与外界直接说话，对只能呆在身体里的人会很麻烦，就像现在你想和蕾菲娜说话，但却只能通过我转告一样，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道具。」
『也就是说，只要我进入这个人偶的身体里，就可以对蕾菲娜下达命令了么。』
依蒂丝的声音里有着思考的感觉。
「正是如此，要尝试吗？」
伊丝摇了摇手中的魔导妖精，虽然只有手掌大小，但魔导妖精却打扮的十分漂亮，全身穿着边框镶有金边的、如同魔法袍般的白色长裙，身后也有一对金属制的华丽蝴蝶翅膀，配合修长的睫毛与白色长发，栩栩如生的模样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睁开眼的感觉。
不知为何，依蒂丝突然笑了出来。
『呵呵呵，陷阱过于明显，以至于让我觉得你没有在撒谎。你是认真的吗？如果这是圈套的话，当我灵魂进入里面的瞬间就会被立刻绞死，你也就不用和我使用同一具身体了。』
理所当然的质疑，换做自己站在依蒂丝的立场，自己肯定会一口拒绝。
伊丝无奈的耸了耸肩。
「选择权在你手上，不愿意用也没关系。换成我是你，也会有同样的担忧。」
沉默。
也就是不愿意使用了吧。
伊丝不由得苦笑，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尤其是本人还没有到不拼一把就一定会死的时候。
将魔导妖精握在手中，伊丝准备把她收进仓库。
「诶？」
——收纳失败了。
魔导妖精还在自己手中。
——静下心，再次尝试。
依旧在自己手里。
「不会吧……」
伊丝皱起眉头，看向闭着双眼、陷入静谧沉睡的魔导妖精，既然自己能从仓库里把她取出来，就一定可以放进去。
也就是在这时候，魔导妖精突兀的睁开双眼。
「你在做什么？」
「呀！」
猛然把魔导妖精丢了出去。
就像画中的人物突然眨眼一样，死物变成活物的画面把伊丝吓了一跳。
被丢出去的魔导妖精并没有落在地面，而是用力拍打着金属制的、如同红水晶般的蝴蝶翅膀，从地上浮空了起来。
「成功了么……看样子你没有说谎，这具身体还不错，能感觉到讨厌的光元素在朝我靠近，现在的我说不定可以尝试光魔法。」
突然说话的魔导妖精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又长长舒展开四肢，白色长发与红色眼眸组合在一起，配合露出光洁手臂的白色长裙，给人一种十分可纯洁的印象。
「连五感都完美还原出来么……果然是神造人偶？」
终于，伊丝意识到了魔导妖精复活的原因——是依蒂丝。
「喂喂……你真的尝试了啊。」
「怎么？以为我是那种胆小之人？还是说觉得我太相信你了？语言可以骗人，但内心传来的情绪不会说谎，身处同一具身体里，你有任何负面情绪我都能感受到，所以我才判断你没有欺骗我。」
明明是只有手掌大小的妖精，但浮空在伊丝身前的依蒂丝却散发出贵族才有的威严与余裕。
似乎很喜欢魔导妖精的身体，依蒂丝一边说一边细细抚摸自己的手臂。
「皮肤——果然是坚硬质地的东西，不过目的是能够与人交流，姑且不做特别要求，但是。」伯爵长女突然看向伊丝，「身体的控制权我依旧要一半。」
「不行，我会视情况转交给你一部分。从之前我就在想，一半控制权到底怎么交给你，现在看来，把一天划成两部分，白天有超过十二小时活动时间，你拿走起床后的六小时，剩下的全部归我，当然，你也可以自己选择这六小时放到什么时候。」
「六小时？你在耍我吗？」
依蒂丝所在的魔导妖精露出明显的不满，值得一提的是，伊丝依旧能感受到依蒂丝所传来的感情，心灵感应没有因为依蒂丝的灵魂离开而消失。
也就是依蒂丝其实还没真正脱离我么……
记得Ⅱ型的魔导妖精不能离开身体十公尺距离，如果超过这个范围，魔导妖精就会失去活性，也就是说，如果依蒂丝离我太远，灵魂就会自己回到身体吧。
果然是充满魔法的异世界。
早就猜到依蒂丝会不高兴，伊丝强忍住内心的暗喜，表面上一脸严肃。
「依蒂丝现在的目的是解决冒充者吧？等你见到佩西亚伯爵的时候，我再让给你更多时间。」
「哼，别想转移话题，我能感受到你现在的情绪，想笑就表达在脸上，不要遮遮掩掩。」
「……一天虽然有24个小时，但除开睡觉和吃饭这种必要行为，剩下的只有不到14个小时，六小时已经很多了。」
「那就减少睡眠时间，一天不睡觉也不会死。」
「总不能天天不睡觉吧，别忘了这具身体属于你，要是弄坏了也是你自己承担后果。」
当伊丝搬出杀手锏后，依蒂丝牵了牵嘴角，一脸不爽的咋舌。
「哼。」
然后缓慢拍打着翅膀，一晃一晃的在车厢里飞行起来——应该是在熟悉身体。
老实说，因为魔导妖精小小的，所以现在的依蒂丝看起来很可爱。
就这样看着依蒂丝尝试了足够长的时间后，依蒂丝才终于像是累了般，停在伊丝脑袋上，开始打量起伊丝的翅膀和猫耳。
「你到底是龙种还是兽人？」
「我也不知道，这是第三形态觉醒的效果。」
「乌拉诺斯的尸体呢？」
「乌拉诺斯？」
一时间不知道依蒂丝在说什么，伊丝歪过头，结果差点把脑袋上的依蒂丝甩出去。
抱着伊丝的猫耳重新站直身体，依蒂丝追问。
「我是因为强行收取乌拉诺斯的尸体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既然尸体不在我的储物魔法里，就应该在你那里，那是属于我的财产。」
「啊啊，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如果不是依蒂丝提到的话，自己大概会就这么忘记乌拉诺斯的尸体吧。
伊丝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仓库，自从收取了熔岩和雪堆以后，仓库就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记得是把乌拉诺斯的尸体放到了这里……
循着记忆搜索乌拉诺斯的尸体，然后，伊丝愣在了依蒂丝面前。
尸体不见了。
紧接着。
轰轰轰——
如同巨石砸进地面般，强烈的震颤与巨响打断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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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之前只发了一更就算加更，是因为我把两章的内容合到了一章里，字数并没有变。
就我个人感受，觉得强行把一章拆成两章然后在章节标题后写个（上）（下）太low，但为了说明确确实实加更了，以后还是就这么做吧_(:з」∠)_
（22/24）

第八章 交接

「嘁。」脸上闪过凌厉之色，依蒂丝的语气顷刻间变的凶恶起来，「这么快就来送死了。」
「谁？」
伊丝下意识展开全知地图，在距离马车大约两百公尺外的位置，一群光点正与代表黑衣死士的光点进行战斗，数量上对方比依蒂丝的人多一倍，平均等级也同样在10级左右。
「没时间和你慢慢解释，把身体控制权给我，我要亲手了解他们。」控制魔导妖精的身体降落在与伊丝视线平齐的地方，依蒂丝脸上的余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仇恨与杀意，「背叛者必须得死。」
是依蒂丝自己的家事吧。
伊丝不那么想掺和进去，依蒂丝自己的事情还是让依蒂丝自己去处理，况且以依蒂丝的高傲性格，就算自己说帮她快点解决，她也不会同意。
但是，世事永远不会照人们的想象发展。
全知地图上出现了一个朝马车急速靠近的光点，没等依蒂丝同意，伊丝一把将依蒂丝抓住藏在怀中，然后从仓库里取出冈格尼尔，解除保护车厢的防御结界，以投掷般的动作，把冈格尼尔刺向天花板。
嘭！
木板的破碎声与金铁碰撞的声音先后响起，在一阵马匹的嘶鸣以及飞散的尘埃中，车厢的天花板被破坏大半，残破的木板四处飞散，地面也被巨石砸出深坑。
如果在此刻仰望天空的话就能看到，一名血族正乘骑在翼展约五公尺的飞龙上，而飞龙握爪部分还有石块碎屑残留的痕迹。
飞龙骑士。
这是佩西亚领能够与北方巨龙抗衡的资本，同时也是佩西亚领能够莅临血族十四领地前三的原因，血族的翅膀无法支撑血族飞行，倘若没有学习飞行魔法，就只能依靠外物翱翔于天际，飞龙骑士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飞龙与真正的巨龙相比差距极大，既不能拖动重物飞行太长时间，自身的魔法能力又不够强势，翅膀还容易被强弩射穿，但飞龙依旧是无可争议的最佳骑兽。
飞行速度比『飞行』魔法快，机动性也更优秀，战争时期既可作为正面主力，从空中打击敌人，也可以作为精锐部位，迂回到敌人后方从事破坏作业，属于投入高，收入也高的兵种。
即便是财力与兵力都异常雄厚的佩西亚领，也只有不到100名飞龙骑士，其中九成都被安排在北方防线，用来监视巨龙与巨人的动向。
这样的飞龙骑士一次性出现了三个，与之对应的，除开伊丝所在的车厢，两辆马车都被毁灭在了高空落下的投石上，全部化为一滩破碎木板。
通过全知地图确认卡米拉三人的状态——没有被波及，伊丝放下心。
「你在做什么？把控制权交给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挣脱伊丝的手掌，依蒂丝重新漂浮到伊丝面前。
「外面有飞龙，以你的能力——」
「收起你的怜悯，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被说到这个份上，伊丝收回把飞龙赶走的想法，趁着飞龙骑士还没有朝车厢俯冲的时机，深吸口气，闭上双眼，如同冥想般，将意识集中在精神世界，慢慢降低对身体的控制。
看懂了伊丝的想法，伯爵长女也不再催促，控制身体降落到伊丝肩膀上，灵魂重新进入原本的肉体，开始尝试控制。
对两人来说，这种尝试都是第一次。
过了足足五秒时间，伊丝甚至可以听见外面战斗的声音越来越近，伯爵长女依旧没能接过身体的掌控权，只是不断重复试图操控，然后又被打压回去的结果，如果要形容伊丝现在的感受，就像是看着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不停撞击铁笼。
仅仅只是放松对身体的控制还不够，自己的精神力太强了。
伊丝皱起眉。
如果不能削弱自己的精神力的话，自己就只剩下再把控制力降低的选项，但自己现在已经十分克制着不去想肉体的事情，到了不知道再怎么降低的程度。
不，如果像依蒂丝一样，把意识凝聚在脑海里，成为虚像呢？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伊丝在脑海里凝聚出了虚影。
紧接着，一股缥缈的坠落感包裹住意识，等到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变成依蒂丝之前所处的黑暗环境中，直觉告诉伊丝，只要她收回站在这里的意识，就能立刻掌控身体。
当然，要是抱着做实验的心态在这里抢回身体控制权的话，绝对会被依蒂丝当成是在戏耍她，为了方便观察战场，伊丝把精神集中在附近的魔导妖精身上，紧接着，伴随一股轻微的吸力，视角再次发生变化，伊丝进入了魔导妖精的身体。
正如依蒂丝说的那样，魔导妖精也具有人类的五感，甚至更加灵敏。
「等级……」
等级依旧是427级。
是随着灵魂转移而转移的么。
伊丝把目光转向原本的肉体，由于魔导妖精只相当于人类手掌大小，因此现在的肉体显得相当庞大，此外依蒂丝似乎还在熟悉身体，肉体只是闭着双眼静静坐在车厢里。
「变回吸血鬼的样子了？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毕竟伯爵长女没有第二形态觉醒这样的技能，自己的灵魂离开肉体后，自然会变成原本的样子。
「姐姐大人！」
「伊丝小姐！」
外面接连响起卡米拉与蕾菲娜的声音，二人的声音里都有着急切，其中卡米拉更是直接钻进车厢——旋即目光停留在借用魔导妖精身体漂浮在半空的伊丝身上。
「卡米拉，是我，肉体我暂时让给薇尔控制，我们先去外面。」
「好、好的，姐姐大人。」
薇尔是只有伊丝与卡米拉才知道的称呼，卡米拉虽然不知道伊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不过对卡米拉而言，只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伊丝就没问题。
伸出手让伊丝站在自己手上，卡米拉瞥了一眼坐在车厢里，刚刚睁开蓝色眼睛的伯爵长女。
「别忘记这具身体还属于姐姐大人。」
「我当然记得，我的妹妹。」
同样以不客气的声音回答，刚刚掌控身体的依蒂丝站起身，拿起伊丝放在一边的冈格尼尔，随手掂了掂。
「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是我的错觉？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饱含杀意的冷哼了一声，伯爵长女在卡米拉之后跳下车厢。
「让我来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第九章 天空的死斗

把伯爵长女晾在一边不管，伊丝坐在卡米拉肩膀上来到伙伴身边。
不知为何，对伯爵长女的限制放到伊丝身上并不适用，在伯爵长女跳下马车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超过了十公尺距离，但伊丝却没有像断电的机器人那样，意识直接回到本体。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第二形态与第三形态觉醒无法使用外，伊丝甚至可以用魔导妖精的身体使用原本不属于魔导妖精的魔法。
如果是少女心泛滥的人，应该会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吧，小小的，可以毫无顾忌的藏在大姐姐胸部里——嗯不，后面一条可以擦去。
不知道刚刚的想法有没有传到伯爵长女那边，伊丝心虚的同时，把注意力转移到迎上来的玛丽与蒂芙尼身上，两人都注意到了坐在卡米拉肩膀上的魔导妖精，但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伊丝。
玛丽的语气里充满焦急。
「卡米拉小姐，主人大人呢？」
「在这里哦。」
拍打着如同红水晶般的翅膀让身体飘浮起来，伊丝对玛丽挥了挥手。
目光里充满迟疑，玛丽用一种不确定的眼神看向卡米拉。
「卡米拉小姐……」
「魔力，没有。」
「魔导妖精不会出汗啦，就算蒂芙尼这么舔也不会有味道。」
挣扎着推开蒂芙尼的手，伊丝轻咳了两声。
「总之，因为和伯爵长女——现在我称呼她为依蒂丝，因为和依蒂丝达成了协定，所以我偶尔会用现在的状态和你们说话，不过真正要算的话，应该是依蒂丝用的更多。玛丽和蒂芙尼刚刚没有遇见危险吧？」
「嗯，刚才蕾菲娜小姐在陪我们，坏人都被蕾菲娜小姐打跑了。」
蕾菲娜会和玛丽在一起玩？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蕾菲娜其实也是抖S，不过现在的场合不适合追究，伊丝环顾了一圈周围。
「玛丽和蒂芙尼没事就好。」
「姐姐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您已经回来的现在，我们没有必要再跟着那个女人。」
「不……虽然我可以用这副身体一直生活下去，但人偶的身体各个方面都没有真正的肉体便利，所以我打算等依蒂丝解决了她的问题后，再和她一起寻找怎么独立存在的方法。」
看依蒂丝完全不着急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让二者独立存在的方法，伊丝对此也有些许猜测——例如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重塑出新的身体，毕竟阿莱克西亚之塔连不死的能力都可以给予，把灵魂从肉体彻底剥离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道伊丝内心想法的卡米拉面露犹豫。
「如果姐姐大人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我的身体…………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
——纠正一下，与其说犹豫，不如说是在害羞，卡米拉的目光在地面游移着，两只手虽然握在身前，但手指却紧张的动来动去，脸颊甚至有些发红。
「我的全部……都可以交给姐姐大人……」
不好，要被卡米拉攻略了。
如果不是卡米拉只有十六岁，不，如果卡米拉是**的话，自己肯定会充满爱意的紧紧抱住卡米拉——实在太犯规了。
为了不让内心想法表露在脸上，伊丝同样转过脸。
「咳哼，不行，先不说我的灵魂能不能进入卡米拉的身体里，首先这对卡米拉不公平。」
就伊丝的猜测，即便以自己的灵魂强度，也无法进入正常人的身体，不然的话，大家的灵魂早就可以到处窜来窜去。
「唔……」
不满的撅起嘴，卡米拉看起来不太高兴，伊丝只能装作没看见，想要让自己沦陷，卡米拉还要再长两年。
「讨厌的氛围。」
站在玛丽身边的蒂芙尼皱起眉，玛丽瞪大紫色的眼睛询问。
「蒂芙尼在说什么？」
「大人的秘密。」
「什么什么？」
大概是从5级升到6级的原因，玛丽从原本的最多说四个字变成了最多说五个字。
总觉得以后话多起来会很麻烦，伊丝已经能想象到卡米拉和蒂芙尼吵起来的样子。
说到底，蒂芙尼懂得太多了。
嗯……珍惜现在的和平吧。
对自己加油打气，伊丝目光飘向了远处。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这些吵闹的家伙全部赶走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斗陷入僵局。
依蒂丝与蕾菲娜还有另外十名死士围成一圈，目光紧紧盯着天空上的三位飞龙骑士。
「三个飞龙骑士么。」
依蒂丝微眯起眼睛低声喃喃。
冒充者应该已经对士兵们说明『站在这里的洛伊丝薇尔』是劣质品，即便自己辩解，也只是做无用功。
而且依蒂丝不屑于对弱者多费口舌。
「我很满意。」
三位飞龙骑士对于领地的重要性依蒂丝再清楚不过，身为佩西亚伯爵的继承者，在如何带领士兵发动战争方面，依蒂丝的修行和佩西亚伯爵相差无几。
能派出三名飞龙骑士，已经足以证明冒充者完全获得了父亲的信任，而冒充者之所以会派出三名飞龙骑士，除了害怕自己靠近佩西亚领的都城『埃尔汀』以外，不会有别的目的。
对方的害怕令依蒂丝单手掩面，低低的轻笑出来。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原来是胆小鬼。」低低的声音突然变成充满肃杀之气的、宛如地狱恶鬼的声音，「区区胆小之人也敢冒用洛伊丝薇尔之名！」
没等依蒂丝说完，乘骑在飞龙身上、穿着全身铠的士兵便开始从三个方向依次朝下俯冲。
「主人，他们来了！」
「援护我！」
「是！」
一层又一层魔法光从蕾菲娜手中落到依蒂丝身上，当蕾菲娜咏唱完魔法后，又在双手戴上充满尖刺的金属手套——这才是蕾菲娜的主武器。
「先从你开始！」
将第一个冲下来的飞龙骑士作为目标，依蒂丝高高举起散发耀眼红光的冈格尼尔，飞龙骑士的弱点在与飞龙的翅膀根部与骑士的缰绳上，二者只要有一个出问题，飞龙骑士就只能选择撤退。
然而，伯爵长女选择的是飞龙骑士本人。
『必中之枪』
注满魔力的冈格尼尔如同红色流星般飞出，直奔飞龙骑士的胸膛而去，飞龙骑士下意识操纵飞龙做出侧面回避的动作，但冈格尼尔的追踪效果在这时候起到了作用。
红色流星改变原有轨迹，在骑士惊惶的大喊声中，穿透盔甲，贯入胸膛。
红色鲜血瞬间从骑士后背喷涌而出。
失去操控的飞龙则扭动着身体，笔直朝伊丝所在的圆阵撞去，以飞龙的庞大体型，如果就这么让它正面撞在身上，即便回避要害也一定会骨折或者内脏破碎。
「蕾菲娜！」
「是！——『浮游之术』。」
在减轻重量的『浮游之术』作用下，伯爵长女先是伸展开双翼，然后原地跳起，站在蕾菲娜双手合握的金属手套上——手套上不知何时附加了一圈土黄色光芒，致使尖刺不能穿透伯爵长女的长靴——紧接着，借用蕾菲娜推出去的力气，依蒂丝如同炮弹般笔直朝击坠的飞龙跳去。
准确落在了飞龙脊背，依蒂丝先是一脚踹开被冈格尼尔贯穿胸膛的骑士，然后抽出冈格尼尔，用空出来的手抓紧缰绳，用力把缰绳向后扯动。
「给我停下！」
『威压』
纯种的天赋技能，对低级魔物有天生的掌控力。
如同中了魔咒般，原本扭动着的飞龙突然改变方向，向天空拉升，接着调转飞行轨迹，朝另外两名正在发起俯冲的飞龙骑士后背追击。
按照以往，以依蒂丝的魔力储量，冈格尼尔的必中效果可以发动两次，但现在依蒂丝却发现，冈格尼尔所消耗的魔力比以前更多，自己无法再使用第二次。
「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同时解决两个飞龙骑士和先后解决并没有多大区别，损失顶多只是那群在地上围成一圈的死士，那种东西自己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事情出现了些微变化。
两名原本朝地面发起冲锋的飞龙骑士突然掉头，朝两边散开，转而回过头来从两边夹击依蒂丝。
「哼，想要围杀我，等数量多一倍再来。」
没有丝毫畏惧，依蒂丝选择垂直拉升高度，另外的两名飞龙骑士紧随其后，同时，跟在依蒂丝身后的还有飞龙喷吐的青色魔法。
那大概是『风缚术』。
被绑住就完蛋了。
但魔法也存在着极限距离与飞行速度。
百米的高度转瞬即逝，依蒂丝很轻松的脱离『风缚术』追击，接着控制飞龙转身，垂直向下的，朝紧追而来的一名飞龙骑士撞去。
在重力加成下，依蒂丝很快便来到那名飞龙骑士不足十公尺的位置，而那名飞龙骑士在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向依蒂丝一样调头朝下飞行会把背后暴露给依蒂丝，并且他的速度绝对赶不上依蒂丝俯冲下来的速度，他只能竖起手中长达五公尺的骑士枪迎击。
他相信，在依蒂丝手中不足两公尺的红枪命中他之前，依蒂丝就会被自己手中超过五公尺的骑士枪所贯穿，同样的，依蒂丝在这时候也绝对来不及做出闪避动作。
如果依蒂丝不做任何准备的话，结果确实会这样，但这名骑士的对手是依蒂丝。
『影牙』
急速放大的依蒂丝在撞上骑士枪的前一刻突然消失，化为无数细小蝙蝠扑散着飞离。
然后，依蒂丝所控制的飞龙尖叫着，混合着骑士的呐喊一起，迎面撞在一起。
啪咔啪咔啪咔。
并非巨响，而是一连串骨骼断裂与破碎的声音，在足以粉碎石头的力量下，骑士的呐喊声戛然而止，与另外两只飞龙一起，化为一滩仿佛失去骨骼的肉团，无力的朝下坠落。
「去死啊啊啊！」
另一个急忙赶来的飞龙骑士以飞散开的蝙蝠为目标，一边挥舞骑士枪，一边让飞龙撕咬蝙蝠，纯种所化的蝙蝠也是本体之一，如果蝙蝠死亡，伤势会反馈到本体身上。
眨眼间便有五只蝙蝠死在了穿刺与啃咬之下。
只要这样下去就能获胜。
内心涌现出对胜利的渴望，骑士不停挥舞骑士枪，长达五公尺的骑士枪虽然笨重，但庞大的枪身每挥舞一次都会令两三只蝙蝠殒命。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来自背后。
「嘎啊！」
联想到两名同伴的惨状，骑士发出不像血族能发出的声音，急忙丢掉迟钝的骑士枪，然后低下上半身，从飞龙脖颈处抽出长剑，朝背后挥劈。
已经晚了。
当他回过头时，看到的只有依蒂丝充血的眼睛以及狞笑。
「背叛者都得死。」
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痛，骑士想要说话，但却只能像金鱼一样开合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空气中只有嘎吱嘎吱的，仿佛用刀刃摩擦骨骼的声音。
依蒂丝一下一下的扭动着插在骑士喉咙里的短刃，仿佛在享受骑士临死前的痛苦表情般，笑容越来越狰狞，体会着手中传来的，气管连带着动脉一起被搅碎感觉。
直到骑士因为无法呼吸而双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眼睛翻白后，依蒂丝才抽出匕首，一脚踹在骑士下颚，直接将他踢飞。
「呼……」
不受控制的，由于蝙蝠反馈来的伤势，血液顺着依蒂丝嘴角溢出，她大口喘息着，勉强操控飞龙落到地上。
但飞龙骑士的消失并没有改变战局，由于对方的数量超出自己一方整整一倍，地面部队已经开始收缩防线，岌岌可危起来。
（23/24）

第十章 接二连三的谜团

到处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包围圈已经形成，依蒂丝甚至能看见远处山包上反射出的刺眼视线——那是弩箭的光泽，倘若自己想要趁乱悄悄溜走的话，暗中潜伏的弩箭就会立即发动。
只不过，对方算错了一点，自己从来没想过灰头土脸的趁乱逃走，冒充者擅自把她的怯懦带入到自己身上，这种思路令依蒂丝想要大笑出来。
太幼稚了。
「主人，现在该怎么办？对方的人数比我们多一倍。」
虽说没有亲身经历战斗，但对依蒂丝一连串的援护令蕾菲娜耗尽魔力，脸色充满疲惫。
「从东边一口气突围过去，只要接近特米城，这群人就不敢再靠近我们，尽量保存战力，后面还有更激烈的战斗。」
「是！」
从胸前拿起一只哨子，蕾菲娜以特定节奏吹响，原本抵御着敌人的死士立马转移目标，收缩防线，朝东边且战且退，并且其中二十人就像是着魔了一般，主动冲入对方阵营，引起一阵混乱。
佩西亚伯爵培养的死士全部都是从幼儿时期便收养的孤儿，经过数十年的训练后，他们几乎可以和人形兵器划等号，没有自我想法，同时也没有特定的主人，他们只听命于哨声，只要哨声响起，即便是让他们送死，他们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而这些哨声的特定节奏只有佩西亚伯爵、蕾菲娜与另外几名亲信知晓，即便是依蒂丝，也因为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下人可以完成的小事上而没去掌握。
牺牲二十人拖延时间，另外的死士则掩护着依蒂丝和蕾菲娜乘上马车，准备朝东边突围。
然后。
「小心！」
——轰！
强烈的风压从马车侧面袭来，石头爆散产生的破片插入车厢木板，密密麻麻的凹坑给人一种再多用点力就可以令车厢破碎的感觉。
马匹被散射的碎石所射杀，惯性使马车朝一侧倾斜着即将侧翻。
但这已经是最好结果，倘若刚才不是伊丝掷出武器，将巨石轰碎，马车里的蕾菲娜和依蒂丝现在已经化为肉泥。
在马车翻倒之前，蕾菲娜用巨大的金属手套砸烂木板，掩护着依蒂丝从车厢内逃出，下意识环顾周围，最终把视线锁定在天空。
新的两名飞龙骑士。
「该死的。」
咬着牙咒骂，蕾菲娜金色的眼眸里充满怒意，一次性出动五名飞龙骑士，足以看出冒充者对自己主人的重视，现在的局面完全可以称为必杀的陷阱。
先是出动三名飞龙骑士消耗依蒂丝的力量，然后再让后来的两名飞龙骑士完成击杀，对方很清楚，以飞龙骑士的机动性，依蒂丝绝无逃跑的可能。
换言之，那名冒充者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边的全部战力，知道至少得派出五名飞龙骑士才能彻底剿灭自己，进一步的，甚至掌握了依蒂丝之后的行踪，知道依蒂丝和哪位贵族交好，接下来会去哪座城市。
「……克莱拉。」
如同诅咒般的低声从蕾菲娜嘴中传出。
克莱拉是跟随依蒂丝的宠物之一，属于比蕾菲娜低一级的宠物，伊丝之前疑惑为什么五名宠物变成了四个，其中缺少的就是克莱拉。
当蕾菲娜带着其他宠物与死士一起，押送帝国堕魔者回到领地时，克莱拉被冒充伯爵长女的人策反，成为了帮助冒充者的背叛者。
原属于自己的下属背叛依蒂丝，对依蒂丝的羞愧与对背叛者的仇恨令蕾菲娜握紧拳头。
「忘记主人恩宠的恶狗，我早晚亲手做了她。」
「以后再收拾，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擦掉嘴角的血迹，马车侧翻带来的气血翻涌加重了依蒂丝的痛楚，她控制不住的闷哼一声，旋即又重整事态，强压下不适，拿起冈格尼尔。
「蕾菲娜，援护我。」
「可是您的身体——」
「有飞龙骑士在，我们不可能安全走到特米城，克莱拉已经算好了。」
但要怎样才能接近飞在空中的飞龙骑士？
蕾菲娜不敢把令人绝望的问题问出口，她的魔力已经耗尽，无法再给依蒂丝提供辅助魔法进行援助，而只要飞龙骑士一直保持与地面的距离，即便是依蒂丝的冈格尼尔，也无法命中他们。
之前的三只飞龙骑士根本是诱饵。
终于，两名飞龙骑士对依蒂丝与蕾菲娜发起俯冲——没有选择近战，而是抽出飞龙身上挂着的短投枪，在加速俯冲的加持下，从空中朝两人投掷。
附加了魔法的投枪浮现出青色光辉，卷携着尖锐的风声，很快到达依蒂丝面前。
「放肆！」
凭借比依蒂丝高出半个头的体型，蕾菲娜主动挡在依蒂丝身前，金色的瞳孔在光芒映照下骤然缩成针尖状，紧紧盯视自天空而来的投枪。
「哈啊啊————！」
长满尖刺的金属拳套表面多出一层土黄色光芒，压下对死亡的恐惧，蕾菲娜抓住第一支投枪与第二支投枪先后到来的间隙，双脚一前一后摆出最为稳固的站姿，接着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右拳，奋力朝飞来的第一支投枪挥出。
咔嚓——噗嗤。
第一声意味着投枪与金属手套一起破碎，后面则是第二支投枪贯穿肉体的声音。
没机会拦住的第二支投枪被蕾菲娜用左肩挡住，整个人因为惯性直接被钉在地上。
「蕾菲娜！」依蒂丝充血的蓝色眼睛中几乎要喷出火焰，「你们这些背叛者！」
毫不犹豫的举起冈格尼尔，依蒂丝朝最靠近自己的、进行第二轮俯冲投枪的飞龙骑士掷出冈格尼尔——被选为目标的飞龙骑士放弃进攻，转而进行大角度规避，在没有发动必中效果的情况下，冈格尼尔被轻松回避。
同时，另一名飞龙骑士的投枪到了。
夹杂着破空声的投枪眨眼间抵达依蒂丝身前，带着青色尾焰的一击甚至让依蒂丝感到皮肤刺痛。
来不及躲避了。
「『阿库斯之盾』。」
「『盾挡反击』！」
两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伯爵长女侧面五公尺的位置，最先是卡米拉对玛丽附加的嘲讽效果，后面则是玛丽的防御魔法。
即将穿刺依蒂丝头颅的短枪如同被人从侧面扯动了一般，强行改变轨迹，转而朝玛丽飞行过去，而玛丽早已举起几乎等同于身高的银色盾牌，全身亮起金色光芒。
砰。
如同射在城墙上的弓矢，投枪撞击在盾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迅速失去动力，笔直落在地上。
「卡米拉？」目光下意识看向过来支援的卡米拉与玛丽，依蒂丝在呆了一瞬后立即掌握情况，朝卡米拉奔驰的同时大喊，「给我浮游之术和力量赋予！」
「都成这样子了就不要再勉强自己，别忘这具身体有我的一份。卡米拉、玛丽，掩护蒂芙尼治疗蕾菲娜！」
「是，姐姐大人。」
「收到的说！」
替卡米拉拒绝依蒂丝的命令，站在卡米拉肩膀上的伊丝收回肉体的所有权，在拿到身体控制权的瞬间，借用伯爵长女跑向卡米拉的惯性，俯身从地上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投枪，以一个不稳定的姿态转过身，将其中带有枪刃的一头掷向一名飞龙骑士。
『结晶化』
『高阶力量提升』
『一击必杀』
嘭！
快到令人发指的投枪卷携着音爆之声，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转瞬间命中飞龙头颅，如同血包在空中炸开般，翼展长达五公尺的飞龙被顷刻裂解成碎块。
好像太用力了。
看着天空降下的血雨，伊丝呆愣了片刻，然后展开全知地图。
还好，飞龙骑士因为身上的厚厚铠甲捡回一命，落在了不远处的茂密森林中，并没有就这么死掉。
伊丝捡起剩下的另一截投枪。
还剩下一只飞龙，这次就不用魔法，光靠肉体力量吧。
在卡米拉辅助下，玛丽顶住了第三波投枪，伊丝则趁着飞龙骑士正在拉升的空当，掷出剩下的半截。
只不过，就在投枪即将命中飞龙的时候，飞龙包括它身上的骑士在内，就像被看不见的丝线从中间切开了一般，瞬间被分成两半，伊丝掷出的投枪则从飞龙破碎的身体间穿过。
「嗯？」
伊丝可以肯定，飞龙和骑士被分割成两截绝不是自己所为，下意识瞥向全知地图，结果发现了令人意外的存在。
堕天使萨麦尔。
不过萨麦尔并没有就此显形，而是躲在了远处的森林里，没有想与自己交战的想法。
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一阵有别于蕾菲娜的奇妙哨声，冒充者派来的死士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一地尸体与沾满血迹的荒野。
袭击似乎结束了。
伊丝不由得歪头。
为什么萨麦尔会出现在这里？他又出于何种原因杀死飞龙？为什么萨麦尔出现后死士们就离开了？又是谁在控制着死士？
谜团太多，以至于伊丝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入手，虽然现在过去抓住萨麦尔拷问一番或许能得到答案，可萨麦尔其实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如果做了多余的事情，反而会被依蒂丝说不要管她的闲事。
说到底，如果不是突然想起蕾菲娜和依蒂丝待在一起的话，伊丝根本不会时不时瞥一眼全知地图，查看蕾菲娜的状态。
「算是依蒂丝欠了我一个人情么，总觉得就算提起也会被她说是我自己自愿帮她，还是当成在帮蕾菲娜吧。」
比起依蒂丝，伊丝觉得欠蕾菲娜更多，不仅仅是冒用伯爵长女的身份与蕾菲娜发生身体接触，还有总是找蕾菲娜索要血液。
「总之，我的目的是找到让两个灵魂都能独立存在的方法，然后再顺带对蕾菲娜做出补偿。」
伊丝看了一眼不远处包裹着蕾菲娜的蒂芙尼，蒂芙尼拥有转移伤势的治愈能力，治愈蕾菲娜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闻着空气中混杂在一起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并不美味——伊丝皱了皱眉。
「既然已经结束，就快点离开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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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一点点事情，欠下的最后一更留在明天

第十一章 冒充者、背叛者、拥护者

两辆马车行驶在开辟出山路的丛林中。
身后既没有大批货物也没有护卫跟随，乍一看宛如普通行商，倘若附近有血族的话，一定会多看几眼吧。
在血族海鲁恩特里，行商属于稀少职业，大多数血族都不喜欢从事商业与农业活动，甚至会去主动袭击行商，抢夺财产，因此血族里的商人几乎全部都是依靠贵族、拥有庞大家业的类型，只有这样，才能够在血族海鲁恩特生存。
因此，血族海鲁恩特便有了一个奇妙现象，统治人们的是贵族，而提供给人们生活所需的则是其他种族的商人，他们给地方贵族上贡奢侈品，从而获得许可与保护，接着进行粮食或者生活用品甚至武器的买卖。
当然，并不是所有血族领地都被商人捏住命脉，在血族十四片领地中，还存在诸如佩西亚领这样的异类，贵族强制命令下级吸血鬼进行耕种，将粮食这种必需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禁止其他商人在领地内进行粮食贸易，至于原因，则是这一代佩西亚伯爵为了强化自己权力所致。
这也是佩西亚领为什么实力强大的原因之一。
现在是依蒂丝摆脱飞龙骑士的第二天。
晃动魔导妖精的翅膀维持飞行状态，依蒂丝单手抱胸，低下头思考。
「也就是说，我能站在这里全部拜背叛者撤退么？」
「大概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那些死士为什么撤退。」
坐在马车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伊丝摊了摊手，经过昨天的战斗，伯爵长女休养了整整一天才恢复意识，从沉眠中醒来。
受限于马车空间，车厢里只有伊丝四人和蕾菲娜。
「无法理解……既然调集五名飞龙骑士制造出必杀局面，为什么又在即将得手的时候突然撤退……」伯爵长女皱起姣好眉头，抬头看向比自己大数倍的伊丝，「你有线索吗？」
伯爵长女的目光里充满怀疑，伊丝十分诚实的回答。
「线索倒是有，但我先说明，我什么都没做。」
不知是遭遇挫败还是身体变小给人带来的错觉，伯爵长女虽然依旧是命令式口吻，但伊丝总觉得伯爵长女的气势却比最初弱了几分。
「嗯，说。」
「我看到萨麦尔了。」
「萨麦尔？堕天使萨麦尔不是被伊丝小姐击败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说话的是蕾菲娜，后者够着上半身追问，不过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昨天的伤势，痛楚使得脸部表情不自然的扯了扯。
「蕾菲娜小姐，还是不要动比较好哦……」
「啊啊，谢谢玛丽。」
看到蕾菲娜对玛丽道谢，伊丝不禁觉得稀奇，但并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回答蕾菲娜的问题。
「比起我，蕾菲娜应该知道更多吧？」
「不……我并不清楚，我把萨麦尔送到伯爵大人身边后就立马启程了。」
「那些事情到了父亲大人面前自然会知晓，就结果论，萨麦尔至少不是我们的敌人，以萨麦尔的能力，想要暗杀我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既然他选择性的杀死飞龙骑士，也就代表他正抱着某种目的在行动。」
小巧的牙齿轻咬嘴唇，依蒂丝无意识的将眉毛皱在一起。
「要么是从父亲大人那里逃出来，正在进行对父亲大人的报复，要么是出于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出手帮助与他有共同敌人的人。」
与蒂芙尼一起坐在伊丝右手边的卡米拉提问。
「第一，既然萨麦尔的目的是报复父亲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对父亲大人动手，第二，如果萨麦尔是在无差别攻击周围人怎么办？」
「后一个问题过于愚蠢，我只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父亲大人身为佩西亚之塔的掌控者，只要父亲大人待在佩西亚之塔附近，所有心怀杀意者都会暴露在父亲大人面前。」
之所以说第二个问题过于愚蠢，大概是指倘若萨麦尔是在无差别进行杀戮的话，根本就不会放过待在附近的自己一行，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萨麦尔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灰溜溜的逃走了——不对，以萨麦尔的能力，应该早就发现自己了吧。
如果萨麦尔在发现自己后还站出来，答案就正如依蒂丝说的那样，萨麦尔或许抱着某种目的在帮助自己一行人。
在伊丝思考的同时，伯爵长女继续补充。
「排除我们中有人与萨麦尔达成过约定的条件，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我们与萨麦尔存在共同的敌人，这样一来，父亲大人就不会是他的目标——当然，这场遭遇也可能纯属巧合，比如萨麦尔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只是单纯想杀死飞龙骑士。但即便如此，也可以猜测萨麦尔的目的，为什么他只挑飞龙骑士下手？是讨厌飞龙？还是想组织对血族的杀戮行动？抑或是破坏谁的计划？」
被依蒂丝点醒，蕾菲娜如同突然理解了什么般，声音高了一调。
「不论是共同的敌人还是破坏某人的计划……目标都指向那个冒充主人的劣等品？可萨麦尔直接杀死那个劣等品不是更简单吗？」
「不知道，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与其把萨麦尔当做盟友，还是暂时把他排除在计划之外，当做不稳定因素。说不定他在计划一场宏大的报复计划，准备先拔掉父亲大人的牙齿，把所有飞龙骑士排除。」
开了个不那么好笑的玩笑，依蒂丝主动转移话题。
「比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走到父亲大人面前，把冒充者一刀一刀的割下来做成菜肴，分给奴隶，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被分食的样子。」
拜托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把目光放到我身上。
不禁感到一阵发冷，伊丝皮肤表面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随后，伯爵长女看向了卡米拉。
「倒是你让我感到意外，之前以为你被调^教成了别人家的狗，结果昨天又主动帮我抵御投枪。」
「不要搞错了，那是姐姐大人的命令，如果你死了，我会高兴的把蕾菲娜一起烧给你，然后和独享身体的姐姐大人一起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卡米拉还是一如既往的嘴不饶人。
伊丝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蕾菲娜，后者的眉毛倒竖起来，一副准备发怒的样子，但伯爵长女抢先她一步行动。
「你是在反抗我么。」
飞到卡米拉面前，依蒂丝准备伸手抬起卡米拉下巴，不过因为魔导妖精的身体太小，直接被卡米拉用法杖抽飞——法杖中途被蕾菲娜用手握住。
「放肆。」
蕾菲娜金色的眼眸中充满警告意味，但卡米拉以不输于蕾菲娜的气势回瞪。
「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这只是警告，再有逾越，下次就是魔法了。」
剑拔弩张的氛围充斥车厢，被夹在中间的玛丽一副想要劝阻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最后还是被蒂芙尼拉到一边远离争端。
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嗤笑，依蒂丝对蕾菲娜招了招手。
「蕾菲娜，住手，她们姑且算盟友。」依蒂丝瞥了一眼卡米拉，「真是令人好奇的调^教过程，这个人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接着，依蒂丝又看向伊丝。
「我们两个说不定意外的有共同语言——在怎么让宠物更听话方面。」
这个还是饶了我吧。
看过伯爵长女记忆的伊丝知道，依蒂丝刚才的话既非嘲讽也不是社交辞令，而是发自真心的、想要请教怎么让宠物更加听话的方法，在学习施虐技巧方面，伯爵长女甚至允许平民与她交流。
尽管有种抖S魂被激发的感觉，但那无疑是病态的，伊丝不着痕迹的把话题拉回正轨。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以佩西亚伯爵对依蒂丝的溺爱程度，那个冒充者到底怎么是怎么欺骗过佩西亚伯爵的？外表伪装的再像，性格与记忆上的偏差也会暴露出端倪。」
就像自己即便使用依蒂丝的身体，甚至继承了依蒂丝的记忆，也不敢走到佩西亚伯爵面前一样，行为习惯——比如走路与吃饭的动作、说话的语调和神态都会和原版有区别，冒充者能做到欺骗佩西亚伯爵，简直不可思议。
「你不觉得冒充者能欺骗过父亲大人，却无法骗过蕾菲娜这一点很奇怪吗？」
「难道不是因为蕾菲娜先看到我在凯尔特城，然后回去又看到了另一个你么？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是这样吧？」
「不，比起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洛伊丝薇尔，还有一个更加关键性的证据。」
如同在故意卖关子，依蒂丝停在了最吊人胃口的地方。
伊丝配合依蒂丝的节奏追问。
「是什么？」
「呵呵……越来越中意你了，和蕾菲娜一样，成为我的人如何？保证给予你最好的待遇，每天都赐予你宠爱。」
「恕我拒绝。」
「啊啦，真是遗憾。」原本就没觉得伊丝会同意，伯爵长女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关键的证据在于冒充者不以欺骗所有人为目的，她所欺骗的人只有父亲大人。」
什么叫欺骗的只有佩西亚伯爵？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疑问，伯爵长女半遮着嘴，以一种捉摸不透的、充满余裕的笑容回答。
「也就是说，她仅仅只骗过了父亲大人，而其他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冒充的假货。也许她是用精神魔法控制了父亲大人，也可能是被某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工具。」
「直白的说？」
伯爵长女不再回答，而是把话语权交给了蕾菲娜。
「简而言之，那个冒充者的外表和主人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只有性格别扭的伪装成主人，而伯爵大人不知理由的，即便被贵族们站在台前指出这一点，也依旧相信那个劣等品就是真正的主人。
然后，冒充者在伯爵大人的支持下，借用谋反名号，将那些原本拥护主人的、敢于站出来的贵族连根拔除，久而久之，佩西亚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敢发出反对声音，假货变成了原主。」
「该说是聪明吗……」
至少自己从来没想过只要让佩西亚伯爵信服，其他人想法就都可以不用顾忌的策略。
「你说的没错，排除个人感情，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这确实是无懈可击的计划，对精神魔法的应用让人拍案叫绝，同时胆量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也绝非一般人可比，但是，她的对手是我。」
暗杀吗？
暗杀佩西亚伯爵不可能完成，但暗杀冒充者并不困难，只要施术者死亡，精神魔法自然也就解除。
「你是想说暗杀么？普通来说都会想到这个，那些拥护我的贵族也是，不过他们全都失败了。不论是潜入暗杀还是连宅邸一起炸掉，全都无疾而终，就像有人站在神明的位置俯视一切，所有计划才刚开始展露雏形，贵族们就全部尸首分离，死在了自己家中——」
说到这里，依蒂丝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突然眨了下眼睛。
「嚯~之前还奇怪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暗杀，既然你说看到过萨麦尔，那就应该是他所为，有趣。」
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哪里有趣，普通人的话，现在应该会为同伴的死而愤恨吧，伊丝完全无法从伯爵长女的眼睛里看出这样的感情，就连心情感应传来的情绪也只有思虑。
难以理解。
这是伊丝第一次见到可以被称为心理扭曲的人。
沉默着思考了数秒后，依蒂丝脸上恢复了一直有的、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现在对你解释没有意义，但你迟早会变成我的所有物，算是给未来省去麻烦。」
总不会给自己下药，让自己变成蕾菲娜那样吧，可就算是下药，身体也依旧是伯爵长女的身体。
伊丝被自己脑海里出现的冷笑话笑到，然后又轻咳两声。
「刚才的袭击也是冒充者所为吧？我们才刚进入佩西亚领，她为什么会掌握到我们的行踪？」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随行的五位宠物变成了四个，失去的是一条叫做克莱拉的狗，它背叛了饲养她的主人，向冒充者提供我的人际关系，接着冒充者以此为依据，在几个可能的路线上安插眼线，随时观察我的动向，所以才能掌握到我们的行踪。」
「……你看起来完全不生气的样子。」
「无意义的发泄愤怒只是浪费时间，把情绪攒积起来，等到她落入我手中的时候再一个个清算，那样会更加有趣。扭动着、挣扎着、哭泣着、哀求着，然后在绝望与憎恨中乞求痛快的有尊严的死法，最后答应它的乞求，实际上却用它最为恐惧的方法慢慢折磨——」
依蒂丝的声音越来越高昂，到最后时，全身散发出的疯狂令车厢里除了蕾菲娜与卡米拉以外的人下意识退避。
察觉到变化，伯爵长女突然放下遮住脸的手，切换成明朗的微笑表情。
「这就是我不生气的理由。」
完全是变态啊……
吞咽了口唾沫，伊丝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赶紧把害怕到发抖的玛丽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安慰似的摸头。
「我也要。」
双手指着自己脑袋，蒂芙尼也凑到伊丝面前。
伊丝忍不住苦笑。
「是是，蒂芙尼也有份。」
「姐姐大人，我也——」
卡米拉的话说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蕾菲娜把头伸出车窗查看情况。
「主人，到特米城了。」
「啊啦，该换我掌控身体了」伯爵长女看向伊丝，「约定的7小时，是这样吧？」
「是6小时。」
「以后你会后悔的。」
以开玩笑一样的语气，依蒂丝朝伊丝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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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章节，总算把上个月欠下的加更还完了，下次加更活动4.1号再开qwq。

第十二章 特米城

在进入城市之前，伊丝一行走下马车，与依蒂丝和蕾菲娜分别。
并不是分道扬镳，而是伊丝不愿意出席贵族间的欢迎会，蕾菲娜很早就让死士提前通知特米城的城主准备仪仗队迎接，因此如果不早点下车的话，就会被卷入到有着麻烦礼仪的贵族交际圈。
总算摆脱心理扭曲的伯爵长女，以魔导妖精姿态飘在街道上的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
「没想到那家伙会自负到这种程度，提前告知这里的城主自己会来不说，还让城主安排声势浩大的欢迎会，不知道她现在正被追杀吗？万一特米城的城主已经替换或者叛变了怎么办。」
当然，伊丝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明白其中的原由，特米城的城主属于佩西亚家直系，按辈分算，是依蒂丝的叔父，加上和依蒂丝一样的变态性格——两人经常在折磨方法上做交流——特米城的城主绝对会站在依蒂丝这边。
「姐姐大人不担心那个女人悄悄跑掉吗？就算以她不逃跑，万一被人暗杀也十分麻烦。」
「不用担心啦，这方面我已经考虑过了。」
这座城市里没有等级超过依蒂丝的人，加上警惕心很高的蕾菲娜一直随侍左右，基本不可能遇见危险。
借用魔导妖精可以浮空的特性，伊丝保持在与卡米拉视线平齐的位置，转过身，一边后退着前进一边对卡米拉挥手。
「嘛嘛，难得在血族城市里游玩，就不要去想那些正事了，好好放松一下——玛丽和蒂芙尼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特米城整体来说十分萧条，建筑物普遍偏矮且破旧，街上的人类很少，占多数的下级吸血鬼大都一副干瘦模样，路边几乎没有商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衰败到让人觉得随时会爆发饥荒。
这样的氛围就算是玛丽和蒂芙尼也能读懂。
「很荒凉的感觉呢……」
「不健康。」
解答的人是卡米拉。
「血族没有太阳，所以住在这里的人肤色惨白，身体也很削瘦，加上血液紧缺和严格的等级制度，下级吸血鬼的生活很悲惨，一天能有两顿饭就已经算活的很好。」
「和奴隶一样啊。」
没有在血族生活过的伊丝忍不住感叹，玛丽则用充满担心的视线看向路人。
「他们不可以去人类世界生活吗……」
「除开很少有城市愿意接纳血族以外，还有他们不能看见阳光的原因，人类世界不像血族，愿意终日用阴云笼罩天空，可以的话，人类更愿意每天都是晴天。」
「如果血族遇见阳光会怎么样？」
玛丽好奇的追问，卡米拉沉默了片刻才给出答案。
「会被烧死，阳光对下级、中级吸血鬼来说和剧毒无异，只要他们暴露在阳光下，皮肤就会被烧焦，这个时间如果超过半小时，最后会变成一块焦炭，阳光对他们是一种刑罚，圣水与十字架也具有同样效果。
讽刺的是，圣水虽然是教会发明并制造的东西，血族内严令禁止交易与运输行为，但很多贵族依旧会花高价购买这些原本用来对付他们的东西。」
「为什么？」
「残杀同类，折磨——」
「停！」伊丝强行打断话题，插入卡米拉与玛丽之间，「玛丽还太小，不需要知道这些。」
「欸……」
如果不是自己打断卡米拉的对话，卡米拉之后还会说出增加情趣这样的发言吧，伯爵长女以前有用过，卡米拉会瞥见完全不奇怪。
「好了好了！痛苦的事情都抛到一边，接下来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把特米城逛个遍吧！」
「哦。」
大概是想配合伊丝，蒂芙尼举起拳头，发出一声没有感情的欢呼。
◇
很快，在伊丝带领下，四人来到一个破旧的旅馆门前。
「虽然是我自己找到的地方，但这里真的是旅馆吗？」
店内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说，年久失修的门框也让人觉得里面的卫生条件极差。
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卡米拉迟疑着说。
「姐姐大人……您真的要进去吗？」
「……都来到这里了，怎么可能掉头回去啊。」
「可是——」
「我、我和主人大人一起！」
像是在鼓励伊丝般，玛丽主动朝店门走了一步，蒂芙尼一把拉住玛丽。
「别去。」
然而，被门口的骚乱吸引，旅店内走出一个外貌阴柔，涂有口红的男人，男人的视线先是在伊丝身上停了一秒，然后又依次瞥向卡米拉与蒂芙尼，接着，当看到全身焕发健康活力的玛丽后，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冒险家，漆黑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光芒，兴奋的搓着手。
「哦呀哦呀，这么健康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极品，是自己过来的吗？还是和大人一起来的？像你这样的小孩，我愿意出两枚，哦不，三枚海鲁恩特金币的价格。」
不过，男人很快发现了玛丽的尖耳，就像被泼了冷水的表白者，脸上的激动迅速变为失落。
「啊……原来是半精灵，那就没有这样的高价了，乌奴奴，真让人遗憾啊，如果是人类或者味道更鲜美的半龙人，就算出五枚海鲁恩特金币的价格我也愿意买下。」
「喂，大叔，说什么呢。」
因为男人像是要吃人的发言，伊丝把玛丽拦在身后，另一边的蒂芙尼也把玛丽紧紧抱在怀里，如同在宣誓所有权般，用警惕的眼神瞪视男人。
「这是我的。」
「哦呀，看错人了，真不好意思，那谁是货物？」
男人再次开心的搓手，视线在伊丝三人中徘徊。
了解内情的卡米拉站出去。
「我们是外地来的客人。」
仿佛遭到了极大打击，涂有口红、皮肤苍白到不像话的阴柔男人呆愣在原地，过了足足五秒才缓过神，自言自语的喃喃。
「哦呀哦呀，哦呀哦呀……我的上帝，居然是客人，我居然犯下这种错误……除了血族以外，其他种族的人也有品尝血的权利，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真是该死。」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刚才不正经的模样一扫而空，一副准备自我介绍的样子。
「初次见面，欢迎来到血之家，我是经营这家店的老板，刚才以为客人们是为了换取食物而主动献血的人，我在这里向诸位道歉。血之家除了一部分禁止的血液和稀有物种外，里面什么品种的血液都有，欢迎光临。」
「……没有正经的料理吗？」
「料理？当然没有那种东西，我们血族虽然需要同时补充血液和普通食物，但普通食物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血液的味道，与其耗费财力物力准备复杂料理，不如把面包沾着更加美味的血——啊，偏离主题了，因为是第一次遇见其他种族的人品尝血液，所以有些忘我，还请见谅。」
男人热血沸腾的介绍让伊丝愣在原地。
嗯……早该想到的。
既然是血族，旅店里的美食也应该是血液才对。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伊丝肯定会好奇的走进去，挨个品尝各种各样味道的血液，但现在身后有玛丽在，猎奇的事情得放在以后。
伊丝尴尬的咳嗽一声。
「咳哼，对不起，我突然想到一件紧急的事情，等处理完了再来。」
「随时欢迎，另外作为本地人我要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在晚上出门，那些下级吸血鬼会在晚上袭击旅客，一旦被抓住就会被一群饿鬼吸干哦，我可不想看见如此有前途的客人遭遇不测。」
涂有口红的阴柔男性眨起一只眼，对伊丝抛去飞吻，伊丝魔导妖精的身体立即浮起一层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感谢忠告。」
然后飞速带着卡米拉、玛丽以及蒂芙尼离开旅店。
等晚上再来光顾吧。
一路飞奔之后，伊丝一行又陆续去了看起来很高级的旅店以及售卖小吃的店铺，结果得出结论：特米城根本不存在『普通的料理』一词。
所谓的小吃，其实只是在烤面包上撒一层血，又或者是一种叫做『血凝』的、掺了糖东西，据说是炼金术师提炼出来的血液，一滴能比十滴普通血。
除此以外，倘若要说最大的收获，就只剩下一种叫做『红色莴苣』的农作物，由于不需要光照也能生长，对土壤和水分的要求很低，同时还能在充饥的同时缓解对血液的渴求，是下级吸血鬼每天的主食，伊丝只花了一铁币就买了小半个竹筐。
从卡米拉手中接过一根被削好的，只有筷子粗细的红色莴苣，伊丝双手举着一口咬下，大量红色汁液顿时飞溅出来。
「果然这副身体没什么味道呢……」
「只有吃不起饭的下级吸血鬼才会把红色莴苣当做食物，姐姐大人不需要品尝，味道很苦。」
「卡米拉小姐以前吃过吗？」
玛丽与蒂芙尼手中也各自有一根红色莴苣条，伊丝购买的红色莴苣是经过加工、被切成筷子粗细的成品。
「只吃过一次，红色莴苣在血族很普遍，收割以后十几天就又会成熟。」
「呜……好苦。」
如同吃pocky棒般，咬下半根红色莴苣的蒂芙尼眉头皱在一起，准备把剩下的半截吐掉，玛丽见状直接用嘴咬住蒂芙尼含着的另一半。
「唔能路副哦。」（不能浪费哦）
从伊丝的角度看，两个人就像是在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嗯......
眨了眨红色眼睛，脑海里顷刻浮现出数种特效与对白，伊丝表情很快变成『-w-』状。
活到现在真是太好了。
「姐姐大人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诶？啊！不不，我绝对没有被两个**相亲相爱的画面治愈，绝对没有。」
「相亲相爱？这确实是只有关系好的人才能做的事情，但应该说不上相亲相爱……」
只是恶心死宅的脑内妄想。
在内心吐槽，伊丝连忙转移话题。
「太阳就快落山了，还是快回去吧，回去。」
「……好的，姐姐大人。」
「主人大人飞的好快！」
「伊丝，变态。」
假装没有听见蒂芙尼冷冷的宣判，伊丝吐了吐舌头，迎着即将下山的太阳，带着伙伴们前往寻找依蒂丝。

第十三章 玛丽可爱日

在太阳落山以后，伊丝前往伯爵长女所在的城主府回收身体，而依蒂丝也确实按照约定所说的那样，命令蕾菲娜提前在城主府门口等待，让卫兵对伊丝四人放行。
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简单，考虑到血族里的料理技艺很差，伊丝通过蕾菲娜要到了厨房的使用权，与玛丽一起制作了煎肉排和烤翅的料理，现在四人已经吃完了晚餐，卡米拉与蒂芙尼去挑选房间，而魔导妖精形态的伊丝则留下来等玛丽处理没吃完的料理。
咀嚼完嘴里的食物，玛丽抬起头看向漂浮在空中的伊丝。
「主人大人不和卡米拉小姐一起去找房间吗？如果主人大人说晚上和卡米拉小姐一起睡觉的话，卡米拉小姐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这种事情对玛丽来说还太早啦，大人的事情不需要小孩子插嘴。」
「我已经十五岁，不是小孩子了。」
「大人才不会强调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玛丽举起餐叉的抗议让伊丝莞尔，「而且要是我也去找房间的话，这里不就只剩下玛丽一个人了吗？一个人吃饭很寂寞的吧。」
「唔……对不起……」
伊丝的关心令玛丽低下头。
伊丝不禁觉得好笑，轻轻捏了捏玛丽的耳朵。
「什么对不对的起的，这时候要说谢谢，玛丽要把总喜欢说对不起的毛病改掉。」
「谢谢主人大人……」
「好了，再不吃就要凉了，玛丽做的料理太多了。」
「诶嘿嘿，一时没忍住就……」如同小孩子般，玛丽把餐叉咬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明明是这么好吃的料理，为什么血族的大家去精进料理技艺呢。」
「玛丽没有体验过当血族的感觉，当然不知道血液对血族来说有多美味啦。」
魔导妖精的身体不需要进食，伊丝只能漂浮在空中打哈欠，距离约定的六小时还剩下不到一刻钟时间，虽然提前去等依蒂丝也没关系，但伊丝觉得那样太过小气，所以打算等时间到了以后再去找伯爵长女。
「我们在做料理的时候，厨师长先生不是一直往我们这边看吗？如果不是觉得美味的话，应该不会这样啊。」
「觉得料理美味是一回事，自己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玛丽之前不是在街上看到那些饥肠辘辘的下级吸血鬼了吗？对这些血族说，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已经很难得，没有余力再去追求味道。」
身为料理人，玛丽想把美味分享给他人的想法十分正常，但血族里的贫富差距过大，对大多数血族而言，如何不被饿死才是重要事项。
伊丝不由得瞥了一眼门口方向，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外，正有一群血族的仆役等在外面，他们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守在门口的护卫或者女仆，而是慢慢聚集在一起。
应该是顺着食物香味找到这里的吧，血族仆役的生活实际上并不怎么滋润，这一点从尼鲁教会时，侍奉自己的血族女仆身上就能看出来，加上血族里食物匮乏，又缺少会料理的人，像煎肉与烤鸡这种带有爆炸性香味的料理，也许这还是仆役们第一次见到，会聚集在门口简直再正常不过，伊丝很能理解他们的感受。
「血族的大家很可怜呢」
玛丽的话让伊丝扫视了一遍桌子，由于自己没有加入晚餐行列，平时担任食物扫荡机的蒂芙尼也没吃多少，桌上剩下的量光靠玛丽一人已经很难解决。
想到一个主意，伊丝微微弯起嘴角。
「让血族的大家都来享用这份料理怎么样？」
「诶？可以吗？可是已经被我吃过……我是半精灵，大家会觉得不干净……」
「没关系没关系，敢说那种话的家伙我会把他拎起来丢出去，玛丽就放心大胆的去邀请大家吧，先从这座宅邸里的女仆和男佣开始。」
「我、我知道了……」
一边说着，玛丽一边放下餐叉，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后又开始小心翼翼的整理起餐桌，让料理变的看不出之前有人享用过。
因为原本担任过贵族仆役，玛丽只花了几分钟就做好重新摆盘工作，接着开始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又不停问伊丝打扮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如同要去约会的少女般，做好十足准备才敢走出第一步。
「主人大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穿这样简单的衣服……」
「完全不简单啦，要是穿华丽的衣服出去反而会吓到他们，好了好了，快走吧。」
不停挥手，伊丝催促着玛丽快点行动，而伴随玛丽声音越来越近，门外也跟着响起窸窸窣窣的、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快走，她来了！」
「被发现就糟糕了。」
「我还有衣服没洗。」
「房间也没打扫！」
但正是这样的声音吸引了玛丽的注意，玛丽好奇的歪过头，加快脚步，一把拉开房门。
一共五名仆役因为脚步匆忙，被绊倒在地上。
没有理解到事态的玛丽眨了眨眼睛。
「诶？你们……」
一名脑袋转得快的仆役慌忙解释。
「非、非常抱歉，我们正好路过这里，结果不小心摔倒了，让客人您看见这么不堪的一幕，十分抱歉。」
「我这边才是，突然开门吓到你们……没有受伤吧？」
「和客人您没有关系，都是我们的过错！」
五名血族仆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不停弯腰道歉，而习惯了仆人生活的玛丽完全无法适应道歉，只能不停的反道歉回去。
僵持下去会没完没了，躲在玛丽栗色长发后面的伊丝小声对玛丽耳语。
「玛丽不是要邀请他们享用料理吗？正好趁这个机会。」
「啊。」被伊丝点醒，玛丽想起自己的原本目的，犹犹豫豫的，像是十分不好意思般迟疑的开口，「那个……其实……我做了一些料理，不知道好不好吃……想请人帮忙品尝……」
这不是相当会说话嘛！
忍住吐槽欲望，伊丝藏在玛丽脖子后面静观发展。
仆役们一同吞咽口水，面面相觑一阵后，以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拒绝。
「虽然没有尝过，但光是这种从来没闻过的香味，就知道客人做的料理绝对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如此珍品应该交给城主大人优先品尝，我们这些下人只要闻闻味道就够了。」
真严苛啊，闻味道什么的。
玛丽应该会反驳他们吧。
抱着这样的期待，伊丝等待玛丽的做出帅气发言的一刻，但玛丽只是咬着嘴唇，内心的矛盾显露在脸上。
「……美味的料理确实应该让给主人……要是被你们的主人知道你们擅自品尝料理，应该会惩罚你们吧……」
「您能理解真是帮大忙了，谢谢。」
仆役们一同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哪怕他们不经意间做出深吸气的动作——那是在捕捉空气里的料理味道。
要是在这里退缩就失败了啊。
为玛丽捏了一把魔导妖精不会有的汗，正当伊丝准备悄悄告诉玛丽，城主那边由自己说服，玛丽安心让这些仆役享用料理时，玛丽突然改变了态度，可爱的脸上挂着神秘兮兮的表情，先是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走廊两侧有没有其他人，然后又伸手遮住嘴唇一侧，做出悄悄说话的动作。
「所以只要没人说出去，你们的主人就不会知道了，快点进来吧，不要被人看见。」
语速很快，声音也很轻，伊丝不禁有种玛丽变了个人的感觉，从可爱天真的小孩子变成古灵精怪的妖精。
不知道伊丝内心想法的玛丽招着手催促。
「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快进来吧，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主人。」
大概是抵御不了美食的诱惑，在玛丽如同魔鬼的劝诱下，仆役们很快咬着牙钻进房间，玛丽立即合上门锁好。
「这些料理已经被我吃完了，我叫你们进来只是帮忙收拾餐具，这样就没问题了，快吃吧。」
愣了片刻，仆役们看着餐桌上堆起来的食物，慢慢理解了玛丽话中的伊丝，充满感激的一边抓起食物送到嘴里，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谢。
「谢、谢谢半精灵小姐！」
「不带血的肉居然这么美味！」
「不沾血的蔬菜也很棒！」
「比动物血美味多了。」
「不，别说了，我又想起那该死的老鼠血。」
「你才闭嘴，难得的美味都要被你一句话糟蹋了。」
「噢噢！这就是传说中人类世界里的煎蛋吗？真香啊，可惜咱们这里很少有生蛋的动物，不然就能从城主大人那里分到吃剩的了。」
「这……这莫非是鸡肉？不仅有鸡蛋，连鸡肉都有！记得就算是城主大人也要隔很久才吃一次！」
「吃完这顿以后不会遭天谴吧？突然遇见这么幸福的事什么的，我明明什么好事都没做——喂！给我留一点啊，混蛋！」
不再感叹着美味，而是争先控后的，即便嘴里已经塞满，也还是不停送着食物，仆役们相互争抢着料理。
另一边的玛丽则用如同妈妈般的温柔视线看着血族，悄悄走出到门外，替仆役们放风。透过走廊上的窗户正好能看见外面庭院，正值夜晚的天空飘过几多薄云，星光伴随幽蓝色的月光洒在花园，静谧的感觉随之铺开。
「很怀念呢……」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玛丽微笑起来。
一直藏在玛丽头发里的伊丝飞到玛丽面前。
「是说以前还在威尔士男爵家的时候吗？」
「嗯，那时候大家也是这样，有一点点好吃的东西就会感动的流下眼泪，偶尔也会有好心的客人像刚才那样温柔对待我们。」
「难怪玛丽会突然说那种圆滑的话，原来只是模仿啊。」
「诶嘿嘿……我自己说不出那样好听的话，只能学别人的样子了。」玛丽害羞的挠了挠脸颊，「不过自从被主人大人收养以后，已经不用担心会有饿肚子的时候了。」
虽然是事实，但被当面这么说还是会害羞。
这次换做伊丝不好意思。
「啊哈哈……」
「每天起床的时候都会在想是不是活在梦里呢，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主人大人了。」
不不，有这么一个可爱**跟在旁边，自己才是要感谢的一方。
当然，要是这么说的话，玛丽大概会不知所措吧，伊丝思考了很久后才趁卡米拉不在的时机，忍住不好意思的感觉，腆着脸单手叉腰，对玛丽指了指自己脸颊。
「补偿就是这个，玛丽亲我一下。」
「诶？这、这样就可以吗？被卡米拉小姐知道会被卡米拉小姐扒光了丢到大街上……」
「没关系没关系，卡米拉不会知道的。」
而且这是可爱女儿表达亲昵的举动，和卡米拉的完全不同。
「那……那我真的做了哦？主人大人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告诉卡米拉小姐哦？」
「放心吧，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卡米拉的。」
耳中传来玛丽深吸了口气的声音，然后，伴随夹杂着果味的温热吐息扑在脸上，伊丝感到侧脸传来一阵温润触感，但这阵触感就像是在害怕般，只轻轻点了一下便瞬间离开。
大概是害羞的缘故，玛丽脸上多了几抹绯红，一只手托着伊丝，另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捂住侧脸。
「这、这样就好了吗？」
「这样就好，不如说太棒了！今天的我可以不用洗脸，不，明天也不用！」
如果这是美少女游戏的话，距离关键性的告白已经近在咫尺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玛丽红扑扑的脸蛋让自己有种扑上去咬一口的想法。
一边这样想着，伊丝一边深以为然的点头。
「嗯，要把今天当做纪念日才行，就叫玛丽可爱日吧。」
「那样太不好意思了，而且名字一点也不可爱……」
「我说了算啦。」
不顾玛丽的抗议，伊丝不停躲闪玛丽想要抓住自己的手。
至于伯爵长女使用身体超过六小时的事，伊丝想起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第十四章 独奏的公主

为了在夜间拜访血族旅店，伊丝在城主府中穿行着，通过全知地图寻找伯爵长女。
「原来是收到邀请的客人，失礼了。」
「不……像这样随便在院子里晃来晃去，被当成可疑的人也没有办法。」
对面巡逻士兵的道歉，伊丝苦笑着做出回应，魔导妖精的身体虽然因为类似大陆西端的妖精族而不那么被人害怕，但也属于十分少见的种族，一路上自己已经被三队巡逻士兵拦下来盘问。
目送士兵们离开，伊丝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让蕾菲娜找一位士兵替我领路了。」
特米城的城主府面积极大，伊丝光是从招待客人的别栋走到用来举办宴会的主栋就花了十分钟，而全知地图显示伯爵长女正在后院，伊丝还得再飞十分钟才能赶到。
一边在黑夜中穿行，伊丝一边打量着宅邸的主栋，透过窗户，可以很轻松的看到屋内动向，柔和的鹅黄色灯光将大厅照的异常明亮，由于宴会已经结束，贵族们纷纷从正门离场，剩下的女仆与男佣则收拾餐具、打扫房间，偌大的敞厅仅有寥寥数人，一副冷清模样。
「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不过真正看到以后又是另一种感觉啊。」
血族宴会里所享用的食物当然也是血液，只是和平民享受的方式不同，伯爵长女所召集起来的贵族全部和伯爵长女一样，喜欢用在伊丝看来极为残忍的方式饮用血液。
——好几个人围着主人挑选出来的『食材』，共同分食同一个人的血液，而这样的『食材』一次宴会至少有十人以上。
被事先处理过的『食材』已经陷入沉睡，既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挣扎着反抗，只会在睡梦中失血而死，只有运气好的、血液不那么好喝的人可以侥幸逃生，这是过去伊丝从伯爵长女记忆中获取的信息，残忍而令人愤怒。
收回视线，伊丝继续往伯爵长女的方向飞行着，城主府里充斥着花朵的香气，多少缓冲了伊丝内心淤积的不快。
嘎吱——
老旧木门发出如同临终前的呻吟，由于声音就在伊丝不远处的右边，伊丝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四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佣从主栋侧门走出，四人合力提着一个麻袋，准备借夜色从后门离开宅邸。
「那是……」
微微皱起眉，伊丝看向全知地图——麻袋里装着刚刚被吸完血的人，其中侧门后面还堆着近十个麻袋。
大多数已经死亡，但有部分人还吊着一口气。
控制着身体，伊丝降落在一名仆役面前，明知故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
「咿啊！」
突然出现的伊丝令仆役们吓了一跳，连手中的麻袋都砰的一声落到地上。
……对死者温柔一点啊。
伊丝轻咳了两声。
「我是与佩西亚家长女，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一起的客人，名字叫伊丝，你们在做什么？」
惊慌了片刻后，仆役们逐渐平静下来。
「原来是家主邀请的客人……我们要把这些牲畜带到后山，啊，这些牲畜是宴会上的食物，被家主买下来圈养的。」
麻袋里没有血族，所以才会被称为牲畜。
「是城主命令你们这么做的吗？」
「呃……这是惯例，虽然家主没有命令我们，但如果不把尸体清理出去，就是我们的怠慢。」
「把他们带到后山以后呢？」
伊丝的话令男仆面露苦笑，这些事情在男仆眼中应该人尽皆知，伊丝如同小孩般问个不停的样子令他觉得十分新鲜。
「我们会把牲畜们烧掉，被吸干血以后丢到后山的牲畜很容易变成不死者，所以必须彻底处理。」
「如果这些人没有完全死掉该怎么办？」
「这……」
男仆迟疑了起来，另一名男仆插入对话。
「那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我们只负责丢掉他们。」
「是么，那么这样，你们把牲畜用麻袋装起来带到后山以后，把这些药喂到他们嘴里，不要烧毁他们，而是放在那里不管，等夜深我会去后山回收他们的尸体，我正好需要尸体试验新开发出的药物。」
「可这些属于家主的财产……」
男仆面露难色。
伊丝则从仓库里拿出金币，只是因为魔导妖精的身体太过娇小，伊丝一次只能抱起一枚，等手中的金币放到麻袋上以后，才拿出第二枚金币叠加上去，一共取出了四枚。
「只要你们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况且我是依蒂丝的朋友，难道你们家主还会和我计较这些本该丢掉的东西吗？」
「居、居然是金……金币？！」
「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从仓库里拿出符合人数的药瓶，尽管这里面装的全部是最下级魔法药，没办法让死人复活，但给吊着一口气的人续命并不是问题。
才不是发善心，而是想把这些人作为真红与芙兰的下级带到玛格丽特。
在内心寻找借口，伊丝看向男仆们等待答复。
但事实上当男仆们看到金币的那一刻，答复就已经只剩下一个。
「了解了，只是还请客人您低调一些，如果被家主知道这件事，我们会不好过……」
「当然，快点开始，我一会儿就去回收。」
「包在我们身上。」
对伊丝哈着腰保证，男仆们如同打了鸡血般，不再是四人拖一个麻袋，而是两个人扛起一个，在夜色掩护下快速消失在伊丝视野。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
自己没有告诉那些男仆药物有什么作用，不需要担心男仆会偷偷喝掉，毕竟自己说过是以尸体为前提的试验，就算自己拿着给男仆喝，男仆也没有那个胆量。
夜风拂过庭院，晚间清冷的空气夹杂花香钻入伊丝鼻腔，清爽的感觉令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
「啊~啊~，夏季的晚风果然让人心情舒畅啊。」
更重要的是做好事的感觉让自己愉悦。
如同在公园里散步般，伊丝晃晃悠悠的朝伯爵长女所在的后院飞去。
过了大约五分钟后。
空气中隐约传来如同小提琴般的弦乐声音。
纯净、明亮、华丽而轻快的音调。
令人联想到午后庄严肃穆的王宫里，公主正与身为恋人的贵族在花园中转圈，美好且柔和，如果不是对曲子注入了感情的话，是不会给人如此感受的吧。
伊丝有这样的预感。
声音的源头正好在伯爵长女所处的花园，伊丝下意识加快速度，朝花园飞过去。
很快，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伊丝眼前。
——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白亚石砌成的花园里，依蒂丝正用小提琴般的乐器独奏，月光透过云间洒在瀑布般白色长发与闭着双眼的脸庞上，如同遗世独立的、在污浊中绽放出光辉的吸血鬼公主般，所有花朵都在此刻向少女朝圣，甚至配合依蒂丝的演奏，有节奏的摆动起来，在纯白色礼裙的衬托下，明明是夜间，纯净华丽的光辉却让人睁不开眼。
与印象中的极大反差令伊丝呆在原地，无法去打扰花园中独奏的少女。
但少女却主动停止了演奏，原本静止的时间瞬间恢复流动。
「啊啦，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放下小提琴，依蒂丝睁开双眼，拍动了两下吸血鬼翅膀，微笑着看向伊丝的方向，由于脑海里的画面还没有消失，伊丝甚至有种伯爵长女非常温和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朝依蒂丝搭话。
依蒂丝微微弯起嘴角，放下木琴与弓，缓步朝伊丝走过去。
「怎么了？音乐是贵族的必修课，就算觉得我和乐器不搭，也用不着这么吃惊吧？」
「不……老实说，我觉得刚才的你完全是另一个人。」
「呵呵，我该看做夸奖还是贬斥？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心血来潮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试试手感，现在看来，我还没忘记那些贵族礼仪，但这把琴有够烂的。」
依蒂丝敲了敲手中的琴，不过并没有讨厌似的丢出去，如果不是所谓的贵族修养作祟，就是本人其实很喜欢演奏吧，倘若在这里搜索记忆的话说不定能得出答案，但伊丝不会在此刻做搜索记忆这种不解风情的事情。
「很漂亮，而且很好听。」
「谢谢你的夸奖。」
「欸……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是当然的』。」
伊丝飞行到与依蒂丝视线平齐的地方。
「如果是对我功绩的赞扬，我会说理所当然，但演奏是我的兴趣，被夸奖就应该感谢对方。所以呢？我多用的这一小时要追回来吗？」
「原本想对你不自觉的行为进行惩罚，但看在听了你演奏的份上，就当做是谢礼了。」
「那还真是感谢。」
嘴上这么说，依蒂丝脸上却没有丝毫谢意，完全没把伊丝的话放在心上。
要是就这么收回身体，总觉得破坏了点什么，伊丝转移话题，打量起穿着白色礼裙的依蒂丝。
「真少见啊，你会穿纯白色的礼裙。」
「原本参加宴会的礼裙被某人弄坏，迫不得已才让蕾菲娜临时准备一条。」
「啊哈哈……」
不用说也知道，弄坏礼裙的人就是自己。那时候伊丝觉得伯爵长女已经前往另一个世界，所以便让裁缝把许多礼裙改造成了方便穿戴的款式。
对话沉默片刻，伯爵长女从伊丝身上移开视线，不客气的轻哼一声。
「想拿回身体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如果是在同情我，就请收回不必要的怜悯。」
「不，我完全没这么觉得，比起这些，要试试chess吗？」
「Chess？你是说在酒馆的时候，你发明的黑白色的、有皇后和国王的棋么，确实是很有趣的玩具，但我已经完全学会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得试过才知道。」
没想到依蒂丝已经借着自己眼睛看过了，伊丝不禁有些意外，这样一来，自己就不需要像教芙兰她们那样，从规则开始一步步讲解，直到她们成长起来。
以伯爵长女的智慧，说不定是很强劲的对手。
对抗心一旦燃起就很难灭掉，正好庭院里就有位置，伊丝飞到石桌边，把国际象棋摆在桌子上。
「输了可不要让我放水。」
「你觉得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会让我上当吗？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我，我也乐意多挪用你的时间。」伯爵长女以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坐到伊丝对面，「博弈没有奖励会缺少乐趣，如果你每输一局，明天属于我的时间就加一小时。」
不错的提案。
伊丝双手搬动棋子的同时反问。
「如果你输了呢？」
「我会输吗？不……要是因为自己不会输就不许下报酬，会让对手失去继续挑战的兴趣，如果你因为输不起就不继续，对我而言是一种损失——如果我输了就任君处置，如何？」
「成交，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那么开始吧。」

第十五章 悄然变化的某物

「Check.」
看着咬住唇瓣，紧盯盘面，认真思考棋局的伯爵长女，伊丝无情的宣判结局。
「唔……」
正如依蒂丝说的那样，她已经『完全学会了』，但这里的学会仅仅只是规则，真正下起来时，路数和新手没有区别。
依蒂丝之所以敢说完全学会，并且肯定自己一定下不过她，大概是芙兰她们水准太低的缘故。
伊丝一边盯着依蒂丝的脸一边在内心苦笑，自己只和卡米拉下过两局，大多数时候都充当旁观者，而依蒂丝通过自己眼睛看到的只有初心者芙兰与卡米拉的对局，作为参考标准的人选错了，自然会产生国际
象棋不难的想法。
伊丝却可以直白且肯定的说，依蒂丝只是个新手。
伯爵长女被迫把国王往旁挪开一格，伊丝则用车追了上去。
很轻松的变成绝杀局面。
「Checkmate.」
「……应该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依蒂丝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目光扫视盘面，企图找到棋子堵住皇后的绝杀。
伊丝叹了口气。
「放弃吧，从一开始你就太偏向进攻，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已经没有救活的方法了。」
仿佛没听到伊丝的话，伯爵长女依旧死死盯着盘面，甚至没意识到她正在咬拇指。
被逼上绝路的样子意外可爱。
将内心想法隐藏起来，伊丝悄悄欣赏依蒂丝的焦急表情。
在知道无路可走以后，依蒂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把棋子全部推掉，借此说还有别的路可走，然后名正言顺的撕毁赌局？还是说觉得自己没有放水，所以干脆以双方实力不均等为由概不认账？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周，但伊丝却完全无法想象依蒂丝会做出上述两种反应，那个连说谎都认为是怯懦的伯爵长女，有可能出尔反尔吗？
考虑到赌局的代价——不论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依蒂丝都必须执行，依蒂丝也许真的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事实上伊丝也没把这个代价放在心上，承诺的东西太大，反而让人觉得不现实。
此外自己对依蒂丝也没什么想法，自己既不缺金币，也不缺实力，虽然确实有缺少的东西，比如恋爱对象，但这和命令无关，自己总不能借着赌局的机会，对依蒂丝下达「从现在开始喜欢我」，这样令人发笑、愚蠢至极的命令，恋爱并不是主从关系。
但与此同时，伊丝也察觉到自己内心一些阴暗的东西。
自己期待着伯爵长女反悔。
并不是为了可以命令伯爵长女，而是更加污秽的感情，伯爵长女高傲、冷酷而残忍、即便身陷死局、遭到众人背叛也绝不逃跑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自己内心，伊丝自认，如果自己站在伯爵长女的角度，自己绝不会和伯爵长女一样，有胆量前往佩西亚领都城。
一方掌握了整个佩西亚领的兵力，另一方却只有寥寥百人，稍微理智一些的人都不会选择正面接触，不过伯爵长女却这么执行了。
如果换成别的人来，伊丝会觉得有勇无谋，但只有依蒂丝是例外，即便自己掌握了身体的绝对控制权，依蒂丝也从来没哀求自己或者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得同情，倘若她这么做的话，自己一定会心软并且割让更多时间吧，也许还会直接替她夺回地位，但依蒂丝从未示弱，而是与自己站在同等的位置上进行谈判。
也许可以把这种高傲归结到贵族荣耀上，但很明显，这种高傲并非所有贵族都具备，完全可以说凤毛麟角，那种绝不服输的精神是伊丝不具备的东西，而正因为自己达不到，所以才希望别人也无法达到。
如果依蒂丝在这里反悔，自己大概会在内心说不过如此，或者悄悄嘲笑然后松了口气吧，也许有一部分人天生就希望别人比自己过得好，但无法否认的是大多数人都与之相反，即便表面上祝福正在努力中的人，强行暗示自己说希望别人过的更好，借此掩盖内心肮脏龌龊的想法，但在看到别人从山腰上滑下来时，深层潜意识里依旧会感到轻松，希望所有人都与自己一样软弱。
这是人类无法回避的阴暗面。
下意识的，伊丝的手放到皇后上。
「要悔棋吗？」
沉默。
过了近十秒的时间后，伯爵长女才轻哼一声，双手离开盘面。
「输了就是输了。」
「嗯……」
稍微有些失望，如果伯爵长女在这里说悔棋的话，伯爵长女在自己心中充满魅力的形象就会轰然倒塌吧，但伊丝又庆幸，伯爵长女没有让自己失望，这种摇摆不定的感情并不代表伊丝喜欢伯爵长女，而是更加复杂的、难以言说的东西。
现在的伊丝还无法言明其正体。
坐在棋盘另一端的依蒂丝饶有兴致的看着伊丝。
「怎么了？你好像在想其他的事情，我看看……失望、庆幸、自责、惊慌——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
察觉到伯爵长女正通过心灵感应品味自己的情绪，伊丝从思考中回过神。
「你不是说偷窥别人内心很没教养吗？」
「你可没说这句话的资格，而且你以为我想读懂你的想法吗？就算我拒绝，传来的感情也会让人下意识去在意——原来如此，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会越来越中意你，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这种感应让我下意识去注意你，真是麻烦的东西。」
「我也一样。」
伊丝摊了摊手。
真希望这种心灵感应能早点消失，不然难以想象以后被伯爵长女吸引的样子。
「所以呢？你打算让我做什么？愿赌服输，但如果你说让我去自杀，然后把身体让给你这样的话，我只能回答等我活够了再执行。」
「我可没坏到那种程度。」伊丝双手抱胸，「我还没想好该让你做什么。」
「比如戴上项圈，脱光衣服在花园里学狗散步？」
「你希望这样吗？」
就算依蒂丝希望，自己也不可能那么做，大多数人会把目光放到依蒂丝身上，但牵着依蒂丝的自己也同样会变的瞩目——会被人打上变态标签。
「如果你这么命令，我会把你四肢锯下来，只留头和身体做我的宠物。」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伊丝却感到依蒂丝话语里的认真。
「那还真是庆幸。」
明明两个人用的同一具身体。
十分自然的，依蒂丝重新摆好棋子。
伊丝眨了眨眼。
「……还要下吗？我不觉得你可以战胜我，而且我还没有让你实现承诺。」
「等你想好让我做什么再说。」
伯爵长女那边传来不服输的情绪，伊丝不由得苦笑，下棋输了的人都会有这种感情。
「是是，那就抛开之前的彩头，只是单纯下棋，这样可以了吧？」
不然依蒂丝会输的连内衣都不剩。
「有说话的功夫，不如快点摆好棋子。」
对局重新开始，先手依旧是依蒂丝。
然而，只过了不到两分钟时间，伊丝就宣告了结局。
「Checkmate.」
「啧。」
国际象棋里最快的死法，愚者自将，两步将死。
白棋的依蒂丝先手把兵进到F3与G4，为伊丝的皇后进攻国王让出道路，进而将死。
虽然这样的下法通常会让对方生气，但如果放水的话，依蒂丝反而会更加不高兴吧。
伊丝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观察伯爵长女，后者的眉头皱到几乎到贴在一起，牙关也紧紧咬着，最终不甘心的从牙缝中挤出发言。
「……再来一局。」
赢了就跑实在让人降低好感，伊丝又继续与依蒂丝展开第三局。
而在确认了伯爵长女棋艺并不高超以后，伊丝开始有余裕说些其他事情。
「刚才，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你们宴会上的『食物』，那些仆役说要把死了的『食物』埋到后山。」
「那又怎样？」
伯爵长女紧盯盘面，看起来并没有注意伊丝的话。
伊丝斟酌着语言。
「我想说以后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少汲取一点血液对你们而言没有损失，明明只需一口就能满足生理需求，没必要无止境的汲取。」
伯爵长女的皇后因为过于深入，被伊丝的皇后吃掉，伯爵长女啧了啧舌，抬起头。
「你会因为家畜临死前的叫喊就放下武器吗？没人会嫌料理多到吃不下。」
「但他们是人。」
「那又如何？所有的人类都是家畜，兽人、精灵也同样如此。」
「我没有让你不去吸血，我的意思是，不要无止境的从同一个人身上汲取血液，把他们养起来，不就可以重复使用了吗？」
「会增加无意义的负担，家畜也需要食物，用完了买新的就是。」
伯爵长女的语气十分轻松，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但这是理所当然的，对血族而言，其他种族的人只是提供血液的牲畜，正如人类总把自己放到最高等的位置一样，所有种族都认为自己才是神选的宠儿。
在这点上，自己大概无法让依蒂丝转变观念吧。
伊丝挺进自己的前卒，依蒂丝也同样如此。
「说起来，我身上的堕魔者印记消失了，是你做的么？」
「大概。」
依蒂丝脸上浮现出大概是高兴的神色。
「真是份大礼，我要向你表示感谢。」
这算是好感+1吗？
伊丝歪了歪头，然后移动皇后，走到可以斜着吃掉依蒂丝国王的地方，因为之前两人共同挺进前卒，致使依蒂丝的国王暴露在伊丝手中。
「Check.」
「哼。」
依蒂丝用象挡住皇后的进攻路线。
没有征兆的，伊丝开口。
「你比我想象中难懂。」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容易被读懂的人没资格成为统治者。」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伊丝在内心感叹一声，自己原本以为伯爵长女是个难以沟通、残暴至极的人，但现在却有时好说话，有时却又固执到极点，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抱着怎样的想法在生活。
为了能让依蒂丝理解自己的意思，伊丝选择了一个例子。
「原本以为在我使用第三形态觉醒以后，苏醒后的你会对我破口大骂，并且说些要用什么什么方法折磨我的话。」
「幼稚。」如同在讥讽般，伯爵长女嗤笑一声，随后对伊丝招手，「该你了。」
虽然伯爵长女用象挡住伊丝皇后的进攻路线，但伊丝继续挺进皇后，直接吃掉伯爵长女的象，再次将军。
「Check，这是你给我的印象，我会这么想并非我的过失。」
「姆……」再次被将军，依蒂丝的手紧紧按在桌面上，「你的认知太过肤浅，难道我对你一阵怒骂，你就会把身体还给我吗？如果能通过让你恼怒，进而降低对身体的控制力度，接着抢回身体控制权倒是不错做法，但事实是除了让你恼怒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从鲜血狂暴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论精神能力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谋求彼此共同的目标。当然，如果在找到两人都能独立存在的方法之前有机会除掉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还真敢说出来。
「不怕我反过来除掉你？」
「一直都在避免杀人的你，在我做出实质性的行动之前，会杀死我吗？」
也就是说，现在之所以会坐下来和自己好好说话，只是因为对自己无计可施，所以才好好谈条件吧。
真是现实的答案。
再次被将军，在没有可以阻挡皇后路线的棋子的情况下，伯爵长女只能选择把国王横向挪开一步，避免被伊丝的皇后吃掉。
「会不会杀掉你得视情况而定。」伊丝继续斜向挺进皇后，贴到国王的面前，「Checkmate.」
往左走会被伊丝的皇后斜向吃掉，右边又被自家的车堵住，后面是棋盘边界，前方则是伊丝的皇后。
无路可逃。
「啧……」
依蒂丝不甘的咋舌。
「话说回来，你今天和特米城的城主说了什么？借兵吗？如果要对付那个冒充者的话，以现在的兵力绝对不可能取胜，萨麦尔已经站在对方那边，随时有可能来暗杀你。」
「他不会来的，萨麦尔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你寄居于身体里的时期，他惧怕我。」
「我是不是该收取保护费？」
「我可没让你保护我，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又是这句话。
伊丝耸了耸肩。
「所以呢，特米城主同意借给你兵力了么。」
「当然，叔父一直在等待我回来，如果内乱开始，叔父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
「内乱开始？你没打算带领士兵围住都城埃尔汀？」
「只要我站在父亲大人的面前，冒充者的伎俩会不攻自破。有一点我说错了，冒充者的精神魔法再强，也不可能控制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身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对精神魔法的抗性已经到了接近堕天使的程度，就算最擅长精神魔法的堕天使来，也不可能控制父亲大人。
所以冒充者只是施展幻术，让自己在父亲大人眼中变得看起来像我。」
「但怎么解释其他人看冒充者依旧是冒充者？而且光是模仿外表，行为习惯的不同应该早就被你父亲发现。」
「不知道，但父亲大人不可能被精神控——」
话说了一半，如同突然断电的玩偶，依蒂丝身体晃动了一下，整个人的气势也萎靡下去，不过这样的变化只出现了一瞬便恢复正常。
伊丝没有放过这个异常。
「怎么了？」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依蒂丝挥了挥手。
「什么怎么了，时间不早了，棋局继续下去也不可能出现转机，等我习惯以后再继续，这具身体归你了。」
毫无预兆的，如同断线的风筝那样，伯爵长女的身体软倒下去。
应该是灵魂回归那个漆黑的空间里了吧。
伊丝摇了摇头，重新控制肉体。
由于依蒂丝晚上补充了过量血液的缘故，现在的身体比平常更有精力。
正因为这样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沉迷，所以吸血鬼才会无止尽的吸血吧，但那是属于伯爵长女的时间，自己并没能体会到血液的味道，对自己而言，品味血液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先去下午的旅店看看吧。」

第十五章 混合血液——唾液？

大概是活动了一天十分困顿的缘故，伯爵长女在消失后就没有再出现。
灵魂也需要睡觉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伊丝悄悄使用短距离传送，离开特米城的城主府。
原本应该叫上卡米拉一起，但卡米拉毕竟不是吸血鬼，就算和自己一起去血之家，除了杵在那里以外什么也做不了，有种十分可怜的感觉，所以伊丝只是独自前往。
「话是这么说，为什么会心虚啊……回去了还是不告诉卡米拉悄悄出来过的事情好了。」
在内心打好算盘，伊丝习惯性戴好面具，走出巷口，之所以没穿披风是因为身处血族，遮掩翅膀反而会引来麻烦，正如上午血之家的主事者所说，到了晚上以后，许多渴望血液的下级吸血鬼会躲在角落，悄悄袭击非血族的种族，刚才待在巷口的时候，伊丝就感知到周围投来的数道视线，那是在审视自己的身份。
当然，当自己展现出并非长在背部，而是生在腰间的红色翅膀后，那些视线便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般，逃也似的收回，就伊丝掌握的情报，身为纯种的她随时可以命令这些下级吸血鬼做任何事，哪怕纯种不自报身份，下级吸血鬼也必须服从，不然会被处以反叛之罪。
纯种在血族中一万人也不见得有一个，数量稀少到平常人一生都难得见上一面，加上天生的优质血统以及整个国家上层都由纯种构成，会享受这样的特权并不奇怪。
事实是，当伊丝走到大街以后，街上的吸血鬼们如同看见了瘟疫般，一边注意着不被伊丝看出来，一边迅速钻进小巷里。
「不愧是血族的领地吗？很有血族的风格。」
和白天只有寥寥数人的街道不同，夜晚的街道异常热闹，除了他们都在躲避自己这点，夜晚的血族和白天的血族简直是两个世界。
「明明没有灯光却到处是人的声音，甜甜的血腥味也比白天更重，还有吆喝着做买卖的生意人，我也许该把翅膀遮起来。」
在大街上被人躲避倒没什么，但自己的目的地是血之家，先不说可能会把客人吓跑，万一把那个阴柔的老板也被吓得不敢出来，自己就白跑一趟了。
「还是用披风遮起来吧。」
被人躲避的滋味并不是可以享受的东西。
披上披风，伊丝很快走到血之家门口。
与白天漆黑一片的样子不同，夜晚的血之家反而十分亮堂。
「说起来，城主府的宴会上也用了灯光，吸血鬼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反而看的更清楚才对，为什么要用上灯光这种东西……」
「这是很久以前从人类世界传来的习惯呦。」
涂有口红，面色阴柔的旅店老板端着酒杯出现在伊丝旁边，配合上半身靠着门框的动作，令伊丝想到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造型——嘴里再叼一朵玫瑰就更合适了。
旅店老板上下打量起伊丝，最终视线停留在伊丝背后的披风上。
「哦呀哦呀，是新的客人，欢迎来到血之家，这里除了禁止贩卖的纯种血液与部分稀有血液以外，其他什么类型的血液都有。」
「姑且问一下，是现场从活人身上取血吗？」
「当然不是，只有专供贵族使用的高档店子才有财力圈养牲畜，我这样的小地方，只能在白天招揽想用血液换取食物或者金币的人，然后夜晚再把血液卖出去。」
老板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要来一杯吗？血液都被魔法道具好好保存着，不会有放久了的陈味。」
「当然。」
点了点头，伊丝走进店内。
与其说旅店，不如说这里是专供人吃饭的酒馆，木制的柱子上挂着油灯，而座位上全部是前来品味血液的客人，他们中大多是衣服上带有补丁的普通人。
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座位，伊丝点了一小杯混合血液，据老板说，人类和血族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味道会产生爆炸性变化，尽管同一杯血液，不同吸血鬼品尝会有不同的味道，但大家在味道的评价上却有据可循，比如普遍觉得健康人的血液比枯瘦者的血液更美味，女性的血比男性更美味，半龙人的血液味道高于其他种族的血液——纯种除外。
混合血液也同样如此。
「混合血液吗……」
自己之前一直想做关于混合血液的实验，不过却因为时间上的原因一直没能尝试。
安德烈亚的血液与卡米拉、玛丽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似乎具有安眠作用，如果所有混合血液都能产生这种变化，说不定光凭血液，自己就能配制出昂贵的魔法药。
也许这就是混合血液美味的原因。
点的血液很快被端上来——由于伯爵长女的身体无法饮用男性血液，所以这里面的血液全部来自女性，一小杯就花了伊丝一枚银币，算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价格。
事实上，当店员端着血液从后台走出来时，周围的食客全都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视杯子，不知是想要一睹尊容还是希望品尝一口。
端起酒杯，伊丝轻嗅了嗅味道。
酒精的味道十分浓郁，几乎和玛格丽特平齐。
「酒么。」
为了鉴定这杯混合血液是否会产生特殊效果，伊丝用『上帝之眼』看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显示，这杯酒连道具都不算。
稍微品尝一口吧。
嘴唇轻靠在酒杯边缘，伊丝抬起酒杯底部。
咕嘟。
——这一口没能喝下去。
并不是因为伊丝临时改变主意，而是周围的食客都把视线放在伊丝身上，原本吵杂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以至于当伊丝准备品味血液的时候，连附近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
伊丝瞥了一眼周围的食客，食客们如同不好意思般立刻收回视线。
虽然理解你们很想喝的心理，但我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得不点这杯……
女性的血液比男性贵，加上是混合血液，价格自然高到一般人难以购买，只有疯子才会为一杯血液放弃之后十天的生活。
没有办法，伊丝只能用后背挡住来自客人们的视线，直接一口灌下。
「呜。」
想立刻把它吐出来。
并不是不好喝，而是单纯不符合伊丝口味，这杯混合血液尝起来极为辛辣，和高度酒没有区别。
但就这么吐出来会让老板感到难堪，伊丝采取了最为简单的措施——把嘴里的血液收到仓库里，然后给自己灌下一大口水。
「呼。」
嘴里的辛辣味道被冲散，伊丝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确认一下状态。
等级依旧是427级不变，除了力量值以外，其他数值都没有发生改变。
力量值增加了50。
以伊丝身边的人举例，卡米拉的力量值在两位数接近三位数的位置，而玛丽的力量值是卡米拉两倍，普通成年人的力量值大约在50至80左右，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在不使用第三形态觉醒的情况下，自己的力量值接近六位数。
「居然有效果吗……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是这样。」
为了验证这一点，伊丝又找店员点了一杯混合血液，悄悄告诉店员，让他送给旁边桌上的食客。
那名男性在喝下混合血液后，属性值没有发生波动。
伊丝皱起眉。
「奇怪……」
之前在玛格丽特酒馆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验证过，混合血液对卡米拉也有用，那时候自己因为鲜血狂暴吸取了安德烈亚的血液，而卡米拉因为舔掉残留在自己嘴边的血渍，立即陷入沉睡。
既然对卡米拉也有效果，那么为什么同一杯混合血液，自己喝下去会增加力量值，而旁边的食客却没有任何反应？
仔细思考里面的变量，伊丝轻轻用指节敲着桌面，过了约三分钟后，伊丝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
「难道原因在于我？」
卡米拉触碰到的混合血液是自己喝不下，从嘴里溢出来的血液，而食客喝下去的混合血液并没有触碰到自己，考虑到混合血液对自己也会产生作用的特点，伊丝只能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大概是身上的某种东西触发了某种机制吧。
至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进一步思考，伊丝只能想到一个结果——唾液。
「嗯……」
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涌现在伊丝脑海。
是时候把利用混合血液量产魔法药的想法丢弃了。
怎么可以故意把唾液掺杂在混合血液里卖给别人，简直是变态，不，应该说是犯罪。
如果自己是落难公主或者富商的设定，自己或许会为现实所迫，为了生存不得不做些变态事情，例如把可以提升能力的、混杂了唾液的混合血液交给为自己打仗的士兵或者卖出去赚钱，但现在自己不缺这些东西，所以还是封存起来比较好。
『你在害羞什么？』
突然，脑海里传来伯爵长女的声音。
「没、没什么。」
下意识的，伊丝说出了声，引起周围食客一阵侧目。
『你好像在做我不能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既然都说了你不能知道，我怎么可能还告诉你。』
『是么……』依蒂丝的声音沉默下去，就在伊丝觉得是不是该告诉伯爵长女的时候，又忽然变的大声起来，『通过你的唾液，可以让混合血液具有增强实力的效果，这种能力你居然要把它封存起来？』
『哈啊？』
比起伯爵长女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令伊丝惊讶伯爵长女没有骂自己变态。
『你是白痴吗？这些效果就算魔法药也很难达成，光是把成品提供给死士，就足以在短时间内打造出强力军队，更不用提用在更强者的身上会产生什么效果。』
『但这是唾液……』
『那又如何？你现在用的魔法药难道不是用魔物素材制作出来的东西？肝脏、舌头、犄角、骨骼、粪便，生殖器，唾液也只是其中之一。』
我用的魔法药确实不是魔物素材制作出来的。
伊丝吐了吐舌头。
如同想到了什么，伯爵长女微微弯起嘴角。
『现在就开始尝试调配不同的混合血液，我要在三天内得到十种不同效果的强化药剂。』
『要做你自己做，我可没这种兴趣。说到底，你用这具身体超过十年，就没发现自己的唾液可以让混合血液变的有特殊效果么。』
『问题应该出在你——』
和之前在下棋时一样，话说了一半，依蒂丝的气势突然萎靡下去。
伊丝忍不住追问。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伯爵长女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没什么，只是白天消耗太多精力，刚才又强行尝试读取你的表层想法。』
看来以后要长期开启白色结界，用来限制依蒂丝的行动。
仿佛十分着急般，依蒂丝以快到异常的语速结束对话。
『明天我会自己尝试。』
虚影消失在黑色空间。

第十七章 前往主线前的准备

「听说了吗？领主大人要在一个月后讨伐领地北方的冰霜巨人。」
才刚刚结束与伯爵长女的对话，伊丝的注意力便被附近一桌人吸引。
五名光着膀子的男人一边品味血液一边聊天。
「终于要讨伐那些该死的侵略者了？」
「别高兴的太早，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谁都知道佩西亚家的大小姐不是本来那位。才刚刚洗牌贵族就立马讨伐冰霜巨人，以现在集结起来的兵力，能不能打赢巨人都是问题，那个冒充者在把咱们往死路上逼。」
「啊啊，我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人逃到隔壁的希拉里伯爵领。」
听到希拉里伯爵的名字，周围的其他食客逐渐安静下来。
「希拉里伯爵？那不是最近掀起判旗的贵族派领袖吗？联合南方贵族一起反对幼王统治，不仅派人暗杀女王，还公然宣称自己是新的皇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新王没有王应有的果断，之前听王都工作的表哥说，新王被仆人暗地称为无牙的幼狮。」
「希望女王能早点成长起来啊……」
「那我们的领主大人呢？」
一名不了解内情的食客悄声问道，在有外人插入对话的情况下，之前议论政事的五名食客立即收住嘴。
「这些话不能乱说。」
「怕什么，血之家里又没有上级吸血鬼和纯种，大家都在一条船上。」
「就是就是。」
旁边的其他食客也跟着起哄，在大家要求下，之前一直侃侃而谈的男人终于开口。
「你们可别说出去。除开贵族派和保王派，咱们的领主大人是为数不多的中立势力，不愿意参与到这场纷争里，加上佩西亚领和其他领地的边界有天堑相隔，另外两派也不想打咱们的主意，只不过——」
话说到一半，男人的音量突然小了许多。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听黑市里的人说，冒充佩西亚大小姐的人可能是希拉里伯爵派来的暗杀者，佩西亚领虽然保持中立，但实力却在血族十四片领地里位居前列，加上地理优势，如果倒向王室，希拉里伯爵就会面临被皇室和佩西亚伯爵两面夹击的窘境，所以希拉里伯爵要暗中除掉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不知道吗？」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叹气的声音，他们虽然没有参与战争，但对这片土地已经有了感情，得知要被人侵占，自然会感到不舒服。
在那以后，男人们开始说些各地的趣闻，伊丝从座位上站起身，在夜风吹拂下离开酒馆。
「也就是说，冒充者可能来自血族的希拉里伯爵，并且希拉里伯爵借用冒充者之口，让佩西亚伯爵带领士兵与冰霜巨人作战，令佩西亚领兵力大减，继而消除威胁么。」
等明天依蒂丝醒了再根据依蒂丝表现告诉她吧。
留给她的时间说不定比预计短得多。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
「后山上还有因为吸血而快死掉的人啊，希望他们没到处乱跑。」
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里，伊丝发动了短距离传送。
漆黑的森林里一片窸窸窣窣之声，加上时值夏季，各类虫子出没，行走其中时，给人一种灌木丛里随时会蹦出毒蛇的错觉，伊丝可以感受到飞蚊扑到自己脸与手臂上的触感，倘若不是自己防御数值远超常人，以至于虫子无法穿透皮肤，现在已经被叮的整个人胖了一圈吧。
但即便虫子无法对自己造成实质性损伤，在身上爬来爬去的感觉也令人心生厌恶，尤其是皮肤表面传来的瘙痒感，生理上的不适令伊丝直接使用魔法。
『连续火球』
数百枚火球以伊丝为中心瞬间朝四周扩散，仅仅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周围二十公尺范围里的生物与树木便全部化为焦黑。
「唔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要是走一路烧一路的话，扩散的火焰说不定会把整个森林都烧掉，而且现在本就是夏季，身处火焰世界的炎热感会令人发疯，伊丝思索了片刻，改成用『风刃』包裹自己。
于是，每当伊丝往前踏出一步，森林里就会多出一片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的地域。以伊丝为中心，周围一公尺的范围里充斥着高强度的『风刃』，不论是高大树木还是躲在草丛里突然袭击过来的毒蛇，都会在瞬间被绞成齑粉，换成数值的话，魔力正以每秒一百五十点的速度扣除。
「这样就没问题了。」
点了点头，伊丝开始在山林间穿行，值得注意的是，一路上伊丝遇见了许多全知地图显示为冰霜巨人的魔物。
起初伊丝以为所谓巨人就是人类的放大版，但真正遇见后才知道，冰霜巨人其实是冰猿的放大版，全身包括脸部被白色的厚厚毛发覆盖，身高超过十公尺，既不会智慧生物的语言，也无法用肢体动作交流，看见伊丝后的第一反应是吼叫着冲上来进攻，和魔物没有区别。
于是伊丝很轻松的把它们全部丢到山谷的天坑里，天坑垂直高度超过一百公尺，石壁也异常光滑，里面虽然贫瘠，但生活的有虫子和小动物，省着吃的话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如果依蒂丝有自己这样的实力，不是把巨人全部残杀掉，就是把他们带回领地里，成为一辈子工作到死的奴隶吧，还好依蒂丝不在这里。
做完了像是小孩子娱乐般的事情后，伊丝很快来到原本用来埋葬死者的地方，由于长时间被用来处理尸体，附近产生了一片直径约百公尺的空地，周围到处是烧焦痕迹，乍一看宛如被魔法轰击过。
空地的中心，一共十一个麻袋横躺在那里，全知地图显示有五个人活了下来，但因为失血过多，还处于沉睡状态。
活下的人比想象中要多。
按照伊丝的预定，这些人会被送到玛格丽特，成为帮助芙兰与真红她们扩大玛格丽特的人手。
解除密集风刃，伊丝走到麻袋面前，大概是金钱的力量，这些麻袋被绳子好好绑着，摆放也异常整齐，吸血鬼仆役为了不让尸体被魔物啃食，还特意在周围撒了一圈『驱魔粉』。
将已经彻底死掉的尸体挑出来，伊丝把他们堆在一起。
「原谅我的失礼。」
一把火烧掉了他们。
放在山林里不管会让他们变成不死者，灵魂被囚禁在肉体得不到解放。
接着，伊丝带领剩下活着的五人发动短距离传送，出现在特米城的一间废弃房屋里，这间房屋是伊丝白天与伙伴们闲逛时发现的地方。
直接带他们去玛格丽特并非不能实现，只要重复使用『高阶传送』即可，但问题是自己无法确认他们的品性，倘若带给芙兰与真红的人是一些品性恶劣的犯罪者，自己就无疑给她们带去了麻烦——由于是自己介绍的人，所以即便是犯罪者，芙兰她们也会忍耐着雇佣吧。
因此自己必须要让这些人认识到，自己『费尽心力』、『付出了很大代价』才救下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欠下自己一个人情，然后自己可以通过后天的接触了解，看清他们的品性。
伊丝一个个解开绑住麻袋的绳索。
「四名女性和一名男性么……没有长期挨饿或者遭受鞭打的痕迹。」
这些人全部作为食物被端上餐桌，考虑到女性的味道普遍比男性好，女性居多也就不那么奇怪，身体健康的原因也同样如此——健康的人比削瘦的人更美味。伊丝的好奇心锁定在唯一的男性身上。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被脱光衣服，平躺在地上的话，伊丝一定会觉得躺在地上的是五位女性。
「不……该怎么说呢……虽然不应该对人的外貌评头论足，但还是忍不住想说，比起男人，这个人更像女性啊，不仅留着长发，身材也很瘦小，五官比大多数女性还可爱。」
就外貌而言，应该不到十五岁。
伊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男人的名字。
「阿卡林……难道是个很没存在感的孩子么，等级意外的有16级，还是堕魔者，堕魔者纹路扩散到了心脏的位置……治疗就等他醒来以后再说吧，让他更有被我所救的实感。」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床单，一一盖在五位女孩身上——由于那名男性不论怎么看都像故意打扮成女性的样子，所以伊丝遵从她的意愿，把她当成女性看待。
「话说回来，总觉得阿卡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并非在地球里听说，而是在异世界里，伊丝皱起眉，拳头抵住嘴唇思考着。
「阿卡林……阿卡林……啊！」
突然想到的出处令伊丝愣了一瞬。
——那是炎之征服者初代会长，也是克莱门汀一直仰慕的人的名字。
「喂喂……现实居然残酷到这种地步吗……」
等阿卡林醒来以后再亲口问她吧。
克莱门汀真是太可怜了。
为了不让附近的下级吸血鬼把她们当成目标，同时也是防止她们逃跑，伊丝用大地魔法修补了房屋破损的地方，接着以结界封死房门，又在屋里留下水和吃的东西。
虽然明天起这具身体就要离开特米城，直奔佩西亚领的都城埃尔汀而去，但自己有传送魔法，随时都能回来。
有种明明要开始主线任务，却对支线念念不忘的感觉。
「嘛，主线任务是依蒂丝的事情，我就当一个旁观的小小NPC好了。」
开了个不着调的玩笑，伊丝传送回有蒂芙尼提供陪睡服务的豪华大床上。

第十八章 无貌者赫蒂

坐落于佩西亚领中部的埃尔汀城是一座以防卫森严为名的要塞都市，城墙不仅用极为坚固的特殊石材搭砌，内部还铭刻了数种防御与强化魔法阵，远远看去，犹如一尊沉睡的巨兽，一旦惹恼就会招致极为可怕的后果。
平时这座城市终日被浓云覆盖，即便白天，也和暴风雨即将降临前一样昏暗，位于城市正中的佩西亚之塔就如同支撑天地的天柱般，湛蓝色的光辉成为荒野中旅行者的路标。
只不过，这样的情景在今天出现了巨变。
阳光刺破云层，洒落在大地上。
倘若这是人类世界，一定会被吟游诗人歌颂成神明瞥见统治者的仁德，进而降下恩惠，表达对人类君王的认可，接着统治者便被人民颂扬成明君。
但这里是血族海鲁恩特，而且还是佩西亚领的心脏与大脑，埃尔汀城，对吸血鬼而言，只要在阳光下暴露一小时便会死亡，哪怕没有多少吸血鬼会选择在白天出门，让阳光笼罩城市也绝对是暴行，没有处所的流浪者、来不及准备的旅行者，如果持续一天，整座城市都会散发出尸体的焦糊味，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即便伯爵长女，也为现在的荒诞景象而愤怒。
透过马车车窗仰望高悬于天空的太阳，以魔导妖精形态出现在外界的依蒂丝忍耐着怒意。
「疯子……」
早在接近埃尔汀城之前，依蒂丝便发现了刺破云层的阳光，由于死士里大多数为下级吸血鬼，依蒂丝只能让蕾菲娜命令死士待在后方，然后自己带着剩下的、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人前往埃尔汀城。
而越是接近埃尔汀城，沿路黑乎乎的炭状物就越发密集，有的炭状物类似扭曲的树根，而有的则正冒出黑烟，这些炭状物周围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个人用品，钱币、武器、衣服，每块炭状物附近的地上都有明显的爪痕，令人联想到生物临死前挣扎的惨状——这些全部是吸血鬼的尸体。
伊丝一行包括蒂芙尼在内，全部皱起眉头。
「主人大人……这些全部是吸血鬼吗……」
「玛丽不要把头伸出去。」
「暴虐。」
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卡米拉将视线从炭状物上收回。
「看起来像逃难的人，父亲大人已经坏掉了。」
接话的人是蕾菲娜。
「应该是冒充者借用主人的名义，让伯爵大人使用佩西亚之塔改变天气。我和主人的看法一样，没有人可以用精神魔法控制伯爵大人。」
所有人下意识瞥向魔导妖精状态的依蒂丝，依蒂丝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也没有给出回应。
让佩西亚伯爵用阿莱克西亚之塔改变天气，这是她也不曾达到过的事情，情况比想象中糟糕的多。
由于内心传来像是在不甘的情绪，伊丝不由得感到好奇，以前伯爵长女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心绪。
「很不妙吗？」
「差不多。」依蒂丝冷哼一声，挥了挥手，「过去父亲大人不会因为我请求让阳光出现就让阳光出现，如果不是被某种东西逼迫到不得不这么做，就是父亲大人已经被冒充者彻底掌握在手里。」
依蒂丝不愿意承认的是，也许冒充者在女儿方面做的比自己更好，虽然依蒂丝十分听从佩西亚伯爵的话，但偶尔也有任性或者反抗的时候。
「我不认为伯爵大人会相信冒充者。」
「不用安慰我，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把冒充者从属于我的位置上拉下来，蕾菲娜，我们手中还剩下多少人？」
「一同随行的死士一共七人，算上隐藏在郊外，无法见到阳光的血族，一共一百一十四人。」
「完全无法构成战力么……」
依蒂丝的声音沉下去，面露思考表情，控制着翅膀漂浮在车厢中。
「你打算怎么进去？就这么报自己的名字吗？」
「我从叔父大人那里了解过，冒充者虽然除掉了支持我的贵族，但城市里的士兵包括城防军的指挥官在内，依旧站在我这一边，只要我报上自己的名字，没有人会阻拦我。」
「可是要怎么见到依蒂丝小姐的父亲大人呢？」
明明害怕被依蒂丝瞪视，玛丽依旧问出了问题。
依蒂丝单手抱胸，十分自信的说。
「堂堂正正的走进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领地里拦我。」
◇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赫蒂——现在叫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打了个哈欠。
贵族的生活虽然令人羡慕，但对这个魔王的手下，被称为无貌者的赫蒂来说，这里的日子无聊到让人发疯，不，换个说法，不能待在魔王身边的时间都十分无趣。
由于只有纯种才能享受阳光，所以整个院子只有她一个人在庭院散步，起初这样做会被仆役冲出来暗杀，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说她的不是。
她是被佩西亚伯爵认可的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尽管不论换谁来看都会否定这个结论，但只要佩西亚伯爵认可她是洛伊丝薇尔，那么她就是洛伊丝薇尔。
拍了拍属于纯种的吸血鬼翅膀，赫蒂抬起头仰望太阳。
「也不知道珊多拉那里怎么样了。」
身为魔王手下的一员，她和珊多拉属于同僚，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魔王的命令——控制血族，她负责控制佩西亚伯爵，而珊多拉则暗中唆使贵族发动叛乱，同时珊多拉还会将冰霜巨人带到佩西亚领内陆，让佩西亚伯爵的军队彻底覆灭。
至于如何控制拥有佩西亚之塔的佩西亚伯爵，起初即便是擅长精神魔法的赫蒂也大感棘手，但在发现佩西亚伯爵十分宠溺自己的女儿后，这份棘手便消失不见，她虽然不能直接控制佩西亚伯爵的精神，但却能够读取佩西亚伯爵的记忆与想法，然后加以干涉。
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加上时间的流逝，最终留在人脑海里的只会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同时也是被本人所粉饰、掺杂了个人感情的东西。
譬如在一大堆赞誉之词里加入一点点对这个人意见，当事人的注意力会很自然的越过赞誉之词，放在那一点点的意见上，哪怕这一堆赞誉之词在外人看来充满夸奖意味，对当事人而言，留下的印象也只会是「这个人说过我的不是」，个人感情也就被加入了客观事实里，进而对记忆产生影响。
控制佩西亚伯爵的方法也在于此，先用精神魔法干涉——并非控制——佩西亚伯爵的精神，让佩西亚伯爵认为自己的外表就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样子，然后再读取佩西亚伯爵的记忆，遵从佩西亚伯爵的记忆，去做符合洛伊丝薇尔人设的事情。
正如之前说的那样，记忆会因为时间流逝，在不同人眼中产生偏差，比如伯爵长女曾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塔顶，主动爬到佩西亚伯爵的肩膀上，但在佩西亚伯爵记忆里，是自己把女儿抱起来放到了肩膀上。
赫蒂所做的就是承认后者才是事实，借此做出比本人更加符合佩西亚伯爵记忆的事情。
吃饭的习惯、说话的神态也同样如此，哪怕做的不够完美，也可以通过感知佩西亚伯爵的想法，借以修正或者弥补，只要获得佩西亚伯爵的承认，其他人的看法根本无需在意。
这就是不直接控制佩西亚伯爵，却能让佩西亚伯爵听话的原因。
「但这家伙顽固的和石头一样，明明只要把佩西亚之塔交给我就好，却怎么也不愿意拿出来，还说些我现在不够成熟的话……如果能直接修改记忆也就没这么多麻烦，可惜我最多只能做到干涉外表，而且如果真货走到面前，说不定会让他想起什么。」
如果能直接控制佩西亚伯爵，本就岌岌可危的王室将彻底败北，可惜佩西亚伯爵不愿意加入贵族派，理由是这么做对女儿的未来不利，赫蒂也就只能选择削减佩西亚领实力这样绕弯子的做法。
联想到前几天萨麦尔回报的信息，赫蒂不耐烦的皱起眉。
「身为堕天使居然连个吸血鬼都杀不死，乌拉诺斯的手下已经不中用了。」
毫不掩饰语言里的奚落，赫蒂撇了撇嘴。
她并非天空之主乌拉诺斯的手下，而是大地的魔王，塔尔塔洛斯的下属，世界上的魔王从一开始就不止有乌拉诺斯，而是一共三名。
所以魔王手下的堕天使也不止有八个。
至于为什么大多数人只对乌拉诺斯有了解，只是因为乌拉诺斯负责的范围是北大陆，伊丝又正好没去过南大陆。
如同自言自语般，赫蒂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扶住额头。
「在新的乌拉诺斯诞生前，我们只好替它代为管理北大陆——不，这片大陆原本就属于我们，乌拉诺斯只是外来者，我们现在是收复原属于我们的土地，那些外来者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这次就算紫色让我们归还乌拉诺斯的地盘，也绝对不能有丝毫退让……这是塔尔塔诺斯大人的原话……」
「不要太嚣张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赫蒂身后。
是萨麦尔。
尽管论战斗力，赫蒂完全不是萨麦尔的对手，但赫蒂却没有惧怕萨麦尔的意思，相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都已经成为我的狗了，还想着乌拉诺斯吗。」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萨麦尔微眯起眼，但却没有对赫蒂动手。
堕天使间无法相互攻击，连使用能力都做不到。
「如果你能等到那一天的话，」赫蒂面带轻蔑的摆了摆手，「你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警告我吧？」
「真货已经到了。」
并没有感到惊慌或者意外，赫蒂十分轻松的吹了个口哨。
「果然有这一天，带我过去，我要让她认识到，她的地位已经不复存在了——眼线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是。」
「那就去见见这位可怜的落难大小姐，对了，顺带把佩西亚伯爵叫过来，我想看这位大小姐气急败坏的样子。」
掩嘴轻笑起来，赫蒂独自走向宅邸正门。

第十九章 初次交锋

阳光照耀的街道异常安静，大多数吸血鬼白天都呆在家里，加上阳光原因，整个城市里还在活动的人就只剩下人类与亚人，但即便在这样的背景下，平日里难得打开窗户的吸血鬼们此刻却纷纷从窗户里往外窥探。
街道正中走着一位吸血鬼少女。
无惧阳光，穿着耀眼红色礼服，身后还跟着数名打着伞的仆役，全身散发的贵族气质让人自惭形秽，毫无疑问，只有从出生开始就是贵族的人才会具有如此气场，同时，这座城市的居民们也深刻记得这位少女的名字。
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虽然既没有带仪仗队，侍从也少得可怜，但狭长眼眸里的坚定意志与不容他人质疑的高傲，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仿冒的存在。
所有人都意识到，要发生大事了。
担心依蒂丝会被偷袭的蕾菲娜稍微加快脚步，紧跟在依蒂丝身后。
「主人，让我走在前面吧。」
依蒂丝挥了挥手。
「不必。」
城防军已经默许了依蒂丝进入，所以绝不会对偷袭者置之不理，可以说，所有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唯一令依蒂丝不爽的，只有伊丝带着卡米拉一起离开了队伍，如果有佩西亚家的二小姐在旁边，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也就更充分。
当然，对依蒂丝而言，少了卡米拉并不会改变什么，她本身的存在就已经代表了一切，正如那些从屋子里投出视线的吸血鬼居民一样，只要自己站在大众眼前，所有人就都会对自己顶礼膜拜，假货永远无法冒充原主。
扫视了眼小巷里腐烂发臭的炭状物尸体，依蒂丝伸手摸了摸尖牙。
「好久没回来，没想到已经变成这副样子，虽然这些贱民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想到始作俑者是那个冒充者，擅自处理佩西亚家的财产，不好好招待招待，会有辱佩西亚家的家名。」
「如果利特大人在的话，就不需要主人您亲自出手了。」
「利特在王都述职，冒充者应该是刚好看中这个时机切入。」
利特是指现任血族十三骑士之一的利特·法西亚，同时也是佩西亚家的管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佩西亚伯爵以外，就只有管家利特的谏言能让依蒂丝听进去。
突然，蕾菲娜的声音小了许多，微微低下头，凑到依蒂丝耳边。
「主人，有人在监视我们。」
「不用理会，如果有人进攻，城防军会第一时间出手，他们虽然背叛了我保持中立，但只要有人敢在城市里引发战火，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是。」
顺着城市宽敞的主干道，依蒂丝穿过贵族街，直达伯爵宅邸，正如依蒂丝说的那样，直到她们走到庄严肃穆的伯爵邸，都没有遭遇到暗杀者或者大批前来阻拦的队伍。
拥有大型庭院的伯爵邸和往常没有区别，非要挑刺的话，只是花园中的植物疏于修剪，有些杂乱。白亚石铺成的石径小路从金属制栅栏门一直延伸到主栋，草木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刺目的光芒令人睁不开眼。
空旷的庭院安静到让人不安。
有埋伏吗？还是说已经提前把父亲转移了？
正在这时，铁栅门后传来剪刀与水壶掉到地上的声音。
「……大、大小姐？」
看起来像园艺师，不过依蒂丝不记得有这号人，仆役对自己而言属于消耗品。
正当依蒂丝准备让蕾菲娜开口时，宅邸另一头跑来一队头戴斗笠的卫兵，和那名男性园艺师一样，当卫兵们看到依蒂丝后，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大……大小姐，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
如果冒充者聪明一点，就该把宅邸里的所有仆役换掉，依蒂丝微眯起眼，对士兵扬了扬下巴。
「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把门打开。」
「是！」
十分高兴的，士兵们用钥匙打开门，他们虽然不敢公然与冒充者赫蒂叫板，但行使开门这样的便利却十分乐意，对他们这群吸血鬼士兵而言，血统才是效忠的理由，即便赫蒂长着纯种的翅膀，但却不属于佩西亚家系的一员，因此赫蒂无法得到士兵们的拥护。
没有遇见阻碍，依蒂丝在士兵带领下走进庭院内部。
「父亲大人呢？」
「伯爵大人正在后院休息。」
士兵的回答令依蒂丝面露冷笑。
「呵呵……那个冒充者不会跑了吧？」
「冒充您的赝品之前在庭院里散步，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逃跑了么，退下吧，我要去见父亲大人。」
「是！」
没有拒绝，士兵们很快散开，跟随依蒂丝的只有打着伞的蕾菲娜和剩下的七名死士。
顺利的不可思议，却又理所当然，和依蒂丝想的一样，不论冒充者使用怎样的伎俩，只要自己站在佩西亚宅邸，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她开始为自己之前的谨慎而好笑，或许是受伊丝的思维方式影响，自己变得过分紧张了——得早点把伊丝从脑海里挤出去，为此必须借助自己父亲的力量，大概只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才能把那个捉摸不透的生物制服吧。
思考着今后的事情，依蒂丝来到一共五层的伯爵邸主栋，把手放在大门门把上，用力扭转。
并没有成功，大门在依蒂丝用力前便被人从内往外推开。
里面是一位腰间长着翅膀，留有白色长发，外貌莫约十八岁的少女，衣服所用的布料极少，如同在夸耀自己的身材般，大量暴露出的光洁皮肤令人直吞口水。
虽然同样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可以打十分的少女，但眼眸里透露出的感情却与依蒂丝有本质差别，赫蒂的眼睛里充满妖艳，而依蒂丝则是高傲与冷漠。
完全没有害怕依蒂丝就站在自己身前，赫蒂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啊~啊，让我等了这么久，来的太慢了。」
「离主人远点，劣等品。」
蕾菲娜立即插入依蒂丝与赫蒂之间，同时毫不留情的朝赫蒂侧脸挥拳。
卷携着风声的金属拳套眨眼间抵达赫蒂眼前，但赫蒂只用红色眼眸瞥了一眼蕾菲娜，蕾菲娜便如同**控的人偶般，拳头停在赫蒂面前一动不动。
「跪下。」
缺乏威严的语气令蕾菲娜缓缓收回手，金色的眼睛逐渐失去焦点，而就在蕾菲娜准备跪下去的时候，失去焦点的双眼又重新恢复神智，只不过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般，蕾菲娜接连后退数步，额头上也布满汗珠。
脸上带着意外神色，赫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自己挣脱出来了么，看来是条忠心不二的狗，血族也不全是无用之人，」赫蒂看向依蒂丝，「那么，算是对这位落难大小姐的仁慈，我对你的地位不感兴趣，如果你就此离开，等我做完我的事情后自然会把地位还给你，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另外，身为淑女，随随便便拿出武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对无耻之人不必行贵族之礼。」
单手拿着冈格尼尔，依蒂丝后退几步，与赫蒂拉开距离，长枪只适合在开阔地带使用，巷战并不是明智之举。
在指尖召唤出紫色火焰，赫蒂一边让打量依蒂丝一边以不紧不慢的语气叙述。
「姑且自我介绍一番，我是大地的魔王塔尔塔洛斯大人所属，无貌者赫蒂，现在叫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
没让赫蒂说完，依蒂丝直接朝赫蒂刺出长枪。
铿。
如同刺在了盾牌上，冈格尼尔的枪尖发出悲鸣，停在赫蒂头部约半公尺的位置。
是防御魔法。
「啊啦啊啦，这就是佩西亚家的大小姐吗，传闻以暴虐和冷酷无情出名，现在看来，应该改成不理智呐，完全不像佩西亚伯爵记忆里的洛伊丝薇尔，和印象差距过大的话，现在的你即便站在佩西亚伯爵面前，也无法胜过我哦？」
理解了普通攻击无法起效，依蒂丝后退几步，先是悄然朝冈格尼尔灌注魔力，然后让蕾菲娜命令死士退散，这些死士现在冲上去也只会被控制精神。
「杀了你，父亲大人自然会从精神控制里走出来。」
而赫蒂也没有想与依蒂丝战斗的意思，依旧以慵懒的语调缓缓解释。
「佩西亚伯爵身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就算是我也没可能控制他，顶多只能做到干涉，读取他的想法与记忆，然后让我在他眼中变得看起来像你。
当然，这只是外貌，如果现在把佩西亚伯爵叫过来验证记忆的话，他只会把我当做真正的洛伊丝薇尔，记忆会因为时间流逝产生偏差，印象上的吻合注定了你无法胜过我，所以我再警告你一次，从这里滚出去。」
「『贯通』。」
在枪尖上附加如同电芒般的红色流光，依蒂丝以标准的刺击捅向赫蒂心脏，与之前的突刺不同，附加了『贯通』魔法的一击可以轻易穿透防御结界。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冈格尼尔只是稍微碰到赫蒂的防御结界便将其穿透，接着以仿佛要贯穿一切的劲头，瞬间抵达赫蒂身前。
随后停了下来。
并不是碰到什么东西，而是依蒂丝主动放松了手中的力量。
她看到了赫蒂的红色眼睛。
就像连续战斗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洗了个澡，可以躺在柔软大床上安稳睡上一觉般，难以言喻的昏沉感包裹住身体，双手不受控制的降低力道，持续一秒后，依蒂丝甚至有种对方是自己的至亲之人，自己必须要听从她命令的念头。
但这个世界上能够驱使洛伊丝薇尔的人只有洛伊丝薇尔。
在胸中凝聚起气势，大脑也随之清醒，紧接着，一阵毫无预兆的轻咦彻底结束赫蒂的精神控制。
『咦？』
轰！！！
以依蒂丝为中心，一层只有赫蒂能看见的无形波动朝四周扩散开，海啸般的浪潮仿佛会吞噬一切，刮起的呼啸之声令赫蒂感到发自内心的畏惧。
想要逃跑，却没能成功。
「唔呃。」
没来得及躲避的赫蒂被正面命中，如同内脏被大锤砸过，赫蒂的眼睛、鼻孔、嘴角与耳朵都流出鲜血，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单膝跪在地上。
「你……灵魂……」
「下地狱吧。」
不可能放过这个破绽，依蒂丝直接向半跪在地上的赫蒂发起突击。
「萨麦尔！」
赫蒂的声音刚落，依蒂丝便听到耳边响起风声，直觉传来的危机感令她不得不作出回避动作。
微微偏头，手中的长枪也因此失准，刺在了赫蒂肩膀上，但与之同时，一道白光闪过依蒂丝之前停留的位置，如果依蒂丝没有及时改变姿势的话，刚才那一下会瞬间切开脖颈。
失去平衡的身体摔在地上，依蒂丝立刻爬起，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啧，果然有萨麦尔的影子。」
只是周围并没有萨麦尔出现，为了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萨麦尔，依蒂丝放弃追击赫蒂，转而警惕着空气的变化，张开翅膀，加速魔力恢复。
而借着这个机会，赫蒂得以大口喘息着从地上站起身，与之前颇有余裕的模样不同，现在的赫蒂有如败军之将，狼狈的模样完全失去装出来的贵族气质，眼睛眯在一起，盯视着依蒂丝。
「没想到你会为了对付我把灵魂出卖给其他人，萨麦尔，已经没有留下她的必要，杀了她。」
没有回答，但耳朵里捕捉到的风声已经告诉依蒂丝答案。
在左边。
长枪回转，用枪身挡住一击，但手中传来的力道就像被战车正面碾过般，以至于左手传来咔嚓的骨折声响。
「呜——」
没有给予依蒂丝忍耐痛楚的时间，背后再次传来风声。
不及时挡住会被切开。
只是拿着冈格尼尔的左手已经失去力量，依蒂丝只能选择尽最大可能回避——朝右边跳开，但尖锐的风声再次逼近，这一次出现的位置是脖颈。
无路可逃了。
「滚开！」
砰。
金属拳套与短刃碰撞在一起，飞溅的火花让人下意识闭上双眼。
恢复后的蕾菲娜逼退了萨麦尔。
但萨麦尔又再次消失。
棘手的能力。
在内心暗骂的同时，依蒂丝开始思考怎么逃离困局，即便萨麦尔的能力不适合与人正面战斗，自己与萨麦尔也存在绝对的力量差距，继续缠斗下去，如果再让擅长精神魔法的赫蒂也加入战斗，结局只会是败北。
「只能用『那个』了么……」
攥紧冈格尼尔，依蒂丝从地上站起，深吸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只有上位者才具有的威严声音响彻宅邸，与之一同的还有将整个庭院围起来的、身穿铠甲的士兵。
德克雷亚·西瑞尔·佩西亚。
「到此为止了。」

第二十章 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精灵族

带着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住进一间旅店，寄住在魔导妖精里的伊丝看了眼全知地图——伯爵长女正在前往伯爵宅邸的路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
之所以离开伯爵长女，是因为伊丝认为不能把同伴卷入自己的事情，自己在拥有身体的控制权后没有选择离开依蒂丝，一是因为对占据依蒂丝身体的愧疚，二则是想寻求让两个人都能独立存在的方法，而这些不应该和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扯上关系。
所以伊丝才会带着伙伴们在面见冒充者的关键时刻离开。
检查了一遍房间里有无缺少的设施后，玛丽习惯性的整理床铺、打扫房间，蒂芙尼趴在窗户上欣赏街道的风情，卡米拉则跟着结账完的伊丝一起回到房间。
轻合上门，卡米拉面带担忧的说。
「姐姐大人，就这样放任那个女人没问题吗？」
「依蒂丝现在和我站在一条船上，作为盟友，还是称呼她依蒂丝比较好哦，至于依蒂丝，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就算我阻拦，她也不会听我的。」
宅邸里有两个堕天使，就算依蒂丝再努力，也不可能同时打败萨麦尔和名为赫蒂的堕天使，所以伊丝打算等做完自己的事情以后，再悄悄去宅邸帮依蒂丝一把。
如果在依蒂丝面临危机的时候再出手，依蒂丝对自己的信任也会多增加几分，面对那个高傲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伯爵长女，也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获取好感吧，当然，也有像蕾菲娜那样成为宠物的选择，但自己不可能去实施。
「如果她被堕天使萨麦尔或者那个冒充者杀死，您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寄居在魔导妖精里。而且就算她成功揭穿了冒充者的阴谋，一旦得到父亲大人的认可，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帮助，她一定会对您有所不利。我想至少应该在她身上种下奴隶印记……」
卡米拉的话令伊丝回过头。
「奴隶印记？种在依蒂丝身上吗？谁来当主人呢？她所使用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而且先不说身体的问题，就算我为了保险起见这么实施了，依蒂丝也不会老老实实接受奴隶印记，没记错的话，如果不是本人心甘情愿的接受奴隶印记，奴隶契约不论如何也无法完成。」
话说了一半，伊丝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卡米拉的担心，但依蒂丝连说谎都认为是怯弱，更不用提她会出尔反尔。」
如果要出尔反尔的话，昨天晚上下棋时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由于卡米拉还是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伊丝只能没办法似的摆手。
「嘛，先不说讨论也得不到结果的事情，卡米拉要去玛格丽特看看吗？」
「玛格丽特？」卡米拉睁大红宝石般的眼眸，像是感到不可思议，「您说的玛格丽特是……」
伊丝不禁苦笑。
「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玛格丽特了，因为一些事情，我要回一趟玛格丽特，就是现在。」
「我要去。」
毫不犹豫的，卡米拉给出了答案。
正在整理床铺的玛丽也直立起上半身，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主人大人，我也可以回去看真红小姐和芙兰小姐吗？」
「嗯……没问题，但玛丽要把眼睛蒙着。」
安全起见，传送魔法的地点往往在距离地面数千米的高空，如果不把玛丽眼睛遮住的话，说不定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蒂芙尼呢？」
「一起。」
「嗯，那就准备一下吧，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带上这次的主角。」
……
换了个新身体——魔导妖精Ⅴ型，一个以黑暗风为主题的身体后，伊丝独自来到快要废弃的石屋附近。
先是解除门板上附加的防御结界，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可以听见门内传来少女轻微的悲鸣，应该是在害怕，不过敲门只是礼貌性行为，伊丝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会有人给自己开门，直接推门而入。
嘎嘎嘎——
仿佛随时会从门框脱落的木门发出刺耳呻吟，伊丝才刚从门缝瞥见一名裹着床单、躲在房间角落的女性，头顶上方便传来呼啸的风声。
要被攻击了。
『空间禁锢』。
风声戛然而止，整个石屋里的人如同被定格了般一动不动。
伊丝抬起头，和预料中一样，一名没穿衣服的成年精灵躲在门后，手里举着一根快要腐坏的木棍，除了躲在墙角的，外表女性实则男性的阿卡林以外，剩下的三个精灵与一名兽人分别躲在不同的位置，准备袭击推门而入的自己。
「看——」不对，现在应该用不那么容易亲近的语气，只有手掌大小的伊丝连忙改口，「啊啦，看样子你们已经恢复了。我的名字叫薇尔，同时也是把你们从濒死中拯救出来的人，看在你们不知道这件事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们袭击我的无礼举止，但如果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抹杀，就像这样。」
打了个响指，实则使用『风刃』，伊丝把本就岌岌可危的木门瞬间切成两半，然后解开『空间禁锢』。
和预料的一样，原本准备袭击伊丝的精灵与兽人纷纷收手，以一种半警惕半犹豫的目光看向伊丝，伊丝继续解释。
「你们之前应该被关在吸血鬼贵族的家里吧？被当做吸血鬼的食物。」
「确实……」
有着棕熊耳朵，把黑色长发扎成三股辫，看起来属于家长系的兽人少女给予肯定回复。
如果戴上眼镜，手中再捧一本书籍的话，肯定会变的更有年长者氛围。
「我在处理尸体的后山找到你们，然后用魔法药把你们救回来。」
「魔法药？怎么可能！」
三名精灵女性一同吃惊的尖叫出来。
「看来你们知道魔法药的珍贵，我也就不一一赘述让你们恢复意识到底花了我多少精力。」
其实只是四枚金币加上几瓶最低级的魔法药而已，伊丝刻意说的付出了很多。
「我把你们救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我的朋友需要人手，而你们是不二人选，如果你们不能给我朋友带来价值，我会像处理这个木门一样，把你们从世界上清理掉。」
微微仰起下巴，伊丝指了指脚下被劈成碎片的木门，房间里的女性一同吞咽口水。
威胁好像起到效果了啊……但会不会太严厉了一些？嘛，没有把她们吓哭真是太好了。
昨天伊丝还没注意到，除了躲在房间角落的男娘阿卡林以及熊人族女性以外，剩下的三名精灵都属于身材比较结实的类型，由于没穿衣服，伊丝可以轻松瞥见她们隆起的腹肌以及壮实的肩部肌肉，连肌肤也是被太阳晒久了的褐色。
然后，伊丝在这些精灵女性的身体上发现了一些未干的水渍，仔细嗅的话，还能闻到房间里飘散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鱿鱼味道，这股味道伊丝曾经非常熟悉。
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小黄书，并且还会用掉大量纸巾的时候会有的味道。
考虑到房间里只有一个男性，伊丝直接把视线锁定在紧紧裹着床单，缩在角落的阿卡林身上。
但阿卡林的表现十分异常——整个人就像在害怕那些精灵一样，蜷缩着身子紧紧靠在墙上，一边看着精灵们瑟瑟发抖，一边低声啜泣着。
不……房间里有这么多女性，就算阿卡林再饥渴，也不至于当众做那种事情。
随后，伊丝想起了精灵女性们身上的水渍以及有关精灵的传说。
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精灵是一种只会诞生女性的种族，而为了种族繁衍，她们只能与其他种族的男性结合诞生后代，倘若只是这样其实也没多大问题，但关键在于，为了诞生出更加强壮的后代，精灵们只喜欢与强大的男性结合，而且不择手段的获取强者的种子，加上不禁止与复数男性发生关系的传统，精灵在其他种族眼中已经和娼妇划等号。
如果伊丝没猜错的话，阿卡林应该被三个精灵做了过分的事情……
把阿卡林和三个强壮系精灵关在一起真是太残忍了。
伊丝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视线瞥向那三只精灵。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让他感受作为男人的快乐而已，他一开始还很高兴的配合我们，没想到这么弱，我还没爽就哭个不停。」
一名精灵撇了撇嘴，像是在不屑。
是自己自愿的啊。
那就不是自己的过错了。
伊丝放下心，不过仔细想想就该知道，阿卡林有16级，三个精灵的等级加起来也没阿卡林一个人高，如果不是阿卡林本人自愿的话，绝对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但接下来的处理很头痛啊……
伊丝索性把事情交给精灵们自己处理，从仓库里拿出一堆衣物丢给精灵。
「先把衣服穿上，再让这家伙恢复正常，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之后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可以免受血族威胁，并且有合适工作的地方。」
「这些事情我们不懂，还是让大姐来吧。」
精灵女性露出嫌麻烦的表情，然后把熊人族的女性推出来，看样子四人应该相互认识。
熊人族的女性对伊丝行了一礼。
「我知道了，如果能逃离血族，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愿意听从您的指示。身为兽人族的一员，我不会忘记帮助过我的人。」
「哼，那边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对颇有年长者风范的熊人族女性挥了挥手，伊丝走出石屋，低着头思考。
初次接触，这几个人的品性看起来还不错，三只精灵属于粗犷不拘小节的类型，而熊人族的女性则很有年长者风范，刚好可以控制精灵们的行动，剩下的就只有阿卡林。
总不会真是炎之征服者的初代会长吧，和想象中威严而娇小的感觉差很多。
「算了，先把这群人带到玛格丽特附近，然后再切换到魔导妖精Ⅱ型的身体，把旅店里的卡米拉她们也一起传送过去吧。」
等待了约十分钟后，伊丝走进了石屋。

第二十一章 全新的玛格丽特

先以薇尔的身份，将阿卡林五人送到玛格丽特酒馆阁楼，伊丝又切换回原本的样子，将卡米拉、玛丽以及蒂芙尼带到酒馆的正门，因为自己命令了阿卡林一行不能随便走出阁楼，所以不用担心她们会被真红发现，继而引发骚乱。
而传送魔法过于惊世骇俗方面，伊丝则用黑布把她们眼睛蒙起来，避免被阿卡林几人发现自己的传送魔法，至于突然从血族来到人类世界的解释，伊丝打算用「她们沉睡了很长时间」敷衍过去。
与血族里的萧条街道不同，玛格丽特所在的凯尔特城明亮且富有活力，哪怕玛格丽特处于外街区，并且因为时值正午，没有一个人站在街道上，这份与众不同也能明显感受出来。
有种回家了的感觉。
伊丝不禁微笑起来，拍了拍还被黑布蒙着眼睛的玛丽和蒂芙尼的肩膀。
「已经到了哦，可以把布拿开了。」
「诶？到了吗？难道主人大人用魔法让我们睡了很长时间？」
「虽然玛丽这么想可以让我省去很多解释，但事实是，我们从血族到玛格丽特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伊丝摸了摸玛丽回望过来的脑袋，栗色长发传来的柔顺手感令人爱不释手，加上隐隐散发的香气，如果自己现在是从后面抱着玛丽的话，自己一定会把鼻子埋到玛丽头发里吧。
可惜现在是魔导妖精的身体。
真想直接传送回去把两只堕天使拍扁，然后督促佩西亚伯爵快点用佩西亚之塔想办法。
当然，伊丝也只是想想，真要去实施的话，自己肯定会站在依蒂丝的对立面。
突然，伊丝眼前多了一个淡绿色的、散发着苹果香气的物体，伊丝回过神，发现是蒂芙尼的外套，后者正举着衣服，不满的皱眉。
「伊丝，好热。」
「毕竟已经到夏季了嘛，不过蒂芙尼没关系吗？会不会被太阳晒干？」
「没关系。」
自信的挺起胸膛，淡绿色的双马尾也跟着抖动，蒂芙尼递给伊丝一个不用担心的神色，然后又朝伊丝努了努嘴，示意伊丝看向旁边的卡米拉。
卡米拉的脸色稍显苍白，双手捂住胸口，不停做着吞咽动作，一副在忍耐什么的样子。
伊丝下意识把手搭在卡米拉肩膀上
「卡米拉，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
说不定是刚才连续传送的原因，使用传送魔法时会带来片刻的恍惚与眩晕感。
就在伊丝这么思考的时候，卡米拉又继续补充。
「姐姐大人……飞的太高了。」
看来是恐高症。
没想到卡米拉居然会恐高，伊丝不禁莞尔，卡米拉一向给人什么事情都不会难倒她的印象，突然发现恐高的弱点，整个人都变得可爱了许多——应该说变得更加可爱了。
「卡米拉小姐，需要水吗？」
「不……」
「诶、诶？这是卡米拉小姐？还有玛丽？你们回来了吗？伊丝小姐呢？这边的女孩又是谁？」
因为四人就站在玛格丽特酒馆门口，正在店内打扫卫生的芙兰很快就发现了伊丝四人，丢下扫帚，几步跑了出来，与刚遇见伊丝时落魄的、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不同，现在的芙兰充满女性魅力，亚麻色的头发反射着太阳光泽，肌肤也异常白皙，虽然不十分明显，但举手投足间还可以发现曾经身为贵族的痕迹。
最先有动作的是玛丽，身为共同在玛格丽特里工作过的人，玛丽在看到芙兰以后，直接扑到芙兰怀中，与芙兰拥抱在一起，只是因为身高问题，两人间的再遇比起友谊，更像姐妹间的重逢。
「芙兰小姐！」
「唔……玛丽酱变的更重了。」
「芙兰。」
还没从恐高阴影里走出来的卡米拉只用了简短句子打招呼。
与对待玛丽的态度不同，芙兰松开玛丽，对卡米拉弯腰行了一礼。
「卡米拉小姐，欢迎回来。」
「嗯。」
「这边的二位是……」
「这个是主人大人，双马尾的女孩是我们的新伙伴，叫蒂芙尼哦。」
玛丽替伊丝做了介绍，蒂芙尼用十分淑女的礼仪，提起连衣裙裙角，屈膝对芙兰行了一礼。
「请多关照。」
「我这边才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芙兰的注意力明显在伊丝身上，脸上满是疑惑，「玛丽刚才说主人大人……难道这是伊丝小姐？」
「没有吓到芙兰就好，半个月——不，应该说三个月不见，芙兰比之前长大了很多啊。」
不止身高，还有胸部。
并不是伊丝去特别注意这点，而是芙兰胸部的成长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不得不在意。
芙兰脸上浮现出微笑。
「摆脱了原来的逃亡生活，又被伊丝小姐给予这样优渥的条件，再不有所成长，就辜负了伊丝小姐的好意了，不过伊丝小姐怎么变成妖精了？伊丝小姐不是人类吗？」
妖精是只生活在最西端的种族，同样只有手掌大小，背后生有一对可以让人飞行的翅膀。
「这里面发生了许多事情，等以后再慢慢解释，我这次回来是因为薇尔，先进去说吧。」
「薇尔？」
听到熟悉的名字，芙兰脸上浮现正经神色，在前面带路，把伊丝四人引进酒馆。
大概是变的出名，所以有了许多闲钱的缘故，玛格丽特的内部结构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小的地方却与原来迥然不同，比如原来伊丝购买的廉价魔法灯变成了贵族才会用到的吊灯，作为地板的木头被翻新过一遍，支撑横梁的柱子以及当初被烧毁的楼梯，全都换成了崭新的刷上了油漆的高档货。
「果然变化很大啊，和传闻里一样，玛格丽特变的出名了。」
最开始被克莱门汀说玛格丽特酒震惊了赫尔斯王国皇室的时候，伊丝还只是当做玩笑，现在看内部装潢，也许事实真是如此，但伊丝也有不解的地方。
玛格丽特既然能在外地卖到一金币一口的高价，并且还只有贵族有资格享用，芙兰绝对会有所听闻，接着便是抬高玛格丽特的价格，增加自己的收益，三个月下来，怎么说也该攒够了多开好几个门店的钱，可玛格丽特还是和自己离开时一样大，完全没有扩建的迹象。
伊丝叫住准备跑到后厨，让其他堕魔者女孩也一起出来迎接的芙兰。
「芙兰，等等。」
「啊，好的。」
停下脚步，芙兰又回到伊丝面前。
「姑且问一下，现在玛格丽特多少钱一杯？」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走之前玛格丽特应该是7铁币一杯。
如同正在看电视的孩子突然被家长叫住去写作业一样，芙兰全身一震，然后又以一种扭捏的、似乎觉得难以启齿的表情缓缓开口。
「一……一银币……伊丝小姐您走以后……有很多外地来的贵族每天蹲点抢购当天的玛格丽特，所以我稍微提高了一些价格——十分抱歉！」
说到最后，芙兰双膝一软，准备跪到地上，伊丝连忙用魔法制止，同时又感到莫名其妙。
「不，等等，芙兰为什么要道歉？」
「未经您允许就擅自提高玛格丽特的价格，这种僭越——」
「没关系哦，不如说做的还不够，之前去安东尼奥城的时候，玛格丽特都被商人抄到一口一金币的价格，芙兰只提高三枚铁币，我还想说卖的太便宜，会让你们太辛苦，芙兰完全可以再提高门槛。」
「可是这样玛格丽特就只能面向贵族……」
看来没有因为得到很多钱就不顾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伊丝稍微思考了一下，换了一个思路。
「玛格丽特被芙兰翻新过吗？」
「是的，因为上次被帝国堕魔者入侵，大火烧毁了一部分，所以在有充足资金以后就整个翻新了一遍。」
「现在的剩余呢？我是指金币。」
「九百七十一枚金币五银币。」
呜哇。
这不是相当富有了吗。
要知道，自己从光头达克手中买下这座酒馆的时候，只花了51枚金币，现在酒馆的流动资金完全可以买下十几个同样的酒馆。
芙兰继续解释着。
「这些收入大部分来自贵族的订单，其中最大的一笔，四百枚金币的订单来自赫比斯公爵，要在年末一次**给赫比斯公爵二十桶玛格丽特。」
「四百枚金币购买二十桶吗……」
数字太大，有些缺乏实感，伊丝几乎没有参与制作玛格丽特，不知道二十桶需要花费多少人力与时间，但有一点伊丝清楚，那就是九百多枚金币足够再多开几个玛格丽特，招募人手，分担任务了。
「有这么多钱的话，为什么不扩大玛格丽特的经营范围？」
最开始建立玛格丽特的原因是为了收集血液，但现在有蒂芙尼以后，自己已经不用担心血液不足的情况，顶多只是味道单一，玛格丽特完全可以放手交给芙兰经营。
「扩大经营范围？我们确实有想过这件事，但没有获得您允许，所以我们想等伊丝小姐您回来以后再和伊丝小姐您商量……」
该说是尽职尽责还是不懂变通呢……
伊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芙兰放手去做吧，用不着和我商量。」
「这怎么能行，您才是玛格丽特的老板。」
十分惶恐的，芙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伊丝的提案。
「那就当做是我的命令，我让芙兰多招募人手，开设门店。」
「这、这样的话……我知道了。」
「正好我这次来是为了人手方面的原因，薇尔给我带来了新成员，芙兰去把真红叫上，阁楼里有人在等我们。」
「好的，伊丝小姐。」

第二十二章 回援

没有发生意外，伊丝很快见到赶来的真红，接着与卡米拉以及芙兰一起，从楼梯前往阁楼。
至于玛丽，正在给酒馆的其他三名女孩子介绍蒂芙尼。
「伊丝小姐……您不会被诅咒了吧？」第一次看到伊丝魔导妖精的形态，真红显得十分担心，「我曾听闻大陆上流传着一种咒术，可以让人变成动物。」
伊丝不禁觉得好笑。
「不是诅咒啦，而且就算是咒术，也是善良的诅咒，妖精族可比人类长寿的多。」
「这样吗……」
显然没有相信伊丝的话，跟在伊丝身后的真红依旧时不时瞥一眼伊丝，被红色绒毛覆盖的猫耳也耷拉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只有等身体恢复了以后，才能解除真红的误解吧，身体变小确实是没办法用常理考虑的东西。
伊丝无奈之时，走在楼梯前面的芙兰回过头转移话题。
「伊丝小姐，主——薇尔小姐真的来过吗？」
「嗯，来过哦，而且还把人放到了阁楼里。」
伊丝的话令芙兰回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是阁楼被我们翻新过，窗户现在已经变成墙壁的一部分，主人要怎么样才能把人带到阁楼里」
「呃。」老实说，自己还没注意过，伊丝心虚的撇开视线，「嘛……她有她的办法，我也只是收到她把人带到阁楼里的消息。」
接话的人是真红。
「也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以薇尔大人的实力，薇尔大人到底为什么会欠下伊丝小姐的人情？」
「这个嘛……」
自己还没有仔细想过要编一段怎样的故事才符合设定，伊丝一时有些犯难，卡米拉以一种十分自然的语气解围。
「就算实力强大，也会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可是那种强大的实力，应该已经不需要再求人……」话说到一半，芙兰突然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回头看向伊丝，「难道是情债？」
「哈啊？芙兰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和薇尔绝对不可能有那种关系，不要擅自把自己的遭遇套用在别人身上啊。」
「呵呵呵……看卡米拉小姐的眼神，伊丝小姐和薇尔大人确实不可能是那种关系呢，不然的话，现在就该是快要吃人的表情了。」
十分罕见的，卡米拉没有反驳芙兰，而是无法控制的脸红起来。
可惜的是，伊丝飘在卡米拉前面，没能看见卡米拉的表情。
「薇尔大人带来的人也是堕魔者吗？」
在开门之前，真红问出了关键问题。
「似乎只有一个是堕魔者，另外四人是熊人族和精灵。」
「精灵……」听到精灵的名字，真红皱起眉毛，「不会是刚从精灵之乡出来的精灵吧？没有在外界生活过的精灵通常很麻烦，擅自抓男人回来作为种马，引发混乱。」
「我想她们应该在人类世界里生活过，另外薇尔告诉我这些人原本在血族里被当做食物，差点因失血过多而死，从某种程度上说，和真红你们的境遇相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应该是想说体会过困难的日子才会珍惜现在的平和吧，伊丝对真红点点头，然后由芙兰扭动阁楼的门把，打开房门。
因为不再需要战斗，堕魔者女孩中芙兰的地位比原来高了许多，不过考虑到大姐姐的芙兰和身体娇小的真红其实有那种关系，自己也不需要担心地位变化会导致两人不合。
推开门，伊丝再次见到了阿卡林一行，和在石屋的时候不同，精灵们换上了合身的衣服，阿卡林也恢复正常，值得一提的是，和伊丝想的一样，阿卡林其实是故意穿成女性的样子，黑色长发从头一直垂到腰际，衣服也刻意选择了有着许多花边和褶皱的连衣裙。
由于实力在所有人中排行第一，尽管阿卡林才刚刚被精灵们欺负过，现在却顺理成章的成为四人的代表，站在第一位。
见到芙兰等人，阿卡林一行看起来有些拘谨，伊丝率先站出来。
「初次见面，我是负责接应你们的人，名字叫伊丝，也是玛格丽特酒馆的老板。你们的事情薇尔已经告诉了我，不用为环境变化感到拘束，以后这就是你们的新家，我要说的是，你们可以选择离开，但必须要在这里待够一年时间，作为你们使用了魔法药的补偿。」
「工作一年时间就可以换一瓶魔法药吗……」熊人族的女性看起来有些犹豫，「不会是那种服侍男人的店吧？」
精灵族的女性跟着皱眉。
「那不就不能繁育后代了？虽然使用魔法药是我们必须偿还的债，但不能繁育后代也……」
「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做那种事情。」不明白为什么会联想到色情行业，伊丝头上多了几根黑线，「具体事宜就由她，同时也是这间酒馆的负责人，芙兰解释，在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听从她的命令，她也会给你们按月下发报酬。」
「还有报酬……」
「伊丝小姐，报酬就按照我们的标准来吗？」
尽管平时很有商业头脑，但一换到决策的时候，芙兰就会变得摇摆不定。
伊丝摇了摇头。
「不，怎么能让新人的报酬和熟练者一样，第一个月的薪酬只有芙兰你们现在的一半，后面再慢慢上涨，至于芙兰你们今后的报酬，之后我会重新制定计划。」
酒馆现在已经成为利润极为丰厚的地方，对身为主要负责人的芙兰来说，自然不能再采用原来按工期算钱的方法，应该改进成基本工资加提成的模式，这样才有利于酒馆的发展。
这不止是为了提高芙兰与真红她们的待遇，同时也是在给芙兰做示范，玛格丽特酒馆以后肯定不会再局限于现在小小的一块地皮，可以预见，玛格丽特将来会成为赫尔斯王国里最出名的高档酒，而那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即使自己不在也能总揽大局的人，受过贵族教育，同时又喜欢着酒馆的芙兰正好合适。
把目光放在眼下，等酒馆的规模再大一些，就可以尝试着衍生出别的生意，比如把餐饮和酒制造分割开来，把制作玛格丽特酒的任务交给旗下的酒厂，而餐饮业则通过自己知道的地球里的料理起家，长期发展下去，说不定会变成大财阀。
当然，这只是伊丝的想法，如果芙兰真的实施了，自己就在背后顺手推一把，没有那个条件，自己也不会去刻意追求，说到底，建立酒馆只是为了采集血液，现在目的消失，酒馆就变成了安置芙兰与真红她们的家园，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也没什么不妥。
「人数一共是1、2、3、4……」
「还有本大爷！」
仿佛知道自己会被数漏，阿卡林连忙举起手示意自己的存在。
「啊啊，抱歉抱歉，差点没有注意到，不过『本大爷』的自称……真是奇怪的女孩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芙兰十分自然的把目光放到熊人族女性身上，即便阿卡林在旁边补充说自己是男人，芙兰也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难怪叫阿卡林……
似乎有着容易被人忽视的体质。
双方在一阵自我介绍后，芙兰便凭借出色的社交技巧与熊人族女性熟络起来，开始说明酒馆的日常事务，而伊丝一直不放心的那三名精灵族女性，似乎在听到有酒喝以后就变得十分老实，还说自己的梦想就是开一间酒馆，想一辈子呆在这个酒馆里。
大概是玩笑话吧。
——！
毫无预兆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阵异物入侵的不**，这种不适就像心脏突然漏了一拍，又像是内心有什么东西在窜动，令伊丝升起发自心底的厌恶。
随后，伊丝脑海的意识空间里突然涌现出一团紫色气雾，伊丝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而那一次是伯爵长女意图通过鲜血狂暴来控制自己。
伊丝下意识轻咦了一声。
『咦？』
难道有人想通过精神控制操纵自己吗？
如果换做以前不知道怎么操纵精神力的伊丝，现在伊丝最多只是开启『精神控制无效』的技能，但与伯爵长女有过接触，并且需要经常放开意识，用精神力凝聚虚影以后，伊丝便心领神会了不少新技能。
比如把精神力凝聚成铁锤，然后用力敲向那股试图控制自己的紫色气雾。
紫色气雾没有丝毫躲闪的被铁锤正面砸中，与想象中雾气四散纷飞的样子不同，紫色雾气瞬间消失在伊丝的意识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精神世界中回过神，伊丝扭头看了看周围人，芙兰在真红守护下为熊人族女性、精灵族女性以及阿卡林做讲解，而用白色大缎带绑着金发的卡米拉则静静守在自己身边。
察觉到伊丝的愣神，卡米拉低下头问道。
「姐姐大人在想什么？」
「没有……只是脑袋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是依蒂丝吗？她又想控制您？」
「以她的能力不可能控制我，而且她也知道那是无用功，应该是依蒂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吧。」
联想到伯爵邸里有两个堕天使，其中一个还擅长精神魔法，伊丝脑海里冒起一个可能——说不定依蒂丝被那个叫做赫蒂的堕天使控制了。
那可是我的肉体啊。
得快点回去看看。
对芙兰与卡米拉打了声招呼后，伊丝独自来到楼梯转角。
『高阶传送』

第二十三章 反转

借助『高阶传送』与『全知地图』，伊丝在连续传送下迅速回到埃尔汀城，与离开时不同，原本阳光明媚的埃尔汀城现在乌云密布，翻滚的浓云配合呼啸狂风，给人一种暴雨即将到来的压抑感，假如魔导妖精再轻一些，说不定会被强风吹走。
「要下雨了么。」
啧了啧舌，伊丝锁定依蒂丝的位置，传送到依蒂丝附近。
偌大的庭院内排列着整齐士兵，其中依蒂丝、蕾菲娜、堕天使赫蒂、堕天使萨麦尔被士兵们团团围住，而佩西亚伯爵则站在宅邸正门。
检查了一遍依蒂丝的状态栏，上面并没有类似精神控制的异常状态，伊丝放下心，凭借身体优势悄然躲在庭院的花丛里，缓慢靠近伯爵长女，捕捉一行人的对话。
「到此为止了。」
厉声制止正在战斗的一行人，佩西亚伯爵神情肃穆的走到士兵中心，同时也是依蒂丝与赫蒂身边。
主角登场了吗……
佩西亚伯爵虽然在辈分上是依蒂丝的父亲，但光看外表却和人类里三十岁出头的男性差不多大小，白色短发与铠甲的装束显得颇为精干，配合尖锐眼角与湛蓝色眼眸，让人有种不论什么都无法动摇他意志的感觉。
静静观察战局走向，伊丝潜行到随时都能支援依蒂丝的位置，按照依蒂丝的说法，只要她站到佩西亚伯爵面前，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因此自己只需要防止她被突然暴起的萨麦尔袭击即可。
看见佩西亚伯爵出场，依蒂丝捂住无力垂下去的左手，低下头，蓝色的眼眸里既没有希冀也没有激动，而是和平常一样的尊敬。
「父亲大人。」
佩西亚伯爵的目光在依蒂丝身上停留片刻，绿色眼眸中有着不解。
「……薇尔？」
而紧跟在佩西亚伯爵后面，赫蒂也同样呼唤佩西亚伯爵。
「父亲。」
佩西亚伯爵的视线很快转移到赫蒂身上，然后整整停留了五秒时间，以伊丝的视角，可以很明显看到佩西亚伯爵的目光出现了片刻迷离——大概是这段时间里赫蒂对佩西亚伯爵做了什么。
迷离之色很快消失，佩西亚伯爵重回充满威严的表情。
「薇尔，发生了什么？」
「之前说的冒充者擅自闯入，我想拦住她，结果遭到反抗。」
同样捂着被冈格尼尔刺伤的左肩，赫蒂面色阴沉的指着依蒂丝，佩西亚伯爵充满威严的脸在看到赫蒂肩上的伤口后，瞬间变得可怖起来。
目光最终锁定在依蒂丝身上。
「你就是冒充者么，给我抓住她！」
后半句话是对周围士兵所说，但围在庭院里的士兵们却并没有动起来，而像是夹在两难之中般，十分犹豫的、畏畏缩缩的前进。
佩西亚伯爵当然也发现了这一幕，眉头重重皱在一起。
「怎么了？区区冒充者让你们畏怯了？就算她是纯种，也没有资格伤害我的女儿！」
「我看今天谁敢动我！」
紧跟在佩西亚伯爵之后，依蒂丝厉声呵斥士兵，周围的士兵集体后退了一步，再也没能前进。
而依蒂丝也趁此机会把手搭在胸膛上，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焦急之色。
「父亲大人！您不认得我了吗？在您身边的才是冒充者，她用精神魔法操纵了您，意图危害整个佩西亚领——」
「闭嘴，我还没老到分不清自己女儿长什么样的时候。」没让依蒂丝说完，佩西亚伯爵直接打断了依蒂丝的话，从腰间抽出长剑，「你们还在等什么？违抗军令者按军法处置！」
但即便佩西亚伯爵警告士兵，士兵们也依旧没敢踏出一步，一名士兵忍不住大喊。
「可是伯爵大人，这边的才是您女儿……」
「那是恶魔的蛊惑，你们被她的精神魔法欺骗了，只有不会受精神魔法控制的父亲才没受影响。」忍耐着肩上传来的痛楚，赫蒂一步步走到佩西亚伯爵身边，「父亲，请您务必除掉她。」
「我知道……薇尔先去后面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请小心。」
后退到佩西亚伯爵身后，赫蒂以只有依蒂丝能看到的角度微微弯起嘴角，在得知依蒂丝已经在来的路上后，为了不让谎言穿帮，她临时想到一种在不控制佩西亚伯爵的前提下，使佩西亚伯爵即便看到依蒂丝也无法认出来的方法。
正如她能更改自己在佩西亚伯爵眼中的外貌，她只需要把依蒂丝在佩西亚伯爵眼中的形象修正为其他人的样子，这样一来即可实现目的。
这种精神干涉的魔法存在一个前提，赫蒂与被施术者必须先看到依蒂丝这个人的存在——不能是读取的记忆——然后才能开始施术，佩西亚伯爵一开始能认出依蒂丝，而后来却看不出来的原因也在于此。
当然，这样的魔法并非没有缺陷，如果依蒂丝脱离佩西亚伯爵的视线，干涉魔法就会随时间推移逐渐失去作用，下次佩西亚伯爵再见到依蒂丝时，赫蒂就又要重新使用精神干涉，因此在谈和不成的情况下，赫蒂选择了直接除掉依蒂丝。
简而言之，赫蒂现在能对佩西亚伯爵做的，只有改变别人在佩西亚伯爵眼中的外貌，而且如果对方离开佩西亚伯爵一段时间，这个干涉的效果就会自行消失。
如此缺陷对赫蒂也同样适用，如果赫蒂离开佩西亚伯爵超过一定时间，佩西亚伯爵就不会再把赫蒂看成洛伊丝薇尔，这也是赫蒂没有随便离开佩西亚伯爵身边的原由。
「既然你们被恶魔蛊惑，那就由我亲自动手。」
双手握着长剑摆出标准的迎击架势，佩西亚伯爵盯视着因为左臂被萨麦尔攻击而骨折的依蒂丝。
「伯爵大人，这才是真的主人大人啊！」
「连蕾菲娜也被蛊惑了么。」
「您难道忘记主人——」
「蕾菲娜，闭嘴。」呵斥蕾菲娜让其住嘴，依蒂丝单手举起冈格尼尔，蓝色的眼睛里压抑着急切，「父亲大人，您忘记这把母亲留给我的这把武器了么，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武器。」
「薇尔已经告诉我，冈格尼尔在她外出的路上被贼人偷走。」
「这种珍贵的武器怎么可能被贼人随便偷走！母亲大人临终前叮嘱您的话，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叮嘱？」
佩西亚伯爵迟疑了一瞬。
依蒂丝的母亲临死前确实叮嘱过佩西亚伯爵，让佩西亚伯爵好好照顾依蒂丝，如果可以的话，再找一个温柔的、会体贴佩西亚伯爵并且理解依蒂丝的伴侣。
因为这份叮嘱过于沉重，在依蒂丝的母亲死后，依蒂丝从来都没有在佩西亚伯爵面前提起过，而佩西亚伯爵也仅仅只履行了前半句话，从未考虑再娶的事情。
看见佩西亚伯爵迟疑，依蒂丝紧跟着把完整的叮嘱说出来，而这正中赫蒂下怀。
人们只会去注意自己想要注意的东西，不喜欢的事情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模糊、最终消失，对佩西亚伯爵而言，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再娶放在心上，只是将其当做伴侣在最后对自己的好意，因此依蒂丝母亲临终前的叮嘱经过数十年时间推移，早已变成另一种形式。
这也是赫蒂不畏惧依蒂丝找上门来的最大底牌，读取了佩西亚伯爵记忆的她，永远能说出最符合佩西亚伯爵记忆的情形。
「母亲只说了照顾好我，理解我今后做的一切事情，从未说过让父亲再娶，父亲，不要再拖下去了。」
「啊啊，放心吧，薇尔。」
没有再给予依蒂丝开口时间，佩西亚伯爵张开象征着血族的翅膀，全身亮起一阵红色光芒。
佩西亚伯爵虽然在治理领地方面极为优秀，但本人的战斗能力也不逞多让，等级已经到达25级，如果依蒂丝在全盛状态，或许可以和佩西亚伯爵一战，但现在左臂无法用力，胜率无限接近于零。
『剑舞连袭』
可以在短时间内连续斩出七剑，一瞬间瓦解对手的高阶剑技，佩西亚伯爵对依蒂丝的想法已经从一开始的抓住变成杀死，即便血族中禁止纯种间的杀戮，但在女儿被对方攻击的前提下，佩西亚伯爵已经无视了这样的规矩。
依蒂丝后退一步，为抵挡攻击让出空间，放在平时，面对『剑舞连袭』她可以用同样的枪术反制，空旷场地下，长枪远比剑有优势，但现在她只能采取尽可能回避要害，避免受到重创的方式反击。
第一剑挥劈向左肩。
目光捕捉到攻击，依蒂丝抵挡住了势大力沉的一击，手臂的麻木令她迟滞了一瞬。
紧随其后的是斩向右肩的光刃。
因为手臂已经麻木，根本来不及回援。
只能避免右手被斩断的结局。
依蒂丝微微偏开身体，试图躲过从上至下的斩击，但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剑刃早已出现在依蒂丝右手手肘处。
糟糕了。
要是被正面砍中整个手臂都会被削掉。
放弃身体平衡，依蒂丝直接仰面倒下去，由上至下的长剑划破衣服，在右臂留下一道令皮肤翻卷的深深伤痕。
「呜。」
伴随背部与地面接触的钝痛，依蒂丝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闷哼，随后一道人影从佩西亚伯爵侧面冲过去，带有尖刺的金属拳套趁佩西亚伯爵还在攻击的时刻，重重砸在佩西亚伯爵腰际。
原本要终结依蒂丝的第三剑被突袭破坏，佩西亚伯爵接连后退几步。
「萨麦尔，你还在看什么！」
「啧，蕾菲娜，让死士——」
「如果你让之前的『你』出来，我或许还能帮你，但很遗憾……」
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依蒂丝全身汗毛炸立，警惕心瞬间拉高至顶点。
几乎听不清的风声出现在侧面。
无法躲闪。
即便拼命催动所有细胞也无法回避的绝杀。
到了不得不使用『那个』的时候——尽管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依蒂丝在内心引动最后的魔法。
『嫉——』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逞强。』
先是让魔导妖精通过瞬移出现在伯爵长女的衣服里，然后强制中断依蒂丝对身体的掌控，伊丝在短刃就要割开脖颈的时候，完全掌控了身体。
『第三形态觉醒』

第二十四章 暂歇

『第三形态觉醒』
白光顷刻笼罩伊丝全身，短刃挥砍在白光上时，反震回的力道甚至令萨麦尔整个手掌为之发麻。
随后仅仅只过了一秒，有着湛蓝眼眸与瀑布般纯银色长发，同时拥有猫耳与巨龙翅膀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兼具神圣与魅惑的外表瞬间夺走所有人视线。
伯爵长女之前受伤的双臂也在白光笼罩中恢复正常。
「露出本来面貌了吗。」
没有被伊丝的变装所惊吓，佩西亚伯爵面色阴沉的后退两步，重整双手举剑的架势，之前缠住佩西亚伯爵的蕾菲娜也顺势退到伊丝身边，蕾菲娜曾见过伊丝使用第三形态觉醒的样子，自然不会出现认不出伊丝的情况。
最为震惊的反而是赫蒂。
原本因为佩西亚伯爵倒向自己而得意的她，现在正因为伊丝散发出来的气息颤抖。
这份只有堕天使能感受到的、仿佛令空气凝固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甚至能看到大气中的元素在为伊丝的出现而欢欣雀跃，如同旋涡中的水流般，疯狂朝伊丝聚拢。
或许只有堕天使中最擅长战斗的人才能与之为敌。
不再犹豫，赫蒂也参与战斗，从储物魔法中拿出法杖。
『精神力夺取』
可以无视双方精神力差距，强行夺取对方精神力，使之神志涣散、陷入虚弱的魔法。
几乎不可见的蓝色光团直奔伊丝，伊丝只是挥了挥手就将其打散。
「怎么可能！」
下意识的，赫蒂惊呼出声。
伊丝仅仅只是歪了歪头。
「虽然不知道你丢过来的是什么，但似乎对我不起作用。」
即便可以无视精神力差距，也没有精神魔法可以突破『精神控制无效』的壁障。
在伊丝说话的同时，另一边的佩西亚伯爵也没有疏于进攻，挥剑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如果这里有善于用剑的大师，一定会为佩西亚伯爵的剑技感叹，但最强壮的螳螂也无法与车轮抗衡，伊丝十分轻松的以冈格尼尔接下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
佩西亚伯爵的挥剑在伊丝眼中和慢放的镜头没有区别，伊丝甚至可以直接抓走佩西亚伯爵的武器，或者干脆用防御结界挡住，只不过那样有种瞧不起人的感觉，自己和佩西亚伯爵没有丝毫恩怨，没必要给予对方那种程度的耻辱。
换一个角度说，对方毕竟是依蒂丝的父亲。
「『落华斩』。」
以冈格尼尔挡住佩西亚伯爵来自正上方的跳斩，接着挥了挥空出来的手，拍散从赫蒂处飞来的不知名魔法。
「父亲，用佩西亚之塔！」
应该不会动用佩西亚之塔吧。
就伊丝之前在赫敏雪山看到的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威力，如果佩西亚伯爵动用阿莱克西亚之塔，肯定会把整个宅邸连带着附近房屋也跟着炸飞。
佩西亚伯爵再怎么宠溺依蒂丝，也不会盲目到连自己领民都不顾。
「不……收回刚才的话。」
察觉到来自城市里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锁定，伊丝一时语塞。
快速飞到蕾菲娜身边。
「该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和依蒂丝共用一具身体，自己甚至没有出手救依蒂丝的理由，虽然现在可以帮依蒂丝解决问题，抵挡阿莱克西亚之塔的轰击，把赫蒂驱逐、让佩西亚伯爵恢复神志，但那样做并非依蒂丝的愿望，依蒂丝一直都在强调她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干涉，她要亲手夺回属于她的地位，自己擅自出手帮助，不仅不会得到感谢，反而会招来怨恨。
最重要的是，只要依蒂丝请求自己，自己随时都能把赫蒂和萨麦尔赶走，让依蒂丝重新回到佩西亚家，因此等到可以与依蒂丝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时候，自己再提出如果她愿意，自己可以帮助她的事情也不迟。
到那时就是依蒂丝请求自己帮助她，和未经同意擅自帮她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对依蒂丝这样好强又倔强的人来说，只有真正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对她人的帮助表示感谢吧。
蕾菲娜微微侧过身体，躲开伊丝抓住她肩膀的动作，金色的眼眸里既有希冀也有焦急。
「伊丝小姐，为什么不把赫蒂杀掉？您应该可以做到吧？」
「如果你觉得依蒂丝事后不会说我多管闲事的话。」
用『抗拒之环』弹开周围所有人，伊丝耸了耸肩。
读懂了伊丝的潜台词，蕾菲娜表情一滞，不甘的低下头。
「知道了就老实走吧，有什么话可以以后再说。」
伊丝把手搭在蕾菲娜肩膀上，接着看向躲在佩西亚伯爵身后，脸上充斥着仇恨的堕天使赫蒂。
「走之前送你一份礼物。」
不帮依蒂丝夺回地位和给赫蒂添乱并不冲突，伊丝打了个响指，一团蓝色粘稠物顿时包裹住佩西亚伯爵。
『温蒂尼的祝福』。
可以消除大部分异常状态，也是伊丝曾经对堕魔者女孩们用过的魔法。
把赫蒂对佩西亚伯爵施展过的精神魔法清除，这样一来，赫蒂一定会手忙脚乱一番。
「『短距离传送』。」
伊丝与蕾菲娜瞬间消失在庭院。
◇
传送终点被选定在特米城的废弃石屋，虽然也可以传送到更远的、远离佩西亚伯爵领的地方，但以目前暴露在众人眼中的实力，显然还是别展现的那么惊世骇俗更好。
大概是力竭的关系，蕾菲娜双脚才刚落到地面，便不自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
伸手扶住蕾菲娜，伊丝皱起眉。
之前因为又要应付战斗，又要思考怎么做最合适，没有太在意蕾菲娜的状态，现在安定下来后才发现，蕾菲娜身上到处是剑刃留下的伤口，虽然每处都避开了要害，但数量却多到吓人，换成正常人来，现在肯定已经浑身浴血，蕾菲娜应该用了应急的魔法，才没有让血液流失太多。
「别碰我，与主人合作却不帮助主人的投机者。」
想要甩开伊丝的搀扶，蕾菲娜在手臂上用力，但却令身上的伤口迸裂开来，鲜血浸透衣服，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渗人的啪嗒声响。
沙沙。
没有预兆的，外界蓄势已久的乌云终于降下雨滴，夏季的倾盆大雨混合着雷声笼罩大地。
伊丝没有放开蕾菲娜。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而且我不是说明过了吗？就算我刚才帮依蒂丝赶走赫蒂，依蒂丝也只会觉得我多管闲事，蕾菲娜不也清楚么？」
「切实的帮助主人和主人在事后对待自己的态度是两码事，我只会做最能帮助主人的——呜。」
话说到一半，蕾菲娜就因为伤口带来的痛楚而扯动嘴角，放弃与伊丝对话，自己一步步走到墙边坐下，从储物魔法里拿出药水洒在身上，由于并非魔法药，深绿色的药水在触碰到伤口时，带来的疼痛令蕾菲娜咬紧牙关发出闷哼，额头上也跟着渗出细密汗珠。
一步跨到蕾菲娜身边，伊丝手掌亮起一团金色光芒，准备遮盖在蕾菲娜的伤口上。
「『治愈术』。」
「让开，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用手肘撞开伊丝伸过去的手，不知是因为精神上的不甘还是肉体上的痛楚——抑或是二者都有——蕾菲娜的五官微微扭曲着。
「如果我能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你这种自残行为，我也就不叫伊丝了。」
倘若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伊丝早就扬长而去，但这里的是蕾菲娜。
如果说伊丝一开始只是抱着赎罪的心理在帮助蕾菲娜，那么现在就多了一些发自本能的想法，蕾菲娜不论何时都站在依蒂丝身边，即便依蒂丝深陷绝境，也奋不顾身的想替依蒂丝找到一丝转机，这种如同献祭少女般的奉献精神，令伊丝下意识升起想要帮助蕾菲娜的欲望。
蕾菲娜用牙齿撕下一段绷带，然后用绷带绑住淋了药水的左臂。
「你大可以不看我，从这里出去。」
这是我找到的地方吧？
内心涌起的生气让伊丝想说出这句话，但话到嘴边，伊丝又硬生生止住，如果在这里说出来，蕾菲娜可能真的会站起身，淋着雨走出石屋。
主仆都是这副德行。
一时感到恼火，伊丝索性直接在地上放了一瓶魔法药。
「忍耐不住就把这个喝下去。」
然后用『高阶传送』离开，将还在玛格丽特里的卡米拉带到石屋。
明明过去了一段时间，伊丝放在地上的魔法药依旧在原地，蕾菲娜继续用绷带包扎着伤口，不过或许是本人很少使用绷带，加上药水也不太实用的原因，伤口包扎的很难看，止不住的血液顺着绷带滴落在地，蕾菲娜本人也像是强弩之末般，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嘴唇泛白，身体晃来晃去，仿佛随时会晕倒。
闻到血腥味的卡米拉先是皱眉，然后看向坐在墙根处的蕾菲娜。
「姐姐大人，这是……？」
「遇到了一点战斗，帮我做一下治疗。」
「姐姐大人受伤了吗？！我这就准备——」
「不……受伤的是蕾菲娜。」
「……是么。」
一脸失去兴趣的表情，卡米拉瞥了一眼完全不顾这边的蕾菲娜。
「去靠她自己的主人不就好了。」
卡米拉的话让蕾菲娜手上的动作一滞，不过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伊丝推了推卡米拉后背，凑到卡米拉耳边小声说。
「好了好了，别闹别扭了，帮我治好蕾菲娜，她不听我的，只能拜托卡米拉了。」
「……我是因为姐姐大人拜托才去给她包扎。」
丢下一句如同自言自语的话，卡米拉从储物魔法里一个接一个拿出各类包扎伤口会用到的器具，然后走到蕾菲娜面前，蹲下身，不顾蕾菲娜无视，一把抓住蕾菲娜手腕。
「停下，像你这样的包扎只会越来越痛。」
「那也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施舍。」
「别搞错了，我只是受姐姐大人拜托才帮助你，你现在连东西都拿不稳，还想着抵抗我？」
不顾蕾菲娜微弱的反抗，卡米拉干净利落的拆解掉蕾菲娜已经绑好的绷带，先是用自己带来的药水清洗伤口，然后又将一种粘稠的黑色药膏涂抹好，用绷带缠住。
似乎知道现在的自己无法抵抗卡米拉，蕾菲娜只能静默的看着卡米拉的动作。
「如果我是你，至少会接受姐姐大人的恩惠，只有将自己的状态保持在最佳，才能真正的帮助依蒂丝，以备随时到来的战斗，连这点都想不到，果然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下级贵族。」
「……」
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蕾菲娜仅仅只能抿着嘴唇。
因为知道卡米拉说的话是正论，自己刚才的举动只是任性之举，所以才显得更加屈辱。
但伊丝并没有制止卡米拉，卡米拉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蕾菲娜。
处理伤口的过程足足用了近一小时，稍显疲态的卡米拉站起身，用手帕擦拭皮肤上沾染的血迹。
「大体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凭你们血族自己的血液魔法就能解决。」卡米拉转向伊丝，「姐姐大人，我先出去一趟。」
「卡米拉要去做什么？」
犹豫了一下，卡米拉没有去看伊丝的眼睛。
「绷带和药水都需要补充，为了不时之需，所以……」
伊丝的直觉告诉她卡米拉在撒谎，但卡米拉之所以会选择出去，应该是在给自己创造与蕾菲娜独处的机会吧，因为知道蕾菲娜只喜欢伯爵长女，所以卡米拉才会放心，同时就刚才的氛围，卡米拉也许已经看出蕾菲娜和自己存在着一些矛盾，需要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氛围。
明明平时看起来那么警惕……
伊丝不由得感叹。
伴随卡米拉离开，屋子里变的安静起来，只剩下外面沙沙作响的倾盆大雨，伊丝站在距离蕾菲娜两步远的地方，而蕾菲娜则还是坐在原地。
这份安静令伊丝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虽然卡米拉给自己创造了机会，但第一句话要怎么说才不会让蕾菲娜反感，社交上的学问令伊丝头痛。
「那个……卡米拉只是在关心你，本身没有恶意……」
「……」
蕾菲娜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伊丝只能看见蕾菲娜嘴唇嗡动，并没有听见内容。
「什么？」
「……谢谢。」
谢谢？
如果蕾菲娜咒骂或者干脆不理自己，伊丝完全能理解，感谢之词反而让伊丝摸不着头脑。
似乎看出了伊丝的想法，蕾菲娜用一种仿佛觉得难以启齿般的语气，低垂着头说。
「刚才是我的任性妄为……请伊丝小姐原谅我的无礼。」

第二十五章 蕾菲娜的过去

「没、没什么，换做我是蕾菲娜也会这样。」
伊丝连忙摆手。
蕾菲娜抬起头看了一眼伊丝，随即又低垂下去。
「请……请问主人呢？」
「是说依蒂丝么？她应该在沉睡吧，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自己已经开启了『精神控制无效』的结界，依蒂丝应该读取不到自己的表层意识，既然一直没出现，也就代表正在沉睡中，伊丝并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
「是么……」蕾菲娜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如果我像伊丝小姐一样强的话，就能更多的帮上主人了吧……」
「不不，没那回事。」
如果以自己为目标，虽然很难听，但蕾菲娜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
房间再次只剩下街道上的雨声，伊丝在蕾菲娜身边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座位坐下。
「蕾菲娜为什么这么想帮助依蒂丝？虽然蕾菲娜名义上叫依蒂丝主人，但其实并没有奴隶契约这样的东西吧？我没有挑拨离间或者说依蒂丝坏话的意思，只是想问蕾菲娜为什么会选择追随依蒂丝到这种地步。」
蕾菲娜原本是贵族之女，在依蒂丝已经没落的现在，完全可以离开依蒂丝，回到原本的轨迹中，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但事实是蕾菲娜不但没有舍弃自己的主人，反而更加坚定的帮助依蒂丝。
沉默了许久，蕾菲娜才终于做出下定决心般的表情，从坐在地上的姿势变成双膝跪着，屁股落在小腿腿肚上的动作。
「伊丝小姐，主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应该听不见，她已经睡着了。」
小小的松了口气，蕾菲娜耷拉下肩膀，以一种十分缓慢的语调诉说。
「其实……我比其他任何一个『宠物』都更早接触到薇尔……也就是主人。」
「薇尔？」
记得那是佩西亚伯爵对依蒂丝的昵称。
「是的，那时候的薇尔虽然说不上善良，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凶狠，要比喻的话，就像白纸一样，不论接触到什么颜色都会变成那种颜色的样子吧。」
蕾菲娜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伊丝身上，而是笔直看着前方，如同在回想过去的画面。
「饿了会随便吸身边仆役的血，但如果被管家法西亚大人告诫，就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认真的道歉。」
「可我看到的记忆是，蕾菲娜和依蒂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蕾菲娜差点因为依蒂丝的贪婪被吸干血液。」
「那是我和薇尔再遇以后的故事，不过伊丝小姐会这么说……果然薇尔已经不记得我了吗。」蕾菲娜疲惫的脸上露出苦笑，「在薇尔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是地方财政官，需要定期向伯爵大人汇报情况，而父亲大人为了让我接触更多人脉，也会让我跟着她一起前往伯爵大人的宅邸，我和薇尔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时候。
记得我是在花园的排水沟里发现了薇尔，她为了逃避学习，在排水沟里睡着了，那时候薇尔的翅膀很小，可以藏在衣服里，我也就把她当成了宅邸的仆役，因为大家年纪很小，不存在阶级意识，所以很快就相互认识，时间长了以后，就变成姐妹一样的关系，伊丝小姐应该很难想象薇尔叫我姐姐的样子，但以前确实存在过。」
「是吗……」
自己并没有在依蒂丝的记忆里看到过这段内容，或许真的被依蒂丝忘记了吧。
蕾菲娜继续诉说着。
「但是后来，父亲大人在一次宴会里，因为醉酒，冒犯了上层贵族的妻子，被那位上层贵族找到，并且状告到了伯爵大人那里，伯爵大人不仅剥夺了父亲的职位，而且还将家族里的其他人一起贬为奴隶，当然，原本我们应该会被处死，后来听法西亚大人说才知道，是因为尚且年幼的薇尔替我求情，伯爵大人才饶过我们一家一命。」
「既然会替蕾菲娜求情，为什么后来又忘记了蕾菲娜？」
「因为这之间过去了整整五年时间。被贬为奴隶以后，我和父亲还有母亲一直在各地辗转，母亲作为曾经身为贵族的女性，经常被肮脏的平民男人当成玩具，有时候还会被要求贡献出自己的血液，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母亲得到了奴隶中受人羡慕的待遇，不仅不会挨饿，还能住在很温暖的房子里。」
蕾菲娜呢？
虽然想这么问，但或许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伊丝没有问出口。
「比起母亲，父亲大人没有那么幸运，男性的血价值低廉，而且父亲既不会魔法，体力也不好，只能做些算术的活，但不会有人让奴隶接触与钱有关的工作，那样会带来霉运。于是没有价值的父亲不得不去做体力工作，天一黑就出门，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很久才回来。
那样的时间过去了不到半年，父亲变得容易暴躁，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一边吃着母亲用身体换来的食物，一边咒骂母亲不忠，再后来，连自己喝的血都要从母亲身上强行索取。」
蕾菲娜停顿了片刻，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那时候我刚满14岁，因为出色的魔法天赋，既没有像母亲那样被迫用身体交换食物，也不需要像父亲那样做体力活，只用每天去贵族家里成为贵族子嗣的训练对象——也就是用魔法进行战斗。
虽然最后必须要输给那些贵族子嗣，被贵族子嗣用魔法揍上一顿，不然会惹得贵族不高兴，进而降低奴隶主的声誉，最后遭到一顿毒打，但还算是一份对奴隶来说很体面的工作。」
「父亲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把主意放到了我身上，他虽然还保留着几分人性，没有对我做什么，但他想的是只要让母亲再生出几个这样的我，或许就能用我们做交换，把奴隶的头衔从他身上摘掉。
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奸^**亲，即便母亲才刚刚工作完，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也从来没放过母亲，但他的算盘很快就打错了。」
蕾菲娜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
「母亲因为心力憔悴，不到半年就死了。」
「……然后呢？」
「彻底失去希望的父亲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一边说着这是为了我和他好，可以诞生出更优秀的后代，摆脱奴隶身份，一边把那张丑陋的脸靠向我。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对他失去了希望，趁他试图脱下我衣服的时候，用魔法杀死了他。现在的残忍，或许就是从那段时间继承的吧。」
「……」
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如果不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没有人会做出弑父的举动吧，自己虽然没有体验过这种令人绝望的过去，但却可以理解蕾菲娜的心情。
「再后来，我就像一具活着的尸体，只是单纯的动着，晚上去贵族家里进行魔法战斗，白天回到笼子里后就咀嚼着没有味道的食物和难喝到让人想吐出来的腐臭血液，每天每天的重复，既没有像其他奴隶一样，想为了重获自由而努力讨好外人，也没有希望让自己变得更强，得到军队赏识，比起智慧生物，我或许更像一团肉块。」
长长吐出口气，蕾菲娜表情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过了三年——也可能是四年那样浑浑噩噩的时间以后，我突然被要求做一件对当时的我来说很稀奇的事情。换上许久没穿过的轻飘飘的衣服，被两三个奴隶侍奉着洗干净身体，穿戴好首饰，乘坐马车前往伯爵宅邸。然后，我在那里与薇尔——不，应该说主人再次见面了。」
「姆……记得是直接从一群『食物』中看到了你，然后差点当场吸干？」
「也许是这样，我记不清楚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等我回过神来后，我就已经成为了主人的宠物。和五年前那个白纸一样的薇尔不同，五年后的主人充满了领导者的魅力，自信、果决、骄傲、同时又残忍、不近人情、甚至可以说暴虐。
但我被那样的主人吸引了，不止是对纯种血统的渴望，还有对主人的仰慕和依赖，主人不论何时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且会把这种想法传达给我们，不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执行。
对那时候的我而言，主人坚信着自己所走的道路的意志就像太阳一样，让我自惭形秽，把浑浑噩噩的、渺小到像虫子一样的我烧死，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以后，我对主人的感情就和小鸟依赖着母亲的情感一样吧，想要被主人掌控，渴望有一个能够为自己指引方向的人。」
仿佛要把内心淤积的感情全部吐出来般，蕾菲娜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呼出，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伊丝，不知何时披散开的紫发扫在伊丝手上，带来痒痒的触感。
「刚才伊丝小姐问我为什么要帮助主人到这种程度，就是因为我仰慕着主人，想要永远追随主人，永远看着主人绝不妥协，并且自信满满的样子。伊丝小姐应该也有类似的想法吧？只要与主人有过接触的人都会感受到主人身上的魅力，无法想象主人低头，做些有损尊严，让人看扁的事情。」
「嗯……」
伊丝情不自禁的低头，自己确实感受过依蒂丝散发的魅力，正如之前下棋时自己既希望又不希望依蒂丝悔棋时一样，自己想看到依蒂丝颓丧的、向自己求饶的样子，同时又希冀着依蒂丝不要让自己看扁。
但和依蒂丝相比，蕾菲娜的信念才是最让伊丝自愧不如的东西，比起为了完成某个宏大事业或者为了一群人的愿景而做出努力，像蕾菲娜这样为了某一个人而誓死追随的信念更容易引起人的共鸣。
倘若不是非常仰慕依蒂丝，到了无法离开，无限接近于爱情的地步，蕾菲娜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了伯爵长女一次又一次受伤的吧。
相对依蒂丝如同太阳般夺目的光彩，蕾菲娜星星般的光芒对伊丝而言有着别样魅力，这种明明十分弱小却顽强支撑着依蒂丝，让依蒂丝更加耀眼的行动令伊丝为之动容，本就想帮助蕾菲娜的心情变的更加迫切。
不合时宜的，伊丝微微挺起上半身，正视着蕾菲娜。
「蕾菲娜，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
蕾菲娜歪过头，像是在感到不解。
伊丝吞咽了口唾沫。
「之前在凯尔特城外，对付帝国堕魔者的时候，我冒充依蒂丝对你做了那种事情……」
在知道蕾菲娜对依蒂丝究竟抱着何种感情以后，伊丝本就存在的负罪感变的更重了一些，以至于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停顿了一小会儿，蕾菲娜终于想起伊丝说的是什么，全身僵硬一瞬，然后又慢慢放松，但却不再去看伊丝的脸。
「那时候是我自愿送到伊丝小姐面前，并非伊丝小姐强迫我做，说到底，是我自己没能分辨出主人的过错，请伊丝小姐忘掉吧。」
「这样好吗？我可以做一些补偿……虽然微不足道，也无法挽回我的过错。」
「如果伊丝小姐真的放在心上，就请连带我的份一起多帮助主人……主人的性格太容易陷入不利，现在的局面已经很难出现转机，虽然我不想看见主人认输挫败的样子，但比起生命，可以的话，我想让主人远离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她，不会被卷入战争的地方。」
「直接对她说怎么样？」
蕾菲娜摇了摇头。
「像我这样明知主人想法的宠物开口劝解，一定会被主人所厌恶吧，主人对自己所要走的路就像信徒对神明的信仰一样坚定，如果有人说她要走下去的路是错误的，就和当着信徒的面侮辱她所信仰的神明一样，只会招来主人的轻蔑与驱逐。」
「那蕾菲娜是想让我替你去劝解依蒂丝吗？让她远离这里，逃离纷争。」
似乎已经得到充分休息，蕾菲娜从仓库里拿出丝带，将披散开的紫色头发绑成侧马尾。
「我不会对伊丝小姐提出那样的要求，也知道让伊丝小姐直接替主人赶走冒充者有多无理，伊丝小姐或许能战胜萨麦尔，但同时面对冒充者和萨麦尔，还要应付伯爵大人随时操控的佩西亚之塔，就算初代女王来了，也只会是惨胜吧。
我只希望如果事情发展到只剩主人一个人在战斗的时候，您可以不顾主人想法，将主人带到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让主人不用再为了继承统治者的负担而努力，重新变回那个白纸一样的女孩，过完幸福的一生。」
「带走倒是没问题，成为白纸一样的女孩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了……而且蕾菲娜呢？」
「我会作为留在主人身边的最后一人，为主人战斗下去，直到死亡迎接我的一天。」
蕾菲娜姣好的脸上充满决意，伊丝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沉的点点头。
「……我答应你的请求。」
「十分感谢您，伊丝小姐。」
站起身，蕾菲娜对伊丝深深鞠了一躬。
屋外的雨变的更大了一些，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水汽与尘埃的味道。
「雨好像变的更大了，等卡米拉回来了以后我们就出去吧，记得蕾菲娜在郊外留下了一百多人的死士，他们或许能为依蒂丝起到作用。」
「嗯，还有另外三名宠物也在那里。」
「那么就等卡米拉回来吧。」
从地上站起，稍微沉重的话题令伊丝吐出口气，缓缓走到门边，仰望被乌云笼罩的天空。

四月份的加更规则！

原本不太想出加更规则，但既然之前已经说了四月会出，还是特别说明一下吧。
可能有的读者大大已经注意到最近有几天的章节已经是按照双更的标准在更，sf的收费章节是两千字算一次更新，但我之前觉得每天就写2000字实在太少了，所以每天都把它加到了3000或者4000字。
关于加更规则，我要先说在前面，以免遭到诟病，打赏绝对是秉承读者大大们完全自愿的原则，没有说一定强求火券什么的，之后有加更的话，也会是4000-6000字的样子，一天写太多容易崩。
鉴于以上，决定把加更需要的月票和火券下调，从原来的50月票5000火券一更变成40月票或者4000火券，另外这个月应该可以结束佩佩这一卷，写到第五卷的时候需要一天整理细纲，那天会休息一下，特此说明。
另外卡米拉和佩佩的人设图已经放出来，就在后面的人设卷里，请多多支持人设啦~
以上desu~~~
001

第二十六章 幕间

暴雨未曾停歇。
等到卡米拉回到石屋后，伊丝便立即启程，先是把玛格丽特里的伙伴们接回来，然后带着伙伴又与蕾菲娜一同前往安置死士的郊外，那里有多余的马车和一百多名死士，再加上可以服侍依蒂丝的三名宠物，算得上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特米城的城主虽然身为依蒂丝的叔父，并且站在依蒂丝这边，但很难保证他不会在萨麦尔威胁下，把矛头对准依蒂丝，因此伊丝才采取了稳妥方案。
一路上到处是搜查依蒂丝和蕾菲娜的士兵。伊丝固然借用传送魔法带着蕾菲娜离开伯爵邸，但这个世界里传送魔法并非从来没出现过，而且距离通常不超过数百公尺，所以佩西亚伯爵才会断定伊丝没有走的太远。
当然，这些士兵对伊丝来说连提高警惕的必要都没有，伊丝十分轻松的躲过搜查，来到约定的郊外。
死士们隐藏在泥泞的密林中。
发现有人接近，放风的死士立马迎上来，但蕾菲娜只是拿出胸前挂着的口哨晃了晃，死士们便纷纷退下。
替蕾菲娜撑伞的伊丝不禁觉得奇怪。
「他们看不见你吗？比起蕾菲娜，他们好像更在意这个哨子。」
连走路都需要伊丝搀扶的蕾菲娜顿了顿，将目光放在胸前的木哨上。
「他们是从小就被伯爵大人培养的死士，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感情，只认训练出来的固定口令，不会把某个特定的人当做主人。」
「如果蕾菲娜现在把木哨给我，他们会立即听我的吗？」
「是……但我不能交给您，他们是属于主人的财产。」
「我倒没有让你交给我的意思……」
伊丝不由得回过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卡米拉，似乎看出了伊丝的想法，撑着伞的卡米拉主动开口。
「我和那些死士的培养过程不同，为了在以后辅佐依蒂丝执政，我保留了基本的思维方式。」
「欸，明明刚开始和人偶差不多。」
「姐姐大人只见到过真正的我，所以才会这么觉得。」
卡米拉嘟起嘴，对人偶的说法不太高兴。
伊丝不禁苦笑。
「那另一个卡米拉现在跑哪里去了？」
「现在只有一个喜欢姐姐大人的卡米拉。」
「呃……」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伊丝僵硬了一瞬，不自然的把脖子扭回去，看向前方。
「不负责。」
「蒂芙尼，那种话不能随便说啦。」
顾忌着伊丝的感受，玛丽用十分小声的声音告诫蒂芙尼，只是因为队伍间距很近，其实已经被伊丝收入耳中。
这种关心更让人受伤啊……
伊丝只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为蕾菲娜撑伞在密林中穿行，弥漫着水汽的森林里到处是拦路藤蔓与枝丫，地面也异常湿滑，偶尔甚至有小型毒物出没，加上蕾菲娜行动不便，队伍行进速度慢的出奇。
「还是我背你吧。」
忍耐着身后伙伴们投来的让人皮肤刺痛的视线，伊丝抬起头，看向蕾菲娜略显疲惫的金色眼眸——伯爵长女比蕾菲娜稍矮一些。
「不、不……不用了，伊丝小姐愿意做撑伞这样下人的事情我就已经惶恐万分，怎么能再要求您做更过分的事，况且您现在用的是主人的身体，如果主人突然醒过来……」
一定会责罚蕾菲娜吧。
既然是这个原因，自己也就不好再说些去背蕾菲娜的话。
不过伊丝不会就此罢休，或者说，伊丝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蕾菲娜会同意，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蕾菲娜答应接下来的折中方案。
「那就让我背你吧。」
卡米拉接下了话题。
伊丝再次僵硬一瞬。
不，不是这样的，自己想说的折中方案是让蕾菲娜把治疗药水喝下去。
是不想让蕾菲娜靠近自己，卡米拉才会主动请缨吧。
明明之前还放心的让自己和蕾菲娜独处，现在却又突然变卦，伊丝并不觉得半天都不到的时间能改变什么。
女人的警惕心真可怕。
蕾菲娜脸上显露出犹豫神色，伊丝自然不会让卡米拉去背蕾菲娜，蕾菲娜和卡米拉之间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卡米拉只是因为自己和依蒂丝有牵扯，所以才会掺入其中。
伊丝停下脚步，用搀扶着蕾菲娜的手举起伞，以空出来的手将魔法药递出去。
「蕾菲娜把这瓶魔法药喝了吧，再过不久依蒂丝就会醒过来，如果等伤口自愈，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
「好、好的。」
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拒绝，蕾菲娜小心翼翼的接过药品，把里面的淡黄色药液喝下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蕾菲娜身上便多了几分活力，脸上的疲惫之色消失不见，主动离开伊丝的搀扶，尝试着活动了下身体。
「居然恢复的这么快……伊丝小姐，您给我的真的是魔法药吗？」
「那种事情就先别管啦，先回到马车里要紧，我可不想继续淋雨了。」
伊丝耸了耸肩，异世界的伞质量并不怎么好，面积很小不说，雨滴还会顺着伞中心与骨架的连接处滑下来，一路上为了给蕾菲娜撑伞，银色的双马尾都被打湿了半边。
终于察觉到这点的蕾菲娜低下头，脸上充满愧疚。
「对不起……」
「比起说对不起，换成谢谢更合适哦，蕾菲娜小姐~」
玛丽说出伊丝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伊丝耸了耸肩。
「嘛，就是这样。」
「谢谢您，伊丝小姐。」
「啊·哈·哈~」
用尴尬的笑声敷衍过去，伊丝一行很快来到死士们驻扎的地方，说是驻扎，其实只是躲在树上小憩，佩西亚领的飞龙骑士可以从高空搜索目标，砍倒大片树林再支起帐篷不是明智之举。
而当伊丝抵达驻地以后，暴雨终于停息，只剩乌云盘旋在高空。
钻进三辆马车中的一辆，伊丝松了口气，夏季的暴雨让众人身上或多或少打湿了一些，为了不让伙伴们感冒，伊丝让伙伴们去马车里更换衣服，自己则来到空着的马车里。
「还好有三辆马车么，不然会被当成犯罪者啊。」
不止卡米拉，玛丽和蒂芙尼也在马车里换衣服，自己不离开的话，肯定会变成旁观**换衣服的犯罪者。
「嘛，我也该换身衣服就是了。」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从马车里站起身，解开身上的礼裙系带，拜依蒂丝所赐，衣服又变成了需要其他人帮忙才能穿戴的款式。
不过好在有魔法帮助，伊丝虽然不能一个人穿上，但却可以一个人把衣服脱下来，在异世界过了大半年时间，虽然不能说习惯了女性的穿衣方式，但也不至于生涩到不知道怎么脱。
「还好依蒂丝没什么胸部啊，不然就要学习裹胸布的用法了。」
那样就实在太麻烦，老实说，平时光是清洗这头长到臀部的头发就足以让自己抓狂，最开始每次都得拜托卡米拉或者玛丽，后来遇见蒂芙尼才轻松许多。
然而，伊丝才刚把最后一件内衣脱下，车厢帘幕便被人从外面掀开。
蕾菲娜旁若无人的钻了进来。

第二十七章 来自依蒂丝的诱惑

条件反射的，伊丝连忙抓起旁边一堆衣服挡住胸和大腿之间的部位。
「蕾、蕾菲娜？！」
「有什么事吗？伊丝小姐。」
居然问有什么事。
不，不对，现在大家都是女性，也许坦诚相见才是正常现象。
伊丝回想了一下以前还在地球时的宿舍生活，即便舍友间都是男人，大家在换内衣的时候多少也都会做些回避动作。
看来不正常的是蕾菲娜。
顿时变的理直气壮起来。
「我还在换衣服啊。」
「我看见了，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让蕾菲娜回避一下。
伊丝视线落到蕾菲娜身上——拆解下绷带以后，蕾菲娜被刀剑划破的衣服变的破碎不堪，根本不能遮住身体不说，还到处是发黑的血污。
不好意思让蕾菲娜在外面等着啊……
而在伊丝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蕾菲娜已经自顾自的把干净衣服放到一边，利落的把衣服直接撕开脱掉，出于好奇心，伊丝下意识瞥了眼蕾菲娜。
该说不愧是成年了的少女吗？虽然蕾菲娜身高和卡米拉差不多，但发育却比卡米拉好上数倍，白皙光洁的肌肤上没有一丝伤痕，小腹也没有多余赘肉，抛开性格不谈，如果自己在来到异世界后，第一个遇见的人是蕾菲娜的话，自己一定会被蕾菲娜攻陷吧。
不仅年龄在自己的守备范围，胸部也符合自己喜好，紫色的长发与金色眼眸结合在一起，充满了柔和的女性魅力。
依蒂丝真幸福啊……
『嚯~对蕾菲娜感兴趣么？』
正当伊丝想入非非的时候，依蒂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伊丝脑海，如同正在和他人妻子谈情说爱的第三者被对方丈夫当场抓住一样，伊丝不止是心理上，就连现实中的肉体也跟着一震。
『心虚什么，蕾菲娜确实有让人多看几眼的姿容，你的想法我虽然不能理解，但也不讨厌。』
伴随进一步的声音，依蒂丝的虚影出现在伊丝脑海里的漆黑空间里。
只是伊丝完全不想看到依蒂丝的出现，如果不是『精神控制无效』的壁障无法屏蔽依蒂丝的声音，自己一定会立刻开启吧。
十分尴尬的，伊丝在脑海里生硬的回应。
『晚、晚上好啊……』
『呵呵……』依蒂丝情不自禁的笑出来，『有趣的人，不用忍耐，我允许你对蕾菲娜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前提是我的东西只能是属于我的，所以当你对蕾菲娜伸手的那一刻，也就代表你愿意归属于我。』
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只是想到自己会被戴上项圈，脱光衣服，让依蒂丝像狗一样牵着在花园里散步，伊丝就有如被冷水浇头般，瞬间清醒过来。
『敬谢不敏。』
『是么，我也想象不到你答应的样子，我的时间还没有用完，现在立刻，从这具身体里出去。』
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依蒂丝内心却传来焦急的情绪，大概是对环境的突变感到不安吧，前一秒还陷入被萨麦尔杀死的危机里，后一秒却变成正在马车换衣服的画面，换做谁来都难以适应。
伊丝悄然叹了口气。
『是是，但你今天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了。』
『我会遵守约定。』
慢慢收回脑海里的意识，伊丝钻进魔导妖精，出现在马车。
已经换好衣服的蕾菲娜愣了一瞬，随后视线不停在魔导妖精与伯爵长女的身体间徘徊，最终落在了魔导妖精上。
「主人？」
「不，我把身体让给依蒂丝了。」
伊丝指了指光着身子的依蒂丝，
蕾菲娜的表情顿时变为「糟糕了」的样子，缓缓地，明明不敢却又不得不把头转向坐着的依蒂丝。
「……主……主人……」
「连我都认不出来，蕾菲娜也成长了不少啊。」
光听语言并没有不妥，但伊丝能感受到依蒂丝此刻的不满与生气，后者稍微抬起下巴，用微眯的双眼俯视蕾菲娜，蕾菲娜立马双膝跪在地上，面朝依蒂丝伏下上半身，额头紧紧贴着地板。
「竟然犯下认错主人的罪孽，请主人责罚！」
「哼。」
轻哼一声，坐在车厢里的依蒂丝翘起一条腿，对蕾菲娜伸出光洁的、涂有红色指甲油的左脚，昏暗光线勾勒出的轮廓让伊丝移不开视线。
蕾菲娜瞬间理解了依蒂丝的伊丝，主动摩挲着双膝凑到依蒂丝身前，双手捧着依蒂丝左脚，伏下身体，开始认真的用舌头清理，反射着光线的唾液与蕾菲娜吮^吸时发出的声音，充满爆炸性诱惑力的光景令伊丝吞咽了口唾沫，联想到一会儿自己就要使用这具身体，灵魂条件反射的炽热起来。
察觉到伊丝的感受，依蒂丝弯起嘴角，收回蕾菲娜还没有清理完的左脚，朝蕾菲娜招了招手，示意蕾菲娜坐到自己腿上，接着右手绕过蕾菲娜脖颈，抚摸着蕾菲娜侧脸，以充满戏谑的目光看向伊丝。
「你好像很喜欢我们这样，我该说你恶趣味吗？」
「谁知道，比起我，真正实践的你才是变态吧。」
依蒂丝不置可否的转移话题。
「想要蕾菲娜吗？」
伊丝犹豫了一瞬。
并不是被依蒂丝的条件诱惑，而是为依蒂丝毫无感情波动的内心所疑惑，平时依蒂丝在说这种话时，内心感情多少带有『戏弄』、『情欲』、『占有欲』这样的东西，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依蒂丝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现在之所以没有多余感情，恐怕别有用心吧。
比如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伊丝』这个存在，而是洛伊丝薇尔这具躯体。
之所以感受不到内心情绪，则是因为依蒂丝压抑着强烈的目的性，不让自己察觉到，人们讨厌自己被利用的感觉，一经发现就会引起强烈反弹，所以必须要隐藏好。
依蒂丝应该是想在得到自己以后，要求自己归还给她身体的使用权，让她拥有更多时间去对付赫蒂。哪怕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在想办法拯救局面。
在伊丝思考的这段时间里，依蒂丝咬破蕾菲娜的脖颈，当着伊丝的面补充血液，而蕾菲娜则如同失去力气的猫咪般，软软的趴在依蒂丝身上，大口吐出灼热呼吸。
内心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情，伊丝跳过伯爵长女的诱惑， 深吸了口气，主动开始话题。
「先说说你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吧，你应该很感兴趣。」
「……」停下吸血的动作，依蒂丝放开蕾菲娜，像是失去了兴趣般撇了撇嘴，「说吧，在我还没有对你擅自抢走身体控制权的事情发火之前。」
说完，依蒂丝双手抱着蕾菲娜后脑，嘴唇与蕾菲娜的嘴唇贴合在一起，或许是交换了什么东西，蕾菲娜很快从迷失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后，依蒂丝松开蕾菲娜，朝后者挥了挥手。
「替我更衣。」

第二十八章 偏执与软弱（上）

一丝不挂的站起身，依蒂丝在蕾菲娜辅助下换上衣服，出于转过头以后肯定会被依蒂丝调侃的心理，伊丝成为旁观依蒂丝换衣服的人。
由于自己使用这具身体已经有大半年时间，因此站在第三者角度上旁观换衣服时，内心很自然的升起微妙感情，并不是觉得身体任由他人摆弄那种接近NTR的东西，而是单纯的感叹，「原来这个位置是这样的啊」以及「怎么感觉比以前漂亮多了」的感情。
背对着伊丝，伯爵长女以一种十分平淡语气开启话题。
「在你控制身体以后发生了什么？那时候萨麦尔的攻击已经快到我身上，而我现在却好好站在这里。」
依蒂丝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伊丝也不打算明确的告诉依蒂丝。
「是『第三形态觉醒』，切换状态的时候，萨麦尔的攻击被弹开了。」
准确的说是自己防御数值太高，以至于萨麦尔无法撼动，只不过在外人看来，确实是那阵白光弹开了萨麦尔的攻击。
依蒂丝停顿了一瞬。
「第三形态觉醒么……你和我明明使用的同一具身体，为什么差距这么明显，同样的魔法我也可以学习么。」
虽然看不见依蒂丝的表情，但应该是在苦恼着吧，这种从未在依蒂丝身上见过的感情令伊丝感到惊奇。
维持着张开双臂，让蕾菲娜换衣服的姿势，伯爵长女微微侧过头，看向伊丝。
「用不着为我在你面前暴露苦恼而惊奇，任何人都会苦恼，即便是我，只不过我不随便在人面前表露出来。
至于为什么是你，光是解除了我身上的堕魔者印记，你就足以被佩西亚家当成座上宾。堕魔者印记是困扰我和父亲数十年的存在，你应该知道我原本是一名堕魔者，能力是被动的自愈，不论受到什么样的伤都能很快复原，听起来是神明的眷顾，但每次受伤都会让堕魔者印记生长，哪怕我百般小心，避免受伤的情况出现，在这十四年间，堕魔者印记也还是长满了整个背部。」
剩下的话被看过记忆的伊丝接上。
「所以导致了你现在的性格？」
「或许如此，但比起说成是客观因素影响，我更喜欢『我的性格是由我自己决定』的说法。」
实在自负过头了。
但伯爵长女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不这么说，自己反而会觉得奇怪，伊丝没有在意。
至于为什么说是堕魔者印记导致伯爵长女变成现在的样子，知道自己总会有死亡的一天，和知道自己具体什么时候会死是两码事，前者会让人觉得时间还剩下很多，而后者则会拼命找证据否认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接着想尽一切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
倘若找不到任何方法延长生命，当事者就会变得暴躁易怒，将自己的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哪怕这么做无法改变事实。
依蒂丝从最初白纸一样的女孩变成残忍冷漠的伯爵长女，也正是被堕魔者印记压迫所致，沉重的负担会令人疯狂，更何况她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比普通吸血鬼高出数级，如果依蒂丝没有背负堕魔者印记，又或者她不是伯爵长女，甚至假如佩西亚伯爵不那么溺爱依蒂丝，对依蒂丝予取予求，依蒂丝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是，正因为依蒂丝现在这份偏执顽固，骄傲自信的模样，自己才会一直跟她玩过家家到现在吧，换成别的软弱或者狂妄大小姐，就算对方不愿意，自己也会强行帮她解决冒充者赫蒂，然后让佩西亚伯爵用佩西亚之塔想办法解决身体的问题，现在自己却只是成为旁观者，想看着依蒂丝凭自己的手段抵达终点。
在某种程度上说，自己或许和蕾菲娜一样，被这样耀眼的存在所吸引了，这种品质与魅力是自己缺失的东西。
「主人，发带是选择紫色还是黑色？」
「黑色」冷冷的对蕾菲娜说出结果，伯爵长女催促着伊丝，「该说之后的事情了。」
「之后就是我救走了蕾菲娜，到了这里。」
「只有这些？」
伯爵长女皱起眉，不顾蕾菲娜正在给她佩戴头饰，直接转过身，深不见底的湛蓝色眼眸盯视着伊丝眼睛，仿佛在抽丝剥茧般，试图从伊丝眼中找到些什么。
伊丝毫无畏惧的耸了耸肩膀。
「就是这样，蕾菲娜在场，你可以问她。」
用鼻子轻哼一声，伯爵长女像是失去了兴趣般收回视线。
「如果你有说谎，蕾菲娜不会置之不理。时间还剩下一些，来下棋么？」
所谓的棋，应该是指昨天晚上在特米城花园里的国际象棋吧，伊丝挑起一边眉毛。
「喂喂，现在可不是下棋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否定，要做的不应该是想办法回到宅邸么？」
「父亲已经被精神控制了，没有学习过精神魔法的我不可能让父亲大人恢复正常，焦急是无意义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暗杀，只要杀死了对父亲大人使用精神控制的人，父亲大人就会从精神控制中解脱出来。」
「暂停，重点不应该是怎么解除佩西亚伯爵的精神控制，而是在风险最小的情况下，寻找让你回到原本地位的最优解，比如去找你的叔父，让他把兵力借给你，然后你再强行夺回属于你的东西。暗杀太冒险了。」
不止是为了依蒂丝，也是为了帮助仰慕她的蕾菲娜。
换好衣服的依蒂丝随意坐在车厢里，让蕾菲娜找来可以放棋盘的小桌。
「那也是一种选择，但先不论叔父会不会借兵给我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首先，那样的做法等于我向冒充者低头认输，身为佩西亚家的正统继承者，不仅没有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还不得不借用外力，那样的人根本不配作为一名贵族——棋盘和棋子应该在你手里吧？拿出来。」
伊丝并没有听从依蒂丝的指令，而是把视线放在依蒂丝旁边的蕾菲娜身上，后者轻咬嘴唇，看起来十分纠结的样子。
应该是想劝说依蒂丝采用胜算更大的方法吧，如果没有之前石屋里的对谈，伊丝不会想到这种可能，不过现在却截然不同，自己已经知道，蕾菲娜虽然仰慕着骄傲又偏执的依蒂丝，但又不想让依蒂丝为此付出生命，对依蒂丝的生命比对依蒂丝的信仰更加珍惜。
在内心叹了口气，伊丝替蕾菲娜开口。

第二十九章 偏执与软弱（下）

「为什么会不配做贵族？比起取得胜利的过程，得到胜利的结果明显更重要吧？只要你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大家就会对你献上鲜花与崇敬，如果你觉得向你叔父借兵很丢脸，你可以求助——不，你可以与我合作，我替你赶走赫蒂，这种合作就像你现在从我这里拿走时间一样。」
「那样和向主人求食的狗有什么区别！」依蒂丝竖起眉毛，脸上充满怒意，「别以为换了措辞我就无法分辨，如果一个贵族放下自己的身份，去向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求助，让他们帮忙夺回自己的地位，那就根本不配被叫做贵族，所谓的荣耀就和丢在地上被人踩烂的粪便一样肮脏不堪。」
「那些自称贵族的人不是经常这么做吗？」
「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我不允许洛伊丝薇尔之名染上任何污秽。那些人仅仅为了胜利就把腐烂发臭的东西戴在头上，事后还对他人做出一副凯旋模样，殊不知野狗的秉性早已被人记在心里。」
「仅仅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做出的手段，获取胜利以后随便编造一个借口不就好了？」
「你是让我为了拿回伯爵长女之位而抛弃伯爵长女的骄傲么。」毫不掩饰轻蔑态度，依蒂丝眼睛里充斥着伊丝从未见过的暴怒，「如果我抛弃了这份骄傲，伯爵长女的头衔将只会是一个名字，不再具有任何份量，因此我不会对他人乞怜摇尾，不要对我说些为了达成目的而忽略过程的话。」
对话已经不能进行下去了。
伊丝指节轻轻敲着桌子。
自己一直以来都把贵族当成地位比平民高一些的普通人，但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所谓贵族，除了地位崇高以外，还有普通人觉得丢弃了也无所谓的东西，反过来说，贵族之所以地位崇高，恐怕就是因为这种平凡人不具有的品质吧。
明明只要求助自己就能解决问题，但却固执的不愿意求助，还把请求的行为比喻成向主人求食的狗，倘若换个其他人来，伊丝一定会嗤笑对方愚钝、无药可救，现在却多少能够理解。
对一个人而言，存在着可为与不可为之事，不可为之事也就是被人们称为原则的东西，就像哪怕卡米拉对自己明确表示了喜欢，自己也一直因为卡米拉的年纪而没有接受一样，对依蒂丝而言，她的原则就是不能向他人低头，不能为了夺回伯爵长女之位而放弃伯爵长女的高傲吧。
车厢中的氛围逐渐凝固起来。
伊丝投降般的举起双手。
「好了，我知道了，不会再说些让你不高兴的话。」
接着，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国际象棋的棋盘与棋子，按照规则把棋子摆放在棋盘上。
伊丝的认输让依蒂丝稍微平复下来，同样无言的摆放棋子。
与昨天晚上放弃防御，完全进攻的路数不同，依蒂丝改为在进攻的同时进行防御的策略，当然，因为缺乏诱手——刻意出卖某一个棋子暴露破绽，进而让人走入陷阱的策略，伊丝依然占据上风。
由于现在的场景不适合说话，伊丝只能把心思全部放在下棋上，很快，依蒂丝便陷入死局。
「Checkmate。」
「啧。」
伯爵长女不爽的咋舌。
伊丝瞥了眼依蒂丝旁边的蕾菲娜——依然是十分犹豫的神色。
「要再来一局吗？」
「当然。」
再次摆上棋子，伊丝一边窥探着伯爵长女的表情，一边试探性的接上刚才的话题。
「接下来你的计划是暗杀赫蒂对吧？」
「只要杀死施术者，被施术者自然会解脱出来。」
「那这个暗杀的人是谁？赫蒂身边可能有萨麦尔守护，我不觉得随便谁都可以去暗杀。」
原本自己最适合去做这件事，但依蒂丝不会求助于自己。
依蒂丝把手搭在胸膛上，同时让象回援。
「当然是我。」
「你？你没学过与暗杀有关的魔法吧？」
「我和那些因为拥护我而企图暗杀赫蒂的贵族不同，伯爵宅邸里没有人敢拦我，只要我回避父亲大人的视线，就可以轻松走到赫蒂面前，至于萨麦尔会不会在赫蒂身边，我会想办法把萨麦尔引开。」
太冒险了。
伊丝用稍微强硬的说法敲打。
「别忘记这具身体有我的一份，如果你遭遇不测，她就属于我了。」
依蒂丝嗤笑一声，像是在轻蔑，伊丝一瞬间有种自己在依蒂丝心中降低了许多分的感觉。
「你是说我会失败么——那也是一种结果，如果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我会把这具身体拱手送给你，永远不再出来，你不需要担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这样。
比起看到依蒂丝失败，自己更想看到她成功的样子，就像观看实况直播的观众的心情一样，不希望自己支持的人或者团体输掉，当然，自己对依蒂丝的感情比观众对屏幕里的人的感情要复杂。
伊丝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口。
一直犹豫着的蕾菲娜突然插入对话，微微伏下身子，歪头看向依蒂丝，吐词缓慢，用字也十分小心。
「主人，属下以为……暗杀太过危险……」
「没有什么选择不危险，出去，这里没有你待的必要。」
「可——」
「你要像克莱拉那样背叛我吗？」
伯爵长女的语调里充满无法质疑的威严，只有长期身为上位者的人才具备这份品质，蕾菲娜瞬间萎靡下来，担忧的低下头。
「是……」
随后缓缓退出了车厢。
车厢顿时只剩下依蒂丝与伊丝两人。
伊丝忍不住开口。
「稍微对蕾菲娜好一点怎么样？她是所有人里最忠心于你的人，就算你只是把她当成宠物，也没必要用刚才那样的口吻。」
「哼，不必要的同情，她对你说过什么么。」
「只是说了一些往事，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无聊，该你了。」
伊丝用马吃掉了伯爵长女的车。
「唔……」
「我也不是让你改变自己的性格，而是想说平时更多奖赏一下蕾菲娜，那样的话，她为你付出的时候也会更开心一些，她对你的感情比你想象的要深。」
「你又知道些什么？」依蒂丝面露不满，「蕾菲娜太软弱，没有身为我仆人的自觉，既然是我的仆人，就应该贯彻我的意志，不论何时都把我的意志放在最应该执行的地方，但你应该知道她又到底是如何去做的。」
比起依蒂丝的骄傲，蕾菲娜更在意依蒂丝这个人。
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蕾菲娜的请求，如果事情发展到所有人都不站在依蒂丝身边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够带走依蒂丝，去一个不会被卷入争端的地方，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度过幸福的一生。
「虽然仰慕我的骄傲，但却不能全心全意的执行，遇见困难会想到逃避，甚至把我也代入这份软弱里，你觉得我应该夸奖她『做得好』，『很不错』吗？」
依蒂丝的声音里有着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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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已经截止啦，一共欠了46更，加上昨天的，现在是（2/46），争取这个月内还完吧~

第三十章 萨麦尔的造访

不能。
和依蒂丝说的一样，在见过依蒂丝的坚持以后，自己已经无法说蕾菲娜的选择是正确的，依蒂丝应该对蕾菲娜的软弱生气到极点吧，没有把蕾菲娜赶走就已经是奇迹。
依蒂丝挪动象，将伊丝过于突进的王后吃掉。
「嗯……」
走了一步坏棋。
伊丝下意识皱起眉，依蒂丝则将食指按在伊丝被吃掉的王后上。
「虽然蕾菲娜的忠心值得嘉奖，但我无法容忍她的软弱。」
「姑且问一句，你还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么——我是指年幼时候的玩伴。」
伊丝的话令伯爵长女停顿片刻，随后又很自然的挪动棋子，在伊丝丢掉王后的现在，依蒂丝采取了全面进攻，不在乎一对一换子的策略。
继续下去会输。
尽管自己的棋艺不算好，但要是输给依蒂丝这个新手，说出去会被别人笑掉大牙，伊丝不再大意，把更多心思用在棋局上。
「玩伴？」伯爵长女抬起头，「你是想说蕾菲娜么。」
「你原来还记得。」
「有些事就算想忘记也只会越来越清楚，没想到蕾菲娜连这些都告诉你，还真是信任。她要是知道你现在转告给我，以后会不敢看我的眼睛吧，某些人至今还以为我忘记了过去的事。」
「那为什么还把蕾菲娜当成宠物？一般来说，会变成要好的朋友吧？」
「如果她再强硬一些或许会这样，但说到底，蕾菲娜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掌控她，引导她的人，比起朋友，她需要的是主人。」
「没看出来你想的这么多——Check。」
将王后退一步，依蒂丝毫不在意的继续说。
「我可不会像某个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出来指指点点的人一样，虽然我不否认你确实是很好的说话对象。」
「我不记得有附和你的时候。」
「附和是下人才会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占据了我的身体，你说不定可以成为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依蒂丝微微扬起嘴角，然后故意将马跳到会被吃掉的位置——如果伊丝吃掉的话就输了。
没有在意依蒂丝的诱手，伊丝用象吃掉了依蒂丝威胁已久的战车。
「嘁。」
「过分注意自己的步子而忽略对手的动作，你太大意了。」伊丝稍微缓了口气，这样依蒂丝就和自己身处同一困局下了，「刚才你说为数不多的朋友，该不会是那些分享虐待手段的人吧？」
「当然。」
「那我应该不能成为你的朋友……我做不来那种事情。」
伊丝开始反击，伴随棋子一颗颗丢掉，伯爵长女的眉毛逐渐皱在一起，没有余力再和伊丝对话。
「真的不再考虑步步为营的方案吗？叫做赫蒂的堕天使也说过，只要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会主动把位置还给你，先不论这句话的真假，你提出的暗杀计划实在太简单，换做其他人，我可能就要说幼稚了。」
「我说过，我有我的做法，这件事情必须由我自己完成，没有人可以替代我，我也不会为了达成目的委曲求全。」
「有谋略的偏执才叫坚持，现在的你只能叫顽固，最后结局就会像这盘棋一样——Checkmate。」
把依蒂丝手中最后的棋子——王后逼迫到无路可走，伊丝用战车吃掉王后，进而将杀国王。
依蒂丝咬着嘴唇。
「……已经没有棋子了。」
「如果你早点注意到，或许还能寻求平局。」
国际象棋里不允许国王故意走到会被将杀的地方，如果没有别的棋子可走，国王又出现无路可退，无路可走的情况，就会形成和局。
「我追求的可不是和局。」
「那就只有死路了。」
「哼。」
不置可否，依蒂丝重新摆盘，默认了失败。
伊丝跟着摆放棋子，但却突然将手中的兵朝依蒂丝丢去，如同箭矢般的速度与空气摩擦出尖啸之声，险险的擦过依蒂丝侧脸后，与突然出现的短刃碰撞出一串火花。
铿！
依蒂丝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
「谁？！」
「嚯，现在又变成劣等品了么。」
熟悉的沙哑声音响起，萨麦尔的身影缓缓从空气中浮现，车厢顿时变的狭小许多。
下意识的，依蒂丝用拳头砸向萨麦尔，萨麦尔微微偏头躲开，接着丢下短刃，举起双手，浑浊的目光锁定在魔导妖精形态的伊丝身上。
「话先说在前面，我没有与你们为敌的想法，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合作。」
如同树皮摩擦般令人不快的声音让伊丝浑身发毛，正准备回答时，依蒂丝却抢先开口。
「什么意思？」
萨麦尔瞥了一眼依蒂丝，车厢里的空间虽然狭小，但不至于连三个人都装不下。
「我想对话的人不是你，让真正的你出来。」
「我就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没有对面的这只妖精，你刚才就已经死了。」
察觉到依蒂丝身上散发的不耐，出于好奇，伊丝决定让事态朝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萨麦尔有什么异动，自己随时能把他留在这里，因此还是先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好心提醒萨麦尔。
「如果你继续用这种语气，你所说的合作绝对会失败。最好还是把依蒂丝当成和你同一级别的人。」
萨麦尔暗红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思索神色，在一阵阴晴不定的情绪闪现后，像是接受了什么般，最终平复下来，坐在了棋盘侧面的方向。
干瘪枯瘦的身体看起来如同僵尸，长着黑色羽毛的翅膀小幅度煽动着，带来阵阵死亡气息。
「她是谁？」
这个『她』指的是伊丝，萨麦尔似乎相当警惕。
依蒂丝挥了挥手。
「我的仆人，不用担心她会泄密。」
虽然很感谢你相信我，但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仆人。
伊丝在内心碎碎念。
或许是十分着急，萨麦尔并没有深究伊丝在场，直接说出了目的。
「开门见山的说，我要和你们合作，杀死赫蒂。」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依蒂丝的质疑令萨麦尔挑了挑眉毛，看得出萨麦尔十分不满，如果不是有更强烈的愿望阻拦在前面的话，一定会把依蒂丝分尸。
为了避免萨麦尔突然暴起，伊丝扇动翅膀，缓缓飞到依蒂丝与萨麦尔之间的位置——原本是想站在依蒂丝肩膀上，但依蒂丝不会同意别人站在她肩膀上。
「我和依蒂丝的想法一样，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赫蒂故意设下圈套，派来的人。」
「过了这么多年时间，你们对我们恶魔族的了解还停留在未开化时期。」萨麦尔干瘪的脸上浮现出不屑，「我属于乌拉诺斯大人麾下，赫蒂是大地之主塔尔塔诺斯的手下，我和她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
「不都是恶魔族吗？」
这还是伊丝第一次听见有关恶魔族的辛密，自然很感兴趣。
「唯一的共同点也只有同为恶魔，就像同为人类却划分成不同的国家，我们恶魔也同样如此。」
「原来是这样。」
伊丝瞬间理解了萨麦尔所指，换句话说就是，魔王乌拉诺斯与魔王塔尔塔诺斯是两个相互敌对的势力，其麾下的萨麦尔与赫蒂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依蒂丝微眯起眼。
「但你在帮助赫蒂。」

第三十一章 合作

早就知道依蒂丝会如此质疑，萨麦尔转过身，露出背部。
灰黑色的皮肤上铭刻着显眼的魔法阵，如同在呼吸般，发出蓝色光纹的魔法阵有规律的闪亮着，伊丝曾经见过同样的纹路。
「奴隶契约？」
萨麦尔默默放下衣服，转过身，视线绕过伊丝，看向后面的伯爵长女。
「另一个你在打败我以后，把我交给了佩西亚伯爵，最开始迎接我的只是牢狱之灾，但后面赫蒂控制了佩西亚伯爵，通过佩西亚伯爵知道我的存在，接着找到我，让佩西亚伯爵利用阿莱克西亚之塔削弱我的精神，引导我刻下奴隶印记。我会听从赫蒂的话，也是因为契约束缚。」
「你的经历不能成为我们相信你的理由。」
萨麦尔加入固然是很大助力，但不能因为他带来的利益就忽略他的危险。
依蒂丝接过话题，不知为何，依蒂丝看来毫无惧意，不再去看萨麦尔，而是开始收拾棋盘。
「既然想杀死赫蒂，自己去做不就好了，以你的暗杀术难道还不能杀死赫蒂？」
「堕天使的能力不能在同类之间使用，如果对同类怀有不轨之心，所有能力都会暂时丧失，变成连普通人类都不如的弱者，所以必须由你们解决。」
「是么……」
依蒂丝停顿了片刻，微微偏头，看向萨麦尔。
「你杀死赫蒂的理由是？因为她站在你的敌对势力？还是说你想获得自由？」
萨麦尔十分有耐心的解答。
「我不能做背叛魔王大人的事情，赫蒂代表的是塔尔塔诺斯，我不能容忍自己为除了魔王大人以外的人效力。」
「那么自杀不就好了。」
「喂。」
伊丝叫住了伯爵长女，萨麦尔现在是来向自己一行寻求合作，而非希望获得伯爵长女的施舍。
依蒂丝自顾自的说着，语气里充满鄙夷。
「既然不想为除了自己主人以外的人效力，又因为奴隶契约无法脱身，最快的解决方法除了自裁以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苟且，现在又为什么听任赫蒂的命令？」
「我的生命不属于我，只能献给乌拉诺斯大人，赫蒂必须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十分少见的，依蒂丝拿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啪的一声将棋子丢在棋盘上，湛蓝色的眼眸里充斥着笑容。
「呵呵呵……真是条忠心的狗，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
谈完事情已经是一小时后。
从依蒂丝那里拿回身体，离开车厢的伊丝径直走向卡米拉一行所在，天色虽然已经黯下，但伙伴们并没有准备睡觉，而是以蕾菲娜等四名宠物为对手进行对战。
发现伊丝走进，双方停下战斗，走到伊丝身边，为了避免认错人的尴尬，伊丝用伯爵长女不会有的亲和力主动招了招手。
「卡米拉、玛丽，是我。」
「是主人大人！」
小跑着扑到伊丝怀中，玛丽用脸蹭了蹭伊丝的衣服。
手持神杖的蒂芙尼也跟着走到伊丝面前，对伊丝伸展开双臂。
「我也要。」
「是是，为了补充魔力，对吧？」
没有回应蒂芙尼想要拥抱，伊丝选择割破皮肤，用血液为蒂芙尼补充魔力，而这样的举动引起周围宠物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似乎忘记纯种的血液异常美味了。
伊丝很快用治愈魔法令伤口愈合，除了蕾菲娜以外，另外三位宠物都投来十分惋惜的神色。
脸上挂着担忧，穿着绿色长裙的蕾菲娜怯怯的问。
「伊丝小姐，主人呢？」
「她说有点困，就去睡觉了。」
之前伊丝还没有注意，现在看来，依蒂丝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成异常，明明每天只活动六小时，精神却会变得十分疲惫。
蕾菲娜失落的低垂下视线，自言自语的喃喃。
「睡觉了吗……」
「姐姐大人和依蒂丝说了什么？我刚才好像听见车厢里有武器碰撞的声音。」
「只是和依蒂丝下棋而已，卡米拉听错了。」
撒了个小谎，伊丝摸了摸卡米拉的头，萨麦尔的事情属于秘密，告诉自己的伙伴们没关系，但周围有太多不能相信的人——比如除蕾菲娜以外的宠物。
至于依蒂丝和萨麦尔谈了什么，主要围绕四点，第一萨麦尔为什么现在才向依蒂丝合作，第二是萨麦尔给依蒂丝透露了许多情报，第三萨麦尔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因为赫蒂的命令临时反水，最后则是该如何杀死赫蒂，具体怎样实施计划。
首先是第一点，萨麦尔一开始的进攻是为了试探。萨麦尔想要合作的人并不是依蒂丝，而是使用了依蒂丝身体的自己，萨麦尔认为只有掌控依蒂丝身体的自己才实力突出重围，杀死赫蒂，所以如果不能验证自己，也就是伊丝的存在，那就没有合作的必要。
其次第二点，萨麦尔说明了赫蒂最近的动向。在赫蒂怂恿下，佩西亚伯爵计划在一周后开拔，与赫蒂一起前往领地北部，剿灭冰霜巨人——实际上是去送死，消耗佩西亚领的底蕴，这一条与伊丝知道的情报吻合。
第三，萨麦尔作为最擅长暗杀术的堕天使，自身拥有一种暂时豁免所有状态的能力，这里面也包括了奴隶契约，所以萨麦尔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违背赫蒂的命令，做一些赫蒂不知道的事情。
例如在依蒂丝遭遇飞龙骑士的时候，萨麦尔接到的命令是与飞龙骑士一起阻击依蒂丝，但萨麦尔却利用能力暂时违背赫蒂的命令，转而将飞龙骑士杀死，故意让依蒂丝走到佩西亚伯爵面前。同样的，他这次来刺杀依蒂丝也是被赫蒂命令，而他利用能力违背了这一条，背部奴隶契约出现闪烁就是他在抵抗命令的证据。
至于最后制订的、如何杀死赫蒂的计划，两人并没有就地商议，萨麦尔的豁免时间即将结束，详细事宜只有等明天再说，在这段时间里，依蒂丝要把暗杀计划完善详细。
话说回来，最近几天因为把精力放在依蒂丝身上，疏于提升卡米拉她们的实力了，从今晚开始，每天都带着卡米拉、玛丽、蒂芙尼去升级吧，再把蕾菲娜也带上。
蕾菲娜现在只有12级，随着依蒂丝成长，以后只会越来越边缘化，自己想稍微帮蕾菲娜一些。
反正有传送魔法，先去安东尼奥城附近的森林里狩猎一番，然后再把伙伴们送到住宿条件更好的玛格丽特睡上一觉，等白天到了再回营地。
如果有第二个人听到伊丝的内心想法，一定会震惊到无以复加吧，事实上伊丝自己也这么觉得。
有传送魔法真好啊。
表情逐渐变成『=w=』的幸福状。
（3/46）

第三十二章 狙杀

夏季的森林里充满虫鸣与兽吼，相比于白天，在夜间出没的魔物数量更多，森林的方向也更难分辨，这也就造成了夜晚森林异常危险的常识，一个冒险者或许敢深入洞窟，但却绝不敢在夜晚的森林里行走，白天常见的藤蔓、树丛、溪流与石块，进入夜晚后全都会变成敌人。
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更是如此。
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今天的赫敏森林。
一群发出呲呲吐信声，嘴里滴落着唾液的蛇群在密林中穿行，这是名为『致幻蛇』的蛇形魔物，坚硬而细长的牙齿使它可以咬穿大部分防具，短且有力的身体则意味着它行动灵活，加上群居特性与棘手的毒液——一旦被咬中，十息内便会失去意识——任何冒险者都不愿意遇见它们。
但现在这群致幻蛇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东西般，头也不回的拼命扭动身体，朝森林中的一片空地游弋。
卡米拉一行早已等候多时。
「来了。」
对气味极为灵敏的蒂芙尼猛地把白色神杖插入地面，开始低声咏唱魔法，时间停滞两个半月的人只有伊丝，在这段时间里，蒂芙尼已经学会了辅助魔法，虽然不能说十分熟练，但也算够用。
「『力量提升』、『壁垒刻印』。」
金色与土黄色的光芒分别飞到蕾菲娜与玛丽身上，『力量提升』的效果自不用说，『壁垒刻印』是可以为被施术者提升防御力的魔法。
而在蒂芙尼的强化魔法附加完后，蛇群终于一个接一个的从密林里钻出，出现在众人所站的草地，提前准备好攻击魔法的卡米拉横举魔杖，把魔法的落地点选中到蛇群最先头的位置。
如果放在平时，蛇群肯定会注意到距离地面二十公尺高的天空漂浮着异常的云朵，但现在后面有异常恐怖的东西在追逐它们，因此它们并没能发现天气的异常变化。
这也导致了覆灭的开始。
「『落冰术』。」
伴随卡米拉落下的话音，天空降下几枚手指粗细的冰凌，冰凌的坠落速度如同飞射的石子般，砸在地面甚至会击打出指甲盖大小的凹坑。
因为身上的刺骨疼痛，逃窜的蛇群终于注意到环境变化，试图逃出冰云的笼罩范围，但云朵落下的冰凌已经从最开始的零星几个，变成倾盆大雨般的、让人为之震撼的数量，随着地面飞溅起无数尘埃，被覆盖在内的蛇群很快便因为负伤过多永远埋葬于此。
「卡米拉小姐好厉害！」
玛丽的赞扬令卡米拉得意的挑起眉毛。
「大礼还在后面——『大落冰术』。」
一次性将剩余魔力全部灌注到法杖中，以地龙角为素材打造而成的法杖迸发出强烈青光，悬空于二十公尺高的冰云跟着给予回应——不再是降下仅有手指粗细的冰凌，而是落下一枚直径三公尺，长度超过六公尺的巨大冰锥。
卷携着压倒一切的巨力，当冰锥落地的一刻，整个地面都为之颤抖，紧跟在先头部队后面的蛇群被顷刻压成肉饼，地面也出现了深达一指的凹陷。
像是耗费了所有力量般，冰云在诞生出巨大冰锥后便烟消云散，卡米拉也如同刚刚经历了长跑一样，双手撑在膝盖上，额头密布着汗珠。
「呼……果然……这个魔法对我太难了……」
『落冰术』原本是一阶顶端，相当于十几级的人才能使用的魔法，正常来说，最后一击应该是落下直径超过五公尺的巨大冰锥，但卡米拉召唤出来的仅有三公尺，当然，考虑到卡米拉现在只有9级，其实已经算超水平发挥，如果不是有地龙角杖的话，卡米拉连冰云都很难凝聚起来。
「这一下至少歼灭了十只啊。」
与玛丽同样站在前卫位置的蕾菲娜微微感叹，致幻蛇属于7级左右的魔物，独自一人歼灭十只算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蕾菲娜小姐，它们过来了！」
「嗯，准备上了！」
紧了紧手中的金属拳套，蕾菲娜先于玛丽冲出去，由于卡米拉的攻击，这些身上多少负伤了的致幻蛇眼睛全部变成红色，致幻蛇有着极为记仇的特性，会报复任何伤害过它的生物，现在敌人就在眼前，甚至还挡住了它们逃生的去路，它们自然不会放过卡米拉一行。
发现蕾菲娜与玛丽冲到自己面前，为首的致幻蛇尾巴用力拍打地面，张大嘴巴露出毒牙，直奔蕾菲娜脖颈咬去。
但蕾菲娜只是伸出左手，便很简单的将有着手臂粗细的致幻蛇抓住，被抓住的蛇下意识回头咬向蕾菲娜拳头，不过却被蕾菲娜戴着的拳套挡住，牙齿与金属接触发出「啪咔」的断裂声。
毒牙断裂带来的剧痛令致幻蛇扭曲起来，疯狂摆动蛇头与尾巴，试图甩开蕾菲娜的抓握，不过蕾菲娜只是把这条致幻蛇当成武器，如同挥舞着流星锤般，蕾菲娜将手中挣扎的致幻蛇猛地朝左甩出，与另一条冲上来的蛇重重撞在一起。
可以听见骨骼破碎的声音。
两条蛇就像失去了骨头的生物般，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铛！
侧面突然响起沉闷的钟声，蕾菲娜下意识回头，一面半透明的窄小魔法盾正挡在身旁，与之一同的还有坠落到地面，像是晕过去般的晃晃悠悠的小蛇。
是队友的支援。
蕾菲娜扭过头。
蒂芙尼正对自己比出V字——蒂芙尼说这是代表胜利的姿势，蕾菲娜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手势代表胜利，但却记住了其含义。
多谢了。
在内心为蒂芙尼送去感谢，蕾菲娜继续投入战斗，另一边的玛丽承受了巨大压力，加上盾战士不适合对付灵活的蛇类，如果不早点解决剩下的五六条蛇，玛丽说不定会中毒。
至于为什么毒蛇大都把玛丽当做目标，则是卡米拉提前为玛丽附加的魔法『阿库斯之盾』的原因，『阿库斯之盾』能够把魔物仇恨集中在队友身上。
趁着另外几个同伴刚刚结束攻击，一共三条致幻蛇从正面突袭向玛丽，玛丽则双手推动盾牌，与三条袭来的致幻蛇正面撞击在一起。
全金属制的盾牌当然比生物骨骼坚硬，如同一头撞到墙壁上般，三条致幻蛇开始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玛丽则用盾牌侧面的刃部给予它们最后一击。
重量与玛丽差不多的盾牌从天而降，在巨大的重力作用下，三条致幻蛇被一个接一个的切成两段。
几乎同时，蕾菲娜也处理完剩下的残党，蛇群就此覆灭。
擦了擦额头的汗，玛丽一边扶着盾牌，一边长长呼了口气。
「哈啊，总觉得蛇先生们很可怕啊，如果是狼先生或者魔人的话就好了。」
「确实……我们中没有使用长武器的人，对付蛇类还是用剑更好，不过要是被其他冒险者听到我们这么说，一定会觉得我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吧，这已经是第几波了？」
接过蕾菲娜疑问的是卡米拉，后者已经脱离了魔力枯竭状态，来到蕾菲娜旁边。
「第五波。」
「我能感觉到我升级了……真是匪夷所思的速度。」
从几个小时前开始，她们便被伊丝带到这座森林里进行魔物狩猎，一开始蕾菲娜以为所谓的狩猎，是要让她们自己在森林里寻找魔物，还在疑惑为什么伊丝会说出这种不经思考的话——夜晚的森林异常凶险，能保证活到第二天就已经要谢天谢地，更不用说在夜晚进行魔物猎杀。
但蕾菲娜很快便被现实击垮。
并不是伊丝没有常识，而是伊丝太没有常识了。
当然，后面的常识是指伊丝做的事情远超蕾菲娜想象，蕾菲娜从未见过这种荒谬的猎杀方法。

第三十三章 匪夷所思的狩猎法

按常识来说，升级得以活下来为前提猎杀魔物，而想在与魔物的厮杀中活下来，购买优秀装备与道具必不可少，这就需要大量金币，如果没有金币，就只能靠接受低级委托，通过猎杀低级魔物攒积钱财，然后购买高级装备，再穿着高级装备进行更高级的探险。
如果没有足够运气，准备工作往往需要好几年时间。
而倘若以快速升级为目标，就要穿着精良的装备深入无人区，与孤独和饥饿做斗争，追寻魔物群的踪迹，和大量魔物搏杀。
这样的过程通常伴随各种凶险，要么是持续数天不能休息的战斗，要么是被动挨打，只能找地方躲起来，靠着一点点干粮，寻找魔物放松警惕的时候予以反杀。如此过程存活率极低不说，就算运气好活下来，最终也会给身体带来残疾。
所以大多数人再想变强，也会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先从猎杀森林周围的弱小魔物开始——哪怕这样升级很慢。
最开始蕾菲娜也想如此为伊丝提出建议，但后来伊丝的做法让她把话烂在了肚子里。
至于伊丝的做法，先是在森林里找到一片安全区域，让众人在那里等待，然后自己跑到森林里，把特定等级的魔物群驱赶过来。
由于被驱赶的魔物都是经过筛选的类型，所以既不会出现强大过头，以至于无法对付的魔物，也不会出现太过弱小，猎杀再多也很难升级的魔物，因此只是短短几小时的功夫，众人便纷纷升级。
蕾菲娜虽然不知道伊丝到底如何筛选出特定的魔物，也不知道伊丝为什么没有出现『上位压制』的现象——指高等级的人在伤害过魔物后，低等级的人即便杀死魔物也无法获得经验——但蕾菲娜可以肯定的，这样的做法绝对无法炮制。
先不说筛选出特定等级的魔物的困难程度，首先要求不能出现『上位压制』的情况就已经难到极点，恐怕只有国家级的，专门饲养魔物的机构才能像这样放出魔物，给人升级吧，蕾菲娜曾听说过这样的组织，王室花大价钱培养特定的高等级魔物，等到魔物成年以后，再把魔物杀死，以此让王室快速升级。
听起来很容易，但不论是捕捉高等级魔物，还是饲养这些魔物、让它们听话，都有着极为苛刻的条件，拿捕捉高等级魔物来说，一只等级在十级左右的活体魔物，售卖价格通常在20金币以上，这些魔物要么可以帮助主人战斗，要么能够任劳任怨的进行负重作业，倘若是像飞龙一样的特殊物种，就算价格翻十倍也毫不稀奇，比起杀死它们获得经验，显然还是让它们不断劳作更合理。
再加上饲养、训练魔物需要人手、食物、时间，必须付出大量人力、财力与时间，二者结合便造成了门槛极高的现状，哪怕佩西亚伯爵这样的贵族，都没有去想着建立培养魔物的机构。
毕竟付出的代价高到吓人。
而伊丝现在所作的事情，已经无限接近于专门培养魔物的机构，蕾菲娜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伊丝对外公布这件事情，一定会有许多人花重金恳求体验这么一晚。
一千金币？还是更高的一万金币？
实在难以想象。
不是自己见识太少，而是伊丝太超常识了。
但与之相对的，蕾菲娜内心升起强烈希望，自己体验到的是连自己主人都没有体验过的超高待遇，因此必须抓紧每一秒时间，赶紧恢复体力与魔力，迎接接下来的魔物群。
要知道，这样的机会自己一生都可能只有一次，错过了不会再来，能多提升一些等级，未来自己也就能更多的帮到主人。
下意识的，蕾菲娜催促众人。
「快点打扫战场吧，把魔核和魔物素材收集起来，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诶？蕾菲娜还想继续吗？」
不知何时，伊丝已经站在了蕾菲娜身边，当蕾菲娜还在为机遇而思考的时候，伊丝已经从森林回到众人身边，甚至已经和卡米拉、玛丽以及蒂芙尼打完了招呼。
「啊……伊丝小姐，您什么时候……」
仿佛知道蕾菲娜要说什么，伊丝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哦，现在时间太晚，要是继续下去，第二天会起不来的。」
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吧？！
蕾菲娜甚至还听到伊丝后面说熬夜对皮肤不好，会让人变笨之类的话。
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又恰好被自己主人，也就是依蒂丝听见，自己的主人肯定会揪着说话的人的衣领，一下子把对方摔到地上，然后用脚踩着对方的头，怒骂对方是个怠惰的蠢蛋。
当然，蕾菲娜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伊丝愿意带自己体验这种快速升级的感觉，自己就已经要感恩戴德，虽然很不舍，但既然主事者说停止，自己也只能停止了。
其他人应该也很不舍吧。
蕾菲娜悄悄瞥了一眼卡米拉三人，卡米拉完全把视线放在伊丝身上，蒂芙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连性格最正常的玛丽，现在也是一副哈欠连天的模样。
好吧，玛丽和蒂芙尼年纪太小，她们可能不知道升级的困难，等级又到底有多珍贵，算是可以原谅，但为什么连卡米拉都是这种毫不在意的模样啊？
由于周围人的表现都平淡到不可思议，以至于蕾菲娜觉得自己才是不正常的人。
见到蕾菲娜的沉默不语，伊丝歪了歪头。
「怎么了？不舒服吗？果然连续战斗会让身体超负荷么。」
「诶？绝绝绝绝对没有那回事！不如说我可以一直做到明天早上——」
啊。
完了。
蕾菲娜下意识捂住嘴，羞愧的血液从动脉涌上大脑，脸庞「砰」的一下染成鲜艳的红色。
一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实在太给主人丢脸，简直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虽然确实没见过这样离谱的事情。
伊丝食指抵着侧脸，露出稍微苦恼的表情。
「我倒是无所谓啦，但连续战斗确实对身体不太好，之前也在书上看到升级太快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还是留到明天继续吧。」
「还、还有明天吗？」
蕾菲娜金色的眼眸瞬间亮起，犹如夏季大三角般明亮。
伊丝点点头。
「当然，一直持续到依蒂丝执行暗杀计划的那天。」
「十分感谢，伊丝小姐！」
以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激动情绪，蕾菲娜猛地弯下腰，对伊丝行了一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谢我……但还是先回玛格丽特吧。」
浮现出稍显困惑的表情，伊丝先是用黑布把所有人眼睛蒙起来——就连卡米拉都有恐高症状，难免保证蕾菲娜不会恐高——接着使用高阶传送，把同伴们带到了玛格丽特。

第三十四章 真红喵与芙兰喵

连续使用传送魔法，伊丝很快来到玛格丽特，由于已经提前与芙兰打过招呼，所以芙兰一行并没有因为伊丝的突然到来而惊讶，相反还提前让酒馆打烊，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或许该说成夜宵。
一阵饱餐后，堕魔者女孩们与玛丽一起收拾餐具，准备洗漱睡觉，只剩下伊丝、卡米拉、蕾菲娜以及芙兰四人坐在餐桌边，天花板上的魔法灯放出鹅黄色灯光，淡淡的酒味与肉类香气飘荡在大厅。
摸了摸凑过来的冰原狼，芙兰好奇的看向蕾菲娜。
「从刚才就很好奇……蕾菲娜小姐是吸血鬼吗？很少在赫尔斯王国看见这么健康的吸血鬼啊。」
如果不是见过薇尔的话，这个『很少』的形容会变成『第一次』。
蕾菲娜先是呆滞了一瞬，然后瞪圆双眼。
「赫、赫尔斯王国？这里？」
「嗯，是的哦，准确的说，这里是赫尔斯王国与尼鲁——」
见到事情不妙，伊丝连忙打断话题。
「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啦，芙兰之前不是说研究出了更好喝的酒吗？正好趁现在拿出来。」
「啊，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露出『糟糕了』的表情，芙兰朝身后的后厨位置大喊，「真红，麻烦把上午准备的酒端出来。」
真红嘴上虽然没有回应，但却用行动回答了芙兰，很快就端着木盘，将数个透明酒杯放在伊丝面前的桌上，伊丝很自然的端起杯子。
「是透明的杯子诶，记得我没有在酒馆里留下这类器具，芙兰买的吗？」
玻璃在这个世界属于奢侈品，而透明的不带色彩的玻璃更是昂贵。
「这是一位贵族客人留下的东西，那位客人不论如何也要买走一部分玛格丽特，最后还拿这种纯净的玻璃杯出来交换，想到伊丝小姐很喜欢用玻璃器皿，所以就用玛格丽特交换了一些。」
「谢谢。」
自己从没对芙兰说过喜欢用高脚杯喝饮料，真是细心的女人。
而当伊丝还在为酒杯而赞叹时，卡米拉与蕾菲娜已经开始品尝起酒的味道。
「比姐姐大人酿出来的酒味道更苦，还有一股花香。」
「闻起来像红酒，但为什么是白色的？」
两人的问题让芙兰面露笑容，那是自己的作品被人夸奖时，缔造者所特有的满足神色。
「卡米拉小姐拿的酒是用巴德地区的麦子发酵蒸馏而成，蕾菲娜小姐手里的是用葡萄发酵蒸馏制作，所以味道会有不同。」
也就是威士忌和白兰地的区别吧。
伊丝不着痕迹的微微点头，用不同原料制作的蒸馏酒，味道也会出现不同，这一点在推行玛格丽特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想到，之所以没有实行，是因为觉得太麻烦，而且自己也不是品酒的专家，感觉所有的酒味道都一样。
虽然从原理上看很简单，但放在这个世界来说，芙兰的发现可以被称为划时代的产物吧。
芙兰继续解释道。
「事情的起因是客人反馈的意见，说玛格丽特的味道时常出现不同，有时候带有一点清苦的味道，有时候又会有一点涩味，反馈的人多了以后，我就开始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后来发现和原料有关。
我们一直用从智慧哥布林先生那里买到的原酒进行蒸馏，但智慧哥布林先生身为行商，经常往来于王国的各个地区，带回来的原酒也来自不同区域。王国西部盛产新鲜水果，而中部则生产谷物，两个地区的酒也就分别用水果和谷物酿造，带回到玛格丽特时，我们以两种不同的酒作为原料，导致蒸馏出来的酒的味道也不同。」
稍微抿了一口——经过之前的夜宵，蕾菲娜已经知道玛格丽特和普通的酒有很大区别，并且适应了玛格丽特的味道。
「这个散发红酒味道的玛格丽特更香。」
「明明是花香味的更好。」
卡米拉予以反驳。
芙兰不好意思的笑道。
「就像两位小姐这样，不同的客人对不同的玛格丽特有着各自的追求，所以我特意把两种酒分装起来，给它们进行了分类，打算攒积起存货以后，把两种酒作为新产品推广出去，唯一的问题是……」
「资金不足吗？」
伊丝微微前倾上半身追问。
芙兰连忙摆手。
「不不，没有这回事，我是想说这两种酒的名字，都称为玛格丽特的话会让人分辨不出来，所以想让伊丝小姐给这两种酒取一个名字。」
「取名啊……」
伊丝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追问芙兰，如果说自己第一害怕的东西是女生哭泣的样子，那么第二就是给某物命名。
「唔姆……这个……既然是芙兰的发现，应该由芙兰命名才对。」
「但您才是玛格丽特的主事者。」
「如果是我命名的话，我会分别叫她们真红与芙兰哦？」
委婉的说明自己不会起名，但芙兰却脸红起来，给人一种正在害羞的感觉。
「自、自己的名字能成为酒流传下去……伊丝小姐真是太高看我了，不胜荣幸……」
效果意外很好？
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不过芙兰本人都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好了。
当然，直接叫真红或者芙兰的话，会出现酒和人分不清的情况，经过与芙兰的商讨后，伊丝决定在语尾加上喵字，也就是真红喵和芙兰喵。
还好芙兰不知道这个语尾是什么意思。
悄悄吐了吐舌头，伊丝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带来的几人，刚才吃饭时只看到熊人族女性，并没有发现精灵族与阿卡林的身影。
把内心的疑问说出来后，得到了芙兰这样的回答。
「您是说阿卡林和那几名精灵女孩吗？她们昨天就已经出发，说要去旁边的安东尼奥城处理私事，不到半个月就会回来，为了让我相信她们，她们还和我进行了契约。」
「处理私事？具体是指？」
「是阿卡林提出来的说法，她要回自己的故乡，安东尼奥城看一眼，另外还要拜访一个叫做克莱门汀的冒险者。」
「啊……」
看来阿卡林就是炎之征服者工会的初代会长。
伊丝下意识回头看向卡米拉，发现卡米拉也投来同样的目光——那是充满了同情的神色。
不是对阿卡林，而是克莱门汀。
不知道克莱门汀发现阿卡林是男娘以后会作何表情。
希望这个世界再温柔一些啊。
伊丝献上了真诚的祈祷。

第三十五章 天空上的追逐

感受吹拂过全身的冷风，伊丝逃离玛格丽特，来到距离城市数百米的高空。
至于为什么是『逃离』而不是『离开』，原因只有一个——被夹在卡米拉和蕾菲娜之间的感觉让人把持不住。
由于芙兰端出的玛格丽特，两人间不知不觉变成相互比试酒量的较量，但因为两人的酒量都很差，很快就醉倒在桌上，无奈之下，自己只能把两人拖到二楼的房间。
不过醉醺醺的两人很快转移了目标，把酒桌上的较量变成争夺自己的战争，卡米拉自不用说，蕾菲娜直接把自己当成依蒂丝，用各种令人血脉偾张的方式乞求自己宠幸，以至于让自己生出「这对主仆平时太变态了」的想法。
老实说，现在耳朵里都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不过同样的错误伊丝不会犯第二次，以前接受蕾菲娜是为了不让身份暴露，现在已然没有这个必要，为了不让历史重演，伊丝用蛮力将两人丢到床上，然后直接从窗户溜出来飞到高空。
「让那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就算她们喝醉了，也应该不会出现问题吧……」
又不是一男一女。
深刻感受到自己内心究竟有多么肮脏，伊丝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不良想法驱逐出去。
「嘛嘛，待会儿再去看看好了，先把预定的事情解决掉。」
在萨麦尔提供的所有情报中，有一条伊丝十分在意。
赫蒂曾让名为『珊多拉』的堕天使将一部分冰霜巨人悄悄带入佩西亚领境内，让冰霜巨人大肆袭击领内的城市与村落，以此吸引佩西亚伯爵的注意，让佩西亚伯爵分兵处理境内事宜，但后来这一部分冰霜巨人却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使得赫蒂变得异常谨慎，以为计划被第三方势力事先知晓。
倘若不是身为当事人，伊丝肯定会跟着变得谨慎，用地图搜索一遍附近，排查会威胁到自己同伴生命的人，但事实是，伊丝就是让那些冰霜巨人消失的家伙。
「嗯……是那些家伙自讨苦吃……」
之前在城主府后山收纳被当做食物的阿卡林她们时，伊丝曾在森林里遇见过一群冰霜巨人，当时伊丝以为佩西亚伯爵领内存在野生的冰霜巨人，加上那群冰霜巨人上来就叫嚷着准备攻击自己，所以伊丝并没有多想，直接将其丢进幽深的天坑里，任其自生自灭。
这就是冰霜巨人人间蒸发的原由。
虽然破坏了别人的计划，但伊丝却有着十足的满足感，至于到底是为了自己帮到依蒂丝而高兴，还是让许多人免于遇难而开心，伊丝并没有深究。
「既然是被人刻意抓到领地里，接下来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啊，万一又被那个叫珊多拉的堕天使放出来就糟糕了。」
『高阶传送』
伴随视野摇晃，伊丝很快来到特米城郊外的山谷上空，由于自己没有给天坑标记位置，伊丝只能展开地图，搜索冰霜巨人的存在。
「嗯？」
很快发现了异常。
冰霜巨人附近，存在着一个叫做珊多拉的堕天使。
「没想到让我抓个正着。」
虽然伊丝对堕天使们，或者说恶魔族不抱有好感，把他们当成恐怖分子一样的存在，但如果非要让伊丝在乌拉诺斯阵营与塔尔塔诺斯阵营二选一的话，伊丝会勉为其难的选择前者，首先萨麦尔拥护主人的举止给自己带来了好印象，其次自己与乌拉诺斯的牵扯也更深一些，如果伯爵长女没有收纳乌拉诺斯的尸体的话，自己或许就不会来到异世界吧。
当然，这只是伊丝的猜想。
「先把她抓起来。」
然后好好拷问一番，最好是能让这群堕天使打消危害无辜者性命的想法。
伊丝开始对珊多拉进行定位，现在后者距离自己超过四十公里。
然而，如同感知到自己被锁定了一般，伊丝才刚把空间坐标定位到珊多拉附近，珊多拉便从地图上消失。
『绝对防御』
0.3秒内绝对无敌的技能。
不过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当伊丝再次查看地图时，珊多拉闪现到距离自己五十公里的位置，冰霜巨人则直接被珊多拉丢在原地。
「巧合？」
对地图做出缩小的手势，让全知地图的最大显示范围变为直径一百公里，伊丝再次对珊多拉进行锁定。
然后珊多拉再次消失。
看来不是巧合，对方发现了自己的锁定。
「有趣。」
被珊多拉激起对抗心，伊丝放弃精准定位，转而把传送点选在珊多拉身边，直接启用传送速度更快的『短距离传送』。
视野骤然改变，伊丝观望着周围，很快发现了一个飞行在天空的娇小身影，尽管双方距离超过五十公尺，但凭借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伊丝依旧能看清楚珊多拉的长相。
一个拥有橙色短发与橙色眼眸，外貌仅有十一岁的幼小女孩，身材虽然贫瘠，但却穿着过分暴露的服饰，神色间还有着些许慌张，与其他堕天使不同，珊多拉身后并没有翅膀。
「这个距离下已经不需要传送了啊。」
『瞬移』
再次出现已经到珊多拉身后，伊丝直接朝珊多拉的肩膀抓去。
手直接穿过了珊多拉的身体。
幻象。
「又被摆了一道么。」
伊丝停下飞行，任由幻象构成的珊多拉逃亡。
全知地图上，一共十二个珊多拉正朝不同的方向逃窜。
「喂喂……分身技能吗，不会要我一个个去确认吧。」
伊丝将光点移到了十二个珊多拉中的一个上，值得注意的是，幻象构成的身体会直接在全知地图上显示为『幻象』。
这样就没问题了。
『第三形态觉醒』
不再使用传送魔法——抬手太慢，而且会带来恍惚感，伊丝索性为自己套上几层加速魔法，启用了『赫尔墨斯之翼』。
「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伊丝便以无限接近于瞬移的速度飞行到真正的珊多拉身边。
身后传来的恐怖音爆让飞行中的珊多拉下意识回头，在发现急速放大的伊丝后，珊多拉如同见了鬼般微微张嘴，愣了一瞬。
也就是趁这个时机，伊丝对珊多拉伸出手。
『空间禁锢』
如同相片般，珊多拉被定在半空。
——然后又凭空消失在伊丝面前。
「果然掌控着空间的力量么。」
但伊丝已经掌握了珊多拉的传送规律，珊多拉每次最多只会传送十公里距离，而且不能像自己一样无间断连续传送，中间会有一段类似冷却时间的东西，大约为五秒
用同样的方法，伊丝再次出现在珊多拉身边，而珊多拉才刚刚使用传送，想要再次传送至少要等待三秒时间。
伸手抓住珊多拉的肩膀。
和看上去一样瘦小。
「你是逃不掉的。」
「鬼才信你啊！」
充满小孩子气的声音，珊多拉直接回过头，猛的一口咬在伊丝手上。
咔嚓。
牙齿发出了悲鸣，与之一同的还有崩飞的一小块牙齿。
「呜！」
肉眼可见的，珊多拉大大的眼睛里浮现出水汽。
「粗鲁的人！」
紧接着，空气里传来不祥的呲呲声，珊多拉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漆黑空洞，接着空洞里伸出无数像是手臂的漆黑触须，将珊多拉抓进黑洞，伴随着珊多拉消失，黑洞逐渐缩小。
要跟着进去吗？
「说不定会被传送到很远的地方……」
珊多拉和自己的伙伴们比起来，还是伙伴们重要。
瞥了眼珊多拉消失的地方，伊丝轻哼了一声。
「下次可不会给你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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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新的助力

将逃跑了的珊多拉抛之脑后，伊丝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冰霜巨人身上，与预想中它们会到处乱跑的情况不同，那些冰霜巨人十分听话的待在原地。
「难道被精神魔法限制了么。」
虽然从萨麦尔给出的情报看，可能性更大的是堕天使与冰霜巨人达成了某种协定，但伊丝完全不觉得冰霜巨人会听进堕天使的话。
「毕竟看到我的时候可是嗷嗷叫着就冲上来了。」
加上全身覆盖了厚实白色毛发的外貌，与其说冰霜巨人，更像冰霜巨猿，没有丝毫智慧生物所拥有的理智。
「嘛，再去确认一眼就知道了。」
至于珊多拉，就之前的交手情况，本人似乎不具备攻击手段，只能使用空间传送与制造幻象的魔法，如果珊多拉是擅长战斗的堕天使，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战斗，而不是逃跑了吧。
而且最后攻击自己的方式很可爱。
伊丝看了眼自己手腕——上面没有一丝伤痕，然后又从仓库里拿出一小块白色硬物，这是珊多拉崩飞的一小块牙齿，当时因为觉得可怜所以就替珊多拉收起来，结果对方跑的太快，没能还给她。
还回去的话，会被珊多拉当成耻辱吧。
不知为何，伊丝升起一股想故意还回去的念头。
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伊丝已经可以肯定，珊多拉很有捉弄的价值，要是恼羞成怒的话，一定会发出「奴奴奴」的声音。
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红着脸逞强的样子，只是想想就让人欲罢不能。
「不，等等……绝对是受依蒂丝影响了。」
自己才没有这么抖S……或者说恶趣味。
连忙否定，伊丝揉了揉脸，变回正常表情。
『高阶传送』
……
一共四只冰霜巨人正伫立在山谷深处，超过十公尺的身躯与白色毛发极为显眼，伊丝一眼就发现了它们的存在。
「虽然把它们全部埋葬在这里才是最佳选择，但实在提不起杀掉它们的想法啊……」
主要是类人的外表令人下不了手。
伊丝为难的双手抱胸。
「唔姆……还是把它们重新丢进天坑里吧，再布置一些魔法阵，就算堕天使也进不去的那种——嗯？」
自言自语的时候，内心传来了依蒂丝苏醒过来的感觉，由于自己在使用魔法的时候会强行中断依蒂丝与外界的联系，那种情况下的依蒂丝连钻进魔导妖精都做不到，伊丝从空中落到地面，然后顺手解除『第三形态觉醒』，自己距离冰霜巨人超过一百公尺，加上树木遮蔽，冰霜巨人并没有发现自己。
『呼……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么……』
以为伊丝已经睡着，伯爵长女的虚像在伊丝脑海里自言自语。
捕捉到重要信息，伊丝忍不住在脑海里追问。
『清醒的时间？』
伊丝的突然发问令依蒂丝抬起头，短暂的意外表情很快便消失不见。
『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这不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吧？原本打算再观察两天再问你，现在你自己也察觉到了，你沉睡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久了？我听蕾菲娜说，在我还没醒来的两个半月前你就经常突然睡着，最开始可以从太阳升起一直活动到夜里很晚，但后来活动时间变的越来越短，到最后太阳还没下山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更严重的是，依蒂丝现在可能连八小时的清醒时间都没有，而正常情况下，就算自己强行占用了身体，依蒂丝也应该可以在脑海的意识空间里说话。
比起伊丝的担心，依蒂丝一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
『只是灵魂不稳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灵魂不稳定？』
『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线索，别什么事情都问我。』显然不想透露更多，依蒂丝撇了撇嘴，『所以呢？你又在做什么？现在的时间点还保持清醒，不会是在一个人消解寂寞吧？我不打算干预你用这具身体发泄欲望，但这种事情去找卡米拉不就好了。』
『谁会做那种事啊！』
大概也只有依蒂丝能面不改色的说涩情话题了。
伊丝嫌麻烦的挥手，接触『精神控制无效』的结界，让伯爵长女看到外面环境。
果然，依蒂丝传来的情绪变成了疑惑。
『这是……冰霜巨人？从身高判断至少是长老级别的成年体，手臂上也有蓝色水晶，全部是会魔法的类型，这里是极北之地么。』
『不，这是佩西亚领境内。』
『怎么可能，』依蒂丝微微挑起眉，声音变大了一分，『北部防线决不会容许冰霜巨人悄悄潜入领内。』
『但正如你所见，这里不是漫天大雪的极北之地，而是覆盖了森林的佩西亚领，这群冰霜巨人被拥有传送能力的堕天使送到佩西亚领，企图破坏领内的城市与村落。』为了让依蒂丝相信，伊丝刻意补充，『它们就是萨麦尔口中那群消失的冰霜巨人。』
『你打算把它们怎么样？』
依蒂丝语言里有着一丝试探，伊丝坦白的耸肩。
『把它们丢进爬不出来的天坑里。』
虽然不满，但依蒂丝还是放下了原本的戒备，对依蒂丝而言，只要伊丝不说把这群冰霜巨人放生就没问题。
见到依蒂丝没有回应，伊丝小小的叹了口气，慢慢走到远处的冰霜巨人面前。
毫无掩饰的脚步声很快吸引了冰霜巨人们的注意，起初它们喉咙里发出低吼，朝上的鼻孔也警告似的喷出热气，只是当冰霜巨人们看见走出来的是一名血族，并且身形和昨天把他们丢进山谷里的人很像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你……是……」
「诶？」
突然出现的沉闷声音令伊丝发出轻咦，如果自己没搞错的话，刚才的声音应该来自冰霜巨人。
但它们应该不会说话才对。
「你是……昨天……的……」
如同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冰霜巨人用一种断断续续且十分不标准的发音对伊丝抛出疑问。
这群家伙居然会说话吗！
内心掀起了掀然大波。
察觉到伊丝的惊讶，依蒂丝哼了一声。
『冰霜巨人不屑于使用血族的海鲁恩特语，但如果面对地位对等的人，比如父亲大人，就会展露出对强者的敬意。它们认可了你。』
与其说认可，不如说是天坑里的生活给他们带来心理阴影了吧……
毕竟天坑里的食物只有虫子。
在内心吐了吐舌头，伊丝一个跳跃翻到树上，冰霜巨人的身体超过十公尺，要一直抬头看他们会很费劲。
而因为伊丝的动作，四只冰霜巨人们一同仰起头，同时还害怕似的用手臂挡住脸。
伊丝并没有注意到，依蒂丝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扯了扯。
「既然你们可以说话，那我们或许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冰霜巨人们面面相觑一阵，如同约好了般，一同伏下身，摆出五体投地的模样。
「感……谢……」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依蒂丝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可思议。
『什么做了什么？』
『这是效忠的姿势，冰霜巨人是部落群居的生物，只会把打败过自己的人当做部落首领，并且效忠于他。』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只是把他们丢到天坑里而已。』
『啧。』
暂时忽略不明所以的咋舌声，伊丝突然想到一个主意，眨了眨眼睛后，斟酌着开口。
『把他们交给蕾菲娜怎么样？既然冰霜巨人只效忠强者，蕾菲娜也可以成为被效忠的人吧？这群冰霜巨人全部在25级左右，如果我给蕾菲娜做出更好的武器，再为蕾菲娜附加强化魔法，蕾菲娜应该能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获胜。』
与预想中依蒂丝会露出思索神色的情景不同，依蒂丝只是不屑的轻哼的一声，如同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等蕾菲娜收服这群冰霜巨人以后，蕾菲娜就会很自然的命令这群冰霜巨人帮助我么，你的为人曲折到让我惊叹。』
被看穿了。
伊丝敷衍着苦笑，如果自己直白的说让依蒂丝去收服这群冰霜巨人，一定会让依蒂丝觉得自己是在施舍她，进而使得依蒂丝拒绝自己，所以自己才会说让蕾菲娜来收服，只是现在看来，自己伎俩已经被依蒂丝一眼识破了。
不过原本应该感到生气的依蒂丝却展现出富有余裕的笑容。
『虽然这种像是赠与的感觉让我不爽，但与其让软弱的蕾菲娜对付他们，不如我自己来做，以长老级冰霜巨人为对手，不失为一种乐趣。』
居然答应了。
强忍着内心的惊讶，伊丝尽量保持平静。
『那么，等我做完说明以后就把身体交给你，今天挪用的时间我明天会收回来。』
『无妨。』
◇
对冰霜巨人说明一会儿将有另一个自己来指挥他们后，冰霜巨人果然露出了不满神色，并且拒绝其他人指挥他们，于是伊丝顺理成章的提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只要让依蒂丝打败他们中最强的人，他们就得服从依蒂丝的命令，没有意外的，事情发展成依蒂丝与最强的冰霜巨人一对一的情况。
战斗地点就选在山谷内，双方的实力对比则是22级的依蒂丝与28级的冰霜巨人，相差六级的情况会让人以为依蒂丝必败，但实战里并非完全依靠等级说话，战斗机巧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依蒂丝具有冰霜巨人所没有的多种魔法，并且熟悉冰霜巨人的攻击方式，加上纯种血脉上的天赋优势，综合下来，二者其实并不差多少。
如同察觉到这份大战在即的氛围，周围的鸟兽全部躲藏在巢穴中，山谷内只剩下晚风吹过叶间的声音。
等到双方准备好后，魔导妖精形态的伊丝宣告了决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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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一点事耽误了第二更，明天三更补回来

第三十七章 平和的时光

凉风吹袭的清晨。
仲夏时分即便清晨也异常炎热，尽管凯尔特城位于大陆北方，空气湿度低，没有南方的闷热，不过与之相对的会让人喉咙发干，加上聒噪的蝉鸣与黏在衣服上的汗液，三者成为夏季甩不开的梦魇。
好在魔导妖精不会出汗。
伊丝小小的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的决斗以依蒂丝获胜作为结局，冰霜巨人们全部向依蒂丝臣服，只是参与决斗的那只冰霜巨人受伤严重，需要一段时间调养，加之冰霜巨人的体型注定它们不适合参与暗杀计划，所以依蒂丝收服冰霜巨人其实对现状毫无帮助。
「嘛，依蒂丝说对以后收服极北之地有裨益，也不算毫无用处吧。」
从酒馆二楼顺着楼梯来到一楼大厅，白天的酒馆处于非营业时间，所以显得十分平和，真红一行与熊人族女性在后厨制备玛格丽特，芙兰则在前台清点收支，此外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玩扑克的蕾菲娜、玛丽以及蒂芙尼，之前伊丝一直好奇为什么蕾菲娜会和玛丽玩在一起，后来才知道，其实是玛丽用扑克『收买』了蕾菲娜。
但蕾菲娜应该跟着依蒂丝一起行动才对，一楼里却并没有看见依蒂丝的影子。
「蕾菲娜？依蒂丝呢？」
听见伊丝的声音，蕾菲娜放下手中的扑克，从椅子上起身。
「早上好，伊丝小姐，主人说她要去外面看看。」
「蕾菲娜没有一起吗？」
与血族不同，这里是人类世界，就这么放依蒂丝一个人出去，简直可以说在人群里丢了个定时炸弹，万一有平民惹恼，不，是撞到了依蒂丝，依蒂丝肯定会用冈格尼尔当场把对方杀掉。
伊丝完全能想象到那种场景。
像是在难为情，蕾菲娜微微撇开视线。
「主人想一个人出去，不让我跟着她一起……」
「没关系哦~卡米拉小姐说为了以防万一，悄悄跟在依蒂丝小姐后面了。」
那样更糟糕了吧！
玛丽的话令伊丝微微张嘴，原本依蒂丝就对卡米拉有那种方面的想法，只是碍于没得到自己同意，担心自己醒来后会剥夺她身体控制权，所以才没出手，但现在自己已经从昏睡中醒来，加上又是卡米拉主动跟随过去，依蒂丝说不定真的会把卡米拉引到树林里……做一些禁断的事情。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过去看过的成人向漫画——老实说，有点期待——但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她们出去多久了？」
「很久。」
负责回答的是有着淡绿色双马尾的蒂芙尼，后者用身体给纸条附上粘液，然后再把纸条贴在蕾菲娜脸上，即便蕾菲娜脸上至少贴了七张纸条。
「很久是多久啊。」
「三小时。」
「三小时……」
三小时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为了将卡米拉从依蒂丝的魔爪中救出，伊丝展开全知地图。
——然后松了口气。
依蒂丝在凯尔特城西边荒废的居住区，而卡米拉则在南边的闹市里，并且卡米拉状态栏上没有诸如『**』、『崩坏』之类的字样，应该是依蒂丝刻意甩开了卡米拉的跟踪，或者卡米拉自己跟丢了吧。
确认卡米拉平安无事，伊丝对看向自己的同伴们挥了挥手。
「我也跟出去看看，蕾菲娜就待在这里。」
「好的，主人就拜托您了。」
对伊丝行了一礼，蕾菲娜目送伊丝离开。
……
这是一处无人打扰的幽静庭院。
庭院里随处是充满裂纹、风化严重的白色墙壁，杂草与野花在地上铺开，顺着残垣断壁与石径自由生长，绿色的藤蔓从泥土中伸出，弯弯曲曲的攀附在白色石亭的梁柱上。
过去很少有人造访这里，这处因家主没落而随之废弃的庭院便成为流浪者们的住所，只是后来魔物经常袭扰此地，庭院也就彻底荒废下来。
不过今天庭院里却久违的传出琴声。
熟悉的小提琴的声音。
顷刻间让人沉入其中，华丽而纯净的音色。
从草丛里往庭院窥探的伊丝不禁苦笑，演奏的人正是伯爵长女，后者正站在白亚石修砌成的石阶上独奏，虽然服装从纯白长裙变成黑色与金色交相辉映的礼裙，但那股无法令人忽视的出尘气质没有任何改变。
如果非要说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有眉宇间流转的哀伤吧，原本充满坚定意志的眼角现在格外柔和，如同深潭般的湛蓝色眼睛闭在一起，只剩修长的白色睫毛微微抖动，在周围荒废的花园衬托下，仿佛站在这里的并非杀伐果决的伯爵长女，而是普通的贵族少女。
「本来以为是在考察人类，结果只是找地方演奏吗……」
没想着去打扰依蒂丝，伊丝静静等待演奏结束，依蒂丝应该是想一个人静静吧，不然也不会独自来到这种荒芜的地方。
尽管依蒂丝从未提起，但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被亲人忘记、被仆人背叛，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再完全属于自己，这种被世界所排斥的孤独感绝不好受，就像被丢到荒野中踽踽独行的少女，即便身负痛楚也只能忍耐，没有人可以成为倾诉与依靠的对象。
更不用说她自身的灵魂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哪怕是那个强硬的伯爵长女，也需要舔舐伤口，抚平痛苦的时间。
自己到底对依蒂丝抱有怎样的感情？
没有预兆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说是朋友间的友情，但却缺少强烈的想要帮助对方的想法，要比喻成熟人，自己和依蒂丝之间却又没有稍微了解一点便不再深入的自觉。
或许可以说成怀有敬意而又心生同情，同时又有一股希望能看见她走到终点的感情吧。
自己居然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复杂的感情，伊丝不禁为自己感到好笑。
独奏一直持续到正午，像是感到疲惫了般，依蒂丝放下提琴，轻声呼了口气。
伊丝趁这个时间从草丛中钻出，慢慢飞到位于庭院正中，站在石阶上的依蒂丝身前。
「终于结束了啊。」
听见伊丝的声音，依蒂丝睁开闭上的双眼。
「没想到你还有偷窥的兴趣。」
「我可没打算偷窥，只是看你这么认真，不忍心打扰你。」
「看在你说真话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的无礼。」依蒂丝擦去额间微微浮现的汗珠，仲夏本就异常炎热，何况现在正值中午，「所以呢？你为什么来这里，暗杀计划还有两天才开始，现在也没到交接身体的时候。」
总不能说担心你对平民下手，所以才跟出来监视你吧。
伊丝假装叹气。
「只是担心某个爱逞强的伯爵长女遭遇不测，所以特意跟上来，准备回收身体。」
「呵呵……我还没不中用到会被普通人类打败——如果你是为了卡米拉而来，那个背叛了我的妹妹已经被我甩掉，现在应该还在闹市里打转。」
果然被发现了啊，不过没事就好。
「坐着说怎么样？」
伊丝指了指庭院外面的一处草地，视线穿过残垣断壁的一角，刚好能瞥见一处位于树荫下的平坦休息处，当然，伊丝原本是想让依蒂丝去她身后的石亭坐着休息，只是石亭的桌椅风化严重，让人觉得很不干净。
没有拒绝伊丝，依蒂丝将提琴收进储物魔法，与伊丝一起来到树荫下。
「特意叫我来这里是为了说什么？虽然我以前很少在白天活动，但也知道现在快到人类的午餐时间」
「这个嘛……」
伊丝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草地上的依蒂丝，该说不愧是贵族吗？连坐在草地上的样子都格外注意姿容，并不是盘膝或者像小孩子那样直挺挺的伸开腿坐着，而是并拢双腿，令其一侧与地面接触，嵌有金边的奢华黑色礼裙呈圆形铺开。
察觉到伊丝的视线，依蒂丝微微歪头。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果然是贵族。」
「意义不明，有茶吗？」
「有便宜的红茶和不那么好喝的绿茶，选哪个？」
「那就不那么好喝的绿茶吧。」
意外的配合玩笑，伊丝一边觉得有趣，一边从仓库里拿出热水和茶叶放在伊丝面前，自己虽然不喜欢喝茶，但却偶尔会产生想尝尝的想法。
「我这副身体可没法泡茶，只能你来了。」
「哼。」
究竟是象征意义的轻哼，还是真的感到不满？
以伯爵长女的性格，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肯定已经把热水砸在自己身上了吧。
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这种关系。
绿茶很快泡好，和伊丝想象中不同，依蒂丝给两人各准备了一杯。
「这是给我的吗？」
「你觉得呢？」
魔导妖精又不能吃东西。
虽然想这么说，但伊丝还是老实接受依蒂丝的好意，能够喝上伯爵长女亲手泡的茶，就连佩西亚伯爵都没有受过如此待遇。
「谢谢。」
「算你识趣。」轻抿了口茶，依蒂丝重复之前的疑问，「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事情。」
「唔姆……」
伊丝面露犹豫，自己确实有问题想问依蒂丝，不过和现在的氛围不符。
依蒂丝用指甲轻点了点茶杯。
「迟疑是怯懦的表现，你的实力确实可以被称为强者，但性格太差劲了。」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无奈的收回犹豫，伊丝盯视着依蒂丝的湛蓝眼眸，「你的灵魂还剩多长时间？」
依蒂丝挑起眉毛。
「你已经调查到了么。」
「不然上午我就不会放任卡米拉去跟踪你了，多少收集到了一些和灵魂有关的魔法书，你的灵魂不是不稳定，而是正在消失吧？」
自己整个上午都在玛格丽特翻阅购买到的魔法理论书籍，里面记载了有关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的情况，正常来说，一具身体不可能容纳两个灵魂，或者说一个人的灵魂不可能钻到非他本人的身体里，就像水和油无法互溶一样，身体会排斥外来的灵魂。
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时候，比如将亡灵魔法中的『灵魂寄生』和神圣魔法中的『复活术』同时作用在一个人身上，才会有极低概率出现两个不同灵魂寄居在同一具身体的情况。
而倘若两个灵魂身处同一个身体，最终只会出现两种结果，第一是弱的灵魂被强的灵魂吞噬，第二则是弱的灵魂自行消散，既然自己没有刻意去吞噬依蒂丝的灵魂，那么就只能用依蒂丝的灵魂正在自我瓦解解释，这也正好可以说明依蒂丝的异常。
为什么依蒂丝经常在说话中途突然停顿一下，清醒的时间又为什么越来越短，这些都在证明依蒂丝的灵魂已经出现问题。
被伊丝当面戳穿，依蒂丝半掩嘴角，露出狡黠笑容。
「于是你打算自杀，退出我的身体么？如果是这样，我会为你举行盛大的葬礼，并且每年给你烧一些你喜欢的东西，金币、宝物、血液或者人，当然，我会很有诚意的为你送别，比如在其他人面前落泪，纪念你的牺牲。」
这种时候还要开玩笑。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尽管依蒂丝的语气给人一种不容分说的感觉，但伊丝还是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说出口。
然后被依蒂丝抢先打断。
「除了你自我了结以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或者延缓我灵魂的不稳定，既然你不愿意这么做，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再说下去的话，自己就会忍不住流露出真实感情了。
「可——」
「没什么可是。」
「啧，别以为我会像蕾菲娜一样乖乖听话啊，我想说的是等把赫蒂赶走以后，佩西亚伯爵应该能用阿莱克西亚之塔解决身体的问题吧？只要重塑一个新的身体，我们各自就能独立存在，你灵魂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
依蒂丝没有回应。
应该是默认了吧。
伊丝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战胜赫蒂，我会替你把赫蒂赶走，然后让你回到佩西亚伯爵身边，这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虽然不是自己主动让依蒂丝消失，但确确实实是因为自己寄居在身体，依蒂丝才会出现灵魂不稳定的情况。
依蒂丝微眯起双眼。
「不要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情，直到我战死之前，我不会容许其他人践踏我的尊严。」
「清醒一点啊，死了以后也就没有尊严可言了吧？而且我会做的让别人以为是你打败了赫蒂，其他人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会。」
没有丝毫犹豫的，依蒂丝挺起胸做出回答。
如果依蒂丝表现的有任何一丝迟疑，伊丝都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信心，但正是这种毫无迷惘的表现，让伊丝除了在内心咒骂依蒂丝笨蛋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不断深呼吸调整心情，伊丝咂了咂嘴。
「切，那你就自己去送死吧，我会替你打败赫蒂，然后成为新的伯爵长女，继承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名字，再把蕾菲娜也一起收走，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把蕾菲娜逼上绝路。」
「你无法成为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你没有与我相同的地方。」
「不试怎么知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伊丝已经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正如依蒂丝说的那样，自己无法成为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最后那句话只是不抱希望的激将法。
对话陷入沉默，只剩下微风卷起裙角的声音。
真是顽固。
自己还是好好看她摔得粉身碎骨的样子吧。
不想再与依蒂丝交流，伊丝降低飞行高度，不与依蒂丝保持在同一视平线上。
紧跟着依蒂丝也从草地上站起身，掸了掸礼裙上的草屑，然后对地上的伊丝招手。
「过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
「什么？」
依蒂丝叫自己过去自己就过去，难免太没有面子，伊丝只是抬起头回问，并没有重新飞起来。
然而依蒂丝主动弯下腰，一把将伊丝抓在手里，接着脸颊的侧面与伊丝的脸颊贴在一起。
温热且带有清香的触感。
只是接触了一下便离开。
如果是卡米拉的话，伊丝可以很轻松的认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依蒂丝这么做自己却完全无法理解。
「你、你在做什么啊？」
「这是海鲁恩特的礼节，对重要之人的感谢，你或许不知道四只长老级冰霜巨人代表着什么，但这不妨碍我表达谢意，刚才的不愉快和你确实帮助过我是两码事。」
伊丝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是用魔导妖精的身体，现在一定会满脸通红到不能自已，她忍不住悄悄观察依蒂丝的表情，后者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现，简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不过这才是理所当然，以依蒂丝的性格，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表现出亲昵举止，更何况自己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伊丝收回刚才浪费掉的羞涩，长长叹了口气。
「是是，如果真的感谢我，就等你正式成为伯爵长女以后再请我吃饭吧。」
「吃饭？确实，这具身体也到了该补充血液的时候。」
说到这里，依蒂丝的视线看向伊丝，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肉食动物的目光，以至于伊丝下意识后退了一些。
「喂喂，你不会是想吃我吧？这具身体是人偶，没有血液的那种。」
「不，是你又不是你，既然你使用我身体的时候等级远远超过我，那就意味着身体在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如此一来，血液的味道会不会也有所改变。」
「你是说先让我使用身体，然后再把血取出来，最后你再使用身体尝试味道？」
想法很不错，但自己不觉得味道会发生改变。
不对，不能在这里拒绝依蒂丝，自己已经尝试过自己血液的味道，那是一种异常难喝的液体，相比起来，冰原狼血液都可以被称为饮料，如果在这里让依蒂丝上当的话，说不定会看见相当精彩的表情。
那个顽固偏执的伯爵长女，因为血液难喝而五官扭曲一起的样子，只要想想，就觉得她吃瘪的表情十分有趣。
伊丝装模作样的摆出不太满意的神色
「你真的要尝试吗？我倒是无所谓，但我不觉得味道会有变化。」
越是不建议这么做，依蒂丝就越是要做，伊丝已经总结出了经验。
果然，依蒂丝把茶杯里的水倒掉，将其放在草地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哼，别磨磨蹭蹭的。」
「是是。」
让魔导妖精别在依蒂丝的礼裙腰带上，伊丝的意识进入肉体，两人位置互换，变成依蒂丝在魔导妖精里的状况。
得到肉体的控制权，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结果被依蒂丝不满的指摘出来。
「淑女不应该在户外伸懒腰，过去就想提醒你，这是我的身体，就算你的时间里你可以自由处置，但败坏的是我的名声。」
「我可没承认过我是淑女，至于名声方面，这附近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伊丝耸了耸肩，「所以要从哪里开刀？」
依蒂丝从仓库里拿出一把精致短刃，然后就像刽子手拿着砍刀那样，摇摇晃晃的飞到伊丝后颈，双手握着短刃，让刀刃部分对准伊丝脖子，不停前后比划。
虽然知道不会受伤，但伊丝还是连忙制止——主要是觉得后颈发凉。
「喂喂，这样一刀下去会直接死掉吧？头和身体分离的那种。」
「只是玩笑而已，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我自己来。」
等会儿就让你好看。
那种恨不得把舌头割下来的难喝味道。
伊丝接过短刃，先是用减少防御数值的魔法降低皮肤强度，然后再用短刃划破掌心。
由于切的时候光想到依蒂丝吃瘪的样子，伊丝一时忘记控制力度，导致切开的深度超出想象，鲜血一下喷涌了出来。
好痛。
依蒂丝皱起眉毛。
「这是我的身体。」
「平时没看见你这么珍惜。」
鲜血很快装满茶杯，伊丝立马用治愈魔法愈合伤口，接着把茶杯放在地上——光是散发出的味道就让自己胃里一阵翻涌。
「喏，你要尝试的话就快点。」
「当然。」
两人再次交换身体。
颇有淑女风范的，依蒂丝端起茶杯，轻嗅了嗅味道。
「……似乎还不错，保留了体温，有一股很淡的果香。」
只是闻起来而已。
伊丝站在依蒂丝肩膀上，近距离观察依蒂丝表情。
鼻尖被依蒂丝的白发拂过，有种痒痒的感觉，伊丝把依蒂丝的白发拨开，但发间的柑橘香气又扑面而来，与之一同的还有夹杂着体温的微风。
确实是很迷人的少女。
以后说不定会喜欢上依蒂丝。
不对，重要的应该是依蒂丝的表情。
摇了摇头，伊丝紧紧盯着依蒂丝双唇，亲眼看着她与血液接触的瞬间，自己当时只是一口就快吐出来，依蒂丝也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在舌尖与血液接触到的瞬间，依蒂丝整个人僵硬了一瞬。
接下来应该会「噗唔」的一下直接吐出来吧，虽然被吐出来的是自己的血液，但与依蒂丝吃瘪的样子比起来，这种程度的浪费什么也不算。
然而，出乎伊丝预料的，依蒂丝轻轻咂嘴，露出像是在品味的表情。
「这股味道……芳醇的、清新的、还有一点点果香和酸味，这是——」
仿佛在揣摩什么，依蒂丝把杯中剩下的血液全部喝完，带有体温的粘稠血液淌过喉咙，正常人应该会恶心的吐出来，但身为血族的依蒂丝却觉得无比舒适，如同整个人泡进了温水里，所有的压力与紧迫顷刻消失，自己以前做过的任何能感到愉悦的事情，都比不上现在的这份安心感。
「这……是………香…………」
思维变的迟钝，大脑里充满困意，依蒂丝眼皮不受控制的合拢在一起，身体渐渐变软，然后歪斜着倒向一边。
「喂！依蒂丝！」
发现情况不妙，伊丝一边扇动翅膀扶住依蒂丝，一边大声呼唤，但依蒂丝只是用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呼气。
「xie…………xie…………」
可惜的是，伊丝并没有听到话的内容，连忙把依蒂丝带回玛格丽特。
这一觉依蒂丝睡了整整一天。
（7/46）

第三十八章 暗杀进行时（上）

浓重的灰云笼罩着苍穹，阳光无法触及这片它不应到来的地方，仿佛在映照这片城市下涌动的漆黑思绪，灰色的石造都市异常沉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与小巷中散发出的血腥气息混合在一起，化为令人作呕的味道。
距离佩西亚伯爵出兵北伐仅剩两天，而这也正是暗杀计划开始的日子，伊丝按约定把身体控制权交给依蒂丝，自己则与伙伴们待在佩西亚领内的森林中，暗杀计划不需要多少人参与，依蒂丝仅仅只让蕾菲娜与其他两名宠物同行，剩下的一只宠物则与死士一起留在原地。
站在突出于悬崖的石块上，眺望着埃尔汀城的伊丝叹了口气。
「哈啊。」
蒂芙尼歪了歪头，淡绿色的双马尾跟着摇摆。
「很担心？」
「也没有那么担心，姑且给了蕾菲娜一件可以保命的道具，遇见危险也能保证她们片刻安全。」
然后自己就能趁机把她们带出来。
这是伊丝的想法。
蒂芙尼追问道。
「可是叹气？」
应该是想说既然不担心，又为什么要叹气吧。
伊丝摇了摇头。
「我担心的不是依蒂丝和蕾菲娜失败，而是失败以后她们该怎么面对走投无路的局面，暗杀已经是最后的无奈之举，如果连这一次也失败的话，不知道依蒂丝回来后会怎么做。」
而且问题不止是回来后该怎么做，还有依蒂丝不稳定的灵魂，依蒂丝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尽早找到让二者独立存在的方法，可以说这次暗杀不止是为了荣耀，还有依蒂丝的生命，这两天依蒂丝甚至出现了记忆缺失的情况，继续下去的话，先不说灵魂消散，可能时间还没到，真正意义上的依蒂丝就已经悄无声息的逝去。
「没关系，」蒂芙尼伸手牵住了伊丝，「有你。」
「比起我去帮忙，我更希望依蒂丝暗杀成功啊。」
如果连这一次也失败，依蒂丝就应该认清现实，转而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了吧。
不知为何，伊丝想象不出依蒂丝请求他人的画面，反手握住蒂芙尼的手，再次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
◇
埃尔汀城的贵族街，靠近佩西亚伯爵邸的街道。
除了纯种与上级吸血鬼，其他吸血鬼无法在阳光下行走，而即便上级吸血鬼，也仅仅只是能够沐浴阳光，并不代表他们和纯种一样，可以享受阳光的温暖。
这也直接说明了吸血鬼在白天到底有多劣势，事实上，经过自然的长期演化，血族已经养成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血族的夜间视力优秀，但与之相对的白天会变成盲人，下级吸血鬼与中级吸血鬼在阳光强烈的地方几乎看不清东西，要比喻的话，吸血鬼在白天就如同人类在夜晚。
于是暗杀计划被选在白天执行。
在这个血脉与种姓决定社会地位的国度，士兵与护卫这类职业基本由下级吸血鬼与中级吸血鬼担任，即便佩西亚领长期被浓云覆盖，导致他们可以在白天出没，也并不代表他们的视力和晚上一样优秀，统帅过士兵的依蒂丝非常清楚这一点。
可惜只有阳光可以对吸血鬼造成威胁，普通的灯光与火光几乎不会造成干扰，窥探着宅邸庭院的依蒂丝略感遗憾。
「主人，萨麦尔已经做好准备，三楼第七个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了。」
房间窗帘被拉开是行动开始的信号，代表萨麦尔准备万全。
「按照计划，你和切西尔还有艾琳去后院，我会在你们抵达以后去找赫蒂。」
「是，请主人小心。」
说完以后，蕾菲娜直接转身，准备离开，但依蒂丝却突然交代了一句以前绝不会说的话。
「别死了。」
「啊……我、我会的！」
眼中充满欣喜之色，蕾菲娜以异常迅速的动作离开小巷。
从储物魔法中拿出冈格尼尔，依蒂丝盯视着赫蒂休息的房间。
「那么，就让你多活一会儿吧。」
接下来只需静等爆炸声响起。
计划一共被分为三部分。
首先是蕾菲娜与萨麦尔的配合，由于伊丝无意之下抓住了本该在领内大肆破坏的冰霜巨人，导致赫蒂的警惕心大涨，赫蒂命令萨麦尔必须时常守护在她身边，连睡觉的时候都要站在卧室里警惕周围，这就导致了赫蒂对萨麦尔的过分依赖。
在计划初期，萨麦尔会趁赫蒂熟睡时，使用豁免一切负面效果的能力，悄溜出房间，接着拉开三楼第七个房间的窗帘，代表时机已经成熟。
看见信号的依蒂丝一行便开始进行计划的第二部分——吸引护卫们的注意力。
虽然从之前的情况看，宅邸的护卫们记得依蒂丝的长相，依蒂丝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进宅邸，但问题是，此前伊丝为了从绝境中救出依蒂丝，在士兵们面前使用了会改变外貌的『第三形态觉醒』，加上赫蒂的鼓吹，对士兵们谎称他们被使用了精神魔法，真正的冒充者其实是依蒂丝，一部分士兵开始相信自己被精神魔法蛊惑，倒戈向赫蒂。
于是这便导致依蒂丝不得不放弃光明正大的突入，转而使用声东击西的策略，即让蕾菲娜、切西尔与艾琳借用魔法破坏后院，把大部分护卫的注意力转移向那里，自己再趁机从前院走进宅邸。
接着是计划的第三个部分。
由于破坏后院的声音必须大到能够吸引所有护卫注意，这就意味着赫蒂与佩西亚伯爵也会被吵醒，暗杀计划里必须避免佩西亚伯爵与赫蒂站在一起的情况——依蒂丝无法以一敌二，所以作为内应的萨麦尔要制造出两人不在一起的局面，比如提前一天将掺入昏睡毒素的熏香替换成正常熏香，让赫蒂彻底睡死，无法感知到外界情况。
再然后就是萨麦尔与护卫一同赶往后院，避开伊丝暗杀赫蒂的场面，制造不在场证明，让伊丝彻底了结赫蒂即可。
必须要说的是，制造不在场证明是萨麦尔的执意要求，他害怕依蒂丝暗杀失败。
他和依蒂丝一起面对赫蒂当然会增加胜率，哪怕萨麦尔说过，堕天使在对堕天使抱有恶意时，能力会暂时失去一段时间，萨麦尔也是相当有经验的暗杀者。
但与之相对的，如果赫蒂隐藏有大家都不知道的特殊能力，从两人一起的暗杀中脱身，背叛后的萨麦尔就不得不面临赫蒂的怒火，在赫蒂的奴隶契约下，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萨麦尔不惧怕死亡，他惧怕的是没有为魔王尽忠而死。

第三十九章 暗杀进行时（下）

最后是萨麦尔与依蒂丝合作的前提，如果依蒂丝没能成功暗杀冒充者赫蒂，伊丝就必须与萨麦尔合作，杀死赫蒂，解除萨麦尔的奴隶契约。
当然，在依蒂丝看来，这项合作根本没有必要，只不过萨麦尔执意要求，或者说萨麦尔从一开始就只冲着伊丝而来，如果伊丝不答应这项合作，萨麦尔便不会同意与依蒂丝的合作，不得已之下，依蒂丝只能允许这个近乎在挑战她底线的条件。
距离蕾菲娜离开近二十分钟后，后院响起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蕾菲娜的魔法。
三只宠物中没有擅长使用广域歼灭魔法的人，依蒂丝便只能把自己宝贵的魔法水晶交给蕾菲娜，那枚水晶是自己手中威力最强，也是声势最为浩大的魔法，单论价值已经直逼冈格尼尔。
『火焰灾变』
五阶魔法『火焰风暴』的下位版，位于第三位阶的魔法，使用以后会制造出巨大的火焰旋涡，覆盖范围极广，中心温度连石头都可以融化。
如果不是别无办法，即便依蒂丝也不舍得把『火焰灾变』用在这里。
肉眼可见的，在高度超过二十公尺的火焰旋涡下，无数血族护卫呼喊着从宅邸与庭院里窜出，纷纷赶往后院，「救火」与「入侵者」之类的大喊不绝于耳。
静静等待了两分钟，直到不再有护卫从宅邸里出来。
是时候了。
如果路上遇见护卫就直接杀死，必须以最快速度抵达赫蒂所在的第四层。
在胸中凝聚起决意，依蒂丝展开翅膀，快速冲出小巷。
穿过宅邸与小巷间的宽敞街道，长靴用力蹬动地面，轻巧的身形一跃而起，翻过花坛与栅栏围墙，降落在庭院墙根处。
整个前院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后院传来隐约呼喊，依蒂丝冷哼一声，一边奔跑一边咏唱。
「——『夜影』。」
蓝色的眼眸逐渐染上血红，依蒂丝奔行的速度再次提升一截，『夜影』是血族中只有纯种才能学习的魔法，可以以消耗血液为代价，在一段时间内强化身体能力。
没有被人发现，依蒂丝很快穿过花园与别栋，来到宅邸主栋，赫蒂就在这座奢华而复古的建筑内。
主栋的大门朝两边敞开，里面安静的仿佛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长靴在石制地板上嗒嗒作响，依蒂丝轻车熟路的顺着旋转楼梯来到二楼。
瞥了一眼左侧的走廊，依蒂丝没有停留，直接向三楼奔去。
「什么人！」
被发现了。
如果她呼喊其他人就糟糕了。
不能让她发出声音。
看都没看说话的人是谁，依蒂丝以右腿为轴回转身体，右手的冈格尼尔也跟着划出完全圆弧。
噗嗤。
枪尖刺破肉体的声音。
「啊！」
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公鸡，对方发出不似惨叫的惨叫，而依蒂丝也趁此机会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性，也是自己饲养的宠物之一。
自己的宠物当然不止带在外面的蕾菲娜五只，宅邸里还饲养着被自己判断为『无能』的——既不懂魔法也不会使用武器——只能放在家里的宠物，这便是其中的一只。
而当这只宠物看见依蒂丝后，五官逐渐扭曲在一起，眼睛里也跟着渗出泪珠，第一时间并不是庆幸依蒂丝回来，而是以一种看见了恐怖事物的表情，连腹部为划破都不顾，如同狗一般四肢着地，慌不择路的逃离依蒂丝。
——现在还留在宅邸的宠物都是叛变者。
当赫蒂继承了依蒂丝的名字后，宅邸里的宠物各自有不同表现，而她们又大致分为两批，第一是像蕾菲娜那样，对依蒂丝忠心不二，决意不向赫蒂低头的人，这些宠物要么暗杀赫蒂失败，被赫蒂以精神魔法逼疯自杀，要么干脆逃离宅邸，等待依蒂丝再次回来，这一批人占大多数。
而剩下的另一批，便与依蒂丝带出去的那名叫做『克莱拉』的宠物一样，为了继续享受优渥生活，把依蒂丝的情报出卖给赫蒂，借此讨好赫蒂，得以侍奉新的主人。
而这些宠物无一不了解依蒂丝对待背叛者的手段，倘若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看到依蒂丝回来的人，一定非这些背叛者莫属。
所以这只被依蒂丝一枪划破腹部的宠物才会慌不择路的，像狗一样的逃跑。
她畏惧着依蒂丝的手段，害怕被依蒂丝折磨。
但在做出背叛的行为之前，就应该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心理准备。
「……呵呵。」不受控制的，依蒂丝露出残忍笑容，「在你背叛我的那天就该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感谢神明赐予你的恩典吧，你比其他狗死的幸福。」
以干净利落的手法一枪贯穿后颈，依蒂丝拔出长枪，不再看嘴中吐出血沫，眼睛满是泪水，不断抽搐着的宠物，直接奔向三楼。
佩西亚之塔的力量可以很快镇压火焰，自己的时间只少不多。
三楼，没有遭遇任何人。
四楼，杀死了两名护卫。
稍微喘了口气，甩掉顺着长枪滑到手上的粘稠血液，依蒂丝终于来到四楼走廊。
铺有红色绒毯的走廊纤尘不染，配合墙壁上魔法灯放出的柔和光芒，整个空间被渲染的异常温暖，哪怕后院无数人正在救火，声音也没能穿透到这里。
一步步的，踏着笃笃之声，依蒂丝缓缓走到原属于自己的房间。
和计划中一样，门锁已经遭到萨麦尔破坏，自己只是轻轻一推，房门便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熟悉光景。
大约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摆着梳妆台、茶桌以及粉色华盖大床，墙壁依旧是熟悉的粉红色，窗帘被紧紧拉上，浓郁到化不开的熏香味道充斥鼻腔，依蒂丝甚至可以看见飘荡在空气中的烟雾。
普通人吸入一点便会感到困倦，即便是身体强度极高的堕天使，在吸入多过后也会彻底昏睡过去，不过依蒂丝已经提前服下了萨麦尔准备的药丸，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她都不用惧怕这股味道。
「那么该你了……」
视线最终放到睡在床上的赫蒂身上。

第四十章 赫蒂的底牌

可以容纳六人的华盖大床上正躺着两个拥抱在一起的女性，除了腰间生有吸血鬼翅膀，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赫蒂外，还有一个紧闭双眼的红发少女，在看到这名红发少女后，依蒂丝缓缓举起了冈格尼尔。
这名红发少女同样是背叛了自己的一名宠物，同时也是宠物克莱拉的好友，在依蒂丝记忆里，这名宠物胆小且缺乏主见，绝对不敢独自做出背叛自己的举动。
被克莱拉教唆所以才背叛。
但即便如此，也不可原谅。
被打上佩西亚标签的东西只能属于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不容任何人染指。
「……」
依蒂丝犹豫了一瞬。
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除掉赫蒂，倘若因为杀死宠物而导致赫蒂醒来，之前所做的一切计划就都付诸东流。哪怕自己不是暗杀者出身，也知道在暗杀对象死亡之前，不能随便做多余的事情。
矛头对准熟睡的赫蒂，位置是比心脏更稳妥的大脑，心脏的位置可能因为种族不同而出现变化，大脑却不会藏在别的地方。
没有丝毫犹豫，依蒂丝猛地突刺，长枪穿过赫蒂眼窝，直接钉在床上。
刺破眼球以及贯透骨骼的手感传入手中，和想象中一样，鲜红的血液四散纷飞，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赫蒂全身不可遏制的抽搐起来，四肢反曲，企图挣扎，但依蒂丝根本不给予赫蒂反应时间，用里扭转长枪，彻底破坏赫蒂的大脑。
仅仅只过了不到十秒，赫蒂停下抽搐，全身瘫软下去。
有些顺利过头了。
无视旁边睁开眼睛的红发宠物，依蒂丝微微皱起眉。
最开始还以为会和赫蒂战斗一番，就这么结束，实在让人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甩掉冈格尼尔上的血迹，依蒂丝自顾自的喃喃。
「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么……」
「咿呃！」
由于依蒂丝制造的动静太大，躺在赫蒂身边的红发宠物从睡梦中惊醒，而这只红发宠物在发现赫蒂浑身浴血，并且依蒂丝就站在床边时，嘴中不受控制的发出悲鸣。
依蒂丝把长枪指向红发少女。
「下一个到你了。」
自己原本打算取回身份后一个个好好的折磨这些叛徒，但现在怒火已经涌上大脑，先顺手除掉几个也没什么不好。
跪坐在床上，红发女性拼命辩解。
「不、不要！主人，我是被逼的，我还是您忠实的狗，我只是暂时服从这个女人的命令！」
一边说着，红发女性还一边嫌弃似的把赫蒂的尸体推到床下，接着用一副仿佛要哭出来的谄媚笑容，凑到依蒂丝身前。
「您一定很累了吧，我……我现在就来服侍您。」
「已经晚了。」
没有丝毫怜悯，依蒂丝前刺冈格尼尔，准备一击贯穿红发女性的胸膛，但就在长枪即将命中女孩的时候，冈格尼尔不受控制的朝旁边偏移，从女孩身边擦身而过。
敌袭。
并非依蒂丝手下留情，也不是有什么武器挡在了女孩面前，而是一种如同牵线木头般，仿佛身体不再是自己身体的感觉。
下意识的，依蒂丝想要向后跳到墙根处，但身体却仅仅只是朝后跳开一小步，仿佛深陷泥泽，任何行动都受到异常强大的阻力。
也就是这时候，跪坐在床上的红发少女全身散发出异常氛围，刚才的恐惧与谄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魅惑与从容，慢慢从床上爬起，就像视依蒂丝而不见般，异常悠闲的坐到床边。
然后，红色的眼眸瞥向把长枪指向自己的依蒂丝。
「停下。」
明明是不具威严的、甚至可以说软绵绵的声音，但却具有让人服从的魔力，即便依蒂丝再怎么催动身体，长枪都无法移动分毫，如同灵魂钻进了一具木头制作的容器，根本不具备行动能力。
精神魔法。
尽管思维保持清醒，除了双腿和手臂外的肌肉也能正常活动，但依蒂丝依然确信，自己是被精神魔法所控制，眼睛根本无法从红发女孩——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赫蒂——的身上移开
「果然，你和克莱拉说的一样，不会轻易放弃夺回地位，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溜进这里，萨麦尔又为什么没有守在我身边，但这不会影响你失败的结局。」
要想办法争取时间，摆脱精神控制。
依蒂丝抛出了问题。
「你应该已经死了。」
「确实……我刚才已经死了。我该夸奖你的手法干净利落吗？疼痛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不见。」说话的同时，赫蒂站起身，拨开依蒂丝的冈格尼尔，一步步走到依蒂丝面前，「至于我为什么还活着，因为我只是寄居在这具身体，真正的我已经被珊多拉——另一位堕天使带回主城了。」
停顿了片刻，赫蒂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可惜这具纯种的身体没办法再利用，之后几天只能用这个下级吸血鬼做容器。啊，忘记说明最重要的事情，凡是被我种下种子的人，我都可以在现有容器死亡后寄生在她们身上，这座宅邸的所有宠物都留下了我的印记，所以你杀不了我。」
「那就连宅邸一起毁掉。」
「呵呵呵……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即便你身体里寄存了强大的灵魂，只要我不把精神魔法直接作用在你灵魂上，就不会被她察觉，而精神魔法里也有只需要对方看着自己眼睛，就能控制对方肉体的魔法，所以——」
赫蒂食指挑起依蒂丝下巴，接着后退到距离依蒂丝两公尺外的床边。
「自裁吧。」
如同中了魔咒，依蒂丝不受控制的调转枪身，让枪尖对准自己的脖子，接着一点一点的朝脖颈刺去。
十分缓慢，却又无法遏制的速度。
赫蒂扯了扯嘴角。
「本以为能看见你绝望的样子，结果到死都这么冷静么，无聊，快点结束这一切吧，换了个新的身体，一会儿还要给佩西亚伯爵重新附加魔法。」
对依蒂丝失去兴趣，赫蒂打了个哈欠。
只不过，依蒂丝没有像赫蒂想象中的那样，用母亲的遗物自杀，而是趁赫蒂放松的时候，猛的把长枪突入赫蒂胸膛。
四肢被控制，那么就靠其他能动的地方挣扎，就像伊丝在鲜血狂暴中对抗自己时采用的方法那样，只要受到足够大的刺激，身体的应激反应就能制造出机会。
所以自己只需要模仿伊丝的做法，用尖牙洞穿舌头即可。

第四十一章 沦陷

所以自己只需要模仿伊丝的做法，用尖牙洞穿舌头即可。
强忍着舌头上传来的让人浑身激灵的剧痛，依蒂丝大口喘息着，一点点的送出长枪，而赫蒂只能睁大双眼，表情随着长枪没入扭曲起来，与依蒂丝一样，控制不住的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你……」
「……忏悔吧。」
并不是杀死赫蒂，而是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对方，杀死赫蒂会使赫蒂寄生在别的宠物身上，那样相当于暗杀失败，所以自己要在不杀
掉赫蒂的前提下解决一切。
比如带着赫蒂暂时离开伯爵邸，等精神魔法的控制效果消失，再回到自己的父亲大人面前，所以为了让赫蒂失去反抗能力，必须要把她折磨到失去与自己对抗的想法。
首先是手掌，然后是双脚和小腿，直接砍掉会导致出血过多死亡，依蒂丝仅仅只用冈格尼尔枪尖制造穿刺伤。赫蒂的惨叫成为最有效的兴奋剂，舌尖传来的剧痛在此刻化为甘露，浓重的血腥味和熏香混合在一起，放在以前令人皱眉的气味现在却令人愉悦不已。
精神逐渐染上疯狂之色。
直到一连串脚步声响起。
伴随急促且焦急的笃笃声，一个留着利落白色短发，莫约三十岁的血族男人走进房间。
男人的视线很自然的落在不断把长枪刺入赫蒂身体，脸上写满疯狂之色的依蒂丝身上。
「薇尔？你在做什么？」
「七十一、七十二……」
「薇尔！」
佩西亚伯爵的大喊令依蒂丝回过神，微微扭头，身下的赫蒂早已一动不动，变成一团看不出原貌的肉块。
「父亲……大人……？」
「父亲，不要相信那个怪物！」
像是刚刚追上佩西亚伯爵，一名宠物——现在是赫蒂出现在依蒂丝视野，依蒂丝下意识想要投掷出冈格尼尔，但才刚刚举起长枪，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这并非被精神控制，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一种什么东西被剥落，遗失了的感觉。
再然后，视野渐渐变为黑白双色，扭曲、歪斜、融合，最终化为一团什么也不是的东西，紧跟着身体逐渐失去力量，依蒂丝如同坏掉的人偶般，直挺挺的倒在地面。
当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的时候，弱的灵魂会被强的灵魂吞噬，即便强的灵魂什么也不做，弱小的灵魂也会自行消散。依蒂丝的灵魂本就岌岌可危，而刚才精神的大幅波动与肉体的剧烈消耗更是超负荷运转。
「薇尔、薇尔！」
看见依蒂丝倒在地上，佩西亚伯爵一步跨到依蒂丝身边，将依蒂丝从地上扶起。
占据了另一个宠物身体的赫蒂趁机挤开士兵，急匆匆跑到佩西亚伯爵身边。
「父亲，看着我！」
「滚开！」
如果放在平时，佩西亚伯爵一定会注意到赫蒂用语上的异常，但现在他只是一把将赫蒂推倒在地，横抱起依蒂丝，带着士兵慌忙跑出房间。
由于依蒂丝的过度折磨，哪怕赫蒂已经换了新的身体，精神上的痛楚也依旧残留在体内，被推倒的赫蒂挣扎了许久，从地毯上爬起，望着佩西亚伯爵离开的方向，扯了扯嘴角。
「……最终还是会落到我手上。」
◇
如同躺在无人的荒野，冰冷的感觉从脊背传来，依蒂丝下意识想挪动双腿，但双脚却异常沉重。
无法移动的不止是双脚，就连眼皮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依蒂丝只能忍耐着背后传来的刺骨寒冷，等待身体慢慢恢复力量。
比起连痛觉都感受不到的灵魂空间，现在自己好歹能感觉到『冷』的存在，身体反馈的触感让依蒂丝明白，自己还掌控着身体。
死寂的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依蒂丝终于恢复力量，缓缓睁开双眼。
昏暗的火光、蜘蛛网、铺满地面的干草、组成墙壁的铁质栅栏以及绑在脚踝上的锁链与铁球，这些组成了依蒂丝视野的全部。
由于才醒来不久，大脑还不够清醒，依蒂丝花了一小段时间才理清自身所处的环境和状况。
「……功亏一篑么。」
低声喃喃消失在冰冷的牢房中，依蒂丝打算从储物魔法中拿出武器。
——失败了。
「感受不到魔力，魔法束具么。」
视线落在脚踝处的锁链上，这样的锁链具有持续扣除魔力的效果，由于价格昂贵，只会使用在地位高贵的囚犯身上，自己以前经常拿它捆绑宠物，结果自己成了被使用者。
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自己暗杀失败，沦为阶下囚了吧。
昏迷之前，自己看到赫蒂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如此结果，尽管从赫蒂的话里推测，她更换身体以后应该要重新对父亲使用精神魔法，但很明显，这个魔法并不复杂，不然自己就不会出现在佩西亚家地下的地牢里。
「啧。」
咋了咋舌，依蒂丝忍耐着魔力枯竭带来的虚弱感，缓缓从地上站起。
「没有直接杀死我，应该是受到了某种阻碍，又或者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处理。」
不论哪个都不容乐观。
「但只要我还活着，就总有一天会让你感到后悔。」
冷哼一声，依蒂丝费力的拖着脚铐，走到牢笼门前，观察周围状况。
铁质栅栏意味着这里是地牢的最底层，外面至少有一整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把守，只有得到佩西亚伯爵许可的人才会被准许出入。
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几乎不可能逃出去。
「只能等父亲大人来了以后好好解释么……」
老实说，依蒂丝不喜欢这样的解决方法，虽然她很听佩西亚伯爵的话，但并不代表她喜欢在佩西亚伯爵面前撒娇。
从依蒂丝九岁以后，她在佩西亚伯爵面前就逐渐变成一本正经的淑女，除了礼节需要以外，佩西亚伯爵甚至很难与依蒂丝发生身体接触，有些时候，佩西亚伯爵甚至很羡慕蕾菲娜她们这样的宠物，因为她们可以随时随地的接近依蒂丝，并且不会被依蒂丝讨厌。
「除了父亲大人，那家伙也可能会来……不。」
依蒂丝摇了摇头。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简直有辱洛伊丝薇尔之名。
从决定背负『佩西亚』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后，自己便不该再有任何懦弱的想法，事实是，自己也确实做到了，并且贯彻到让周围人敬仰的程度。
「五年……不……该说是六年前么……」
（9/46）

第四十二章 困惑与救援

六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依蒂丝会蜕变为杀伐果决的伯爵长女，所经历的仅仅只是普通的成长。
伊丝虽然说过，依蒂丝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堕魔者印记，但『现在的样子』，是指依蒂丝的嗜虐癖好，倘若没有堕魔者印记存在，依蒂丝也只会缺少把不满发泄在奴隶身上的恶习，依旧具有一名领主所该有的气质，果断、冷静、富有主见且魅力卓绝。
回想起没什么波澜的成长过程，依蒂丝嗤笑一声。
「相比起来，蕾菲娜的经历更让人觉得有趣。」
自己无非是因为堕魔者身份，注定很早死去，被家族里的人当做可怜虫，并且随时准备让自己的子嗣继承佩西亚家主之位，得益于此，自己变的拥有主见，并且决不允许其他人干涉自己的意志，所谓的偏执也就由此孵化，不允许退让，不能依靠他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多嘴多舌的家族旁支闭嘴。
于是性格渐渐变得任性，加上日益暴躁的影响，敢于议论自己的人无一不以各种罪名遭到处决，等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没有人再投来可怜与嘲笑的目光，不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只能回答「是」，如果不同意见或者无法做到，那就必须得到惩罚。
这就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成长经历。
无聊到仅仅几句话就能概括。
当然，依蒂丝也没觉得不好，这才是自己应当拥有的人生，过去如此，以后也理应如此，自己决定的一切不容外人反驳，同样的，自己也不会舍弃这份努力争取来的尊严——现在已经和呼吸一样自然，例如伊丝一直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找叔父借兵，采用更加稳妥的方案，自己的回答是不能舍弃贵族的荣耀，现在回想起来，说成不能舍弃个人尊严更合适。
寻求他人帮助意味着自己的能力不够，而能力不够又会给他人落下口实，即便自己现在已经不再被堕魔者印记束缚，过去留下的伤痕也依旧时刻提醒着自己。
「更像在和软弱的过去做告别。」
自嘲的笑了笑，依蒂丝尝试拉动脚踝处的锁链——没有任何反应，除非自己做出壮士断腕的豪举，将整个左脚砍下，不然魔力就永远处于枯竭状态。
「可惜没有锋利的东西。」
瞥了一眼牢房，这里除了干草以外什么也没有。
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先休息片刻，养足体力吧。
坐在干草堆上后，大脑里不自觉浮现出最近发生的事情——占据自己身体的人，也就是伊丝，明明是一个连堕天使都可以轻易战胜的人，在发现身体里寄居着另一个灵魂后，不仅没有绞杀对方，还一副想要帮助别人的样子。
让人难以捉摸。
换做自己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抹杀妄图占据身体的人吧。
不过依蒂丝也知道，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好人，因此一开始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发现堕魔者的印记被抹除，并且当面被伊丝反驳后，依蒂丝才逐渐正视起伊丝。
放在平时，光是反驳自己就足以被自己处决，可自己拿伊丝没办法，只能用语言说服对方，尽管最终的结局是双方互不相让，互相无法认同对方的做法，但伊丝却理解了自己的坚持，被理解的感觉不论何时都让人舒心，对自己而言更是如此。
会放任自己用这具身体进行暗杀，也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
不过……那个人为什么会陪自己玩这种争夺位置的游戏？事实上，自己没有能给她的东西，她也不像蕾菲娜那样，是一个需要被人操控，想被她人支配的软弱者，就算想要谋求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又出于善心，不忍心杀死自己，也根本不需要采用这种毫无效率的策略。
「呼……」
小声呼了口气。
或许是想看到自己摔得粉身碎的样子，也可能是抱着看跳梁小丑的心态，当然，还有可能是被自己的固执所吸引，亦或者单纯的仰慕坚定不移的自己。
不爽的感觉闪过脑海，如果是前两者，自己应该正在被嘲笑吧，但哪怕事情重来一次，自己也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计划，不能为了达成目的而忽略手段，倘若自己为了夺回伯爵长女之位而放下伯爵长女的尊严，这样的胜利等同于失败。
正如那些贪图享乐而背叛自己的宠物，不仅毫无尊严，最后还要跪下来乞求自己宽恕。
狼狈、丑陋、令人发笑。
不论是放弃尊严的宠物，还是现在的自己。
但也仅限于『现在』的自己，那些宠物已经无法再站起来，而自己从来没有退让。
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纷乱思绪甩开，依蒂丝深吸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恢复体力的最好办法就是睡上一觉。
只不过依蒂丝才刚刚闭上眼睛，空荡的牢房中便响起一阵金属摩擦声。
嘎嘎嘎嘎嘎——
刺耳的，却给人带来希望的声音。
依蒂丝下意识睁开双眼，看向透入光芒的地方。
地下的厚重金属门被人推开，随之进来的是一位留有紫色侧马尾的少女，少女在四下眺望一阵后，很快发现了依蒂丝，急匆匆的跑来。
「主人！」
依蒂丝从干草堆里站起身。
「蕾菲娜么，你怎么在这里？」
「我买通了这里的士兵——不，把守这里的士兵原本就认为您才是真正的佩西亚小姐，我只是给予了他们效忠您的机会，现在他们已经把背叛您的士兵支开，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说话的同时，蕾菲娜用戴着金属手套的双手强行拉开牢房的铁栅栏，由于前段时间的特训，蕾菲娜已经从12级变为15级。
把依蒂丝从牢房里拉出，蕾菲娜准备直接带领依蒂丝离开，但依蒂丝却停在原地。
「我身上有魔法束具，跑不了很快。」
「那群混蛋居然对您使用魔法束具……」
一边说着，蕾菲娜一边蹲下身，双手握在锁链两端，准备强行把拴着铁球的锁链扯断。
「等等，魔法束具被破坏会让使用者有所察觉，把刀给我。」
「您要……？」
蕾菲娜的视线落在依蒂丝左脚，像是理解了什么，脸色变得糟糕起来。
「不行！我不能让您做这种事！」
依蒂丝想做的事情很简单——把左腿斩断。
依蒂丝皱起眉。
「你在犹豫什么？那群士兵争取不了多长时间，逃出去的路上会遇见其他人阻挠，我必须让自己有自保能力。」
受到的伤可以用魔法药治好，但如果不把魔法束具解除，自己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蕾菲娜却固执己见，没有听从依蒂丝的命令，直接蹲下身，把依蒂丝背了起来——还有拴着铁球的魔法束具。
「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明明违抗了自己的命令，蕾菲娜脸上却充满放心似的笑容。
依蒂丝冷哼一声。
「城里的士兵不会放任我们离开。」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准备？又有什么可以作为准备的东西？自己留在外面的死士吗？一百多人的死士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即便如此，蕾菲娜也还是背着依蒂丝离开牢房。
如同蕾菲娜说的那样，把守牢房的士兵们只是站在原地，对依蒂丝行海鲁恩特军礼，没有任何阻挠依蒂丝的迹象。

第四十三章 援助的报偿

两人很快来到外界，佩西亚家地牢的出口除了直连佩西亚宅邸，还有一处连接在后院山坡上，蕾菲娜走的便是较为安全的山坡上的门。
时值深夜，凭借吸血鬼的夜间视力，包括瞭望塔在内，依蒂丝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士兵。
「把守这里的士兵呢？」
「他们全部去围剿召唤出来的怪物了，卡米拉在城外准备了马车，我马上就能带您离开埃尔汀城。」
「怪物？卡米拉？现在距离我昏迷过了多久？」
「只有半天，怪物是伊丝小姐给我的叫做『帝国恩赐』的道具，使用以后可以召唤很强的石头魔物，伊丝小姐说石头魔物至少可以争取五分钟时间，所以我就趁这个机会来救您。」
「为什么是卡米拉准备马车？切西尔和艾琳在哪？」
依蒂丝的问题让正在奔驰的蕾菲娜停顿一瞬。
「……她们被士兵抓住，现在应该在冒充者手中。」
「啧。」
……
花了近半小时，蕾菲娜终于背着依蒂丝来到城门处。虽然依蒂丝并不算重，但算上铁球，就是一项异常沉重的负担，到达城门时，蕾菲娜已经满头大汗，呼吸也异常急促。
「那边的！是谁！」
一队吸血鬼士兵准备围上来，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的缘故，城门正在慢慢合上。
被关上就糟糕了。
没有犹豫，蕾菲娜捏碎一直握在手中的一枚水晶。
紧接着，一个全身被绿色火焰包裹，身高超过五十公尺的庞然大物骤然出现，喷吐着火焰的眼眸盯视城门，仅仅只是一脚，便轻松将城墙连带着城门一起踩塌。
「怪、怪物！！！」
「快通知领主大人！」
畏怯着超越想象的力量，准备围上来的士兵如同老鼠般逃窜，蕾菲娜趁此机会，爬上化为废墟的城墙，艰难却毫无畏怯的跑出埃尔汀城。
马车如约而至，迅速赶到蕾菲娜身边。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玛丽与卡米拉，后者瞥了一眼蕾菲娜与依蒂丝。
「真狼狈，快上来吧。」
「蕾菲娜小姐，我来帮您！」
连忙站起身，玛丽帮助蕾菲娜一起把依蒂丝拉进车厢。
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闪亮着红色光芒的佩西亚之塔射出一道耀眼光芒，将大肆破坏的石巨人轰成碎片。
……
安全抵达郊外的密林，马车缓缓停下，魔导妖精形态的伊丝与此前负责控制死士的宠物一起迎上来。
「卡米拉，怎么样？」
「按照姐姐大人说的，把依蒂丝带回来了。」
「是么……那就好，卡米拉呢？没有受伤吧？」
「嗯，守城的士兵被一个石头魔物拦住，没有追上来。」
说完以后，卡米拉走下马车，玛丽与蒂芙尼也跟着从车厢里出来，身上没有受伤迹象。
「主人大人，依蒂丝小姐身上的伤已经被蒂芙尼治好了哦~」
比起玛丽的开朗表情，蒂芙尼不满的噘着嘴。
「很苦。」
「好了好了，之后会慰劳蒂芙尼，现在先忍耐一会儿。」
摸了摸蒂芙尼的头，伊丝总算看到最后走出来的蕾菲娜与依蒂丝，后者身上的魔法束具在路上时就已经被破坏，只剩下紧紧锢在脚踝上的铁铐。
「那么，姐姐大人，我先去里面换身衣服。」
「我也一起~」
「全是血……」
依蒂丝因为残杀赫蒂，导致身上到处沾染着血迹，而卡米拉三人，尤其是蒂芙尼与依蒂丝发生了肢体接触，原本干净的衣服也变的充满血腥味。
「嗯，另外两辆马车就在森林里面——」
「让我带这三位小姐去吧。」
说话的人是目前除了蕾菲娜以外，唯一剩下来的宠物，没有多想，伊丝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让她带着卡米拉三人前往森林里的据点。
位于森林边缘的空地立即寂静下来，从伊丝所站的位置，刚好能俯瞰星空下立于平原的埃尔汀城。
虽然很想询问依蒂丝事情经过，但很明显现在并不适合发问，伊丝故作轻松的转过身，不去看依蒂丝。
「我们也进去吧。」
依蒂丝脸上闪过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狼狈……你应该想这么说吧？」
「嗯？」伊丝回过头，「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要安排马车在城外？」
是想说自己救她其实是想事后嘲笑吗？
伊丝有些伤脑经，视线看向搀扶着依蒂丝的蕾菲娜。
「是蕾菲娜拜托我，我才让卡米拉把马车停在城外，那个道具也是我上午就交给蕾菲娜的东西，并非我临时起意。」
伊丝的话让依蒂丝看向蕾菲娜，蓝色的眼眸中有着愠怒。
乞求别人帮助摆脱困境，这样的事情对依蒂丝来说应该是一种耻辱吧。
继续下去蕾菲娜说不定会被依蒂丝讨厌，事实上，蕾菲娜也以一种仿佛知道自己要被如何对待的表情，怯弱的低下头。
「当然，我没有无偿接受蕾菲娜的请求，我们已经事先商议好，等你拿回伯爵长女的位置，你必须说服佩西亚伯爵，在五年内共交付我相当于领地半年收入的金币，即便你不能说服佩西亚伯爵，等你成为佩西亚伯爵以后，你也必须照样执行。」
「诶？」
蕾菲娜猛地抬头，嘴中漏出可爱的惊疑。
这也理所当然，伊丝根本没向蕾菲娜索要过报酬，所谓的代价，只是随口瞎编而已。
以依蒂丝的性格，不会白白受人恩惠，所以只要让她觉得自己也有利可图，并且不像随口所说即可，这就是伊丝为什么索要如此夸张报酬的原因。
要让依蒂丝认为这只是合作，并非施舍。
不知道伊丝所想的蕾菲娜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在蕾菲娜眼中，伊丝的举动是在把她推下悬崖。
依蒂丝收回愠怒之色，转而用十分危险的目光看向伊丝。
「这笔钱对你有什么意义？你应该不缺少钱。」
「不缺少钱要看平时怎么用钱，以我现在的积蓄，过普通人的生活当然完全不愁，但你也看到，我经营着一家酒馆，我的目的是让玛格丽特遍布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以这个为前提，领地半年的税金只是杯水车薪，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的能力，我会索要更多。」
之前在玛格丽特的时候，依蒂丝确实听芙兰说过开更多玛格丽特酒馆的计划，伊丝现在则是把所谓的计划夸大一番。
依蒂丝沉默了片刻后，轻哼一声。
「……哼，既然已经谈成，我也就不多加指责，但这样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好、好的！」
意识到依蒂丝的态度发生逆转，蕾菲娜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对伊丝递出感激目光。
（10/46）

第四十四章 佩佩

「喂喂……现在根本不是下棋的时候吧，换做我的话，早就已经着急的不知所措了。」
在据点附近用过异常简单的晚餐后，回到马车的依蒂丝提出了下棋要求，伊丝忍不住做出以上发言。
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的依蒂丝挥了挥手，命令坐在车厢里的蕾菲娜搬来小桌。
「你是你，我是我，过分着急会让能做好的事也做不好，现在的情况需要我冷静梳理，」
「不……你看起来完全没有着急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个伯爵长女的话，自己都要说「你其实只是想下棋吧？」这样冒昧的发言。
「快把棋子摆好，我想我已经有打败你的实力了。」
「如果你觉得现在下棋没问题的话。」
耸了耸肩，伊丝跟着把棋子摆上棋盘。
和以前一样，伊丝把先手让给了依蒂丝，依蒂丝把兵进到A4与D4，接着让B1的马跳到C3。和以前的路数完全不同，过去依蒂丝总是最先把王后拿出来，今天却采取了防守姿态。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内心想法，依蒂丝露出稍显得意的神情。
「这两天我仔细思考了之前失败的原因和恶手，稍微反省了一下问题，最终做出了现在的结论——对付你应该用慢慢蚕食棋子的策略。」
你也会反省吗？
虽然想这么说，伊丝临时换了一套措辞。
「我倒希望你把这种想法用在对付赫蒂身上。」
嘴上回应着依蒂丝，伊丝却不再有以前的余裕，依蒂丝的棋艺比之前有了很大进步，如果自己再以玩玩的心态应付依蒂丝，结局只会是失败。
「是么。」依蒂丝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或许如此，但我不会借助别人的力量，棋局上追求的是胜利，和必须选择手段的现实是两码事。」
一边说着，依蒂丝一边将马移动到再走两步就能将杀国王的位置，伊丝准备用车吃掉，但手移动到中途又突然停下——如果吃掉依蒂丝的马，自己的防线就会出现很大缺口，而车也将被依蒂丝守在后面的象吃掉。
已经是很有计谋的路数了。
没有踩上依蒂丝制造的陷阱，伊丝选择回避。
「刚才一直没有问你，暗杀的结果——我是说详细经过怎么样？」
「如你所见，失败了。」依蒂丝食指轻轻敲着棋盘，「原本已经暗杀成功，但赫蒂可以寄生在种下精神之种的人身上，更具体一点说，我杀死的仅仅只是容器，就算把肉体彻底破坏，她的意识也可以转移到另一个容器里，无法彻底杀死她。」
「怎么会！那不是没办法了夺回地位了吗？」
之前一直在旁边观看棋局，沉默不语的蕾菲娜担心的看着依蒂丝。
依蒂丝瞥了一眼蕾菲娜。
「把所有容器——」
「你该不会说把所有被种下种子的人杀死吧？」
发言被伊丝打断，依蒂丝先是皱起眉，吃掉伊丝过于突进的兵，然后又继续解释。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不介意把那群背叛者全部处理掉。」
潜台词是做到不到。
「至于之后的计划，我要在两天后，父亲大人出兵北伐的时候出手。」
「趁佩西亚伯爵不在，再次暗杀留守的赫蒂吗？」
「我不觉得赫蒂会留在宅邸，她的目的是削弱佩西亚领的实力，为了不让父亲在己方不敌时选择及时止损进从而撤退，她一定会跟在父亲大人身边，唆使父亲大人亡命一搏。」
「最后的结果不也会变成今天的样么。」
赫蒂有寄生在其他人肉体上的能力，杀死了在外面的赫蒂，宅邸里留下的备用容器就又会被赫蒂启用，最后还是白费功夫。
「不，被赫蒂种下精神之种的人全部是我留在宅邸里的『无能者』，她们既不懂魔法也不会战斗方面的事情，连为战局出谋划策都做不到，远征这样的苦差她们的体力根本不支持她们参加，在计划的关键时刻，赫蒂不会给自己增添累赘，把那群宠物也带上。
赫蒂之前更换身体的时候提过，她必须再给父亲大人附加一次精神魔法，所以我认为只需要杀死外面的赫蒂，父亲大人就会摆脱精神控制，从而听从我的话，接着我会让父亲大人出兵，围剿宅邸里的赫蒂，当然，为了避免父亲大人再次被精神控制，我会让父亲大人佩戴能够断绝精神魔法影响的饰品。」
听上去是完美无缺的计划，可问题是怎么才能冲入军队杀死赫蒂？
依蒂丝、佩西亚伯爵、赫蒂三人站在一起时，佩西亚伯爵只会相信赫蒂的话，如果依蒂丝带人在两天后刺杀赫蒂，面临的将不止是赫蒂与佩西亚伯爵，还有成千上万的佩西亚领士兵，宅邸的护卫认识依蒂丝不代表领内的所有士兵都认识，在那群士兵眼中，依蒂丝只是一个妄图杀死伯爵之女的暗杀者，结果会怎样可想而知。
伊丝把内心想法说出去以后，依蒂丝沉默了很久。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做最后的尝试，让死士作为肉垫吸引军队注意，然后从防守薄弱处突击。」
说起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和自杀没区别。
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伊丝不耐的用指节轻轻敲着桌子。
即便依蒂丝顽固又不可爱，但自己还是不想看她去送死。
让人心生焦躁。
依蒂丝继续移动棋子。
「如果不阻止赫蒂，等父亲大人率领士兵出征极北之地时就为时已晚，父亲大人培养出来的家底会在一夜间化为乌有，最后连本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我可以不在意士兵的死活，但父亲大人只有一个，即便他现在认不出我，他也是我的父亲。」
「……那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埃尔汀城在佩西亚领中部，军队从埃尔汀城开拔到极北之地，至少要花五天时间，佩佩可以让死士提前埋伏在军队的必经之路上，选择对自己一方优势的地形。」
「佩佩？」
依蒂丝挑起眉，蕾菲娜也跟着看向伊丝，眼中充满惊讶。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伊丝敷衍的干笑。
「啊·哈···哈……一直『你』『你』的称呼，总觉得很不礼貌，直接叫依蒂丝的话，你看，我不是叫伊丝吗？名字相似的话会很拗口，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用更特别的称呼，一时顺口，就叫佩佩了。」
「如果说话的人不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东西会变成一具尸体。」
脸上看不出生气还是愤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依蒂丝移动象，继续蚕食依蒂丝的棋子。
伊丝小心翼翼的窥探依蒂丝的脸。
「所以同意了？」
「我似乎还欠你一个条件。」

第四十五章 绝望的旋涡

「我似乎还欠你一个条件。」
是指最开始下棋时，依蒂丝输给自己的赌约吧，如果依蒂丝赢了，每天的活动时间就增加到七小时，而如果自己赢了，依蒂丝便任由自己处置。
虽然把『任由自己处置』这个看似诱人的条件用在这里十分浪费，但其实自己没什么需要依蒂丝付出的地方，哪怕内心很想看到依蒂丝说的，让依蒂丝学汪酱或者喵酱叫的场景，自己也不会真的说出口，最多只会脑补一下。
就用在这里，给依蒂丝一个台阶吧。
伊丝无奈的挥了挥手。
「是是，那以后我就叫你佩佩，代价是赌约一笔勾销。」
「成交。」
依蒂丝以一种仿佛想到了什么坏主意般的笑容同意。
总觉得上当了。
把脑海里的想法甩开，伊丝继续之前的问题。
「所以我刚才的说法你怎么看？等几天再执行计划，让死士埋伏到更有优势的地形，对了，忘记说还有那四只长老级的冰霜巨人，多等几天，它们说不定就恢复到可以战斗的程度，也算是一群不俗战力。」
即便如此，也只是晚几天赴死而已，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但自己就是不想看到依蒂丝死亡的样子，就像世界末日到来时，仍拼命往地下钻的人一样，伊丝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寻求心理安慰，试图从不可能中找到一丝希望。
比如依蒂丝突然懂得变通，或者终于顶不住压力，不再一意孤行，转而寻求自己的帮助，伊丝知道这不可能，却就是会这样想。
「主人，我也认为您晚一些发动袭击更好。」
蕾菲娜在一旁帮衬，依蒂丝用稍微有些意外的眼神看了一眼蕾菲娜。
「之前在地牢的时候我就想说，蕾菲娜，你最近变得敢反抗我了。」
「可……」
蕾菲娜低下头。
伊丝连忙插入话题。
「蕾菲娜只是在帮你，与其说反抗，更像在出谋划策吧？」
「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依蒂丝的轻哼让蕾菲娜肩头一颤，「我想你应该不会说出让我放弃贵族荣耀的话。」
「是……」
见到蕾菲娜点头后，依蒂丝才拿起象。
「能增加胜算我当然乐意，不过我劝你还是专心把注意力放在对局上。」
终于，依蒂丝吃掉了伊丝的王后。
看到皱起眉沉默不语的伊丝，依蒂丝催促道。
「该你了。」
「唔……」
再继续下去自己就输了。
棋盘上全是依蒂丝控制的白子，自己手中只剩下国王、象与车。
只剩三个棋子，几乎不可能取胜。
「……你真的不考虑让我帮你吗？」
「不考虑，另外我也劝你别自作主张去摆平一些东西，那是对我的侮辱，我并不是去赴死，而是在抓住获胜的机遇，让死士和冰霜巨人制造混乱，自己再凭借纯种的身份混进士兵。
对那群士兵而言，伤害纯种是死罪，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我则可以趁乱走到赫蒂面前，虽然同时击败父亲和赫蒂有难度，但也并非完全做不到，离开了埃尔汀城，父亲大人就几乎不能用佩西亚之塔发起攻击，赫蒂也只是单纯凭借精神魔法战斗，缺乏威胁我的手段。」
「嗯……」
虽然胜算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伊丝沉默着移动棋子，把最后的车移动到依蒂丝国王面前，形成将军。
依蒂丝理所当然的用国王反吃伊丝近距离贴过来的车。
于是伊丝只剩下一个国王。
不过。
「和局了。」
伊丝宣告了结束。
逼和。
国际象棋中禁止国王走到会被对手棋子吃掉的地方，而如果无子可走，国王没有被将杀，却又无路可逃的时候，就会被判定为平局，这一手被叫做逼和。
「啧。」依蒂丝咋了咋舌，「你这家伙，为了胜利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这可不能算胜利，顶多只是没输，而且棋局上只追求胜负，不计较手段，和现实是两码事，这是佩佩你说的。」
「算你赢了。」
把手中的棋子洒到棋盘上，依蒂丝重新摆盘。
「还要下吗？六小时已经到了。」
看到依蒂丝没有太沮丧，伊丝放心的开起玩笑。
伯爵长女顿了一瞬。
「是么？那就把身体拿去吧，但这不影响对局，我会用魔导妖精指挥蕾菲娜，让蕾菲娜帮我移动棋子。」
「没问题。」
只不过，正当伊丝准备拿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车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人大人，不、不好了！」
是玛丽的声音。
伊丝立即停止摆盘，钻出车厢，玛丽正用一副十分焦急的神情，急匆匆的朝自己赶来。
「玛丽，怎么了？」
「那位小姐准备带死士们悄悄离开，结果被卡米拉小姐发现，和卡米拉小姐还有蒂芙尼打起来了！」
玛丽说的『那位小姐』是指之前带着卡米拉、玛丽以及蒂芙尼换衣服的宠物少女。
意识到玛丽所指，和伊丝一起走出车厢的蕾菲娜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同样走出车厢的依蒂丝追问。
「是卡洛琳？」
「是……是的，卡洛琳小姐吹响哨子以后，护卫先生们就全部跑向埃尔汀城的方向，我把这件事告诉卡米拉小姐以后，卡米拉小姐说卡洛琳小姐是叛徒，马上过去阻拦，我来通知的时候，卡米拉小姐已经开始和卡洛琳小姐开始战斗了。」
「蕾菲娜，指挥死士的木哨呢？」
依蒂丝深潭般的湛蓝眼眸看向蕾菲娜，蕾菲娜撇开视线，不敢去看依蒂丝的眼睛，紧紧攥着胸前原本挂着木哨的位置。
之前因为要远离死士，和依蒂丝一起执行暗杀计划，蕾菲娜便把操控死士的木哨交给名为卡洛琳的宠物，让负责留守的卡洛琳暂时控制死士行动，后来又因为援救依蒂丝，以及必须随侍依蒂丝左右，一直没机会把木哨要回来，所以现在木哨并不在蕾菲娜手里。
看见蕾菲娜变的难看的表情，依蒂丝紧握双拳，随后又缓缓松开，卡洛琳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夺回地位，但既不想投靠赫蒂，又不想继续跟随自己，所以才把自己最后的家底——一百多名死士——放归埃尔汀城了吧。
「呵呵……真够仁慈……」
没有让这一百多名死士反过来攻击自己，大概是卡洛琳最后的『忠诚』。
依蒂丝的话音刚落，卡米拉与蒂芙尼便慢慢从森林中走出，卡米拉的金发略显杂乱，蒂芙尼衣服上也到处有被树枝挂烂的破损。
卡米拉先是瞥了一眼依蒂丝——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隐藏着担忧——然后把视线放在伊丝身上。
「对不起，姐姐大人，我们没能拦住卡洛琳。」
「对不起。」
伊丝飞上前安慰两人。
「没什么可道歉的，卡米拉和蒂芙尼不需要自责。」
说到底，这和卡米拉与蒂芙尼根本就没有关系。
玛丽小心窥伺着依蒂丝。
「但依蒂丝小姐……」
（11/46）

第四十六章 乌云密布

如果说刚才依蒂丝还有获胜的希望，那么现在可以说已经全部化为泡影，失去了那一百多名死士，依蒂丝手中就几乎没有棋子可用，伊丝说的四只冰霜巨人实际上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第一它们体型庞大，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佩西亚领行动，第二就算它们移动到了埋伏地点，由于过于明显的体型，也很容易被飞龙骑士发现，更不用说它们还有效忠强者的习俗，倘若它们临时倒戈，无异于雪上加霜。
已经一无所有了。
就连玛丽都明白现在的状况，所有人担忧的看向依蒂丝，后者的眼睛被白色留海覆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有种心脏被揪紧的感觉。
伊丝忍不住靠近了依蒂丝与蕾菲娜一些，不止是依蒂丝，这对蕾菲娜来说也是一场灾难，本应由自己掌控的关键物品被叛徒得手，结果导致最后的计划无疾而终，以蕾菲娜的性格，现在的自责、内疚以及负罪感，已经到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程度了吧。
伊丝朝依蒂丝伸出手。
「你——」
扑通。
抢在伊丝开口之前，蕾菲娜面朝依蒂丝，双膝跪在了地上。
无法用语言去奢求原谅，即便自裁也无济于事，但蕾菲娜现在除了下跪以外别无他法，不论依蒂丝现在说什么，降下何种惩罚，蕾菲娜都一定会全部接受吧，哪怕蕾菲娜现在背对着伊丝一行，所有人也都能感受到蕾菲娜的觉悟。
如同暴风雨降临前的平静，周围寂静一片，连夏季的虫鸣都低不可闻。
沉默了许久，依蒂丝淡漠的吐出回答。
「……起来。」
「主、主人？」
蕾菲娜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既有不可思议，又有些许畏怯。
依蒂丝的声音里多了几丝不耐。
「我让你站起来。」
「是……」
如依蒂丝所说，蕾菲娜从地上站起。
「这并非你的过错，只是计划上的漏洞，不论换做谁站在你的位置，木哨都会被卡洛琳带走，无需自责。」
该说不愧是那个依蒂丝吗……
伊丝稍微松了口气，原本自己已经打算在依蒂丝宣判的时候站出去为蕾菲娜说好话，现在看来，依蒂丝还没有因为绝望无差别的拿下属发泄情绪。
正如依蒂丝说的那样，木哨被卡洛琳利用只是计划上的漏洞，实际上和蕾菲娜没有任何关系，木哨落到卡洛琳手中这一行为无法回避，而蕾菲娜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收木哨，也是为了早点把依蒂丝救回来，真正该受到惩罚的应该是卡洛琳。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惩罚蕾菲娜吧。
不过这却使伊丝更加担忧依蒂丝，如果依蒂丝拿蕾菲娜出气，内心多少会好过一些，以现在的绝望状况，让依蒂丝一个人承担，就算一蹶不振也不无可能。
而且进一步的，伊丝也彻底对依蒂丝拿回伯爵长女之位失去信心，依蒂丝手中已经没有可以派上用场的棋子，仅仅只有她和蕾菲娜两个人，任何计划都不可能在缺乏人手的时候成功，除非神明降下灾变，用天灾制造混乱，但谁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天灾上。
同样清楚这一点，蕾菲娜在站起来后，想要伸手安慰依蒂丝，却又因为身份差距，伸出去的手只是停在半空。
「可是主人您……」
「是想说之后该怎么办么。」
依蒂丝脸上看不到愤怒或者颓丧的神色，相反，还有着一丝想通了的明朗，她看似轻松的摆了摆手。
「确实，现在已经到无子可用的窘境，但一切还没有结束，没有棋子不代表我已经失败，只要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那天，就一定会继续抗争下去。」
是在影射刚才的棋局吧。
不过现实和棋局是两回事，棋局上陷入无子可用的时候可以用逼和手段，但现实却不会有同样的规则，就算赫蒂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等她的任务结束后，会把伯爵长女的位置还给依蒂丝，留给依蒂丝的也将是一个被拔掉牙齿、并且饥肠辘辘的破败之地。
培养起来的领兵在北伐中消耗殆尽，紧跟着失去丈夫的家庭没了收入来源，一家人全部沦为难民，然后因为佩西亚之塔无人掌控，导致粮食供应不足——即便是『红色莴苣』，也存在生长周期——进而经济崩坏；又因为士兵稀缺，治安也跟着变差，部分吃不上饭的难民变成强盗，依蒂丝手中又缺少士兵围剿，强盗又进一步摧毁岌岌可危的制度，形成锁死的闭环。
加上依蒂丝在争夺伯爵长女之位中败给赫蒂，于是被领地里的其他贵族当做话柄，接着那些早就心怀不满的贵族联合起来让依蒂丝下台，依蒂丝又肯定会反过去消灭叛乱者，二者持续战争，最终把佩西亚领变成战乱之地。
只不过，从依蒂丝刚才说的「只要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那天，就一定会继续抗争下去」来看，依蒂丝似乎放弃了袭击军队的计划，准备把报复放到未来。
伊丝下意识追问。
「那之后该怎么做？」
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如果现在不阻止佩西亚伯爵北伐，以后就没有机会可言。
赫蒂的目的是削弱佩西亚领的力量，等佩西亚领的力量消耗一空后，赫蒂就会离开佩西亚领，回到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恶魔族巢穴，到那时，依蒂丝就算想复仇也找不到目标。
简而言之，没有『以后』可言。
依蒂丝湛蓝色的眼眸看向伊丝。
「你在说什么？该做的事情不是很明显吗？」发现伊丝一副不解的表情，依蒂丝继续补充，「除了阻止父亲大人北伐，已经没有其他路可选。」
「可你已经没有死士了。」
「所以呢？因为没有死士，我就要放弃我所坚持的东西吗？贵族的荣耀对你来说或许难以理解，那我换个说法，我是为了我的过去，我的尊严，组成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这个人的一切在战斗，如果我在这里退缩，继续活下去和死亡没有区别。」
如果依蒂丝在这里退缩，依蒂丝这个存在将会彻底死亡吧，并非肉体，而是指精神。
伊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如同依蒂丝对自己说悔棋一样，如果依蒂丝当着自己的面悔棋，依蒂丝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便会轰然倒塌，这对她本人也同样如此。
这不代表依蒂丝活在别人的评价里，真正的因果关系实际上是因为依蒂丝从来不会低头，所以别人才对她有如此评价，就像依蒂丝永远相信着她的决断，并且总是思考如何在决断下获取胜利，所以才会被众多蕾菲娜这样的人所仰慕、追随一样。
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人格魅力，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存在。
倘若是以前，伊丝会被依蒂丝说服，并且默许依蒂丝行动吧。可唯独这一次，伊丝没有继续放任依蒂丝。
「你应该知道独自前往军队等于送死，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蕾菲娜，难道你打算让蕾菲娜也陪你一起送葬吗？」
「姐姐大人，不必再和这个疯子说话，她要死就让她去好了。」
「我……我觉得依蒂丝小姐先暂时避一下风头，去一个不会被人打扰——」
玛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依蒂丝用异常锐利的眼神制止，声音里夹杂着愤怒。
「我说过我不会苟且，这是对我的侮辱，如果你不是伊丝的奴隶，现在已经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
依蒂丝的威胁让玛丽肩膀一颤，怯怯的缩到卡米拉身后。
伊丝皱起眉。
「喂！玛丽这句话里没有恶意，你应该知道的吧？」
「有没有恶意不是由她决定，而是我，如果我说『区区一个奴隶，卖掉不就好了』，你会觉得很开心吗？奴隶对我来说只是物品，我的话也同样不存在恶意。」
「无药可救。」
声音里充斥着厌恶，蒂芙尼罕见的直接把想法表达在脸上，皱起眉，把玛丽拉到一边。
被说到这个份上，就算伊丝也开始生气。
「你要死就随你好了，但你死后，我会在你墓碑前好好讥讽你一番。」伊丝转过身，背朝依蒂丝，「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过不会被人打扰的生活，成为普通人，度过幸福的一生。」
「对我而言，普通人的幸福只是随手就能触摸的东西。」
「那就等着瞧吧。」
说完这句话后，伊丝准备直接带伙伴们离开。
紧接着，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伊丝下意识伸手触摸。
是水。
在刚才的一滴之后，头顶再次传来水滴的感觉。
伊丝抬起头，天空乌云密布。
下雨了。
考虑到现在是夏季，只需几分钟就会变成倾盆大雨吧，不**蒙上伊丝心头。
身后传来蕾菲娜的声音。
「主人……」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依蒂丝把视线放在欲言又止的蕾菲娜身上。
「……杀死赫蒂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理由？」
十分犹豫的，蕾菲娜咬着嘴唇，最后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了般，鼓起勇气。
「计划由我一个人执行，还请您和伊丝小姐一起去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不论计划成功与否，您都不会遇见危险，就算伯爵大人殉职，您也可以活下来，寻找其他方法。」
「——。」
伊丝准备离开的动作因为蕾菲娜停了下来。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吗……
伊丝甚至可以预料到结果。
之前在废弃石屋时，蕾菲娜就对伊丝说过，如果有一天事情发展到只剩依蒂丝一个人在战斗的时候，蕾菲娜希望伊丝把依蒂丝带到一个不会被卷入纷争的地方，让依蒂丝度过幸福的一生。
现在蕾菲娜就是在为自己带走依蒂丝做准备吧。
依蒂丝的视线变得冰冷起来，如同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要因为我身边没有可用的棋子就变得放肆，蕾菲娜，最明白我想法的你应该知道，你刚才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吧？」
蕾菲娜吞咽了一口唾沫。
让薇尔逃生等于在侮辱薇尔的意志，这比直接侮辱她本人更糟糕，如果换在平常，自己一定会被薇尔所驱逐，不，驱逐只是小事，被打上洛伊丝薇尔标签的东西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中，所以必须销毁，也就是被当场处死。
但就算这样，自己也有必须坚持的东西，薇尔是自己的全部，如果她死了，自己就什么也不剩下，所以必须让薇尔活下去，必须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薇尔。
蕾菲娜强行压抑住长期养成的服从，金色的眼眸直视依蒂丝眼睛，艰涩的、一字一顿的说。
「我……知道。」
「是么……」依蒂丝低声喃喃，随后深吸了口气，从储物魔法中拿出冈格尼尔，「最终你还是和那些背叛者一样，没有追随我的意志到最后。」
红色的冈格尼尔朝蕾菲娜心脏突刺。
——被伊丝用魔法盾挡下来。
伊丝强行插入二人之间。
「你疯了吗！蕾菲娜是最忠心你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如果真的为了我，就不会说让我苟且的话，让开，这和你没有关系。」
「伊丝小姐，请离开这里吧，主人怎么处置我是主人的事，我必须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主人。」
「不要再用主人的称谓，我还没落魄到需要背叛者侍奉的时候，伊丝，让开！」
冈格尼尔上的力道增强了几分，但依旧无法穿透伊丝的魔法盾。
「愚蠢的女人。」
伴随卡米拉的冷哼，身后传来肉体接触的闷声，伊丝下意识转头，结果发现卡米拉正缓缓从蕾菲娜后颈处收手——刚才的闷声应该是卡米拉用手刀劈在蕾菲娜后颈的声音——蕾菲娜睁大双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身体摇摇晃晃的软下去，被卡米拉与玛丽接住。
随后在卡米拉示意下，与蒂芙尼三个人一起，拖着蕾菲娜离开森林。
另一边，依蒂丝收回冈格尼尔，眼睛里满是不悦。
「你们要把蕾菲娜带到哪里？」
「你都已经要杀掉蕾菲娜，我们把蕾菲娜带到哪里，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吧？」
「她是我的所有物，不论丢掉还是破坏，都应由我做主，和你们这些旁人无关。」
「但这个世界上有可以容忍和不能容忍的事，即便你怎么处置蕾菲娜和我无关，我也不能容忍你把蕾菲娜的好意当做背叛。说到底，你也知道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已经不是在坚持意志，只是没了头的苍蝇在飞蛾扑火，在为自己的悲愿殉情。」
「蕾菲娜已经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依蒂丝如人偶般精致的脸庞上浮现痛苦神色，「而且你居然用这种言辞侮辱我，我真是看错人了。我一直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一直支持我到最后，没想到你也是妄图苟且之人，从现在起，我和你没有任何联系，我死了以后这具身体就拿走吧。」
说到最后，依蒂丝的声音已经冰冷到无法形容，只不过话才刚说完，她的身体便摇晃了一下，用冈格尼尔支撑才勉强没有倒地。
声音变得异常虚弱。
「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不会出现，但后天我要双倍的……时间。」
强撑着说完以后，依蒂丝收回了控制身体的意识，伊丝立即接手，没有让肉体倒下。
随后，一直落下的雨点终于化为倾盆大雨，砸落在地的冰冷雨滴发出啪啪声响，衣服很快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体表面，体温跟着迅速下降。
挥之不去的不**让伊丝咋了咋舌，低低咒骂。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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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佩重置后的人设图已经放在佩佩的人设章里，新的人设图和表情很不错，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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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蕾菲娜·雪伦

接管了身体以后，伊丝便立即找到躲藏在树林里的卡米拉一行，接着为了避雨，让所有人回到车厢。卡洛琳临走前并没有乘坐马车，仅仅只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当然，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剩下三辆马车和只剩一辆马车也没什么区别。
「嗯……唔……」
躺在车厢里的蕾菲娜嘴唇嗡动，缓缓从昏睡中醒来。
伊丝移动到蕾菲娜身边。
「蕾菲娜？醒了吗？」
「……主人？」
看到伊丝，蕾菲娜试图起身，旁边的玛丽按住蕾菲娜。
「蕾菲娜小姐，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哦。」
「谢谢玛丽，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不顾玛丽的好意，蕾菲娜坐起身，紫色的侧马尾跟着披散开，或许是精神和肉体都消耗巨大的缘故，此时的蕾菲娜给人一种异常柔弱的感觉，金色的眼眸看向伊丝。
「主——不，是伊丝小姐吗？主人呢？」
「依蒂丝已经睡着了，今天应该不会再出来。」
蕾菲娜视线立即低垂下去。
「是吗……主人还是没有改变想法么……」仿佛想到了什么，蕾菲娜又突然抬起头，「主人有说过什么时候动身吗？」
「你该不会想去帮她吧？」卡米拉皱起眉，「那个女人杀你的时候可是动真格的，就算你去帮她，结局也只会是被她杀死。」
卡米拉的话令蕾菲娜咬着嘴唇，再次低垂下头。
正如卡米拉说的那样，蕾菲娜也知道，就算自己站出去帮助依蒂丝，依蒂丝也不会理会自己这个背叛者。
十分清楚蕾菲娜在想什么，卡米拉的语调缓和了一些。
「你已经自由了，依蒂丝已经驱逐了你，你不再是依蒂丝宠物，可以去过自己的人生。在被剥夺贵族身份之前，你的名字应该叫蕾菲娜·雪伦吧？你可以尝试拿回属于自己的贵族头衔，在海鲁恩特的其他地方拥有一片领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不。」蕾菲娜紧紧咬着牙关，眼眶里甚至有点点雾气浮现，「我已经发誓要追随主人一生，所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迷惘，主人就是我生存的意义。」
如果不知道蕾菲娜的过去的话，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吧，了解内情的伊丝用眼神制止了卡米拉，一边接过玛丽递来的水杯端到蕾菲娜面前，一边阐述事实。
「现在的你就算站到依蒂丝面前，结果也只会是被依蒂丝杀掉，还是先别想接下来的事情，安心睡上一觉。依蒂丝明天一整天都不会出现，后天才会拿走双倍的时间，所以先睡上一觉也不会有事，明天早上我再喊你。」
「后天……吗。」
捕捉到伊丝话里的关键信息，蕾菲娜低声喃喃着，原本担忧的神情逐渐变的坚定，伊丝曾经见过这种表情，那是克莱门汀在洞穴里决意杀死沼泽巨蟒时的神色。
心中浮起讨厌的感觉。
下意识的，伊丝叫住蕾菲娜。
「蕾菲娜？」
「诶？」
果然，蕾菲娜一副刚刚从思考中回神的模样。
「状态不好吗？果然还是先睡一觉吧？」
不再像之前那样犹豫，如同变了个人般，蕾菲娜果断的摇了摇头，接着抬起目光，直视伊丝的蓝色眼眸。
「伊丝小姐，可以把主人——不，是薇尔的冈格尼尔给我吗？」
「冈格尼尔？为什么？」
伊丝不禁揣测起蕾菲娜的意思。
蕾菲娜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惨淡笑容。
「要离开这里成为贵族需要很多钱，我没有那么多金币，而且我也不想看到薇尔赴死，所以我要把薇尔的武器，冈格尼尔卖掉。」
通过卖掉依蒂丝的武器，进而让依蒂丝放弃战斗吗？
如果是普通人，这个计谋或许可以起效，但依蒂丝并不是被拔了牙齿就会放弃复仇的人。
「就算把冈格尼尔拿走，我也不觉得依蒂丝会放弃阻止佩西亚伯爵。」
说到底，依蒂丝根本就没有退路，现在不阻止佩西亚伯爵，等佩西亚伯爵北伐失败死亡后，依蒂丝也会因为灵魂自行消散死亡，不论依蒂丝想不想，她都只剩下阻止佩西亚伯爵一条路可走，两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摆在面前，一条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荣耀壮烈的死，另一条则是默默无闻的消失，依蒂丝选择了前者。
但是，即便依蒂丝没有面临灵魂上的危机，她也一定会单骑阻止佩西亚伯爵吧，这就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不需要用语言表达，周围人也都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如同正在经历难以承受的打击，蕾菲娜的嘴唇微微颤抖。
「我知道……但我也只能做到这里，把希望寄托在薇尔会回心转意上……」
「唔。」
伊丝沉默下去。
冈格尼尔并非自己的所有物，而是属于依蒂丝，甚至是依蒂丝母亲留给依蒂丝的遗物，如果放在平时，自己会一口回绝蕾菲娜，但现在却忍不住犹豫起来。
一边是尊重依蒂丝的意志，另一边是不希望看到依蒂丝死，蕾菲娜的纠结只会比自己更深。
吞咽下一口唾沫，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全部静默下去。
「蕾菲娜侍奉依蒂丝这么久，也应该有相应报酬。」
伊丝的话更像在说服自己。
「现在依蒂丝没有可以给予你的东西，所以我就代替依蒂丝，把冈格尼尔交给你，但蕾菲娜不能把冈格尼尔卖掉，作为路费和生活所需的金币我会另外给你。」
慎重的、小心翼翼的，伊丝把冈格尼尔交到蕾菲娜手上，然后又递给蕾菲娜一袋相当沉重的金币。
蕾菲娜全部接下，然后慢慢站起身，对伊丝鞠了一躬。
「谢谢您，伊丝小姐。」
说完以后，蕾菲娜便走向车门。
「蕾菲娜要去哪？外面还在下雨，森林里很危险。」
蕾菲娜停顿了一瞬，并没有转头。
「我作为宠物的职责已经结束了，主人醒来以后，还请伊丝小姐对我擅自离开的事情保密，等主人活下来，重新拿回伯爵长女的位置后再替我转告主人——不，如果我有幸被主人提起的话，伊丝小姐再替我转告，我到最后都没有背叛过主人。」
蕾菲娜跳下马车，伊丝跟着走出车厢，目送蕾菲娜拿着冈格尼尔与金币，冒雨前行的样子。
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般难受，伊丝下意识大喊。
「蕾菲娜！」
蕾菲娜转过头，仅仅只过了不到几秒时间，夏季的倾盆大雨便把蕾菲娜的紫色长发淋湿。
「伊丝小姐，怎么了？」
挽留的话哽在嘴边。
「……如果有困难就去玛格丽特，芙兰她们会很乐意帮助你。」
「谢谢。」蕾菲娜对伊丝弯腰行了一礼，「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伊丝小姐会遵守与我的约定，把主人带走呢。」
没等伊丝回答，蕾菲娜便展露出不为难伊丝的微笑。
「开玩笑的，伊丝小姐不必为我这样的人难过，那么，希望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啊啊……再见。」
目送着蕾菲娜远去，过了很久后，伊丝才返回车厢。

第四十八章 伊丝的后援

「就这样放着不管没问题吗？」
回到车厢以后，卡米拉面带担忧之色迎上来，没有一起送别蕾菲娜的玛丽与蒂芙尼也都投来关切目光。
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伊丝长呼出口气，背靠车厢坐了下去。
「我们只是局外者，如果依蒂丝没有和我共用一具身体，我们连局外者都算不上。」
十分罕见的，卡米拉并没有就此打住话题，而是坐到伊丝身边，右手搭在伊丝左手上。
「比起说给我听，姐姐大人更像在说服自己。」
见到伊丝沉默不语，卡米拉继续说。
「我那个时候不也被姐姐大人阻止了吗？姐姐大人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阻止蕾菲娜，蕾菲娜不想离开这里，她在打我们不知道的主意。」
就连玛丽和蒂芙尼也努力为蕾菲娜说话。
「蕾菲娜小姐……不是会在这种时候丢下依蒂丝小姐的人。」
「嗯。」
「但那是蕾菲娜的事情。」
「姐姐大人只是在为这种事情犹豫吗？如果想帮助蕾菲娜和依蒂丝，直接去帮助她们不就好了。当然，我不喜欢依蒂丝和蕾菲娜，但我更不想看到以后因为此事而后悔的姐姐大人，我所认识的姐姐大人是一个虽然喜欢遵守规矩，尊重他人想法的温柔的人，但在关键时刻却不会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让事情发展成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样子。」
卡米拉顿了顿，紧盯着伊丝的脸庞靠近了一些。
「我无法理解姐姐大人为什么不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依蒂丝仅仅只是不想让姐姐大人掺手她的事，这里面和蕾菲娜无关，蕾菲娜已经是被驱逐之人，姐姐大人不论帮助蕾菲娜到何种地步，都和依蒂丝没有任何关系。姐姐大人也应该察觉到了，蕾菲娜其实另有目的吧？」
「我知道。」
蕾菲娜一心一意仰慕着依蒂丝，即便依蒂丝决定杀死蕾菲娜，蕾菲娜在醒来以后问的第一件事也依旧是依蒂丝，蕾菲娜不可能因为自己和卡米拉的三言两语就突然改变想法，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至于拿走冈格尼尔是为了让依蒂丝回心转意，令依蒂丝放弃阻击佩西亚伯爵的说法，里面的逻辑更是简单到让人发笑。
——蕾菲娜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暗杀赫蒂。
不止卡米拉，就连玛丽和蒂芙尼也都看出端倪。正因为她们知道蕾菲娜要做什么，所以最后连送别的话都没有对蕾菲娜说，她们不希望看到蕾菲娜去暗杀，成功的可能性和依蒂丝阻击佩西亚伯爵等同，无限接近于零。
连预先准备好计划，有萨麦尔当内应，并且实力还远高于蕾菲娜的依蒂丝都暗杀失败，蕾菲娜的行为和自杀没有两样。
而迫使蕾菲娜如此行动的理由，仅仅只有一个。
因为不被依蒂丝认同，自身又不能阻止依蒂丝，所以蕾菲娜夹在不想让依蒂丝背离她的坚持、以及与不想让依蒂丝牺牲的难题之间，因此蕾菲娜只能选择独自替依蒂丝背负一切，只要她暗杀成功，这个问题自然就得到解决，她是依蒂丝的宠物，所有的成功都属于依蒂丝。
伊丝明知道蕾菲娜的想法，但内心却不愿意承认。
这并非胆怯或者不想管闲事，或者说，正因为伊丝尊重两人的想法，所以才在明知即将发生什么以后也装作看不见。
如同一个有着晒太阳梦想的下级吸血鬼，这只下级吸血鬼想尽一切办法，穷尽毕生之力后，仍没有找到能安全的晒太阳的方法，于是最后他决定为了达成自己的梦想，直挺挺的站在阳光下，用生命来拥抱阳光，抱有如此想法的下级吸血鬼应当阻止吗？
蕾菲娜正是这个想要晒太阳的下级吸血鬼。
所以伊丝最后连挽留的话都哽在嘴边，没能说出口。
蕾菲娜之所以要拿走冈格尼尔，是为了增加她手中的筹码，蕾菲娜想在赫蒂面前说她背叛了依蒂丝，打算投靠赫蒂，而为了证明她已经背叛依蒂丝，最好的证据自然是依蒂丝母亲留给依蒂丝的遗物冈格尼尔。
卡米拉站起身，从正面轻轻抱住伊丝的头。
温暖的感觉传到额间，夹杂着体温的花朵馨香也跟着钻进鼻腔，让人有种浑身放松下来的感觉。
「所以姐姐大人就像当初对我做的那样，蛮不讲理的把蕾菲娜带回来吧，就算她以后会怨恨姐姐大人，姐姐大人今后也不会为现在放任蕾菲娜而后悔。」
停顿了片刻，卡米拉放低身形，侧坐在伊丝腿上，双臂绕过伊丝脖颈，脸庞与伊丝侧脸贴在一起，浮现出浅浅的微笑。
「而且蕾菲娜对姐姐大人只是外人，姐姐大人的所有物只能是我，到时候就算她痛斥您的任性，我也会替您把她训斥到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虽然我没有您的远见，但我过去就是为了社交而存在的人，所以姐姐大人就放心去做想做的事情，之后的一切事宜我都会替姐姐大人摆平。」
满脑子都是卡米拉的味道，思维变的迟钝的伊丝下意识问道。
「真的吗？」
「嗯，我只会为姐姐大人尽全力，所以姐姐大人就放心去做吧，随自己的想法，阻止蕾菲娜。」
异常轻柔的，直接在耳畔响起的声音。
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伊丝不再有所顾忌。
伊丝不禁反手抱住卡米拉，鼻子埋到卡米拉散发出花朵香气的金发里，深吸了口气。
「——好吧，我会把蕾菲娜带回来。」
「我期待姐姐大人的归来。」
「还有我~」
「唔，我也是。」
直到现在，伊丝才想起车厢里还有玛丽和蒂芙尼在，刚才因为思考的过于入神，加上卡米拉的诱导，自己一时忘记了玛丽和蒂芙尼，联想到与卡米拉的互动，伊丝脸颊浮上绯红。
察觉到伊丝的羞涩，蒂芙尼指了指玛丽，然后做出伸手捂住嘴的动作。
「玛丽，捂住了。」
是想说因为玛丽捂住了自己的嘴，所以方才两人才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吧。
伊丝看向玛丽，玛丽正双手合握在腰间，摆出「诶嘿嘿」的笑容。
真是做了多余的事情。
但却很可爱。
先后摸了摸玛丽和蒂芙尼的头，伊丝拉开车厢帘幕，走到正下着暴雨的外界，然后对车厢里的卡米拉三人挥了挥手。
「那么，我去了。」
「是，姐姐大人。」
「主人大人一定要把蕾菲娜小姐带回来哦~」
「路上小心。」
对伙伴们点了点头，伊丝打开地图，经过数小时时间，蕾菲娜已经出现在佩西亚宅邸，和赫蒂站在一起。
「这个笨女人，我可不会给你好颜色看啊。」
虽然卡米拉说她会摆平一切，但与依蒂丝面对面时难免还是会很艰难，而矛盾与冲突的激烈程度在于自己处理事情的手段。
临时构建起计划，伊丝将其埋在心底。
『短距离传送』
（13/46）

第四十九章 最后的暗杀

夹杂着雷鸣的大雨持续了足足三天，直到大军开拔之日，佩西亚伯爵才利用佩西亚之塔抑制住积蓄着水滴的乌云，但大地依然湿滑泥泞，每次前进，飞溅起来的泥水都会沾上鞋子与铠甲，化不开的不快与无月的黑夜一起，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呼……」
从山腰处俯视如同长蛇般蜿蜒行进的军队，从伊丝手中拿回身体控制权的依蒂丝长呼了口气。
「终于要来了么。」
视线在军队中搜寻一阵后，很快发现位于队伍前方的豪华马车，北伐军队总体分为三部分，首先是由飞龙骑士与普通侦察兵组成的先头侦查部队，他们会来回奔袭于主力前方几公里远的距离，排查可能遇见的危险。
然后便是一共两万人的主力部队以及第二天早上才会开拔的辎重部队，这一路上佩西亚领内的各个城市都将为部队提供补给，所以辎重部队可以稍晚出发。
但那是以后的事情，对自己——洛伊丝薇尔而言，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
赫蒂应该坐在自己父亲身后的马车里吧。
起初自己还对此感到愤怒异常，现在却只觉得不快，到底是自己适应了这件事，还是因为大限将至，所以一切都看的十分平淡？
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就算不去做以卵击石的举动，自己也等不了太长时间，或许连半年都不剩。
如果要问自己对死亡是否抱有恐惧，依蒂丝会很肯定的回答是，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所谓的不惧死亡仅仅只是一种噱头，那些人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对他们而言存在着比生命更高贵，更无法割舍的东西。
当然，要是自己把这番话当众说出来，一定会让人大跌眼镜吧，那个伯爵长女、洛伊丝薇尔也惧怕死亡，可事实就是如此，不然自己也不会因为堕魔者印记而变得残忍嗜虐。
握紧手中的冈格尼尔，依蒂丝静静等待时机，她要做的是在赫蒂经过自己时，从悬崖的突起处跳下，只要在适当时间使用可以化为无数蝙蝠的『影牙』，依蒂丝就不会因坠落而摔死。
「结果到最后都要用这种无趣的方式结束，洛伊丝薇尔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自己的过去并没有值得人津津乐道的地方，虽然依蒂丝不讨厌，但同样也不喜欢。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伊丝的影子。
倘若要说一直过着予以予求生活的自己有哪些东西没有得到的话，伊丝算是其中之一，不过拿伊丝举例或许不太恰当，起初自己对伊丝并没有太多想法，觉得不论有没有得到，只要伊丝的存在不损害自己颜面即可。
虽然依蒂丝是这么告诉自己，但伊丝却总会在关键时刻扰乱她的心神。
最开始是在特米城夜晚的庭院，然后是将自己从佩西亚宅邸里带出来的时候，最后则是那个废弃的花园，哪怕自己刻意找了一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伊丝也如同嗅到了孤独的气息般，主动找上来。
传说香槟味的血液意味着找到命中注定的伴侣，尽管依蒂丝至今都把这个传说当做无稽之谈，但内心却多少有了认可，当然，伴侣这个词该替换成友人，应该说成能够互通想法的，相互理解的同伴。
可惜在这最后时刻，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的存在不在这里，如果她能对自己说一些鼓励的话，自己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表情，但其实已经颇有干劲了吧。
就像在那片树荫下的感谢之礼一样，脸颊贴在一起确实是血族中表达感谢的方式，但自己并没有强调，这个礼节只对挚爱之人，至少是至亲之人使用，那时候自己只说了『重要的人』，并且装作稀松平常的样子。
不直白的表达会让人莫名其妙，依蒂丝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她却没办法对伊丝坦率的说「谢谢」，不是她不会说谢谢，而是对象仅限伊丝。
「……之后会去我坟墓面前好好讥讽我一番么，但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结束，那时候已经与我无关。」
明明是这么想，胸口却有种被揪紧的感觉。
如果不是灵魂上的危机，如果不是两人共用一具身体，自己还会站在这里吗？
心中浮现出让人动摇的问题。
不惧怕死亡是因为存在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但如果死亡会让自己丢弃这样东西……
依蒂丝摇了摇头。
「不，我是为了追求我的意志、我的尊严才出现于此，不是因为灵魂即将破灭，所以不得不站在这里。」
一个信徒失去了信仰便只剩下空壳，对自己而言，洛伊丝薇尔的尊严也同样如此，正因为自己把持着这份尊严，所以才会清除那些因为自己是堕魔者，便窥伺自己位置的人，所以才不屑于说谎，不吝啬对周围人的赞扬，即便身陷困境也绝不妥协，成为人人敬畏的伯爵长女，如果自己抛弃了这份不容他人窥伺的尊严，那自己的人生便什么都不剩下。
这便是自己站在这里的理由，如果抛弃了组成自己过去人生的东西，洛伊丝薇尔也就真正意义上的从世界上消失。
如果赫蒂没有寄生在她人身体中的能力的话，现在自己已经夺回伯爵长女的地位了吧，但如同棋盘上不容悔棋一样，现实中也没有那么多如果。
终于，军队行进到了依蒂丝脚下。
依蒂丝深吸了口气。
「那么，开始吧。」
迎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依蒂丝从悬崖凸起处跳下，刺耳的冷风划过耳垂，眼睛也下意识眯起，依蒂丝任由身体自由坠落。
不到一秒的时间，军队后方便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落下。
只不过，等到他们擦亮眼睛观察的时候，依蒂丝早已化为无数漆黑蝙蝠散开。
目标直指佩西亚伯爵后方的马车。
『影牙』
再次出现已经落在马车车顶，趁所有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依蒂丝在冈格尼尔上附加『贯通』魔法，猛的朝车顶下发起突刺，下方正是依蒂丝通过蝙蝠观察到的赫蒂的位置
如同捅破薄纸般，车顶应声破碎，如果赫蒂没来得及做准备的话，这一击会贯穿她的头颅。
自己曾差点在同样的暗杀手法中殒命。
手中没有传来刺入肉体的触感。
被躲开了。
「啧。」
伴随长枪捅破车棚的脆响，周围士兵立刻发现了依蒂丝的存在。
「敌袭、敌袭！」
「保护大小姐！」
围在马车周围的五名士兵把箭矢搭在弓箭上。
继续待在车顶会成为活靶。
必须要把守护在马车附近的五名士兵解决掉，但在解决他们的这段时间里，将有更多士兵源源不断的涌来，如果自己被团团围住，又或者遭遇团长级别的士官，暗杀便宣告破产。
后颈传来微弱风声。
并非自然的空气流动，而是锐器割裂空气的声音。
「你已经失败，该迎接死亡了。」
萨麦尔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该死的是你。」
虽然依蒂丝早就猜到萨麦尔会随行，但并没有想到萨麦尔就待在马车附近，自己的第一击之所以落空，应该是萨麦尔在关键时刻拉了赫蒂一把。
至于为什么救赫蒂，理由很简单，赫蒂在宅邸里还存有种子，如果萨麦尔二度对赫蒂见死不救，即便再迟钝的人也会怀疑萨麦尔拥有特殊能力，赫蒂很可能意识到萨麦尔的背叛，然后通过奴隶契约让萨麦尔自杀。
面对萨麦尔不能有任何犹豫。
无视后颈传来的轻微刺痛，依蒂丝使用了只属于纯种的最后魔法。
「——『忌妒之咒』。」
从初代血族女王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只能由纯种，并且只有纯种中最优秀的一部分人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可以令使用者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异于平常的力量，并且拥有压倒性的崭新魔法。
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充盈身体，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满载兴奋，高昂的战意几乎让人忘却自己正身处万军丛中，依蒂丝甚至能听见心脏热切鼓动带来的砰砰之声。
而站在第三者视角看依蒂丝，后者已经摒弃了佩西亚家系特有的白发，变为有着粉红色长发与樱色眼眸，翅膀直接生长在背后的种族。
超越纯种的，在短时间里进化为纯种之上的魔法。
这就是『忌妒之咒』的能力。
千钧一发之际回过头，原本快到无法捕捉的短刃现在很容易就能看清轨迹，长枪无法在如此距离下回援，于是依蒂丝选择了回避。
弯腰躲过来自后颈的偷袭，同时长枪朝身后横扫，逼迫萨麦尔无法追击。
每个动作不需要深入思考，仿佛已经刻进脑海里般，只要稍微有那个念头，身体便已经做出反应，士兵抽出武器的声音、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风的流动以及士兵心脏的鼓动声，所有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
依蒂丝甚至还能趁机消化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知识，短时间内获得了爆炸性成长。
逼退萨麦尔，之前五名士兵射出的箭矢紧随其后，如果是之前的依蒂丝，来自箭矢的攻击除了闪避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策略，但现在不同以往，依蒂丝立即收回横扫的长枪，让枪尖对准投来箭矢的地方。
紧接着，在箭矢即将与长枪擦肩而过的瞬间，冈格尼尔枪尖骤然爆发出一层红色光芒，如同张开的保护伞般，挡住所有威胁依蒂丝的箭矢。
但士兵们的攻击不会就此结束。
一共五名飞龙骑士从高空俯冲而下，准备将停留在车棚上的依蒂丝撞飞，而在脑海里多出来的信息下，依蒂丝朝五名袭来的飞龙骑士伸手，粉色的眼眸里涌现出紫色印记。
『魔物掌控』
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原本朝依蒂丝飞来的五只飞龙完全无视骑士的控制，掉头朝反方向俯冲，将一大片准备涌上来包围依蒂丝的士兵尽数冲垮。
然后，依蒂丝有种被什么东西笼罩了的感觉，仿佛有人在自己身上蒙了一层薄纱。
直觉告诉依蒂丝，这是来自赫蒂的精神控制。
之前赫蒂就是用这种方法控制了自己身体吧。
但现在不会再起效。
以依蒂丝的视角看，自己身体上蒙有一层淡紫色的纱网，而这些纱网正逐渐收拢，同时纱网上还绑有一些细到几乎看不清的丝线，丝线的尽头全部收拢在早已跳下马车的赫蒂手中。
「哼。」
冷哼一声，依蒂丝完全无视收拢的纱网，直接用冈格尼尔切断纱网与赫蒂的联系，紧接着，如同受到了巨大打击般，赫蒂全身一震，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与赫蒂多费口舌，依蒂丝朝冈格尼尔灌注魔力，准备发动必中效果，但冈格尼尔并没有给予回应。
应该是『忌妒之咒』的进化效果让冈格尼尔受到影响了吧，刚才长枪变为张开的阳伞状就是理由。
无法发动必中效果，那么就只剩下近战。
在小腿中灌注力量，依蒂丝如同炮弹般直奔赫蒂追去。
忌妒之咒存在时间限制，并且一生只能使用一次，自己不能因为变的过于强大就得意忘形。
依蒂丝甚至能感受到血液正在飞速流逝。
「你的对手是我。」
再一次，萨麦尔挡在了依蒂丝面前。
「滚开！」
冈格尼尔由左上朝右下挥击，萨麦尔习惯性的架起两把短刃抵挡，但长枪的挥击仅仅只是假动作，依蒂丝转而朝萨麦尔腹部使用刺击。
轻易没入萨麦尔腹部。
就像丢垃圾那样，依蒂丝横甩长枪，将枪尖上的萨麦尔朝一旁丢开。
这并不意味着依蒂丝使用『忌妒之咒』后便强于萨麦尔，仅仅只是萨麦尔不适合光明正大的战斗，并且依蒂丝的实力飞跃过大，让萨麦尔没能适应。
萨麦尔的阻拦没有给予赫蒂足够逃跑时间，当依蒂丝与赫蒂的距离拉到只剩下不足十公尺时，前者果断举起冈格尼尔。
在这个距离下，就算不发动必中效果，自己也有十足把握射穿赫蒂头颅。
似乎感觉到了不妙，赫蒂扭过头看向紧追上来的依蒂丝，在发现依蒂丝已经做出投掷动作后，眼睛中涌现出难以抑制胆怯与恐惧，而这正是依蒂丝最希望看到的神色。
「怎么可能！」
赫蒂大声呼喊出来，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而依蒂丝也趁此机会，强行抑制住因为用力过猛而不断颤抖的右手，骤然投出冈格尼尔。
「这是我的尊严，我的高傲，组成洛伊丝薇尔的一切所产生的愤怒——去地狱忏悔吧！」
闪耀着红色流光的长枪划出完美直线，直奔赫蒂而去。
七公尺。
五公尺。
一公尺。
近在眼前。
想象中贯穿赫蒂头颅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并非赫蒂及时躲闪，而是佩西亚伯爵从侧面猛地挥剑，打偏了冈格尼尔的轨迹。
这么做并非毫无伤害，冈格尼尔在贯穿赫蒂左肩后，因为佩西亚伯爵从侧面的挥砍，导致冈格尼尔枪尖从赫蒂左肩一直朝下划动，在赫蒂身上制造出巨大伤口。
这样的伤害不会当场死亡。
依蒂丝内心升起焦急，下意识的，准备冲上去追击，但背后却传来无法忽视的剧痛。
强烈的痛楚令依蒂丝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她强忍着不叫喊出声，勉强回过头。
——恢复过来的萨麦尔进行了反击。
痛楚来源于翅膀被连根斩断。
然后。
扑、扑扑。
连续几声锐器没入肉体的声音。
箭矢贯穿了依蒂丝暴露给士兵的后背。
普通人受到这样的攻击，一定会就此倒下，但依蒂丝并没有停下，而是一步一步的，忍耐着涌上全身的痛楚与虚弱感，奋力走向赫蒂。
『忌妒之咒』的效果如潮水般退去。
眼前的一切如同水中的画面般，逐渐扭曲起来，双脚仿佛挂上了铁块，脑海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呻吟，想要休息，想要就这么倒下。
但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在这里倒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可能就此认输。
这是自己最后的骄傲。
咬紧牙关，以至于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恐惧的声音，依蒂丝一步步走到冈格尼尔面前，弯下腰，准备捡起冈格尼尔。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又是几道箭矢没入依蒂丝身后，强大的惯性使得依蒂丝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变得更加破败，终于，在最后一根箭矢射进暴露出的翅膀根部时，伴随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模糊的视线终于什么也看不清，周围的士兵似乎在大声呼喊，但声音却像来自九霄云外般低不可闻，肉体逐渐失去温度，疼痛从四面八方涌上神经，喉咙也像是漏气的鼓风机般发出不堪的齁声。
自己现在应该相当难看吧，依蒂丝有这种预感，临死前被人看到如此丑陋的一面，实在有辱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名字。
紧接着，眼睛与鼻子涌上酸涩感，依蒂丝无法形容的、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悲伤与恐惧涌上心头，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终于令强撑着的精神彻底崩溃，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自己还不想死。
还有很多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不想就这么死掉。
就算平时表现的再成熟，躺在这里的少女也终究只有十四岁。
和正常的女孩一样，也同样有喜怒哀乐，也同样畏惧死亡。
可就算如此希冀，也无法做出改变，已经无法挽回了。
强烈的恐惧包裹着心脏，如果身体能做到的话，自己已经不像样的大哭出来了吧，可事实是连嚎啕大哭都做不到，精神逐渐涣散，意识也随时都可能坠入黑暗。
眼前浮现出如同走马灯般的过去的画面。
这样就死掉了吧。
然而。
「——虽然来的有点晚，但好在赶上了。」
突兀的，脑海里出现某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14/46）

第五十章 终将落幕，被月光驱散的阴影

『——虽然来的有点晚，但好在赶上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依蒂丝立即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紧接着，在强烈白光包裹下，破败不堪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连根斩断的翅膀重新生长出来，虚弱感也跟着一同褪去。
『现在该我了。』
熟悉的声音。
尽管精神上的疼痛还残留在灵魂内，但依蒂丝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在脑海的漆黑空间里凝聚出虚影。
『伊丝？』
『我知道你有很多东西想问，但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情，赫蒂还没有认输，你也有未完成的事业，我可不想看见你抱着怨念成为不死者。』
伊丝的虚影出现在依蒂丝眼前，像是知道依蒂丝会说什么般，朝依蒂丝俏皮眨起一只眼，然后转过身。
『别忘了这具身体有我的一份，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之前一直放任你乱来，是出于尊重你想法的理由，现在，我要为了我自己取得胜利，让佩西亚伯爵准备新的身体。』
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伊丝，在停顿了片刻后，依蒂丝轻哼一声，咂了咂嘴。
『……切，玩这么一出么，你这家伙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这可不是管闲事，这副身体死亡以后我不也同样会死亡吗？所以这是我份内的事情，再不济，我也要把这具身体带到安全的地方。』
『你——』
在依蒂丝说完之前，伊丝耸了耸肩，抢先打断对话。
『当然，我不会灰溜溜的逃跑，赫蒂之流我只需挥挥手就能打败，根本没有逃跑的理由，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你一直在阻拦，赫蒂早已被我驱逐。』
尽管看不见伊丝的脸，但依蒂丝也知道伊丝究竟在想什么，说了这么长一串，要做的事情其实早已讲清楚——清除一切拦路之人，直到找到二者能够独立存在的方法。依蒂丝想做什么是依蒂丝的自由，伊丝没有权利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干涉，但同样的，伊丝也可以为伊丝的任性而肆意妄为，伊丝只是在为她自己争取一切，与依蒂丝的意志无关。
并非愤怒或者冷笑，依蒂丝低着头，左拳抵在唇边低低的笑出声。
『呵呵呵……你这家伙……有趣。』
低低的笑声逐渐变大，而在最高峰时又突然戛然而止。
依蒂丝以异常认真的神色看向伊丝。
『虽然我承诺过，只要我失败，这具身体就归你所有，我不再出现，但现在我有一个任性的请求——赫蒂的最后一击留给我。』
依蒂丝的话让伊丝微微抬起头，食指抵着下巴，做出仿佛在思考的表情。
『这个嘛……抱歉，我不能答应你，机会应该由你自己争取，所以就由你自己去做吧。』
漆黑的空间瞬间亮起，依蒂丝重新获得了身体控制权，原本破破烂烂的身体现在完全恢复，就连魔力也一并充盈起来，依蒂丝猛地睁开双眼。
无月的夜空比任何时候都美丽。
只有体验过死亡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份重获新生的绮丽吧。
所有一切都变得让人珍惜起来。
不知为何，周围的士兵消失不见，依蒂丝得以从地上站起身，明明衣服和泥土上到处是血迹，但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之前感受到的痛楚如同从来没出现过般，充斥全身的轻盈感让人自己以为跌入梦境。
抓起躺在身边的冈格尼尔。
「哼，说了那么一番帅气的发言，结果只是把我丢在这里么，你这家伙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呐——但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自己现在固然陷入困局，周围到处是士兵，就算想逃也不可能逃出去，但自己在死之前用冈格尼尔重创了赫蒂，自己只需再补上一枪，赫蒂就会彻底死亡，随后佩西亚伯爵便能从精神控制中苏醒，困局随之打破。
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箭矢，依蒂丝放眼看向周围。
然后，令人震颤的场面在依蒂丝眼前铺开。
高达二十公尺的蓝色海啸出现在陆地，卷携着吞没一切的轰隆声响，令大地震颤着，将遭遇到的所有血族士兵尽数击垮。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股蓝色浪潮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水』，而是由多到数不清的，数以十万计的冰雪史莱姆所组成的海浪，这些史莱姆粘合在一起，在未知力量的推动下，成为真正的战争巨兽。
士兵在巨兽面前就如同试图抵挡车轮前进的螳螂，不论作何挣扎——对史莱姆群使用突刺、亦或者用魔法轰击，都无法抵御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巨力，就算个别魔法咏唱者咏唱强大魔法，最多也只是撕开一个小口，只需眨眼功夫，缺口便会被新的史莱姆填满。
更多的士兵连像样抵抗都没有，在反应过来之前便淹没在史莱姆海中，当依蒂丝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位于队伍尾端的士兵已完全消失，中部的士兵更是因恐慌而溃散，拼命朝四周逃跑。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惊的微微张嘴，但很快又摇头将迟疑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不论军队发生了什么，都和自己要杀掉赫蒂无关。
很快，依蒂丝便发现了距离自己约三十公尺，胸前不断淌血的赫蒂，赫蒂周围仅有萨麦尔、佩西亚伯爵以及零星几名士兵守护，精锐跑到了队伍更前方的位置。
那些精锐并非因为队伍后方的史莱姆浪潮而逃跑，而是奉命去抵御更加直观的可怖存在。
数量接近五十只的冰霜巨人呈锥形朝军队发起冲锋，要是让这群庞然大物冲入阵营，不说军队全灭，至少也会伤亡惨重，所以精锐们必须去争取片刻时间，让后方队友架起魔力炮迎敌。
可惜这群精锐没有发现后方早已乱成一团。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
最先发现依蒂丝恢复的人是萨麦尔，后者的注意力原本放在史莱姆海浪上，当依蒂丝站起身后，便很快发现了依蒂丝。
没有轻敌，依蒂丝停住前进脚步，从之前的失败经历上可以知道，如果不彻底杀死萨麦尔，自己绝不可能安全到达赫蒂面前。
而佩西亚伯爵正给赫蒂使用魔法药，没时间理会其他，帮助萨麦尔的人最多只有几名士兵，现在是击杀萨麦尔的最佳时机。
架起长枪做出迎击姿态，依蒂丝微眯起双眼，盯视距离自己只有十公尺的萨麦尔。
「尽管来吧，我会踏着你的尸体走过去。」
「哼。」
同样架起两柄短刃，萨麦尔挡在了赫蒂与佩西亚伯爵面前。
但是，在两人开始战斗之前，接连两道声音强行插入对话。
「『重剑投掷技·流星』！」
「『弓矢·贯通』。」
各自拖出红色与绿色的尾焰，黑夜中两个异常明显的飞行道具从天际直射向萨麦尔，萨麦尔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颇有威势的两道光焰上，双臂交叉，做出标准的防御姿态。
「『月之守护』。」
轰！
嗤——
前者是红色重剑与萨麦尔守护结界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后者则是绿色箭矢没入萨麦尔翅膀上的轻响。
重剑砸开萨麦尔的防御，绿色箭矢则限制萨麦尔行动。
而由于重剑制造的剧烈爆炸，以萨麦尔为中心，附近十公尺的战场上到处是飞散的烟尘。
接着，萨麦尔脊背传来一阵凉意，身为堕天使，他拥有感知危险的天赋，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赶紧做出回应，结局只会是死亡。
下意识的，萨麦尔朝右边做出闪避动作。
哧。
果然，伴随一阵锐器刺破空气的声音，一截燃烧着火焰的尖刺出现在萨麦尔刚才停留的位置，如果萨麦尔没有躲闪的话，现在已经被尖刺穿透心脏。
烟尘中响起认真而冷酷的声音。
「果然很棘手，赛拉，撤退。」
「嗯。」
身形再次隐没于烟尘。
同样能力的对手。
这是萨麦尔的第一反应。
不全力应对会葬身于此。
也就是在这时候，之前两道光焰的始作俑者随着烟尘散去，出现在萨麦尔面前。
——克莱门汀以及阿卡林。
「呦，这还是本大爷第一次看见堕天使，现在看来，所谓的堕天使也不过如此嘛。」
「不要大意，克莱门汀。」
「哈哈哈，本大——」本来想继续用粗鲁的自称，但在阿卡林瞪视下，克莱门汀摸了摸鼻子，讪讪改口，「……我知道了。」
接着把重剑指向萨麦尔。
「打扰复仇是不解风情之举，就由我们来做你的对手，我欠下伊丝小姐两个人情，现在算是还了一个。」
说完以后，克莱门汀还特意朝萨麦尔扯了扯嘴角，目光指向萨麦尔身后的赫蒂，萨麦尔愣了一瞬后，理解了克莱门汀所指。
既然是伊丝派来的人，接下要自己要做的事情便只剩下一件。
——装作有在认真战斗即可。
如果不是奴隶契约，赫蒂早已成为萨麦尔的刀下亡魂，萨麦尔每天都在想该怎么杀掉赫蒂，现在伊丝主动与他合作，他当然乐意接受，何况演戏没有任何风险。
脸上浮现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萨麦尔架起短刃。
「乐意奉陪。」
与此同时，想要帮助萨麦尔的血族士兵也被另一批人拦住。
分别是拥有『群体不可视化』能力的赛拉、可以让武器染上火焰的真红，以及另外三名身材壮硕的褐色肤精灵女性，之前暗杀萨麦尔未果的人就是赛拉与真红。
头上的红色猫耳抖了抖，真红朝呆在原地的依蒂丝努了努下巴。
「你有你的任务，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伊丝小姐在争取时间。」
从剧变中回过神的依蒂丝微微弯起嘴角。
「哼，连玛格丽特的侍女都叫过来了么，虽然不知道你们叫什么，但感谢的话容我事后再说。」
依蒂丝湛蓝色的眼眸里重新燃起火焰，现在所有的障碍都被排除，挡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自己的父亲一人。
察觉到现状，将一瓶魔法到洒在赫蒂身上后，佩西亚伯爵放下赫蒂，站起身，抽出腰间的长剑。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女儿。」
「……谢谢您，父亲大人。」
将冈格尼尔插在地上，依蒂丝对佩西亚伯爵行了一礼，自己父亲现在对赫蒂的保护实际上是对自己的保护，换做同样的场景，自己也会得到父亲同样的守护。
接着，依蒂丝又重新摆好进攻姿态。
「但是，还请原谅我击败您的任性。」
在纯种之间，如果身为伯爵继承人的自己当众击败父亲，德克雷亚·西瑞尔·佩西亚，就意味着向众人宣告现在的佩西亚伯爵已老，需要新的佩西亚伯爵继任，算得上是一种羞辱。
不过，这对自己而言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仅是为了荣耀、尊严、高傲这类东西，还有不辜负某人希冀，以及必须活下去，去做一件以前没有察觉到、现在即便发现了也不会说出口的事情。
深吸了口气，依蒂丝的冈格尼尔直指佩西亚伯爵。
「那么，请父亲大人退场吧。」
长枪与长剑碰撞在一起。
……
同一时间，另一边。
站在军队后方的山坡上，用风力推动史莱姆浪潮的伊丝歪了歪头，看向站在旁边，满脸焦急的蕾菲娜。
「很着急吗？」
「嗯……虽然知道伊丝小姐找了很多帮手，但还是忍不住……」
玛丽走上前，用十分认真的笑容安慰蕾菲娜。
「蕾菲娜小姐放心吧，有主人大人帮忙，依蒂丝小姐一定会胜利的。」
「还有我。」
像是在抗议般，蒂芙尼不满的撅起嘴，面对玛丽挺起胸膛，宣示自己的存在。
一起站出来的还有芙兰。
「我也是哦，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血族呢，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在黑夜行军啊。」
卡米拉眺望着被浪潮吞噬的士兵。
「血族的夜间视力比白天好很多，会选择在夜间行军十分正常——姐姐大人，可以稍微减弱一些力量了，『海浪』快波及到依蒂丝和克莱门汀。」
「是~」
伊丝减弱了风力输出，史莱姆巨浪的前进速度顿时慢了许多。
——至于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则要从伊丝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做准备开始。
最开始是营救蕾菲娜。
因为蕾菲娜当时已经与赫蒂面对面站在一起，出于不吓跑赫蒂的理由，伊丝一直等到蕾菲娜行刺失败，被赫蒂反杀的千钧一发之际才出手——借用幻像魔法，制造出蕾菲娜已死的画面，然后用『空间跃送』，把蕾菲娜带出宅邸。
紧接着，为了日后弱化依蒂丝与自己和卡米拉间的矛盾——如果直接帮助依蒂丝，或许会被依蒂丝诟病——伊丝决定间接的帮助依蒂丝，即，找其他人来排除危机。
于是伊丝很自然的想到克莱门汀，按照自己在安东尼奥城听到的说法，克莱门汀想离开人类世界，去血族游历，现在的佩西亚领正好有他大展身手的时机，所以伊丝便在依蒂丝沉睡的那一天里，前往安东尼奥城寻找克莱门汀。
接着伊丝又很自然的想起炎之征服者的前代会长，也就是阿卡林的存在。
通过全知地图，伊丝在路上找到阿卡林与她身边的三名精灵女性，把她们一起送到克莱门汀面前，仅仅只是一眼，克莱门汀便认出了阿卡林的身份，经过一阵感人的相认后，伊丝适时对克莱门汀与阿卡林抛出自己的来意，克莱门汀与阿卡林很爽快的便答应了伊丝。
不过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面对数量多达两万的血族军队，就算把整个安东尼奥城的冒险者都叫上，也算不上是对等战力，伊丝需要能够和平解决事情的手段，堕天使的目的是令佩西亚领大伤元气，如果因为帮助依蒂丝而让大量士兵死伤，等于变相帮了堕天使的忙。
伊丝想到了蒂芙尼指挥过的史莱姆，如果让史莱姆只是吞没士兵，不去消化，就能达成既可以令士兵们失去战斗力，同时又不让士兵们受伤的目的。
于是伊丝询问蒂芙尼能不能找到更多史莱姆同伴，答案是可以，不过一天时间最多只能找到几百个愿意帮忙的史莱姆，几百名史莱姆很难形成有效压制力，所以伊丝又想到同样可以与魔物沟通的芙兰，以及在雪山上引起魔物暴动的冰霜结晶。
接着，伊丝先是回到玛格丽特，把芙兰叫上——过程中真红听见即将开战的消息，主动带上有着隐身能力的赛拉一起参与此次行动。
然后伊丝把芙兰一行带到赫敏雪山遗址，找到吸引了大量雪山魔物的冰霜结晶的存在，或许是自己用来降温的魔法『极夜降临』太过强大的缘故，生活在原赫敏雪山上的魔物都获得了极大程度的成长，其中数量最多的冰雪史莱姆更是如此。
随后，伊丝在冰霜结晶附近找到了一只比钢铁还坚硬的小史莱姆，蒂芙尼说这是史莱姆中的上位体，可以直接控制雪山上的绝大部分史莱姆，伊丝便通过芙兰，与这只史莱姆贵族对话，答应那只史莱姆，只要它命令史莱姆帮忙，伊丝就会把它和冰霜结晶一起，转移到更适合冰属性魔物生活的极北之地。
于是伊丝又带着冰霜结晶与小史莱姆贵族一起到极北之地。
到了极北之地以后，伊丝又恰好看见冰霜巨人，出于多一个帮手是一个帮手的理由，又顺手收服了三个部落的冰霜巨人，这便是阻拦在血族军队前方的五十多只冰霜巨人的由来。
最后，伊丝花了整整一晚上时间，构建出超巨大型传送魔法阵，将赫敏雪山、极北之地以及佩西亚领连通、保证数以十万计的冰雪史莱姆可以在短时间内传送到佩西亚领，这个过程花费了伊丝超过三位数的魔法药，而且还是借用第三形态觉醒的双倍数值效果，才堪堪在一夜内完成。
这便是伊丝所构建出来的计划，也是只有伊丝才能完成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姐姐大人可以做到这种离谱的程度啊……姐姐大人真的是人类吗？」
被卡米拉说自己不是人也太伤心了一些，伊丝「啊哈哈」的撒谎。
「不是我独自完成的哦？其实是我叫了很多朋友一起，勉勉强强才完成。」
「很多朋友吗……」卡米拉盯视着伊丝刻意瞪大的、天真无邪的大眼，然后叹了口气，「姐姐大人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交朋友了。」
「不是伊丝小姐一个人做的真是太好了呢……不然我都不知道平时该怎么看伊丝小姐了。」
芙兰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伊丝也跟着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谎言很有必要。
蕾菲娜欲言又止的开口。
「那个……伊丝小姐，宅邸里的赫蒂该怎么办？她会不会因为这次失败逃跑？」
「宅邸？嗯……这个我有想过，在把蕾菲娜从宅邸里带出来的时候，我给那些宠物做了标记，不论她们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她们，所以不用担心赫蒂会卷土重来，等依蒂丝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我会把她们一个个揪出来。」
「伊丝小姐果然想的很全面……」
不知为何，蕾菲娜低下头，姣好的脸上闪过复杂神色。
因为身高较矮，玛丽很快便发现了蕾菲娜的异常表情，紫色的眼睛大大睁开，可爱的脸蛋上浮现出想到了什么的坏笑。
「诶嘿嘿……蕾菲娜小姐不会因为主人大人的魅力迷上主人大人了吧？」
「诶？不、不不不，没有那回事！」
连忙摆手，连紫色的侧马尾与淡紫色裙摆也跟着剧烈摆动，蕾菲娜金色的眼睛里满是着急。
嗅到情况不对，卡米拉转头看向蕾菲娜。
「玛丽只是揶揄你，这么紧张，反而值得怀疑……」
「我……我只是担心主人会不会因此对伊丝小姐感兴趣，对伊丝小姐绝绝绝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大概是焦急到极点，蕾菲娜说话时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咬到舌头的感觉。
伊丝不由得苦笑，一边摸着玛丽脑袋，一边对蕾菲娜解释。
「玛丽只是小孩子——」
「我已经成年了！」
无视玛丽的抗议，伊丝继续说。
「所以偶尔会出现没有根据的猜想，蕾菲娜不用放在心上。」
「嚯嚯，看来我的老板也是个怪人呢。」
芙兰不符合淑女举止的吹了个口哨。
……
三分钟后。
身为血族的蕾菲娜最先开口。
「魔法光消失了。」
「嗯，赫蒂的光点消失，依蒂丝的状态也比佩西亚伯爵好得多，依蒂丝获胜了。」
「姐姐大人呢？」
「我？」
「姐姐大人要先把史莱姆送回去吗？」
下意识的，伊丝抬头望了眼天空，笼罩佩西亚领多日的云层终于消散，皎洁新月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大地随之蒙上一层神秘的幽蓝色彩。
不禁扬起嘴角。
「这个嘛……还是先去迎接胜利者吧。」
「我也要去~」
「小孩应该站到我和姐姐大人后面。」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嫉妒，卡米拉，嫉妒。」
「伊丝小姐身边每天都很有活力呢。」
「同感……我也要去迎接主人了。」
最后，在一阵喧闹声中，赫蒂的计划以失败宣告终结，佩西亚领也将迎来新生。
（16/46）

第五十一章 佩西亚伯爵

乌云散开后，时间转瞬到第二天，太阳从东边升起，天边浮现淡紫色霞光。
史莱姆浪潮与冰霜巨人通过传送阵回到极北之地，被吞噬的血族士兵也缓慢修整过来，和伊丝预想的一样，这些士兵最多只受了一些轻伤，唯一的重伤出自于踩踏事件，其中并没有人死亡。
至于佩西亚伯爵，经过一整夜缓冲以及依蒂丝的说明，也终于恢复正常。现在，伊丝一行包括前来支援的克莱门汀与真红几人在内，所有人都围在马车附近，作为主角的自然是佩西亚伯爵以及依蒂丝。
「竟然犯下如此过错，事已至此——」
年轻的脸上满是悔恨，佩西亚伯爵突兀的抽出匕首，笔直朝自己胸膛刺去。
早有准备的依蒂丝用冈格尼尔挑飞佩西亚伯爵的匕首，阻止了佩西亚伯爵的自裁，佩西亚伯爵愣了一瞬。
「薇尔，你这是做什么？」
「这并非父亲大人的过错，同样的精神魔法换在我身上，我也会做出与父亲大人相同的选择，真正该惩戒的人是堕天使。」
佩西亚伯爵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并没有说出口，在长长吐出口气后，面朝依蒂丝低下头。
「对不起，薇尔，让你受苦了。」
应该是连自己都没有原谅自己吧，看到佩西亚伯爵欲言又止的样子，伊丝多少能够理解，即便佩西亚伯爵是被精神魔法蛊惑了神志，但做过的事情就像留下的疤痕，哪怕不影响生命体的正常活动，也会成为无法磨灭的阴影。
接受了佩西亚伯爵的道歉，依蒂丝撇了撇嘴。
「虽然我说过这不是父亲大人的过错，但我没说就此原谅父亲大人。」佩西亚伯爵全身僵硬了一瞬，依蒂丝回以狡黠笑容，「至于具体怎么才能原谅父亲大人，就要看父亲大人的态度了。」
「不论薇尔说什么我都答应薇尔，就算去参加叛军——」
「哦呀，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我姑且支持女王大人。」
抢在佩西亚伯爵之前，依蒂丝打断了对话，随后瞥了眼身后包括克莱门汀在内的其他人，克莱门汀一行统一把视线转移到周围风景上，甚至吹起不着调的口哨，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见到自己女儿并没有嫌弃自己，松了口气的佩西亚伯爵也逐渐把目光放到周围人身上。
「薇尔，这些是……？」
「只是一群多管闲事的人。」依蒂丝顿了顿，将乱掉的白色长发拨到脑后，继续补充，「如果没有他们，我也不可能让父亲大人清醒过来。」
「也就是帮助了薇尔的人么。」
佩西亚伯爵理了理到处是破损的衣服，跨出两步，将依蒂丝挡在身后，十分诚恳的，朝伊丝一行行了一礼。
「非常感谢你们愿意帮助我任性的女儿。如诸位所见，我是佩西亚领的第九代伯爵，德克雷亚·西瑞尔·佩西亚，请容我代薇尔向诸位表达感谢，我以第九代佩西亚伯爵的名义保证，今后不论何时，诸位都是佩西亚领的贵客，佩西亚领随时欢迎诸位的到来。」
就算不认识佩西亚伯爵，所有人也都知道佩西亚伯爵的头衔，血族的上流贵族居然主动弯腰朝自己道谢，这让全部为平民出生的伊丝一行感到局促，所有人下意识看向身为主谋的伊丝。
卡米拉悄悄戳了戳伊丝，凑到伊丝耳边，以不会让佩西亚伯爵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姐姐大人，该站出去了。」
「诶？我？」
然而，卡米拉并没有听伊丝的话，直接把伊丝推了出去。
于是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魔导妖精漂浮在佩西亚伯爵面前。
对于贵族，自己在和依蒂丝说话时并没有太大感触，现在站在佩西亚伯爵面前，才真正感受到上流贵族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高贵气质，倘若是刚来异世界的自已，一定会结巴到无法好好说话吧，但那仅限于自己刚来异世界时。
捏起裙角两边，任由魔导妖精的白发顺着两鬓垂下，伊丝微微弯下膝盖，对佩西亚伯爵行了一个贵族礼。
「贵安，我是依蒂丝的朋友，也是在此次行动中帮助了依蒂丝，并且与依蒂丝共用同一具身体的人，伯爵大人称呼我伊丝即可。」
「依蒂丝？」
佩西亚伯爵脸上浮现出不解。
「依蒂丝是我称呼令嫒的叫法。」
如同听到了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佩西亚伯爵呆滞了一瞬，下意识回头看向依蒂丝，依蒂丝不置可否的撇嘴。
佩西亚伯爵脸上的震惊更深一分。
「原、原来是薇尔的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薇尔的女性友人，伊丝也是和薇尔有相同兴趣的人吗？」
「不，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消除了依蒂丝身上的堕魔者印记，加上性格相投，才被依蒂丝当成朋友。」
伊丝以十分得体的态度回应佩西亚伯爵。
没有被依蒂丝当场反驳真是太好了。
自己原本还以为依蒂丝会对『朋友』这个称呼感到不耐，结果似乎是自己不必要的担心。
「消除了薇尔身上的堕魔者印记？！这可真是……」声音难以遏制的高了一调，佩西亚伯爵大张着嘴，「薇尔，这是真的吗？你身上的堕魔者印记真的消失了？」
饱含强烈意志的脸上被狂喜填满，佩西亚伯爵猛地回头，像是要就地查看依蒂丝身上的印记到底有没有消失，宽厚的手掌伸向依蒂丝肩头。
依蒂丝微微侧身，躲了过去，眼睛里尽是嫌恶。
「不用确认了，父亲大人，难道您想让您的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么。」
「呃……确实……一时高兴，忘记了这回事……」
佩西亚伯爵挠了挠后脑勺。
比起伯爵，更像一个笨蛋老爹。
伊丝不由得升起如此感想，回头看了眼伙伴，果然，大家都和伊丝一样，眼睛里少了几分警惕，更多的是无奈与放松。
伯爵也和普通人一样，有高兴和懊悔的感情。
随后，佩西亚伯爵再次朝伊丝弯腰。
「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对您的感谢，薇尔身上的堕魔者印记是困扰我们多年的顽疾，一直以来我都在寻找解决方法，现在堕魔者印记得到解除，我仅以薇尔父亲的名义，向伊丝小姐您表达感谢，只要伊丝小姐需要，不论何时，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伊丝小姐。」

第五十二章 交涉

「欸……我这边才是，有一事相求……」
伊丝把自己和依蒂丝共用同一具身体的事情告诉了佩西亚伯爵。
和伊丝预料的一样，佩西亚伯爵皱起眉。
「伊丝小姐和薇尔共用同一具身体？可伊丝小姐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伊丝小姐虽然外表像妖精族，但实际是人偶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人偶。」
「怎么说呢……」伊丝为难的歪头，目光绕过佩西亚伯爵，指向后方的依蒂丝，「依蒂丝，我要稍微占用一些时间了。」
「哼。」
依蒂丝侧过脸，但没有拒绝。
大概是答应了吧。
为了演示给佩西亚伯爵看，伊丝飞到依蒂丝身前，然后拿回身体的控制权，魔导妖精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那样，无力的朝地面坠落。
伊丝用依蒂丝的身体做自我介绍。
「就像伯爵大人现在看到的，我是伊丝，并非您的女儿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妖精人偶只是我用来寄存灵魂的容器，另外我要说明的是，就算我寄存在妖精人偶里，实际上也没有和您的女儿分开。」
情绪变化这样的东西依旧能感受到。
嘴上这么说的同时，伊丝心中升起警惕，以佩西亚伯爵溺爱依蒂丝的表现，自己与克莱门汀一行很有可能会被佩西亚伯爵当成敌人。
佩西亚伯爵眉头紧皱，稍微上前半步，看起来十分着急。
「那薇尔呢？薇尔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人偶里？」
「依蒂丝正在这具身体里面，她让我转告您，不需要为她担心。」
「是么……但为什么伊丝小姐会出现在薇尔的身体里？难道薇尔为了寻求力量，与您达成了某种协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为伊丝小姐您找到更合适的容器，还请归还给薇尔自由。」
「不，并非如此，我出现在依蒂丝身体里只是偶然，我也不知道其中理由，当然，如果可以，我很乐意从这具身体里出去，待在专属于我的身体里。我从一开始就对依蒂丝说过，我寻求的是二者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协助您女儿，也是我个人的行为。您的女儿是一个优秀的贵族，即便面对重重困难，没有放弃过自己身为贵族的荣耀。」
依蒂丝开始在脑海空间里咒骂自己。
伊丝选择无视。
虽然伊丝可以理解朋友当着自己父母面『夸奖』自己时的羞耻，但这确实是值得表扬的东西，从未放弃自己的信仰，只有极少部分人才能做到。
大多数人比起达成目的的手段，更注重达成目的的结果，自己也同样如此。
佩西亚伯爵苦笑出来。
「薇尔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还请伊丝小姐多担待，至于身体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另外这是……」
佩西亚伯爵所说的人是卡米拉。
卡米拉走上前，对佩西亚伯爵行了一礼。
「父亲大人。」
「卡米拉似乎和以前有不同。」
佩西亚伯爵的眼神十分锐利，如同在审视卡米拉。
卡米拉并没有畏怯，而是用红宝石般的眼眸直视佩西亚伯爵眼睛。
「现在的我不再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附庸，卡米拉·佩西亚将追随伊丝小姐，不再迷惘。」
「你忘记究竟是谁把你从濒死中救回来，把你培养成人——」
「够了，父亲大人，我不需要卡米拉做我的附庸。」
由于伊丝把身体还给了依蒂丝，依蒂丝得以厉声制止佩西亚伯爵，至于理由，第一当然是依蒂丝已经不那么看重卡米拉，第二则是就算看重，也不可能在伊丝眼皮底下抢回来，倘若自己父亲无意间触怒伊丝，结局一定不会有趣。
语气上的变化以及魔导妖精从地面飞起来，佩西亚伯爵很快便意识到说话的人是依蒂丝，颇有年长者感觉的劝说。
「薇尔，卡米拉是你将来成为佩西亚伯爵以后的助手，以你的性格，成为伯爵以后肯定树敌众多，需要一个人缓和你和其他贵族的关系。」
「不需要，」依蒂丝一口拒绝佩西亚伯爵，「父亲大人连百岁都不到就想把治理领地的重任交给我，我不想太早接过佩西亚伯爵的位置，说到底，距离我成年还有至少五年时间，这期间父亲大人完全可以找一个佩西亚家的三女替代卡米拉，已经背叛的人脑后终生长有反骨，我已经不再需要卡米拉，至于佩西亚家次女的地位，继续保持现状也无妨。」
从领地的利益上考虑，当然得继续让卡米拉担任佩西亚家次女，成为绑住伊丝的工具——虽然依蒂丝并不是从领地利益上考虑才这么说。
放在以前，佩西亚伯爵不会就此罢休，卡米拉是他辛苦找到，花了大量精力与财力培养起来的人，结果现在却无法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所用，就算依蒂丝再不愿意，佩西亚伯爵也会出于为依蒂丝好的理由，强行把卡米拉塞给依蒂丝。
只不过因为连自己的女儿都认错，并且还把剑指向依蒂丝的理由，佩西亚伯爵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因为愧疚而会迁就依蒂丝。
脸上闪过明显的犹豫之色，佩西亚伯爵最终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好吧，就照薇尔说的做，但事后卡米拉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伊丝接过话题。
「我会和卡米拉一起向伯爵大人说明。」
「说起来，伊丝小姐似乎没有贵族头衔，只有伊丝作为名字，难免有寒掺之感，如果伊丝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在领内里划出一片区域，让伊丝小姐成为佩西亚家系下的子爵。」
「感谢伯爵大人的好意，但我想在大陆上游历一番，如果我看遍了整个世界后都没有安家之所的话，我会选择在佩西亚领定居。」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授勋。
佩西亚伯爵面露遗憾。
「这样么……我知道了，佩西亚领的大门随时朝伊丝小姐敞开。天色不早，我也看清了堕天使的目的，此次北伐就此结束，还请诸位随我回到埃尔汀城，待我好好款待诸位一番。」
「噢噢！血族伯爵的盛邀，这种规格的宴会不参加绝对会后悔一生啊。」
做出回应的是克莱门汀，而包括性格认真的真红在内，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相当期待的模样，伊丝甚至还发现了玛丽吞咽口水的样子。
要是觉得血族料理好吃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伊丝当然不可能当着佩西亚伯爵的面说出去，在内心暗暗记着参加宴会前，得先让伙伴们吃顿好的以后，伊丝与伙伴们踏上了前往伯爵邸的道路。
（17/46）

第五十三章 命运的三分钟（上）

盛会被选在北伐结束的一周后举行，被金黄色装点的厅堂内热闹非凡，受邀到场的无一不是佩西亚领的有名贵族，当然，原本依附于赫蒂的贵族已经被依蒂丝以雷霆手段肃清，站在这里的大部分贵族是原本保持中立的，不敢表态的贵族，对此依蒂丝并没有过于深究。
依蒂丝虽然固执，但仅仅只在必要的事情上，赫蒂抢走她的地位，这是不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事情，而那些保持中立的贵族，依蒂丝虽然不对其深究，以后也肯定不会重用他们。
至于贵族聚会的主角，自然是重新拿回地位的依蒂丝本人，其独自面对上万人军队的举止成为贵族中的美谈，赞誉之声甚至超过了佩西亚伯爵。
当然，紧随在依蒂丝之后，另一群备受瞩目的对象自然是伊丝一行，作为没有所属、拥有强大实力并且还帮助过伯爵继承者的人，伊丝一受到了众多贵族的邀请，贵族们无不希望伊丝日后去他们府上做客。潜在含义就是希望能和伊丝打好关系，或者干脆拉伊丝一行中的某人成为家族一员，这样家族日后便能得到依蒂丝的庇护。
伊丝委婉的替伙伴们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芙兰与真红也同样如此，唯一不同的只有克莱门汀，似乎因为过去身为公会会长培养出的圆滑性格，克莱门汀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答应有时间再去。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佩西亚伯爵不愧为拥有改革思想的上流血族，考虑到作为主宾的是人类，佩西亚伯爵并没有安排『活体食物』，在场的所有血族贵族都只能喝提前准备好的血液，并不显得血腥。
加上停留在伯爵邸的一周时间内，玛丽与赛拉对伯爵邸的厨师们传授了相当豪华的厨艺，所以整个宴会乍一看如同人类贵族的会场。
当然，所谓宴会，自然不能没有酒来衬托，原本佩西亚伯爵打算端出自己珍藏在酒窖中的酿造葡萄酒，但伊丝趁机让芙兰对佩西亚伯爵推销有红酒味道的新型玛格丽特『真红喵』，尽管没有得到佩西亚伯爵的大加赞赏，但也被佩西亚伯爵收藏到了酒窖里，在宴会上端出来后，受到不少贵族的好评。
而主厨们制作出的新型料理，更是让一向讲究优雅的贵族们差点咬掉舌头。
正常情况下，吸血鬼需要同时补充普通料理与血液，而因为血液容易获取，并且不需要多次加工，成本相对较低，因此对贵族们而言，普通料理的味道怎么样都行，只要就着血液好吃即可，长期下来，食物方面便经常是就着血液吃面包，现在突然品尝到超乎想象的料理，部分教养不那么好的贵族如同乡下来的村姑般，不顾颜面的端起盘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单以贵族礼仪方面，所谓的宴会更多只是社交场合，不能去想着填饱肚子，拿到什么就吃什么，否则会被当做没教养的贵族。
但奈何料理实在太好吃，即便是受邀的上流贵族，也只能一边对大快朵颐的下级贵族投去鄙夷视线，一边优雅而快速的争抢所剩无几的料理。
伊丝甚至还瞥见几名贵族悄悄离场跑向后厨的身影。
但愿他们不是去挖佩西亚伯爵的墙角。
装作没看见的模样，独自躲藏在会场角落的伊丝叹了口气。
紧接着，一个在伊丝听来十分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怎么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今天你可是主角。」
伊丝下意识抬头。
是盛装下的依蒂丝。
平时披散开的白色长发被绑成侧马尾，顺着肩膀一侧淌在身前，加上不适合战斗的紫色礼裙与湛蓝眼眸，给人一种优雅且淑女的感觉。
这家伙完全是衣架啊。
不论穿什么都很漂亮。
内心忿忿的吐槽，伊丝说出了叹气原由。
「还不是你占据了身体，拜你所赐，我只能看着料理和美酒，完全享受不了味道。」
「是么。」
话语里感觉不到愧疚，依蒂丝耸了耸肩，背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端着玛格丽特，澄清的酒液在摇晃中显得格外诱人。
「抱歉。」
「哈啊？」
伊丝不禁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依蒂丝早有预料的叹了口气，把脸转向伊丝。
「我说『抱歉』，变成人偶以后耳朵也不好使了吗？」
「不，没这回事，只是没想到你会道歉。」
「我看起来像那种任性的纨绔子弟吗？」
「像。」
依蒂丝皱起眉。
「你这家伙，是想打架么。」
「想不想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肯定打不赢我。」
「啧。」
对话一时陷入沉默，眺望着觥筹交错的宴会，受不了这种沉默氛围的伊丝率先开口。
「蕾菲娜呢？我听玛丽说，你和蕾菲娜和好了，不过蕾菲娜不再是你的宠物，而被贬为普通侍女。」
「哼，只是给她想要的自由而已，那么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自己去不就好了，最后还要在我面前哭着求我留下她。」
「嚯……」
伊丝原本是想说「看不出来你也有人情味的一面」，但这样大概会让依蒂丝生气，伊丝便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当蕾菲娜重新站到依蒂丝面前时，依蒂丝并没有再表现出杀死蕾菲娜的想法，只是把蕾菲娜当做陌生人，当做没看见的直接忽视掉，最后还是蕾菲娜苦苦央求，加上其他人一同求情，依蒂丝才留下了蕾菲娜。
这是伊丝从玛丽嘴中听到的版本。
「所以呢，你怎么来我这里了，那些应邀来的上流贵族应该正在找你吧，连我都能看出，他们想把自己的后代介绍给你——你不会把佩西亚伯爵一个人留在那里了吧？」
「我相信父亲大人能替我回绝他们。」望了眼被贵族们围在中间的佩西亚伯爵，依蒂丝轻抿了口酒，「至于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在自己的家中想去哪就去哪，难道这也需要理由吗？」
「是是，淑女的佩佩小姐。」语气里充满无奈以及调侃，伊丝转移了话题，「虽然这个话题不适合出现在现在的场合，但我还是要问，赫蒂呢？我把她找到以后交给了你，但已经有好几天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了。」

第五十四章 命运的三分钟（下）

「死了。」
依蒂丝的话令伊丝夸张的张大嘴。
「哈啊？不是说好了不能杀掉她吗？我可不是让你杀掉她才把她交给你，她身为堕天使，掌握着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珍贵程度史无前例。」
看到伊丝着急的表情，依蒂丝满意的弯起嘴角，像是驱赶苍蝇那样摆了摆手。
「骗你的。」
「……所以她怎么样了？」
「我怎么可能便宜了她，只是偶尔拿她发泄情绪或者做一些小小的实验，最后再把她治好而已，虽然她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但至少还活着。」
「你是魔鬼吗……」
「是吸血鬼，好听一点的叫法应该称呼我血族。」
「算你赢了，不过就算赫蒂是罪有应得，佩佩也别做的太过分了。」
伊丝长长呼了口气，要是和依蒂丝较真的话，自己恐怕要被依蒂丝气死。
「那些背叛了你的宠物呢？我记得有一个叫克莱拉的宠物吧？」
「喂狗了。」
依蒂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有了之前的教训，伊丝自然不会再上当。
「肯定又在骗我。」
「信不信由你，在我回来的当晚，蕾菲娜就抓到想到逃跑的克莱拉，我原本打算留下她作为以儆效尤的标本，好好当着其他人的面处死，但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当天就喂给伊丝酱吃了，要看看骨头吗？应该还在罪人之池里。」
「不会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喂狗了吧，话说回来，伊丝酱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不让她活着喂狗就没有惩罚的意义，至于伊丝酱，是我养的众多宠物狗之一。」
一边说着，依蒂丝一边装模作样的打哈欠。
又在试图让自己生气。
事到如今，伊丝已经彻底明白依蒂丝来这里是做什么——开自己玩笑解闷。
果然改不了抖S的本性吗。
伊丝不由得感到无奈。
「有件事我一直没理解。」
「什么？」
伊丝的话令依蒂丝歪了歪头，灯光映照下微微泛红的绝美脸庞令伊丝呆了一瞬，或许是喝了许多酒的缘故，吐出的气息里都夹杂着一股酒味。
「赫蒂冒充你的身份让你很生气，但我不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吗？你看起来不怎么恨我的样子。」
「你至少比赫蒂让我满意，父亲大人应该很喜欢你这种富有亲和力的类型——不，换一种说法，你很希望我恨你吗？」
「没有，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喜欢我。」
当然是开玩笑的说法。
「那就当做我喜欢你吧，因为喜欢，所以没有记恨。」
应该是玩笑吧，虽然依蒂丝不会说谎，但玩笑明显不算在谎言之列。
真是个善于诱惑人的妖精。
「你呢？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说这句话时，依蒂丝并没有看伊丝的脸，语气如同只是随口问问般平淡。
「打算？原本是想着了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进而去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尤弥尔教会里询问一番，顺带再解决堕魔者的问题，不过既然来到血族，就决定先去瞻仰血族的王都。什么时候知道理由都无所谓，既然拥有了新的人生，就该好好享受新的生活。」
「我还以为你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明明嘴上说着自己是异世界人之类莫名其妙的话，结果也不那么喜欢自己的故乡。」
依蒂丝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伊丝总有种依蒂丝刚刚松了口气的感觉。
对话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不再是伊丝打破安静氛围。
「我最近想到了战胜你的方法。」
「下棋？现在？现在还是宴会时间啊。」
「对现在的你我而言，宴会只是在浪费时间，被规矩束缚是迂腐者的生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被偏执的依蒂丝说到这个份上，确实无事可做的伊丝只能苦笑着挥了挥手。
「好歹去没人的地方下棋。」
比起之前那个偏执的依蒂丝，现在这样的依蒂丝少了几分压迫，多了几分少女气息。
「那就去庭——」
话说到一半，依蒂丝如同断电的人偶般，整个人突然停顿了一下，湛蓝色的眼眸也跟着黯淡下去。
是灵魂上的问题吧。
最近伊丝已经习惯了依蒂丝的表现。
只不过，令伊丝没有意料到的是，依蒂丝彻底失去了意识，缓缓倒下，躺倒在地上。
「喂，依蒂丝！喂！」
◇
当晚。
视线从安静躺在床上依蒂丝身上收回，佩西亚伯爵面色焦急的朝伊丝大吼。
「伊丝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大人已经对您解释过了，父亲大人，依蒂丝的灵魂不堪重负，时间所剩无几。」
卡米拉上前一步，站在伊丝与佩西亚伯爵之间，但佩西亚伯爵完全无视了卡米拉，锐利的目光直指卡米拉背后的伊丝。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薇尔的灵魂消失？薇尔把你当做唯一的朋友，你却为了自己排斥薇尔？如果这是事实，我发誓，不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彻底绞灭你的灵魂。」
并没有看佩西亚伯爵，伊丝皱着眉，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依蒂丝。
「并非是我想让依蒂丝消失，我已经说过了吧？两个灵魂同处一具身体时，强大的灵魂会自行排斥弱小的灵魂，最终让弱小的灵魂彻底崩坏，你身为佩西亚领的伯爵，难道不知道吗？说到底，我在最开始就对你说明了这一切，你也表示会为我准备身体，而我在这里待了足足七天，你却没有任何行动，用佩西亚之塔应该很容易制造出新的身体才对。」
「佩西亚之塔？开什么玩笑！如果佩西亚之塔能把你从薇尔身体里剥离出来，随便放到一具容器里，难道我不会在第一时间去做吗！」
佩西亚伯爵的话让伊丝扭过头，魔导妖精的红色眼眸直视佩西亚伯爵的绿色眼睛。
「依蒂丝已经告诉我，只要使用佩西亚之塔——」
不。
话说到中途，伊丝便发现了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东西。
——依蒂丝从来没承认过佩西亚之塔可以制作出新的身体。
这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依蒂丝并没有因为身体的事情而表现出着急，完全把心思放到了对付赫蒂上，所以自己下意识以为依蒂丝对两人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有了答案，但依蒂丝从来没说过，就算自己提起，依蒂丝也没有承认。
正因为依蒂丝知道佩西亚之塔做不到，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
换言之，其实依蒂丝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寿命所剩无，但直到最后灵魂撑不住时，都没有对自己表现过软弱。
她知道，即便说出来也于事无补，连阿莱克西亚之塔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二者各自独立存在？告诉大家只会挑起矛盾，让与事情有牵扯的人陷入苦难与自责。
所以最后当自己问起依蒂丝，为什么同样身为冒充者，她却不记恨自己时，依蒂丝会回答「至少父亲大人很喜欢你这样富有亲和力的类型」的答案，所以才会在最后强拉着自己去下棋，说些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话，如果不是中途倒下，依蒂丝应该会在最后嘱咐自己，让自己好好扮演洛伊丝薇尔的愚蠢的话吧。
那时候的沉默并不是没有话说，而是依蒂丝在为最后的时光告别。
该死的。
这个无药可救、愚蠢的、固执的笨女人。
深吸了口气，伊丝拍了拍卡米拉肩膀，接着控制身体，降落到沉睡着的依蒂丝的胸口处。
希望能见上最后一面。
意识沉入身体深处。
依旧是那个漆黑空间，不过现在空间里却多了一些装饰品，被野蔷薇爬满的残痕断壁、到处是落叶与杂草的花园、白色石板砌成的小径、坐落在庭院中心，白亚石砌成的带有石阶的石亭，就连空气中也飘散着令人沉醉其中的香甜味道。
熟悉的景象。
这是凯尔特城里的废弃庭院。
同样熟悉的还有华丽而纯净的琴声。
穿着纯白色礼裙的公主正在废弃花园中独奏，周围的景物与音色结合在一起，组成令人无法打扰的梦境般景象。
但这一次伊丝没有等到演奏结束，而是踏着没有迟疑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依蒂丝。
还是和以前一样，明明闭着双眼，依蒂丝却发现了伊丝。
「……来了么。」依蒂丝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表情放下木琴，「来找什么？这里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并没有立即停下来，伊丝径直走到依蒂丝面前，如果这里有旁人，一定会为两个外貌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而费解，可惜这里只有安静到可怕的虚像。
一把抓住依蒂丝手腕，伊丝准备带依蒂丝走出脑海里的空间。
依蒂丝没有迈开脚步，而是停在原地，微微皱起眉
「你要做什么？」
「带某个愚蠢的女人出去。」
「出去？」听到伊丝的话，依蒂丝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如你所见，这座花园是我用最后的力量做出的成果，光是这么小的一片花园，就耗费了我剩下的所有时间，我已经无法出去了。」
感到伊丝手中的力量慢慢减弱，依蒂丝收回刚才的笑容，变成带着些许悲伤的平静表情。
「我已经无法出去了……再过不久就会彻底消散了吧。」
依蒂丝笑了笑。
「原本还有半年够我挥霍，节省着花还能剩下不少时间，但最后的『忌妒之咒』消耗太大，现在就已经是极限……我会在这里消失，不用为我难过，就按你刚才说过的，去过自己的人生吧，本来还想让你扮演我的角色，但这个愿望太任性，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去做。」
伊丝松开抓住依蒂丝的手，但视线并没有从依蒂丝脸上移开。
「我会带你出去。」
或许是灵魂确实接近极限，依蒂丝的声音跟着变得虚弱起来。
「我的情况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再有一刻，不，再有五分钟，我就会忘记一切，彻底消失，那个任性又固执，暴虐异常还残忍无情的伯爵长女就会死亡，你也不会再体验到只能看着其他人享受宴会的时光，虽然我平时没有说过，但我有自觉，我的消失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你的父亲，还有蕾菲娜，他们都不愿意看着你消失，你自己也不愿意，为什么要说这样残忍的话？」
「残忍？」终于压抑不住内心对死亡的畏惧，依蒂丝的肩膀跟着声音一起颤抖起来，「你以为我是愿意这么说才说的吗？从我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流淌，依蒂丝伸手去擦拭，但却无法遏制泪水不停涌出。
站在这里的终究只是一个仅有十四岁的少女，不论如何坚强，不论对自己的意志抱有何种坚定信念，在面对不可抗力时，也只有无力感。
伊丝直视着依蒂丝沾满泪水的湛蓝色眼眸。
「既然这么害怕死亡就不要再逞强了啊！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这是我的承诺。」
依蒂丝精致的五官因悲伤扭曲在一起，双手抓住依蒂丝的肩膀，力度甚至让伊丝感到些许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在明知道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还要对我说这种话？你很强……但这不是实力强大就能解决的问题……这种时候说些会给我带来希望的话，除了让我痛苦……除了让我痛苦以外没有别的作用……洛伊丝薇尔将失去一切，在这里死去，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要再给我压力……」
说到最后，依蒂丝双手遮掩着脸，痛哭起来。
「最后……如果你还对我有一丝怜悯的话……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在这里……陪着我……」
依蒂丝上前一步，沾满泪水的双手捧向伊丝脸颊，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悲伤与惨淡的笑容。
「我有一个最后的愿望。」
「什么？」
「我没有给予你的东西，所以，在这里……把我的……洛伊丝薇尔的……心……献给你。」
依蒂丝颤抖着的双手上传来些许温热，平时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存在现在却娇小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紧紧抿在一起的红润唇瓣与饱含希冀却异常柔弱的双眸，所有一切都在向自己传达她的真心。
要接受依蒂丝的心意吗？
那个顽固而坚强的伯爵长女现在对自己展现出娇弱一面，换做任何人，答案都只有一个。
不需要过多思考。
要做的事情早已呼之欲出。
下意识的，伊丝抱住了依蒂丝。
声音里充满决意。
「我不会乘人之危……所以，我希望这样的话能等你恢复以后再对我说，我会拯救你……稍微给我一些时间——三分钟，只要三分钟就够了。」
或许是把伊丝的话当成拒绝，依蒂丝眼中悲伤更多了一些。
但自己不能把感情浪费在这里，时间正在流逝。
轻轻在依蒂丝额头上吻了一下，伊丝松开依蒂丝，消失在脑海空间。
掌控了身体，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
「姐姐大人？」
「薇尔？！」
道歉的话就等到以后再说，没有时间一一回答，伊丝直接使用技能。
『第三形态觉醒』
『瞬移』
出现在宅邸地牢的赫蒂面前。
「谁？」
没有回答赫蒂，而是直接从仓库拿出珊多拉的牙齿。
「这是我从你同伴身上得到的东西，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否则我保证你的同伴会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去。」
堕天使可以感知到彼此存在，即便是对方用过的一片东西，也能轻易得出使用对象，而珊多拉又和赫蒂属于同一派系，赫蒂不可能对同伴不闻不问。
果然，赫蒂没有精神的眼睛瞬间亮起，盯着伊丝的眼眸中仿佛要喷吐出火焰。
「是珊多拉……混蛋！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如同被锁链拴着的巨兽，赫蒂面目狰狞，被绑在木桩上的身体扭动着，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暴起弑人。
但伊丝只是捏住赫蒂的下巴，让对方直视自己。
「告诉我！这片大陆上有没有可以让两个灵魂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不然你的女儿就会像这颗我被敲掉的牙齿一样消失。」
像是在两难间犹豫般，赫蒂低垂着头，过了几秒后，深吸了口气。
「血族女王和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她们身上的挂饰可以让两个灵魂彼此连通，保持不灭，两个挂饰结合在一起可以创造出灵魂容器，但只有魔王级别的人才能让两个挂饰结合。」
「欺骗我我会连同你的魔王一起毁灭。」
『高阶传送』
——两分钟。
强行突破士兵防线，从阿尔维尔七世处抢走红色项链。
——一分钟。
同样的做法，在尤弥尔教会地下找到下任教皇，然后抢走蓝色项链。
「已经没有时间了么。」
一边以连续传送回到佩西亚宅邸，伊丝一边计算着时间。
稳妥起见应该去问赫蒂项链的使用方法，但那样时间很可能赶不上，伊丝直接把两个王后形状的项链一同挂在身上。
紧接着，重叠的项链在夜空中爆发出足以照亮一切的、宛如太阳般的璀璨光芒。
「原来是这样么……」
脑海里涌现出的信息让伊丝松了口气，随后微微弯起嘴角。
自己赌对了。
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不会就此磨灭。

第五十五章 尾声

三天后。
才起床不久的伊丝从房间内出来，走到宽敞的庭院后，对着天空长长伸了个懒腰。
佩西亚领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一片，绑着银色双马尾的伊丝不禁觉得继续下去会让伙伴们生病，吸血鬼不需要阳光，不代表伙伴们也不需要，更何况阳光会让人心情大好，阴天则恰好相反，不光是身体上，心理疾病也同样不容忽视。
「唔……芙兰和真红决定先在佩西亚领考察一番，阿卡林打算带着克莱门汀回到玛格丽特继续工作，三个精灵女孩也同样如此……」
「姐姐大人，早安。」
「啊，卡米拉也早上好。」
恰好在庭院里碰到卡米拉，伊丝很自然的回应，在卡米拉旁边，还有玛丽与脸色不那么好看的蒂芙尼。
「主人大人早上好~」
「伊丝，魔力。」
「嗯，蒂芙尼稍等哦，玛丽已经吃过饭了吗？」
一边伸出手让蒂芙尼补充魔力，伊丝一边眺望周围——并没有看见依蒂丝的影子，自从三天前，自己把灵魂从依蒂丝身体里分离出来后，依蒂丝便总是时不时黏着自己。
尽管依蒂丝本人不承认那是黏着。
「已经吃过了呦~主人大人的早餐我放在厨房里了，那里凉的慢一些，我马上去端出来。」
「谢谢玛丽。」
伊丝摸了摸玛丽的头，接着看向卡米拉。
「卡米拉怎么和玛丽还有蒂芙尼一起出来了。」
在外面逛街的时候三人站在一起十分正常，但在家里就显得十分罕见。
「反胃。」
回答的人是蒂芙尼，一边说着，蒂芙尼还一边做出呕吐的动作。
「怎么了？」
「那个女人，宠物。」
「啊……原来是这样。」
大概是指依蒂丝在处罚那些叛变的宠物吧，之前几天依蒂丝一直处于恢复阶段，没精力处理叛变的宠物，今天一恢复就立即处理，看来依蒂丝的嗜虐癖好并没有改变。
虽然没有改变才是好事，但偏偏发生在这个领域，难免让人颇感微妙。
「处刑已经开始了吗？」
「没有，我们看到的时候，她正在找您。」
「嚯嚯，还说你去哪里了，原来才刚起床么。」
与蕾菲娜一起，依蒂丝出现在伊丝身后，后者还是老样子，有着一头象征佩西亚家系的白发，大约十四岁的外表，稍显冷漠的脸部线条以及相当漂亮的五官。
赫蒂并没有欺骗伊丝，两个项链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新的肉体，其中的原理暂不深究，现在的事实是，伊丝使用新的肉体，外表为『第二形态觉醒』时的，有着湛蓝眼眸与末端挑染了幽蓝色银发的模样，虽然五官和依蒂丝差不多这点没有改变，但熟悉的人却能一眼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第一是伊丝总是嫌长发麻烦，所以绑着双马尾，二则是脸部线条比依蒂丝更加柔和。
至于佩西亚伯爵，女儿得到拯救自然高兴不已，如果不是伊丝觉得有乱辈分，主动叫停，佩西亚伯爵甚至会称呼伊丝为大人，见到伊丝就行礼。
没有任何紧张感，伊丝打了个哈欠。
「我还没吃饭，有事情之后再说。」
「需要我喂你吗？你还保留吸血习惯的话，直接吃我也没问题哦？」
如果不去看依蒂丝表情的话，自己肯定会心动不已，但伊丝不用看也知道，依蒂丝现在是一副狡黠的、在打坏主意的表情，自己要是答应的话，被吃的人绝对不会是依蒂丝。最开始自己就差点上了依蒂丝的当，好在各种抗性超高才没有中技。
伊丝挥了挥手。
「同样的伎俩不可能成功第二次啦。」
「那等吃完以后来后院一趟，我有有趣的东西要给你看。」
依蒂丝走到伊丝面前，微微仰头看向伊丝——现在伊丝比依蒂丝稍微高一点点。
老实说，依蒂丝确实是相当漂亮的美少女。
「有趣的东西？」
伊丝疑惑的歪了歪头。
「嗯，炮烙、穿刺、十字剑……」
「等等，那种东西会让我吐出来，我就不看了，下午还要准备旅行需要的各种装备，要是吐个不停会很糟糕。」
依蒂丝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些许崩坏——主要是人设方面。
「哈啊？这么快就要去王都了？」
「抢了别人的东西，当然得去做出补偿，再说没想到女王是我认识的人……」
「那、那我也去吃早餐吧。」依蒂丝故作镇定的轻咳两声，接着对蕾菲娜挥了挥手，「蕾菲娜，替我准备和玛丽一样的料理。」
蕾菲娜脸上显露迟疑之色，比起以前，现在的蕾菲娜更加成熟，加上依蒂丝性格出现了微妙转变，比起依蒂丝的宠物，更像看着依蒂丝长大的女仆那样精干。
「我知道了，但后院的那些宠物……」
「把她们当废品，卖了或者丢掉都随意。」
「是，谨遵主人的命令，另外……伊丝小姐已经和卡米拉小姐她们去餐厅了，主人您……」
蕾菲娜用眼神示意伊丝已经离开。
「啧，该死的，肯定又是卡米拉在催促，喂！伊丝！等等！」
大喊着伊丝的名字，依蒂丝不顾庭院里仆人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急匆匆的朝伊丝一行赶去，当然，伊丝并没有那么坏心眼，而是停下脚步，无奈的转过身。
「是是，你不是已经吃过早餐了吗？我会把我的那份分给你一些，你就不要为难蕾菲娜了。」
「嘁，你愿意分给我我倒是很开心，但我希望不是因为蕾菲娜才让你分给我。」
追到伊丝面前，依蒂丝不开心的皱起眉。
伊丝不由得为这种改变感到好笑。
变可爱了。
忍不住伸手去摸依蒂丝的头，结果被依蒂丝轻巧躲过。
「我可不会接受安慰小孩子的方法。」
「嗯……那就请蕾菲娜在中午之前做一份小的糕点，我们一起吃吧？这样就不为难蕾菲娜了。」
依蒂丝稍微睁大双眼。
「真的吗？」
伊丝点点头。
「真的。」
「好！那就等之后再拜托蕾菲娜，现在先去吃你的早餐吧。」
还要吃早餐啊……
话到嘴边，伊丝又收了回去，逐渐变为安心的微笑。
因为现在的依蒂丝正双眼闭在一起，展露出足以代替太阳的耀眼笑容。
站在这里的不再是那个于荒野中踽踽独行，过于刚硬却又缺乏力量的孤独少女，那个杀伐果决，却又几近走向终结的少女最终迎来美好结局。
名为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女孩不会再孤身一人，而是成为了拥有自己珍惜之物，学会了微笑的血族少女。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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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毕

后记

虽然迟来了一天，但总不能没有，接下来就是惯例的后记时间。
首先说说这卷的内容，本卷基本以佩佩为核心，虽然很多人可能认为佩佩很不讨喜，但一万个读者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我个人很喜欢佩佩这样在某件事情上宁折不弯的性格，如果换在成长型小说里，稍加改动就能成为主角了吧。
怎么说呢......佩佩应该是我至今以来写过的最有个性的角色，写的时候甚至会产生「啊，就这样变成佩佩宠物也不错」的感觉，不过这都是我的个人想法，大部分读者可能都偏向S（当然，我不是说我抖M，归根结底还是颜控）。
这卷也算是首次安排让人感到无路可走的冲突，每况愈下的紧迫感实在让人迷醉，如果这里不是无敌流，整个剧情说不定会更加精彩吧，但那样佩佩就肯定成为第一正宫，让人有种伊丝是渣女的感觉呢。
虽然确实总是沾花惹草。
总的来说，这一卷我很满意，该写的全部摆上，节奏也拿捏得当，唯一恼火的是中间有段时间特别困，校对时集中不了精力，以至于连续好几天出现很多错别字，收费章节还不能修改，着实难受。
至于评论里说的【水】的问题，我不会去故意水剧情，写出来的一切东西最终都会用上。日常是为了下一场矛盾做铺垫，同样的，矛盾也是为之后的美好结局做足感情准备，如果没有日常情节写明角色间的感情转变与感情沉淀，整个剧情只会让人云里雾里，角色的感情变化也会十分突兀，特此说明。
然后是下一卷。
下一卷将以血族王都为舞台，主角也自然是与伊丝有过相互吸血交情的阿尔维尔七世，至于具体内容......还请诸位读者大大拭目以待，矛盾应该会比佩佩少一些，变成更加轻松的风格。
那么，最后是谢词环节。
感谢读者大大们能够阅读至此，对于读者大大们每一条评论与打赏，yomi都致以最高的谢意，十分感谢！
以上。
2020/04/18
yomi

第五卷 彷徨于夹缝的圣者

第一章 平淡又不平淡的开始

炎热的夏季终于在期盼中被送走，干爽萧瑟的丰收季节随之降临，这对血族而言也同样如此，虽然血族大部分地区都不产主粮，但为了种族稳定考虑，血族还是划出了一部分特定区域，在阿莱克西亚之塔控制下获得稳定阳光与充足水分，专门用来生产粮食，这一片领地便位于王都『阿尔维尔城』以东的区域。
而伴随丰收的季节，整个海鲁恩特的粮食价格都会得到收敛，与之相对应的，血族下层居民不用再为粮食发愁，进而形成一段安定的平和时期，加上血族的重要节日『原罪节』也在每年秋天进行，为了祈求原初女王对自己后代的祝福，所有血族都必须尽可能减少杀戮，综合下来，直到漫长的冬季结束之前，各种战争、劫掠都会大幅度减少。
花了近半个月时间，伊丝一行——伊丝、卡米拉、玛丽、蒂芙尼以及佩佩，终于抵达延续千年的血族古都，阿尔维尔城。
奢华到不像样的鎏金马车行驶在阿尔维尔城以西两百公尺处。
坐在依蒂丝对面，身着附加了大量褶皱与蕾丝的亮蓝色礼服，留有银色双马尾的伊丝微微前倾身体。
「等等，佩佩刚才说的是『原罪节』？不应该是『原罪劫』吗？」
怎么听都像在庆祝这个节日，但原罪应该是让人们敬畏的东西才对。
「就是『原罪节』，这是为了庆祝初代女王带领血族从弱小走向庞大而规定的节日，别看现在血族占了整个大陆二分之一的面积，在两千年前，血族弱小到谁都可以欺辱，只能躲藏在山林中吃野果和动物血生存，是初代女王大人带领我们从原始人一步跨越到大陆最强种族，所以我们这些后人才规定『原罪节』，整个秋天都禁止不必要的杀伐，用以纪念女王大人。」
一口咬下蒂芙尼用触手卷着递到面前的水果，依蒂丝一边品尝味道一边回答。
与以前相比，现在成员里多了一个依蒂丝，并不是伊丝要求依蒂丝跟来，而是依蒂丝自己主动随行，理由是佩西亚领需要就北伐对女王进行说明，目的地相同的话，正好可以和伊丝同行。
值得一提的是，在珊多拉牙齿的威胁下，赫蒂很快交代了干预佩西亚领的原因，与佩西亚领接壤的希拉里伯爵领的领主，希拉里十三世意图夺取女王之位，而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手下的堕天使则暗中为希拉里伯爵提供帮助，其中佩西亚伯爵被视为过程中必须拔除的钉子。
因此原本中立的佩西亚伯爵自然被推向女王派，依蒂丝便身为代表佩西亚领的人，前往王都，替佩西亚伯爵阐明意向，同时商议出兵事宜。
事实上，佩西亚伯爵原本打算立即向希拉里伯爵发兵，在佩西亚伯爵眼中，正是希拉里伯爵举起判旗的行为，才导致自己和女儿间的不悦，还差点令自己女儿葬身，因此必须得到惩戒，不过依蒂丝主动阻止了佩西亚伯爵的行动。
理由有二，一是不知道希拉里伯爵到底有多少底蕴。能够与女王叫板，贸然行动肯定不够明智；二是目前佩西亚领在外人眼中仍处于中立，加上佩西亚领的强大实力，先与女王商议清楚，再与女王一起发难，显然更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力求一击剿灭叛军。
吃下水果的依蒂丝满意的闭上双眼。
「嗯~美味，但我更想喝蒂芙尼的血。」
「给。」
坐在依蒂丝旁边的蒂芙尼对依蒂丝伸出一根触手，依蒂丝含在嘴里后一口咬断，伴随「啪」的一声，触手变成具有香甜味道的血液，在依蒂丝舌尖扩散开。
得到满足后，依蒂丝朝蒂芙尼抛出一枚闪闪发光的宝石，蒂芙尼不客气的收进肚子。
蒂芙尼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吗……
看到两人的互动，伊丝不由得苦笑。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蒂芙尼和依蒂丝变成了相当要好的朋友。里面的理由自己还不清楚，不过两人能和谐相处是值得庆幸的事，自己不应该有所干涉。
要知道，伊丝一开始还担心依蒂丝会与其他人出现矛盾，但花了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发现，依蒂丝其实相当聪明，只要愿意，可以很轻松的取得她人信任，而其他人只要不触碰到她禁忌的地方，比如拿依蒂丝的贵族身份以及她的过去开玩笑，依蒂丝就不会生气。
此外，或许是很有教养的缘故，依蒂丝很少和玛丽这样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就算玛丽不小心撞到她，她也只是不满的哼一声，如果玛丽之后端去甜点的话，还能和玛丽下上一会儿棋。
不过据卡米拉说，依蒂丝之所以变的如此宽容，其实是因为依蒂丝知道，如果被玛丽讨厌的话，会令宠玛丽的伊丝生气，进而不利于她『偷跑』——偷跑指和伊丝拉近关系，然后把生米煮成熟饭，但伊丝觉得这只是卡米拉想的太多，毕竟卡米拉连玛丽亲近自己的时候都会不满，对依蒂丝这样稍显成熟的少女自然更加警惕。
依蒂丝单手抱胸，一脸轻松的表情继续补充。
「另外原罪节期间禁止不必要的杀伐，这一条虽然不具备强制执行力，但大多数血族都相信，遵守以后会让自己未来的孩子得到初代女王的祝福，比如出现返祖现象，两个下级血族间却诞生出纯种。」
「看来某些人永远无法诞生出健康后代了。」
坐在伊丝旁边，将金发用白色大缎带收束，拥有红宝石般眼眸，身着白色礼裙的卡米拉撇了撇嘴。
依蒂丝即便在原罪节也不会停止对奴隶的虐待，这是卡米拉看在眼里的事。
并没有否认，依蒂丝轻哼一声。
「只是没有根据的传言而已，说到底，既然是纪念初代女王的节日，又为什么要称呼为『原罪节』？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待推敲，而且纯种与纯种间必定只会诞生出纯种，即便不去遵守，也不会妨碍以后。」
说到这里，依蒂丝瞥了一眼伊丝腰间的翅膀，现在的伊丝依旧属于纯种。
伊丝借用项链创造出的身体，其实只是把依蒂丝的身体复制一遍，接着再稍加修改的结果，倘若要比喻的话，就像玩游戏时创建角色之初的捏脸过程，一开始拿依蒂丝做为模板，接着再把『第二形态觉醒』的特征一一转移过去，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伊丝。

第二章 满载火药的车厢

依旧保持血族、并且沿用依蒂丝身体的原因一共有两个，一是方便自己在血族中行走，吸血鬼拥有优秀的夜间视力，而且大部分血族排斥外族，没有血族身份，会让自己日常出行变的瞩目。
第二个原因则是香槟味血液，不同吸血鬼对同一血液的味觉并不相同，如果自己因为换了个身体，导致对血液的品尝前功尽弃，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因此复制依蒂丝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翅膀在人类世界里很显眼的缺点，只要自己使用『第二形态觉醒』，翅膀便会自行消失，换句话说，拥有新身体后的自己其实也有三个不同状态。
依蒂丝的话令卡米拉面露微笑——伊丝觉得这样的微笑令人浑身发冷。
「话说回来，依蒂丝最近半个月都没有听到奴隶的惨叫，应该忍耐很久了吧？如果实在忍不了了的话，赶紧回到佩西亚领才比较好呐，父亲大人肯定很欢迎你回家。」
「嚯，」察觉到话语里隐藏的尖刺，依蒂丝饶有兴致的接下挑战，翘起一条腿，挥了挥手，「那种兴趣已经与我无关，而且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把未来的妻子介绍给王都贵族，不像某些人，没有任何理由还恬不知耻的跟上来。既然愿意成为佩西亚家的二小姐，就该好好待在家里，早点找个下级贵族嫁出去，还能给家族减少负担。」
「喂，正事是找女王商议剿灭叛军吧！」空气中开始弥漫火药味，伊丝赶紧叫停，「而且妻子是什么意思啊！」
依蒂丝睁开闭着的左眼。
「那还用说吗？你也该有一点自觉了，那时候接受了我的求婚，现在又反悔了吗？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没有反对这桩婚事。」
「哈啊？我不是拒绝了吗？」
伊丝脑袋上冒起一连串问号，依蒂丝确实在大庭广众下宣布了她要娶自己为妻，但自己明确表示了拒绝，并且也对佩西亚伯爵解释过。
依蒂丝不紧不慢的说。
「我是指在灵魂空间里说过的话。」
也就是依蒂丝当时对自己说的，把「把洛伊丝薇尔的心献给你」这句话吧。
但这根本就不能算作求婚。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主意，伊丝双手抱胸。
「那根本就不是求婚，而且那种表达，与其说让我当妻子的一方，佩佩才是妻子的一方吧，应该叫入赘才对，说到底，佩佩说不定是在脑海里自己补充了一些多余的内容，所以才会以为是在求婚，同样的话佩佩能再重复一次吗？」
依蒂丝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游刃有余，不过在某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方面，却会变得相当害羞，最近伊丝已经掌握到了依蒂丝的弱点。
「重、重复？」依蒂丝的表情僵硬起来，「说什么傻话，难道要我当众丢脸吗？」
「啊~啊~，时间过的太久，当时又很紧急，我有些记不清了，会不会和佩佩的记忆有出入？不好好说出来我完全不懂哦？」
卡米拉跟着浮现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正是如此，不好好说出来，我们怎么证明你说的话和姐姐大人的记忆相同？」
「卡米拉小姐……」
似乎是想劝架，玛丽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卡米拉衣角，但却被卡米拉以灿烂微笑强硬的抱在膝盖上，随后整个人僵硬不动。
同样察觉到危机的蒂芙尼也跟着做出动作——朝远离依蒂丝的方向挪了挪，以免像玛丽一样惨遭波及。
陷入被将军的局面，依蒂丝面色阴晴不定的闪烁几秒，接着轻吐了口气，不服输的咬紧牙关。
「哼，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遮遮掩掩，我那时候的原话是——现在的我没有能给予你的东西，所以——」
骗人的吧。
居然真的要说出来。
如果依蒂丝把原话说出口，自己再怎么样都不能装作不知道或者说出拒绝的话。
明明是将死对方的一手，现在却变成作茧自缚的局面。
要想办法阻止依蒂丝用出绝杀，至少不能就这么把自己未来白白送给依蒂丝。成为别人妻子之类，目前还是放过自己吧。
尽管依蒂丝脸颊浮现绯红，视线也微微垂下，看起来相当羞耻的样子，但依旧在努力克服。
「把我的……我的……洛伊丝薇尔……的……的心……」
不好，没办法用岔开话题的举动，那样太过生硬。
伊丝拼命催动大脑，试图找到适用方法。
有了。
把马车爆破掉。
环境发生巨变，对话自然就此终结。
想到以后便立即行动，伊丝把手贴在背后的车厢木板上，伸到一半，却突然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稍微捏了捏后，伊丝感到坐在旁边的卡米拉身体跳了一下。
嗯……
是卡米拉的手。
卡米拉和自己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虽然两人的出发点不同，但还是得说配合的异常默契。
对不起，依蒂丝，但我只能把马车炸掉了。
十分抱歉。
然而——
「主人，是走贵族通道还是平民通道？平民通道要等上一段时间。」
坐在驾驶座上的蕾菲娜探进头来，此次出行并非游玩，而是身怀公务，所以即便为了面子，身为伯爵长女，佩西亚伯爵下任继承人的依蒂丝也必须要有女仆随行，蕾菲娜便担任了这一职。
差点被蕾菲娜目睹自己说出丢脸的话，依蒂丝全身一僵，然后又强行让脸上的红晕褪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挺起胸——伊丝从依蒂丝眼睛里瞥到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对依蒂丝来说，其实也不想当众说出害羞的话吧。
呼之欲出的威严氛围立即充斥依蒂丝全身。
「走平民通道，贵族通道的卫兵会检查家徽，我们在见到女王之前，不能暴露佩西亚领代表的身份。」
「是，我知道了，不过……」
蕾菲娜微微撇开脸，看起来有些为难。
依蒂丝追问。
「什么？」
「因为叛军关系，王城的检查很严格，马车上的人必须下去，主人……」
应该是担心依蒂丝不会走下马车，让普通人检查吧，事实上依蒂丝也确实不耐的皱起眉。
作为蕾菲娜把自己从将死局面中救出来的谢礼，伊丝抢在依蒂丝之前开口。
「啊~啊~正好我想近距离欣赏王都风光，卡米拉，我们先下去吧。」
「是，姐姐大人。」
「卡、卡米拉小姐，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直到现在伊丝才注意到，玛丽还在卡米拉膝盖上，对玛丽而言，被卡米拉热情对待反而是一种折磨——虽然卡米拉根本不是因为热情才抱着玛丽。
「我也去。」
蒂芙尼跟着站起身。
单独留下的依蒂丝只能撇了撇嘴。
「嘁。」
随后走下了马车。
（20/46）

第三章 王都阿尔维尔

「果然是王都吗……比血族的其他城市繁华许多啊。」
「街道很干净，人的脸上也看不见愁苦，非血族的人可以自由行走在小巷，如果不是那座宏伟的王城，我可能以为来到人类国家了。」
第一次光临王都的伊丝与卡米拉两人环顾着城市，与以往看到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同，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都并非到处是一成不变的景色，这里既有古老的、富有年代感的建筑，又有刚刚建立的崭新房屋，街道两边随处可见正在翻修建筑的工人。
这是城市富有活力，人民对未来抱有希望的象征，新的房屋意味着人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正在翻修的街道也意味着统治者对城市的未来十分关心，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伊丝只在地球里见到过如此景象。
似乎看出了伊丝的内心想法，依蒂丝得意的跨出一步，抢在队伍最前方，转过身，面带笑容的朝伊丝介绍。
「怎样？女王直辖的这片领地，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和你的感想一样，这里有着其他任何一片领地都无法比拟的活力。
走在路上的居民不用担心被突然袭击，小巷里也看不见饥肠辘辘的奴隶和流浪者，无家可归的小孩被统一收养在女王直属的收容所，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我敢保证，大陆上没有第二个城市像血族王都一样，所有种族的人都可以和平共处，大家一同为了未来努力。」
「佩佩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如果依蒂丝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翘起来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
依蒂丝自信的把手搭在胸前。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身为女王统治下的一员，有哪位血族在看到如此繁荣的景象后还不感到骄傲？女王大人虽然被人暗地里称为无牙的狮子，但说这些话的人不是道听途说的肤浅之人，就是嫉妒女王大人远见卓识的小人物，亲眼见到如此景象的血族绝没有胆量说女王大人的不是。」
依蒂丝的话让四处张望的玛丽点点头。
「依蒂丝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城市。」
蒂芙尼跟着抽动鼻子。
「血腥味很小。」
「不过按照依蒂丝的话，这座城市是安德——阿尔维尔七世亲自主持改造的吗？」
此前伊丝为了创造新身体时，抢夺了血族女王佩戴的项链，而也就是那时候伊丝发现，自己与血族女王其实有过一面之缘，并且自己还和血族女王相互交换过血液。
阿尔维尔七世就是小安德烈亚。
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该发现了啊……
那时候自己对安德烈亚的全称『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感到熟悉，不过却并没有深究，亲眼见到以后才想起来，阿尔维尔是血族王室的名字。
只不过必须强调的是，虽然自己和安德烈亚仅仅只说过几句话，但却可以肯定，安德烈亚应该是善良到连伤害过她的人都可以原谅的类型，十分娇小可爱，与统治领地应有的果决毫不沾边，依蒂丝说繁荣的王都是安德里亚治理出来，里面实在有股违和感。
依蒂丝轻哼了一声。
「当然，女王大人上台时因为年纪太小，不被贵族们看好，但女王大人很快就向民众展现出她的天赋，上台不到一年便推出数条前所未有的改革措施，接着又花了三年时间，将王室直辖的领地变为富饶繁荣的土地。以我个人看法，那些意图举起叛旗的南方贵族完全在自寻死路，就算现在皇室手中掌握的力量确实弱小，但只要给予女王缓冲时间，他们失败是迟早的事。」
这家伙搞不好是个女王控。
依蒂丝滔滔不绝的样子令伊丝不禁莞尔，不知道依蒂丝见到安德烈亚善良的一面后会作何感想。
嘛，依蒂丝只是与安德烈亚商议剿灭叛军事宜，商量完以后就会离开王都，所以应该不会看见安德烈亚软弱的一面吧。
至于自己该怎么做，伊丝打算找一个合适时机，用『第三形态觉醒』时的样子面见安德烈亚。
要知道，自己抢走项链时，凭一己之力打倒王城里的所有护卫不说，连王城里各类结界的攻击也全部接下，要是随随便便公布自身强大的实力，搞不好会被人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
万一安德烈亚哭诉着说自己抢走她项链，对她造成了巨大损失，需要自己陪她三五年才能原谅的话，就有种得不偿失的意味，做三五年的免费打手，想想都觉得暗无天日。
当然，伊丝完全不觉得安德烈亚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只是伊丝难以保证安德烈亚不会被人暗中唆使这么做，所以伊丝才决定直接以『第三形态觉醒』的样子拜访，当面说清楚的话，就不用担心安德烈亚遭人利用，另外如果那条项链对安德烈亚真的很重要，伊丝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弥补——除了杀人的事。
「话说回来，蕾菲娜呢？」
伊丝岔开话题。
「蕾菲娜小姐去我们的住处了哦，依蒂丝小姐的父亲大人在王都里有一间房子，蕾菲娜小姐说她要先去那里安排仆役打扫房间。」
「真是能干的女仆啊……」
蕾菲娜已经从宠物变为女仆，所以有主见反而是好事，能给主人省下不少心力。
「姐姐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也去找住的地方吧。」
「哈啊？玛丽不是说了吗？父亲大人在王都有一座宅邸，住到贵族街比平民的旅馆好多了。」
「姐姐大人不会吃嗟来之食。」
卡米拉一本正经的发言令伊丝全身僵硬起来，自己其实是想直接住在佩西亚伯爵安排的宅邸里，像佩西亚伯爵这样拥有显赫地位的贵族，在王都贵族街买一间偶尔用来下榻的宅邸十分正常，而且通常都大的不像话，伙伴们一起住进去也没问题。
卡米拉眼中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
「不要拿伊丝当挡箭牌，把喜欢的人逼到没有台阶可下，长期下去只会让对方心生厌恶，进而主动回避，这是作为佩西亚家长女的忠告。」
「啊哈哈，也没有佩佩说的那么过分啦，卡米拉身为佩西亚家的二小姐，佩西亚伯爵买下的家也就是自己的家，刻意跑到普通旅店里住下，会让其他贵族投来异样视线吧？所以还是先住到贵族街的房间里，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出来，怎么样？」
伊丝的调和令卡米拉嘴巴微微撅起，然后点了点头。
「……全听姐姐大人的主意。」
「那、那我也去帮蕾菲娜小姐整理房间！」
「嗯，打扫。」
有着葱绿色双马尾的蒂芙尼得意的双手叉腰，玛丽爱打扫房间的天性姑且不论，蒂芙尼在打扫方面，尤其是清理床单被褥等衣物上相当在行，不论什么，只要吃到肚子里再吐出来，都会变成洁净干爽的样子。
玛丽与蒂芙尼充满干劲的模样令伊丝拍了拍手。
「那就先去依蒂丝和卡米拉的家吧，没记错的话，血族的会面一般在晚上进行，所以直到夜晚到来以前都是自由时间。」
依蒂丝表示异议。
「不，伊丝留下，和我一起去王城，会见女王需要提前预约，所以现在就要提前在王城等待。」
「你自己一个人去不就好了。」
「不带侍女就独自前往，父亲大人的名声会被人看扁，」依蒂丝装作无奈的摆了摆手，「而且这是让伊丝增长见识，在贵族们面前出名的机会，如果我亲爱的妹妹反对的话，我也不会拒绝，但这份责任……」
「你只是想趁机把姐姐大人作为未婚妻介绍给那些贵族。」
又吵起来了。
真让人头大。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既然这样，就让卡米拉和我一起陪同依蒂丝觐见女王，玛丽还和蒂芙尼帮蕾菲娜打扫房间。」
原本只要卡米拉和依蒂丝一起去即可，但自己一怕两人吵起来，二担心安德烈亚认错人，自己吸取安德烈亚血液时，使用的是依蒂丝的外表，万一安德烈亚在大庭广众下指着依蒂丝大喊「这个人吸过我的血」，伊丝完全无法想象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子，即便被判谋反罪也不意外。
卡米拉朝伊丝行了一礼。
「是，我会看好依蒂丝，不让依蒂丝给姐姐大人丢脸。」
依蒂丝不满的挑起眉毛。
「你才是会丢脸的人吧？希望你不要在女王面前让佩西亚家颜面扫地。」
见到两人再次争吵，头大的伊丝只能选择回避，悄悄走到玛丽与蒂芙尼身边，交替摸了摸两人脑袋。
「蕾菲娜就拜托你们了，记得做好晚上的料理哦，回来我会给玛丽和蒂芙尼带礼物。」
如同在害羞般，玛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礼物……为主人大人做料理是身为奴隶的我的义务，主人大人为了料理带礼物回来什么的……」
「甜品。」
对比玛丽的犹豫，蒂芙尼直接说出了想要的东西。
微不可察的，伊丝感到玛丽身体僵硬了一瞬。
其实很想吃甜品吧，佩西亚领很少看见蛋糕那样的甜点，伊丝一行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甜点的样子。
为玛丽的扭捏而又诚实的反应感到好笑，伊丝有种想把玛丽抱起来的冲动。
「那么，回来以前我会看看周围有没有甜点，现在就先把玛丽和蒂芙尼送到佩西亚伯爵买的房子里。」
「主、主人大人太犯规了……」
「玛丽，可爱。」
一边说着，蒂芙尼一边捧着玛丽的脸亲了一下。
不过这次伊丝没有再露出『=w=』的表情，而是复杂而微妙的，嫉妒的同时又十分懊恼的神色。
如果自己和蒂芙尼一样是**的话，就能对玛丽做同样的事情了吧——不对，蒂芙尼和玛丽只是纯洁的友谊。
可惜自己看过太多肮脏的东西，不能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蒂芙尼与玛丽间的诚挚友谊在自己这个大人看来，掺杂了许多不该有的存在，这种自觉龌龊却又无法遏制的矛盾心理实在难以形容。
嗯，还是脑补好了，反正两人经常相互吞吃对方，自己有充足的想象空间。
伊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湛蓝色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爱心状。
蒂芙尼踮起脚，捏了捏伊丝的脸。
「下流。」
「蒂芙尼！虽然主人大人刚才确实在想不好的事情，但也不能这样对主人大人！」
玛丽连忙制止了蒂芙尼的捏脸举止。
嗯……玛丽简直是天使。
但居然连玛丽都看出来自己在想不好的事情，自己刚才的表情肯定十分露骨。
为了挽回颜面，伊丝对两人展露出阳光且富有亲和力的笑容。
「绝对是玛丽和蒂芙尼看错了哦，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骗人。」
无视蒂芙尼的话，伊丝留下仍在吵个不停的卡米拉与依蒂丝，带着玛丽与蒂芙尼前往王城中的伯爵宅邸。
◇
熟悉却又陌生的昏暗房间。
一群外貌各异的『人』坐在一条长桌上，他们有的头上长着犄角，有的则拥有树皮般干枯粗糙的皮肤，其中一个甚至是灵体。
沉默了许久后，坐在上位的一人开口。
「……听说萨麦尔回来了。」
「嗯，身上有奴隶契约，是塔尔塔诺斯手下的赫蒂所为。」
身为灵体的女性回应，她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皱起眉头，其中一人更是把愤怒表达出来，一巴掌拍在桌上。
砰。
「我看他们是活腻了！海鲁恩特是乌拉诺斯大人管辖的地域，塔尔塔诺斯他们无权插手，居然给萨麦尔种下奴隶契约，这等于向我们宣战！这是挑衅！」
「冷静点，拉哈伯，现在魔王大人不在，圣女大人还没到可以接过魔王大人位置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隐忍。」
女性的话令所有人沉默下去。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重新提起话题。
「库克说魔王大人的气息近期彻底消失，按照魔王大人定下的规矩，该准备为圣女大人进行洗礼了。」
「紫色那边怎么说？」
「不加干涉，要我们自己处理。」
「抢夺地盘的问题呢？」
「哼，既然这些目光短浅的土著不接受乌拉诺斯大人的好意，那就让他们去吧，他们吃下血族以后也没有精力管理，那时候紫色不会坐视不管，等到他们开始肆意妄为的一天，紫色会处理他们。」
「阿撒兹勒！海鲁恩特是乌拉诺斯大人的地盘！你想把乌拉诺斯大人守护的土地拱手送人吗！」
「我想的比你多得多，拉哈伯，比起外面的事，我们还是先守护好瓦尔哈拉——不，现在叫赫尔梅斯，直到圣女大人接受洗礼之前，我们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坐在首位，位列堕天使之首的阿撒兹勒顿了顿。
「不过，这不代表我们不给予任何回应，对于塔尔塔诺斯在血族的肆意妄为，我们也要给出一些小小的回馈，拉哈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会议厅的氛围突然快活起来。
拉哈伯大笑着站起身。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理，阿撒兹勒，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再回报你这份人情，给乌拉诺斯大人出气的事就交给我吧。」
「嗯，」阿撒兹勒微笑着压了压手，示意拉哈伯坐下，然后继续以温和语调开启会议，「现在进行下一个议题。」
（21/46）

第四章 前往王城

将玛丽与蒂芙尼送到贵族街中的佩西亚家宅邸后，伊丝、卡米拉以及依蒂丝三人经过贵族街前往王城。
必须要说的是，王城和王都并不是同一个东西，王城是指王都『阿尔维尔』的中心区域，虽然普通平民也能进入，但如果着装不整会被士兵赶出来，并且王城里禁止携带任何武器，一经发现便会被视为谋反者。
如果用同心圆来形容阿尔维尔城的结构，那么最中心为王城中王室居住的城堡，其次是王城，接着为贵族街，再然后是普通民众居住与工作的一般区域，属于相当常见的配置。
以看客心态打量街道两边，伊丝自言自语的喃喃。
「人变少了很多啊。」
「街道也更干净了。」
与来时看到的贵族街相比，王城更加整洁明亮，就连空气都给人一种清新干爽的感觉。可以令六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异常宽敞，街道两边很少看见行人与马车，并且经常可以看见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巡逻兵路过，加上不远处庄严肃穆的白色城堡与路边鳞次栉比的建筑，威严感令人下意识注意起自己的言行举止。
如同走进高档餐厅般的感觉令伊丝不太舒服。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拘束感，换上黑色礼裙的依蒂丝挥了挥手。
「这里是王城，就像伊丝你现在感觉到的，普通人来这里会觉得与氛围格格不入，所以王城即便允许平民进来参拜，也很少有平民过来赏玩，另外这两边的建筑并不对外开放出售，一般人出再高价格也无法购买。」
「那这里是？」
「大都被占星结社、魔法咏唱者协会、炼金师协会三大机构的成员占据，只有实力得到认可，并且宣誓为女王效忠的人才会被准许住进这里。这也是当代女王登基后定下的规矩，不论地位身份，只要拥有实力并且保证忠诚便可住进王城，既能为王室吸引人才，又可以增加王城的守备力量。」
「不论地位和身份吗……安德烈亚居然是这么开明的王啊。」
对大部分甚至包括依蒂丝在内的贵族来说，平民是卑贱肮脏的象征，光是与对方对话就值得对方感恩戴德，更不用说让平民住进王城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
伊丝的话令依蒂丝停下脚步，挑起眉毛。
「安德烈亚？在王城直呼女王大人的名字，如果不是周围刚好没有士兵的话，现在你就该被送到审判厅里了，虽然我可以保你出来，但还是少说为好。」
「欸……我还以为佩佩会把我放着不管。」
「说什么傻话，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依蒂丝的表情有些不满，「话说回来，你在面对父亲大人的时候明明很有教养，为什么会突然直呼女王大人的名字，你应该不是那种无礼的愚蠢之人，难道……」
面对依蒂丝微微眯起的眼睛，伊丝摆出什么也不知道的天真表情。
「诶嘿嘿，一时忘记了。」
「你是玛丽吗？诶嘿嘿什么的，有点恶心。」
「……对不起，我会注意。」
从依蒂丝认真的眼神就能知道，依蒂丝是真的觉得很恶心，至于理由，伊丝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外表和依蒂丝很像，所以依蒂丝很自然的把自己脸上的神情带入到她本人身上。
老实说，伊丝完全想象不到依蒂丝装傻的样子，肯定会人设崩塌。
继续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伊丝三人来到有着白色外墙的城堡脚下，城堡依山而建，并且处于城市最高处，易守难攻的同时，还能将整座王都尽收眼底。
「站住，前方禁止通行。」
一队士兵拦在了伊丝三人面前，由于队伍是按依蒂丝走在最前，伊丝与卡米拉并列其后的排列，依蒂丝很自然的被视为主导者，士兵们一同看向依蒂丝。
依蒂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贵族证明——只要注入魔力就能显示佩西亚家的家徽——没有开口，仅仅在为首的士兵眼前晃了晃。
为首的士兵立即低头行礼，脸上充满敬意。
「佩——」
「知道了就去做自己的事，不要多嘴。」
「是，放行！」
后半句话是对士兵们所说，伊丝三人很轻松的走进城内。
这样的检查一共进行了三次，伊丝才终于顺着依山而建的楼梯一级级来到城堡内部。
离地至少七公尺高的天花板以及能容纳五百人的宽敞空间，良好的采光与纤尘不染的绚烂墙壁，加上周边的装饰品、穹顶的吊灯以及铺满地面的红色地毯，奢华恢弘之感令人升起发自内心的敬畏。
「不只有我们呢。」
大厅内部有近百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尽管每个人的交谈声都很小，但合在一起却足以形成纷乱而吵杂的声音。
跟在伊丝身后，卡米拉解释道。
「马上就要到晚朝时间，所以这里的人很多，但除开侍从，真正能参与会议的贵族只有不到四十人，而除了代表各个领地的官员外，剩下的全部为王室领土内的贵族，他们要向女王大人汇报税务征收、城市治安、粮食生产以及各类政策的实施情况，这是女王大人上任后实施的新政。」
「代表各个领地的官员？」
血族海鲁恩特一共被分为十四片领地，除开王室直辖的四片领地外，另外十处领地均由各公爵、伯爵治理，这些领地拥有高度自治权，除了不能自己发行货币、必须每年向国王交税以及王室有难必须出兵援助等条件外，基本不再受王室控制，就连兵权都握在自己手中，因此像卡米拉说的「代表各个领地的官员」这种说法，在伊丝眼中显得不可思议。
穿着与依蒂丝刚好相反的白色礼裙，卡米拉有条不紊的一一解释。
「是的，这些官员全部由各个领主任命并派遣到王都，各自代表自己的领地，负责与王室沟通，不过他们的任务比起向王室汇报自己领地的行动，更注重为自己领地谋取利益，所以很难从他们口中得到有效信息，全部是狡猾之人，姐姐大人不用在意他们。」
「嗯，那佩西亚领的代表人呢？」
伊丝看向依蒂丝，原本依蒂丝准备直接走到大厅内最显眼的地方，由于伊丝提问，又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三个月前就被赫蒂调回领地，所以佩西亚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代表待在王城，虽然这类职务形同虚设，但不派代表意味着对王室不敬，赫蒂正是看中这一点。」
「这样么……」
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视线，伊丝不自觉的回看向周围，不知不觉间，在场的贵族都把视线集中在自己三人身上。

第五章 奇怪的女王

派系间在窥伺新来者么。
贵族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小的贵族依附大的贵族，希望能获得更高地位，而大的贵族间又总会出现利益冲突，进而大贵族的恩怨继承在小贵族身上，小贵族又与依附于同一贵族的家族彼此交好，同时一致对外，于是形成派系，之前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贵族并不会与其他圈子的人说话，由此可见，派系间的矛盾极为明显。
伊丝感到自己的衣服被卡米拉拉了拉，似乎不想让人听见，卡米拉低着头，声音也很小。
「姐姐大人，如果您不想被卷入贵族交际的话，稍微往后退一些，之后会有很多贵族上前找依蒂丝搭话，那时候第一次来到王城的您会被人当成话题。」
「啊啊，谢谢卡米拉。」
伊丝很自觉的与卡米拉一起走到大厅墙根处，远离依蒂丝。
正如卡米拉说的那样，当依蒂丝走到大厅正中后，大部分贵族都如同嗅到花蜜香气的蜂蝶般，一同簇拥过去，面带微笑的与依蒂丝打招呼，而依蒂丝也一一接下，以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举止应对。
伊丝与卡米拉身边安静下来。
「呼，还好卡米拉拉了我一把，不然现在肯定疲于应付。没想到佩西亚家族这么受欢迎，那些与佩佩打招呼的人都认识佩佩吗？还是说那群人全部在佩西亚家系里？」
「依蒂丝虽然很少来王城，但依蒂丝在进大厅时，就把佩西亚家的纹章嵌在胸前，那群人虽然不认识依蒂丝，但认识佩西亚家的家纹，直系使用的家纹和旁系家纹有明显差距，而佩西亚家直系又只有两位，所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依蒂丝的身份。」
「可佩佩不是说过，不能把身份明说出来吗？」
目的是出其不意，和女王联手，同时从两边发难，将以希拉里伯爵为首的叛军一次剿灭，所以不能暴露佩西亚家的人来过王城。
卡米拉先是瞥了一眼周围，然后才解释道。
「从我们进入城堡，把身份报给士兵的那一刻，行踪就已经暴露，但很多时候就算暴露行踪，对方也无可奈何。即便希拉里伯爵知道依蒂丝来过王城，也不知道依蒂丝到底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其次，大军的调集需要很长时间，同时还要考虑调集士兵会不会导致正面战斗陷入被动，所以比起先让军队行动，希拉里伯爵会先派眼线，确认佩西亚伯爵的意向。
至于如何确认，佩西亚领虽然地处边境，但领地实力众所周知，王族不会放过与佩西亚领联手的机会，如果我们商谈完事情以后就立刻回去，里面的嫌疑便大的足以让人肯定双方已经联手。」
「所以我们只要一直待在王城，希拉里伯爵就会降低警惕，进而减少对佩西亚伯爵领战线的派兵防御？」
「正是如此，所以依蒂丝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待在王城，联络方面会另有人进行。」
「那直接派人去佩西亚领探查军队走向不是更直接吗？」
「不，探子并非什么东西都能知道，军队动向这类秘密信息更是机密中的机密，普通人几乎不会接触到这类事情，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等同于水中捞月。按照我和父亲大人的预测，这段时间希拉里伯爵应该会派人向姐姐大人示好，以求佩西亚伯爵不加入战斗。」
「原来如此……」
尽管卡米拉讲得十分清楚，但伊丝还是有种懵懵懂懂的感觉，并不是没听懂，只是单纯觉得复杂。
贵族间的争斗真麻烦啊……
看来自己天生不适合成为贵族。
伊丝又指向另一些没有上前与依蒂丝打招呼的贵族，他们大都为百岁以上的年迈者——血族拥有人类一倍的寿命，所以即便百岁，外表也和四十岁左右的人相差无几。
「那些人是与佩西亚伯爵交恶的贵族吗？」
意料之外的声音插入对话。
「并非如此，他们是保守派中的保守派，不会主动与年轻一代打招呼，这位侍从小姐还需要多多学习啊。」
是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性。
得体的白色衣装与蓝色的中短发，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温和睿智的气息，明明正在被人打量，伊丝却升不起厌恶感，相反还觉得对方应该很好说话。
「注意你的言辞，魔法咏唱者。」
卡米拉微微皱眉，低声警告，青年愣了一下后歪了歪头。
「啊，难道这位是贵族小姐？」
「不，我没有贵族身份，只是佩佩——不，是佩西亚家长女的侍从。」
自己能够进入王城，正是因为依蒂丝侍从的身份，原本佩西亚伯爵准备授予自己子爵地位，不过自己并没有接受，所以到现在还是一介平民。
「那就好，在下还以为自己说错话，紧张了一把。那么，还请两位小姐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前不久成为宫廷魔法咏唱者一员的奥古斯汀·里尔，现在在王都内的贵族学院就职，刚才看两位小姐与佩西亚大小姐一起进来，所以稍感兴趣，这位应该就是佩西亚家的二小姐吧？」
青年的视线转向卡米拉腰间——并没有翅膀，随后又停留在伊丝腰间——有翅膀。
十分明显的，青年僵硬了一瞬，接着又缓缓恢复微笑。
「居然将纯种当成侍从……实在是我的无礼，还请这位小姐告诉我得到您原谅的方法。」
「没关系啦，我确实是佩佩的侍女。」
「佩佩……」青年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一些，「……我知道了。」
在对话的过程中，大厅里突然开始吵闹起来，并非窃窃私语的声音，而是杂乱无章的，混杂了人们不满的低语。
十分自然的，伊丝朝大厅中心的人群投去视线。
「发生了什么？」
同样看着人群，青年面露苦笑。
「应该是女王大人又宣布取消会议了吧。」
「又？会议不是根本没开始吗？」
「这个月已经是第十次了，从一个月前强大暗杀者闯入王城开始，一向勤奋的女王大人突然性情大变，不愿意做出各类决断不说，还把各类事物推给贵族自己处理——噢，佩西亚大小姐来了，继续待在这里或许会被盯上，在下就先告辞了，两位小姐有缘再会。」
青年前脚刚走，依蒂丝便面带不悦的来到伊丝面前，表情如同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一个解决了我疑惑的人，依蒂丝才是，女王宣布退朝的话，接下来要回去吗？」
「是刚才那个男人告诉你的么……我不回去，夜晚才刚刚开始，我要私下会见女王大人，你和卡米拉可以先在城堡里随便看看。记得不要说些口无遮拦的话，不然被抓近地牢，就算我也得费点劲才能解释清楚。」
（22/46）

第六章 再遇，安德烈亚

听完依蒂丝的嘱咐，伊丝便开始和卡米拉一起在王城的城堡内闲逛，只不过两人才刚走出大殿，卡米拉便停住脚步，脸色显得不那么好看。
「姐姐大人，我有一些事要处理。」
应该是去摘花吧。
详细追问就显得不解风情，伊丝十分理解的挥了挥手。
「嗯，去吧，我就在周围随便看看。」
「十分抱歉。」
独自走出大殿，伊丝来到一个类似花园的地方。
所谓城堡，并不是四面都被封死的结构，从全知地图上可以看到，整个城堡占据了极为广阔的面积，说成小岛也不为过，大量的房间与露天花园必不可少，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还设有哨塔，华丽复古的建筑风格，加上良好的采光与开放式露天庭院，配合穿梭于庭院里的佣人与士兵，王城应有的庄严与华丽被一同展现出来。
进入王城之前伊丝没有特别的实感，现在独自站在这座城中城内，伊丝才终于有了自己『真的身在王城』的感觉。
「被监视着么……」
感受到来自右边的视线，伊丝没有回看过去——那大概是暗哨的目光。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女王就生活在这座城堡里，要是不盯紧每一个人的话，如果女王遭遇什么，所有护卫都得受罚。」
或许是看到自己象征纯种的翅膀，视线很快收回，伊丝打了个哈欠，开始顺着庭院观赏这座古老而富有活力的建筑。
「这种花……我记得在人类城市里可以卖到一株两枚金币，放在王城居然只是被用作衬托其他花的装饰，王族可真够奢侈啊。」
「而且纯种的数量也比其他地方多很多。」
伊丝一边点头一边在城堡内穿梭，因为自己身为纯种，当士兵与佣人路过自己时，全都会主动停下脚步，朝自己低头行礼，等自己走过以后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贵族礼节了吧。
以前伊丝无法理解，现在亲身体验了以后才觉得，这种礼节对上位者而言完全是一种享受。
「难怪贵族会强调礼仪啊。」
由于王城里到处是新奇物品，等伊丝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一段路，周围几乎看不见佣人与士兵，寂静到让人觉得走进了禁区。
全知地图显示前方为安德烈亚的寝宫，而安德烈亚就在前方距离自己约百公尺外的花园内，不过因为两座花园间被一堵附加了魔法陷阱的高墙隔断，想要去安德烈亚身边，只能选择绕一大段路。
当然，地图显示在这座花园的雕塑下隐藏有一处暗门，暗门直达安德烈亚的寝宫，但那明显是类似逃生通道的东西，擅自使用，只会被当成心怀不轨之人。
让卡米拉着急就不好了，先回去吧，白天了再来找安德烈亚。
伊丝转过身，此时正好有一队士兵路过。
嗯？
感觉到了些许不同。
虽然这些士兵也穿着银色铠甲，神情严肃，但伊丝就是察觉到一丝异样，稍微想了一下后伊丝才发现，原因是这群士兵在路过自己时并没有朝自己行礼。
特殊部队么。
连王室的近卫军团在看见自己时都会行礼，这群士兵的冷淡表现实在令人心生好奇。
出于好心提醒的心理，伊丝叫住士兵。
「喂，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吗？那边已经没有路了。」
「……」
不约而同的，被叫住的那队士兵一同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后，为首的男性士兵以笑脸迎上伊丝。
「啊啊，抱歉，我们是刚来王城报到的巡逻队，还不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没关系，这里确实很复杂，你们要去哪里？」
「呃……」士兵停顿了一下，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二号尖塔，这位大人，请问储藏武器的二号尖塔该往哪边走？」
「方向完全搞反了哦，二号尖塔在西边。」
「十分感谢。」
队长对伊丝行了一礼后，立即带着其他士兵离开花园。
目送士兵离开，伊丝微微皱眉。
「完全在撒谎啊。」
就自己一路观察下来的结果，守卫王城的士兵通常在10级到15级不等，而刚才那十名士兵中，等级最低的人也有20级，队长更是超过30级，根本不可能是新人。
所以自己一开始才会把他们当做特殊部队。
「而且存放武器的二号尖塔应该在南面，即便是新来的士兵，也不该集体记错如此重要的地方。」
自己故意说成西边，对方却没有表示异议，结合谎报实力与没有朝自己行礼的怪异行为，伊丝收回了转身离开的想法，转而躲进角落，使用具有隐身效果的『隐匿』魔法。
接着先去通知卡米拉，让卡米拉多等自己一会儿，然后又回到花园。
过了约五分钟。
之前那队士兵重新出现在花园，只不过他们在进入花园之前，鬼鬼祟祟的朝内窥伺了一番。
「嗯……果然有问题。」
对方的身份十分明了，如果自己再没有察觉，就和三岁小孩没区别。
他们并不属于这座城堡的士兵，而是一群伪装成士兵，目的不明的外来者。
偷窃宝物？还是窃听情报？抑或是暗杀？
如果自己拥有贵族身份，可以直接上去盘查，不过自己仅仅只是平民，被对方反问自己身份的话，在正论上反而会陷入麻烦，伊丝决定等对方做出实际行动后再出手。
算是给安德烈亚的见面礼。
确认庭院里没人，伪装成士兵的男人们先是分出两人，把守连接花园的正门，接着其余八人在庭院里分散开，钻进花丛，仔细在地面搜索着什么。
或许是早就已经确认好地点的关系，他们很快便找到目标——伊丝之前在全知地图上看到的暗门，直接通往安德烈亚的寝宫。
悄无声息的，十名伪装者全部钻进暗门，消失在花园内。
目睹这一切的伊丝摇了摇头
「呀咧呀咧……」
十人全部是暗杀者。
看来守卫城堡的护卫们要扣薪水了。
该转换身份吗？
使用『第三形态觉醒』同样可以帮助安德烈亚，不过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从时间点上说，安德烈亚之所以不上朝，很大可能是被自己抢夺项链的举止惊吓。虽然在大多数时候，从坏人手中救下对方都能得到对方的好感，但用在这里，只会给安德烈亚一种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的感觉。
要是吓坏安德烈亚，导致以后完全不上朝就糟糕了，安德烈亚还只是一个没成年的女孩。
没有切换身份，伊丝先是在身上附加了一层『低阶魔法无效化』的技能，接着在双脚上用力，双手攀上高墙，来到另一边的花园内。
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与之前到处是高耸建筑的庭院不同，这里视线良好，开阔的花园里没有任何遮挡物，空气中弥漫着草地的芬芳，比起王族居住的寝宫，更像某处贵族庄园。
「原本以为取消会议是在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结果只是躺在这里睡觉么，就算有九头蛇守护，也太没有警戒心了啊。」
伊丝不由得叹了口气。
夜间的花园里，一位将粉发梳成披肩双马尾样式，身着夜色礼裙的年**王正闭着双眼，静谧的躺在草坪上小憩，而在她身旁，盘踞着一条拥有九个脑袋的怪异蛇类，如同在守护自己的主人般，九个脑袋环视周围，不容任何威胁靠近旁边躺下的女王。
「至少该派一些心腹在旁边啊。」
径直走向安德烈亚，九头蛇立即发现了伊丝，扭动身体，悄然挡在伊丝与安德烈亚之间。
『隐匿』魔法只是令自己变得不可视化，自己制造出的声音以及自身携带的气味依旧会被察觉。
伊丝索性解除了『隐匿』魔法。
「我对你的主人没有恶意，快让开。」
并没有听伊丝的话，如同在警告般，九头蛇高高扬起上半身。
试图和牲畜交流的自己真是笨蛋。
没有畏怯，伊丝直接朝安德烈亚跨出一步，九头蛇立即飞扑过去，不过任何动作在伊丝眼中都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迟钝，伊丝微微侧身，躲过九头蛇的飞扑，接着以九头蛇无法反应的速度，抓着九头蛇的尾巴和九个头，打了个活结，丢到一边。
九头蛇本来是魔法属性的魔物，每一个头都可以使用一种元素魔法，见到敌人的第一反应不是用魔法轰击而是选择近战，只能说安德烈亚的教导方式有问题。
来到安德烈亚身边后，伊丝蹲下身，准备推醒半张着嘴呼气的安德烈亚，但伸出去的手在中途又突然停下。
之前吸血的时候，自己并不知道安德烈亚就是女王，现在已经知道安德烈亚的身份，像这样粗鲁对待真的没问题吗？
「嘛，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叫醒她。」
伊丝捏了一把安德烈亚的翅膀，比起肩膀和脸蛋这种部位，翅膀应该不会遭到诟病。
和摸自己翅膀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手心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毫无预兆的，如同碰到了很烫的东西般，安德烈亚整个人直接从草坪上弹起。
砰。
「咿呃！」
两个人的脑袋撞到一起。
虽然伊丝没什么事，但安德烈亚额头处浮现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凸起，疼痛令安德烈亚捂着脑袋，眼睛里涌出泪花。
「呜呜……」
「不……我不是故意的……」
「呜——诶？」听见第二个人的声音，安德烈亚瞪大双眼，接着扭过头，「你、你是？我又在外面睡着了吗？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伯里斯！拜托了！」
完全没有女王应有威严，安德烈亚抬起眼泪汪汪的金色眼眸，跪坐在地上，请求伊丝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脱线的超展开反而令伊丝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比起告密，你真的是阿尔维尔七世吗？」
「当然！我是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也是现在的血族女王——」
话说到一半，如同想起来了什么般，安德烈亚的表情逐渐僵住，呆愣片刻后，威严感逐渐显露在脸上。
拍了拍衣服，从草地上起身，俯视伊丝。
「只有得到王族许可的人才能走进这里，你是谁？」
「伊丝。」
十分明显的，威严感眨眼消失不见，安德烈亚睁大可爱的金色眼眸，微微俯下身，仔细打量伊丝。
「……头发颜色不对，也没有那种冷漠的感觉……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和她以外，就连伯里斯都不知道……」
自言自语的喃喃，安德烈亚又用异常认真的神色盯视伊丝眼睛。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是在确认身份吧，伊丝无奈的叹气。
「凯尔特城的郊外，我因为鲜血狂暴吸了你——女王大人的血，后来还被女王大人吸食过血液，是相互交换过血液的朋友。」
「噢噢！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没有认错。」用力拍了拍伊丝肩膀，安德烈亚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实已经见过了。
伊丝悄悄瞥了一眼安德烈亚的光洁脖颈，本来应该挂着项链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如同小孩子般，比伊丝稍矮一些的安德烈亚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话说回来，伊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见我的吗？」
「……差点忘记正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快点离开这里，去找那个叫伯里斯的护卫，之后会有危险。」
「危险？」
安德烈亚可爱的歪了歪头，粉色的披肩双马尾跟着垂下。
耳畔传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不，来不及了，失礼了。」
在安德烈亚反应过来之前，伊丝一把将安德烈亚拉进怀中，接着空出的右手前探，抓住投射过来的箭矢。
金属制的箭头在月光下反射深绿光泽，难闻的腥臭味随之钻进鼻腔。
不用说也知道，上面涂有剧毒，并且还是没有解药的类型。
一发未果，紧随其后的是接连八支毒箭，但数量即便再翻十倍，也无法对自己造成损害，伊丝以同样的手法接下，将箭矢丢到一边。
如果是普通箭矢，自己就能将它们反丢回去，令暗杀者无力化，但带毒的箭矢会杀死这些暗杀者，导致无法追查他们的来源。
「伊、伊丝，发生了什么？」
由于背对着箭矢的方向，脸又埋在伊丝胸口，想要看清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安德烈亚试图挣脱伊丝束缚。
然后被伊丝单手抱紧。
「不要说话，『曳光弹』，『眩晕弹』。」
前者用来照亮天空，提醒外面的护卫，后者则用来对付躲藏在阴影中的暗杀者，一共五发『眩晕弹』朝伊丝右手边飞去，没入树丛中后，树丛里的五名暗杀者很快失去意识。
接下来是飞扑过来的另外四名刺客。
准确的说，还有试图从背后偷袭的，等级超过30级的队长。
短剑袭向伊丝身后。
「哼。」
伊丝侧过身，短刃堪堪划过伊丝之前站着的位置，紧接着，一击落空的短刃改前刺为横挥，由于带着安德烈亚，无法使用『瞬移』，伊丝只能用肉体硬抗一击。
要是无伤的话，在安德烈亚面前会显得很诡异，伊丝刻意降低手臂处的防御。
扑哧。
短刃切进了皮肤。
疼痛感令伊丝微微皱眉，换做普通人，这一下应该会将整个手臂切断，但自己仅仅只是被刺破皮肤。
借助对方一击命中后的僵直时间，伊丝背靠在暗杀者身上，以手肘猛击后方，那里是胸腔的位置。
讨厌的骨骼碎裂声。
不过暗杀者并未就此失去战斗力，而是以亡命一搏的姿态，伸出另一柄短刃，绕过伊丝，直接切向伊丝怀中的安德烈亚。
与此同时，之前的四名暗杀者也从正面挥剑砍向伊丝怀中的安德烈亚。
「啧。」
并不是不能应付，只是现在的姿势太差了。
抱着安德烈亚限制了自身行动，并且因为安德烈亚在场，自己也不方便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魔法体系的技能。
伊丝先是以左手荡开来自后方，准备刺向安德烈亚的短刃，然后带着安德烈亚强行转过身，用背部挡住四名暗杀者的挥砍。
同样降低了防御力。
接下来便十分简单。
即便是伊丝也感到些许不耐，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的复制版，先以枪身打飞身为队长的男人，然后长枪向后横扫，同样把四名暗杀者扫向空中。
『眩晕弹』
无处借力的四名暗杀者全部成为活靶。
剩下的那名暗杀者队长虽然想逃跑，但察觉到的伊丝直接投出冈格尼尔，贯穿队长的肩膀，将其钉在地上。
「女王大人！」
在伊丝解决完一切后，庭院里才终于响起一位中年男性的声音。

第七章 矛盾的开始

伊丝与说话的人有过一面之缘，正是此前守护安德烈亚在人类世界中行动的，名为伯里斯的护卫，外表和三十至四十岁的人类男性近似，接近两公尺高的身躯被金属铠甲覆盖，精干的褐色短发与脸部的刚毅线条无不在向周围人宣示，这是一名恪守成规的严厉剑士。
紧跟在伯里斯身后，一队队手持武器的王家近卫兵鱼贯而入，将整个庭院团团围住。
「放开女王！」
站在约十公尺外的地方，伯里斯鹰般的锐利视线盯视伊丝，从腰间抽出制式长剑。
如果不是看到草地上躺着的暗杀者，伯里斯应该会什么也不说的直接进攻过来吧，伊丝有这种预感，伯里斯现在只是在审视自己，目光中虽然蕴藏着敌意，但更多的是怀疑。
按照伯里斯所说，伊丝放开一直被保护着的安德烈亚，后者环顾了一圈，在看到伯里斯后，原本紧张的表情立即放松下来,让伊丝联想到家长会上看见自己父母的孩子。
安德烈亚十分信任伯里斯。
「伯里斯！」
「女王大人。」
将跑过来的安德烈亚保护起来，伯里斯一边让士兵挡在自己与伊丝身前，一边俯下身关切询问。
「女王大人，您没有受伤吧？」
「嗯。」安德烈亚指了指伊丝，「伊丝保护了我。」
伯里斯的目光转向伊丝。
「伊丝？」
正当伊丝准备阐明事情经过的时候，另一个见过的男人出现在伊丝眼前——留有一头蓝色短发，戴着眼镜，相貌温和的魔法咏唱者，如果伊丝没记错的话，青年的名字叫奥古斯汀·里尔，刚刚被选为宫廷魔法咏唱者。
奥古斯汀先是对伊丝投以温柔笑容，然后转向伯里斯。
「伯里斯大人，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说，先带女王大人去安全的地方如何？」
「嗯，女王大人，还请您转移到侧殿，这次事件属下会调查清楚。」
「等等，把伊丝也带来，她是保护我的人。」
「是，但还请女王大人务必告知属下事情经过。」
◇
在六位等级超过30级的护卫随行下，伊丝与安德烈亚一同转移到一个面积超过两百平米的白色大殿，同行的人还有伯里斯与奥古斯汀，另外因为自己完全没有获得信任的缘故，与其说同行，不如说是被看管着，连打个哈欠都会令随行士兵绷紧表情。
随后，安德烈亚站在大殿的高台上，向台下的伯里斯说明事情经过，从刚刚醒来开始，到她与伊丝究竟进行了怎样的对话，就连以前见过伊丝，并且被伊丝吸血的事情也一并拖出。
而伴随安德烈亚的解释，伯里斯的表情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从最初的紧张、放松、感激到最后的难以言明的复杂神色。
「这就是全部经过，伊丝是来帮助我的人，并非暗杀者，伯里斯，不许对伊丝无礼，她是我的朋友。」
语言里夹杂了命令般的口吻，受命的伯里斯微微俯下身。
「是。感谢伊丝大人及时帮助，如果没有伊丝大人在场，难以想象事态会怎样发展，请容我向您表达感谢。」
后半句话是面朝伊丝所说，不仅话语里充满诚意，身体也呈90度弯下，相当郑重的感谢。
「我也要向伊丝小姐保护了女王大人表示感谢。」
奥古斯汀同样向伊丝致谢，与之一同的还有那六名护卫。
如果不接受这份感谢说不定会很麻烦，伊丝只能苦笑着接受。
「我只是偶然路过而已，原本打算明天白天再来找安德烈亚，结果中途看见一队行踪诡异的士兵，所以特别留心了一些，没想到真的是暗杀者，有帮上忙就好。」
从大殿的高台上跳下，安德烈亚来到伊丝面前，金色的眼眸中满是高兴。
「哪里，伊丝可是大功臣，如果在明天的贵族会议上说出来，贵族们一定会要求给伊丝你授勋，所以伊丝完全用不着这么谦虚。」
「可是……」伯里斯刚毅的脸上闪过迟疑之色，「伊丝大人为什么会进入女王大人的寝宫？我手下的人一直把守在寝宫门口，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这个……」
只是单纯凭借身体能力翻过高墙而已。
尽管是事实，伊丝却感到为难，高墙上有魔法陷阱，不说触碰到的人，就连经过的飞鸟都会被阻挡，倘若被人知道自己轻松的翻墙而入，恐怕会被人怀疑自己的目的，毕竟普通人不可能在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轻松翻过高墙。
伊丝犹豫的时候，安德烈亚插入伊丝与伯里斯之间。
「伯里斯，我说过了，伊丝是我的朋友，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交到朋友吗？真正交到了以后又诘问个不停，出去，我还没有追究你守护不力的责任。」
「女王大人，这并非属下多嘴，只是时间上过于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伊丝大人才第一天来到王城，为什么会直奔您的寝宫而来？而且在那种情况下独自与多位暗杀者战斗，不仅在我们赶到之前就全灭暗杀者，甚至还完全没有受伤，即便是属下，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到近乎完美的程度，况且她还冒大不敬吸食过您的血液，即便当时是因为鲜血狂暴，也不能——」
「出去！如果伊丝想杀我，凯尔特城的时候我们都跑不了，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这些，你有质疑伊丝的时间，不如把它们用在审问那些暗杀者身上。」
安德烈亚的声音里已经带有怒意，伯里斯迟疑了一会儿后，只能点头同意，带领六名护卫一起退出大殿。
「既然女王大人安然无恙，我也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啊啊，许可了。」
奥古斯汀跟着离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伊丝与安德烈亚两人。
像是放下了沉重的担子般，安德烈亚长长呼了口气，然后又面带担忧的伸手触摸伊丝手臂，小心翼翼的查看伤口。
「真是的，伯里斯一点都不懂得变通……伊丝大人，您没事吗？虽然肩膀上有血迹，但您看起来好像没有察觉。」
「应该是那群暗杀者的血吧。」
伤口早就已经自愈，自己忘记了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
看来下次得把自愈能力也抑制住，不然又会出现伯里斯那样的质疑。
仔细想想就知道，伯里斯的质疑并非毫无理由。第一次来到王城的人恰好遇见暗杀者，并且还恰好从暗杀者手中救下女王，甚至连一点伤都没留下就全歼敌人，换做自己站在伯里斯的位置，也肯定会怀疑自己和暗杀者串通一气，甚至认为暗杀者其实就是自己指派，作为贴近女王的助力，二者在合力演戏。
老实说，伊丝自己都觉得很可疑，刚才伯里斯没有直接说出口就已经十分克制。
没有听伊丝的话，安德烈亚慎重的揭开伊丝被划破的衣服，仔细检查伊丝手臂，像是感到不放心般，开始咏唱咒文，一层浅红色魔法光覆盖在伊丝手臂上。
由于什么感觉都没有，伊丝也不知道安德烈亚用了什么魔法，不过看到安德烈亚稍稍放松的表情，伊丝推测安德烈亚刚才应该是用确认或者治愈系魔法。
「呼……还好没有受伤，不然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伊丝大人了」安德烈亚脸上浮现明朗神色，粉色的披肩双马尾在此刻显得格外瞩目，「谢谢您救了我。」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身为血族的一员，能帮到女王大人是我的荣幸。」
明明是无可挑剔的回答，安德烈亚却变得不高兴起来。
「可以请伊丝大人不要用『女王大人』这样的称呼吗？明……明明最开始直接扑上来，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应该是指吸血吧，但表达的太暧昧，伊丝想了一会儿才明白。
「随便说这种话，会让我被卫兵通缉啊。」
「那给伊丝大人可以说这种话的身份就好了。」
到底怎样的身份才能允许对女王不敬啊。
伊丝不禁有种额头冒汗的感觉，自己虽然不怕被人通缉，但能少一桩麻烦自然还是少一桩麻烦。
说话的同时，安德烈亚往大殿门口走去，伊丝一同跟上。
「话先说在前面，之前在凯尔特城的时候，我不知道女王大人的身份，所以才会做不敬的事情。」
「不，我没有在意，不如说你没有因为吸血而成为我的眷属反而让我放下心，另外伊丝大人直接叫我安德烈亚就好，从来没有同龄人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我，你是第一个，所以我很开心。」
不知为何，安德烈亚在说这句话时脸上并非高兴或者轻松神色，而是一种凝聚着忧愁的，楚楚可怜的表情。
原本以为是安德烈亚身边的人都对她使用敬称，所以她才会对自己的冒犯行为感兴趣，结果似乎并非如此，这里面应该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伊丝不禁回想起自己抢走安德烈亚项链时的样子，安德烈亚虽然有反抗，但却并没有多激烈，当自己拿走的那一刻，安德烈亚眼睛里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现在回想起来，像是在感到解脱。
「我有一个疑问。」
「请伊丝大人说。」
「为什么安德烈亚要对我用『大人』这样的敬称？」
明明最开始还很正常，伯里斯走后，安德烈亚便开始对自己使用敬称，自己起初还能忍耐，现在到了不得不指出来的地步。
似乎是在吃惊，安德烈亚微微张嘴。
「您觉得不开心吗？」
「倒没有不开心的程度，不如说这和开不开心没关系，只是安德烈亚身为血族女王，就算把我当做朋友，也不需要用『大人』这样的敬称啊。」
而且伊丝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做的莫名其妙，进展过于迅速，以至于令人觉得怪异。
「这样么……那该怎么称呼伊丝大人？」
「直接叫伊丝就好了，安德烈亚接下来要去哪里？」
「芭芭拉应该还在花园里，我要去找芭芭拉。」
「芭芭拉？」
「啊，忘了告诉伊丝大……忘记告诉伊丝，芭芭拉是您送给我的宠物。」
那条被自己打了个活结，丢到草丛里的九头蛇吗？
不知道安德烈亚看到它时会作何感想。
伊丝心虚的轻咳几声。
「咳咳，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先离开了，之后再来找安德烈亚玩。」
「诶？已经要走了吗？明明才刚见面，我还想准备茶会……」
安德烈亚用十分期待的眼神抬起头看伊丝，翅膀也充满精神的小幅度扇动。
伊丝的精神抗性-10。
嗯……不能让卡米拉太担心了。
「今天已经很晚——」对血族来说，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伊丝连忙改口，「我的伙伴还在等我回去，明天我再来找安德烈亚。我虽然是血族，但因为之前一直在人类世界里生活，所以生活习惯还是白天活动，晚上睡觉。」
连带着头上翘起的粉色发丝一起，安德烈亚耷拉下翅膀。
「……好吧，明天上午我会静候伊丝大人光临。」
还是没有改掉带敬称的习惯啊。
伊丝有些伤脑经。
「不不，那对安德列亚相当于熬夜了吧，明天晚上进行贵族会议的时候，我会和同伴一起来找安德烈亚，所以安德烈亚白天就好好休息吧。」
耷拉下的翅膀又精力充沛的展开，连带着绑了许多蝴蝶结的夜色礼裙也跟着飘动。
「好的！我会准备好茶会迎接伊丝大人！」
「『大人』是不必要的，另外暗杀者的事情怎么办？虽然不是我该管的事，但如果女王遭遇暗杀者的事情传出去，应该会在王城里引起骚动。」
伊丝的话令安德烈亚脸上重新浮现淡淡的忧愁。
「我会让人封锁消息，如果我遭遇暗杀者的事情被民众知道，大家一定会把矛头指向叛军吧，那样战争的呼声也会越来越高……」
话说到一半，安德烈亚便不再说下去，而是紧紧咬着嘴唇，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
难道安德烈亚不想剿灭叛军吗？
虽然心生疑惑，但伊丝内心的另一个疑问却得到解决，安德烈亚之前的表现一直让自己以为她是个天真无垢、思考很少的人，现在看来，脑袋其实很好使，想的也很多。
不过这也不让人意外，看到那座富有活力的王都就该知道，对其实施新政的女王到底有多明智。
只是伊丝依旧感到说不出的矛盾。
这里面或许有许多隐情。
「那我先回去了哦？女王的生活应该很辛苦，安德烈亚多多加油。」
「嗯，谢谢伊丝大人的祝福，愿王祖大人的加护永远庇佑着您。」
对伊丝挥了挥手，安德烈亚目送伊丝离开。
很快，伊丝回到最初的庭院，卡米拉与依蒂丝正等在那里。
依蒂丝看起来不那么高兴，微微皱起眉毛。
「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了你至少一小时。」
「抱歉抱歉，稍微耽误了一些事情，佩佩见到女王大人了吗？」
怎么可能见到，自己一直和安德烈亚待在一起，之所以这么问，只是安德烈亚说不能把暗杀者的事情传出去。
依蒂丝撇了撇嘴，翅膀跟着不满的大幅度扇动。
「没有，女王大人今天拒绝一切会面。连代表佩西亚领的我都拒绝，女王大人到底在做什么。」
伊丝拍了拍依蒂丝肩膀。
「好了好了，先回去吧，继续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明天晚上召开贵族议会的时候再来试试。」
「哼，你倒是挺轻松。」
对比依蒂丝，卡米拉只是凑到伊丝身边，轻嗅了嗅，面带微笑的询问。
「姐姐大人，您和其他贵族小姐接触过吗？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身上还是有股陌生的香味。」
「呃……稍微和人多说了几句话，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回去。」
伊丝推着卡米拉与依蒂丝，准备离开庭院，但背后却传来被人监视的感觉，伊丝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城堡中的一处尖塔——名为奥古斯汀的青年正微笑着朝自己挥手。
伊丝回以同样的微笑，然后离开王城，与卡米拉和依蒂丝坐上马车。
以后还是少让伙伴们来王城吧。
（24/46）

第八章 醉酒之后

等回到位于贵族街的佩西亚家公馆时，时间已经是半夜时分，刚刚出浴的伊丝一边拿毛巾擦干头发，一边从浴室中出来。
「不愧王都贵族街的公馆啊，连浴室都这么豪华。」
王都公馆内的浴室虽然面积一般，但却五脏俱全，比起佩西亚领浴室内浮夸奢华的风格，这里的内部装饰更加庄重，伊丝也更喜欢公馆内的布置。
仅仅只在身上围了一圈浴巾，伊丝走出浴室——原本伊丝是全^裸派，不过浴室不直接与卧室相连，需要经过走廊，加上公馆里还有各式各样的仆役，伊丝多少还是注意了个人形象。
「像依蒂丝那样才是异端啊……」
当然，这不是说依蒂丝在洗完澡后会什么也不穿的到处走动，而是指依蒂丝完全不把下人当做人看待的观念。
皮肤微微发烫的感觉令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连鞋也不穿的踏着红色绒毯走向卧室，墙壁两边挂着魔法灯的走廊异常干净，光脚踩在绒毯上简直是享受。
「如果再有一杯牛奶就更好了。」
可惜血族没有喝牛奶的习惯，不过就算能弄到牛奶，伊丝也不会真的去喝，没有经过处理的牛奶有股化不开的腥味，令人难以下咽。
「依、依蒂丝小姐……这样……太让人害羞了……」
路过客厅时，耳边传来玛丽蚊子般的小声，伊丝不由得驻足，扭头看向客厅。
白漆粉饰的宽敞客厅里，玛丽正躺在柔软沙发上，微微发红的脸偏向沙发内侧，不敢去看撑在上方的依蒂丝，同时，玛丽的双手还被蒂芙尼剪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依蒂丝与蒂芙尼在一同欺负玛丽。
不会是要对玛丽做成年人才做的事情吧……
虽然玛丽已经成年，但伊丝还是对这种不正当关系感到微妙，正准备站出去把玛丽救出来时，伊丝发现了依蒂丝的异常。
后者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迷离之色，白发顺着肩膀垂下，呼吸也较平常紊乱。
「不要乱动……很快就好。」
「但、但只有主人大人才能——唔唔。」
玛丽的话才说了一半，嘴巴便被依蒂丝伸手捂住，接着依蒂丝命令蒂芙尼扒开玛丽衣服，尖牙缓缓靠近玛丽暴露在空气中的光洁肩膀。
理所当然的，伊丝先是用手刀敲在蒂芙尼脑袋上，接着伸手挡在依蒂丝嘴前。
然后被依蒂丝咬了一口。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喂喂……别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玛丽啊，要吸血的话，宅邸里不是有很多仆役么。」
「唔，」吸血被第三者阻挡，依蒂丝不耐的皱起眉，抬起头发现是伊丝后，刚才眼睛里的迷离之色又重新浮现，如同还没有睡醒的人般，摇摇晃晃的从沙发上站起，一下子扑到伊丝身上，「……香槟。」
「香槟？」
话刚出口，伊丝立刻理解了依蒂丝举止怪异的原因。
吐出的温热气息里有一股酒味。
喝醉了吗……
撑着依蒂丝身体不让她倒下的同时，伊丝低头看向已经化成一滩蒂芙尼，后者身上也同样有一股玛格丽特的味道。
两人都喝醉了。
「蒂芙尼姑且不说……连依蒂丝都会喝醉吗。」
依蒂丝身为贵族，应该很习惯饮酒才对。
依蒂丝抬起头，看向伊丝的目光里有着不满。
「血。」
连语气中都有一股醉意。
迟疑了片刻，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之后你可不要找我麻烦。」
降低了肩膀处的防御，伊丝稍稍拉开浴巾一角。
虽然知道接下来只是吸血，但伊丝心中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这种欲拒还休，主动拉下衣襟的氛围，让人联想到娼馆里接客的娼^妇。
肩膀处传来轻微刺痛，伊丝看向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如同小猫般舔舐血液的依蒂丝，醉醺醺的样子与平时威严满满的样子对比起来，反差实在过大，到了让人觉得可爱的程度。
「……美味。」
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知道佩西亚伯爵看到以后会作何感想。
过了大约五秒后，伊丝感到肩膀上湿哒哒的感觉逐渐消失，下意识的，伊丝微微移开肩膀，歪头看向下方，不过依蒂丝低着头，导致伊丝看不清依蒂丝的表情。
「已经好了吗？」
按照依蒂丝的贪婪程度，吸血至少会持续三分钟以上。
「……」
没有得到回答，但伊丝却能看到依蒂丝的耳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红晕很快蔓延到脸上，伊丝甚至感到依蒂丝的身体微微发烫，暴露出来的肩头也变成可爱的粉红色。
「怎么了？」
伊丝歪了歪头，但这个追问却让依蒂丝的反应更加激烈，以至于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不会是生病了吧？」
肩膀的颤抖逐渐减弱，过了足足半分钟后，依蒂丝才抬起依旧红扑扑的脸。
「……什么也没有，托你的福，我已经完全醒了，你的血对我似乎有特殊作用，我记得之前对你说过，不要随便把你的血喂给我。」
放在平常应该是生气或者命令式的口吻，不过现在却给伊丝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难道自己的血会让佩佩进入幻觉吗？
伊丝忍不住将内心想法问出来。
依蒂丝双手抱胸，转过身。
「开什么玩笑，你我都是纯种，顶多只是血液比普通血族好喝而已，谈不上致幻，之所以说特殊，只是因为在喝了你的血以后会让我立刻清醒，身体也比平时更有力量，这种感觉容易让人上瘾，所以在俘获你的心之前，我必须克制住自己。」
「话先说在前面，这是佩佩主动找我我才给的哦？」
依旧保持背对伊丝的姿势，依蒂丝小声咋舌，声音中混杂了不甘。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如果不是我主动找你……」依蒂丝的声音逐渐变小，咬住拇指，自言自语的喃喃，「现在……该死的，唯一一次喝醉居然……撞见，还做出那种猫一样的……丢脸……」
虽然早就预料到依蒂丝清醒以后会因为喝醉而后悔，但没想到依蒂丝在意到这种程度，伊丝总觉得依蒂丝身后正冒出一股股黑烟。
「不需要这么在意啊，佩佩像刚才那样就很可爱，喝醉以后会像小猫一样发出哈姆哈姆的声音。」
这当然不是安慰依蒂丝，只是伊丝的刻意捉弄，现在伊丝脸上只有恶作剧般的坏笑。
果然，如同被捏住尾巴的猫，依蒂丝翅膀猛地展开，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倍。
「闭嘴！找死吗？」
「但确实很可爱——」
伊丝的话只说到一半，便立即拉着沙发上的玛丽一起传送到屋外，而就在下一秒，冈格尼尔穿过伊丝之前站着的位置。
随后，屋外的伊丝听见房间里隐隐传来什么东西拍打在一起的声音。
嗯，还是不去火上浇油了，不然依蒂丝或许会好几天不愿意见我。
深以为然的点头，伊丝抱着因为害羞到极点而晕过去的玛丽，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九章 疑点

很快，依蒂丝的报复如期而至。
凌晨三点，公馆门口。
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前院内，伊丝在依蒂丝强硬要求下走上马车。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伊丝睁开半醒的睡眼。
「哈啊，现在还是晚上啊，要去做什么——」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依蒂丝发红的脸上，虽然因为时间推移不是很清晰，但依旧可以辨析出手指印轮廓的，伊丝立即清醒过来，「你被人打了？」
依蒂丝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又强行压下胸口涌起的生气，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还没有睡醒么。」
「还不是怪某人这么早就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现在才凌晨三点。」
老实说，自己一开始还以为依蒂丝是在夜袭，小小的紧张了一下，结果只是拉着自己衣领，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
伴随车轮的咕噜声，马车动了起来。
由于依蒂丝头上挂满了愤怒标记，一副随时都可能站起身暴打自己的模样，伊丝很有自觉的不再捉弄依蒂丝。
依蒂丝双手抱在胸前。
「我并非无缘无故叫你起来。」
明明就是在报复之前喝醉被我撞见——伊丝在内心吐槽。
「我已经告诉过你，佩西亚领的代表在三个月前就被赫蒂调离职位，所以在之前的三个月里，佩西亚领近乎与王都失去联系，而想要最大化自己的利益，就必须掌握与王都有关的所有情报，既是为了胜利，也是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
「嗯？」察觉到依蒂丝话中的矛盾，伊丝也变的正经起来，「不是说只要与女王达成合作，就可以通过两面夹击获得胜利了吗？」
「晚上蕾菲娜在酒馆里收集了一些情报，情况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乐观。你觉得有多少位伯爵爵位以上的贵族参与了叛乱？」
血族中没有侯爵爵位，公爵以下便是伯爵，现在血族中拥有领地的公爵与伯爵一共有十位，这十位大贵族各自掌握着一座阿莱克西亚之塔。
驱散脑海中的困顿，伊丝微微皱眉。
血族按照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分布，一共划分了十四片大领地，其中王室掌管四片，剩下的领地以云海山脉为界，北部四片，南部六片，考虑到叛乱需要承受的压力，伊丝选择了在她看来已经是极限的数字。
「记得参与叛乱的贵族全部出自南方，所以是三位？」
依蒂丝摇了摇头。
「我和你一样，最开始以为三位就已经是极限，但经过两年发展，现在举起叛旗的贵族有足足六位，战火两个月前就蔓延到王都以南的弗拉基米尔领，那是王室直辖领地中的一片——这么说你可能没有危机感。」
依蒂丝顿了顿。
「如果弗拉基米尔领沦陷，在其后方的王都会成为第一个面对叛军的城市，届时王室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即便说弗拉基米尔领沦陷等于王室失败的开始也不为过。」
「另外四片领地的贵族呢？他们不帮忙吗？」
「除开我们佩西亚领，愿意出兵帮助王室的贵族只有两位，另外我研究了被你称为『帝国恩赐』的水晶，可以肯定这不是血族中的技术，召唤出来的怪物不属于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种魔物，而同样的魔物也出现在了血族战场上，记得你说过，这是你从帝国士兵手里抢到的东西。」
自己缴获的『帝国恩赐』一共有四枚，其中两枚给蕾菲娜用来营救依蒂丝时用掉，另外两枚一枚在自己手中用作收藏，另一枚给了因为好奇而找自己要的依蒂丝。
「所以佩佩怀疑南方贵族和帝国串通一气？」
「这只是我的猜想，在不知道水晶究竟从哪里来之前，还不能妄下定论，毕竟这说不定是叛军研究出来的东西，另外我还有一些很在意的事情。」
说到这里，依蒂丝的目光不再看伊丝，而是微微垂下，眼睛里闪烁过思索神色。
「这段时间我把自你夺取身体以来，一直到现在的种种事情梳理了一遍，发现了一些疑点。」
依蒂丝伸出食指。
「第一件，萨麦尔为什么要杀你？你和堕天使没有结下过仇恨吧？」
「没有，我不知道有关堕天使的事情。」
以前自己没有在意，现在仔细思考，确实值得怀疑，萨麦尔究竟为什么要暗杀自己？
可惜萨麦尔在赫蒂死后悄悄离开了佩西亚领，不然自己还能抓出来问个清楚。
依蒂丝神情严肃的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乌拉诺斯的尸体究竟去哪里了。」
「我可没私藏或者偷吃。」
「我也不觉得你能消化那么大的体积。」
回以不着调的冷笑话，依蒂丝继续补充。
「第三，从赫蒂所说，魔王塔尔塔诺斯与魔王乌拉诺斯并不在统一战线上，甚至彼此敌视，塔尔塔诺斯为了争抢原属于乌拉诺斯的地盘，暗中让堕天使帮助希拉里伯爵，但实际上以堕天使与恶魔族的实力，明明只要派出恶魔就能在正面战场上轻松压制现在的血族，为什么要选择拐弯抹角，并且还容易失败的方式。」
「可能是受到什么限制了吧。」
话刚说出口，伊丝便意识到了不对。
究竟什么东西可以限制魔王们的行动？就算魔王间可以签订和平契约一类的东西，也很容易变成一张废纸，况且现在的血族完全被血族自己掌控，根本谈不上归属于哪位魔王。
似乎察觉到凝重的气氛，依蒂丝微微弯起嘴角，挥了挥手，缓解紧张。
「嘛，也许是我想的太多，除了第一个问题亟待解决，另外两件事显得可有可无。」
「第一个问题不是萨麦尔想暗杀我吗？现在我们已经分开，佩佩不需要再担心暗杀。」
依蒂丝面露不满，脱下鞋，穿着白色过膝袜的脚放在伊丝膝盖上，小腿的纤细曲线让伊丝礼貌的撇开目光。
「我已经说过，我喜欢你，所以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被打上洛伊丝薇尔标签的东西不容其他人染指，这对伊丝你来说也同样如此，不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哪怕当做我一厢情愿也好，我都会尽全力保护你，这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心意。」
太过直白的感情表露，以至于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放在原本的世界，就算依蒂丝有这样那样的恶习，自己也会觉得是荣幸吧。
感到为难，伊丝勉强用不像拒绝的拒绝回应。
「……我可不会嫁到佩西亚家。」
至少得用娶。
似乎对伊丝这样的表现感到满意，依蒂丝舒展开身体。
「——那我就做到让你回心转意为止，该下车了，我独一无二的伴侣。」
「做梦就等到睡觉的时候再说啊。」
给依蒂丝穿上华丽到不像样的鞋，伊丝叹了口气，跟着依蒂丝走下马车。
（25/46）

空章

原用作公告章，现已过时效

第十章 地下角斗场

走下马车后，伊丝跟随蕾菲娜与依蒂丝走进一间赌场。
偌大的空间内摆放着数张圆桌，着装暴露的侍女穿梭于赌徒之间，各个不同种族的人混杂在一起，骰子声、金币碰撞声以及男人们的叫喊，共同制造出极为混乱的局面，粗略估计至少超过百人。
烟草与劣质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伊丝皱眉。
「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会参与赌局么，赌局确实很有魅力，但这群人把娱乐当做一夜暴富的手段，属于连仆役都不如的残次品。」
走在依蒂丝前方的蕾菲娜顿住脚步，分别对伊丝与依蒂丝递出面具状道具。
「伊丝小姐可能第一次来，赌场只是这里的第一层生意，真正吸引贵族与富商的活动还在后面。还请伊丝小姐戴上面具，它多少能起到不被周围人探知实力的作用。」
伊丝接过蕾菲娜递来的面具，用鉴定魔法查看了一遍——这是能够豁免二阶探查魔法的遮掩认知的面具。
「这么严密……是要去拍卖场吗？」
说话的同时，伊丝展开全知地图，探索整个赌场，结果是赌场地下还有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空间，以一个大型舞台为中心，周围到处是蚁巢般的小房间与甬道，令伊丝吃惊的是，地下的人数远超地上，并且里面也大都是拥有种姓的贵族与等级较高者，而中心的大型舞台上，有两个光点正在相互战斗，作为观众的贵族们也都簇拥在舞台周围。
并非拍卖场，而是角斗场么。
地下竞技场这种东西伊丝只在旧时代书籍上见过，在伊丝眼中属于相当遥远的存在。
「只不过是地下角斗场而已。既然直到冬天结束之前都得待在王城，自然要找一些有趣的东西打发时间，况且地下角斗场人员混杂，也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戴上遮住半边脸的银色面具，依蒂丝无视那些想要上来给自己带路的侍女，如同绅士般，朝伊丝递出手肘，示意伊丝把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佩西亚家直系的白发过于显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才在半夜把你叫醒，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的实力确实比我强很多，一起过去，如何？」
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动作啊。
但这是绅士邀请女士的姿势。
伊丝以同样的姿势朝依蒂丝递出手臂，面具下的脸展露微笑。
「身为保护者的我才是护花使者吧？」
「二者有区别么，你这家伙总喜欢在小事情上斤斤计较。」
似乎真的觉得二者没有区别，依蒂丝放弃邀请伊丝的姿势，转而把手搭在伊丝手臂上。
顺着一条斜向下的甬道，伊丝三人来到地下角斗场。
和伊丝预想的一样，这里同样人声鼎沸，来到此地的人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在为舞台中心的斗士呐喊。整个角斗场呈凹陷下去的碗状，最靠近舞台的位置被一间间单间占据——仅有地位显赫的贵族才有资格进入——平民则只能在最靠边缘的位置观看。
如同这里的常客，依蒂丝轻车熟路的走到最前排，然后在无数贵族惊诧的目光下，进入第一排的一处单间内。
「喂，看见了吗？刚才有三个女人走进第一排了。」
「什么『女人』，那可是贵族大人，普通人没那个胆子走进去。」
「我当然知道那是贵族大人，但第一排应该已经满了才对，那个房间，我记得是古拉德伯爵的次子——」
话还没说完，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男人的嘴巴张大到可以塞下苹果的程度，以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前方。
「古……古拉德伯爵的次子主动出来了……」
「而且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骗人的吧？那家伙不是出了名的纨绔吗？」
「等等，白发，好熟悉……喂！刚才过去的贵族千金是佩西亚伯爵家的长女，那个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听见依蒂丝的名字，整个观众席安静了一瞬，死寂的氛围持续了足足几秒才有人小心出声。
「那个、那个魔女？那个魔女又来了？」
「角斗场上唯一保持三十连胜不败战绩，并且还一枪**了对她无礼的古拉德伯爵家长子。」
「难怪那个纨绔的古拉德伯爵家二男会主动腾出位置……是不想重蹈兄长覆辙啊。」
同样的话在依蒂丝所处的贵族房间里也有上演。
听完依蒂丝说明后，伊丝不禁瞥了一眼房门方向，自己多少明白了那名贵族男性为什么会用异常谦卑的态度对待依蒂丝，如果没有依蒂丝，他就不会成为继承家业的人，从某种角度上说，依蒂丝甚至是他的恩人。
「说是这么说……古拉德伯爵没有找佩西亚伯爵理论吗？都是伯爵的话，应该会产生不小纠纷吧？」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依蒂丝撇了撇嘴，面露不屑。
「区区没有领地的伯爵也敢和佩西亚家族相提并论，父亲大人身为镇守极北之地与北部人类战线的重臣，没有追究那个轻浮男的冒犯就已经很给古拉德伯爵面子，古拉德伯爵儿女众多，佩西亚家的血脉只有我一个，更何况地位相差悬殊，那时候我没有当场把他头切下来喂狗，就值得他感激涕零。」
「但那个男人只是嘴上开了个玩笑啊，就这么处理掉他……难怪外面的人会称呼佩佩魔女。」
和魔鬼也没什么区别。
翘起一条腿，接过蕾菲娜递到嘴边的水果，依蒂丝轻哼一声。
「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不去角斗场了吗？我还以为你要重新上场。」
「所谓的三十连胜，只是官方刻意让我胜利而已，放水的战斗只是在浪费时间，我也不想去和他们计较，现在回想起来，角斗场里能够战胜我的人并不在少数——」
如同想到了什么，依蒂丝突然直立起身，不怀好意的看向伊丝。
「话说回来，你也去试试战斗怎么样？角斗场里不会出现死斗，获胜以后也将得到贵族关注与一部分盘口带来的赏金，来这里的斗士都是为了被贵族看上，进而成为家臣而努力，以你的实力，可以把他们轻松打败，征服带来的快^感，只要体验过一次就难以脱身。」
但征服感是要有一定困难才能体会到的东西，就像通关困难难度和通关简单难度带来的成就感完全不同一样，角斗场中等级最高的人也只有35级，即使自己打败了他们，也不会产生任何成就感。
伊丝叹了口气。
「我又不是佩佩，再说如果我真的想收获征服感，佩佩肯定是第一个目标。」
「嚯~还对给我戴上项圈，像狗一样牵着在花园里散步感兴趣么。」
「不，倒没有那种过分想法。」
伊丝不禁瞥了一眼蕾菲娜，后者在听到依蒂丝刚才的话时，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蕾菲娜应该很难想象自己主人成为别人家宠物的景象吧。
依蒂丝狭长的眼角里满是狡黠。
「啊啦，看来是我作为女性的魅力太低，根本无法吸引你。」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吧。」
伊丝的话令依蒂丝撇了撇嘴。
「嘁，你这家伙一点都不懂聊天的艺术，我要去旁边的房间和其他贵族打招呼，顺带打听些贵族间的情报，最近女王大人的反应过于异常，我得做好两手准备。」
是指不依靠安德烈亚也要打败希拉里伯爵的方法吗？
没有直白问出来，伊丝换了一种说法。
「我可以把希拉里伯爵抓过来。」
已经走到门口处的依蒂丝停下脚步，转过头，对伊丝回以毫无杂质的浅浅微笑。
「等我失败了再拜托你。」
「欸，以前你应该会说『不要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情』。」
「姑且不说报复希拉里伯爵和拿回我的地位是两码事，首先，现在不同以往，你的就是我的。」
并没有给伊丝反驳机会，依蒂丝先是指了指伊丝，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胸口，轻快的离开房间。
「我可从来没说过会入赘佩西亚家。」
「主人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伊丝小姐还是死心吧。」
听见伊丝喃喃的蕾菲娜站起身，姣好的脸上挂满苦笑。
伊丝怪异的挑起眉。
「蕾菲娜觉得这样好吗？明明你才是最喜欢依蒂丝的人，结果被中途闯入的我抢走机会。」
「身为宠物的我只要能待在主人身边就好，我从来没有奢望过成为陪伴主人的人，主人能够幸福是我最大的愿望。」
越这么说，自己就越不好意思啊。
仿佛想到了什么，蕾菲娜以拳击掌。
「啊，话说回来，伊丝小姐不论如何都会和佩西亚家族沾上关系呢，不论主人也好，卡米拉二小姐也好，只是嫁和娶的区别，虽然里面还有直系血脉延续的问题，不过以前海鲁恩特里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到时候伊丝小姐可以参考历史——」
「等等，蕾菲娜想的太多了。」
伊丝制止的时候，蕾菲娜已经双手合握在胸前，一副对未来异常憧憬的模样，以至于伊丝怀疑蕾菲娜是不是在想今后可以替依蒂丝照顾她的孩子。
病态的爱啊……
伊丝决定转移话题。
坐到沙发上，同时示意蕾菲娜也坐在对面。
「蕾菲娜知道一个叫奥古斯汀·里尔的人吗？」
戴着眼镜，一副谦和模样的奥古斯汀虽然自称刚刚成为宫廷魔法咏唱者，但其实等级直逼40级，不比王家近卫军团团长伯里斯低多少，加上安德烈亚遇袭时，本应与近卫军不沾边的奥古斯汀也正好在场，伊丝不得不在意。
果然，蕾菲娜神色变的正经起来。
「伊丝小姐说的奥古斯汀·里尔，是一个蓝发红眼，戴着眼镜的谦逊男人吗？」
「嗯，他自称刚刚成为宫廷魔法咏唱者，正在王都贵族学院就职。」
「他是希拉里伯爵家的三男。」
蕾菲娜的话令伊丝呆愣了片刻。
「哈啊？希拉里伯爵？那个叛军领袖？为什么他们家族的三男会待在王城，并且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女王身边？」
「这要从奥古斯汀这个人说起。奥古斯汀实际上已经接近四十岁，他从出生开始便一心追求魔法的极致，结果在四年前的一次魔法实验中，他因为失手而将整个宅邸炸毁，杀伤了无数宅邸仆人与亲人，其中便包括希拉里伯爵家的次男与家族中最小的妹妹。」
「而他失手杀死的两位亲人又刚好是纯种，按照血族刑法，奥古斯汀应该被押运到王都，处以死刑，但现在的女王，也就是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七世并没有下令处死他，仅仅只是让他作为罪人赎罪，终生不得离开王室直辖的四片领地，并且无法从王室得到任何薪酬，生活所需只能靠他自己想办法赚取。」
「赎罪内容就是替王室卖命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奥古斯汀明明很强却身份低微的理由就简单明了了，那种谦逊温和的态度，也正是经过了忏悔的表现吧，不得不说，不论卖相还是性格，现在的奥古斯汀都极具亲和力。
「大概如此，但很多贵族，包括希拉里伯爵本人在内都一致认为，女王大人对待奥古斯汀的态度过于宽容，即便是失手，杀死数量稀少的纯种也罪不可恕，不过女王大人却以强硬态度，回绝了所有请求判处奥古斯汀死刑的贵族，因此很多人怀疑，希拉里伯爵之所以举起叛旗，原因之一就在于女王大人的一意孤行，当然，这里面还有一系列新政的缘故。」
「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求处以死刑啊……」
虽然道理上能够说通——身为五男且非纯种的奥古斯汀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并且这两位同胞还都是可以给家族带来丰厚回报的纯种——但在感情上，伊丝还是不太能够接受。
可以想象当时的奥古斯汀究竟有多绝望。
蕾菲娜继续补充。
「所以奥古斯汀才会一心一意效忠女王大人，同时也获得了女王大人的信任。贵族中流传着一种说法，整个王城里，除了近卫军团长伯里斯以外，女王大人第二信任的人就是奥古斯汀，表现之一在于任命奥古斯汀为自己的魔法课导师，而这个职位曾经由近卫军团长伯里斯担任。」
「原来如此。」
这样也就能解释安德烈亚遭遇暗杀时，奥古斯汀为什么在场。
「那女王大人呢？依蒂丝一直强调王族手中掌握的力量不如反叛军，但正常来说，就算叛军中有六位大贵族，除开保持中立的几位，王族手里剩下的力量也弱不到哪里去吧？」
伊丝的话令蕾菲娜微微睁大双眼，脸上满是吃惊。
「伊丝小姐不知道吗？五年前，魔王乌拉诺斯派兵出现在血族后方，当时的阿尔维尔六世，也就是现任女王的母亲率兵围剿，最后与堕天使卡麦尔同归于尽，这一战也导致王族手中的士兵损失超过三分之二，至今都没恢复元气，现任女王之所以年仅九岁便上任，也是因为阿尔维尔六世过早驾崩的缘故。」
值得一提，卡麦尔与萨麦尔虽然名字相近，但其实是两个不同的堕天使，卡麦尔擅长使用亡灵魔法，而萨麦尔则专职暗杀。
「——有请保持九连胜记录的宫廷魔法咏唱者，奥古斯汀·里尔斗士上场！」
伴随一阵贵族发出的唏嘘声，奥古斯汀出现在地下角斗场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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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晚的发现与女王的传话

奥古斯汀？
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伊丝看向舞台中心，贵族所用的单间虽然完全封闭，但面向舞台的一侧镶嵌有魔法玻璃，外部的人虽然无法窥探内部，但里面的人却可以看见外面。
与白天不同，现在奥古斯汀不再是那身蓝色魔法袍，而是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简陋的亚麻长衣，如果不去看卖相相当好的脸，乍一看简直和流浪者没有两样。
「因为没有俸禄，所以生活水平不好吗……」
明明白天装备了瑰丽的魔法杖与魔法袍。
伊丝把注意力放在战斗上，在一名衣着暴露的女性主持人引导下，奥古斯汀的对手，一名身高超过三公尺，拥有隆起肌肉与雄壮四肢的兽人战士走上舞台。
奥古斯汀有37级，兽人战士仅有23级，应该很容易就能取胜吧。
伊丝扭过头。
「角斗场上的选手全部由官方选定吗？」
「角斗场是一种类似擂台赛的规则，正式开始之前，官方不会告诉观众有哪些斗士出场，只有在开启盘口的时候，也就是正式比赛前的两小时，才会公布上场次序，斗士连续获胜的场次越多，获得的赏金也越高，同时连续获胜五场的人会直接下场，成为当天的胜者。」
「是么……」
也就是说，依蒂丝的三十连胜战绩并不是连续不间断的打败三十个人，而是连续三十天，每天都达成了五连胜。
真会给官方添麻烦，连续三十天要花高价让斗士们放水。
魔女的名号恐怕是角斗场官方宣传所为。
伊丝展开内心戏的同时，奥古斯汀与兽人战士的战斗也拉开序幕，原本伊丝以为奥古斯汀会用强大魔法迅速结束，但奥古斯汀却在兽人战士的迅猛攻势下节节败退，只使用弱小魔法不说，更多时候都选择以体术游斗，简直像初出茅庐的魔法咏唱者。
为伊丝沏好红茶，蕾菲娜端到伊丝面前，紫色的侧马尾搭配有着荷叶边的女仆长裙，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女性魅力。
「伊丝小姐，请用。」
「谢谢，」接过红茶，伊丝与蕾菲娜一同看向角斗场，「蕾菲娜觉得奥古斯汀怎么样？」
「伊丝小姐说的『怎么样』是指哪方面？」
「他的性格。」
蕾菲娜遗憾的摇了摇头。
「非常抱歉，我没有接触过奥古斯汀，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不过从下午打探到的情报，贵族中流传着一条不明真相的传言，奥古斯汀其实是希拉里伯爵安插在女王身边的眼线。」
「是那些贵族忌妒奥古斯汀留在女王身边，所以才制造出他的负面传闻吧，如果希拉里伯爵真要在女王身边安插眼线，绝对不会选择自己家人这种明显会被怀疑的人。」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啊。」
角斗场上，奥古斯汀被兽人战士一拳打中腹部，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砸在观众席上，引起一大片贵族的喝彩声，而由于离开了角斗场地，奥古斯汀被裁判宣告失败，在一片嘲笑声中离场。
伊丝不禁皱眉，虽然奥古斯汀与兽人战士的肉体力量相差悬殊，但37级的实力也不至于失败的这么快。
「蕾菲娜知道奥古斯汀的实力吗？」
「奥古斯汀从被逐出家门后等级便再无进展，至今只有30级，不过因为他在魔法理论上远超常人，所以才有资格在无数人反对声中成为女王大人的魔法导师。」
「30级么……」
刻意隐瞒了等级。
嘛，这已经算奥古斯汀的隐私，隐瞒等级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关注奥古斯汀只是兴趣所致，并不是为了某人或者某件事而刻意调查。
「伊丝小姐需要甜点吗？角斗场组织者会给地位显赫的贵族提供甜点，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去吩咐角斗场的侍女准备。」
「甜点？」
伊丝突然有了兴趣，之前自己与玛丽和蒂芙尼做了约定，作为她们制作料理与打扫房间的感谢，回去时自己会给她们带甜点作为礼物，结果自己并没有在路上找到点心店，因此只能用小饰品做为补偿，虽然玛丽显得很开心，但蒂芙尼却因为没有甜点闷闷不乐。
「蕾菲娜知道王都哪里有点心店吗？」
直接从侍女处拿也是一种选择，不过借用佩佩的名义去给玛丽与蒂芙尼准备礼物，有种不够有诚意的感觉。
蕾菲娜食指抵住侧脸，摆出思考表情。
「地下角斗场附近的贵族学院旁边就有，不过那里的价格很贵，一枚普通的蛋糕也要收五枚币，连一般的贵族大小姐都没有能力享用。」
「也就是全王都最好的店铺对吧？」
「应该可以这么说。」
「谢谢，我先离开一会儿，如果依蒂丝在我之前回来，叫她不用等我，直接回宅邸就好。」
「好的，伊丝小姐。」
与蕾菲娜打了声招呼，伊丝离开地下角斗场。
……
利索当然的，血族的夜晚比白天更加活跃，街头上到处是行走的血族，吆喝声也此起彼伏。而与佩西亚领的特米城不同的是，王都明显更加繁华，走出地下角斗场后，可以看见街道两边设置有火把充当路灯，而当伊丝走到贵族学院附近的宽敞街道时，火把路灯变成了散发出淡淡白光的魔法灯。
「真奢侈啊……不愧是贵族学院应有的配置吗……」
街道上的年轻血族明显多了许多，既有打扮浮夸的青年，又有衣着靓丽的少女，让伊丝联想到以前经过学校门口的样子。
嗯，现在自己有着与她们同龄的外表，就装作自己也是学生的好了。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伊丝在内心自我安慰。
很快，伊丝买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大袋手心大小的蛋糕，与所花的三十枚金币相符，这些蛋糕的外表异常精致，上面甚至还涂了伊丝许久未见的奶油。
「呜哇，这种让人感动的味道，已经有快一年没品尝过了啊。」
在这个连砂糖都属于奢侈品的世界，奶油更是珍贵异常，如果不是今天碰巧看见，伊丝甚至以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奶油。
以几乎要流泪的感动神色，伊丝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蛋糕。
「而且这个烤苹果也很美味，唔姆……里面应该加了黄油、胡椒、红酒、砂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如果给玛丽的话，说不定能复制出来。」
玛丽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料理天赋。
不过享受美味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不知原因的，街道两边的血族青年与少女都对伊丝投去关注目光。
虽然知道一口气把甜品铺的所有甜点买下像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但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视线看我。
两三口把两只手各拿着的甜点与烤苹果吃完，伊丝擦了擦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准备回到角斗场，然而，一名贵族青年走到伊丝面前。
「初次见面，美丽的纯种小姐，我是——」
……看来不是因为自己买光了甜点而备受瞩目，只是因为自己暴露在外的翅膀。
说了一番夸奖伊丝的赞誉之词后，青年开始询问伊丝的名字与班级，这也理所当然，伊丝既是纯种，外表又刚好属于正在上学的年纪，加上身处贵族学院附近，被当成贵族学院的学生也十分正常。
不知道依蒂丝有没有在这里上过学。
一边想着其他事情，伊丝一边婉拒青年邀请，不过令伊丝头痛的是，似乎因为青年开了个头，之前一直畏惧自己，害怕随便朝自己搭话会令自己生气的其他贵族学员也纷纷走上前，希望与自己打好关系，其中不乏既温柔又有大胸部的学姐系少女，甚至还抛出了希望自己能参与她们茶会的邀请。
虽然可惜，但为了这些少男少女的安全着想——主要是担心可爱的学姐会被佩佩点名——伊丝以自己不是学院学生，并且最近没有时间为由，拒绝了学员们的邀请。
可恶，好想去学院学习。
等送走全部学员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小时。
「没想到纯种会受欢迎到这种程度啊，嘛，也不应该大惊小怪就是了，刚才说话的那些学员里没有一个纯种。」
摇了摇头，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依蒂丝和蕾菲娜还在地下角斗场。
「虽然有一些意外的事情想调查，不过还是先回去吧。」
目光从一处深巷内收回，伊丝离开贵族学院。
值得警惕的人已经发现，今后只要避免让伙伴们与他单独相处即可。
象征一天开始的黎明逐渐将天空染成白色。
伊丝打了个哈欠。
「今天得睡上一整天才行。」
◇
醒来时时间已经到第二天晚上，由于昨天没见到安德烈亚，依蒂丝今天将再次前往王城，同时伊丝也因为与安德烈亚的约定，带着包括玛丽与蒂芙尼在内的伙伴一起前往王城。
一行六人待在城堡大厅内，与昨天来时一样，贵族们如同蜂蝶般簇拥着依蒂丝，嫌麻烦的伊丝则与伙伴们一同待在墙角。
和伊丝想象中一样，贵族们开始谈论女王遭遇刺杀的话题。
「你们听说了吗？女王大人昨天差点被人暗杀。」
「啊啊，连婓特卿都听说了，这果然不是假消息。」
「据说是逆贼希拉里伯爵派来的暗杀者。」
「哼，这群反贼真是活腻了，敢对女王大人宣战，也不怕连带家族一起被女王大人铲除。」
「但女王大人对出兵一事一直不积极。」
「这可是暗杀，是要把初代女王阿尔维尔的血脉毁灭，想必这次女王大人说什么都不会怯战。」
棘手。
伊丝为贵族们的话皱眉，安德烈亚原本是想封锁消息，避免因为暗杀而导致战争情绪高涨，结果还是演变成了这副样子，不知道安德烈亚该怎么把这件事压下来。
当然，对没关注贵族纠纷的玛丽一行来说，王城是另一副风景。
「这里就是王城吗……好大。」
第一次来到庄重而华丽的王城，玛丽微张着嘴，抬头仰望高远穹顶，与平时的便装不同，玛丽今天以公主般的豪华打扮出现。
与玛丽相对的，卡米拉面露担忧。
「姐姐大人，之后要把玛丽和蒂芙尼也带到内殿吗……」
「不，带玛丽和蒂芙尼来不是为了她们带进政治旋涡里，其实——」
伊丝凑到卡米拉耳边，悄悄告诉卡米拉自己和安德烈亚的事情，包括互相交换血液，以及昨天与安德烈亚约定，会把伙伴也一同带到安德烈亚的茶会。
伊丝的耳语令卡米拉脸颊泛红，不过后者并没有因害羞而失去理智，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但玛丽和蒂芙尼没有学习过贵族礼仪，如果对女王大人不敬，女王大人会不会认为这是无礼……」
伊丝莞尔一笑。
「如果没有见过本人真正的样子，我也会产生和卡米拉一样的想法，不过我可以肯定这是多余的，那位女王反而喜欢直白的说话方式。」
毕竟自己想称呼『女王大人』，都被安德烈亚回绝掉，玛丽天真活泼的个性应该可以和安德烈亚成为很好的朋友。
「另外蒂芙尼昨天吃到的那种甜点，茶会上也应该有很多。」
「嗯，美味。」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蒂芙尼在听到甜点后，颇有干劲的点了点头，昨天带回去的甜点，仅仅只过了一个白天便被蒂芙尼和玛丽扫空，拜此所赐，今天晚上自己又得去把贵族学院附近的点心店搬空，自己也很喜欢有着珍贵奶油的点心。
铿、铿。
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铠甲碰撞的声响。
吵闹的大厅逐渐安静下来。
「女王大人到！」
随着传令兵呼喊，所有声音彻底消失，站在大厅正中的贵族们低着头向两边散开，侍从们则单膝跪地，面朝道路正中行礼，伊丝四人跟着行贵族礼。
嗒、嗒。
大厅内回荡着长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应该是安德烈亚。
嗒、嗒、嗒。
虽然因为低着头看不见人影，但从声音上判断，安德烈亚正逐渐从大厅门口走向内部的会议厅，不过，声音来源在经过伊丝时却主动改变方向，径直前往站在大厅边缘的伊丝。
然后停在了伊丝身前。
别做多余的事情啊。
有种心脏被提到嗓子眼的感觉，如果安德烈亚在这时候对自己说「伊丝大人，我已经准备好茶会了」之类的话，不知道那些贵族会对自己投来何种视线，而且考虑到安德烈亚使用了『大人』这样的敬语，贵族们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威胁了安德烈亚，对安德烈亚做过不好的事情——虽然确实做过。
实在太麻烦了。
如同听见了伊丝的内心想法，安德烈亚什么也没说，重新迈开脚步，径直走到会议厅。
贵族们紧随其后。
依蒂丝趁机来到伊丝身前，脸上充满不悦，以责问般的语气，食指重重点在伊丝胸口。
「女王大人为什么会停在你面前？」
伊丝心虚的撇开视线。
「这个……等会议之后再告诉你。」
「你这家伙……不会凭自己的实力强迫过女王大人什么吧？」
虽然很想说绝对没有，但自己确实做过。
伊丝的沉默令依蒂丝脸上的不悦更深了一分。
「啧，现在立刻，回公馆，然后坐马车回佩西亚领，不然就算我也很难做。」
「不……倒没有发生你想的那种事情。」
「洛伊丝薇尔大人，女王大人请您把伊丝大人也一起带入会议厅。」
侍从的话终止了依蒂丝与伊丝的对谈。
（27/46）

第十二章 利益相争的贵族会议

寂静到仿佛银针落地都能听清的环境。
如同字面上说的那样，所谓贵族会议就是掌握着国家命脉的一群人坐在同一条长桌上，先是按顺序宣读自己执掌部门的报告，然后总结出当前计划的优劣，再由贵族们讨论是否该继续进行下去，最终由女王敲定结果。
现在，头戴宝石王冠的安德烈亚正坐在会议桌最上位，以女王该有的威严俯视众人，贵族们则分别坐在会议桌两侧，其中依蒂丝坐在安德烈亚下方第二排的位置，伊丝因为没有贵族身份，只是和贵族的副官一同站在墙边。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进入这种场合。
伊丝扫视了一圈会议厅，由于会议已经正式开始，贵族们没有再用打量般的视线看自己——之前进入会议厅的时候，因为安德烈亚刻意停在自己身边的关系，贵族们一同对自己这个生面孔提起兴趣，以至于自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早知道不和依蒂丝一起来王城了。
场合需要，伊丝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同时又对贵族们正在进行的议题提起兴趣，占据大陆一半领土的血族的命运只在一个小小房间里决定，正因为亲眼见到，才觉得毫无实感。
「伊丝小姐很紧张吗？」
以依蒂丝副官的身份，蕾菲娜站在伊丝旁边，两人距离议桌超过五公尺，小声说话不会被贵族听见。
伊丝歪了歪头。
「没有哦，蕾菲娜为什么会这么问？」
「您很少有面无表情的时候。」
「是么……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重要场合，总觉得没有实感。」
没想到伊丝也会有无奈的时候，蕾菲娜用书写板遮住嘴窃笑。
「呵呵……只要主人待在您身边，您就无法避免这种事情，如果伊丝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私下传授您有关贵族会议的学问。」
「啊啊，拜托了。」
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是前往尤弥尔教会圣地，而这个计划并不着急，所以在王都等到依蒂丝处理完战争的事情以后再走也不迟。
一名文官打扮的贵族结束报告。
「综上所述，关于育幼院运行所需要的经费已经成为财政负担，眼下弗拉基米尔领即将面临叛军入侵，非常时期，应当把经费花在更重要的地方，臣建议缩减育幼院开支，或者暂时关闭育幼院，等战争结束后再重新开放。」
贵族说完以后看向安德烈亚，安德烈亚面无表情的点头。
「我知道了，对于育幼院，诸卿有什么看法？」
另一名贵族，同时也是坐在依蒂丝一侧的贵族发表言论。
经过刚才观察，伊丝发现了一些规律，并不是所有贵族都支持安德烈亚颁布的措施，比如刚才宣告育幼院财政的贵族，当然，这不代表他故意站在安德烈亚的对立面，只是这名贵族认为育幼院的钱属于不必要开支，应当把钱花在目前最需要的地方。
说话的贵族瞥了一眼宣读财政的贵族。
「育幼院是女王大人提议，并由诸公完善的设施，用以收留、养育被家人抛弃的年幼孩童，既能大大减少王都内的犯罪事件，又能为王室增加名誉。前几年诸公也应该在王都内见过那些流落在小巷，以抢夺、偷窃为生的流浪者，他们中大部分是被家人遗弃的孤儿，随着这几年育幼院运行，以犯罪为生的小孩已经减少许多，想必诸公也有目共睹。
育幼院一旦关闭，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将再次成为流浪者，变成王都难以根治的顽疾，所以我不赞同斐特卿关闭育幼院的建议。」
名为斐特的，此前宣读财政报告的贵族用力瞪了一眼反对者。
「现在的财政情况我已经说明，不论是武器装备的铸造，还是士兵需要的生活物资，各方面都需要大量金币填补缺口，更不用提马上扩充军队的计划，非常时期削减开支，这是理所当然的。
请恕我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巴特卿的行为就像身为猎人却把自己的刀卖出去，换成穿着舒服的衣服，结局只会是活活饿死或者被猎物扑杀。国家才是最根本的东西，如果连士兵的武器装备都放在一边，育幼院也不会善终。」
「我不认为育幼院的那点开支会对军费造成多大影响，斐特卿是在夸大事实，育幼院至今只在王都实行，总共加起来不到五家，如果我们的军队穷到要从小孩口中抢食物，我倒想问问，我们财政到底如何运行的。」
一时间，两位贵族间充斥火药味，双方各执一词，彼此互不相让。
站在旁边的伊丝微微侧向蕾菲娜。
「这两个贵族从以前就有矛盾吗？」
「嗯，斐特卿是掌管王都财政的贵族，站在他对面的巴特卿负责育幼院运行。育幼院是当初众多贵族一致同意，同时在民众中也大受赞誉的设施，身为育幼院的管理者，巴特卿也因为管理育幼院，在王都备受人民敬仰。」
「原来如此。」
除了表面上的说辞外，更多的是利益争端。
不论哪个世界，利益都会让权力者相互敌视啊。
即便自己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也同样有这样的问题。
在伊丝听取蕾菲娜的讲解时，两名贵族已经争吵到面红耳赤，同时其他一大批利益相关者也加入进来，与其说这里是贵族会议，不如说是一群坐在桌子上抢夺玩具的小孩。
一直伫立在安德烈亚身边的伯里斯顿了顿手中的长剑——伯里斯是整个会议厅内唯一装备了武器的人。
「肃静！」
不容置疑的雄厚声音压下所有贵族，贵族们虽然还想继续争辩，但看到伯里斯面沉如水的表情后，只能一同朝敌对派系抛出不屑与轻蔑，闭上嘴不再发言。
如果继续争执就会被伯里斯赶出去，当然没有贵族愿意做这种自讨苦吃，丢脸至极的事情，同时这也让伊丝意识到，身为王家近卫军团团长的伯里斯在贵族中究竟有何种地位。
——没有人想招惹，公正与忠诚令所有贵族信服。
众人安静下来后，安德烈亚缓缓开口。
「斐特卿和巴特卿的建议各有道理，但育幼院是当初诸卿与诸卿父亲所赞成的提案，在子民中的反响，诸卿也有目共睹，就此关闭育幼院，不仅会给子民带来国家已经岌岌可危的印象，还等于自己否定自己当初的决定，变相承认建立育幼院是失败举措。」
安德烈亚的话令育幼院的管理者巴特面露得意之色，安德烈亚在瞥了他一眼后，话锋一转。
「但育幼院目前的开支，斐特卿也全部详细罗列出来，不足五家育幼院，单一个月的开销竟然超过1000金币，这已经足够武装一个中队，如果我没记错，当初育幼院的开销应该只有这一半。」
说到这里，巴特脸色变得窘迫起来，但安德烈亚并没有深究，而是十指交叉放在身前，原本粉发金瞳的可爱模样，现在变得格外有威势。
「今后育幼院的开支不再由国库负担，由于是我提议，所以这部分开销将从我个人，由王室负责，其他依旧保持现状不变。」
换言之管理者依然是巴特，不过既然要从王室手中拿钱，巴特自然没办法再获取好处。
跟在安德烈亚身后，伯里斯缓缓开口。
「当初我赞同了此项决议，关于开销的部分，我自愿承担一部分，斐特大人可以直接从我俸禄中扣除。」

第十三章 不知是好是坏的变故

如同在湖中丢进一桶炸药，以伯里斯的话为开始，贵族们纷纷话跟进。
「怎么能让女王大人负责这比开销！我的父亲当初也赞同建立育幼院，所以继承父亲家业我也应该承担一部分。」
「我也是。」
伊丝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摇头。
「并不是真的想出这笔钱，而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给女王留下不好印象吧……」
蕾菲娜小声同意。
「正是如此，如果没有伯里斯大人开头，贵族们只会保持沉默。」
在一阵争先恐后的议论过后，所有贵族都表示会出钱支持育幼院继续运行，很快，下一个议题开始。
——本应如此。
依蒂丝抢在下一个议题开始前开口。
「女王大人，我有一事想问。」
碍于佩西亚家族的地位，依蒂丝的发言令所有贵族缄口不言，目光一同放在依蒂丝身上，安德烈亚也同样如此，或许是看见同龄人的关系，安德烈亚眼中的威严少了几分。
「洛伊丝薇尔卿请讲。」
「关于希拉里伯爵率领南方诸多贵族叛乱一事，女王大人打算作何处理？虽然即将到来的原罪节和秋收会让战事终止一段时间，但春天到来后依旧无法避免，越早做准备越能应对瞬息万变的战事，佩西亚领虽然因为北方战事，无法派出更多兵力，但依旧愿意助王室一臂之力。」
听起来在支持女王，但实际只是中立派的惯用辞令，向其他人宣布，自己腾不出手派更多兵力。
听到战争相关，十分明显的，安德烈亚金色的眼眸里浮现动摇。
「原罪节时期谈论杀伐之事对先祖的不敬，战事我会在冬天与诸公商议。」
没有给予喘息时间，依蒂丝目光锐利的追问。
「但希拉里伯爵恐怕不会给予王室更多时间，如果他们在秋收时期进攻弗拉基米尔领，一旦弗拉基米尔领陷落，叛军将长驱直入，直达王都，我希望女王大人能给出更加明确具体的方案。」
「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注意你的言辞。」
伯里斯警告依蒂丝，但依蒂丝本就是不会服输的性格，在得知女王有避战心理后更是如此，依旧不依不饶的说——视线扫过在场贵族。
「女王的意志决定了国民的意志，女王怯战，国民与士兵将停滞不前，而如果女王大人能拿出坚定态度，士兵将知道剑是在为自己的王而挥，子民也将明白自己的国土不容他人染指，我想这一点诸位也应该清楚。」
代替安德烈亚，一名贵族回答依蒂丝。
「但现在军队还没有扩充训练完毕，能用的士兵不到十万，贸然与叛军交战不是明智决定。」
「那就调集贵族领内的私兵，动员一切能用的力量，昨天我派人调查过普通人对叛军一事的反应，现在大众对平叛呼声高涨，此时不动员贵族与平民，等到战争时期再临时招兵，结局只会为时已晚，女王大人现在只需正式宣布希拉里伯爵为叛军，便会有无数人主动簇拥到王室脚下，为王室效力。」
依蒂丝的话令所有贵族低下头，保持沉默。
这是目前血族面临的最大问题。
安德烈亚根本没有公开说明希拉里伯爵一行为叛军。
没有立即回答依蒂丝，安德烈亚轻咬嘴唇，眉头微皱。
「……我有我的想法。」
如果是普通贵族，这时候就该松口了吧，伊丝有如此预感，不过依蒂丝不是会被模棱两可说法糊弄过去的类型。
依蒂丝冷哼一声。
「结果就是昨晚差点被狗咬一口么。」
——！
瞬间，整个贵族议会沸腾起来。
关于暗杀的事情，贵族们听到的全部为传言，因此他们只敢在女王不在的地方议论，现在被依蒂丝当面提出来，所有人都为此议论纷纷。
刻意绕过安德烈亚，依蒂丝把烫手的山芋抛给绝对无法说谎的伯里斯——说谎违背他本人的立场与原则。
「伯里斯团长，你身为王室近卫军团团长，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说法。」
「……」
没有回答，伯里斯只是保持沉默，而这样的行为也等于默认了安德烈亚确实遭遇过暗杀。
贵族们一片哗然。
再不收拾场合的话，接下来安德烈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吧，尽管伊丝不知道安德烈亚为什么不把希拉里伯爵宣布为叛军，但她应该有自己的理由或者难处。
对不起，佩佩给你添麻烦了。
伊丝在内心对安德烈亚道歉。
「竟然派人暗杀王室……女王大人，臣愿意为您一战！」
「这是对王室的公然挑衅！我绝不原谅叛徒活在世上！」
「女王大人，快宣布希拉里是叛徒吧。」
「臣早就想和那些叛军一战，家父甚至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了！」
哗然持续了约一分钟后，一直紧皱起眉的安德烈亚终于缓缓舒展开眉头。
「到此为止。」贵族逐渐安静下去，安德烈亚瞥了一眼伊丝，对伊丝投去抱歉神色，然后又缓缓把目光放到贵族身上，「昨晚我确实遭遇了刺客，但那群人并非希拉里伯爵指派，并且我也没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另外，我要在诸公面前特别提到一人。」
脊背一凉，伊丝有种不好的预感，加上刚才安德烈亚对自己投来的抱歉神色，内心的不祥更加深了几分，以至于伊丝内心响起警钟，警告伊丝赶紧离开这里。
「拜此人所赐，那些不入流的暗杀者全部束手就擒，作为看破暗杀者行动、并赠与我绯金级魔物九头蛇的人，我必须在诸公面前向她表示感谢。
另外，她的血脉近似王室，即便获取了我的血液，也没有成为我的眷属，诸公应该知道，所有近距离王室血液的纯种都会成为王室眷属，纯种中只有王室与王室才互不干扰，所以我怀疑她可能是过去流落在民间的王室成员，因此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按照律法，她会被我授予公爵头衔，等确认血脉来源以后，再另行处置。」
如同时间被定格般，整个贵族议会安静到可怕。
安德烈亚的话太具冲击性，以至于依蒂丝都愣住片刻，而安德里也趁机将视线锁定在伊丝身上，从会议桌上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伊丝身边，然后拉起伊丝的手，走到会议桌最上位。
「我要说的人就是伊丝——不，应该是伊丝·弗莱德·阿尔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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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想要成为普通人的女王大人

整个议会鸦雀无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依蒂丝。
依蒂丝双手拍在议桌上，面色凌厉的直接从座位站起。
「我不同意。」脸上充斥着怀疑与拒绝，「伊丝是我佩西亚领的人。」
「在那之前，伊丝有王室血脉的嫌疑，如果洛伊丝薇尔卿信不过我，我可以当场验证给诸位看。」
但反对者不仅有依蒂丝。
伯里斯也微微皱眉，出言觐见。
「女王大人，臣以为此事要从长计议，至少等到战争结束以后，臣并非怀疑您的决定，而是认为此时贸然宣布发现新的王室成员，会对目前形势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就、就是，目前没有足以与公爵相称的领地授予。」
「即便是王室成员，也没必要给予公爵这样高的地位。」
「还请女王大人三思。」
所有矛头一同指向安德烈亚，但安德烈亚只是拂了拂手。
「我已经说过，公爵头衔是伊丝·弗莱德·阿尔维尔目前的爵位，等我追查到王室血脉究竟来自哪里后，再按照律法，授予其正式的领地与爵位，说到底，如今整个王室只有我一人，如此情形放在任何时期都异常危险，我指的是什么，诸卿也应该清楚，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剩下的事情由伯里斯代我处理。」
虽然还想说什么，但伯里斯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是。」
得到伯里斯的答复后，安德烈亚便拉着伊丝的手离场，依蒂丝选择跟在安德烈亚后面。
「伊丝是我带来的人，我必须把她从这里带走。」
安德烈亚停住脚步，不过并没有回头。
「我知道了，允许洛伊丝薇尔卿跟上来。」
◇
在安德烈亚带领下，伊丝、依蒂丝与蕾菲娜三人来到一处不算很大的房间，安德烈亚先是让依蒂丝与蕾菲娜在房间外稍等片刻，然后与伊丝单独待在房间里。
一直保持沉默的伊丝终于放松脸上表情，伤脑经的看着安德烈亚，在拉起自己的手走向议会最上桌的时候，安德烈亚对自己做出了『配合我』的口型，所以伊丝才什么也没说。
「女王大人宣布我为公爵，不会是为了转移贵族的注意力吧。」
被伊丝戳中要点，同样放松下来的安德烈亚全身一顿，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般，僵硬的低下头，对伊丝弯腰道歉。
「非常对不起！擅自把这种沉重负担加到伊丝大人身上，如果有什么可以让伊丝大人息怒的事情，请伊丝大人一定说出来，我会尽全力完成！」
眼睛紧闭成『>_<』的样子，安德烈亚甚至不敢去看伊丝的脸。
「哈啊，倒谈不上息怒的程度，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也只能希望安德烈亚不会真的塞给我实质性的工作，另外这件事要对依蒂丝解释清楚，不然依蒂丝不会轻易放过安德烈亚哦。」
伊丝摊了摊手。
原本自己想问安德烈亚有关项链的事情，但如果被安德烈亚反问『为什么你会知道项链丢失了？』的话，就相当于作茧自缚。
伊丝的原谅让安德烈亚大大松了口气，擦了擦着急到快要掉眼泪的眼睛，用力点头。
「当然！我绝对不会让伊丝大人因为公爵头衔背上负担，将您拉到贵族生活中，真的非常抱歉！之后我一定会让您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里！」
不不，一般来说，普通人被授予公爵头衔都应该感到高兴吧？
如果自己不是因为427级的实力，觉得公爵并不算什么，自己现在肯定已经高兴到绕着城墙飞奔，要知道，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公爵只会授予国王的兄弟姐妹，例如安德烈亚如果有妹妹，而安德烈亚又继承了女王的位置，那么安德烈亚的妹妹便会成为公爵。
公爵是普通人不可能获得，并且地位仅次于女王的爵位。
而现在安德烈亚却摆出公爵仿佛是烫手山芋般的表情，实在令人感到奇怪，即便是强塞给别人，安德烈亚也应该知道，爵位是赏赐而非麻烦。
将内心想法说出来后，安德烈亚脸上的高兴逐渐被难以言说的复杂替代，双手垂下，牙齿轻咬嘴唇。
「如果伊丝大人觉得公爵头衔符合您心意的话，以后保持下去也没关系……」
「我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正常来说，安德烈亚应该觉得授予我公爵头衔是对我的奖励，但安德烈亚刚才的话完全感觉不到这种意思，好像从一开始就觉得，公爵爵位是沉重负担一样。」
当被授予公爵爵位的人表现出拒绝时，正常人至少会挑起眉反问「给你公爵头衔你还不满意吗？」这样的话，安德烈亚却没有。
安德烈亚的眼睛先是因为伊丝的话亮起，然后又如同够想到了什么般，渐渐低落下去，从桌前一步步走到窗边，俯瞰整座阿尔维尔王都。
又是那副忧郁表情。
虽然伊丝与安德烈亚的对话算不上多，但伊丝却经常从安德烈亚脸上看到这种化不开的忧愁。
「……伊丝大人或许会嗤笑我，但我确实如此所想，」安德烈亚停顿了片刻，伸出手触摸玻璃窗，如同在抚摸自己的脸，「我不适合成为女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想我会选择在普通人家出生吧，所以我才在刚才下意识认为爵位对您来说是一种负担，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您而是其他人，我也会说一样的话。」
理所当然的，伊丝对安德烈亚的突然发言感到困惑。
「为什么？女王的生活很辛苦吗？」
「辛苦……不能这样形容，我只是不擅长做决断，伊丝大人应该很疑惑，为什么我至今都不把希拉里伯爵宣布为叛军。」
「不是有自己的难处吗？比如宣布以后会激化矛盾之类……」
激化矛盾？
本身就无可调和，又谈什么激化？叛军首领在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只有两种结果——赢得胜利，成为新的王；遭遇惨败，被流放或者走上绞刑架，以血族的情况，从希拉里伯爵出兵王都的时候，双方就已经注定必须分出胜负，绝无南北分治的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伊丝改口向安德烈亚的背影追问。
「那是为什么？」
安德烈亚微微张嘴，但很快又沉默下去，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回以伊丝勉强的微笑。
「没什么，伊丝大人不用为我的事情操心，啊——差点忘记洛伊丝薇尔卿。」

第十五章 恋爱初心者的女王大人

说到这里，仿佛在感到不好意思，安德烈亚双手合握在腰间，一副窘迫神色。
「可以请伊丝大人去开门吗？虽然我知道您和洛伊丝薇尔卿关系很好，但如果被不熟悉的臣子看见我亲自开门的样子，会有不好传言……对不起。」
「没什么，如果开门的是安德烈亚，对佩佩来说反而接受不了。」
依蒂丝内心的女王果决且富有远见，倘若看见安德烈亚主动跑去开门，内心对安德烈亚的崇敬大概会崩塌吧，伊丝过去曾见过那些对偶像极其崇拜，结果因为偶像人设崩塌而颓丧的人，就算好几天没胃口吃饭也十分正常。
伴随啪嗒一声，伊丝打开门。
门外的依蒂丝在看见伊丝安然无恙后，绷紧的脸上悄悄松了口气，然后轻哼一声。
「公爵大人过的挺不错啊，悄悄瞒着我和女王大人接触，一定收了不少好处吧？」
「好处是多余的，」习惯性的伸手摸向依蒂丝的头，但被依蒂丝以不满表情拍开，伊丝面露苦笑，「先进来吧，安德烈亚会把一切告诉佩佩。」
「你最好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肯定答复，擅自抢别人的家臣，就算女王大人，我也不会给好脸色看，你只能是我的。」
「如果佩佩长大一些再说这句话，我会很开心。」
调侃般的视线落在依蒂丝胸部，依蒂丝意识到后，直接一拳揍向伊丝胸口，被伊丝躲开。
……
在依蒂丝不善的表情以及安德烈亚小心翼翼的解释下，依蒂丝终于相信，公爵爵位是安德烈亚为了转移矛盾而为，至于『皇室血脉』，安德烈亚则解释为，『可能是王室，也可能不是王室』，血脉压制只会出现在高位物种之间，如果伊丝不是流落民间的王室成员，那么就只可能是其他上位物种，联想到伊丝第三形态龙不像龙，兽人不像兽人的样子，依蒂丝很轻松便接受了如此说法，接受之快甚至让安德烈亚诧异。
收回撑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依蒂丝恢复正坐，目光直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安德烈亚。
「也就是说，这一切只是女王大人用来转移话题的策略，并非真的要赐予伊丝领地，授予伊丝永久公爵爵位，是这样吧？」
「是的，就是这样，洛伊丝薇尔卿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额头微微浮现汗珠的安德烈亚连忙点头，由于依蒂丝之前一直以审问般的语气追问，庞大的压迫力甚至让安德烈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但依蒂丝的下一句话很快就让安德烈亚愣住。
「就这样保持公爵头衔也并无不可。」
「诶？」
安德烈亚不解的眨了眨眼，之前贵族议会上的威严全部为装出来的东西，只要一到私下里，安德烈亚就会恢复成伊丝常见的模样。
「既然是没有领地，仅仅只挂个名号的公爵，授予给伊丝后对我只有好处。毫不避讳的说，伊丝是我未来的妻子，如果本身有贵族头衔，日后嫁到佩西亚家才算地位对等，不会被他人诟病。」
「诶？诶诶诶？妻、妻子？但……但洛伊丝薇尔卿和伊丝大人都是，都是女孩子……」
「有什么不可以吗？据我所知，负责王都财政的斐特卿就有一位妻室是男性。」
虽然理解了依蒂丝的意思，但安德烈亚脸上还是充满震撼之色，如同初次谈论男女之事的孩子般，目光小心翼翼的、局促的在伊丝与依蒂丝之间徘徊。
「原、原来如此……那就祝福洛伊丝薇尔卿与伊丝大人——」
「等等，安德烈亚不要被佩佩误导了，那是佩佩单方面的决定，我已经拒绝了佩佩的求婚，不存在婚约之类的东西。」
然而，伊丝的话令依蒂丝挑起眉，扭头看向坐在第三方的伊丝。
「难怪你这家伙之前拒绝我的求婚，原来是暗地里勾搭上女王大人，还让女王大人用敬语称呼，没想到看起来正经的你居然有这种兴趣。」
在伊丝看来，依蒂丝的目光中充满嫌弃，如同地球里看见变态的女子高中生。
让**称呼自己『伊丝大人』，确实让人联想到不好的趣味。
伊丝连忙解释。
「我从来没让安德烈亚这么称呼我，这是安德烈亚自愿——」
抢在伊丝说完前，依蒂丝挑衅般的翘起嘴角。
「不过我喜欢。」
这次不仅安德烈亚，就连伊丝也愣在原地。
这是故意说给安德烈亚听的吧？
虽然伊丝知道依蒂丝的占有欲很强，但没想到依蒂丝会把安德烈亚也当成对手。再怎么说，身为血族女王的安德烈亚也不会对自己感兴趣，顶多只是成为朋友。
从安德烈亚听到依蒂丝说未婚妻一事时的羞涩就能看出来，安德烈亚在恋爱上连初心者都不算，更不用提会对自己这个除了实力和钱以外，什么也不剩的普通人感兴趣。
脸颊变成熟透苹果般的粉红色，安德烈亚将双手压在长裙上，十指扣在一起扭捏着，连说话都支支吾吾起来。
「洛、洛伊丝薇尔卿很大胆呢……」
「当然，我一向忠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得握在手心，讨厌的东西就统统从世界上抹消，」依蒂丝别有深意的瞥了眼安德烈亚，「不论什么。」
用不着威胁安德烈亚啊。
不过，在看到安德烈亚的表情后，原本打算让依蒂丝收手的伊丝闭上了嘴。
不知不觉间，安德烈亚的眼睛变成快要冒出星星的样子，由于坐的相对靠近，伊丝还捕捉到安德烈亚说了些「这才是女王该有的样子啊」的发言。
不会是想变成依蒂丝这样的人吧。
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如果依蒂丝这样的人成为血族女王，肯定会成为暴君一样的角色——尽管这才是自己印象里血族女王该有的样子。
要是让安德烈亚对依蒂丝产生崇拜，对血族来说肯定是一场灾难，伊丝用咳嗽声中断安德烈亚眼中快要堆满整个房间的星星。
「咳哼，既然佩佩和安德烈亚的误会已经化解，安德烈亚，今天我带了我的伙伴过来，可以让她们也参加茶会吗？」
「啊！差点忘了茶会的事情，十分抱歉，伊丝大人，我这就去准备，伊丝大人直接把朋友带到我的寝宫就好。」
急匆匆的，安德烈亚从座位上起身，连粉色的披肩双马尾已经乱掉都没注意，慌忙跑出房间。
依蒂丝扶住额头，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敬仰的那个女王大人会是这副样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结果还是让依蒂丝发现了啊。
伊丝不禁与一边的蕾菲娜相视苦笑，好在看依蒂丝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出现因为偶像人设崩塌而食欲不振的情况。
「嘛……大概只有安德烈亚自己知道了吧。」
（29/46）

第十六章 女王的茶会

茶会被选在日光照耀下的草地中进行。
洋溢着香风的户外。
被修剪过的植物散发的芳香、涂抹了奶油的甜点以及反射透亮光泽的水果香甜混合在一起，搭配白到炫目的桌椅以及摆满桌子的各类点心——果子挞、马卡龙、戚风蛋糕、奶油泡芙还有其他叫不上名字却形状各异的甜食，即便是见惯了贵族奢侈的依蒂丝，也不由得为之咂舌。
「这就是王族的茶会么……」
看样子连依蒂丝都没见过，不过这也理所当然，佩西亚领虽然实力强大，但毕竟靠近极北之地，算得上是大陆的边缘地带，生活物资够用就已经难得，再奢求好吃的东西，实在强人所难。
回想起佩西亚领内所谓的『街头小吃』，伊丝不禁苦笑，那里所谓的特产只是在普通食物表面涂一层血液，根本不能被算在特产一类，换在别的地方也能做。
不同于依蒂丝，卡米拉注意的是另一点。
「到底得花多少税金才能置备这么豪华的茶会……」
一直活跃在桌边，忙于摆放甜点的安德烈亚停下手。
「不是税金哦，茶会是我私人举办的东西，没有花国库里的钱，所有开销全部由我个人支付。」
「但国库不就是王室的所有物吗？」
伊丝抛出在场所有人的疑问，安德烈亚腼腆的用手指卷起粉色发梢。
「其实说是国库的钱也没问题，只不过是在进入国库前被我截下来了一部分……不、不过这真的不是税金哦？是艾丝翠德领售卖粮食获得的金币。」
艾丝翠德领位于王都以东，同时也是大陆最东边的领地，由于土壤肥沃，自然灾害较少，是整个血族的粮仓，这片粮仓由王室直接管理，农户种的稻谷不能自己售卖，必须全部交给王室，由王室出钱买下。
相比于关注甜食从哪里来的依蒂丝、卡米拉与伊丝，玛丽与蒂芙尼更在乎天气，玛丽抬起头看向天空。
「好久都没有见过太阳了……现在不是晚上吗？」
紧跟在玛丽后面，蒂芙尼捏了捏自己手臂。
「没有温度。」
「阳光是用阿尔维尔之塔制作的幻象哦，想到伊丝大人刚从人类世界里回来，应该不适应在夜晚开茶会，所以我就用阿尔维尔之塔伪装成白天的环境了。不能用真正的阳光招待各位，非常对不起。」
安德烈亚面带惭愧的微微欠身。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满意啦，安德烈亚不需要道歉，说到底，为了我们就把王都变成白天什么的，我们才是不好意思的一方。」
「变成白天的只有我的寝宫哦。」安德烈亚歪了歪头，夜色礼裙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阿尔维尔之塔是血族掌握的十四座阿莱克西亚之塔中最强大的一座，在这座王城里，我可以用阿莱克西亚之塔做到很多平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连伯里斯都不是我的对手呦。」
明明抢夺项链的时候什么表现都没有。
「那之前的暗杀者，安德烈亚不是可以自己应付吗？」
「诶嘿～☆。」
用可爱表情敷衍过去了。
看来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
说话的同时，安德烈亚也做好了茶会的准备，先是将看起来就很奢侈的白色椅子从桌内拖出，然后以非常有贵族千金风范的动作，面朝伊丝一行自我介绍。
「感谢诸位受邀参加茶会，我是血族海鲁恩特的第七代国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诸位身为伊丝大人的朋友，可以像伊丝大人那样，直接称呼我安德烈亚。」
「万分荣幸，女王大人，我是德克雷亚·西瑞尔·佩西亚伯爵收养的义女，现为佩西亚家次女。」
「我是玛丽哦~」
「蒂芙尼。」
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后，少女的茶会就此开始。
所谓茶会，原本是贵族千金间相互交流、彼此熟络的过程，但到了这里，却变成大家一起比较哪种甜点味道更好的场合。
并不是玛丽主动挑起氛围，而是不知不觉间就变成这样子，和伊丝预想的一样，玛丽虽然在一开始因为安德烈亚女王的身份，不敢与安德烈亚多说话，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十分自然的熟悉起来。
只不过和伊丝预料中不同的是，或许是非常同情玛丽过去遭遇的缘故，安德烈亚不停问玛丽各种有关生活上的问题，如同姐姐般照顾着玛丽。
嗯，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玛丽会交到相当好的朋友吧。
可惜伙伴里开心的只有玛丽和蒂芙尼，对心理较为成熟的卡米拉与依蒂丝来说，这种场合十分无趣，或许是无聊到极致的缘故，原本不怎么聊得来的两人居然能好好坐在一起下棋。
这么算来，我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啊。
如同旁观者般看着伙伴们，伊丝小小的咬了口应该是三明治的东西。
对自己来说有些甜了。
长长伸了个懒腰。
「好像没看见有蛋挞啊，这个世界没有吗？找机会尝试做一下好了。」
不过得等到有机会再说。
在这种如同午后下午茶的时光里，困意很容易涌上大脑，伊丝打了个哈欠，眼皮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趁其他人没有注意自己，悄悄睡一觉吧。
◇
醒来时已经到拥有天花板的房间，伊丝瞥了一眼时间。
「凌晨0点……睡了整整一个小时么，应该是看见我睡着，然后悄悄把我运到更适合睡觉的卧室里了吧。」
不用看全知地图伊丝也知道，自己肯定睡在城堡的某个房间里，如果这里是佩西亚家公馆的话，自己早该被摇摇晃晃的马车惊醒。
安德烈亚和同伴真是太贴心了。
打了个哈欠，伊丝从床上坐起，瞥了眼地图——茶会仍在继续，但卡米拉和依蒂丝已经离场，前者在王城中的魔法咏唱者协会，后者则回到了佩西亚家公馆，光点显示正和蕾菲娜一起待在房间里。
虽然想继续睡下去，但自己正处于调整时差的过程中，伊丝艰难挣脱豪华软床的封印，带着惺忪睡眼起身。
「虽然是受到安德烈亚邀请才来城堡，但就这样恬不知耻的继续睡下去，说不定会被那些婆婆妈妈的贵族当做话题——」话说了一半，伊丝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平民，不由得扶住额头，「既然已经成为公爵，住在城堡里也没什么吧，随便看看好了。」
回想起上次只看了城堡的一部分，伊丝决定趁机把上次没见过的地方补上。
延续千年的古堡，放在原本世界里就算花大价钱都很难预约到位置，而且不能伸手触摸不说，还会因为各种现代化设备缺少建筑原本的韵味，伊丝可以肯定，如果把自己与血族古堡合影的照片发到网上，肯定会引起无数文物研究者羡慕嫉妒的声音。

第十七章 剑术指导？

走出房门，顺着走廊观赏城堡，与上次一样，往来仆役在看见自己后会停下来朝自己行礼，多少习惯了的伊丝忍耐着下意识回礼的想法，来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庭院。
与其他庭院不同，这里除了修剪得当的花草外，中心还站着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与那些正在巡逻的士兵不同，这些士兵的肩膀随着粗重呼吸大幅度上下移动，不停擦汗的模样显得格外狼狈，除此之外，庭院里还传来伯里斯的大喊。
「拿出你全部的实力！今天是怎么了？你的速度和力量没有这么慢过！」
是在与士兵练习么……
伊丝为之驻足，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就意识到，游戏中的近战技巧放在现实世界并不适用，虽说自己现在强大到不需要技巧弥补差距，但没有人会拒绝多一张底牌。
走到不会被士兵挡住视线的角落，伊丝站在距离庭院中心约二十公尺的位置，观察士兵们的训练。
「真正的敌人不会因为你退缩就放弃进攻，拿出近卫军的气势，进攻过来！」
伯里斯的声音里满是严肃，正与他进行战斗的士兵大口喘息着回应。
「……是！」
以标准的挥劈姿态，士兵双手高举木剑，朝前跨出一步，由上至下砍向伯里斯头部，以伊丝以前见过的士兵以及冒险者的动作，这名近卫军算是相当的好手，单凭气势，伊丝见过的人中只有克莱门汀能与他媲美。
砰。
原本势大力沉的一击被伯里斯以木剑轻松格挡，碰撞产生的反作用力令士兵连续后退几步，最终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木剑随之脱手。
「太慢了！你指望用这样的攻击保护女王大人吗！站起来，继续！」
还要继续吗？
伊丝微微张嘴，被击倒的士兵额头布满汗珠，脸也因为剧烈运动变得通红，明明才刚到孟秋，士兵头上冒出的热气就已经清晰可见。
但士兵却没有任何怨言的从地上爬起，捡起木剑，继续与伯里斯进行新一轮的战斗。
过了不到一分钟，再次被伯里斯打倒。
「难怪站在旁边的士兵都是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经过这种程度的训练，不气喘吁吁才奇怪啊。」
反过来说，能独自把一整队士兵都训练到累趴，伯里斯绝对有与近卫军团团长的名号相称的实力，伯里斯每次打倒士兵后，都会指出士兵动作中的错误，诸如动作太直白，进攻的决心不够坚定等。
「52级了么……记得上次见面是51级。」
一边听伯里斯传授近战技巧，伊丝一边用手充当武器，比划挥剑动作，也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位从没听过的男性声音。
「这不是刚刚成为公爵的伊丝大人么，悄悄看士兵训练可不符合贵族风范哦，不过您是被佩西亚家长女介绍过来的人，不懂贵族礼仪也情有可原，毕竟是边境乡下来的人。」
语言异常刺耳，伊丝皱起眉回头。
是一名贵族打扮纯种的青年，伊丝之前在贵族议会上见过这个人，当时他和自己一样站在房间角落，按照蕾菲娜的介绍，他的父亲负责东部粮仓运输。
见到伊丝无视自己，青年更加不满。
「就算得到女王承认，也终究是没有领地，只能依靠王室发放俸禄的暴发户贵族，请容我在您正式成为公爵之前告诫您，不要太把公爵的地位当做荣誉。」
另一名贵族跟班紧随其后。
「听说佩西亚领喜欢做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看来这个偷看伯里斯大人训练的乡巴佬也不例外，说不定是想偷学伯里斯大人精湛的武艺，乡下贵族就是乡下贵族，就算得到女王大人赏识，也改不了卑劣的品性。」
看来是忌妒自己获得公爵爵位，所以特地来讥讽自己的人，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个非世袭、原本是平民的公爵就和暴发户一般，只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
和这群小孩斤斤计较，实在不像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不想与这些贵族多费口舌，伊丝准备直接离开，但贵族青年却得寸进尺。
「连贵族学院都没有去过，恐怕连海鲁恩特语都不认识，哈哈哈。」
麻烦。
就在伊丝为怎么处理这群纨绔贵族烦恼的时候，伯里斯出现在伊丝与贵族青年们面前。
「发生了什么？」
见到伯里斯棱角分明，极具威严的脸庞，纨绔贵族们一改刚才的讥讽语气。
「我们在传授公爵大人贵族礼仪，公爵大人对伯里斯大人您的武技感兴趣，一直在旁边悄悄学习，如果只是平时做也没什么，但如果被周边小国使者看见，难免会损害我们血族海鲁恩特的颜面。」
在微妙地方修改措辞，贵族青年以胜利者姿态，颇为得意的瞥了一眼伊丝，所有去过王城的贵族都知道，伯里斯为人公正且重视原则，只要伯里斯相信了贵族青年的话，即便伊丝贵为公爵，伯里斯也会以自己的立场告诫伊丝。
但贵族青年们并没有从伯里斯脸上看见他们期待的神色，相反，伯里斯脸部肌肉无法抑制的抽搐了几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厚重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你说伊丝大人在学习我的武技？」
「正是如此，我们亲眼所见。」
没有察觉到氛围变化，贵族青年们依然挺起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你们脑子进——」
就在伯里斯准备训斥贵族青年的时候，伊丝借机站出来。
「稍等，伯里斯大人。」
「伊丝大人直接叫我伯里斯即可，您的地位和实力不需要使用『大人』这样的敬语称呼我。」
伯里斯低下头，纠正伊丝的敬称，但贵族青年的嘴巴却张大到足以塞下苹果大小。
「伯里斯大人，您说她的实力让您信服，这怎么可能！？」
「哼，我在伊丝大人手中连一——」
伯里斯身为王室近卫军团团长，如果传出被人一招打败的传言，肯定会让人怀疑他的实力，进而动摇他的地位，伊丝连忙打断。
「我在战斗技巧上确实不如伯里斯，刚才正如他们所言，我在观察伯里斯的武技，如果伯里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向伯里斯请教武技吗？」
「可是……」
伯里斯的犹豫令贵族青年们不满起来。
「伯里斯大人，向这个乡——向公爵大人展示您武技的时候到了，能让公爵大人见识到您的实力，公爵大人今后才会更放心的让您守护王城。」
伯里斯扯了扯嘴角，由于贵族们的话，加上伊丝要求，伯里斯已经无法下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希望伊丝大人可以让我见识到武技的极致。」
伯里斯把木剑递给伊丝。
（30/46）

第十八章 佩佩与卡米拉的事前准备~

以围观士兵们为见证者，战斗正式开始。
如果是以前，伊丝会摆出双手将重剑举到身前，剑尖朝向空中45°角的姿势，但有了之前观察伯里斯的经验，伊丝改为把木剑向下斜拿在腰间，做出准备拔剑出鞘的姿势，这样的姿势看起来不像在保护自己，但实际上只要把剑前挥，就能覆盖到身前绝大部分地方。
令伊丝尴尬的是，伯里斯反而选择了前一种姿态。
喂喂……这和教导士兵时用的姿势完全不同啊。
「虽然大致动作符合规范，但持剑的姿势却像新手，伊丝大人不擅长用剑么。」
站在距离伊丝五公尺的位置，伯里斯打量着伊丝的持剑方法。
伊丝苦笑道。
「比起剑，我擅长的武器是枪。」
所谓擅长，只是用的比较多而已，来到异世界以后自己的武器便一直是冈格尼尔，很少用到长剑。
「看来我占了优势么……那么，我要开始了，嗬啊！」
一上来就选择主动进攻，伯里斯的木剑由左上方挥砍至右下，由于前冲来带的惯性，木剑的速度快到常人难以用肉眼捕捉。
如果上来就打败伯里斯，会动摇伯里斯在贵族心中的强大形象，自己的目的不是羞辱伯里斯，而是给伯里斯一个台阶。
不过这不代表我会故意惨败给伯里斯啊……现在我代表安德烈亚，如果被安德烈亚选择成为公爵的人没有一点实力，会连带着安德烈亚一起成为贵族们的话柄呐，而且伯里斯也说过，他认可我的实力，所以如果惨败的话，等于在打伯里斯的脸。
因此平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刻意放慢速度与力量，将实力压低到与伯里斯差不多的程度，伊丝后退一小步，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伯里斯的横挥。
随后，伊丝把斜放在腰际的木剑抽出，在身前横扫出扇形，切断伯里斯的追击。
然而伯里斯并没有像伊丝想象中那样跳开，与之相反，伯里斯将木剑竖起，挡在身前，格开了伊丝的横扫。
啪！
激烈的碰撞声。
反作用力令虎口传来细微麻痹感，换做从未从事过重体力劳动的人，这一下说不定会使虎口震裂，即便是一般士兵，也会因为手臂传来的巨大力量僵直片刻，进而变成胸口大开的防守弱势。
但伯里斯并非一般士兵。
借用木剑反弹到手臂上的力量，伯里斯以双脚为轴，身体回转，在迅猛力量加持下，木剑在空中发出刺耳呼啸声。
要是让伯里斯下一剑横挥过来，即便自己可以挡下，木剑也说不定会承受不住那么猛烈的力道断掉，伊丝趁伯里斯身体回转、背对自己的时机，主动上前一步，来不及将木剑调整成剑尖刺向伯里斯的姿势，直接以木剑剑柄击敲击伯里斯后背。
伯里斯身上亮起橙红色光芒。
『刚毅』
令身体变的如同要塞般坚硬的魔法。
铛！
木剑重重击打在伯里斯铠甲上，但手中只有敲在厚重钢板上的触感，紧接着，伯里斯的回旋击到了。
虽然可以躲闪，但那样就要使用超过伯里斯等级的速度，伊丝直接用强大的身体防御力硬扛下一击——如同被人用手拍了一下后背。
或许该用『刚毅』装装样子。
初次交锋过后，两人谁也没得到好处。
与伊丝拉开距离的伯里斯长长吐了口气。
「即便用自己不擅长的武器，我也没有从伊丝大人这里得到任何好处，上次的失败果然不是意外。」
「伯里斯太高看我了。」真要论剑技，肯定伯里斯更强，伊丝重新摆出架势，「不过不要大意哦？」
这次换成伊丝作为进攻方。
向前迈出几步，从伯里斯的右手下方突刺过去，通常来说，这里是很难防御的死角，原本伊丝以为伯里斯会想办法荡开自己的突刺，但伯里斯却选择以攻对攻。
「喝！」
完全放弃防御，伯里斯双手高举木剑，卷携着仿佛要劈开一切的气势，由上至下猛地朝伊丝头部斩去。
只要稍微偏开头，剑就只能砍到自己的肩膀，而自己的剑则能刺中伯里斯右臂腋下，令其暂时失去抓握能力。
但被砍中后说不定会很痛，而且也无法肯定伯里斯的剑不会随着自己偏头而改变方向，万一改变轨迹直直砸中自己脑袋，失败的无疑是自己，被砍中头和被刺中腋下，即便外行人也能看出胜败。
迫不得已之下，伊丝改突刺为上挑，考虑到单手接住伯里斯全力一击显得十分离谱，伊丝一只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抵在木剑剑身，放低身体重心，正面承接伯里斯的劈砍。
砰。
伊丝的双手先是微微下沉，接着又用力顶回伯里斯的攻击，完全没想到伊丝的力量大到这种程度，加上刚才的全力一击，反作用力令伯里斯的双手朝两边打开，接连后退几步。
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伊丝趁伯里斯还在控制身体平衡的时机，如同箭矢般冲出，木剑笔直刺向伯里斯胸口，回过神来的时候，木剑已经到伯里斯胸口不足一指远位置。
糟糕。
要是就这么打中伯里斯，绝对是自己的胜利。
但伯里斯现在并没有格挡攻击的机会，如果自己放弃进攻，肯定会被周围人看出来自己在放水。
电光火石之间，伊丝脑海里闪现一道白光。
只要把剑折断，就能轻松变成平局，至于剑为什么会断的理由，之前承受了伯里斯那样猛烈的一击，断裂也情有可原。
想到了便立即实施。
『现断』
哧。
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从伯里斯刚刚劈中的位置，木剑顷刻断成两截，伊丝的攻势也就此停下。
啪嗒。
伴随木剑剑身部分掉在地上的声音，伊丝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对担任裁判的士兵耸肩。
「木剑承受不住伯里斯的斩击，断掉了。」
「啊……」
如同从梦中惊醒，被伊丝叫住的士兵全身一震，然后吃惊的睁大双眼，瞪着掉在地上的半截木剑。
「这……这是平局吧？如果是真正的剑，不会这么容易断掉。」
如果是真正的剑，输的人就该是伯里斯。
「新的公爵大人居然和伯里斯大人打成平手！」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根本不会相信，伯里斯大人是为数不多的达到英雄领域的血族，甚至能独自与巨龙作战。」
「也就是说，新的公爵大人也达到英雄领域……」
英雄领域是指等级大于等于五十级的人，在这个领域内的人基本上一个人就相当于大半支军队，是超越普通人想象的存在。
之前讥讽伊丝的几名贵族青年面露不甘。
「可恶，一定是伯里斯大人今天状态不佳。」
「就是就是，训练了那么多近卫军以后再战斗，状态不好也理所当然。」
贵族青年的话引起旁观士兵的不满，其中一名颇有威严的士兵站出来。
「即便是贵族，我也不允许你们侮辱伯里斯大人与公爵大人的神圣决斗。我的眼睛告诉我，伯里斯大人没有放水，而且你认为伯里斯大人会做故意输给公爵大人这种卑劣之事吗！」
「啧，」为首的贵族青年咋了咋舌，「下次一定会让你好看，别以为就这么赢了！」
察觉到士兵们投来的不善神色，贵族青年们对伊丝丢下几句算不上威胁的威胁后，灰溜溜的逃离现场。
随后，伯里斯遣散士兵，庭院中只留下伊丝与伯里斯两人。
面色复杂的深吸了口气，伯里斯深深朝伊丝鞠了一躬。
「十分感谢，伊丝大人。」
「诶？感谢？」
「我对自己有多少实力十分清楚，以我的能力，绝对不可能打败一击便使我失去意识的伊丝大人，刚才的断剑，是伊丝大人故意所为吧？」
一边说着，伯里斯一边从地上捡起断掉的半截木剑，上面的断面异常整齐，根本无法想象是木剑造成。
被发现了……
伊丝准备找借口敷衍过去，伯里斯属于认真性格的武者，在对战时放水，应该会被伯里斯看成是在侮辱他吧，就像依蒂丝不允许自己下棋时故意走到会被吃掉的地方一样。
但伯里斯却做出与伊丝想象相反的举止，语气诚恳的道谢。
「如果让代表女王大人手中最强战力的我输掉，女王大人会被那些年轻贵族认为势力弱小，进而心生歹意，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您才故意制造平局结果，感谢您。」
「啊？哈哈哈……」
虽然思考的方向不同，但结果却完全一致，伊丝放下心，只要伯里斯不会因为自己放水而恼怒，不论怎样都好。
伯里斯挺起胸膛，恢复一脸严肃的模样。
「那么，伊丝大人，我还有加强女王大人警备的工作，就先行离开了。」
「伊丝大人！您在这里！」
正当伊丝打算去做自己事情的时候，安德烈亚的声音出现在庭院，大概是茶会已经结束，安德烈亚身后还跟着玛丽与蒂芙尼，之前单独看时没有太大感触，现在三人站在一起，伊丝不禁觉得玛丽和蒂芙尼其实也是公主或者皇女出生。
不是安德烈亚太普通，而是玛丽和蒂芙尼太有公主和皇女的感觉，联想到玛丽在学习魔法时明明能轻松掌握『盾牌猛击』，却连最简单的防御魔法『刚毅』都学不会，伊丝有种玛丽其实真的是魔族，并且还是流落民间的公主的感觉。
至于蒂芙尼，因为外表是模仿出来的结果，所以说不定见过哪个国家的公主或者皇女吧。
「女王大人。」
面朝安德烈亚，伯里斯低头行礼。
「说过很多次，伯里斯看见我不需要行礼，抬起头来。」安德烈亚挥了挥手，「我要去育幼院一趟，伯里斯以护卫的身份一起过来。」
「是。」
「伯里斯大人的手在抖哦。」
「疲劳。」
眼尖的玛丽与蒂芙尼指出伯里斯的异常，由于连续训练士兵，加上与伊丝的高强度战斗，伯里斯的手正无法抑制的颤抖。
被小孩子般的玛丽与蒂芙尼指出，感到不好意思，伯里斯笨拙的把手藏在背后。
如同发现少见的事情，安德烈亚脸上更多的是惊讶。
「发生了什么？伯里斯居然会露出这副样子……从我记事起这还是第一次。」
「在女王大人来之前，臣和伊丝大人进行了武艺上的切磋。」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伯里斯今天就休息吧。」
「这怎么可以！」中年人外表的伯里斯面露焦急，「女王出行不能没有护卫。」
「只是去王都里的育幼院而已，又不是郊外，伯里斯担心的太多了，去育幼院一是为了把今天贵族议会上的事情传达给几个院长，二是带玛丽和蒂芙尼去慰问。」
一边说着，安德烈亚一边将身后的玛丽与蒂芙尼拉到面前。
伯里斯依旧固执己见。
「至少得带一队近卫士兵过去。」
「士兵会吓到那里的孩子们，伯里斯不是知道吗？那里的孩子大都在贫民窟长大，被士兵驱赶殴打过，如果带士兵一起去，根本没有慰问的效果啊。」
「比起育幼院，您的安全更加重要，您是现在唯一有原初女王阿尔维尔血脉的人，如果您遭遇危险，就算死一千个我也难以谢罪。」
「唔。」
如果不干预的话，两人应该会就这么僵持到天亮吧。
以微笑表情，伊丝小心谨慎的调和。
「既然玛丽和蒂芙尼也要前往育幼院，不如就由我担任安德烈亚的护卫如何？如果伯里斯不相信我的话，我以刚刚得到的阿尔维尔之名起誓，我会好好保护安德烈亚。」
「哈？」
「诶？」
前者是伯里斯，后者是安德烈亚，两人不约而同的惊诧起来，以一种如同在看某种奇怪事物的表情看着伊丝。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回答者是伯里斯。
「没有什么不该说，只不过对原初女王大人的起誓是血族中最高级别的誓言，除了婚礼和士兵加入国王军时以外，几乎没有场合会用到。」
「原来如此……」
自己只是为了让伯里斯相信自己，并没有考虑其他事情，但既然是最高级别的誓言，就代表伯里斯会相信自己吧。
事实也正如伊丝想的那样，伯里斯低下头。
「您的实力远超于我，女王大人的安全就交给您了，伊丝·弗莱德·阿尔维尔公爵大人。」
「嗯，伯里斯放心吧。」
「我、我也会尽力不给伊丝大人添麻烦……」
或许是要让伊丝担任护卫的缘故，安德烈亚看上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怯生生的不敢去看伊丝眼睛不说，还总是把玛丽推到自己前面。
因为自己太强，所以感到拘束吗？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
伊丝困惑的时候，玛丽悄悄趴到伊丝耳边。
「其实是依蒂丝小姐和卡米拉小姐对女王大人灌输了奇怪知识，所以女王大人才会变成这样……女王大人把主人大人当成终日诱惑女孩子做H事情的人。」
「这两个家伙……」
难怪没有等自己醒就各自率先离开，原来是做了事前准备。
我看起来像那种会对**出手的人吗？
伊丝瞥了一眼躲在玛丽背后，只冒出一对眼睛观察自己的安德烈亚。
对女王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可爱到犯规了。
不不不，安德烈亚是贫^乳。
摇了摇头，伊丝在心中默念『巨^乳大姐姐』，以此驱散脑海里安德烈亚可爱的样子。
至于如何解释自己不是终日诱惑美少女H的人，伊丝费了很大力气才让安德里亚勉强相信自己。
（31/46）

第十九章 没有零花钱的女王大人

秋天的夜晚通常给人一种萧瑟冷清之感，在人类世界中，除了巡逻士兵以外，凌晨的街道上不会有其他人，不过大部分血族都是夜行生物，所以夜晚的街道相较白天反而更加热闹。
在人来人往的王都里，伊丝、玛丽、蒂芙尼以及安德烈亚四人堂而皇之的——主要是安德烈亚——走在街道上。
「原来这条街平时没有那么多人啊，大家看上去也不那么开心的样子。」
「伊丝大人，我可以过去买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的东西吗？」
如同很少外出的小孩，安德烈亚成为一行人里最吵闹的存在。
「这里的石板已经坏了么……上次来都没有发现。」
停在一块快要坏掉的石板面前，安德烈亚蹲下身打量着，微微皱眉。
「这么大一块石板，至少要一枚银币，算上整条街所有坏掉的石板和聘请工人的酬劳，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和金币三枚到十枚么。」
需要算的这么细吗？
为了防止安德烈亚走丢而紧跟其后的伊丝也停下脚步。
「那个，安德烈亚，要是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等到育幼院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哦？」
「啊，」从思考中回过神，安德烈亚连忙站起身，局促的向下拉了拉裙摆，「抱、抱歉。」
「我之前已经睡过一觉倒是没问题……如果安德烈亚想看的话，等我把玛丽和蒂芙尼送回公馆以后再陪你看个够吧。」
意识到自己拖累了玛丽与蒂芙尼，安德烈亚耷拉下肩膀，重新迈开脚步。
「是……」
跟在伊丝旁边的玛丽将话题导向另一边。
「女王大人好像很少来外面的样子呢。」
「没有哦，虽然因为女王的身份不能随便单独行动，但王都算是安全区域，可以经常出来，但就像玛丽之前看到的那样，即便这里是王都，伯里斯也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出来，如果不是伯里斯本人跟着我，就一定会派一队士兵随行。
伯里斯单独跟着我的时候不说，如果是士兵随行的话，总感觉给他们添了麻烦，所以每次出来我都只能直奔目的地，很少有可以仔细观察王都环境的时候。」
「女王也有女王的烦恼。」
十分罕见的，蒂芙尼说出对她而言属于长句的发言——通过观察伊丝发现，蒂芙尼的语言长度会随着等级增长而增长，另外经过之前的特训，全员的等级都增长到十分可观的地步，卡米拉13级、玛丽15级、蒂芙尼11级。
「所以安德烈亚每次出来都会像国王视察一样吗？」
「如果是派士兵随行的话，就像伊丝大人说的那样。」
原来如此。
怪不得安德烈亚总喜欢东张西望，看见漂亮或者好吃的东西还会为之驻足，平时出来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吧，从这个角度上看，还未成年就当上女王，算得上是一种负担，虽然享受着受万人敬仰的待遇，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快乐与喜悦。
不，换一个角度说，能在万人敬仰的环境下还保持天真善良的内心，本身就是一种奇迹，看看依蒂丝就知道，上流贵族出生的人应该容易变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环顾了一圈往来行人，玛丽小声说着。
「这里好像没什么人认出女王大人呢。」
「大多数时候我都坐在马车里啦，没有人认出我才正常，对大家而言，我只是个整天缩在城堡里的王，」安德烈亚苦笑道，「嘛，再过几天会离开王都就是了。」
「离开？」
蒂芙尼歪了歪头。
「嗯，原罪节即将到来，为了来年有一个好收成，身为国王的人要在血族粮仓艾丝翠德领向先祖献上感谢，这是每个国王的必修课，我的母亲大人过去就经常带着我去艾丝翠德领。」
安德烈亚说到这里时，伊丝发现玛丽正在用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自己。
是想跟着安德烈亚一起去看血族大典吧，正好自己也有这个意愿。摸了摸玛丽脑袋，伊丝提问。
「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吗？原罪节。」
「诶？伊、伊丝大人也要去吗？不会是诱拐……」声音突然变小，安德烈亚自顾自的喃喃，过了半天后才抬起羞红的脸，十分有活力的说，「当然可以！原罪节是血族纪念先祖的盛会，任何人都可以参与!」
喂！刚才说了诱拐吧！
明明之前路上还说了会相信自己。
不过安德烈亚应该属于被诱拐以后会很慌乱的类型，有捉弄的价值，有机会的话，假装诱拐一次当做玩笑吧，比如把安德烈亚带到佩佩的小房间里。
然而，不知为何，伊丝发现安德烈亚突然远离了自己，下意识追问。
「咦？安德烈亚？」
「刚、刚才的伊丝大人让我很不安……」
双手握在胸前，安德烈亚从玛丽与蒂芙尼背后小心翼翼的、警惕的看着伊丝。
读心术？是因为王族血脉吗？还是说因为阿尔维尔之塔，所以安德烈亚可以察觉到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但自己刚才的诱拐只是开玩笑。
「我也能感觉到主人大人在想不好的事情哦！」
「恶意，脸上。」
蒂芙尼一边说一边努了努嘴，示意伊丝看向周围人，果然，旁边的所有路人都对伊丝投出仿佛在看某种脏东西的眼神，伊丝还捕捉到诸如「要不要叫卫兵」、「诱拐犯」之类的声音。
……看来是表情暴露了，在带着两位**与一位萝莉的情况下，确实得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万一被人误会成诱拐犯就糟糕了。
一本正经的咳嗽了两声，伊丝以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转移话题。
「咳哼！在去育幼院之前，先去买点好吃的点心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味道很棒的点心铺，就在这附近。」
不知为何，话出口以后，伊丝有种自己更像诱拐犯了的感觉，让人想起某些作品中登场的大叔，常用套路是会拿糖或者零花钱诱惑小孩子。
但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伊丝的内心过于肮脏，玛丽和安德烈亚一下子便相信伊丝，期待似的睁大双眼。
「是主人大人上次带回来的那个，白色的、很甜的那种甜点吗？」
「白色的，很甜的甜点？」
安德烈亚的不解令玛丽主动解释。
「很美味哦~虽然不小心弄在身上以后会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最开始闻起来还有股奇怪的味道，但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感觉灵魂都飞起来了。」
玛丽的话说完后，伊丝感到周围路人投来的视线变得更加严厉，从如同在看脏东西般的目光变成在看腐烂发臭的尸体的眼神，而且原本宽敞的街道不知不觉间被人墙挡住，以至于进退两难。
玛丽说的是奶油啊！
由于看到已经有人跑去通知卫兵，伊丝连忙对安德烈亚解释——更像是说给周围人听。
「玛丽说的是奶油甜点，那家点心店就在贵族学院附近。」
然后，蒂芙尼面对伊丝张开双臂，一副索要拥抱的样子。
「伊丝，魔力。」
问题是蒂芙尼微微张嘴、伸出舌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等等，蒂芙尼，那种事情回去了再——」
「呜。」
蒂芙尼眼中开始浮现出雾气，但伊丝分明看见蒂芙尼在窃笑，嘴角都控制不住的上扬。
绝对是故意的。
「让开让开，哪里有诱拐犯？！」
「居然敢在王都公然拐走女童，不论是谁，我都要把他送到监牢里！」
于是，在极富正义感的居民以及巡逻队联手下，伊丝四人在审讯室中走了一圈。
◇
「非常对不起！公爵大人，女王大人！」
在太阳快升起的时候，伊丝四人终于离开审讯室，本来并不需要待这么久，凭借伊丝纯种的身份，只要伊丝与玛丽好好解释清楚就可以很快出来，但问题在于安德烈亚一上来就说自己是女王，让士兵们赶紧放伊丝离开，士兵们并不相信，冒充王族属于重罪，所以在一系列确认身份的环节下，才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在全体巡逻队士兵弯腰道歉的豪华送别阵营下，伊丝四人重新走向育幼院。
由于审讯室大门正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见蒙蒙亮的天空，伊丝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哈啊……没想到我也会有被当成诱拐犯的一天。」
「对不起……主人大人……」十分沮丧的，玛丽低下头，半精灵尖尖的耳朵相当没精神，「如果我没有不经思考就说那些让人误解的话，就不会有刚才的事情了。」
「我也是，对不起……以为女王的身份能派上用场，结果反而花了更多时间。」
安德烈亚同样耷拉着脑袋，粉色披肩双马尾无精打采的垂下。
伊丝无奈的挥手。
「没什么啦，反正这几天也无事可做，刚才那算是一种人生体验。」
那种不论怎么解释都越说越浑的感觉，一般人不可能体验到吧。
在宽慰两个小可爱的同时，伊丝也没忘记惩罚另一个小恶魔。
用手刀敲在蒂芙尼脑袋上。
如果是人类的话，现在蒂芙尼的额头上应该会冒起一连串鼓起。
捂着被伊丝敲过的地方，蒂芙尼不满的撅起嘴，朝伊丝抗议。
「好痛。」
「我可是差点被你送进监牢啊。」
「传送。」
「用传送魔法逃跑和澄清罪名是两回事，作为惩罚，蒂芙尼今天的甜点分量减半。」
「抗议，虐待**。」
「蒂芙尼自己也有很多钱吧？佩佩给了你那么多宝石作为血液的交换，随便一枚都能换成很多金币了。」
「不行。」
如同要保护那些存在身体里的宝石般，蒂芙尼双手捂着肚子，面带警惕的躲藏在玛丽与安德烈亚身后。
……这三个人是达成相互帮助的协定了吗？
可能这就是**间的默契吧。
带着这样那样的想法，伊丝带着三人来到贵族学院附近的甜点店，和上次来时一样，甜点店附近虽然簇拥着许多贵族少女与青年，但却没有多少人真正购买甜点，各自组成小团体说笑着。
「上次来的时候就想说，这些人全都只看不买啊……因为吃习惯了，所以只把这种店充当背景吗？」
就像某些人去咖啡厅并不是真的去喝咖啡，只是想要个安静环境一样，有钱人的情趣总是让人难以理解。
走到点心店附近后，安德烈亚停下脚步，一副呆愣模样。
「诶？伊丝大人说的『美味的甜点店』就是这里吗？」
对身为女王的安德烈亚而言，这里的甜点应该已经吃过很多次了吧，比起高贵有名的甜点，公主与女王应该对街头小巷里不出名的美食更感兴趣。
在几乎所有小说与美少女游戏里，但凡出现主角带女王或者贵族千金去吃美味的情节，主角都会用藏在民间，不会被贵族端到餐桌上的美食笼络人心，尽管这里不是小说，但伊丝依旧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啊哈哈……我才刚来王都没几天，只去过这一家甜点店，还是被朋友介绍才知道，安德烈亚应该经常吃吧。」
「怎么会！」安德烈亚夸张的张大嘴，连忙解释，「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就算我也只会在重要的日子才享受一次。」
「哈啊？安德烈亚不是女王吗？记得刚才茶会上的甜点比这里丰富多了。」
「那些……」像是在感到不好意思，安德烈亚十指扣在腰前，扭捏起来，「那些是我前一天准备好……材料也是我自己挑选，让人替我购买……」
那些精致又美味的点心全部是安德烈亚亲手做的吗？
难怪自己吃的时候感觉甜到过分，一般店子里应该不会把糕点的甜度做到那种程度，而如果是安德烈亚自己亲手制作的话，就情有可原了。
话说回来，我居然吃了血族女王亲手做的点心啊，要是被安德烈亚的狂热追捧者知道，会不会被他们绑架，嘛，虽然打不过我就是了。
「女王大人在糕点的技艺上很棒哦，我可以向女王大人学习吗？」
十分意外的，安德烈亚原本一副准备挨骂的表情逐渐明朗起来。
「诶？可以吗？如果玛丽不嫌弃的话，我随时都能教玛丽。呼——还以为会被说不务正业，以前伯里斯总这么说我，弄得现在做糕点只能偷偷在房间里准备。」
安德烈亚到底过着怎样不自由的生活啊。
还好自己当初没有入替到安德烈亚的身体里，不然要是让自己执掌国家的话，肯定会被压力逼疯。
「但安德烈亚身为女王，只要想的话，很容易就能吃到这里的甜点吧？还是说制作糕点是兴趣所致？」
「唔。」如同被戳到痛处，安德烈亚变的支支吾吾起来，目光在空中游移着，「这里的东西太贵……要是经常买的话……零花钱会不够用……」
「零花钱？之前在茶会上就想说，安德烈亚的零花钱不就是国库么。」
「不对，国库应该用来建设国家，零花钱才是自己私用的东西。」
安德里亚正色的脸让伊丝顿了顿，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血族里并没有规定国王不得乱动国库，国库里的钱国王想用在哪就用在哪，财政大臣只能建议，不能干涉。
也就是说，这是安德烈亚自己给自己的限制。
明明是国王，却分得很开吗？
安德烈亚在伊丝眼中愈发可怜起来。
「所以置办茶会用的是安德烈亚的零花钱么。」
「嗯……每年王室都会从艾丝翠德领收购粮食，然后再把粮食卖给其他领地的领主，这之间的产生的差价就是利润，大部分归到国库里，其中一小部分我会留作私用，这些全部都记录在财政上了哦？大家都知道哦？」
「姑且问一下，安德烈亚每月的零花钱有多少？」
之前会议上，安德烈亚说要用自己的钱支持育幼院运行，而育幼院每月的开销在500枚金币左右，那时候自己以为安德烈亚应该有很多储蓄，但从现在连甜点都很少买，以及之前盯着坏掉的石板估算开支的模样看，零花钱说不定比想象中少得多。
仿佛羞于见人般，安德烈亚侧过脸，不去看伊丝眼睛，小心翼翼的举起一根手指。
「一万枚金币？」
摇头。
「不会是一千枚吧？」
依旧摇头。
「一百枚？」
点头。
「喂喂，零花钱总共才一百枚金币，结果还想支持需要五百枚金币才能运转的育幼院？」
涨红着脸，安德烈亚小声为自己辩解。
「只、只要悄悄把城堡里的工艺品让奥古斯汀帮忙卖掉就没问题……虽然还没有实行，但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用国库的钱帮助有困难的国民，本来就理所当然，议会上的大家太过分了。」
这家伙是自虐狂吗。
伊丝继续追问。
「就算这样，一个月一百枚金币也不至于连甜点都买不起，那些金币被安德烈亚用到哪了。」
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安德烈亚又很快低下头，以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
「用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不用明说伊丝也知道，安德烈亚肯定没把钱用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拥有二分之一大陆的女王，结果连自己国家里的甜点都吃不起，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国王。
突兀的感到头上开始冒火，伊丝左手抓起安德烈亚手腕，右手揽过玛丽与蒂芙尼。
「那今天就好好吃一顿吧，费用我出了。」
「但、但是这里的东西价格太贵，还是去其他便宜一点的地方——」
对面安德烈亚的焦急，伊丝面色严肃的伸出两根指头。
「虽然我在被授予公爵头衔以前只是没有地位的平民，但有两样东西我绝对不缺，一个不能随便说出来，另一个就是钱。」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从仓库中拿出一袋，不，准确的说是满满一麻袋金币，数量多到甚至让人觉得金币随时会挤破袋子，蹦到大街上。
「可伊丝大人是我的客人，让客人出钱这种事情……」
「主人大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哦~女王大人就好好品尝美味吧。」
「嗯，放心品尝。」
「看吧，连玛丽和蒂芙尼都这么说，就放心进去吧，我的女王大人。」
跟在玛丽与蒂芙尼后面，伊丝推搡着依旧觉得花钱的安德烈亚，四人走进甜点店。

第二十章 贵族学院

「哈——虽然主人大人带回去的甜点也很好吃，但果然还是在店里直接品尝更美味啊。」
怀中抱着纸袋，从店内走出来的玛丽眼睛眯在一起，嘴角弯成幸福的w状。
刚从柜台处结账出来的伊丝听见后微笑着调侃。
「玛丽要是再这么吃下去，迟早会长胖的哦，玛丽本身就很重了。」
很早以前伊丝就发现，玛丽虽然看上去小小的，但实际上一个玛丽相当于三个卡米拉那么重。
如同被捏住尾巴的猫，玛丽原本放松的身体骤然僵住。
「主、主人大人，随便谈论女孩子的体重很失礼哦！」
「噗，」玛丽罕见的辩驳让伊丝噗嗤笑出来，「原来玛丽会在意这些事情吗？」
「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自尊的少女。」
「是是，那就先想办法找到自己为什么那么重的原因吧。」
轻笑着拍了拍玛丽肩膀，走出店门的伊丝开始寻找蒂芙尼与安德烈亚，自己为了结账，在店内停留了一段时间。
「没看到蒂芙尼和安德烈亚啊，不是说好会在店门口等我们吗？」
「女王大人要向蒂芙尼介绍贵族学院，所以就先带蒂芙尼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了。」
「原来是这样。」
以防万一，伊丝打开全知地图确认了一遍，安德烈亚与蒂芙尼确实在附近的贵族学院里，旁边也没有疑似诱拐犯的人。
考虑到安德烈亚的性格，带初次见面的朋友参观自己的学校也十分正常。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伊丝一边牵着玛丽的手走向贵族学院，和上次一样，由于伊丝的纯种身份，等在街道两边的贵族青年与少女纷纷投来善意目光。
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玛丽手中的纸袋就是了。
正如安德烈亚所说，这间点心店的甜点异常昂贵，起初伊丝以为簇拥在点心店附近的贵族少女只是想享受高档店的氛围，实际上这完全是伊丝的臆想，真正原因是这些贵族少女想消费却又没有足够钱消费，因此只能等在点心店附近，一部分人犹豫着要不要破费口袋中的零花钱，另一部分人则等待有钱的搭讪者或者朋友。
同时这也提醒了伊丝，其实大部分贵族都比自己想象中缺钱，就安德烈亚的解释，除开独生女佩佩这样的特例，一般贵族至少有超过五位后代，加上王都中的大部分贵族并没有自己的领地，只是在王都工作，靠王室发放俸禄生活，所以分配给每个贵族子嗣手中的零花钱自然也很少。
按照安德烈亚的举例，那些簇拥在点心店附近的少男少女一个月的零花钱不超过一到三金币，而点心店里最便宜的点心也得一银币，因此当他们看见手中抱着满满一大袋甜点的玛丽时，才会纷纷对伊丝投去善意——说成希望被伊丝看中也没问题，纯种上流贵族突然心血来潮，邀请下级贵族共进晚餐，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不知道他们看见藏在自己仓库里的那堆点心以后会怎么想。
托伊丝的福，甜点店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便关门打烊，店内的东西包括砂糖、面粉、奶油之类的原材料，全部被伊丝一扫而空。
至于原因，接下来要和安德烈亚慰问育幼院内的孩子们，自然不能空着手去，于是伊丝便打算用甜点店内买到的甜点做慰问品，不过被安德烈亚劝说不能一下子让孩子们吃太好的东西，不然会出现拉肚子之类的状况，伊丝只能改变主意，变成买下原材料以后，在育幼院里手工制作甜点。
毕竟这里的点心用到了很多砂糖和奶油，自己做的话就能减少掺入分量，变的不那么甜腻。
有了上次被贵族少男少女围起来的经验，伊丝这次很明智的出了店便直接离开。
很快来到贵族学院里。
「昨天路过的时候没有仔细看，现在近距离观察，这里明明是学院，但却完全没有封闭的感觉啊。」
虽然设有门卫，但门卫只会阻拦衣衫不整的人，并且整个学院占地面积异常庞大，伊丝粗略估算至少有一千亩，尽管放到曾经生活过的地球中并不算什么，但放在异世界里，已经属于相当宏伟的规模。
尤其是灰砖红瓦的建筑风格以及耸立在学院中心的高大钟楼，再搭配身着制服，穿梭在林荫道中的少男少女，很自然的让人升起想在这所学院就读的念头。
「难怪安德烈亚说这里是整个血族里最有名的学院，连她自己也在这里上学。」
原本这所贵族学院只允许血族中的贵族子嗣学习，但自从安德烈亚上台，实施新政以后，这所学院便改成允许其他种族的人入内，此外交不起高昂学费的人，可以由国家先行垫付学费，代价是毕业后必须为国家工作，直到偿还国家垫付的学费以及利息为止。
拜此所赐，明明是血族的学院，伊丝却能看到许多其他种族的人——精灵、兽人包括人类，进入学院。
望着从身边走过的两名学员，玛丽紫色的右眼里流露出仰慕。
「这里的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
伊丝看向左手牵着的玛丽。
「玛丽想在这里学习吗？」
「如果说不想，一定在欺骗主人大人。」玛丽为难似的咬着嘴唇，「但如果因为这个就和主人大人分开，还是不去了。」
「是吗。」伊丝忍不住摸了摸玛丽的栗色长发，「那等我们在大陆上游历一番以后，找一个附近有学院的地方安居吧，这个世界说不定有更好的学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伊丝发现学院街道上几乎没有血族和非血族学员待在一起的情况，如果伊丝没猜错的话，尽管这所学院已经允许非血族学员入学，但依旧保留着歧视非血族学员的风气，这种事情在地球也很常见。
让玛丽上学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会令玛丽遭到歧视与区别对待，重新加重已经逐渐好起来的自卑感的话，那就没有入学的必要，玛丽现在的等级已经超过大多数学员，所谓的上学，只是体验一下学院里的美好生活，如果得到的都是痛苦回忆，就没有那种必要。
必须把可爱的玛丽当成公主施与宠爱才行。
伊丝的话让玛丽眼中闪亮起来。
「是~！」

第二十一章 恶魔依凭的女王大人？

在全知地图引导下，伊丝与玛丽很快来到安德烈亚身边，不过视野里却是不那么和谐的场景。
「别以为你们这样就赢了！身为女王居然和怪物待在一起，只要我撕破这张卷轴，你们就都会化成粉末！」
一群长着刻薄嘴脸的贵族少女正与安德烈亚以及蒂芙尼对峙，由于一行人所处的位置距离街道很远，加上花坛与建筑遮挡，寻常路人很难察觉里面发生了什么。
值得一提是，这群贵族少女虽然手持法杖，但全都异常狼狈，一部分人的头发与身上沾满黏液，另一部分人的衣服上则到处是火星烧出的空洞，与其对峙的安德烈亚与蒂芙尼虽然只有两人，但却毫发无损。
蒂芙尼皱起眉，晃了晃手中的白色神杖。
「残渣贵族。」
「哼，那也是你们的不对，身为女王连手下的领地都管理不好，根本没有成为女王的资格，还是早点下台，让有能者管理国家，我这是提前让女王大人了解真正的世界。」
「去死。」
低声咏唱咒文，蒂芙尼法杖上涌现出一团金色球体，接着球体直奔女性团体飞去，为首的人躲闪不及，被球体正面砸中手臂。
手臂上的衣服很快燃烧起来。
「咿啊！快、快来人帮我灭火！」
看见同伴被攻击，之前手中拿着魔法卷轴的少女面目狰狞，毫不客气的直接撕开魔法卷轴。
「区区魔物也敢对贵族出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吧！」
紧接着，天空浮现大片青色箭矢，但撕开卷轴的少女似乎没有使用魔法卷轴的经验，青色箭矢的矛头不止对向安德烈亚与蒂芙尼，还朝向了使用魔法卷轴的女性团体本身。
「尤莉，你没有控制魔法方向！」
「这是二阶魔法『风矢结界』，你怎么用这个魔法！」
「如果杀了女王大人，我们都得被处死啊！」
「快、快跑！魔法要发动了！」
但没等女性团体逃离魔法范围，风元素形成的箭矢便一齐朝地面攒射。
『神圣壁垒』
能够阻挡高阶能量攻击，并且抵御部分物理伤害的高阶魔法，一层由无数六边形组成的半透明金色光罩，以瞬移到场中的伊丝为圆心，覆盖了大半个场地。
连波纹都没能激荡起，青色箭矢很快消散。
看都没看因为害怕而跌坐在地上的女性学员，伊丝径直走向安德烈亚与蒂芙尼。
「没事吗？」
安德烈亚先是一怔，然后怯怯的移开视线。
「伊丝大人？没……没事……」
「残渣贵族，惩罚。」
脸上罕见的挂着生气表情，蒂芙尼指了指远处跌倒在地上，仿佛劫后余生的贵族女性，然后又朝伊丝比出割喉动作。
虽然她们刚才用了杀伤性二阶魔法，但看她们脸上如同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的表情，伊丝决定先弄清楚原由。
「发生了什么？」
「残渣贵族，挑衅。」
「她们主动的吗？」
「嗯，欺负。」
蒂芙尼指了指安德烈亚。
意思是这些贵族少女在欺负安德烈亚吧。
但安德烈亚身为女王，只需一个命令就能处决她们，她们有什么胆量敢欺负安德烈亚？
疑问落在安德烈亚身上，仿佛知道伊丝在想什么，安德烈亚只是低着头，不去看伊丝的眼睛。
也就是在这时候，之前欺负安德烈亚的女性团体来到伊丝身边，提起两边裙摆，朝伊丝行贵族礼。
「感谢您救了我们，纯种大人，我们是——」
抢在少女们自我介绍之前，伊丝手心对准她们。
「你们应该知道这是血族女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吧？」
少女们面面相觑，最终点头。
「……是。」
「我是刚刚成为这个国家公爵，也是被王室近卫骑士团团长伯里斯委托保护安德烈亚安全的人，对女王使用杀伤性魔法，已经同等与谋反，我希望你们能给出一个解释。」
「这……」
被伊丝说中最担心的事情，为首的少女肩膀一震，先是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安德烈亚，然后以勉强笑容迎上伊丝。
「刚才的魔法只是我同伴无意为之，我们其实是想锻炼女王大人的胆量……您也知道，女王大人被恶魔附身，有时候会变得不是自己，我们刚才是要驱散附身在女王大人身上的恶魔。」
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明显在撒谎。
「借口就去伯里斯面前说。」
「伊丝大人！」
正当伊丝准备把这些贵族少女带到伯里斯面前的时候，安德烈亚主动叫住伊丝。
伊丝回过头。
「安德烈亚？」
「放了她们吧……」
安德烈亚金色的眼眸里只有请求。
「为什么？她们明明对你用了攻击魔法，这已经足以被判谋反罪，如果安德烈亚因为不忍心看到她们被罚而为她们求情，这是没有必要的善良。」
但伊丝的话并没有让安德烈亚回心转意，相反，安德烈亚扯住伊丝衣袖的一角，以充满哀求的神色，从下往上抬起头看向伊丝，伊丝过去曾见过这种无助的表情，那是还在尼鲁教会时，那些被依蒂丝当做血奴的女孩，渴求自己给她们一口饭吃的时候。
如果继续逼迫安德烈亚，安德烈亚以后会疏远自己，伊丝有强烈的预感。
想要让一个人强硬起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
伊丝深吸了口气。
「……好吧，」如同在驱赶苍蝇般，朝面色惨白的贵族少女们挥了挥手，「离开这里。」
「十分感谢！」
如同仓皇逃窜的老鼠，贵族女性很快消失，只剩下伊丝、玛丽、蒂芙尼以及安德烈亚四人留在原地。
安静到死寂的氛围。
为什么要放过那些人，安德烈亚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些人的事情吗？那些少女又为什么有胆量敢欺负血族女王？而且恶魔附身、安德烈亚变的不是安德烈亚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想立刻问出来，但安德烈亚缩在一起的肩膀与被粉发埋没的眼睛已经表示出，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正如伊丝刚才强烈感受到的那样，如果在这里像家长一样诘问个不停，安德烈亚今后只会疏远自己，倘若说疏远并不算什么的话，看在安德烈亚如此相信自己，并且把自己当做唯一的朋友的感情上，自己也不应该在不合适的时机提出不合适的问题。
伯里斯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之后去问伯里斯吧。
将刚才发生的不快甩出脑海，伊丝拿过玛丽抱着的纸袋，对安德烈亚晃了晃。
「女王大人，像这样低沉下去，育幼院的大家看到以后会担心哦？刚才的事情就暂时抛到一边吧。」
「诶？」
安德烈亚猛的抬起头，金色的大眼里满是意外。
应该是在惊讶自己为什么没有追问她吧，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成年人，自然不会去做那些降低好感度的事情。
伊丝苦笑道。
「诶什么诶，安德烈亚以为我会批评你吗？」
「没、没那回事……只是我以为伊丝大人会像伯里斯和其他贵族那样……」
「放心吧，我一直都站在安德烈亚这边，不会做安德烈亚不喜欢的事情。」
虽然不能为这个小小的、不适合担任女王却偏偏成为女王的女孩遮风挡雨，但伊丝希望至少可以成为支撑安德烈亚成长的一块砖石，不想看见拥有纯真笑容的女孩哭泣的样子，大概抱有如此想法。
任何一个心存善意的人，多少都会产生这样的感情吧。
当然，这并不代表要一昧的娇惯安德烈亚，伊丝假装不在意的说。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安德烈亚能主动告诉我一些烦恼的事情，我可是合格的倾听者哦，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我会努力的……」
十分没有底气，安德烈亚怯怯的说。
在玛丽的担忧以及蒂芙尼不满的目光下，四人前往育幼院。
（33/46）

第二十二章 沟通灵魂的项链

「安德烈亚，这里就是育幼院吗？」
望着面前完全可以用『破旧』来形容的育幼院，伊丝下意识说出内心疑问。
安德烈亚愧疚的低下头。
「是的，因为经费问题，育幼院由废弃民房修缮改造而成……」
「比没有住的地方好。」
蒂芙尼给安德烈亚打气。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事实，伊丝起初以为育幼院会是类似修道院的设计，结果仅仅只是一片单层的石造民居，如果这些民房没有被两公尺高的围墙围住，没有任何人会把这里当做育幼院。
石造的墙体表面爬满青苔，没有被深绿色覆盖的地方则风化剥落，让人联想到参差不齐的鱼鳞，透过铁质栅门向内窥探，整个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片，既没有铺设石板，也没有种植花草——准确的说有类似花草的东西，不过那其实是菜园，一位年迈的女性正在其中打理。
全知地图显示，育幼院内只有不到十人，和安德烈亚说的一个育幼院里至少一百人的情况差别极大。
轻车熟路的，安德烈亚走到铁质栅栏门前，拉着门口的铁环敲了敲，正在前院内的年迈女性停下手中动作，一步步走到门前，在看到安德烈亚后，夸张的张大嘴，连忙打开门。
「这……这是女王大人！」一边说着，年老女性一边打开门，很快，目光注意到伊丝，「女王大人，这三位是……？」
「是我最近交到的朋友哦。」
明显与年迈女性认识，安德烈亚得意的挺起胸，为女性介绍伊丝三人，五人一起走进育幼院内。
据年老女性说，她是这所育幼院的负责人，整个育幼院内一共有114名不满15岁的孩童，另外还有七名负责育幼院运作的职员，全部是中年女性。
听到安德烈亚传达的、贵族议会里有关育幼院将来的话，脸上遍布皱纹的老者松了口气。
「今后将由贵族大人和女王您一起负责育幼院的开支吗？这真是太好了，老实说，虽然育幼院是为了保护孩子们，但我只要一想到是在花国库里用来给士兵购置武器的钱，夜里就总是良心不安。」
「育幼院是所有人都通过的决定，院长不用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
安德烈亚以充满活力的笑容回应老者。
不过，安德烈亚只是传达给院长结果，并没有谈及其中经过，比如贵族中其实有人想关闭育幼院，又如安德烈亚起初打算所有开销由自己负担。
之所以不说，是为了不给院长增加心理压力吧。
善良的过头了。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伊丝第一次主动开口提问。
「好像没看见育幼院里的孩子呢，他们去哪了？」
虽然没有真正进到房间里，但走廊里并没有小孩的声音。
院长苦笑着说。
「公爵大人第一次来这里，有所不知也在情理之中，那些孩子现在大都在王城的工坊里给人当学徒，等到他们成年或者有能力出去工作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从育幼院离开，成为大人，这也是为了他们将来着想。」
「诶，这里的所有孩子都有能力去当学徒吗？」
「是很大一部分，只要超过十岁，男孩就可以出去成为别人的学徒，那些没满十岁的孩子则在城市郊外捡拾柴火，既可以填补育幼院日常需要，也可以锻炼他们的体力，当然，每次我们都会派人跟随他们一起，以免他们走丢，至于没有满六岁的孩童，平时只能呆在育幼院里，学习文字。」
「原来如此。」
听起来很严苛，但其实是这个世界的普遍做法，一般家庭的孩童在年满六岁后，便会和周围邻居家的小孩一起出去捡拾柴火、采集野菜，稍微大一些以后，就可以成为工坊内的学徒，相比起来，育幼院还在闲暇时间里教授简单的读写，这已经比大多数家庭好得多——异世界里的识字率极低。
以玛丽和蒂芙尼举例，玛丽与蒂芙尼并不会血族的海鲁恩特语，所以平时交流的时候，伊丝与卡米拉都特别选择赫尔斯王国的赫尔斯语，当然，伊丝也不是没有想过改变现状，比如请卡米拉和蕾菲娜教玛丽与蒂芙尼血族文字，不过苦于没有教材，学习语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怎么入门。
「公爵大人是来领养孩子的吗？」突兀的，院长抛出了问题，「公爵大人外貌虽然年轻，但我们血族不能用外表判断年龄，既然身边还带着半精灵和人类的小孩，也就说明公爵大人已经有领养的经验了吧。」
「不不，没那回事，我还没有成年。」
依蒂丝才14岁，复制依蒂丝身体的自己自然也没多大。
院长眼中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视线停留在伊丝身后的玛丽与蒂芙尼身上。
「我还以为有哪个幸运的孩子会被公爵大人领走，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健康的孩子了，打扮的这么漂亮，和公主一样。」
如果玛丽能听懂院长在说什么的话，现在一定会露出开心和骄傲的表情吧，伊丝有这种预感，可惜玛丽与蒂芙尼只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老者。
伊丝适时转移话题。
「育幼院的孩子们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到上午，他们应该很快就陆续回来了。」
「请问可以把厨房借给我们吗？」
「厨房？公爵大人要……」
院长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伊丝把手搭在面色怅然的安德烈亚肩膀上。
「做糕点。」
……
虽然院长一直委婉表示不能让女王去厨房，被别人知道以后会损害女王大人的威严，但在伊丝保证不会让其他人靠近厨房，并且安德烈亚本人也极力要求去做糕点的情况下，院长最后只能勉强同意。
现在，四人来到一个算得上是宽敞的房间。
「果然是要给一百多号人准备食物的厨房啊，比普通厨房大很多。」
「需要打扫一番呢。」
「交给我。」
蒂芙尼对玛丽拍了拍胸脯，但玛丽当然不会让蒂芙尼一个人负责，主动拿起扫把。
「我也一起。」
「嗯。」
看见玛丽与蒂芙尼开始打扫厨房——有蒂芙尼在很难产生灰尘——伊丝与安德烈亚开始准备制作甜点。
面对堆满了面粉、砂糖、黄油和鸡蛋的制作台，安德烈亚从储物魔法中拿出一双洗得很干净的棉质手套，跃跃欲试的戴上，歪过头看向伊丝。
「伊丝大人也会做点心吗？之前一直以为伊丝大人已经成年，没想到和我一样……伯里斯超过一百岁现在也才52级，为什么您可以变得这么强？」
「这个嘛，天赋？安德烈亚不到13岁就有21级，也已经很强了啊。」
「和母亲大人比起来还差的很远……」话说了一半，安德烈亚的视线被伊丝手中四四方方的铁盒吸引，「伊丝大人手里的这个是什么？能感觉到里面有魔力回路，是魔法道具吗？」
「应该可以说是魔法道具吧？」
不确定的用了疑问句，伊丝将需要双手合抱的铁盒放在操作台上，这是自己抽出一点时间，用『铸造台·四阶』制作的简易烤箱，由于制作时间很短，加上过去从没研究过烤箱的原理，所以整个烤箱异常简陋，既没有调整烘烤时间与烘烤温度的旋钮，也没有任何隔热装置，甚至连观察烤箱内部情况的玻璃窗，都直接用一块铁板代替，放在外人眼中，和普通铁盒没什么两样。
详细内容只有伊丝自己知道。
烤箱本身为双层结构，层与层之间有一段间隔，间隔中被伊丝附加了『火焰』的魔力回路，只要对烤箱注入魔力，层与层的间隔处便会燃起火焰，同时为了保证火焰能够一直燃烧，伊丝还在其中加入了保证空气流通的魔法。
至于如何控制温度和烘烤时常，只能通过使用者自己控制，一次性注入的魔力越多，火焰燃烧的便越久，注入的魔力回路不同，火焰的温度也跟着不同，伊丝总共设置了五种档位的魔力回路，最低的有100摄氏度，最高的则是300摄氏度。
安德烈亚睁大双眼，仔细观察着烤箱，脸上浮现出好奇。
「它有什么作用？」
毕竟是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内心自然会升起自豪感，伊丝双手抱胸。
「哼哼，这是可以制作出美味料理的魔法道具。」
与地球一样，这个世界的面包为烤制而成，区别在于因为没有烤箱，所以只能在砖石垒砌、加以网格的土炉中烤制，这样的设备当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普通人如果不想在商店里买成品面包的话，就只能自己带着面团去有烤炉的地方租用烤炉，这样会花费额外的时间、精力与金钱，所以伊丝才想到制作便于携带、可以随时取用的烤箱。
为了演示给安德烈亚看，伊丝先是拿一团已经发酵好的面团，将其放在网格托盘上，接着，再把网格托盘卡在烤箱中预留的轨道上。
关上烤箱门，对着烤箱注入魔力。
可以听见火焰升腾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时间，伊丝感到手心传来明显热量。
如果换成普通人，现在手应该会被烫掉一层皮吧，之后得制作隔热装置才行，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估摸着时间，过了约半分钟后，结束了注入魔力，让魔力回路中残余的魔力自行运转。
等待一段时间，伊丝打开烤箱，之前被塞进烤箱里的面团现在变成略带焦黑的黄色。
……温度过高了。
但安德烈亚的眼睛却变成闪亮的星星状。
「好……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魔法道具，明明没有看见火焰却可以烤出面包，伊丝大人，我也可以用吗？如果有这个魔法道具的话，我就可以在房间里尝试更多甜点了！」
「现在还不行哦，要等我在烤炉外表加一层隔热的东西，不然会烫伤安德烈亚，嗯——要尝尝看吗？」
伊丝对安德烈亚晃了晃正冒着热气，有些烤焦了的面包，所谓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就算不好吃也会变的好吃，伊丝稍微尝了一下后，觉得味道不比商店里卖的面包差到哪去。
戴着手套的手接过伊丝递过去的一小片面包，安德烈亚不停哈着气，试图把面包变凉一些，可爱的模样令伊丝忍俊不禁。
这么看的话，安德烈亚完全是小孩子。
「安德烈亚想要什么颜色的烤箱？」
「诶？我？」
「是的哦，这样的烤箱我可以做很多个，如果安德烈亚想要粉红色的话，加一个粉红色的外壳就好了。」
「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随随便便送给我……」
「没关系啦。」
想到伊丝之前在甜点店拿出的那一大袋金币，安德烈亚吞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很久，最终败给烤箱的魅力，异常小声的说。
「那……那就粉红色的吧……谢谢伊丝大人。」
被安德烈亚拜托，伊丝感觉全身都充满干劲。
「哼哼，交给我吧。」
「总感觉如果把这样便利的道具放到外面，可以卖到很多钱呢，贵族的大家一定会抢着购买。」
「我可没打算卖烤箱哦，那样太麻烦了，我只会送给喜欢的人。」
「喜喜喜、喜欢……」
毫无预兆的，安德烈亚脸颊『砰』的一下变红，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一定又想到卡米拉和依蒂丝的诋毁发言了吧。
伊丝连忙纠正。
「这里的喜欢是指朋友间的喜欢，虽然当着安德烈亚的面承认我喜欢美少女很变态，但我可不会对安德烈亚兴奋。」
对安德烈亚还能兴奋的话，可以被抓进监狱了。
如同自尊心被伤害了那样，安德烈亚不甘的抬起金色眼眸，翅膀用力扇动。
「为什么不会对我兴奋？我、我明明也是美少女，只要再过几年……」
美少女会说自己是美少女吗？
虽然想这么问，但伊丝故意换了一种捉弄安德烈亚的说法。
「那，安德烈亚希望我兴奋吗？」
如同烧开的水壶般，安德烈亚全身僵硬起来，脸上的红晕迅速从脖颈蔓延耳根，肩膀扭捏的动来动去，视线也心虚的从伊丝身上移开。
「那……那样……我会很困扰……」
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伊丝摊了摊手。
「就是这样。」
「但如果伊丝大人喜欢的话，也、也不是不可以……我就勉强……勉强忍耐一下……」
「没有这种可能。」
伊丝用手刀敲了敲安德烈亚的脑袋。
这家伙整天都在想什么。
明明是女王，却意外纯情。
额头的疼痛以及心灵上的创伤让安德烈亚眼泪汪汪的抬起头。
「伊丝大人太过分了的说！」
「你这家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吧。好了，再不赶快制作点心就来不及了。」
「唔奴奴。」
仿佛在闹脾气，安德烈亚发出不满的声音，不过手上却老实的开始制作甜点。
粉色双马尾以及夜色礼裙随着手中捏制糕点的动作轻轻晃动，认真的侧脸在清晨透过窗户的光芒映照下，变的清晰且耀眼，加上娇小的身体和没有发育完全的玲珑翅膀，很自然的让人升起保护欲。
突兀的，伊丝内心涌现出懊恼。
安德烈亚以后应该会成为十分贤淑、温柔可爱的妻子吧，该死的，能娶走安德烈亚的家伙简直把一生的运气都用完了，如果安德烈亚再大几岁——
「……其实，刚才那些人为难我，是因为我伤害过她们。」
毫无预兆的，安德烈亚开口。
刚才那些人？
伊丝愣了一瞬，旋即理解了安德烈亚所指。
所谓的『刚才那些人』，是指之前学院中对安德烈亚使用了攻击魔法的学生吧，伊丝下意识追问。
「安德烈亚伤害过她们？」
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强迫自己说出来，安德烈亚咬着嘴唇，右手紧紧握着脖颈处原本挂有项链的位置——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是的……伊丝大人应该也听到她们说的，我被恶魔依凭的事情。」
伊丝放下手中面团。
「那不是单纯的诋毁安德烈亚吗？」
「不是那样的，其实我几乎没有参与过政治上的事情。」
安德烈亚的声音变得极小，伊丝没有出言打扰，而是让安德烈亚自言自语般的说下去。
「在我六岁生日的时候，母亲大人送给了我一个项链，母亲大人说这是可以保护我的魔法道具，我也一直当做附身符佩戴着，本来什么事情也没有，直到我八岁的时候，母亲大人与堕天使卡麦尔战斗……」
后面就是阿尔维尔六世战死，由安德烈亚接任血族女王的位置吧。
「在我什么都不懂就登上王位以后，看着乱成一团的贵族议会，我第一次发现项链的作用——可以与佩戴项链的另一个人互换身体。」
另一个人？互换身体？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赫蒂的话，那时候赫蒂对自己说过，血族女王与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拥有可以沟通灵魂的项链，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部在两个项链结合在一起可以创造新身体上，现在回想起来，所谓的沟通灵魂，原来是指安德烈亚口中的互换身体。
虽然不可思议，但这是存在魔法的世界，想用科学解释只是自找苦吃。
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疑点，比如为什么教会的下任教皇会有项链的另一半？
陷入回忆中的安德烈亚继续喃喃。
「伊丝大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也可能会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但这是我应该面对的。与我互换身体的人是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在项链帮助下，只要我们双方允许，我们就可以相互交换灵魂，我成为教会的下任教皇，伊芙琳担任血族第七代女王，阿尔维尔七世。」
「伊芙琳厌倦无法施展自身才智的环境，我们在互相了解过对方以后，达成了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我代替她引导信徒，完成教会里的祈祷，她替我管理血族内政，主持贵族会议。」
「虽然我会在事后修正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但不会对大体做过多干涉，大家口中的新政也其实是由伊芙琳提出。新政的执行会打破旧有制度，触犯一大批贵族的利益，所以伊芙琳把阻拦的贵族全部放到虚职，那些家族也就此没落。」
安德烈亚的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的悲哀。
「虽然并非我亲手所为，但我默许了这一切，被她们怨恨，也理所当然吧，就像她们说的那样，我只是个无能的王。」
（34/46）

第二十三章 无垢的圣女（上）

「但这是安德烈亚和伊芙琳的秘密吧？为什么学院里的那些人会知道？」
「我和伊芙琳的性格差别太大，很容易看出来……」
「不会是安德烈亚的臆想吗？伊芙琳只会替安德烈亚主持贵族会议，那些人根本没机会接触到代替安德烈亚的伊芙琳啊，恶魔依凭肯定只是她们随口编造的东西。」
如同教会对堕魔者的污蔑一样。
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安德烈亚轻轻摇头。
「只要有我伤害过她们的事实就足够了，实施新政虽然会遇见阻碍，但我那时应该可以采取更柔和的方法，结果却放任伊芙琳肆意妄为……」
沉默。
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起。
血族女王与教会的下任教皇达成合作，这本身并不奇怪，只要大环境给予压力，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说血族女王代替教皇引导信徒，教皇帮血族女王管理内政，这就实在不可思议。
不，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不可思议，但安德烈亚或许会答应吧，和下定决心以后便永不改变的依蒂丝不同，安德烈亚属于遇见挫折以后会下意识选择逃避的类型，就像之前安德烈亚对自己说的，『如果可以，我想成为普通人』一样，她不适合成为女王，也不愿意成为女王。
而安德烈亚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同样站在社会顶点的教皇，按照安德烈亚的形容，所谓的尤弥尔教会下任教皇，仅仅是一个虚职，只需要引导信徒，为神明献上祈祷即可，这样的生活对安德烈亚而言正是理想中的存在。
至于安德烈亚为什么在面对欺负她的学员时完全不反抗，除了她所说的，伤害过那些学员以外，更深层的理由其实是自责。
因为知道身为女王不允许逃避，但她却无法抵御逃避带来的安宁，明知是错误却偏要在错误的路上走下去，这种负罪感很容易演变成被其他人谩骂也感到理所当然的心理。
所以当自己抢走安德烈亚项链的时候，安德烈亚才几乎不怎么反抗，并且脸上带有解脱表情。
安德烈亚知道依赖项链是错误的，但她不能抵抗项链带来的诱惑，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外界，希望外界力量强行制止她的行为。
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以后该怎么办？项链被自己夺走，导致安德烈亚无法再借用伊芙琳的力量做出决断，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安德烈亚并不愚蠢，仅仅只是过于善良，优柔寡断，但身为统治者需要的正是果决，犹豫不决只会被各方矛头对准。
正因如此，安德烈亚才会在最近半个月来，多次拒绝出席贵族会议吧，她知道自己处理不好贵族间的矛盾，就像之前贵族拿育幼院做文章时，由于安德烈亚无法在矛与盾的碰撞中做出取舍，害怕会令人陷入悲剧，所以只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如果不是伯里斯主动开头，替女王承担一部分费用，育幼院的开支将全部由安德烈亚一个人负担，哪怕这已经超过了安德烈亚的承受能力。
倘若要伊丝说自己真实感受，那么就只有安德烈亚天生不适合当女王，她应该成为圣女那样，可以无差别对他人施与援助，给人带去幸福的角色。
原本天真烂漫的脸庞只剩下落寞，仿佛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安德烈亚对伊丝挤出勉强的笑容。
「不过项链已经没有了，诅咒算是消失了吧，虽然从来没出现过问题，但我知道，一直依靠伊芙琳是错误的，项链被人抢走，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
伊丝咬着嘴唇，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
抢走项链的人正是自己。
可是自己抢走项链是错误的吗？客观上，抢走他人财产确实错的离谱，但对当时的自己而言，只剩下拿走项链一种选择，如果没有安德烈亚的项链，依蒂丝就会死去，因此即便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做出相同选择。
不过这却造成了安德烈亚的窘迫，哪怕安德烈亚本人承认项链是一种诅咒，并且觉得失去项链对她而言是解脱，但换一个角度思考，安德烈亚为什么会选择依赖项链？因为她自己无法处理贵族间的问题，一旦失去项链，她就不得不面对身为女王的压力，而这是她无法承受的。
强压下内心怯懦的部分，伊丝艰涩的开口。
「……安德烈亚的项链……是被我抢走的。」
如果没有与安德烈亚深入接触的话，自己不可能直白承认，伊丝有深刻自觉，但在看到安德烈亚软弱无助的样子后，自己便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虽然时间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选择挽救依蒂丝，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即便可能会被安德烈亚埋怨甚至谩骂，这都是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
倘若继续沿用之前想的，用第三形态觉醒去向安德烈亚坦白的方法，今后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在安德烈亚面前抬起头吧，那是一种逃避。
与伊丝想象的相同，安德烈亚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不同的是，安德烈亚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相反，脸上只有一副松了口气的、果然如此的表情。
「果然是伊丝大人吗……虽然那时候只接触了几秒，种族特征也和第一次看到不同，但在看见伊丝大人眼睛的第一时间，我就觉得那是伊丝大人。」
明明日常生活看起来呆呆的，但关键时刻感觉却很敏锐吗？
内心想法归内心想法，安德烈亚没有选择责骂反而让伊丝缺乏实感，觉得安德烈亚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
「安德烈亚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吗？我可是抢走了珍贵的项链哦？没有项链，安德烈亚接下来会很辛苦，甚至让血族崩盘，安德烈亚可以骂我打我，就算让我付出与拿走项链同等的代价，我也会尽力完成。」
一改之前的落寞，伊丝的话令安德烈亚脸上的表情逐渐明朗起来，显露出异常柔和的笑容。
「伊丝大人可是吸了我血的人，我怎么会忘记伊丝大人的样子，就算伊丝大人用斗篷遮住全身，我也能一眼认出来。至于抢走项链，我刚才已经说过，依靠伊芙琳等于服下慢性毒药，就算以前没有问题，以后也肯定会暴露出来，事情发展到那时候只会变得无法挽回，伊丝大人提前拿走项链，对我而言只是解脱。」

第二十四章 无垢的圣女（下）

说到这里，安德烈亚转过身，抬起没有任何杂质的金色双眸，看着伊丝的目光中满是庆幸，语气也异常柔和。
「项链是母亲大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相信伊丝大人拿走项链一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听到伊丝大人亲口承认，我想也可以给母亲大人一个交代了吧。」
「不问我为什么要抢走项链吗？」
「如果伊丝大人愿意告诉我的话——伊丝大人那时候之所以用与平常不同的样子，就是不想暴露更多东西，而且那个项链除了沟通我和伊芙琳的灵魂以外，仅仅只能被当做装饰品，换成一把金币，我相信伊丝大人的选择。」
「是么……」
太温柔了。
如果自己不是已经心有所属，如果自己在来到异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安德烈亚，自己一定会被安德烈亚迷倒吧，而且还是一见倾心，难以自拔的沉迷，这种如同丝绸般可以将人整个包裹起来，触动内心最柔软处的温柔，足以令无数人为之倾心。
不自觉的，伊丝放下之前的紧张与愧疚，坦然告诉安德烈亚实情。
「项链被我用来塑造身体了。安德烈亚可能已经发现，我和依蒂丝长得很像，这是因为我从堕天使那里知道，只要将血族女王身上的项链和尤弥尔教会下任教皇手中的项链结合在一起，就可以创造出新的肉体，那时候我由于一些未知原因，与依蒂丝共用同一具身体，结果导致依蒂丝的灵魂逐渐消散，为了不让依蒂丝灭亡，我找到了两个项链，并把它们结合在一起，变成了现在的我……」
说到最后，伊丝低垂下头，不敢去看安德烈亚。
「……没有像安德烈亚说的那样，把它们用在重要的地方，安德烈亚应该很失望吧？但就算重新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选择救依蒂丝。」
十分诚恳的，伊丝弯下腰。
「对不起。」
安德烈亚应该会原谅自己吧。
这不是利用安德烈亚的善良，而是单纯的阐述事实，正因为知道这个结果，伊丝才更加愧疚。
然而，安德烈亚的回应远比伊丝想象的更单纯、更直接。
安德烈亚踮起脚，如同母亲般，轻轻抱住伊丝弯腰低下的头，温柔的抚摸着伊丝的银色长发。
「没关系哦，不如说伊丝大人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使用项链会给他人带来悲伤，伊丝大人却用它救了一人。」
安德烈亚娇小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安全感，但伊丝却有种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的感觉，透过薄薄的夜色礼裙，伊丝能感到安德烈亚心脏的鼓动声与胸口传来的热量，装饰丝带掠过鼻尖时带来的挠痒感，此时全部化作抚平内心的安慰，伊丝甚至有种想多保持一段这样的时间的念头。
虽然破坏氛围，但有些话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很难再坦然面对，感受着头上传来的被安德烈亚抚摸的感觉，伊丝小心翼翼的选择语言。
「……但比起血族的稳定，我选择把项链用来做微不足道的事情，即便这样也没问题吗？一边是整个血族的子民，另一边只有我和依蒂丝两人。」
「那个……为什么会有问题？伊丝大人和洛伊丝薇尔卿不也是我的子民吗？在我心里，伊丝大人与洛伊丝薇尔卿的安危和血族的稳定一样重要，因为一部分人的利益就要去放弃另一部分人，这样的事情太残忍了。」
「但安德烈亚很多时候都要做出选择。」
「是这样没错……不过很遗憾，我做不出这样的选择呢。」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安德烈亚苦笑道，「所以我只能承认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既然伊丝大人用项链拯救洛伊丝薇尔卿，那我就认可伊丝大人所为，为伊丝大人感到欣喜就好了，只要有一个人用项链获得了幸福，我就会感到高兴，这不关血族的事情。」
可这损害了你自己的利益。
虽然想这么说，但伊丝并没能说出口。
那样太不解风情了。
自己希望平和的时光能再久一些。
明明很安静，却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既然安德烈亚从一开始就知道项链被我抢走，为什么之前见到我的时候不立刻指出来？」
「如果伊丝大人想说的话，随时都会来告诉我，不需要我说出来呢，如果我主动说出来的话，不是会让好不容易见面的伊丝大人又离开吗？而且，伊丝大人这次来王都，其实就是为了告诉我有关项链的事情，不是吗？小偷怎么会无缘无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失主面前——啊，我绝对不是在说伊丝大人是小偷哦？刚才的是比喻，不，说成比喻也不恰当……总、总之，伊丝大人绝对不是小偷！」
大概是十分着急吧，伊丝感到原本抚摸着自己长发的手变的慌乱起来，无意识的拍打着。
刚才还是会安慰人的大姐姐，现在又变回小孩子了吗？
成熟与青涩间的切换令伊丝莞尔，不再继续撒娇，而是从安德烈亚的怀抱中抽身——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那样美好的时光还是浅尝辄止为好。
「谢谢。」
「诶？我做了会被伊丝大人感谢的事情吗？」
不停眨着眼睛，安德烈亚一副不解的模样。
这家伙对自己的魅力到底有多不了解啊。
明明是足以令人深陷其中的天堂。
当然，主动承认自己刚刚是在享受安德烈亚的安慰、在向安德烈亚撒娇的话，就太过羞耻，伊丝偏开微微发红的脸。
「没、没什么。」
「是吗……」
不知为何，伊丝觉得安德烈亚的声音里混杂了一点点失落，但就在伊丝准备问起的时候，安德烈亚又突然开口。
「伊丝大人果然很厉害呢，换成我的话，就算拿走项链是为了救人，也绝对没有勇气当面承认拿走了项链，我一定会选择逃避，从暗中悄悄弥补过错。」
伊丝摊了摊手。
「曾经有个家伙也和安德烈亚的想法一样，但因为安德烈亚太可爱，所以临时改主意了，谈不上勇气和厉害之类的说法。」
「可、可爱？是说我吗？」
仿佛熟透的苹果，安德烈亚脸颊再次变的通红。
伊丝轻轻把手搭在安德烈亚脑袋上。
「正是如此，安德烈亚很可爱哦，可爱到如果我是男性，一定会当场求婚的程度。」
「那那那那样不行！」
「欸……」
虽然知道安德烈亚大概会抗拒，但被这么直白的拒绝，内心难免还是感到失落。
不过安德烈亚又把拳头握紧放在嘴边轻轻啃咬着，如同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
「如果是伊丝大人这样优秀的人，也不是不能……但女王的身份……果然还是先成为普通人……但万一伊丝大人喜欢的是女王……」
看着安德烈亚因为纠结而紧紧皱起的眉毛，伊丝伸手在安德烈亚眼前晃了晃。
「安德烈亚？」
「咦？诶？诶诶诶？！伊……伊丝大人！刚才的话您全部听见了吗！？」
「刚才的话？是安德烈亚的自言自语吗？我只听见『优秀的人』、『女王的身份』——」
伊丝的话才说了一半，安德烈亚便焦急的踮起脚，伸手捂住伊丝嘴巴，眼角还闪烁着因为着急而浮现的泪光。
「不、不许说下去！」
伊丝眨了眨眼睛，微微偏头，准备避开安德烈亚的手，但安德烈亚又很快追上来重新捂住，继续追问。
「伊丝大人全部听见了？」
既然安德烈亚不让自己说话，那就用摇头表示吧。
伊丝摇了摇头，自己只听到只言片语，虽然仔细听并不是听不见，但如果安德烈亚打算告诉自己的话，就不会选择小到和蚊子一样的声音，身为成年人，要足够绅士才行。
安德烈亚长长呼了口气，放下捂着伊丝嘴巴的手。
「呼，那就好……」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不对，也不好。」
到底是什么好，又到底好不好？
大概只有安德烈亚的同龄人，才能理解安德烈亚到底在想什么吧，情窦初开年纪的少女总会诞生出普通人猜不透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伊丝可以确定，那就是安德烈亚越来越可爱了。
比起女王，更像无垢的圣女吗。
能被这样一位善良的圣女侍奉，神明一定也感到幸运吧，希望神明给予这样纯真的少女更多幸福啊。
对神明献上诚挚的祈祷，伊丝放任满脸通红，似乎在低声纠结着什么的安德烈亚，自己开始制作糕点。
然后，视线被眼白里的玛丽和蒂芙尼吸引，两人似乎已经结束打扫，如同角色扮演般，两人装模作样的面对面站着，玛丽朝蒂芙尼弯下腰，蒂芙尼则把玛丽的脑袋抱在胸口，一边如同母亲般抚慰玛丽的头，一边用短句重复伊丝熟悉的话。
「没关系，伊丝大人，很厉害，我，项链，带来悲伤，伊丝大人，却，用它，救人。」
「……」
一时语塞。
这两个家伙。
在模仿刚才的自己和安德烈亚。
如同被众中宣读中二日记般，难以言喻的羞耻瞬间占据整个内心，毫不犹豫的，伊丝以夹杂着尖锐风声的速度，快步走向房间角落的玛丽与蒂芙尼。
瞥见伊丝的举动，蒂芙尼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跑去，走之前还不忘提醒玛丽。
「快跑。」
「诶？」
「已经晚了。」
一手提着蒂芙尼，另一只手搭在一脸茫然的玛丽肩膀上，伊丝露出让蒂芙尼吞咽口水的笑容。
「蒂芙尼酱，最好向我解释一下这是在做什么呢。」
「蒂芙尼说那么做会感到安心，所以就让我学习主人大人和女王大人的样子，果然很有安全感呢，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
玛丽的话让蒂芙尼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嗯，温馨。」
不过与玛丽不同，蒂芙尼根本不敢正视伊丝。
玛丽可能真的觉得温馨，但蒂芙尼一定只是故意重现给自己看。
坏孩子必须得到惩罚。
于是蒂芙尼再次被伊丝施以手刀。
（36/46）

第二十五章 育幼院的日常

在育幼院的孩子们终于回来后，伊丝、安德烈亚和玛丽也完成了相应数量的甜点，原本时间上不应该这么迅速，但由于烤箱的存在，使得制作时间大大减少，理所当然的，深知烤箱便利的安德烈亚对其爱不释手。
现在，伊丝正站在作为餐厅的大厅内，看着安德烈亚、玛丽还有育幼院职员给孩子们发放甜点与晚餐——在人类里应该说早餐，但血族的白天等于夜晚，所以等吃完这顿饭以后，育幼院的孩子们就该去床上睡觉。
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超过一百名六到十五岁不等的孩子拿着碗排成一列。
「拥挤禁止。」
「你们几个，女王大人亲自给你们发放食物，都安分一点。」
蒂芙尼与两名中年女性维持秩序，由于担心安德烈亚的安全——小孩子很容易被利益诱惑，成为别人的打手——伊丝只能呆在安德烈亚身边，一边监督排成长队的小孩，一边向站在身旁的年迈院长搭话。
「平时的晚餐也是这些吗？」
育幼院的晚餐算不上丰盛，甚至可以说难以下咽，除开自己一行人制作的甜点，作为主食的面包上多少都沾有霉菌，在面包端上来之前，伊丝亲眼看见好几名职员围着一大筐面包，把面包上沾有霉菌的地方剃除。
除了面包以外，菜品也十分简陋，光吃面包会让人噎着，所以这个世界的面包通常蘸着牛奶或者炖汤吃，育幼院当然没能力提供牛奶，因此只能用肉汤代替，乍一听可能觉得有肉的生活相当不错，不过亲眼看见以后就会毫无食欲，肉汤用的肉全部是例如爪子、翅膀、尾巴或者动物蹄之类的地方，看上去如同黑暗料理。
如果不是去过育幼院仓库，知道里面只有这么些东西的话，伊丝甚至怀疑其实是院长故意做给安德烈亚看，以求获得更多运营资金。
意料之外的，院长摇了摇头。
「因为女王大人来了，才特意做成这样，肉原本是给原罪节准备的东西，但女王大人和公爵大人做了这么好的点心，我们怎么能把平时那些不入眼的食物端上来。」
现在已经算好的了吗？
伊丝吃惊的微微张嘴。
「现在把肉吃掉了，原罪节该怎么办？」
自己一直把原罪节理解成圣诞节与春节。
「再去找城防军，说不定能要到一些。」
从院长的话里，这些动物肉是从城防军处讨要到的东西，城防军每个月会定期在城外扫荡，剿灭危害过路旅客的魔物，而捕杀到的魔物一部分填埋，另一部分则带回城市，用来填补肉食的空缺，其中伊丝看到的翅膀与爪子就是育幼院分得的东西。
「上次我们分到了大腿部分的肉，所以这次就只能拿不那么好的地方，不过对这些孩子来说，只要有肉的味道就已经足够了。」
「是吗……」
不论哪个世界，底层人民都生活的很辛苦啊……
不止是血族，物质条件较为丰富的人类也同样如此，有吃的就已经十分不错，如果还要挑三拣四的话，就只能被活活饿死，按照真红她们的说法，在最艰难的时刻，她们只能依靠**泥水过活，现在看来，血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心生同情的时候，伊丝突然听见耳边传来隐隐的哭声，抬头寻找，发现来自于坐在大厅里狼吞虎咽的育幼院小孩。
至于他们为什么哭的理由，就伊丝的观察，完全是因为吃了甜点的缘故，对其中的大多数孩子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尝到甜点，眼泪全部来自感动。
「这……这么美味的东西……」
「比我在师傅家里偷吃的蜂蜜还甜。」
明明是烘烤失败的面包，而且砂糖也加的很少。
伊丝感到不好意思。甜点的制作完全由玛丽和安德烈亚负责，自己仅仅只负责烘烤，但因为不同的甜点对火候的要求不同，自己的烤箱又十分粗糙，所以很多应该很好吃的甜点被自己变的很难看。
即便如此，育幼院的孩子们也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一小口一小口，仿佛生怕把甜点吃完了那样，小心品尝着。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我刚才吃掉了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美味。」
或许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原本已经结束发放甜点的安德烈亚面露窘迫，看着孩子们的柔和视线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由于制作时间太短，做出来的甜点最多只能每人一个，而且剩下的原料也不够给每人再做一份。
负责维护秩序的女职员教训道。
「这些是女王大人亲手做出来的甜点，你们还不**谢女王大人？」
安德烈亚连忙补充。
「没、没关系的，只要他们喜欢甜点，我就很高兴了，在王城的时候就算做出来也只能自己吃，不能告诉其他人……」
就在安德烈亚为孩子们辩解的时候，一名男孩突然站起来对安德烈亚道谢。
「谢谢女王大人！」
紧跟着，其他孩子也跟着向安德烈亚道谢。
「谢……谢谢女王大人……」
「女王大人愿意给我这样的人做甜点，呜呜……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可以帮到女王大人的血族。」
「哈哈，就萨勒姆这样也想帮女王大人，还是我更靠谱，女王大人，我比萨勒姆更有力气。」
「我脑子更好使！」
一时间演变成在安德烈亚面前炫耀自己特长的场面，直到此时，伊丝才真正感受到，安德烈亚其实比育幼院的同龄人成熟许多。
受不了孩子们的热情，安德烈亚对伊丝投来求助视线，伊丝对安德烈亚投以无奈笑容。
「我这里还剩下一点材料，虽然不够给所有人都做一份和刚才一样大小的甜点，但只要缩小每份的体积，凑一凑说不定够用。」
「谢谢您，伊丝大人！」
因为安德烈亚『大人』的称呼，旁边的育幼院职员对伊丝投来怀疑视线，伊丝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啊哈哈……安德烈亚不需要对我客气啦。」
等安德烈亚一一听完孩子们的自荐后，伊丝带着安德烈亚和伙伴们一起回到后厨。
……
结束给烤箱注入魔力工作，伊丝对同伴们打了声招呼，独自来到育幼院周围。
「虽然看安德烈亚慌慌张张的样子也很有趣，但还是先处理在意的事情吧。」

第二十六章 潜藏于阳光之下的恶魔

在全知地图指引下，伊丝来到一处小巷，王都阿尔维尔的街边固然看不见流浪者和快要饿死的奴隶，但这不代表他们并不存在，他们只是被赶到了城市角落，换了一个地方生存。
这里便是所谓贫民窟的地方。
在靠近贫民窟的一个小巷中，伊丝找到了之前在意的人。
奥古斯汀·里尔。
身着蓝色魔法袍的他，正被一群长相凶恶，赤^裸着上半身的人堵在墙边。
为首的男人拍了拍手中大棒，以一种颇为傲慢的态度，微微仰起下巴，俯视比他瘦弱许多的奥古斯汀。
「呦，这一带可不怎么能看见魔法咏唱者，魔法咏唱者大人独自靠近贫民窟，小心被路边的野狗咬伤，附近的狗都是不见血不撒手的类型，」男人眼睛一转，「不过，只要给我们一点保护费的话，我们就可以替您赶走那些野狗，不然我们实在担心您这样的小身板能不能走出小巷。」
就是变相的抢劫。
除了为首的男人，其他几个男人跟着从口袋里拿出小刀，任何人都能看出，如果奥古斯汀不乖乖就范，这群男人就会把奥古斯汀永远留在这里。
不过奥古斯汀既没有表现的害怕，也没有摆出贵族的高傲姿态，相反，奥古斯汀戴着眼镜的脸上只有温和微笑。
「请问需要交多少保护费？」
「这个嘛……」似乎没想到奥古斯汀会乖乖就范，为首的男人愣了一瞬，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奥古斯汀，「魔法咏唱者大人的这柄法杖似乎不错，能买得起这样的法杖，一定也不缺金币，我想想……除了法杖以外，再交十枚金币，这样今后我们保证您不会被野狗咬伤。」
「是么。」
奥古斯汀微笑着推了推眼镜。
不会真的要把法杖交出去吧？
悄悄窥探的伊丝皱起眉，奥古斯汀虽然有37级，但回想到他在地下角斗场里被兽人战士殴打的不堪，加上现在他与男人们的距离只有半个身位，根本没有咏唱魔法的时间，伊丝非常怀疑奥古斯汀真的会乖乖就范。
不紧不慢的，奥古斯汀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后，将手帕和眼镜一起收进口袋，继续对男人们投去微笑。
「对不起，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不过，我有另一个解决办法。」
为首的男人皱起眉。
「什么解决办法？」
「可以请你们去死吗？」
「你——」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奥古斯汀便直接用法杖底部贯穿为首男人的喉咙，男人瞪大双眼，抽搐着倒下。
其他同伙看见后，立马挥舞着小刀扑向奥古斯汀，但奥古斯汀仅仅只是抽出法杖，横挥出去，便把所有试图扑上来的男人逼退，紧接着，一层土黄色光芒从地面浮现，坚硬的地面瞬间变的如同泥泽般柔软，男人们的双腿全部深陷其中，即便挣扎着想出来，也只是越陷越深。
脸颊还沾着男人的血迹，奥古斯汀却依旧展露出温和微笑，摘下眼镜的面孔在此刻让人感到陌生。
「那么……要先从谁开始呢，嗯，你看起来好像杀过很多人，就先从你开始吧。」
「咿！」
没有管男人的呼喊，如同手中拿的不是法杖，而是一把长柄铁锤，奥古斯汀微笑着猛然下挥。
咔嚓。
如同西瓜被砸破的声音，连惨叫声都没发出，男人的身体逐渐软化无力，最后被大地吞噬。
「该下一个了呢。」
视线横扫，放到下一个目标身上，被盯上的男人立马求饶。
「大、大人，我没有对您出手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马上滚出这里，再也不打您的注意，我已经知错了，大人，大人！」
「不理解女王温柔的人没有任何价值。」
咔嚓。
伴随骨骼碎裂声响，男人的呼喊戛然而止。
第三具尸体被大地吞噬。
奥古斯汀继续拷问着，脸上的温和微笑虽然没变，但却无法再给人带来丝毫温度，沾着血的表情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
「那么该你了。」
接连看着两个同伴惨死，被盯视的男人不再有任何反抗，精神防线顷刻崩溃，哭喊着求饶。
「我、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被他们逼迫的！大人，我是无辜的！请放过我吧！我把我所有的钱都交给你，对、对了，奴隶，我可以成为您的奴隶，我什么都听您的，让我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从你成为他们一员中的时候开始，你就只有死亡一条路可走，阿尔维尔付出了多少努力，承受了多少痛楚，才把王都治理成现在的样子，但你们这群渣滓却想破坏阿尔维尔的成果，让阿尔维尔流泪——伤害阿尔维尔的人全都只有一个结果。」
「什……什么？」
「死。」
第四具尸体。
「还剩下三个人吗……总是用法杖净化你们，有些累了呢，哦呀，忘记了还有这个。」
奥古斯汀从地上捡起原本属于为首的男人的大棒，而剩下的三个男人知道不可能求饶成功，全部涨红着脸，眼睛充血的拼命挣扎着，试图从化为泥泽的大地里抽身，但他们越是用力，身体便陷入的越深，到最后甚至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咒骂奥古斯汀恶魔，一边希望上帝能对他们施以援手。
在他们身后，奥古斯汀掂量着大棒，瞄准其中一个人的后脑。
「第五个了呢。」
「不、不要！放过我，我什么都给你！谁都好，快来救救我！」
「到此为止了。」
在奥古斯汀挥舞大棒前，伊丝站出去，制止奥古斯汀的屠杀。
虽然伊丝也觉得这群抢劫杀人犯该判死刑，但现在奥古斯汀的做法过于残忍，到了无法就此转身而去的程度。
手中的动作因为伊丝停下，奥古斯汀看向伊丝，先是放下大棒，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手和脸，戴上眼镜。
「伊丝·弗莱德·阿尔维尔公爵大人，您怎么会来这种肮脏的地方？」
「我的事情先不管，奥古斯汀为什么会来这里？」
「如您所见，我在清理渣滓。」
脸上明明挂着微笑，但伊丝却只感到如坠冰窖的冷意，仿佛现在的奥古斯汀不是正常生物，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们都是血族吧？就算犯了错，也应该交给巡逻兵审判，奥古斯汀的做法太过分了。」
「过分？我只是不想让阿尔维尔哭泣，这些渣滓不仅不回报仁慈的王，还妄图践踏阿尔维尔的温柔，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施与了何种程度的宠爱，这样的残渣没有生存于世的必要。」
眼睛里没有丝毫夸大或者迷惘，奥古斯汀第一次收回微笑，用愤怒目光扫视深陷大地中的三人。
与此同时，奥古斯汀从伊丝的视线死角踢出右脚，准备踹断最近一人的脖颈，伊丝以魔法盾制止。
「之前被处理的人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我不会允许你再动用私刑，说到底，你觉得你现在的行为被安德烈亚看到以后，她会认可你吗？」
「恶魔有我一个足矣，对那位仁慈的王来说，只需继续保持那份温柔即可，阿尔维尔不需要知道这些肮脏的东西。」一击无果，奥古斯汀理了理衣服，「不过既然公爵大人不喜欢我的做法，我也就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但还请公爵大人把渣滓送到渣滓该去的地方，阿尔维尔似乎很喜欢您，希望您不会做出辜负阿尔维尔的事情，在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以后，奥古斯汀对伊丝行了一个贵族礼，没有解除软化大地的魔法，直接转身，消失在小巷拐角处。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家伙留在安德烈亚身边啊。」
低声喃喃着，伊丝思考起今后的路。
（37/46）

第二十七章 佩佩的梦境（上）

一天结束，最后一丝朦胧光亮也从天边收拢，清冷秋风卷起窗帘，吹进房间的凉风令依蒂丝眉毛微微抖动，睡意逐渐退散，意识从梦境里苏醒。
缓缓睁开双眼——熟悉的粉色华盖，满溢房间的熏香与少女的体香混合在一起，浓郁的气味如同一层可视的粉色气雾般，在帘幕内流淌着。
这里是佩西亚家的公馆。
无视熟悉的环境，眼角的湿润感让依蒂丝下意识伸手触摸，不过，在那之前，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主人，您已经醒了吗？」
蕾菲娜·雪伦。
声音就来自耳边，感受到床单与薄被的动静，依蒂丝轻呼了口气。
「呼。」
随后，湿润的眼角被蕾菲娜擦干——并非用手帕，而是舌尖轻轻舔掉，这是依蒂丝默许的事情，被宠物服侍是理所当然的，即便蕾菲娜现在只是侍女，依蒂丝也没刻意强调让蕾菲娜远离自己，不如说，自己之所以让蕾菲娜一起跟来，就是为了让蕾菲娜承担起自己的各种兴趣，虽然自己似乎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改变，但习惯并不是说改就能改掉的存在。
比如昨晚与蕾菲娜度过的一整夜，在与蕾菲娜相互交换过血液后，情^欲便不可遏制的高涨起来，血族人数之所以比人类多得多，除了土地广袤以外，最大的原因或许就是血液会让人亢奋吧。
当然，这里的情^欲除了通常意义上的意思，还包含了依蒂丝的个人兴趣，依蒂丝毫无疑问是个十足的抖S，嗜虐狂，平常因为伊丝的存在一直压抑着本性，到了私下里自然要找地方发泄出来。
蕾菲娜翻了个身，紫色的长发顺着枕头披散开，由于昨夜依蒂丝过于粗暴，直到现在，部分皮肤上都还残留有红色印记，不过这对蕾菲娜来说反而是一种嘉奖，她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依旧仰躺着的依蒂丝。
「您又做那个梦了吗？」
「想听么？」
「如果主人愿意说的话。」
「你应该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依蒂丝的人并非伊丝，而是蕾菲娜，蕾菲娜是自己的所有物，永远都无法离开、背叛自己，所以告诉蕾菲娜并没有什么不对，就像把心事诉诸洋娃娃，里面的区别只是这个人偶会动而已。
不过这种态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视线从薄纱帘幕上移开，依蒂丝在薄被里翻了个身，趁蕾菲娜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右手绕过蕾菲娜没有任何衣料遮挡的身体，撑在蕾菲娜枕头旁边，变成上下面对面的姿势，脸庞靠近到鼻尖随时都会触碰到的距离，湛蓝色的眼睛直视蕾菲娜的金色瞳眸。
和意料中一样，蕾菲娜先是一愣，然后姣好的脸上浮现羞涩，不好意思的把脸侧向一旁。
如果是过去，蕾菲娜绝对不会有这样娇羞的表现，而是双手环上自己的脖颈，主动向自己索求。
所以才说『以前』。
和过去不同，现在已经有很多东西发生了变化，并且变化不止有自己，还有蕾菲娜。
只不过依蒂丝并不觉得蕾菲娜的改变不好，主动的蕾菲娜虽然令人怀念，但相比现在，少了一种类似『灵魂』的东西，就像香槟里少了泡沫、没有下雪的冬天，现在的羞涩更加迷人。
可以肯定这种羞涩并不代表蕾菲娜对自己的需求有所减少，相反，这种需求变成了别的更具体的东西，比如喜欢，或者说爱。
或许最近对宠物越来越不感兴趣的原因，就在于感情上的变化吧，品尝过的美味的人自然不会再把腐坏的食物当做珍宝，自己的所有物除了需要自己以外，还对自己抱有真正的爱意，这里面的满足感足以让人无法自拔。
对蕾菲娜的反应感到满意，依蒂丝不顾蕾菲娜的羞涩，双唇强硬的摁在蕾菲娜唇瓣上，索取着蕾菲娜的一切。
「唔嗯！」
起初还因为羞涩想要抵抗，不过知道这种抵抗没有任何作用，只会激起依蒂丝的嗜虐心，蕾菲娜很快放弃，全心回应着依蒂丝，任由依蒂丝索取。
直到窒息感涌上大脑，蕾菲娜才终于被依蒂丝放开，热气随着呼吸吐露，皮肤也泛起一层粉红，不过想象中纯种唾液带来的幻觉并没有出现，平时依蒂丝应该会把致幻效果当做推动情^欲的道具，在深吻过后才真正的宠幸，不过现在因为缺少这份推进剂，蕾菲娜变的局促起来——想要主动迎合依蒂丝，但却感到不好意思，和平时被唾液致幻不同，现在的自己异常清醒。
心脏砰砰的跳动，忍不住的蕾菲娜悄悄睁开眼观察依蒂丝，结果发现依蒂丝正以狡黠笑容从上方盯视自己。
「怎么了？」
「主人，我……」
想要更多，但却不好说出口。
「今天就到这里，我已经满足了。」
没有丝毫留念，依蒂丝从蕾菲娜身上离开，拉开帘幕，就这样**着如同上帝精心雕琢过的完美躯体——除了胸部——踩着绒毯走向镜子，清晨若影若线的光芒透过窗户，映照出依蒂丝纤细到让人吞咽口水的腰部，从腰到腿的完美曲线，即便在场有同为女性者，也一定会生出伸手触摸的念头。
蕾菲娜连忙从床上爬起。
「诶？我、我……」
依蒂丝回过头。
「蕾菲娜还有没满足么。」
「是……」
「已经到早餐时间，就算忍耐不了，也至少等到中午，我想想，嗯……就在庭院的角落怎么样？让伊丝她们在庭院里吃饭，蕾菲娜自己准备好东西，躲在角落里，我会抽时间过来。」
「庭、庭院？万一被伊丝小姐看见……」
「看见了就惩罚蕾菲娜一个人度过今天。」
一个人真的能度过今天吗？
笼罩心头的黑暗让蕾菲娜为之动摇，以异常正经的神色点头。
「我会努力不让伊丝小姐看见。」
「想好了就快点过来。」
依蒂丝打开双臂——该换衣服了。
看着蕾菲娜在衣柜中挑选衣物，依蒂丝的思绪很快回到之前的梦里。
自己很少做梦，但自从身体被人占据以后，梦就变得多了起来，哪怕现在伊丝离开了身体，这个让人苦恼的症状依旧没有得到改善，而自己做的最多的梦，便是灵魂即将消散，在最后决定把一切都交给伊丝的时候，那时候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才说出那样的话？
那时候的自己比起平时，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丝毫高傲，只剩下把心意传达给对方的想法。
意识到这里，依蒂丝啧了啧舌。
「明明已经展示过最不堪的一面，结果还一直强调未婚妻么……」
真是有够羞耻的。
如果自己和伊丝换位，自己一定会大声嘲笑吧，明明那时候怎么看都是自己在乞求伊丝回应自己，结果现在却非要把自己说成占据主导的一方。
这就是所谓的魅力？
或许是这样吧，事实上自己也发现已经非伊丝不可，绝对不会再选择其他人，所以才会借着与女王商议的借口，跟着伊丝来到王都，原本商议这种事情只需交给亲信即可，领主的下任继承人在混乱时期离开领地，其中的危险大到让人咂舌，倘若不是自己强硬要求，父亲绝对不会放自己出来。
「主人、主人？」
「嗯？」
回过神来后，依蒂丝才发现蕾菲娜正在呼唤自己，后者手中拿着两件衣服，一件整体为亮蓝色，周边加了许多倒十字装饰，另一件则是纯白色，被白玫瑰点缀的礼裙。
「您今天要穿哪件？」
「没有黑色的吗？」
「有是有……」蕾菲娜略显迟疑，「不过我认为每天都穿黑色的话缺乏新鲜感。」
「这样么。」
确实很有道理。
依蒂丝指了指被亮蓝色礼裙。
「就这件吧。」
自己不喜欢白色的礼裙。
「好的，我也觉得主人的白发和这件礼裙很搭配。」
穿好衣服后，依蒂丝与蕾菲娜来到公馆一楼的餐厅，太阳刚刚下山，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余热，闷热感令依蒂丝皱了皱眉，她把餐叉送进嘴里，然后歪头看向蕾菲娜。
「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
虽然来的路上看见正在工作的仆役，但依蒂丝指的不是这个。
「平时您都和伊丝小姐她们一起用餐，现在突然不见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不见了？她们去哪了？」
「伊丝小姐不是告诉过您吗？她要和卡米拉小姐、玛丽、蒂芙尼还有女王大人一起去人类世界，已经出发好几天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完全没听说过。
四肢无来由的发软，依蒂丝放下手中的刀叉。
「我从没听说过。」
「伊丝小姐说您太任性，而且自大过头，所以就……您不是还说让她走得越远越好吗？」
「怎么可能！蕾菲娜，不要和我开玩笑。」
依蒂丝直接从座位上起身，但她知道，蕾菲娜不会和她开玩笑。
蕾菲娜面露慌张。
「但、但这是真的。」
「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丢下早餐，依蒂丝径直前往伊丝睡觉的房间——就在自己卧室旁边。
砰。
推开门，但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空气里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很久没有人住的气味，心脏开始揪紧，一股难以遏制的不安在胸口蔓延，依蒂丝开始一个个打开房门。
卡米拉的房间、玛丽的房间、还有蒂芙尼的房间，最后甚至连王城都去过一遍，但得到的答案和蕾菲娜说的一样，就连女王都跟着离开了王都，现在贵族们正为新国王吵得不可开交，整个血族乱成一团。
「怎么可能……」
全身都失去力气，依蒂丝一反平时的威严模样，脱力的瘫坐在城堡门口，甚至连眼泪都控制不住的渗出，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王城？又是什么时候说了那种过分的话？如果知道自己放不下尊严的习惯会导致这种结果，那还不如把尊严当做不需要的东西统统舍弃。
「主人？」
蕾菲娜的话令依蒂丝回过头，但令人恐惧的是，蕾菲娜的脸正逐渐扭曲成赫蒂的模样，与之一同的，还有无数从大地里爬出来的，被赫蒂杀死的宠物。
「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如果不把我当成宠物，我就不会被赫蒂杀死……」
「还给我……」
一张张如同鬼魅的面孔逐渐逼近，尖锐的笑声和充满怨念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如果是平时，依蒂丝只会用冈格尼尔一个个将它们杀死，可现在却没有一丝抵抗的念头。
但恐惧存在着一个极限，如果超过这个界限，人将会爆发出平时不会有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尽全身力气，依蒂丝猛地将靠近自己的东西推开，随后，就像踩空了一级楼梯，又像是从高处跌落，身体猛地一震。
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
熟悉的粉色华盖，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味道以及少女的体香，浓郁的气味如同一层可视的粉色气雾，在帘幕内流淌着。
是梦。
如同即将窒息的人，依蒂丝大口喘息着，很快从床上爬起。
「主人？您要去哪？」
蕾菲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蒂丝停顿了一秒，重新回到床上，在蕾菲娜诧异的目光中，先是拍了拍，然后又捏了捏蕾菲娜的脸，接着是肩膀、手臂、胸部、腰间、翅膀……
确认了不会突然扭曲以后，依蒂丝正跪在床上，从上往下俯视蕾菲娜。
「伊丝呢？」
「和女王大人去育幼院慰问，应该已经回来了。」
确实是梦。
绷紧的神经得到片刻缓和，依蒂丝扶住额头，轻轻呼出口气。
「啊啊，替我更衣吧。」
「好的。」
只不过，和梦里一样，蕾菲娜拿出了亮蓝色礼服和被白玫瑰装饰的纯白色礼服，依蒂丝先是皱眉，然后选择了与梦中不同的纯白色礼服。
接着走向餐厅，在路过伊丝房间的时候，依蒂丝不禁停下脚步。
「蕾菲娜，把房门打开。」
「可是伊丝小姐可能正在休息……」
「别管那么多，把房间打开。」
「是。」
用钥匙打开门房，豪华大床被帘幕遮挡，看不见里面。
没有丝毫迟疑，依蒂丝快步走向床边，一把拉开帘幕。
——床上什么也没有。
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四肢仿佛仍在梦中般不受控制的发软，为了确认伊丝存在，依蒂丝俯下身，把伊丝的枕头抱起来，鼻子埋在里面嗅了嗅。
如同香槟般，有一股混杂了酒精味道的水果芳香。
而这就是伊丝的气味，既然有气味残留，就说明仆人没来得及换洗，进一步说明伊丝才用完不到几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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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还有第三更，正在校对。

第二十七章 佩佩的梦境（中）

脱力感如同潮水般褪去，如同彩票中奖的获奖者，内心涌起难以抑制的喜悦，这份兴奋甚至出现在脸上，依蒂丝索性直接扑在伊丝床上，裹起薄被，保持脸埋在枕头里的姿势，一边深吸气，享受这份安心感，一边咕噜咕噜的打滚。
这种会让人全身细胞发出呻吟，精神完全放松下来的味道，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镇定剂。
「唔呼呼……」
忍不住发出瓮声瓮气的轻笑。
然后。
「佩佩？你在做什么？」
伊丝的声音出现在依蒂丝耳边。
就像偷吃点心的孩子被人当场抓住那样，原本打着滚的依蒂丝突然僵住不动。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的房间吧……？」
伊丝以一种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应该是依蒂丝的东西——因为脸埋在枕头里，身体也裹着薄被，外表看起来像一条虫子，如果不是暴露在外的白发和床边站着的蕾菲娜，伊丝甚至要怀疑有魔物光顾自己的房间。
继续僵硬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要镇定，嗯，镇定……就像之前喝醉酒那次，只要现在摆出严肃表情，事后再怎么扇自己耳光都没问题。
缓缓的、一本正经的，依蒂丝拿开蒙在脸上的枕头，接着表情淡然的将卷在身上的薄被掀开，站到伊丝面前。
「这里不是我的房间么？」
「喂喂……门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啊。」
啧，忘记了当初做的多余的事情。
那时候自己为了不让玛丽和蒂芙尼钻进伊丝房间，特别让仆役在门上挂了每个人的名字，用来警示这里是别人的房间，不能随便踏入。
但要是在这时候撇开视线就认输了，依蒂丝依旧面不改色的盯着伊丝眼睛。
「这里是佩西亚家的公馆，所有房间都是我的，而且你是我的未……」脑海里突然窜过刚才的梦境，依蒂丝改口，「而且我一定会把你变成我的，你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
完全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里面的逻辑只要仔细想想就该笑出声了，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过伊丝却像是没有发现那样，无奈的挥了挥手。
「是是，你睡在我的床上我倒是不介意啦，但不要在我床上和蕾菲娜做奇怪的事哦，嘛，不过不论你还是蕾菲娜，都是可爱的美少女，睡在我的床上我应该高兴就是了——嗯？你今天换了一件白色的礼裙？很合适哦，像公主一样。」
「这样的奉承我已经听腻了。」
但从你口中说出来倒还不赖。
依蒂丝不在意的轻哼一声。
「白天的时候你去哪了？」
「原本天刚亮就应该回来，但因为要把一些添麻烦的家伙送到巡逻队，所以浪费了一点时间，要去吃早餐吗？我带了一些好东西给你。」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散发出甜点的香甜气味，光闻味道就知道，一定是相当昂贵，难以弄到手的甜点。
依蒂丝抬起眼看向伊丝的湛蓝色眼眸，二者的外表十分相似，但伊丝的脸庞比自己总是冷冷的模样更加柔和。
「专门给我带的么。」
「还有卡米拉的。」
居然还想着别人。
依蒂丝撇了撇嘴。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么，喜欢这种甜点。」
「就算不是小孩子，也可以尝一下啦，佩佩觉得我像小孩子吗？我也很喜欢甜点。」
「哼。」不满的轻哼，依蒂丝径直走向房门，留给伊丝一个背影，「带到餐厅来吧，我会享用。」
「嘛，你喜欢的话就算没白费心思了。」
合上房门，将伊丝留在房间里，依蒂丝带着蕾菲娜走出一段距离后，停在了走廊角落。
啪。
伴随一声清脆声响，依蒂丝双手猛地拍向自己脸颊，力度很快让脸颊两边生出两个发红的手掌印。
一旁的蕾菲娜微微张嘴，一副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的模样。
「主、主人……」
回应蕾菲娜的是一个用力到近乎让人无法呼吸的拥抱。
「可恶，我居然露出那种样子，蕾菲娜为什么不阻止我，至少应该去门口放风，啊啊啊啊啊啊！」
「这……」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每次看到都觉得很有新鲜感，自己仰慕的主人重新变回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模样，自己既感到某种东西正在流逝，又为依蒂丝的改变感到高兴。
虽然肋骨被依蒂丝勒的生疼，但蕾菲娜依旧用不那么辛苦的声音说。
「那个……主人，伊丝小姐应该没有发现您的不对，而且脸上的印记要早点消除才行，如果被伊丝小姐看见，肯定又要问『你被人打了？』这样的话……您不希望被伊丝小姐发现吧？」
抱住蕾菲娜的力道逐渐变小，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的依蒂丝逐渐恢复镇定。
「说……说的也是，去找蒂芙尼吧，可以转移伤口的能力用在这里正好合适。」
「好的，不过主人如果下次要打的话，还是直接拿我发泄……」
「不必了。」
出乎意料的，依蒂丝拒绝了蕾菲娜的提议，要知道，依蒂丝以前绝对不介意拿仆人撒气。
仿佛看出了蕾菲娜的意外，已经镇定下来的依蒂丝微微扬起嘴角。
「堕魔者印记已经不复存在，蕾菲娜不是过去的蕾菲娜，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早上蕾菲娜害羞的时候，蕾菲娜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唾液里掺杂致幻的魔力么。」
「诶？」
有发生过这回事吗？害羞是指什么？
没有在意蕾菲娜的反应，依蒂丝继续补充。
「从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予你不说平等，至少身份相差不大的地位。」
「主人的意思是？」
「我的心已经给伊丝——不，正室只会留给伊丝，所以我不能把正室的位置留给你。」
「诶？主人的意思——」
没等蕾菲娜说完，依蒂丝便把食指点在蕾菲娜双唇上，因为蕾菲娜比依蒂丝高出一个头，依蒂丝只能抬起头看向蕾菲娜眼睛。
「不必再用宠物一样的称呼，我允许蕾菲娜私下里叫我薇尔，我很早就说过，你已不再是宠物。」
沉默了片刻。
控制不住的，鼻尖涌起酸涩，明明很高兴，但眼睛却无法遏制的流出泪水，蕾菲娜语气里多了一丝颤抖。
「这……这样真的好吗？」
「谁知道呢，至少目前看来不错。」伸手擦掉蕾菲娜的眼泪，依蒂丝微笑起来，「不过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伊丝，她有知道的权力，所以为了不让伊丝拒绝，蕾菲娜要加油得到伊丝的认可。」
「我……我知道了。」
「好了，被仆人看见哭哭啼啼的样子可不是好事，现在先去餐厅。」
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依蒂丝径直走向餐厅。
被留在后面的蕾菲娜连忙擦掉眼泪。
「可是薇尔脸上的手指印——」
十分明显的，依蒂丝僵硬了一瞬。
「……我知道，用不着提醒。」
于是在去餐厅之前，二人先去了一趟蒂芙尼的房间。
（39/46）

第二十八章 佩佩的梦境（下）

现在是伊丝从育幼院回来的第三天。
当远处天际的阳光逐渐收拢在地平线时，一队由数千人军队护送的马车也终于抵达血族粮仓——位于阿莱克西亚大陆极东之地的艾丝翠德领。
领队的伯里斯调转马头，回到位于最前方的马车前。
「女王大人，我们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让军队在城内驻扎，我要带伊丝大人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虽然安德烈亚没有从车厢里出来，但伯里斯依旧对安德烈亚躬身行礼。
「请允许属下担任您的护卫。」
「不必，王室近卫军进驻城市，会给城市管理者带来压力，这些需要伯里斯进行交接调度，而且原罪节即将到来，伯里斯应该把重点放在祭典的安全上。」
「但您的安全……」
「有伊丝大人和奥古斯汀足矣，洛伊丝薇尔卿也会和我一起。」
安德烈亚的话并非任性或者无理取闹，伯里斯确实有交接城市防卫与祭典活动的职责，如果不赶紧做好准备，接下来就必须得熬夜通宵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血族的夜晚相当于人类白天，但血族对熬夜的叫法却没有改成『熬昼』，比起词语本身的含义，血族更多将它当做代词，白天特指天亮，而非活动的时候。
理解安德烈亚所指，最近已经对伊丝放下心的伯里斯点点头。
「属下知道了，还请女王大人在午夜时分回到住址，艾丝翠德领的代理者为您准备了欢迎仪式。」
「嗯。」
……
等军队进入城市驻扎下来后，安德烈亚和伊丝一行才终于可以走下马车，趁着夜色欣赏这座比王都『阿尔维尔』更加古老的朴素都市。
「呜哇，就算在城市里，也能闻到麦子的香味呢。」
深吸了口气，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玛丽兴奋的感叹，稍微落后一些的安德烈亚解释道。
「艾丝翠德领是整个血族的粮仓，领地的核心城市艾丝翠德城周围布满村落，领地内大部分是适合耕种的平原，也没有魔物袭扰。在初代女王大人诞生之前，这里就是血族的聚居地，不过那时候艾丝翠德领还是森林地貌，生存在这里的血族只能靠自然供给，直到初代女王大人命令人们开垦农田，血族才慢慢从部落聚居变成有一定规模的城邦。··」
蒂芙尼指了指远处。
「风车。」
「这也是艾丝翠德领独有的景色哦，风车可以把小麦磨成面粉，而且还能节省大量人力，只有在拥有充足阳光照射的艾丝翠德领才能看见。」
崇拜似的看着安德烈亚，玛丽睁大紫色眼睛。
「女王大人，明天我可以去风车上看看吗？」
「当然可以哦，等我们看完城市以后再去都没问题。」
相比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玛丽，走在队伍中间，位于伊丝前面的依蒂丝更注重往来行人，尽管艾丝翠德城缺少高大建筑，街道上也没有像王都那样频繁的马车路过，但行人与叫卖商品的小贩却多到让人应接不暇。
「这里的人口比王都还多？」
「我想应该是前方战事和即将到来的原罪节，让其他领地的人涌入最安全的艾丝翠德领了吧。」
走在安德烈亚旁边的奥古斯汀推了推眼镜，以一贯的温和笑容回答依蒂丝，但依蒂丝只是不爽的皱眉，一是因为依蒂丝讨厌男人，二是奥古斯汀有一股让依蒂丝感到厌恶的气息。
穿着蓝色魔法袍的奥古斯汀并没有在意，继续补充。
「原初女王大人之所以把王都定在艾丝翠德领以西，就是为了阻断其他领地直达艾丝翠德领的可能，只要有充足粮食和适宜人生存的环境，就算遇见困难，王室也可以很快恢复过来。」
「艾丝翠德领不是经常能看见阳光吗？为了粮食生长，每天都要用阿莱克西亚之塔调节气候，不那么适合血族生活吧……」
由于已经入秋，伊丝把单薄的短袖连衣裙换成了白色礼裙，这样的着装引起路人一阵侧目，大部分血族都不会穿以白色为主的衣服，除了血族传统以外，还有白色衣服容易被血液弄脏的缘故。
「只要白天不出去就好了，而且万一有需要出去的时候，在身上披一件这样斗笠，也能遮挡大部分阳光，只要不是被太阳直接照射，就不会引起过于强烈的反应，不过说是这么说，很少有人会在白天出门就是了，听说公爵大人刚从人类世界里回来，想必应该见过人类世界的夜晚，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的样子。」
倘若不是亲眼见过奥古斯汀对待抢劫犯的残忍模样，自己怎么都不会把现在的奥古斯汀当做异常残忍的人，一路上奥古斯汀的举止不论换做谁看，都会认为他是绅士中的绅士。
奥古斯汀的话令安德烈亚心生好奇。
「奥古斯汀去过人类世界吗？」
前者先是停顿了一瞬，然后微笑着低下头。
「去过哦，在很久以前。」
「完全没听你说过啊。」
「如果女王大人想听的话，我可以把我在人类世界中的见闻全部告诉您。」
以粉色上衣搭配白色短裙的安德烈亚面露尴尬。
「不……不用了。」
先不说安德烈亚并非从来没去过人类世界，首先在她持有项链的时候，她就经常和伊芙琳交换身份，替伊芙琳引导信徒，可以说安德烈亚接触到的人类比伊丝还多。
「姐姐大人。」
突兀的，一直跟在伊丝身边的卡米拉将伊丝拉向道路内侧，与此同时，奥古斯汀也把安德烈亚朝内拉了拉，玛丽与蒂芙尼则被蕾菲娜一手一个拉到臂弯下。
「让开，全部让开！」
伴随愈渐靠近的马蹄声，一队士兵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起初伊丝还以为有人想对安德烈亚不利，但这队如同狂风般行进的士兵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原本干净的街道瞬间变得脏乱，不少路边小贩因为没来得及带着摊位一起转移，导致摊位被士兵撞翻，货物乱糟糟的掉在地上。
「好过分的说！」
玛丽第一时间竖起眉毛，与之一同的还有蒂芙尼和安德烈亚。
面带同情的看着那些正在捡拾货物的小贩，安德烈亚主动走到商贩面前，帮摊主捡拾没有被踩踏的商品，紧跟着，玛丽、蒂芙尼以及奥古斯汀也走上前帮忙。
「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
「数不清啦，几乎每天都有。」
「我是刚来这里的人，艾丝翠德领发生了什么吗？」
「你是外地人？艾丝翠德领除了产粮以外，另一个不那么容易被人知道的特点就是失落之地，自从上代女王大人在附近的里洛平原陨落后，里洛平原就因为大战变成常年被浓雾笼罩的丘陵之地，两族死亡的士兵在那里成为亡灵，经常跑出来袭击周边村庄。」
「刚刚的那群士兵是为了讨伐亡灵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些冒险者说不定知道什么。」
旁听路人间的对话，伊丝看向或许知道些什么的依蒂丝，原本伊丝打算问卡米拉，但卡米拉已经去人群里收集情报，说明卡米拉也不清楚这回事。
依蒂丝挑起眉。
「被我迷住了？」
「是想问佩佩有关失落之地的事情。」
玩笑被伊丝无视，依蒂丝耸了耸肩。
「就像你听见的那样，只是女王和堕天使军队化为的不死者而已，女王率领的三十万军队在和魔王乌拉诺斯手下的军队一战后所剩无几，女王本人也在战场上殒命，粗略估计至少四十万人死在那里，会形成亡灵之地也在情理之中。」
「四十万？记得之前说带领恶魔军队的人只有卡麦尔一位堕天使，就算卡麦尔再强，在精锐力量上也不可能打赢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帮助，并且还是在本土作战的血族女王吧……难道阿尔维尔六世等级很低？」
「不，阿尔维尔六世实力仅次于原初女王，六十级的等级远超历史上的其他国王，是血族里少有的超越英雄领域之人，并且那一战中集中了整个血族近一半的精锐，光五十级的英雄领域之人，就有足足五位。」
因为母亲很强，所以安德烈亚养成了依赖的习惯吗？
将脑海里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伊丝追问。
「那最后为什么失败了？」
「手下背叛。」
「背叛？」
「这是只有领主才能知道的秘密，虽然我应该在迎娶你之后再告诉你，但现在说出来也无妨。五年前的那一战中，从南方贵族征集到的十万领军在关键时刻背叛阿尔维尔六世，突然的倒戈致使三方发生混战，本应占据优势的女王被叛军和卡麦尔率领的恶魔军两面夹击。
经过殊死抵抗后，阿尔维尔七世的军队仍不敌双方，最后只能抱着不能让血族心脏艾丝翠德领覆灭的念头，以悍不畏死的意志击杀卡麦尔，接着群龙无首的恶魔军与叛军接触，双方近乎同归于尽，战争也就此结束。」
「原来南方贵族从那时候起就有反叛心理了么……」
「不，据幸存下来的士兵说，当初真正反叛的南方贵族只有一位，但那位南方贵族用什么东西——可能是其他贵族的家眷做要挟，逼迫其他南方贵族一起反叛，所以才会有总共十万数量的叛军。
只不过，这群卑劣之人最终也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诅咒。阿尔维尔六世临死前诅咒叛军不会因死亡得到解脱，灵魂将被永远禁锢在这片土地，这或许是里洛平原化为亡灵之地的原因之一。」
依蒂丝平淡的解释令伊丝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诅咒？那也是一种魔法吗？覆盖十万人的魔法，到底得多大规模啊……」
至少六十级绝对做不到一个魔法覆盖十万人，要知道，即便是被自己解决掉的、最擅长广域歼灭魔法的骷髅堕天使亚列，最辉煌的战绩也只是一击毁灭三千人讨伐团。
依蒂丝开始用一种如同在看傻子的目光看伊丝。
「你的脑袋有这么不好使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次性覆盖十万人的魔法，我说的诅咒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像对神明献上的祈祷，只是一种心理作用而已。」
「这样么……」
覆盖十万人的魔法并不是没有，正因为知道它实际存在，所以才会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伊丝在内心叹了口气。
嘛，如果真的有覆盖十万人的魔法，阿尔维尔六世也不会陷入窘境了。
这边的对话结束一段时间后，卡米拉以及安德烈亚一行也各自结束收集情报与捡拾货物。
「姐姐大人，我回来了。」
「嗯，卡米拉调查到什么了吗？我这里有一些发现。」
「喂。」
像是在警告伊丝不要告诉他人，但又像在为伊丝转口就把秘密告诉卡米拉感到不满，依蒂丝叫住伊丝。
伊丝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但最先开口的依旧是卡米拉，后者穿着比伊丝奢侈的多的豪华白色礼裙，伴随微微低头的动作，被白色大缎带收束起的金发跟着摆动。
「之前的士兵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失落之地里的亡灵最近异常动作，类似事件这个月已经发生了超过十次。」
「失落之地就是阿尔维尔六世陨落的里洛平原吧？」
「是的，姐姐大人。」
「看那队士兵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异动是指亡灵从浓雾里跑出来了吗？」
「是附近的一个村庄出现了亡灵，原本不需要这么着急，但因为女王大人到来，所以整个城市的警戒上升到需要那么紧急的程度。」
「原来如此。」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导致女王弯下腰的话，一定会倍感恐慌吧，好在安德烈亚没有要和士兵计较的想法——不对，应该把关注点放在奥古斯汀身上，虽然不知道奥古斯汀究竟是出于忠诚还是出于爱意，但奥古斯汀对安德烈亚的拥护绝对超出了普通人范畴，搞不好他会找之前那些士兵。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还是先安慰安德烈亚比较好，由于刚才那些士兵的举动，安德烈亚情绪十分低落。
趁安德烈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伊丝叫住安德烈亚。
「怎么了？摆出没精打采的表情。」
安德烈亚呆呆的抬起头，然后像是要努力摆出开心的表情般，用力摇了摇脑袋。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伊丝大人，我真的应该在这种时候来艾丝翠德领吗？如果是母亲大人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在与希拉里伯爵对峙的弗拉基米尔领——啊。」
伊丝把手放在了安德烈亚头上。
「原罪节不是禁止杀戮吗？祭典的时候就好好把心思放在祭典上，不然原初女王是收不到安德烈亚祈祷的哦？」
「……是，」声音里没多少生气，安德烈亚看向东边，「奥古斯汀，我要去失落之地。」

第二十九章 鲜血狂暴的女王（上）

穿过一片金色麦田，伊丝一行抵达异常热闹的小镇，这处小镇距离艾丝翠德城只有不到一小时路程，是艾丝翠德城距离失落之地最近的关口。
满溢胸口的小麦芳香在进入小镇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湿润而阴冷的味道，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在小镇以东不足两公里的位置，浓重的灰色雾气将整片森林笼罩其中，如同盘踞在小镇旁择人而噬的猛兽，令人心生畏惧，下意识想远离此地。
然而与之相对的是，这座小镇不仅没有缺乏人烟的死寂，相反还热闹异常，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在仅有一条主干道的小镇上随意走动，就连妇女都拥有雄健双臂，而除开推着车叫卖物品的农夫外，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老人与小孩，大都是体格健壮，穿着兽皮，腰或者背上悬挂了武器的冒险者，仿佛随便抓一个人都具有不俗战力。
应该是完全由冒险者组成的小镇吧，联想到历史上某个时期的淘金热潮，伊丝大概能猜到原由，因为这里靠近具有大量不死者的失落之地，而失落之地又是许多士兵与贵族陨落的地方，在其中探险既可以讨伐不死者，在获取经验的同时赚取任务报酬，又可以碰运气捡拾遗失的秘宝，久而久之，许许多多冒险者聚集于此，形成一座拥有独特风俗的小镇。
『全知地图』
等级普遍超过6级么，不愧是冒险者组成的小镇。
没有需要特别警惕的人，伊丝放下心，因为安德烈亚午夜时分无法参与地方管理者组织的欢迎会，所以奥古斯汀便被安德烈亚命令为代行者，代替安德烈亚继续欢迎会，进而保护任务完全落在了伊丝身上。
同样察觉到小镇的与众不同，卡米拉偏了偏头。
「很多冒险者？全部是因为失落之地聚居在这里么。」
「他们不怕被不死者袭击吗？」
安德烈亚无法理解冒险者为什么要居住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解答的人是依蒂丝。
「迷雾里的不死者数量虽然很多，但因为缺乏装备，只是看起来可怕，杀死它们既能快速升级，还可以得到军方给予的奖励，在高额回报下，选择在此地聚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安德烈亚是第一次来失落之地吗？」
「是的，虽然每年原罪节都会来艾丝翠德领，不过失落之地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有来失落之地祭拜阿尔维尔六世吗？
脑海里刚冒出这样的想法，耳边便响起卡米拉的悄悄话。
「姐姐大人，阿尔维尔六世的遗体已经从失落之地运回王族墓地。」
大概是想提醒自己不要说不合时宜的话吧，不过自己再怎么样也不会傻傻的问「安德烈亚要去祭拜母亲吗？」，这种事情属于相当忌讳的话题，倘若非提不可，也应该等到二人独处的时候。
伊丝的意识转移到双臂上，自从进了小镇以后，玛丽和蒂芙尼便一左一右抱着自己手臂，伊丝大概能猜到理由——失落之地里阴冷死寂的感觉让二人感到畏怯，不过要是一直这么抱着自己手臂，如果出现突**况会很麻烦，伊丝抽出手，交替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示意两人放下心，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安德烈亚身上。
「安德烈亚要深入失落之地里吗？」
「嗯，我很好奇里面为什么会出现不死者，虽然我不擅长亡灵魔法，但有关的知识多少知道一些，成为不死者的途径只有两种，第一是被修习亡灵魔法的魔法咏唱者转化为不死者，这里面包含了从生者直接变为不死者，还有从死尸状态变成的不死者，前者拥有一定智慧，后者只能按照魔法咏唱者的命令行事。
除了被施加了亡灵魔法的可能性以外，剩下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死者生前抱有很大遗憾或者执念，这样的不死者通常都具有一定智慧与生前记忆，但不同不死者残留的理智并不相同，一旦执念中的负面情绪超过一定限度，不死者的理智将大幅减少，变的极具攻击性，而如果执念中的负面情绪较少，不死者除了外表以外，性格几乎和生前没有区别。」
中途没有回忆或者思考动作，安德烈亚很自然的为伊丝做介绍。
从之前就觉得，安德烈亚的脑子其实很好使，只是太善良，进而优柔寡断，不适合成为王啊——嘛，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生物就是了，伊丝在内心耸了耸肩，依蒂丝也是如此，虽然很聪明，但过于偏执。
将白发撩至身后，依蒂丝不着痕迹的试探。
「了解以后要做什么？比起失落之地，我更希望看到女王大人把注意力放在叛军身上。」
「只要知道他们为什么变成不死者，就可以想办法解决失落之地危害艾丝翠德领的现状，如果这些不死者是被人刻意用亡灵魔法转化为而成，那就找到把他们变为不死者的人，只要让施法者解除魔法，不死者就会消失。」
如果是自然形成呢？
伊丝没有问出口，考虑到安德烈亚的性格以及血族里禁止使用神圣魔法的法律，安德烈亚说不定会说出普通人难以接受的答案，这里还是把问题留到以后比较好。
安德烈亚没有正面回答叛军事宜令依蒂丝撇了撇嘴，倘若不是安德烈亚做过令她钦佩的政绩，即便安德烈亚身为女王，依蒂丝也不会给安德烈亚好脸色，之所以会跟着一起来失落之地，完全是因为某个白天的噩梦。
很快，正当一行人即将走出小镇的时候，一个个头矮小的男人拦在众人面前。
「各位贵族小姐，不带护卫就进入失落之地很危险哦？我建议最好雇佣一队像样的护卫，我已经见过太多好奇心旺盛的贵族大人一去不返，我这里正好有很多信用可靠的冒险者护卫，少到一银币，多至一金币，从白铁级冒险者到秘银级冒险者都有——」
「不需要。」
卡米拉毫不客气的替伊丝拒绝，男人又接着推荐。
「那搬运者呢？各位贵族小姐总需要搬运者吧？万一在失落之地里找到宝物，缺少力气大，可以把它们搬回来重劳力就糟糕了。」

第三十章 鲜血狂暴的女王（下）

「你觉得我们需要吗？」
一边说着，卡米拉一边咏唱储物魔法的咒文，脸盆大小的黑洞顿时出现在半空。
男人面色尴尬起来。
「原、原来是魔法咏唱者大人……」
「知道了就赶紧走开。」
男人连忙让开道路，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像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那样，卡米拉拍了拍手，微微皱眉。
「总是遇见这种自讨没趣的人。」
伊丝不由得叹了口气。
「卡米拉的做法太粗暴啦。」
「可他在浪费姐姐大人的时间，而且贵族对平民稍微严厉一些才正常，换做依蒂丝的话，刚才那个男人已经断了一条腿。」
「不能什么都拿佩佩举例啊。」察觉到依蒂丝皱起眉，伊丝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卡米拉的行为很容易招来记恨。」
像这种被浓雾遮盖的环境，敌人除了有不死者以外，一定还有同为生者的人，为了财物、美色亦或是干脆为了报仇而杀人的人肯定只多不少，城市里杀人很容易被人找到证据，而迷雾里杀人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先不说自已一行人的外表，首先卡米拉展示自己有储物魔法的举止就无疑是一种树敌表现，即便刚才的男人没有心生歹意，也难保小镇里没有类似强盗眼线的人。
当然，就算有，自己也不会害怕，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一桩麻烦自然少一桩麻烦。
「刚才那个男人是？」
「应该是做中介的人哦~女王大人没有见过吗。」
「中……介？」
安德烈亚歪了歪头。
「就是给人介绍护卫与搬运者，然后再从护卫与搬运者那里收取费用，让三方共同获利的角色。」
「还有这样的人啊……伊丝大人明明很强，却知道普通人的知识呢。」
不，这只是常识。
说话的同时，一行七人来到小镇边缘，小镇靠近迷雾一侧被一人高的木制栅栏隔开，除此之外，还有近二十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正巡逻把守，能够在黑夜里行动的血族冒险者零星进出着，栅栏边则整齐蹲着一排等待雇佣的搬运者，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死气。」
指着从迷雾里回来的一队冒险者，蒂芙尼皱起眉，而看到队伍里受伤最重，需要同伴背着才活下来的那名冒险者时，玛丽面露不忍。
「流了好多血……」
「既然选择冒险，就要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
「但是依蒂丝小姐不会觉得可怜吗？」
「可怜？我的同情只会给值得同情的人，显然他没有，换一种说法，如果这个人马上就会死掉，只有玛丽付出生命才能救他，玛丽愿意牺牲自己吗？」
依蒂丝的话令玛丽怯怯的移开视线。
「那样的话……」
「如果需要拯救的人是伊丝呢？」
「如果是主人大人的话……我愿意，如果没有主人大人，我在凯尔特城的时候就——唔。」
在玛丽说完之前，伊丝捂住玛丽的嘴。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而且太让人害羞了。
依蒂丝淡然的挥手。
「就是这样，平民不值得我浪费感情。」
十分罕见的，卡米拉也同意了依蒂丝的看法。
「我也这么认为。」
「啊，又有一队冒险者回来了。」
安德烈亚的发言让所有人把视线放到回来的那队冒险者身上，和之前看到的那队冒险者不同，这支冒险者队伍受伤更重，除了最前方的一个人外，其余六人只能相互搀扶着才能前进。
「喂，快来人，这家伙快活不下去了！」
「谁都好，有药膏吗？我们需要药膏！」
即便为首的人这么呼喊了，周围人也只是抬起头以后又低下头去，药膏在小镇里是冒险者们用来救命最后稻草，不会轻易卖出去。
安德烈亚拉了拉伊丝衣袖，金色眼眸中满是恳求。
「伊丝大人……可以让我过去吗？」
「过去倒是没问题，但安德烈亚不会想把魔法药用在他们身上吧？普通冒险者买不起魔法药哦。」
「没关系，我会治愈魔法。」
治疗魔法？
如果自己没记错，安德烈亚应该是黑暗属性的魔法咏唱者，治愈魔法只会出现在水、光以及神圣属性魔法里。
不过安德烈亚会想帮助冒险者早在自己预料之中，这种看见人就帮助的举止乍一看仿佛很不理智，但考虑到安德烈亚国王的身份，其实十分自然，国王为自己的国民排忧解难，不需要其他理由。
看见伊丝一行走近，呼喊着索求创伤药的冒险者眼中充满希望，一个箭步冲到安德烈亚面前。
「纯种大人，您有药膏吗！？」
「可以让我先过去看看他们的伤势吗？」
没有丝毫犹豫，男人直接让开到一旁，安德烈亚走到身上到处是血的几名冒险者身边，其中受伤最重的一人已经失去意识，右腿处空荡荡的一片，鲜血不断顺着裤腿淌下，显然右腿刚刚被什么东西斩断。
「呼……还好全部是血族……」
悄然松了口气，安德烈亚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让冒险者们把受伤的几人聚集在一起，然后以祈祷般的动作闭上双眼，蹲下身，双手合握在身前。
「以光耀炫彩的原初女神大人之名，给予尔等祝福——『血之恩赐』。」
话音刚落的瞬间，以安德烈亚为中心，一层紫色光罩覆盖在伤者头顶，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紫色光罩消失，几名伤者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神采，即便是那名右腿被斩断的人，身上的伤口也完全结痂。
然而，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安德烈亚便赶紧拉起伊丝的一根手指——用力握紧的动作明显在忍耐着什么，伊丝低头看向安德烈亚，结果发现安德烈亚的粉色披肩双马尾和肩膀一起微微颤抖。
「安德烈亚？」
轻声呼唤使得安德烈亚抬起头，但安德烈亚的表情明显异于平常。
充斥着渴求的湿润眼眸从下向上抬起，粉色舌尖贪婪舔舐嘴唇，配合略显急促的灼热吐息以及额头浮现的细密汗珠，诱惑的模样令伊丝愣了一瞬。
「你怎么了？」
「伊丝大人……对不起。」
安德烈亚握住伊丝的手开始用力，伊丝趁机瞥了一眼安德烈亚的状态，然后瞬间理解了安德烈亚要做什么，放松手指上的防御，任由安德烈亚将其送到嘴边。
安德烈亚一口咬了下去。
——这家伙鲜血狂暴了。
（41/46）

第三十一章 害羞的女王大人

不过原本鲜血狂暴应该会失去理智，而安德烈亚的样子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完全迷失自我，或许是王族血脉异于普通吸血鬼吧。
感受着手指传来的轻微刺痛，伊丝不禁低下头。
……这副样子相当不妙啊。
如同沙漠中饥渴的旅客终于找到水源那样，安德烈亚贪婪的汲取着养分，但手指不像脖颈，血液的分量很少，以至于整个汲取过程异常辛苦，唾液搅动的声音与安德烈亚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引起周围路人一阵侧目，就连玛丽都半掩着嘴，用一副相当震惊的表情投来目光。
如果周围人知道这是女王的话就糟糕了，没等受到治疗的那队冒险者过来道谢，伊丝直接把安德烈亚扛在肩上，带着颇有微词的依蒂丝几人快速离开小镇。
一直走到迷雾边缘，安德烈亚才终于缓缓从鲜血狂暴中解脱出来——金色的双眼逐渐恢复神志，抬起头呆然看了看四周，微微放松牙齿上的力气，伊丝也因此抽出一直被安德烈亚咬着的手指。
虽然就伊丝的体力，单手扛着安德烈亚基本算不上辛苦，但要以一只手扛着安德烈亚，另一只手放在安德烈亚嘴里的动作，即便是伊丝，手臂也略感酸涩。
「醒了吗？」
伊丝的问话令茫然中的安德烈亚回过头，当视线与伊丝的目光撞到一起时，安德烈亚才终于发现自己正被伊丝扛在肩上，察觉到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安德烈亚先是瞪大双眼，接着嘴巴如同金鱼般一开一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啊……」
「虽然我知道姐姐大人的肩膀很可靠，但还请女王大人矜持一些。」
卡米拉把不满视线投在伊丝左肩处，由于安德烈亚一直咬着伊丝手指不放，结果导致口水顺着嘴角落在伊丝衣服上，极其不堪的模样令一路上的冒险者纷纷投来怪异目光。
在卡米拉提醒下，安德烈亚僵硬的低下头，先是看了看伊丝身上反射着光泽的水渍，然后又瞥见伊丝食指上整齐的牙印——上面同样混合着唾液。
「啊哇……」
「啊哇？」
「啊哇哇哇哇……」
并非大声尖叫，而是如同呓语般的声音，安德烈亚的脸转瞬被绯红填满，眼睛也变成仿佛失神了的蚊香状，双手捂着脸，整个人一动不动，而这样的动作仅仅只持续了一秒，安德烈亚的四肢又突然垂下，眼睛紧紧闭在一起。
大脑宕机了。
虽然很能理解，换做自己是安德烈亚，脑袋也一定会宕机，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果然还是觉得很可爱，伊丝莞尔的同时小小的叹了口气，找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把肩膀上的安德烈亚放下。
进入失落之地是为了调查不死者起因，如果作为主角的安德烈亚不在，就失去了意义。
当然，对普通人来说，停留在迷雾边缘是极不理智的行为，先不说迷雾有时会随风移动，更要命的是迷雾笼罩在森林上方，森林里既有不死者，也有行动迅捷的魔物，在迷雾边停留，就算无意间被不死者包围都毫不奇怪。
以不那么大的声音，玛丽低声喃喃着。
「女王大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呢……」
「玛丽，羡慕？」
「有一点……啊，只是有一点点哦？没有别的意思，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小心说出内心想法，玛丽连忙辩解。
依蒂丝双手环抱在胸前，撇了撇嘴。
「你这家伙对女王大人可真好心啊，就不怕成为女王的眷属？纯种一旦与王室发生黏膜接触，会立即成为王室的眷属。」
「我和安德烈亚已经验证过，不论是她吸我的血还是我吸她的血，都不会让我成为她的眷属，至于佩佩说的好心，我觉得只是普通的程度啦，如果佩佩也想这样的话，我随时都欢迎哦。」
「想都不要想，」依蒂丝摆了摆手，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饶有兴致的弯起嘴角，「但如果你想像女王大人这样对我撒娇的话，我倒是很欢迎。之后你要做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调查不死者，你应该不会把玛丽和蒂芙尼也一起带过来，是有什么打算么。」
「也不能说打算，佩佩现在有22级，是这样吧？」
伊丝的话令依蒂丝挑起眉毛。
「怎么？话说回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的等级。」
「我是想给卡米拉她们提升等级啦，佩佩现在有22级，卡米拉、玛丽还有蒂芙尼分别是13、15和11级，如果不加快升级的脚步，不就追不上佩佩了么。」
「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卡米拉和玛丽追上我么。」
伊丝眨了眨眼，自己一直觉得应该让卡米拉三人的等级追上依蒂丝，但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以依蒂丝为目标，如果是要让三人变强的话，至少也应该以伯里斯为目标才对。
伊丝食指抵着下巴，摆出思考表情。
「为了方便以后配合？等级差距过大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配合的可能性了吗？」
「配合？」
「虽然可能是我一厢情愿啦，如果佩佩在解决希拉里伯爵的事情以后不打算回佩西亚领，而是和我们一起去大陆上其他地方的话，果然还是让大家的实力保持在同一水平更合适。」
不过佩佩应该不会想和大家一起去大陆上游历吧。
做好被奚落的心理准备，伊丝以不会被依蒂丝发现的动作瞥了眼依蒂丝，但后者不仅没有反驳的意思，相反还微微抖动着眉毛，一副正在思考什么的模样。
仅仅过了一小会，依蒂丝便以干净利落的动作，将飘至前额的白发撩向身后，脸上浮现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想让我一起去旅行么，如果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我会让他后悔说这句话，但你是特别的，记得人类把这种行为称为『罗曼』，如果你喜欢的话，陪你走下去也并无不可。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想让卡米拉和玛丽追上我，不付出十年以上的努力几乎不可能，并非我自负，而是普通人即便付出一生也难以抵达20级，你应该很清楚。」
或许是被依蒂丝的话所刺激，卡米拉把视线投向站在依蒂丝身后，欲言又止的蕾菲娜，红宝石般的眼眸中满是不怀好意。
「蕾菲娜现在多少级了？」
蕾菲娜的表情顿时变的糟糕的起来，完全是一种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察觉到蕾菲娜的异样，依蒂丝扭过头。
「确实，我很久没有问过蕾菲娜的等级。」
「可是，主人……」
「不用羞愧，告诉我。」
不敢去看依蒂丝的眼睛，蕾菲娜的目光落到湿漉漉的泥土上。
「15级……」
「15级？怎么可能？蕾菲娜停留在12级已经有两年时间，短短一个月内提升了3级，蕾菲娜，你是认真的吗？」
「其实是伊丝大人……」
依蒂丝的视线落在伊丝身上，伊丝啊哈哈的挠头。
「我还以为佩佩已经知道了，嘛，总之就是之前佩佩沉睡的时候，我带着蕾菲娜还有卡米拉她们在魔物众多的森林里升级，大概就是这样。」
到底得杀多少魔物才能在一个月之内连升三级？
依蒂丝无从想象，或者说根本找不到参考，依蒂丝不到十五岁就已经22级的实力已经相当离谱，放眼整个血族也可以说是天才，换算下来，依蒂丝从三岁开始学习魔法，十一年间，平均每半年提升一级，虽说等级越低越容易升级，但一个月内连升三级也绝对是骇人听闻的速度，随便说出去只会被人笑话成傻子。
如果不是知道蕾菲娜不会说谎，依蒂丝绝对会认为蕾菲娜在戏弄自己。
胸中凝聚了许多问题，但到最后仅仅只化为一句话，依蒂丝面色复杂的说。
「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么。」
「主人大人把魔物吸引过来，然后大家一起上，把魔物全部打败，很快就升级了哦~」
「吸引魔物？虽然看起来可行，但很容易拉到无法战胜的强大魔物，你们每次都得冒险么。」
玛丽眨了眨紫色的大眼睛。
「诶？主人大人引过来的魔物很轻松就能打败哦，而且一点也不辛苦，虽然蕾菲娜小姐一开始一定要坚持熬夜狩猎，说不能放走这么好的机会什么的，但时间长了以后，也和我们一样，每天只花两小时狩猎，然后就去睡觉了哦。」
「……我听说人类里有专门花钱培养魔物让人狩猎的机构，你这家伙不会是人类派来的奸细吧？」
依蒂丝挑起眉，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伊丝，伊丝连忙拍了拍腰间的翅膀。
「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嫉妒了？」
不合时宜的，卡米拉以一种看笑话般的语气挑衅依蒂丝，依蒂丝一开始皱起眉，但又很快舒展开，以格外平淡的表情走到伊丝面前，接着猛地揪紧伊丝前襟，湛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不甘——如果有泪光就更可爱了，伊丝不禁脑补。
「我要亲眼看见才相信。」
「我倒是没问题啦……」
其实是想一起参与狩猎吧，佩佩真不坦率呢。
「呜……」
正当伊丝快乐脑补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女孩的呻吟，一行人很自然的把目光放到传来声音的地方，结果发现是已经醒来的安德烈亚，后者仿佛羞于见人那样，双手捂着脸，不敢露出眼睛。
依蒂丝轻哼一声。
「醒来了就抓紧时间调查失落之地。」
「嫁……嫁不出去了。」低声嚅嗫着，安德烈亚以一种不知道是哭还是后悔的小声说，「身为王室……不仅在人前露出那副痴态……还把口水流到伊丝大人身上……以后要怎么见人啊。」
「放心。」蒂芙尼摸了摸蹲在地上的安德烈亚的脑袋，「没有人看见。」
「但是……」
「衣服只要换一件就好了。」
如果放在原本的世界，被安德烈亚这样可爱的美少女流一身口水，对某些人来说简直是恩赐，很长时间都不用洗澡不说，还会把这件衣服当做珍宝收藏起来。
等等……
确实，就这么洗掉有些可惜。
伊丝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残留着湿润感的肩膀，然后又瞥向安德烈亚红扑扑的可爱脸庞——很有捉弄的价值。
虽然自己不是变态，但看在安德烈亚这么可爱的份上，还是把这件衣服收进仓库里，当做收藏品吧，和珊多拉的牙齿一样，唯一作用是以后拿出来给安德烈亚看。
一边在内心打坏主意，伊丝一边用十分正人君子的表情转移话题。
「而且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安德烈亚为什么会陷入鲜血狂暴，因为之前那个紫色的魔法吗？」
伊丝的话令安德烈亚从指缝中露出眼睛，但只要伊丝一把视线撇过去，安德烈亚就又把眼睛蒙上。
「是的……那是王室才能学会的魔法，可以治愈血族的伤势，或者在短时间内强化血族各项能力，母亲大人可以一次强化百人，我最多只能治愈不超过十个……」
王室才能『学』会，意思是并非天生就会吗？伊丝不禁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公爵身份，如果是天生就会的魔法，当时在贵族会议上就应该有贵族提出，用这种验证方法检验自己是否真的是王室成员，而既然只能后天学习，换言之就是能使用这个魔法的人一定是王族，但不能使用这个魔法的人不一定不是王族。
「姐姐大人，雾开始移动了。」
明明没有起风，笼罩森林的迷雾却开始朝西边，也就是伊丝一行所在的方向吹来，仅仅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浓雾便将伊丝七人吞噬进去。
能见度极低的白色雾气。
阴冷的感觉几乎瞬间便侵袭上身体，恐怖感令人皮肤浮现细密的鸡皮疙瘩，如果是心智不坚定的人，现在已经陷入恐慌了吧，伊丝感到有人抓紧自己的手臂，同时浓雾里传来依蒂丝冷静的声音。
「蕾菲娜，把火把点燃。」
「是。」
吸血鬼无法掌握光魔法与神圣魔法，所以对抗浓雾的有效手段仅仅只剩下火，伴随蕾菲娜点燃火把，周围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玛丽、蒂芙尼以及安德烈亚握着自己的左右手，卡米拉则从储物魔法里拿出法杖，进入随时都能使用魔法的状态，相比之前，众人的位置几乎没有移动，但刚才的浓雾却给人一种与其他人失去联系的感觉。
「果然，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如果没带熟悉地形的护卫，就算一路上做好记号，也很难找到回去的路。」
不过自己有全知地图，即便忘记回来的路，也可以直接用传送魔法脱离。
依蒂丝沉声道。
「没想到浓雾的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阴森，没有任何准备就走进去，可能会遭遇不死者和魔物偷袭，我和蕾菲娜虽然不害怕，但其他人没问题么。」
「我会保护大家的。」
玛丽拿出从伊丝仓库里得到的金属盾牌，蒂芙尼也跟着举起白色法杖，杖尖的金色光芒蕴藏着神圣光辉。
「不用担心。」
神圣系的治愈魔法对人类来说是治愈，但对不死者与吸血鬼而言却是最剧烈的毒药。
「蒂芙尼……上次就想说，血族里禁止使用神圣魔法哦，我姑且是王族血脉，不畏惧神圣魔法，不过换成下级吸血鬼就糟糕了。」
「我会注意。」
对安德烈亚点点头，蒂芙尼展露出『放心』的微笑。
「那么，接下来就好好看看这片失落之地吧，说不定会找到那个擅长亡灵魔法的堕天使。」
抛出让依蒂丝连连皱眉的晦气发言，伊丝带领伙伴率先深入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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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里停电，耽误了时间，十分抱歉。

第三十二章 进入失落之地

和想象中危机四伏的情况不同，迷雾里实际上没多少魔物。
或许是被往来冒险者清理干净了吧。
视线从全知地图上收回，伊丝歪了歪头，失落之地里——或许应该叫迷雾森林——的土地异常松软，除了一条被众多冒险者踩出来的路外，其他地方随便一脚都会留下一指深的凹陷，倘若再湿润一些的话，肯定很容易变成沼泽。
想着这样的事情，鼻腔里突然涌入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伊丝很自然的回过头。
是血液。
依蒂丝用小刀划开指尖，一连串细密血珠顿时滴入泥土，察觉到伊丝的疑惑目光，依蒂丝瞥了一眼伊丝，然后又把目光放回正在滴血的食指上。
「切西尔不在，我只能亲自动手，有什么奇怪的么。」
切西尔是依蒂丝宠物中拥有血液追踪能力的人。
咏唱完极短的咒文后，依蒂丝继续刚才的发言。
「在这种迷雾下即便做好记号，也很容易丢失，只有追踪血液的味道才能让人放心。」
「不能用普通人的血液吗？」
自己的仓库里还有许多在血族酒馆买到的血液。
「如果可以用其他人的血液，你觉得我还会自己出手吗？纯种的血液每一滴都很珍贵，但也正因为珍贵，才能做到连上级吸血鬼都做不到的事，比如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到自己的血迹。」
「既然是为了不迷路的话，佩佩完全不需要伤害自己哦，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迷路。」
有全知地图引导，不论何时都不可能迷失方向。
然而依蒂丝并没有就此停手。
「话虽如此，面对未知之地最好做两手准备。」
「很浪费啊……」
伊丝的视线落在依蒂丝食指上，这个世界上除了安德烈亚和自己以外，伊丝还没尝过其他纯种的血液，血族内禁止买卖纯种血液，这是被写入律法的条例，虽说以伊丝的实力想要什么都可以强迫对方去做，但伊丝第一讨厌强迫对方做不情愿的事情的人，第二厌恶不遵守规矩的违法者。
仿佛看出伊丝的内心想法，依蒂丝以颇有余裕的笑容将流着血的手指送到伊丝面前。
「想尝尝看吗？」
「想。」
「那就试着尝一下。」
「不会事后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吧？」
依蒂丝轻哼一声。
「我是那种事后再提要求的人么，我说过，你是特别的，所以我允许你提一些其他人不能说的要求，我也会尽量满足你。」
「欸……那等回去以后再品尝怎么样？用我的血液做交换。」
「无妨，但你的血是多余的，这不是交易，是……」仿佛在思考措辞，依蒂丝停顿片刻，然后食指点在唇瓣下方，露出满意的笑容，「——是情人间的礼物。」
倘若佩佩抛开各种恶劣兴趣，一定会变成相处起来十分舒服的伴侣吧，但如果抛开那些东西，佩佩就不是佩佩了。
为佩佩魅力十足的发言呆了一瞬，伊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挥了挥手。
「这是佩佩的一厢情愿。」
「洛伊丝薇尔卿很有魅力呢……」紧跟在伊丝后面，一直被玛丽保护在身后的安德烈亚回过头，金色的眼眸里浮现崇敬神色，「一定会成为令人信服的统治者啊。」
「虽然我不认同女王大人优柔寡断的地方，但我姑且有自知之明，我只适合成为领主，无法胜任国王一职。」
「这样啊……」
不知为何，安德烈亚脸上闪过失落与遗憾。
安德烈亚不会真的想着把王位送人吧？
先不说王位不是说送就能送的东西，首先就算能送，也一定会引起各个领主不满，继而使得国家动荡。
然后，伊丝发现安德烈亚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抬头看着自己。
不不，就算这么看着我，我也不会去替安德烈亚当国王啊。
目前自己还没有被一片土地束缚住的想法，自己更倾向于无拘无束的生活。
似乎发现伊丝眼中的退却，安德烈亚再次失落的低下头，伊丝心中升起不忍，差点顺口说出不该说的话。
要忍住啊，伊丝，你绝对不是当国王的料。
在内心警告自己，伊丝摸了摸安德烈亚的粉色披肩双马尾，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
「安德烈亚要怎么调查这里的不死者？自然形成的不死者和人为创造的不死者可以一眼认出来吗？」
「我只能辨认血族的不死者，只要找到血族的不死者，我就可以用王族特有的魔法搜索他们生前最深刻的记忆，人为制造的不死者一般会记得把他们变成不死者的人，而自然形成的不死者会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通常是生前遗愿——奥古斯汀是这么告诉我的。」
奥古斯汀是安德烈亚的魔法课导师，所以安德烈亚有关魔法的知识大都从奥古斯汀处知晓。
「呀啊！蒂、蒂芙尼，快把刚才的东西吐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蕾菲娜的呼喊，伊丝几人很自然的转过头，目前队伍按照玛丽充当前锋，接着是安德烈亚与依蒂丝，伊丝与卡米拉在中间随时支援，蒂芙尼与蕾菲娜充当后卫的顺序排列。
蒂芙尼一脸呆然的歪头。
「为什么？」
「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吃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不是幼年体状态的沼泽毒蛛吗？」
「扑过来，吃掉了。」
意思是因为看见它扑过来，所以就吃掉了。
伊丝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成年体的沼泽毒蛛是一种体长三公尺，浑身长满浓密毛刺的魔物，回想起蒂芙尼曾经一口吞掉冰雪妖精的场景，伊丝迅速走到蒂芙尼身后。
因为时间过的太长自己差点忘记，这家伙可是什么都能吃的类型。
用手刀劈在蒂芙尼脖颈上，伊丝准确找到储存蜘蛛的地方——还好，蒂芙尼没来得及消化，沼泽毒蛛正愉快的在自己手上喷吐毒液。
「伊丝，好痛。」
「是蒂芙尼乱吃东西的不对。」
史莱姆固然什么都可以消化，但沼泽毒蛛含有剧毒，蒂芙尼消化掉以后会让身体也变得具有毒性，到时候自己就只能把蒂芙尼做隔离处理，以免让玛丽和依蒂丝也中毒。
「饿了。」
脸上满是可怜巴巴的委屈，蒂芙尼指了指自己微微张开的嘴，无奈之下，伊丝只能先把沼泽毒蛛的毒牙拔掉，丢到一边，然后从仓库里拿出牛奶和面包。
「下次记得不要乱吃东西。」
「知道了，伊丝，最喜欢。」
一口一口小小的啃咬着面包，蒂芙尼瞪大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在感谢自己。
另一边的卡米拉面露思索神色。
「姐姐大人，刚才那个是沼泽毒蛛吗？」
「是的哦，怎么了？」
「如果我没记错，沼泽毒蛛应该生活在森林里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且属于群居魔物，我们才刚走进森林不久，为什么会遇见它……」
「只是幼年体而已，也许它和族群走丢了？」
用戴着金属拳套的手一拳砸烂被伊丝丢掉的沼泽毒蛛，蕾菲娜甩了甩手。
不过很快蕾菲娜便察觉到不对。
迷雾周围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昆虫足肢插入泥土发出的响动，如同多足虫走过树叶的嚓嚓声令人生出发自内心的不快。
声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已经演变成无法忽视的程度。
紧接着，前方传来人的脚步声以及喘气的声音。
「准备战斗。」

第三十三章 遭遇战

卡米拉的命令让经常配合的四人面露严肃，摆出战斗姿态，玛丽站在最前方，蕾菲娜守护在玛丽侧面靠后半步的位置，接着是担任后卫的卡米拉与蒂芙尼，伊丝、安德烈亚以及依蒂丝被排除在队伍外。
「嚯，配合的不错。」
「如果不用纯种的特殊魔法，就算佩佩也不可能战胜她们哦？」
十分难得的，依蒂丝没有反驳，只是从储物魔法里拿出冈格尼尔。
「你不上么。」
「我出手的话就没有狩猎的意义了，而且我还有保护安德烈亚的任务。」
「哼，也对。」
不明所以的撇了撇嘴，依蒂丝向前踏出一步，游离在队伍外围，这样既不会妨碍卡米拉四人的配合，也不会沦为观众。
「伊丝大人，我、我有自保能力哦，不会拖累伊丝大人的。」
像是在抗议那样，安德烈亚从储物魔法里拿出一节完全由魔法水晶打造的漆黑法杖，虽然伊丝没有使用第三形态，看不见元素流动，但也能大概感知到，空气中的黑暗元素正朝安德烈亚汇聚，这柄法杖绝对是需要上千甚至上万枚金币才能买到的东西——不愧是王族。
伊丝强行摁住安德烈亚想要上前帮忙的脑袋。
「这些不是不死者，安德烈亚之后会有出手时机的。」
「谁！？」
隐藏在迷雾另一头的冒险者队伍听见伊丝六人的声音，连忙刹住脚步，面色警惕的盯视着伊丝六人，通过衣服发现伊丝六人的贵族身份后，为首的男人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一共四名冒险者全部为男性，衣服上到处是破损与血迹不说，身上还沾染着恶心的深绿色液体，外露的皮肤与脸上到处是烧伤痕迹，有的人连鞋子都不知道丢到哪去，光着脚踩在泥地上，四人中只有一人还持有武器，但长剑剑刃处已经出现明显缺损，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并且最终落荒而逃。
「贵族大人，我们无意与您发生冲突，后面有沼泽毒蛛群，还请赶快离开这里。」
玛丽回头看了看卡米拉，卡米拉主动询问。
「沼泽毒蛛群？这里还是森林外围，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也不知道！」似乎非常着急，冒险者队伍里的一人大声吼道，「它们根本没有与我们战斗的想法，它们在被什么更恐怖的东西追赶！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姐姐大人……」
卡米拉面露犹豫，为冒险者让开路本身没有问题，但问题是难以保证冒险者与自己一行交错而过时不会攻击自己。
「让开吧。」
伊丝的话令卡米拉一行朝路边靠了靠，以近乎逃命的速度，四名冒险者头也不回的朝迷雾外奔去。
「前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沼泽毒蛛，到底是什么？」
「是不死者。」
伊丝的回答令依蒂丝面露疑惑。
「你怎么知道？」
「猜的。」
虽然看起来一脸轻松，但伊丝内心并没有懈怠，假如依蒂丝能看见全知地图上的光点，一定会下达撤退指令——紧跟在那群冒险者身后的除了近二十只沼泽毒蛛外，还有接近两百名不死者密密麻麻的冲过来。
要是让伙伴们被包围，难免会陷入一番苦战，伊丝为伙伴们稍微做了些准备，先是用空间魔法，在一行人背后制造不可视的半圆形墙壁，避免后方出现被不死者包围的窘境，然后让蒂芙尼为同伴提前附加『毒无效·下级』和『防御赋予·下级』。
「卡米拉，注意节省魔力，敌人数量很多。」
「好的，姐姐大人。」
「来了！」
以蕾菲娜的大喊为战斗号角，第一只沼泽毒蛛出现在众人眼前，高度超过一公尺，体长超过三公尺的庞大身躯让人联想到大型哺乳动物，不过只沼泽毒蛛在看到伊丝一行后第一反应不是进攻，而是有选择的绕路，如同冒险者们说的那样，这些沼泽毒蛛在害怕着什么，只想着赶紧逃命。
原本正在咏唱攻击咒文的卡米拉临时改变主意。
「□□□——『阿库斯之盾』。」
魔法光落在最前方的玛丽身上，紧接着，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打算绕路的沼泽毒蛛双眼发红，径直朝玛丽冲撞过来。
吱吱。
不足十公尺的距离转瞬即逝，沼泽毒蛛在扑向玛丽之前，还极有智慧的先朝玛丽喷吐深绿色毒液。
「□□——『魔力盾』。」
一层半透明的，刚好可以把玛丽挡住的魔法盾出现在毒液面前，当毒液与魔力盾接触后，魔力盾立即发出水滴落在烧红铁板上的呲呲声，魔力盾甚至还冒出肉眼可见的白色烟雾，仅仅只用了不到几秒，蒂芙尼的魔力盾便被毒液溶解。
但与之对应的，毒液也失去惯性，无力的落在地上。
然后——
铛！
近乎要让人失去听觉的巨大声响，仿佛高速运动的卡车猛然撞击在铁板上，飞扑过来的沼泽毒蛛被玛丽斜举着的大盾抵挡，但即便是举着纯金属制盾牌的玛丽，在这种巨力下都不可抗的后退了两步。
不过，剩下的人不会给予沼泽毒蛛使出第二次攻击的机会，哪怕这只沼泽毒蛛超过15级，仅仅一只也根本不是经过机械式重复训练的玛丽一行的对手。
「『一击必杀』。」
从侧面绕开玛丽，蕾菲娜跳跃到空中，趁沼泽毒蛛后劲未至的短暂时机，对准沼泽毒蛛的头部全力一击。
咔啪。
外壳的轰响以及如同西瓜被砸烂的声音。
淡黄色的血液猛地喷涌出来，同样被蒂芙尼的魔力盾阻挡。
「第一只。」
在依蒂丝面前完成以前做不到的事情，蕾菲娜面带喜兴奋的回头看向依蒂丝，但脸上的喜悦又很快消失。
依蒂丝的面前已经躺着一具沼泽毒蛛的尸体，正把冈格尼尔插入第二只沼泽毒蛛的眼睛，以沼泽毒蛛为对手，冈格尼尔比短武器要方便许多。
「蕾菲娜小姐，第二只要来了！」
玛丽的呼喊令蕾菲娜回过神。
与此同时，在后方俯瞰全局的卡米拉也跟着对玛丽与蒂芙尼下达命令。
「不能输给依蒂丝，不然今晚的晚饭没收。」
「好过分呦，卡米拉小姐。」
「赞同，欺负佩佩，不能。」
蒂芙尼点了点头，但玛丽的话很快让蒂芙尼僵住。
「不过我会为了晚饭努力的！」
「玛丽，背叛。」
「为了面包先生的战斗才不是背叛！」
一边说着，玛丽一边把盾牌丢了出去。
『盾牌猛击』
（43/46）

第三十四章 叛军首领？

飞出去的钢铁盾牌砸在最前方的一只沼泽毒蛛身上，盾牌侧面的刃部直直切进沼泽毒蛛外壳，巨大的力量甚至令沼泽毒蛛仰面翻倒，连续压倒后面的两名同伴。
正面秒杀同等级的魔物么……
后方观战的伊丝稍显困扰的挠了挠脸颊。
「可以的话，还是希望玛丽用更可爱的攻击啊……」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玛丽不论如何也学不会除了攻击魔法以外的魔法，明明身为盾战士，结果连嘲讽技能都要卡米拉使用，而且像是『盾牌猛击』这样应该近距离使用的魔法，到玛丽手中却变成把盾牌丢出去也没问题的技能，在攻击魔法上的天赋高到让人咂舌。
「玛丽，把盾牌捡回来，更多沼泽毒蛛来了！」
「是~」
「□□□□——『落冰术』。」
大片拇指大小的冰锥从天空落下，砸在沼泽毒蛛背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碰撞声，虽然沼泽毒蛛的行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却没有沼泽毒蛛彻底停下动作。
外壳的防御力高到过分。
或许可以收集起来，加工成伙伴们的防具。
对卡米拉和蒂芙尼这样的魔法咏唱者来说，防具的作用更多用来增加自身对元素的亲和力，增加魔力恢复速度，提升魔法威力，防御性能反而是次要，所以穿轻便的魔法袍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换在玛丽和蕾菲娜这样的前锋身上时，防御性能的重要程度远远高于对元素的亲和力，只是伊丝不喜欢铠甲那种笨重的装束，因此伊丝一直在找既好看又实用的防具，原本觉得鳞甲是比较好的选择，先用轻便且防御性能极佳的材料编织成内部防护网，接着再把防护网的里外两侧加上普通布料，这样一来便达成既美观，又实用的特点。
不过想法很美好，现实却不尽人意，伊丝找了许多材料，就连奢侈的秘银也尝试过，统统没有达到想象中应有的效果，要么是金属本身太脆，不易加工，要么是过于笨重，即便做好，穿起来也十分不便于行动，于是制作铠甲的计划一直被伊丝搁置，直到现在看到沼泽毒蛛的外壳才觉得可以重启。
「蕾菲娜小姐，有一只溜过去了！」
玛丽的大喊让正在战斗的蕾菲娜微微偏头，由于沼泽毒蛛越来越多，个体实力也相当强势，现在近乎变成混战局面。
「啧，来不及了，蒂芙尼！」
「魔力，不足。」
溜到玛丽身后的沼泽毒蛛直奔卡米拉而去，但卡米拉正在咏唱咒文的最后一段，没法腾出手应付。
就算有很好的装备，一次性应付二十多只同级别的魔物也会很吃力么。
自己还是太着急了。
不过自己想想也理所当然，卡米拉现在的法杖并非『永冻之黄昏』，而是用地龙角制成的法杖，蒂芙尼的神杖虽然是自己在市场上买的高级货，但那柄神杖只注重提升治疗效果，对其他魔法的影响很小，伙伴们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平时训练次数很多。
伊丝抬起手，准备用『光弹』把偷袭向卡米拉的沼泽毒蛛解决掉，然而在那之前，一柄漆黑长枪从卡米拉身边擦身而过，笔直插入沼泽毒蛛腹部。
伊丝歪了歪头。
是安德烈亚。
与想象中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同，安德烈亚相当镇定。
「刚才那个魔法是安德烈亚放的吗？」
「嗯，是二阶魔法『黑暗之枪』。」
握紧手中的短杖，安德烈亚眼中没有丝毫畏怯，伊丝顿了顿。
之前还以为安德烈亚的实战技术会很差，结果意外的好吗……
让魔法擦着同伴的身体而过，听起来是基础中的基础，但现在局面混乱，沼泽毒蛛的行动速度也快到吓人，能预判出沼泽毒蛛的行进方向以及冷静的咏唱、操控魔法，心分二用，这已经属于相当高级的技术。
伴随偷袭的沼泽毒蛛被解决，卡米拉的魔法顺利施放出来。
「■■■——『大落冰术』。」
不再是无数拇指大小的冰锥，而是一枚快速下落的巨大冰柱，『落冰术』原本是泛用性极低的魔法，但用在这里却刚好合适。
与咏唱完咒文后便直接出现攻击效果的魔法不同，『落冰术』必须要经历凝结冰云、召唤小型冰锥，然后才能使用更大的冰柱，整个过程加起来超过一分钟，而这一分钟里魔法的使用者不能中断咒文太久，否则就得重新开始，因此几乎没有哪个魔法咏唱者会在遭遇战里使用『落冰术』。
当然，付出极高代价便会获得同等威力，『落冰术』的最后一击威力直逼三阶魔法，在有可靠队友的帮助下，『落冰术』几乎是二阶魔法中攻击性最强的一个。
伴随以吨为单位的冰锥落地，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大轰鸣，接触到冰锥的沼泽毒蛛顷刻被碾压成肉块，以至于在道路中制造出一片无法通过的空白地带。
全知地图上象征沼泽毒蛛的光点瞬间少了六个，与此同时，剩下的零星沼泽毒蛛也被其他人解决，光从战果上看，伙伴们狩猎的沼泽毒蛛比依蒂丝一人要多出三只
卡米拉这家伙，明明说了节省魔力，结果还是一下子把魔力用光了啊。
赢依蒂丝有这么重要吗？
伊丝不禁苦笑，自己又不是卡米拉没用以后就会把卡米拉丢掉的人，不如说如果卡米拉太能干，自己反而会自觉派不上用场，感到不好意思。
「骗人的吧……居然一下把那么多沼泽毒蛛干掉了。」
「这是连军队都棘手的魔物啊。」
「至少得秘银级的冒险者队伍才能解决这么多沼泽毒蛛吧？」
「别在那里感叹了，还不快跑？」
「啊啊，我们是在失落之地迷路的冒险者，对对面的各位没有恶意，请问可以放我们过去吗！」
耳中突然传来人声，伊丝用目光制止准备继续战斗的玛丽几人，然后走到队伍最前方。
三个十分狼狈，却没怎么受伤的冒险者。
准确的说不应该叫冒险者，而是专门替冒险者搬运猎物的搬运者，他们身上既没有武器也没有防具，全身沾满黑色淤泥，如同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人。
「我是她们的领队，」伊丝指了指身后的玛丽四人，「你们先回城镇，这里交给我们。」
「谢、谢谢，但我们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了，不好意思，可以让我们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吗？那些该死的骷髅中途就掉头走了，我们只是一群替冒险者搬运猎物的人，不会对各位小姐带来威胁。」
一边说着，三个男人一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不知为何，不死者确实在掉头离开。
不死者应该是看见生者就会上去攻击的邪恶生物，为什么它们会放弃跟踪？是有其他人在操纵它们吗？
伊丝调大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将整个失落之地都囊括其中，结果并没有发现等级很高的存在，换言之就是，这片森林里没有操纵不死者的高位生物，自己开玩笑说的堕天使卡麦尔也不在这里。
「谁叫你不小心走进背叛之地，结果被那里的不死者发现，害我们差点没命，只能在淤泥里躲起来。」
「回去了你得请我们喝酒。」
「我、我是想看看传说里的叛军首领才过去，你们当时不也同意了。」
捕捉到有意思的词语，伊丝先是看了看想说什么的安德烈亚，然后主动开口。
「叛军首领？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啊啊，叛军首领的说法只在我们这些粗人间流传，只要是去过森林深处的冒险者都知道，那里有一片埋藏了很多宝物地方，被我们称为背叛之地，背叛之地附近有很多穿着铠甲、手持武器的骷髅士兵，它们就像被人命令一样，有序的守护在那里，只有当人靠近的时候才会主动攻击，不像森林边缘的其他不死者，总是随意走动。」
另一个男人跟着连忙补充。
「而且我听冒险者说，那里的一些不死者还可以说话，和正常人看起来一模一样，所以有人推测他们全部是遭到阿尔维尔六世诅咒的叛军，被永远困在这片土地，灵魂无法得到安息。」
「诅咒？」
伊丝回过头，依蒂丝也同样对此感兴趣，皱起眉，以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询问。
「他们是背叛了女王大人的贵族么。」
被依蒂丝的气势震慑，察觉到依蒂丝的贵族身份，男人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好、好像是这样，不过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可能只是冒险者喝醉以后的胡言乱语，贵族大人，我没有骗您，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请问可以替我们带路吗？我想去森林里看看。」
安德烈亚站到队伍最前方请求着，但三个男人一同面露难色。
「贵族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带您，迷雾深处太危险——」
话说到一半，男人们看到安德烈亚拿出的一小袋金币，清脆的碰撞声令他们吞咽口水，面露犹豫。
「我不会让你们白白带路的。」
「这个……贵族大人，我们死了也就死了，万一让您遭遇什么，家里剩下的妻女也会跟着受罚……」
「我会留下字据，保证你们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而且我一定会让你们活着出去——啊，伊丝大人？」
伊丝从安德烈亚手中抢走钱袋。
安德烈亚的零花钱本就很少，这些恐怕是剩下的全部，光是带路的话用不着这么多。
从钱袋里挑出三枚银币，然后把钱袋还给安德烈亚，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的复制版。
「我保证不会让危险靠近你们一步，但你们必须带我们到背叛之地，这是血族的第七代女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违抗女王的命令等于死罪，你们应该知道吧？」
「女、女王大人？」
男人失声的连接后退两步，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依蒂丝皱起眉，直接将冈格尼尔插在男人身边。
「带路。」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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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加更......_(:з」∠)_

第三十五章 背叛之地

「蕾菲娜，左边就交给你了。」
「了解。」
「玛丽，魔力还剩多少？」
「快要用完了，不过还能再撑一会儿！」
「用魔法药补充魔力，不要等魔力用完了再喝魔法药！」
「是！」
下达一连串命令，卡米拉同样拿出一小瓶魔法药，仰头喝了下去。
当一行人在搬运者男性的带领下踏入森林深处，很快便遇见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数以百计的不死者如同海浪般一波接一波的扑过来，虽然它们的个体实力普遍偏弱，但数量却成为压倒性的暴力，卡米拉四人已经不得不借用魔法药恢复魔力，否则战线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一只骷髅从防线空隙冲进队伍中间，被保护在队伍中间的搬运者男性连忙伸手捂住脸。
「噫呃！别、别靠近我！」
以手刀将骷髅拦腰砍断，伊丝拍了拍男人后背。
「不用担心，继续走吧。」
停顿了约两秒钟时间，男人才逐渐回过神，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表情。
「好……好的。」
「这就是女王大人的护卫队吗，完全不是那些冒险者能比的啊，普通冒险者要是看到这么多不死者，肯定早就跑的没影了，女王大人的护卫队居然可以顶着不死者往前走。」
三名男人中的一人不由得感叹，由于之前这三个男人身上满是淤泥，散发出阵阵恶臭，就这样让他们给自己带路有种不人性的感觉，所以伊丝让他们先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当然，这一切全部用魔法解决，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伊丝瞥了一眼玛丽四人的经验栏——增长了20%到40%不等，不死者的经验比普通魔物少得多，换做普通魔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升级了吧，一边吐槽不死者太不值钱，伊丝一边朝目瞪口呆的三个男人搭话。
「这不是你们经常走的路吗？既然我们来这里会遭遇这种数量的不死者，其他人来的时候也应该会这样吧？」
自己一行才刚踏入迷雾深处，就如同踩到雷管的引线一般，数不清的不死者一波接一波涌来，加上不死者本身并不是很强的魔物，直到刚才为止，伊丝都以为所有冒险者都会遇见不死者浪潮。
男人露出尴尬的笑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贵族大人有所不知，一般我们来这里之前会在身上涂抹能遮掩气味的东西，只要不直接站在不死者面前，不死者就不会感知到我们存在，我们也就能悄悄潜入更深处的背叛之地。」
「为什么没有在之前说出来？」
「这……」男人撇开视线，「除了炼金术师提炼出来的粉末以外，我们这些粗人只能用脏东西遮盖气味，就像贵族大人之前看到的，我们为了躲避不死者，跳进淤泥里。我们觉得那样会侮辱贵族大人，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难怪有这么多不死者，原来是气味的原因。
伊丝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自己一开始还好奇普通冒险者该怎么应付这一波接一波的不死者，没想到是自己弄错了打开方式。
嘛……也没有太大影响就是了。
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给同伴们提升等级，嗯。
在内心点了点头，伊丝看向全知地图，以前方五百公尺的地方为界限，不死者的等级突然上升了一个档次，按照搬运者们的描述，那里就应该是背叛之地。
大地开始颤抖，如同水烧开了的咕噜声在周围响起。
「玛丽，先撤退！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这、这种动静——是骨龙！女王大人，我们还是先逃吧！？我们绝对不是骨龙的对手啊！」
被男人的话打动，一直跟在伊丝身边的安德烈亚不禁询问伊丝的意见。
「伊丝大人……」
伊丝摸了摸安德烈亚的脑袋。
「不用担心。」
搬运者男人所说的骨龙应该是地龙化为的不死生物，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骨龙，自己从很早以前就注意到，地下埋藏着一只等级在30级的魔物，不过因为想检验卡米拉面对突**况时会怎么处理，所以并没有点出来。
在骨龙——姑且称它为不死地龙——从泥土中钻出来的前一刻，伊丝把安德烈亚拉向一边，原本应该还有被保护在队伍中间的三名男人，但那三名男人在听见骨龙的名字后，便惊慌失措的跑到队伍后方，不需要伊丝费心。
扑。
地面最开始出现一个小凸起，接着一个没有皮肉，完全由骨骼构成的庞大身躯钻出地面，和伊丝在赫敏雪山脚下看到的地龙一样，这只地龙的外表依旧是三角龙的模样。
「噫噫噫噫噫！果然是骨龙！我们快逃吧！贵族大人，就算是您也会没命的！」
无视男人如同惨叫般的惊呼，伊丝走到地龙面前，既然已经确认不死生物无法带来大量经验，那就没有让伙伴们再费力的必要，对伙伴们而言，这只30级的地龙几乎不可战胜。
从仓库里拿出以巨大雷龙角做成的铁剑，伊丝对铁剑灌注魔力，并非触发里面的『微弱电』术式，而是直接在铁剑表面形成魔刃——一种在武器表面附加魔力，使武器变的坚不可摧的魔力运转方式——伊丝对地龙脖颈处挥出一刀。
地龙的头掉在地上，身体也跟着无力的瓦解。
「啊……」
如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三名搬运者男性瞪圆双眼，原本准备出手的依蒂丝挑起眉走到伊丝身边，手肘戳了戳伊丝腰间。
「虽然知道你这家伙的实力很离谱，没想到居然这么强，挺能干的嘛。」
「只是普通的程度啦。」
如果换伯里斯来的话，应该可以还原出刚才的场景，所以这算不上暴露实力。
唯一令伊丝感到遗憾的只有不死地龙的骨骼无法回收，当自己把它解决掉以后，骨骼就像加速风化了那样，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明明同伴们打碎不死者以后，不死者还会留下完整的尸体。
处理完地龙，在伊丝的开路下，原本极难行进的道路变得异常轻松，除了三名强烈要求退出的带路男性外，一共七人终于抵达背叛之地。
安静到死寂，不存在任何活物的平原。
阳光无法触及到这里，森林和迷雾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这是一片视野开阔，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因战斗留下的沟壑清晰可见，地面到处散落着生锈的武器与铠甲，埋藏在土地里的宝藏远在背叛之地边缘就能看到，空气中充满死气，在萧瑟冷清的环境衬托下，就连呼吸声也变得清晰可闻。
随手拔起土地里插着的一把长剑，依蒂丝皱了皱眉。
「这个家纹是……弗拉基米尔领的上代管理者？」
「连佩西亚领士兵的铠甲都能看见。」
「上代女王大人就是在这里陨落的么。」
眺望看不到边际的荒芜平原，蕾菲娜眼中有着难掩的震撼，不仅蕾菲娜，就连伊丝也为保留下来的战场感叹。
「这就是留下了近50万人生命的战场么……」
原本停留在数字上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太大感触，现在亲眼看到留下的残骸，才真正意识到战场的残酷。
「再往里面走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我记得那一战里损耗了很多魔力炮，如果把那些魔力炮运回领内进行修缮，就能进一步压制极北之地里的巨龙。」
依蒂丝往前踏出一步，而也就是在这时候，依蒂丝在众人眼中的身体消失了一半。

第三十六章 无法破除的诅咒

幻象结界。
「啧。」
一把将依蒂丝拉回来，伊丝站到依蒂丝前方，与此同时，幻象结界消失，一支数量在百人左右的不死者军队出现在伊丝一行人面前，与外围的那些不死者不同，他们全部身着铠甲，手持武器，十分有序的排成方阵。
尽管等级没有变化，但如果和伙伴们发生接触的话，玛丽她们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吧，组成方阵的军队和杂乱无章的军队，战斗力完全是两码事。
不死者士兵们一同把武器对准伊丝七人，不过如同发现了什么那样，为首的、骑在骷髅马上的不死者首领突然举起手，示意不死者士兵放下武器。
具有智慧？
脑海里浮现出安德烈亚的话，人为创造的不死者通常不具备智慧，既然这些不死者有象征着智慧的表现，换一种说法就是，搬运者男性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生活在背叛之地的不死者很可能就是当初遭到阿尔维尔六世诅咒的叛军，死亡后无法转生，沦为自然形成的不死者。
「纯种……」
为首的不死者骑着马来到伊丝面前三公尺的地方，以异常缓慢的沙哑声音开口，由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这名浑身枯槁的不死者不断扭着头，仿佛在回忆语言。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
面对冒险者的时候使用暴力驱逐，但在面对纯种的时候却会用言语相劝吗？
看来对纯种的敬意即便死后也依旧保留着。
伊丝回头看向安德烈亚。
「安德烈亚要怎么做？这些人应该是自然形成的不死者。」
安德烈亚一开始的打算是找到创造不死者的人，只要让创造不死者的人放弃不死者，这片危害艾丝翠德领的失落之地就会消失，但对于自然形成的不死者，安德烈亚似乎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
安德烈亚向前踏出一步。
「伊丝大人，接下来可以交给我吗？」
「不要离我太远。」
「我知道了。」
稍显畏怯的，安德烈亚走到不死者首领面前，不死者首领并没有表现的抗拒，当然，或许有抗拒，只是面部肌肉已经坏死，无法表现出来。
「我是第七代血族女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在此向过去为女王征战的士兵发起质问，你们是背叛过阿尔维尔六世的贵族所属么。」
「女……王……」
仿佛在回忆这个词的意思，不死者士兵低下头，过了约半分钟后，不死者士兵终于有反应，走下马，缓缓吐出让人震惊的话。
「第十代希拉里伯爵……塞西尔·埃罗伊·希拉里。」
「希拉里伯爵？」依蒂丝皱起眉，「不是叛军首领么。」
没有回答依蒂丝的话，希拉里伯爵似乎想起了该如何使用语言，说话稍微流利了一些。
「生者不应经过此地……离开这里。」
「你们背叛了女王大人，就不觉得愧疚吗？这是以死都无法洗刷的罪过。」
「……无法悔改，只能忏悔。」
承认了他背叛过女王。
安德烈亚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咒骂或者露出生气表情，正如希拉里伯爵说的那样，做过的事情无法改变，所以比起愤怒，更重要的是着手眼前的事，哪怕安德烈亚根本没办法不去在意希拉里伯爵的背叛，当初正因为他们中途反水，才导致阿尔维尔六世的陨落。
十分艰难的，安德烈亚缓缓开口。
「你们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么。」
自然形成的不死者生前大都抱有执念，所以只要完成执念，他们的灵魂便可以得到解放，彻底消失在大陆上。
「遗愿……」瞬间，不止第十代希拉里伯爵，就连他身后的士兵也跟着一怔，藏在头盔下的眼窝里亮起猩红光芒，一副仿佛随时会暴走的模样，「……乞求原谅。」
一边说着，希拉里伯爵一边单膝跪在地上，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那样，他身后的士兵也跟着单膝跪地。
「背叛六世不是我们的意志。」
「你是想说你们只是被其他贵族逼迫背叛么，即便如此，你们也背叛了前代女王大人，叛徒没有乞求原谅的权利，如果我是女王大人，现在会把你们送到阳光下，接受成百上千年的炙烤。」
依蒂丝的话令希拉里伯爵的头低的更深了一些，沙哑的声音中怀有明显的愧疚。
「戈尔文伯爵用我们的妻女威胁我们，我们别无选择。」
「哼，你还真有脸敢说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儿子，第十一代希拉里伯爵正举着叛旗，现在已经打到弗拉基米尔领。」
希拉里伯爵一怔，沉默了许久才回答。
「……抱歉。」
这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事，但希拉里伯爵找不到除了抱歉以外的说辞，现在的他是不死者，即便回到家族，也没有人会认可他，哪怕是具有智慧的不死者，在常人眼中也无法得到认可。
安德烈亚深吸了口气。
「也就是说，只要原谅你们，你们的遗愿就完成了吧。」
「……六世诅咒了我们，让我们受困于此，如果能得到七世的原谅，我们就能得到解放。」
「那么，我，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以第七代血族女王的名义宣告，我原谅你们曾经的过错，命令你们消失于此，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沉默。
一分钟很快过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希拉里伯爵抬起头，而伊丝一行则愣在原地，安德烈亚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张，重复之前的话。
「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在此以第七代血族女王的名义宣告，原谅希拉里伯爵与过去背叛了母亲大人的士兵，命令你们消失于此，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依旧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
希拉里伯爵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安定情绪。
「我、我再来一次。」
但是，不论安德烈亚怎么修改措辞，希拉里伯爵都没有被解除诅咒。
终于，希拉里伯爵意识到了不对，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再怎么对转生抱有期待的人，也不会在寄予希望。
不再迟疑，希拉里伯爵缓慢站起身，抽出腰间挂着的长剑，闪动着红色火焰的眼窝里聚满愤怒。
「你们在戏弄我！你根本不是女王！」
「怎、怎么会，我明明能使用王族才能用的魔法，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可恶可恶可恶！」
以希拉里伯爵扭曲的声音为号角，单膝跪地的士兵全部站起身，紧接着，荒芜的平原上出现一个又一个不死者，密密麻麻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数量占据了视野的全部，粗略估计至少超过十万。
「愚昧的生者！」
举起长剑，希拉里伯爵首先率领士兵冲向安德烈亚，紧跟着，数以万计的士兵也开始朝安德烈亚涌来。
虽然不是不能应付，但如果使用广域歼灭魔法，可能连周围的村庄也会遭到毁灭性打击，现在不是解决的时候。
伊丝啧了啧舌，从后方将失神的安德烈亚拦腰抱起，接着让伙伴们聚在自己周围。
之后还是一个人来处理吧。
「『群体高阶传送』。」
（44/46）

第三十七章 接二连三的噩梦

象征一天结束的太阳逐渐从东边升起，夜间行动的吸血鬼纷纷回到家宅，街道逐渐变得冷清，一些能够晒太阳的种族纷纷起床，开始新的一天。
不同于王都，艾丝翠德领的白天会被阳光照射，拜此所赐，在血族广袤的土地里，艾丝翠德领内的非血族数量仅次于部分边境领地。
强撑着涌上大脑的困顿，刚洗完澡的伊丝走进地下室，这处宅邸是女王专用的庄园，每年原罪节时，女王都会在这里休息，尽管规模算不上大，但在舒适程度上却比城堡好了许多。
点亮挂在墙壁上的魔法灯，伊丝先是揉了揉末端挑染了幽蓝色的银色长发，然后伸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
「啊~啊~，也不知道安德烈亚现在怎么样了，遇见那种事情，真的没问题吗。」
以传送魔法带着安德烈亚与伙伴们回来后，伊丝便直奔伯里斯所在的地方，让伯里斯安排住所，而由于安德烈亚没能净化希拉里伯爵的事情，一路上伙伴们鲜有交谈，死气沉沉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宽慰安德烈亚，即便挑起别的话题，也会很快重新沉寂下去，最后还是安德烈亚说想去庄园内的村庄看看，才让尴尬的氛围彻底消失。
然后便是洗完澡的伊丝来到地下室，准备用沼泽毒蛛的外壳加工铠甲。
地下室内空荡荡的一片，伊丝走到房间中心，将『锻造台·四阶』放到中央。
「只能先把甲壳加工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样子，然后再把加工好的成果带到铁匠那里，让铁匠帮忙组成铠甲啊……」
鳞甲不是随便谁都能制作的东西，自己可以用锻造台轻易把钢铁变成自己想要的形状，但如果不知道内部结构的话，即便有便利的工具也无从谈起。
从仓库里取出一只沼泽毒蛛的尸体，浓重的气味令伊丝伸手捂着鼻子。
「之前在迷雾的时候没察觉到，现在单独拿出来……该说不愧是生活在沼泽附近的魔物么。」
身上有股难闻的腐烂气息。
无奈之下，伊丝只能先用铁剑砍断沼泽毒蛛的腿，然后把沼泽毒蛛丢到水池里，将沼泽毒蛛身上的淤泥洗刷干净后，再开始进行加工作业。
简单概括下来就是把沼泽毒蛛身上的毛刺剃干净，留下只有指甲厚度的外壳，接着将处理好的外壳放在铸造台上，利用铸造台的魔法刀刃，把外壳加工成一块块完好的鳞片。
「上次就是在这里出了问题，不能大意啊。」
长长呼出口气，伊丝让魔法刀刃顺着预先划出的轨迹行动，之前自己在加工一种名为『钢秘银』的金属时，由于钢秘银材质太脆，自己才刚刚把它切成薄片，钢秘银便碎成几块大小不一的片状物，根本不可能继续加工下去。
好在沼泽毒蛛的外壳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伊丝稍微放下心，只要能把外壳加工成一块块的鳞片状，剩下的组装部分就全部交给铁匠完成即可，自己最多只是再测试一遍铠甲强度。
在加工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地下室内突然响起敲门声。
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自信的感觉，应该是玛丽吧。
伊丝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地下室门口，打开房门。
和想象中一样，敲门的人是玛丽，只不过玛丽旁边还站着蒂芙尼，两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白色枕头，穿着宽松睡衣的模样，看起来仿佛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伊丝歪了歪头。
「玛丽？蒂芙尼？怎么了？现在应该已经到睡觉的时候了。」
「主、主人大人呢？主人大人不睡觉吗？」
双手将枕头抱在身前，玛丽抬起头，紫色的眼睛里既有试探又有畏怯，伊丝不禁感到奇怪，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玛丽应该不会再畏怯自己了才对。
「我打算等手上的工作做完以后再睡觉。」
「我能在这里等主人大人做完吗？」
玛丽小小的向前走了一步，可爱的脸上满是期待。
「我倒没问题……玛丽难道是想和我一起睡觉吗？」
抱着枕头来找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相当明显，玛丽原本就不擅长一个人睡觉，在玛格丽特的时候也是这样，玛丽几乎和所有堕魔者女孩都睡过，现在换到旅途中，如果玛丽没有和蒂芙尼睡在一起，就一定会来找自己，虽然原则上玛丽已经成年，自己不应该同意玛丽的请求，但耐不住玛丽可怜的样子，加上玛丽的体温比自己高，寒冷时会变得很暖和，所以伊丝便没有特别在意。
这也是最让卡米拉不能接受的一点，明明可以让玛丽进自己的房间，但却不允许义理上的妹妹进去。
被伊丝戳中来意，玛丽不好意思的用手指卷起栗色发梢。
「是……」
「那蒂芙尼呢？记得睡觉前已经补充过魔力了。」
目光转移到有着浅葱色双马尾的蒂芙尼身上，蒂芙尼认真的点头。
「我也一起。」
「蒂芙尼也一起？如果是想找人睡觉的话，蒂芙尼和玛丽不是刚好可以吗？」
蒂芙尼果断的摇头，浅葱色的双马尾跟着拍在伊丝身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NG。」
「闹矛盾了么……」
「没、没有那会事哦！只是和我蒂芙尼做了一个噩梦，睡不着，所以就和蒂芙尼一起来找主人大人了……」
难怪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畏怯，如果是做了噩梦的话，就解释得通了，小孩子总是缺乏安全感，伊丝为玛丽让开路。
「唔姆，那就先进来吧，工作马上就做完了。」
自己的床可以容纳五六个人一起睡，玛丽和蒂芙尼又都是小孩子，所以不会显得拥挤。
面带喜悦神色，玛丽和蒂芙尼一个接一个走进房间，然而，就在伊丝准备关门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走到门口。
穿着白色睡裙的卡米拉。
大概是已经睡了一会儿又爬起来的缘故，卡米拉的金发看上去有些杂乱，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充满焦虑。
想起房间内正穿着睡衣的玛丽和蒂芙尼，伊丝的表情略有僵硬，尽管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心虚的感觉怎么也遏制不住。
「卡、卡米拉？怎么了？穿着睡衣来找我。」
「姐姐大人！」
回答伊丝的只有一个拥抱，仿佛生怕伊丝溜走了那样，卡米拉紧紧抱着伊丝，伊丝甚至能感受到卡米拉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发生了什么吗？
伊丝怔了一瞬后，轻轻抚摸卡米拉后背，过了足足一分钟时间，卡米拉才缓过神，缓缓放开伊丝。
「卡米拉遇见了什么吗？」
「……梦见姐姐大人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
难怪刚才会那样激动，伊丝微笑道。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卡米拉的，要先喝点茶吗？」
卡米拉摇了摇头，手指玩弄着睡裙裙摆，脸色有些苍白。
「今……今天我可以和姐姐大人一起睡吗？只要这一晚就好，我什么都不会做，只要能陪在姐姐大人身边……」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有正当理由拒绝，自己也不好说出口，不如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拒绝卡米拉的人，就算是贫瘠的胸部，卡米拉不论性格还是外表，都十分迷人。
伊丝回头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的玛丽和蒂芙尼。
「嗯……不过玛丽和蒂芙尼也会一起，这样也可以吗？」为了不让卡米拉生气，伊丝接着补充，「玛丽和蒂芙尼在卡米拉之前来了，我答应了她们。」
与预料中不同，卡米拉不仅没有生气，连皱眉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十分温顺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走进地下室，和玛丽以及蒂芙尼站在一起。
今天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伊丝不禁感到奇怪，但更奇怪的事情很快便发生。
这一次来的是依蒂丝和蕾菲娜，依蒂丝虽然身着礼裙，不过从蕾菲娜只穿着睡衣模样看，应该也是刚刚从床上起来，值得一提的是，依蒂丝虽然没有惊慌表情，但整体却给人一种正在为什么着急的感觉，蕾菲娜更是把心有余悸几个字写在脸上。
伊丝声音高了一调。
「佩佩，蕾菲娜？怎么连你们也来了？」
看见伊丝完好无损，依蒂丝身上散发出的焦急感很快消失，接着捕捉到伊丝话语里的不对。
「也？在我之前难道还有其他人？」
「呃……比起这个，佩佩为什么会来这里？」
与面对卡米拉时不同，伊丝走出地下室，不经意间轻轻把门合上。
「只是想看你有没有被那些不死者分尸而已，做了个无趣的梦，」趁伊丝不注意的时候，依蒂丝悄悄瞥了眼伊丝，「今晚去我房间睡觉么。」
「哈啊？」
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来找自己睡觉。
伊丝奇怪的同时回答依蒂丝。
「我可没有被虐待以后还会兴奋的兴趣，我要睡在自己的床上。」
「那就把你的床搬到我房间里。」
「不——行——。」
「啧。」
依蒂丝不满的咋舌，接着如同在伊丝身上瞥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般，皱着眉走到伊丝面前，手指拈起一根头发。
金色的。
「这是……卡米拉？」依蒂丝轻嗅了嗅伊丝身上的味道，「你不是刚洗完澡么。」
伊丝的视线移到天花板上。
「这个……」
肯定是刚才卡米拉抱住自己的时候粘上的。
「记得你刚才说了『也』，也就是说，卡米拉也来找过你，是这样吧？」
「咳咳，只是卡米拉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噩梦？卡米拉也有吗？」
比起卡米拉来找过自己，依蒂丝在意的反而是噩梦吗？
联想到今晚伙伴们全都做了噩梦，伊丝反问道。
「佩佩也做了？」
「不止我，蕾菲娜也是，另外刚才我路过佣人房间的时候，也听到他们从梦中惊醒的声音。」
「连佣人也？」
一个人做噩梦不是值得奇怪的事，两个人做噩梦也只是巧合的程度，但如果一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做了噩梦，那就明显是异常状况，考虑到这里是充满魔法的世界，说不定是某人或者某物所为。
伊丝打开全知地图，确认同伴们身上的状态。
状态栏没有异常。
也就是说，噩梦并非buff效果。
紧接着，伊丝开始在半径十公里的范围内查找可疑目标——等级高于30级的生物、亡灵生物、堕天使、恶魔。
很快，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可疑目标出现在伊丝眼前。
堕天使拉哈伯。
尽管噩梦可能不是堕天使所为，但堕天使的嫌疑比任何人都大，伊丝轻呼了口气。
「噩梦也许是人为制造的东西，我去找制造噩梦的人，佩佩先回房间吧。」
「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么……之前在王都的时候我就怀疑，找到以后记得把那家伙带回来。」
依蒂丝咧开嘴，露出隐藏其中的锐利尖牙，狞笑的模样让人心生寒意，如果把拉哈伯抓回来，佩佩一定会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吧，那时候就连死都是一种幸福。
伊丝敷衍的苦笑。
「我会替佩佩打他两拳出气啦，那么，我先走了。」
对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打了声招呼，说明噩梦可能是人蓄意所为后，伊丝连续使用『隐匿』以及『短距离传送』。
出现在庄园外的某个悬崖边上。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头上长有双角，**着上半身的男性堕天使正站在悬崖边，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满盛有五彩液体的酒杯，明明怎么看都像战士，但拉哈伯现在的一举一动却很有绅士风度。
由于伊丝使用了『隐匿』魔法，拉哈伯并没有发现伊丝的存在，只是自顾自的品着酒。
「呼……用绝望和恐惧酿成的酒，果然比美梦的味道要好啊，虽说有公务在身，但难得出来一次，还是先好好放松一下，也不知道塔尔塔诺斯那群杂碎跑到哪去了。」
再次轻啜一口，拉哈伯面带感慨的对着天空高举酒杯。
「可惜萨麦尔那家伙不在这里，不然就能和他一起品尝这份美味啊，用数千人噩梦制成的佳酿，整个大陆恐怕只有我能做了吧。」
拉哈伯仰头灌下酒液，满意的咂了咂嘴。
「哈啊，真是美——」
话还没说完，拉哈伯的脸便发生了形变。
噗唔！
这一拳是替玛丽她们揍的。
自己之所以一直没出手，就是想看看拉哈伯到底在做什么，从拉哈伯刚才说的话已经可以确定，伙伴们的噩梦就是拉哈伯所为。
紧接着，没等拉哈伯反应过来，伊丝在拉哈伯的另一边脸上补上第二拳。
为了不让你被佩佩玩坏，这是替佩佩额外揍的，感谢我吧。
不过出乎伊丝意料的是，明明身材瘦弱的萨麦尔和亚列都十分抗揍，看起来魁梧的拉哈伯却仅仅两拳就倒在地上，牙齿碎了一地，两眼翻白，失去意识。
「唔……只是看起来强壮么，先等这家伙醒过来吧，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将桌上的酒杯全部收进仓库，伊丝用绳索把拉哈伯绑死在树上。
（45/46）

第三十八章 大典前夕（上）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解决了拉哈伯的伊丝飞下悬崖，虽然自己一夜没睡，不过因为冷风吹袭，加上庄园风景异常绮丽，困顿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果然是血族的粮仓啊……整个领地都是金黄色。」
平原上零零散散的聚集着一些村落，而以这些村落为中心，金黄的麦田在秋风吹拂下泛起阵阵麦浪，混杂在空气中的麦穗芳香令伊丝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记得安德烈亚说过要去周围的村庄视察，稍微花点时间过去看看吧。」
身为阿尔维尔七世，却无法解除上代女王留下的诅咒，如果不是可以使用王族专用的魔法的话，恐怕安德烈亚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王室吧，实在担心安德烈亚的状况，伊丝决定回到公馆前先探望安德烈亚，哪怕自己改变不了安德烈亚无法破除诅咒的事实。
找到安德烈亚的位置，伊丝径直飞向村庄，在被人看到之前，落在平地上，村庄的小路走起来十分松软，配合干爽的天气与刺破云层的阳光，久违的让伊丝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如果在这里定居，一定非常舒适吧。
一边在脑海里幻想玛丽戴着花冠在麦田里奔跑的样子，伊丝一边走进村庄，伯里斯和奥古斯汀因为要处理公务，不在这里，守卫安德烈亚的只有几名王室近卫军的士兵。
「我来找安德烈亚。」
「女王大人正在视察，请容我带路。」
「不必了，我找安德烈亚不是为了公务。」
「是。」
士兵朝两边散开，伊丝很轻松便走到村庄里，这座村庄只住着不到两百人，房屋大都只有一层，多数为木质建筑，属于随处可见的普通村庄。
可以看见村庄中心的广场上堆着高高麦垛，几名青壮年正在打理，没有人因为女王到来而惊慌。
大概是安德烈亚没有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
穿过广场，来到平原上的一处麦田，穿着夜色长裙的安德烈亚正一个人待在麦田的风车下，任由刮起麦浪的微风吹乱粉色长发，呆呆的眺望远处。
「安德烈亚。」
轻声呼唤，伊丝对转过身来的安德烈亚挥了挥手。
「伊丝大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因为担心某个多愁善感的笨蛋，所以特地来看看，还在为那些不死者烦恼吗？」
伊丝的话令安德烈亚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摆弄着裙角。
「是的……」
看来比之前好多了。
伊丝稍微放下心，安德烈亚的脸上已经看不到阴霾，会感到不好意思就证明多少恢复过来。
「虽然我不能说不要去在意，但现在不是在意的时候，再过两天就是原罪节大典，要是让大家看到不开心的女王大人，大家也不会开心起来，安德烈亚不希望变成那样，是吧？」
「嗯……」
「所以就不要再做出这样的表情啦。」
伊丝伸出手，捏了捏安德烈亚的脸蛋，让安德烈亚嘴角向上翘起，安德烈亚更加不好意思的捂住脸。
「伊丝大人，您、您在做什么。」
「只是看到安德烈亚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所以就想让安德烈亚开心起来，毕竟安德烈亚笑起来的时候，就算我也会被迷倒啊。」
故意用调侃一样的语调，但安德烈亚似乎当真了。
后者变的扭捏起来。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我既没有卡米拉小姐那样完美的身材，遇见事情也总喜欢逃避……怎么可能迷倒伊丝大人……」
「谁知道呢，逃避是所有生物的天性哦，我遇见难题的时候也总想着怎么绕开它，而不是把它打败，而且说实话，安德烈亚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人很有保护欲。」
另外安德烈亚举错了例子，卡米拉的身材并非完美。
伊丝无奈的挥了挥手。
「不管安德烈亚怎么想，我觉得安德烈亚已经迷倒很多人了，小小的牙齿，总是暴露内心想法的翅膀，明明是女王却意外善良，会为一点点零花钱纠结很久，不愿意看到士兵为自己牺牲，虽然安德烈亚理解为逃避和软弱，但在我看来却是很可爱的地方。」
「可是作为女王，不需要这些东西……」
「是啊……」
没有否认安德烈亚的说法，伊丝沉默了片刻，只要安德烈亚还是女王，就总会有必须面对困难的一天。如果弗拉基米尔领沦陷的话，安德烈亚就不得不面临那个选择了吧，投降，还是誓死抗争。
倘若要说伊丝的想法，伊丝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安德烈亚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
但这是自私的想法。
就算安德烈亚现在没有改变，以后也总会因为时间推移，心智渐渐成熟，过去的犹豫与逃避在日后将变为『成长』的一部分，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如果安德烈亚没有项链做保护伞，安德烈亚其实早就在与贵族的争斗中成熟起来，哪怕她不愿意，她也必须得做，不出席议会也好，装作生病也好，总会有面对它们的一天，而在这个痛苦的过程里，安德烈亚会在支持她的人帮助下，逐渐成长为合格的女王。
除非安德烈亚放弃自己的地位，逃到不会被人知道的地方，隐姓埋名，以一个普通女孩的身份生活下去。
伊丝突兀的说。
「如果安德烈亚不想成为女王的话，我可以带安德烈亚离开这里。」
仿佛没有理解伊丝的意思，安德烈亚金色的眼眸稍微睁大了一些。
「……诶？」
「带安德烈亚去过无拘无束的、普通人的生活，像村庄里生活的这些女孩一样，为未来的生活奔波，为每一枚铜币的开销思考，然后长大成人，找到自己喜欢的伴侣，几年以后成为母亲，与伴侣共同抚养下一代，最后在终年时不留遗憾的死去，埋入坟墓，变成一个小小的墓碑。如果安德烈亚希望的话，我可以做到，代价是安德烈亚放弃女王的地位，不再关心血族的事情。」
安德烈亚咬住嘴唇，不带丝毫杂质的眼眸中流露出挣扎神色。
对现在的安德烈亚来说，这样的选择太残酷了吧，要人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去过崭新的、未知的人生，不论她有多厌恶现在的生活，真正面对这样的选择时都会犹豫很久，舍弃现在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何况没有人可以肯定，做出选择后的人生一定比现在更好。
过去安德烈亚只是一昧的觉得成为普通人就能解决问题，并没有在意成为普通人以后将面对什么、该怎么做，自己现在把这个问题摆出来，只为了让安德烈亚少纠结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严肃的神情缓和许多，伊丝轻轻摸了摸安德烈亚的头。
「不用这么着急告诉我结果，什么时候都可以。」
仿佛没有听进伊丝的话，安德烈亚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嗯……」
「啊啦，这不是女王大人吗？」
一个年迈的女性声音突然出现在伊丝耳边，伊丝下意识转过头，对方是一个头发花白，驼着腰，以拐杖辅助才能行动的老者，现在她正以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微笑看着安德烈亚。

第三十九章 大典前夕（下）

「之前在远处看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眼花了，走进看果然是女王大人，过了这么多年，女王大人已经长成这么大的女孩了。」
说话的同时，老者比了比手势，仿佛在说以前安德烈亚有多么娇小。
伊丝歪了歪头，用眼神询问安德烈亚是不是认识这位老妪。
安德烈亚意外的表情表示，她并没有忘记这位老妪。
「村长？您怎么来了？」
「呵呵呵……看见一队士兵站在村子门口，所以就想着是不是哪位贵族大人来了，特地出来看看，没想到是女王大人，女王大人这次来也是为了原罪节吗。」
「嗯。」安德烈亚不断四下翻找，想要找到一把椅子，不过因为这是麦田，所以理所当然的没有椅子，最终安德烈亚只能双手握在腰前，尴尬的微笑，「对不起……没有准备椅子。」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啊，您身为女王大人，应该是我为您准备椅子和茶水才对，这位是？」
「这是伊丝大人——不对，是伊丝·弗莱德·阿尔维尔公爵，也是我的朋友，伊丝大人很强哦，一下就把伯里斯打倒了。」
「噢噢，能够战胜伯里斯大人的人，外表看起来只比女王大人大一点，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厉害了。」老妪笑着的同时，目光转移到安德烈亚身上，「女王大人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吗？」
「没、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啦，只是一些不重要的小事。」
「是么……」如同在思考什么，老妪停顿了片刻，视线指向麦田旁的村庄，「来的时候村子里有人受伤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可以请女王大人让士兵去城里找一些药师来吗。」
「有人受伤了？是血族？我现在就去！」
没有丝毫犹豫的，安德烈亚连老妪的解释都没有听完，连忙跑向村庄，只剩伊丝和老妪两人留在原地。
看着安德烈亚远去的身影，伊丝无奈的叹气。
「故意支开安德烈亚，有什么话要说么。」
「果然骗不到公爵大人……有像您这样的人守护在女王大人身边，我也能放心了。女王大人太善良，很容易被人利用，上次看见女王大人的时候，女王大人才刚刚登基，没想到现在过了五年时间，女王大人还是一点没变，虽然我很喜欢现在的女王大人，但还是希望女王大人能早点成长起来啊。」
「您和安德烈亚认识五年了吗？」
「不，在女王大人还没有正式登基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女王大人，那时候上代女王大人带着女王大人来村子视察，女王大人因为想住在我们这些乡下人的房子里，所以和上代女王大人闹了矛盾，但上代女王大人耐不住女王大人的请求，就让现在的女王大人住在了村子里，当时女王大人住在我家，所以我才记得女王大人的样子。」
听起来有些复杂，简单概括，其实就是安德烈亚住过村长的家。
村长微微转身，眺望着安德烈亚离开的方向。
「到了我这个年纪，生死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希望下一代能好好成长起来，公爵大人，可以告诉我女王大人打算怎么解决南方贵族吗？」
「是指叛军？」
「最近村子里的大家都很担心这个问题。」
老者脸上依旧只有祥和的微笑，伊丝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
「村长觉得安德烈亚会怎么做？」
「如果是那位善良的女王大人，应该会为叛军烦恼不已吧，既不想让叛军夺取国家，又不忍心让自己的子民为战斗流血。」
伊丝没有说话，老者的说法正好命中红心。
没有等伊丝回答，老者缓缓转向伊丝。
「看刚才您和女王大人的样子，您是想让花苞快点长大，变成花朵吧。」
「我其实是想把安德烈亚带走，让她远离这个会源源不断带来烦恼的地方。」
「呵呵呵……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生气吗？明明我拐走女王以后，叛军会占领你们的村庄。」
老者并没有正面回答伊丝的问题，只是杵着拐杖，一步步走向麦田。
「再善良的人也会有长大成人的一天，也许是几年，也可能只有几小时，压迫的太狠，就像把没成熟的稻子从地里拔起来，以为这样能让它快点成熟一样，结果只会让稻子枯萎，我相信女王大人一定有她不能退让的地方，作为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我来说，只要知道女王大人会有这么一天就好，过程怎么样没有关系，公爵大人也一定这么认为吧。」
「擅自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可会让希望落空的哦？」
「我看人一向很准——女王大人也该发现我在骗她，公爵大人，我先回去请罪了。」
「安德烈亚不会怪您的。」
「呵呵呵，我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利用女王大人的善良。」
老妪对伊丝挥了挥手，杵着拐杖，一步步离开麦田。
只剩下麦浪的沙沙声。
微风拂过麦穗，伊丝的银色双马尾也跟着摇曳起来。
「不容退让的地方吗……」伊丝低声喃喃着，「或许是这样吧。」
『短距离传送』
回到公馆的地下室，卡米拉和依蒂丝五人还待在原地。
揉了揉脸，恢复成轻松表情，伊丝推开门。
第一个走上来的人是依蒂丝。
「制造噩梦的人找到了？」
「嗯，找到了。」
「人呢？」
「没有带回来啦，不过我狠狠揍了他一顿，替佩佩报仇了。」
「真的？」
依蒂丝微眯起眼，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看着伊丝，伊丝一本正经的点头。
「真的哦，用了很痛苦的折磨方法，很快就把他折磨的精神涣散，失去意识了。」
没有从伊丝身上嗅到说谎的味道，依蒂丝撇了撇嘴。
「嘁，算他走运。所以呢，那家伙到底是谁，能操控梦境的人，我从来没听说过。」
「是堕天使啦，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家伙，能力是可以窥伺人的内心与梦境，还可以凭借自己所想，改变人的梦境，稍微拷问了一会儿就全招了，不过他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放掉了。」
依蒂丝连连皱眉。
「你这家伙……连堕天使都说放就放啊，至少也得抓过来种下奴隶契约，好好利用一番。」
「那家伙是肌肉男啦。」
「如果是美少女的话，姐姐大人就会收下吗？」
「呃，」卡米拉的突然发言让伊丝顿了顿，接着以十分阳光的微笑回答，「不会哦。」
然后一行人回到伊丝房间。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依蒂丝和蕾菲娜以外，今晚全员都睡在一张床上，以至于伊丝第二天起床后浑身酸痛。
不论卡米拉还是玛丽，都总是往自己的方向靠，导致自己变成三明治的夹心部分。
实在太挤了。
（4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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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总算还完了，另外玛丽的人设图也已经出来，就在人设卷里~

第四十章 诅咒的真相

夜幕降临。
太阳从地平线落下，夏末的暑气很快消散在大地。
新的一天开始了。
享用完早餐的伊丝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走向一楼大厅，安德烈亚只会在艾丝翠德领停留不到一周时间，并且明天整个艾丝翠德领的工匠还会因为原罪节休息，如果自己想在离开艾丝翠德领前为玛丽准备全新的铠甲，就必须赶在今天找到合格的工匠。
不过走到大厅的时候，伊丝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独自站在门边的依蒂丝正读着一封看起来像是信的东西，此外，在依蒂丝肩膀上，还停着一只羽毛艳丽的鸟类。
大概是这个世界专门用来传信的魔物吧。
由于依蒂丝微微皱起眉，一副正在认真思考什么的表情，伊丝故意轻手轻脚的走到依蒂丝身后，深吸了口气，接着双手猛地抓住依蒂丝肩膀。
「哇！」
佩佩肯定会被吓一跳吧，那样的表情绝对很精彩。
怀着这样的心情，伊丝期待的看着依蒂丝的反应，结果后者只是嘴角抽搐了几下，一脸仿佛在看傻子的表情回过头。
「你脑袋坏掉了么。」
「呃……」
有种喜剧演员在台上费力表演半天，结果观众却毫无笑声的尴尬感，伊丝不禁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最终只是敷衍的微笑。
「啊哈哈……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像个笨蛋一样。」
撇了撇嘴，依蒂丝不着痕迹的把手中纸条揉成一团，下意识摸向肩膀——那里应该停着传信用的信使，结果却什么也没摸到。
「嗯？」
「那个……如果是想找信使的话，大概在这里。」
伊丝指向地毯，由于刚才的惊吓，作为信使的鸟被直接吓瘫在地上。
……简直尴尬到家了。
依蒂丝一脸无奈的挥了挥手，弯下腰捡起晕过去的信使。
「算了，你这家伙也有可爱的地方，不和你计较这些小事，所以呢，伊丝要出去做什么，太阳才刚刚落山，如果是想出去买东西的话，现在不是好时候。」
「啊哈哈，只是想找能够组装鳞甲的铁匠啦。」
「给玛丽她们准备的么，在武器装备方面，佩西亚领的工匠比王都好的多，不过伊丝不论如何都要在艾丝翠德领找铁匠的话，我陪你一起也未尝不可，至少可以提一些意见。」
说话的同时，依蒂丝把信使放在大厅门边的矮柜上，大概是留给蕾菲娜来处理吧，伊丝忍不住提问。
「把信使放在这里没问题吗？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如果我担心被人看见，就不会在大厅拆开信封了。」依蒂丝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问问里面写了什么么。」
「佩佩有自己的事情啦，随便问别人信上写了什么，不是相当没礼貌嘛。」
「你倒没什么占有欲，」露出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的表情，依蒂丝向门外迈出一步，「先出去走走吧？」
「嗯。」
脚踩在铺设了鹅卵石的小径上，伊丝与依蒂丝两人走向公馆大门，短暂的沉默过后，依蒂丝加快脚步，走到伊丝前面，转过身面向伊丝，一步步倒退着走路。
「你觉得女王大人为什么没能解除叛徒的诅咒？」
「不知道。」
伊丝直白的耸了耸肩，自己也思考过里面的原由，不过因为缺乏线索，没有得出任何结果。
伊丝无趣的回答让依蒂丝面露不满。
「一般人不都会怀疑女王大人不是真正的王室么。」
「如果没有见过安德烈亚使用王族才能使用的魔法的话，我或许会这么想。」
「也对。」依蒂丝转过身，显然不太满意伊丝的回答，「如果你是那些背叛者，在见到曾经侍奉的家主的后裔时，心里会怎么想？」
「愧疚，想要赎罪。」
「虽然正确，但程度上又差了很多，这是我一直想说的，伊丝你没有真正理解贵族是一群怎样的存在，对我们这些过去以部落聚居方式生活的种族来说，种族的稳定永远放在首位，经历过缺乏食物、与自然做抗争、与其他强大魔物搏斗的生活，才会珍惜安稳的日子，女王-贵族-平民的上下结构能带来稳定，所以所有人都会自发的遵守规则，每个人都会起到自己的作用。
贵族看起来拥有庞大权利，不过也得付出与之相等的努力，或许有那么一些看起来不学无术的纨绔贵族，但欺辱平民是一方面，面对政务时又是另一副模样，倘若他犯下了无可饶恕的错误，自然会有更强的贵族惩治他，这是血族绵延至今的规则，一切都是为了稳定，平民拥护自己的领主，而作为领主的贵族拥护王室血脉。」
依蒂丝顿了顿。
「所以背叛女王对贵族而言是不论如何都禁止的事情，这会威胁到整个种族的安全，再退一步说，即便现在希拉里伯爵带领的叛军占领了王都，女王大人的名号依旧不会改变，只是实际掌权的人变成希拉里伯爵，王室依旧是王室，谁断绝了原初女王的血脉，谁就要承受所有血族的怒火。」
依蒂丝叹了口气后，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嘛，说这些只是为了说明女王在贵族心中的地位其实比伊丝想象的重要的多，这是从亘古以来便延续的精神，即便贵族更迭多代，留下来的精神也不会被时间磨灭，所以对那些已死的背叛者而言，与其说他们是被阿尔维尔六世诅咒，不如说是被自己所困。」
伊丝歪了歪头，类似的话自己曾听说过。
「在获得别人的原谅之前，要先得到自己的原谅吗？」
「正是如此。」依蒂丝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食指抵在伊丝嘴唇上，精致的脸庞浮现笑容，「你这家伙偶尔也会说好听的话嘛。」
「多谢夸奖。」
全身散发出开心氛围，依蒂丝移开食指，转身朝庄园门口走了两步。
「阿尔维尔六世临死前的诅咒只不过是个引子，真正导致他们变成不死者的原因，是他们自身的执念，因为知道背叛是错误的，加上不忠的行为最终导致王室陨落，所以愧疚成为他们的心结，即便死亡，也无法抵消背叛带来的痛苦。
因此得到王室的原谅是一回事，自身又做了什么值得被原谅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所谓赎罪，不是谁——记得在人类里被叫做神父——站在他面前说『我原谅你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东西，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挽回罪过的补偿，同样也很重要。」
「不也有什么都不做，只要得到当事人原谅就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的人吗？」
「但他们是贵族，是血族的士兵，他们背负着荣耀，却伤害了赐予荣耀的人，他们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所以直到死后也无法轻易化为一捧尘土。」
「是吗……」
真是难懂的一群人。
不过受到的教育以及社会环境的不同，意识形态自然也会产生分歧，就像把今天觉得很正常的事情放到未来，会让未来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样，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同的观念。
当然，伊丝在意的地方并不是这里，她看向已经甩出自己一段距离的依蒂丝。
「佩佩和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嚯~」依蒂丝双手背在身后，面带狡黠笑容的转过身，如同妖精般，黑色的裙裾在夜空下转出华丽圆形，「谁知道呢，就当做是在教导我可爱的妻子吧。」
「你这家伙……」
虽然嘴上说着仿佛在厌恶的话，但伊丝却不禁弯起嘴角，或许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佩佩才会像这样可爱吧。
二人走出庄园以后，伊丝突然调转方向。
「你要去哪？」
一副已经知道答案的表情，依蒂丝脸上没有丝毫疑惑，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
「去找安德烈亚，那家伙应该正在和伯里斯还有其他贵族一起，为明天的原罪节做准备。」
「是么，那就这样。」
依蒂丝径直往公馆内走去，伊丝没有挽留。
对佩佩来说，刚才的话也是臣子对王的建议吧，只不过是通过自己传达给安德烈亚。
贵族是群难懂的存在，佩佩更是如此。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伊丝抬头望了眼仅有几层薄云的夜月。
「还要更努力一些啊。」

第四十一章 骤变

虽然许多士兵还不认识伊丝这个公爵，并且伊丝也因为没有接受正式授勋，暂时没有家纹证明，但由于腰间象征纯种的翅膀，伊丝还是很轻易的说服士兵，让士兵带自己去见伯里斯，接着在伯里斯出面的情况下，伊丝进入城主府。
和想象中一样，拥有花圃庭院的城主府内热闹非凡，女佣抱着各式各样的衣物在走廊里穿行，士兵则排成长队，装卸马车上运过来的各种物品。
在明天的原罪节里，女王将身着盛装，乘坐花车到艾丝翠德城内的祭坛，为原初女王献上最诚挚的感谢，祈祷来年依旧可以得到先祖的祝福。士兵搬运的木箱中除了安德烈亚献给先祖的祭品以外，还有许多从其他领地甚至人类国度里购买的食物。
按照传统，这些食物将在安德烈亚乘坐花车的时候，由安德烈亚亲自撒在路边，凡是吃到这些食物的人，来年都将免除病痛，当然，这只是流传下来的说法，就和阿尔维尔六世的诅咒一样，并不具备强制力。
被节日氛围所感染，伊丝的心情也变的轻快许多。
「伯里斯，明天的原罪节具体在几点开始？」
走在伊丝前面，负责带路的伯里斯稍微放慢脚步，走在与伊丝并肩的位置。
「从太阳落山开始，女王大人将乘坐花车从城主府出发，一直走到艾丝翠德城以东的麦田，结束祭祀后，在祭坛里取走今年的第一株麦穗，然后返回王都。」
「是听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女王大人已经进行过四次这样的祭祀，想必已经习惯了，」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伯里斯顿了顿，偏过头看向伊丝，「话说回来，按照惯例，女王大人坐在花车上接受子民叩拜的时候，应该由女王大人的亲人或者伴侣在花车上播撒受过祝福的食物，以前女王大人身边没有这样的人选，所以只能自己亲自动手，现在有伊丝公爵大人的话，可以请伊丝公爵大人帮忙，替女王大人分忧吗？」
换在平时，自己肯定不愿意揽下这种自找苦吃的事，不说要把食物分发给花车下的血族，光是坐在花车上被万人叩拜，就相当让人不好意思，如同被聚光灯聚焦一般，让人浑身不自在，总担心自己会在无意识间做些不合礼仪的小动作。
不过以现在的背景，自己根本无法拒绝伯里斯的请求，按照伯里斯的说法，这是身为公爵应当承担的义务，如果自己拒绝的话，这份任务就又要落到安德烈亚一个人头上，那样自己会生出负罪感。
伊丝一本正经的说。
「没问题，播撒食物的时候有什么讲究吗？还有用语和着装什么的。」
「公爵大人只需换上得体的礼服即可，唯一要注意的只有尽量避免选择白色和金色。」
「那播撒食物呢？直接从花车上丢下去吗？」
「是的，食物选择的全部是不容易因摔打而坏掉的类型，公爵大人直接丢下花车即可。」
真粗犷啊……
在内心暗自吐槽，伊丝不禁多瞥了一眼士兵们搬运的木箱，可以看见里面大都是诸如面包还有大块盐巴之类的东西，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卫生条件，对普通平民来说，就算是掉到地上的食物，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捡起来吃掉吧。
穿过走廊，伊丝在伯里斯带领下来到安德烈亚所在，安德烈亚已经结束与贵族的交谈，现在正在城主府的房间内试衣。
「那么，伊丝公爵大人，我还有巡逻的任务，就先行告退了。」
「啊啊，辛苦了。」
送走伯里斯，伊丝敲了敲门，安德烈亚正在试衣服的话，进去前先敲门是理所当然的礼仪。
房间里响起安德烈亚的声音。
「谁？」
「伊丝。」
「啊，是伊丝大人！」镇定的声音明显变得慌张，紧接着伊丝还听见安德烈亚急促的脚步声、衣料被撕破的声音以及侍女的尖叫声，「请伊丝大人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开门。」
用不着惊慌到这种程度啊，而且身为女王，应该是让仆人开门才对。
伊丝不禁莞尔。
很快，伴随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小跑到门口的安德烈亚打开房门，大概是换衣服时非常着急的缘故，可爱的脸蛋上有着些许潮红。
「可、可以进来了，伊丝大人。」
「都说直接叫我伊丝就好啦。」
「这怎么可以！」
安德烈亚为伊丝让开路，当伊丝走进房间的时候，屋内的几名侍女跟着走出房间，不知为何，伊丝发现这些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的侍女统一对自己投来仿佛在说「加油吧」的视线。
莫名其妙。
先是为进门的伊丝倒上不知名的高贵茶叶，接着又在椅子上铺了一层软垫，把藏起来的甜点放在桌上摆好，做完这些事情后，安德烈亚才以满意表情请伊丝坐下。
虽然安德烈亚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但今天似乎有点太热情了，而且身为女王居然做这种应该由仆人做的事，伊丝既觉得无所适从，内心又升起莫名的虚荣感。
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伊丝看向仍站在身边的安德烈亚，不知为何，安德烈亚脸上充满期待，给伊丝一种仿佛在等待主人夸奖的宠物的感觉。
「安德烈亚不坐下吗？」
「欸……」
期待蒙上了些许失落。
伊丝上下打量起安德烈亚。
原来如此。
「安德烈亚今天的着装风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啊。」
过去安德烈亚总是穿着夜色连衣裙，虽然也十分华丽，但放在贵族里却只是普通的程度，而今天安德烈亚不仅穿着相当奢华，裙摆一直拖到地上的粉色长裙，就连粉色的披肩双马尾也跟着盘起，搭配胸前暴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极富女性魅力，从过去不谙世事的青涩女孩，变成了现在的社交女王。
当然，这只是着装而言，安德烈亚还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安德烈亚。
安德烈亚眼睛高兴的迷成一条缝。
「这是明天原罪节上要穿的盛装哦，每年穿上这件衣服的机会只有一次，虽然不容易穿上去，但只要一想到明天大家会开心的接受我的祝福，就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奥古斯汀也总说我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最好看。」
「安德烈亚穿什么都很好看啦。」
完全是衣架嘛。
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事，伊丝右拳抵在嘴唇下方，目光灼灼的打量起安德烈亚，被伊丝盯视，安德烈亚变的扭捏起来，不停把玩着手指。
「安德烈亚。」
突然被呼唤名字，安德烈亚紧张的肩头一跳。
「是！」
「你说这件衣服每年只穿一次，算上今年，莫非这件衣服已经穿了五年了？」
目光停留在安德烈亚胸口处，这件盛装采用了露出大片胸口的设计，同时还考虑到了安德烈亚的年龄，即便安德烈亚身材没有料，暴露出的雪白肌肤也十分晃眼。
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发言让安德烈亚的脸噌的一下变红。
「您……您在说什么啊！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保持九岁的体型啊！这件衣服每年都会有专人量身修改……原本还以为您会说想诱、诱拐之类的话，没想到只有……」
诱拐是多余的。
脑袋上多了几根黑线，伊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捉弄起安德烈亚。
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
「因为安德烈亚很可爱嘛，让人有种一定要娶回家的想法，如果将来有了孩子的话，安德烈亚肯定会成为温柔贤淑的妻子吧，哈啊，可惜我不是男性。」
「怎怎怎怎么会！伊丝……伊丝大人要娶我什么的……那些贵族一定会反对，不、不过私奔的话……也不是不行……住在海边还是村庄……男孩好像太调皮了，女孩的话……可是……」
嗯……
自己忘记安德烈亚是一个十足的幻想派。
伊丝咳嗽了一声，把安德烈亚从幻想拉回现实。
「那个，安德烈亚，明天我会和你一起乘坐花车，伯里斯让我负责向普通人散播食物。」
「诶？真的吗？伯里斯认可伊丝大人了？」
「认可？伯里斯不是早就承认我是公爵了吗？」
「啊……原来是这样，谢谢伊丝大人。」
不知为何，安德烈亚明明嘴上说着谢谢，金色的眼眸里却有着些许失落。接着，安德烈亚拉起裙摆，坐到伊丝对面，如同小孩子般，双手捧着茶杯吹气。
「伊丝大人是为了传达伯里斯的话才过来吗？」
「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来找安德烈亚了吗？」
「没有的事！」安德烈亚的声音高了一调，在看见伊丝脸上的笑意，知道自己失态了以后，安德烈亚羞涩的低垂下头，小口小口的抿着热茶，吹出咕噜咕噜的气泡，以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伊丝大人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果然很可爱。
伊丝沉默了片刻，自己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把依蒂丝的话转告给安德烈亚，告诉安德烈亚清除不死者的方法，但明天就是原罪节，倘若现在告诉安德烈亚方法的话，以安德烈亚的性格，肯定会立马跑到失落之地进行试验吧。
净化不死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难得的节日，还是让安德烈亚没有心事的去享受比较好，不死者的事情就等原罪节结束以后再告诉安德烈亚，晚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内心做出如此决断，伊丝一边打哈欠一边长长伸了个懒腰。
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伊丝大人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最近两天睡眠时间太少，昨天又被卡米拉和玛丽挤了一晚上，肩膀到现在都有些酸痛。」
「需要我给您按摩吗？虽然只给母亲大人做过，但应该没有忘记手法。」
「哈啊？」安德烈亚富有魅力的提案让伊丝坐正，「安德烈亚可是女王哦？要是被人看见安德烈亚给我按摩肩膀，不说安德烈亚的问题，首先我肯定会被问责啊。」
安德烈亚满怀欣喜的回答。
「只要把门锁好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不不，问题是女王给人按摩肩膀这个行为，而不是会被人看见。
但安德烈亚的提案实在太有诱惑力，以至于伊丝无法拒绝，四下观望一阵后，伊丝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好吧，不过我可拿不出像样的谢礼哦……」
「不用谢礼哦，不如说这是我对伊丝大人的谢礼，伊丝大人明明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却从没有拿出过像样的感谢。」
安德烈亚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到伊丝背后，柔软的、比伊丝小了一圈的手放在伊丝肩膀上。
伊丝身体僵硬起来。
原本以为会是享受，真正做的时候，反而感到很拘束。
主要是太不好意思了。
一联想到安德烈亚还没有成年，伊丝就有种自己在诱骗小女孩的感觉。
安德烈亚的双手开始用力，正如安德烈亚说的那样，她的手法相当不错，加上积累了好几天的疲劳，伊丝甚至舒服到有种忍不住要呻吟出来的感觉。
如果把安德烈亚带走的话，就能每天都享受到肩膀按摩了吧。
脑海里突然窜出的念头让伊丝怔了片刻，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要带走安德烈亚，安德烈亚是注定身为女王的人，如果带走安德烈亚，血族会出现各种各样很多问题，到时候就算自己不管，安德烈亚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管理血族是安德烈亚的责任，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东西。
「呐，安德烈亚，我昨天说的事情有继续考虑吗？带安德烈亚去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肩膀上的动作稍微变慢了一些，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
「我已经想好了。」
「嗯。」
伊丝点点头，等待安德烈亚答复。
「等我把离开以后的事情安排好，我就和伊丝大人一起离开血族。」
「安德烈亚真的想好了吗？觉得抛弃血族也没问题。」
「只是把机会让给有能力的人，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胜任女王的职责，就像城堡里那些仆役说的，我只是无牙的狮子，没有牙齿的狮子咬不死猎物，我没有资格成为国王。」
安德烈亚从出生下来就拥有王室血脉，是注定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如果安德烈亚都没有资格的话，血族里还有谁有资格？
虽然想这么说，但伊丝还是选择不去反驳。
「是吗……」
然后。
笃笃笃，笃笃笃。
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安德烈亚连忙松开伊丝，对伊丝投以抱歉神色后，走到房门前。
「谁？」
「女王大人，王都有急报。」
门外传来伯里斯低沉的声音。
毫无来由的，伊丝内心升起不详预感，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投向门口。
安德烈亚打开门，让伯里斯进来，但伯里斯直接扑通一声，单膝跪在门边，右手攥着剑柄，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安德烈亚的眼睛。
察觉到异常的安德烈亚无意识的抓紧裙摆。
「伯里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伯里斯的语气里尽是艰涩。
「女王大人……弗拉基米尔领——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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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下这个月有800张月票，就再加八更吧，一天一更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_(:з」∠)_

第四十二章 力量悬殊的攻防

在马车的摇晃声中，伊丝一行抵达王都阿尔维尔。
弗拉基米尔领沦陷，叛军将直接兵临王都，在如此时间点，即**有人已经做好迎接原罪节的准备，也不得不停下一切预定，王都是整个血族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王都都失守，王室便等同于彻底败北。
还好艾丝翠德城距离王都只有一天路程，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感受到车厢内的沉默氛围，伊丝在内心暗自庆幸着。
包括安德烈亚在内，自己的伙伴们全部坐在一辆马车上。
像是无法忍受这种死寂的氛围，一直皱着眉的依蒂丝终于开口。
「为什么昨天才知道弗拉基米尔领沦陷的消息？叛军攻打弗拉基米尔领应该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直接得到结果，即便弗拉基米尔领完全不抵抗，直接对叛军投降，王都也应该早好几天知道消息。」
如果王早一些知道消息，就能提前做好迎击叛军的准备，派出援军支援弗拉基米尔领、或者从王都两翼调兵，直取后方的希拉里伯爵领，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弗拉基米尔领已经陷落，叛军将在不久后抵达王都脚下。
依蒂丝的质疑令本就低沉的安德烈亚更加难以启齿。
「据说是传信兵全部被叛军拦截下来……」
「叛军绕后居然完全没察觉？弗拉基米尔领的管理者到底在做什么！」愤怒使得依蒂丝的声音高了一调，但她又很快恢复过来，「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问题是叛军究竟用什么方法攻打下弗拉基米尔领，弗拉基米尔领内有弗拉基米尔之塔守护，就算士兵抵挡不住，领地的管理者也可以开放太阳帷幕拖延时间。」
「信上的情报说，当弗莱基米尔领的管理者准备启用太阳帷幕的时候，弗拉基米尔之塔上凭空出现了大量叛军精锐，在领主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弗拉基米尔之塔的代理者除掉。」
「凭空出现？阿莱克西亚之塔不是只能让得到允许的人进入吗？」
「我也不知道原因……」
安德烈亚摇了摇低垂着的头，看起来相当没有精神。
伊丝用眼神示意依蒂丝不要再继续诘问下去，然后轻拍了拍安德烈亚的肩膀。
「打起精神来，要是让士兵看见安德烈亚现在的样子，他们会感到迷惘的吧，王都不是还没有陷落吗？我们还有机会，不要放弃的太早，我们都会陪在安德烈亚身边。」
宽慰安德烈亚的同时，伊丝展开全知地图，搜索王都内的可疑目标，对于所谓的『凭空出现』，或许是堕天使珊多拉搞的鬼。
珊多拉虽然没什么攻击魔法，但却有可以带人传送的棘手能力，有她在的话，斩首或者拦截行动会变得异常容易。
「就、就是这样哦，我们会一直留在女王大人身边。」
「加油。」
玛丽与蒂芙尼各自对安德烈亚打气，但安德烈亚所背负的责任并不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打消的东西，安德烈亚只是抬起头，对大家回以勉强的笑容。
「嗯，我会努力的。」
WUUUUUUUU——
凄厉而绵长的号角声。
虽然听得出声音距离自己很远，但这种声音却能让人升起发自内心的不安，除了伊丝以外，车厢里的所有人都躁动起来，尤其是安德烈亚，直接拉开车窗帷幕，探头寻找传来声音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
回答的人是卡米拉，卡米拉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姐姐大人，这是战斗即将开始的声音。」
「战斗开始？」
「是的，大概叛军已经到王都了。」
开始攻打王城了么。
伊丝连忙把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拉到城墙以外，正如卡米拉说的那样，城外停留着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光点，而城墙上则有同样密集的光点把守，双方的光点几乎每分钟都在消失，战况异常惨烈。
「在打下弗拉基米尔领以后就直取王都，从时间上判断，他们中途应该没有任何休息，希拉里伯爵是想趁原罪节女王会在艾丝翠德领供奉先祖期间，直接占领王都，以免最强的阿尔维尔之塔发动——这家伙已经疯了。」
原罪节是所有血族都应当尊重的节日，但希拉里伯爵却为了胜利违背血族应当遵守的原则。
毫无预兆的，安德烈亚站起身，拉开车厢帘幕。
「伯里斯，去城墙。」
乘骑马匹，守卫在马车旁的伯里斯面露迟疑。
「可是女王大人，现在城墙很危险，贵族正在城堡里等您商议接下来的战争事宜。」
「不要理会他们，带我去城墙。」
「是。」
马车连带着车队一起开始掉头，与此同时，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道连接天地的蓝色光柱，恢弘磅礴的气势让人有种忍不住要跪拜下去的冲动。
一直被幻象隐藏的、屹立在城堡之中的阿尔维尔之塔。
哪怕没有近距离接触，伊丝也能感受到阿尔维尔之塔里散发出的纯净魔力，单以魔力总量来说，阿尔维尔之塔已经超过了自己——事实上所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力都比自己要多，但也仅仅只是魔力量超过自己而已，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实际威力比其蕴藏的能量小得多，仿佛只有一个出水口的水库，空有很多能量，却不能将其一次性释放出来。
伴随阿尔维尔之塔出现，再一次，远处传来音调较低的号角声。
如同退潮的海水般，代表叛军的光点迅速退散。
看见阿尔维尔之塔，知道安德烈亚已经回来了么。
以自己之前正面迎接的赫敏之塔一击举例，如果安德烈亚对叛军使出同样的攻击，叛军至少会出现超过一千人的损伤，更何况阿尔维尔之塔是血族所有阿莱克西亚之塔中最强的一座，因此伤亡只会比这个数字更高。
不过与之一同的是，接下来安德烈亚将处在极为危险的境地，既然叛军刻意选在安德烈亚不在的时候攻打王都，就说明叛军事先知晓阿尔维尔之塔的恐怖，相应的，叛军也一定做好了如果安德烈亚及时赶回以后的准备，就像对弗拉基米尔领管理者所做的那样，叛军很有可能让珊多拉带领精锐传送到安德烈亚身边，进行斩首行动。
接下来只能每天都守在安德烈亚身边了么，伊丝微微低头思考，比起被动防守，主动进攻才是更好选择，当然，这里的主动进攻并不是说把希拉里伯爵抓回来，那样只会让安德烈亚以后越来越依赖自己，进而自己将变成项链一样的存在，阻碍安德烈亚成长的同时，也会让安德烈亚心生负罪感。
时间长了以后，安德烈亚就会陷入既希望自己离开又不希望自己离开的窘境，伊丝不愿意成为包袱一样的东西，换一种说法，如果自己让安德烈亚心生『伊丝走了以后我就不用再继续错下去』的想法的话，那就等同于被安德烈亚讨厌了。
所以伊丝打算悄悄把珊多拉抓回来，只保护安德烈亚的安全，并不替安德烈亚解决事情，这样就不会让安德烈亚心生依赖。
很快，一行人抵达城墙处，在安德烈亚执意要求下，伯里斯带着其余人登上城墙。
「女王大人，这不是儿戏，万一您出了什么事情，血族就完了。」
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伯里斯焦急的跟随在安德烈亚身后。
「喂！这里还有一个！快来人他抬下去！」
「弩箭！把备用弩箭端上来！」
「腿……我的腿……来个人救救我……」
城头上到处是血液与火油的味道，士兵的叫喊与呻吟此起彼伏，编织出让人侧目的地狱绘卷，在伊丝一行来到这里之前，守卫王都的士兵就抵挡了近半天的进攻，现在虽然算不上油尽灯枯，但也绝不能说完全没问题。
下意识的，伊丝看了眼远处的叛军阵营，在距离城墙约两公里的位置，一共十个方阵正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动，按照伊丝的粗略估算，每个方阵约有七千人，进攻王都的叛军总数超过七万。
按照他们日夜兼程赶路的现状，这已经是相当庞大的规模，要知道，守卫王都的士兵只有不到一万人，按照王室现有兵力，只有把其他领地的士兵也调集过来，才可以与叛军正面一战。
倘若不是城墙上有大量守城武器，拥有防守优势的话，王都早就被攻打下来了吧，内心不禁生出消极想法。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安德烈亚突然停下脚步，她所停留位置旁边正瘫坐着一位不断呻吟的士兵，由于被叛军的投石机砸中，士兵的整个下半身都呈烂泥状，剧痛令他失去神志，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惨叫。
面露不忍之色，喉咙也跟着鼓动，受不了这样的血腥，安德烈亚捂住嘴，花了很长时间才压抑住要吐出来的欲望，面色惨白的转过身。
「伊丝大人……可以分给我一些血吗？」
「嗯。」
在看到这名士兵以后，伊丝就猜到安德烈亚不会袖手旁观，一边警戒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一边把手臂递到安德烈亚面前，与此同时，玛丽和蒂芙尼也都向伊丝投来急切目光。
「主人大人，我可以去帮医疗兵先生吗？」
「我也去，治疗。」
「嗯，不过不要离我们太远，而且蒂芙尼也不要对士兵使用神圣魔法。」
「我知道了！」
「卡米拉、蕾菲娜，玛丽和蒂芙尼的安全就拜托了。」
「好的，姐姐大人。」
「是，伊丝小姐。」
各自对伊丝打了声招呼后，卡米拉一行很快跑到城墙下方，帮助医疗兵治愈伤者。
目光停留在濒临死亡的士兵身上，安德烈亚深吸了口气。
「以光耀炫彩的原初女神大人之名，给予尔等祝福——『血之恩赐』。」
与上次一样，紫色的锥形光罩笼罩住安德烈亚与士兵，但上次持续约一分钟便结束，这次却怎么也看不到要好转的样子，士兵身上的创口虽然很快结痂，但过了不到几秒，伤口就又重新破裂，巨大的创面在愈合与破损中不断重复，士兵脸上的痛苦表情变的越来越明显。
或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士兵缓缓睁开双眼，在看到安德烈亚后，脸上的痛苦神色稍微减少几分。
「女王大人……」
「不要说话，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已经……没救了……」
回答士兵的只有更强烈的紫色光芒，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让伤口多支撑几秒，最终还是会迸裂。
「谢谢……」
断断续续的说完，士兵闭上双眼，嘴唇泛白，气息微弱到几近消失。
继续持续了一会儿后，安德烈亚也跟着出现异常，仿佛要支撑不住那样，身体大幅颤抖，尖牙也死死咬着嘴唇。
不能继续下去了。
安德烈亚的治愈效果存在极限，士兵的伤势显然超过了安德烈亚的承受范围。
伊丝索性动用暴力，强行将安德烈亚拉出紫色光罩，魔法瞬间解除，紧接着，就像用麻袋做成的水球那样，士兵身上的伤口顷刻崩裂，血液以异常快的速度流失。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安德烈亚眼中流露愤怒。
「伊丝大人！」
「安德烈亚！别再勉强了，你也知道这是徒劳的吧？」从仓库里拿出一瓶魔法药洒在士兵身上，伊丝对伯里斯招了招手，「找人把他抬下去，他已经没事了。」
接着伊丝主动划破手臂上的皮肤，把伤口处放在眼眸已经变成鲜红色的安德烈亚嘴边，仿佛许久没有进食的奴隶，安德烈亚贪婪的汲取着血液。
鲜血狂暴很快结束。
安德烈亚紧咬嘴唇，无言的低下头。
「对不起……伊丝大人。」
「我能理解安德烈亚的心情，所以不会指责些什么。」
但安德烈亚已经到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接下来安德烈亚打算怎么做？」
「我——」
WUUUUUUUU——
新的进攻号角再次吹响。
铿！
清脆的金铁交响声，伊丝回过头，依蒂丝正用冈格尼尔挑飞射向自己的箭矢，眼中满是渴望战争的嗜血光芒，依蒂丝对伊丝撇了撇嘴。
「就算你的实力强到离谱，也不要在战场上发呆，我要留下来惩戒叛徒，你先带女王大人回到城堡，那里的贵族应该乱成一锅粥了。」
「嗯。」
以稍显强硬的方式，伊丝拽着沉默不语，仿佛全身失去力气的安德烈亚走下城墙。

第四十三章 奥古斯汀

充满潮湿气息的阴暗甬道。
逼仄狭隘的空间里回荡着仿佛老鼠爬过的不悦响动，仔细听的话还能发现远处有哭喊与求救的声音，不过这对于正在甬道内行走的奥古斯汀而言，一切都十分熟悉，监狱本就是让人绝望的地方，何况这是关押了重要犯人的地下。
顺着长而陡的石阶走到监狱最深层，奥古斯汀对跟随在身边的士兵努了努嘴，士兵立马以谄媚笑容打开铁门，伴随「嘎吱」的刺耳声响，一个被铁质栅栏分隔开的小房间出现在眼前，与外界阴暗潮湿的环境不同，这间单人牢房里不仅有魔法灯，还有朴素的床铺和一张写字用的桌子，单以监狱论，已经是相当好的待遇。
但被关押在这里的人是希拉里伯爵家的家主，第十一代希拉里伯爵。
察觉到有人进入，躺在床上的希拉里伯爵睁开眼，面带愠怒的走到监狱栅栏前。
「逆子。」
「哦呀，即便逆子也是您的血肉，您好像忘记了，我在很久以前就被您剥夺家名，不再属于希拉里家，不知您的逆子从何而来？」
没有丝毫畏惧，戴着眼镜，面色温和的奥古斯汀缓缓来到希拉里伯爵面前。
「看到您身体无恙，真是太好了。」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希拉里伯爵以近乎吼叫的声音大喊，但奥古斯汀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微笑着的表情。
「只是替您完成您未完成的事情而已，托大哥的福，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大哥更听话的人，只要许诺让他成为坐拥整个南方的贵族，他就什么都听我的——上次对您说这句话，应该是在三年以前，您不会忘了吧？还是说您已经习惯这里，忘记了时间呢？」
第十一代希拉里伯爵被关押在地下监狱，是四年以前的事情，奥古斯汀的计划也同样是从四年前开始。
仿佛在故意激怒第十一代希拉里伯爵，奥古斯汀仰头看着天花板，自顾自的说着。
「现在大军应该已经在王都脚下，用不了半个月时间，王都就会成为一座孤城，以阿尔维尔的性格，投降只是迟早的事。您的遗志被我完成，您一定很高兴吧？如果不是您本就有谋反意图，在领地里训练了一大批士兵，我还得花更多时间去谋划，但这一点上，我得谢谢您这个卑鄙的谋反者。」
「哼，你也不逞多让，背叛主人的狗。」
在第十一代希拉里伯爵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低几分，时间仿佛凝固了那样，一股令人发自心底的寒意涌上希拉里伯爵心头，他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袭来的杀意立刻消失。
依旧是那副微笑表情，奥古斯汀推了推眼镜。
「背叛？我和您不同，我只是在为我所效忠的、那位太阳一样耀眼的女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分忧，现在所作的一切只是达成目的的过程，和妄图夺取王位的您不同，我只是想卸下阿尔维尔身上的包袱，让那位善良的、值得尊敬的、让人自惭形秽的女王大人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阿尔维尔一脉不会因我断绝。」
没有理解奥古斯汀到底在说什么，希拉里伯爵沉默不语，但这并不妨碍奥古斯汀陷入自我沉醉，后者张开双臂，以一种仿佛在拥抱太阳的姿势歌颂着。
「过去我一直把魔法当做毕生追求，直到那次失误——仅仅因为血脉问题，您就将更优秀的我逐出家门，还让女王大人判处我绞刑，不过非常可惜，您的算盘不仅落空，还让我遇见了比魔法更重要的东西，在阿尔维尔从您手中保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便属于女王大人。」
「她所经历的痛苦，面临的压力，无路可走的局面，我全部感同身受，即便我再怎么从旁协助她、宽慰她、为她提供建议、甚至暗中除掉为难她的人，都无法改变她会感到痛苦的现况，直到有一天她悄悄告诉我，她也许更适合成为一个普通人的时候，我才彻底明白，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女王的身份。」
「只要她还身为女王，她就无法避免这些苦难，阿尔维尔太过善良，无法在两难中做出选择，那么只要我替她做出选择就好，我成为新的王，让阿尔维尔去过自由的人生，只有当她不是女王的时候，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今后她将没有任何理由去担心与自己无关的人。」
「你或许会说有更温和的方法，但那些盘根错节的古旧派系必须要有一股压倒性的力量才能把他们彻底清除，而我就是将他们斩草除根的利刃，我的目的是为了让阿尔维尔幸福，和你这种卑劣的背叛者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奥古斯汀摘下眼镜，露出其下饱含坚定意志的锐利眼角。
「让你活这么久的理由只是让你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我和你这个背叛者的不同，现在你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背叛阿尔维尔的人必须死，永别了，会给我带来污点的父亲。」
奥古斯汀转过身，对身旁的士兵挥了挥手，理解奥古斯汀意思的士兵从腰间抽出长剑，在一阵怒骂声中，结果了这位名义上早已死去的希拉里伯爵。
与此同时，一个等候在牢房外的女孩从阴影里跳出，先是困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奥古斯汀身前，异常暴露的着装与其稚嫩的外表完全不符，但配合女孩的橙色单马尾，却显得女孩富有十足活力。
「做完了？花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被那个老家伙干掉了。」
奥古斯汀没有回答问话，女孩不满的皱起眉，用手肘戳了戳奥古斯汀肚子。
「喂，我在和你说话。」
「攻城战怎么样了？」
「嘁，又是这副模样，你这家伙只有在那个小女孩面前才会正常。」女孩撇了撇嘴，「和预想中有些区别，安德烈亚提前回到王都了。」
「她没有受伤吧？」
「不清楚，那个麻烦的家伙一直守在她身边，我根本不敢靠近，上次如果不是塔尔塔诺斯大人救我，我就被她抓住了，而且她身边还跟着那个佩西亚，母亲大人最近的消失应该也和她有关，好在母亲大人的本体还在城堡里好好休眠，所以应该没有遭遇危险。」
「连你也拿她没办法？」
克莱门汀的话令女孩竖起眉毛，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样子。
「我又不是专精战斗的堕天使，而且就算换乌拉诺斯那边的阿撒兹勒来，估计也不会是她的对手，那家伙强到过分，搞不懂究竟从哪里蹦出来的。」
「只要不会伤害阿尔维尔就是无害。带我去阿尔维尔身边，事到如今，我要亲自对她说明这一切，如果王都放弃抵抗，战争可以就此结束，阿尔维尔也能更早获得自由。」
「好吧好吧，你这个偏执狂，不过我要警告你，我只会把你送到王都周边，你得自己走到王城去，我可不想再被那家伙锁定一次，另外帝国的老家伙让我转告你，他的士兵马上就到王都，你可以随意差遣。」
「只不过是来监督我而已，无妨。」
奥古斯汀的话让女孩耸了耸肩膀，朝奥古斯汀伸出手。
「把手伸出来，准备传送了。」
◇
带着安德烈亚来到城堡里的贵族会议厅，伊丝与安德烈亚停在门前。
可以听见门内的人正高声争吵着什么。
「当务之急是抽调周边领地的士兵，让他们来王都回援，王都是最后一道防线，不论如何都不能失守！」
「如果抽调周围领地的士兵，会让两翼防线变弱，如果因此让叛军占领其他两处领地，不说王都会变成一座孤城，就连后方的艾丝翠德领也将直面来自两个方向的进攻。」
「他们怎么可能有兵力三线作战！」
「要是我们手中有更多士兵就好了……」
「说到底，还不是巴特卿之前总说军费开支太高，导致我们一直没有往军队上投入更多金币，如果早几年听我的建议，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胡说八道，那时候斐特卿说的金币数量已经超过了国库的承受范围，如果那时候听你的，前些年艾丝翠德领灾荒的时候，我们怎么可能撑得过来！」
「希望原初女王大人能庇佑我们……」
「里安德卿呢？怎么不见他来？他身为给城防军调配补给的人，现在应该在这里才对，城防军现在的损失是多少？」
「昨天就没有看见里安德卿了。」
「听手下说，他昨天雇佣了车队和冒险者，不会是出逃了吧？」
「混蛋，关键时刻溜走。」
「还好女王大人及时赶回来，不然接下来肯定更棘手。」
这句话说完后，会议厅内逐渐安静下来。
手放在门把上的伊丝低下头，看向比自己稍矮的安德烈亚。
「现在进去吗？」
安德烈亚沉默了片刻，艰难的点点头。
「……嗯。」
虽然不想开门，但这是安德烈亚身为女王所必须面对的命运，双手变的沉重起来，伊丝缓缓推开大门。
守候在门内的传令兵大声宣告。
「女王大人与伊丝公爵大人到！」
如同触发了某个开关，原本安静下来的贵族们开始议论纷纷，安德烈亚与伊丝则顶着贵族们各式各样的目光，一路走在议桌的最上位，伊丝直接坐在了原本依蒂丝的位置。
深吸了口气，安德烈亚一反之前的怯懦，以充满威严的语调开口。
「让你们等候多时了，斐特卿，把现在的情况汇报给我。」

第四十四章 摇摇欲坠之物

以安德烈亚的问话为开始，议会终于回归正轨。
被安德烈亚叫住的斐特从座位上起身。
「回女王大人，城防军总共七千人到目前折损在两成左右，其中大部分为伤者，只需修养一段时间便可重新踏上战场，不过……」
仿佛觉得不便说出口，斐特面露难色，安德烈亚微微颔首。
「说下去。」
「女王大人，臣以为守城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我们可以借用防守优势以少胜多，但时间长了以后，难保不会出现问题，如果叛军从王都两翼进攻另外两片领地，王都会成为一座没有支援的孤城。当务之急是找到重创叛军的方法，从眼线回报的情报看，这些叛军有西边的诺塔帝国支持，战争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之所以提到西边的诺塔帝国，是想暗示安德烈亚，这些叛军不单单是血族的人，借此让安德烈亚早点下定决心，宣布对方是必须得到惩戒的谋反者吧，只有制造共同的敌人，才能让己方团结起来。
伊丝面不改色的观察着议桌上的贵族，这些贵族中绝大部分面带灰暗之色，要么低头在想别的事情，要么与其他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神色间满是焦急。
这部分贵族根本靠不住。
内心升起如此想法，这些贵族现在不是在想携带家产逃到安全的地方，就是在思考要怎样才能博取希拉里伯爵的欢心，对于没有参与过战争的贵族，通常新王不会特别为难他们，甚至会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让他们依旧保持现在的职务，在他们心中，不论谁来统治血族都一样。
安德烈亚沉默片刻，脸上的威严神色少了几分。
「对于来犯的希拉里伯爵，诸卿有什么好的意见击退他们？如果把周边领地直属于王室的军队调集到王都——」
「万万不可，女王大人，如果周边领地也失守，王城会变成叛军的囊中之物啊！」
「臣以为应当先打开王都的太阳帷幕，以此延缓守城士兵的压力，女王大人，如果以阿尔维尔之塔为矛，现有的城防军为盾，此消彼长之下，便能慢慢削减叛军的兵力，只要撑到冬季封冻的时候，没有足够防寒手段的叛军只能撤退回弗拉基米尔领，而我们则可以利用整个冬季的时间招募士兵，扩充军队。」
一名身着铠甲的贵族说完后，另一名贵族立即附和。
「而且冬季期间，我们还能派人鼓动弗拉基米尔领内的拥王势力，让他们破坏道路、袭击粮仓，等到来年春季时，将艾丝翠德领牢牢握在手中的我们拥有充沛粮食，而因为我们断绝了送往其他领地里的粮食渠道，叛军的士兵无法得到补给，即便他们有帝国支持，在粮食渠道需要穿越大半个血族的情况下，付出的成本也将高到难以长时间维系。」
「我赞成。」
「啊啊，我也赞成，不愧是长期参军的艾德蒙奇子爵，一下就想到应对叛军的方法。」
「呵呵……只是拙见而已。」
一时间，整个议会的氛围放松许多，部分贵族脸上开始浮现笑容，唯一没说话的人只有安德烈亚。
伊丝在内心摇了摇头。
名为艾德蒙奇的子爵提出的建议只是看上去可行，里面有太多理想化的地方，能引动阿尔维尔之塔的人只有身为国王的安德烈亚，艾德蒙奇子爵的做法完全建立在安德烈亚能无视人命，直接启用阿尔维尔之塔发动大范围攻击魔法的前提上，但很明显，就算让安德烈亚把自己交给叛军，安德烈亚都不会用阿尔维尔之塔轰杀同类。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觉得安德烈亚十分愚蠢，但在知道了安德烈亚内心所想以后，就只是心生无奈。
正如安德烈亚原谅自己抢走她项链时所说的，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而放弃另一部分人，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为了守住王都而亲手杀掉血族的子民，安德烈亚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
即便最后受伤的人会是她自己，她也无法痛下杀手。
「只能承认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么……」
伊丝小声重复了一遍安德烈亚原谅自己时说过的话。
安德烈亚无法做出选择，所以只能顺应事情的发展。
自己可以说这是错误的吗？
如果这是错误的，自己便不应该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不能因为安德烈亚原谅自己抢走项链的行为，所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成为旁观者，倘若自己没有抢走安德烈亚的项链，安德烈亚便可以借用伊芙琳的智慧，让局面变的不那么糟糕。
自己和那些叛军一样，也损害了安德烈亚的利益，而安德烈亚的对待他们的态度和当初对待自己时一样，没有谴责或者怒骂，只是接受并理解了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安德烈亚的为人，如果安德烈亚是个普通人，那么她将被歌颂为圣女或者天使之类的存在，可惜她身为血族女王，合适的性格被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上，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悲剧结局。
如果没错的话，安德烈亚其实在等待叛军攻下王都，然后对叛军投降吧，她只是在等待故事结束，然后接受结局，但安德烈亚知道不能把投降的话直接说出来，明明想好了结局，却还要配合贵族们想着如何反攻——实在太让人悲伤了。
自己要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吗？
倘若自己是可以亲眼看着女孩跳入火坑并且面不改色的人，伊丝这个存在便等于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如果名为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的女孩在这场议会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投降、然后被叛军羞辱，自己的良心将永远不会放过自己。
更重要的是，自己想帮助安德烈亚，难道还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东西吗？
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水流从高处流向低处。
在贵族们畅谈着如何打退叛军的时候，伊丝以指节轻敲了敲桌子。
「诸卿，我有几个疑问。」
虽然伊丝是被安德烈亚亲自授予的公爵，并且可能还拥有王室血脉，但由于在贵族们眼中属于暴发户贵族，所以在贵族中的评价并不高，贵族们纷纷对伊丝投来皱眉表情。
名为艾德蒙奇的子爵面露不悦。
「公爵大人请讲。」
「首先是关于艾德蒙奇子爵刚才说的，以阿尔维尔之塔为矛，城防军为盾，支撑到冬季大雪时候的说法，现在才刚刚孟秋，斐特卿之前说过，叛军背后有帝国暗中协助，姑且不谈我们想得到的事情敌人也能想到，他们不会任由战争拖到冬季到来，首先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以我们手中的现有兵力，真的能支撑两个多月的时间吗？」
「只要在白天开启阳光帷幕，夜晚以阿尔维尔之塔攻击靠近的叛军即可，守护王都的城防军里有王室近卫军团，近卫军的士兵素质大家有目共睹，不能把他们当做普通士兵看。」
「就是就是，不说近卫军团，光伯里斯大人，就能迎击千人的军队。」
虽然知道在大家兴致高涨的时候唱反调会引起所有人不满，但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艾德蒙奇的战术只是理想化的产物，根本没有可行性，坐在这里的贵族是没有别的方法，才会把艾德蒙奇这个看起来可行的方案当做救命稻草。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比起逃难或者拥护新的王，当然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更好，谁能肯定未来的日子比现在好过？
「安德烈亚，阿尔维尔之塔发动一次攻击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发动第二次？」
被伊丝提到的安德烈亚肩头一跳，稍显怯懦的回答。
「母亲大人说过，威力最大的一击使用以后，至少要修养一周才能使用第二次……考虑到不能让地脉魔力枯竭，间隔时间只会更长。」
「不能用威力小一些的攻击吗？」
一名贵族提问道。
「可以，但调整阿尔维尔之塔内的魔法阵需要时间，如果把术式调整为威力较小的攻击以后，再想要恢复大威力的术式，期间花费的时间需要用天计算。」
换言之就是，如果在此期间需要足够威力的攻击的话，就不要再指望阿尔维尔之塔。
贵族们陷入短暂沉默，谁也无法肯定这三个月里不会遇见需要用到大威力攻击的时候。
在此基础上，伊丝继续追击。
「而且敌人既然知道我们有阿尔维尔之塔却依旧选择进攻，说明他们有应对阿尔维尔之塔的方法，应对的方法只有两种，第一是他们掌握了能够抵御阿尔维尔之塔攻击的强大魔法，第二则是解决掉控制阿尔维尔之塔的人。
说到底，既然叛军得到诺塔帝国的帮助，他们在进攻上的力量肯定只强不弱，据我所知，帝国手中拥有一种名为『帝国恩赐』的水晶，这种水晶被捏碎后，可以召唤出相当于绯金级魔物的强大召唤物，只需几次攻击，便可摧毁城墙，如果仅仅依靠数倍少于敌军的城防军就想撑到冬天，诸卿最好还是收回美梦，叛军有超过七万人，我们手里只有不到七千名士兵。」
「公爵大人，我能明白您刚刚成为公爵就想受人瞩目的心理，但现在国事更加重要，打击己方的自信心究竟有何意义？」
「什么帝国恩赐，根本是危言耸听！」
已经病入膏肓了么……
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哪怕是毫无根据的流言，只要相信流言里的说法，人们也会捕风捉影的去找可以让自己觉得「嗯，是的，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依据，哪怕有人对他说事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不想相信的东西。
伊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你们不相信是你们的事，事实就像我说的那样。奉劝诸卿还是多想想其他应对方法，我和诸卿不同，我在王都既没有职务也没有家产。」
所以即便遭受损失也是你们的事。
虽然说的有点过，但气气这些贵族可以稍微缓解自己心头的怒气，自己坐在这里是为了安德烈亚，这些贵族的死活和自己无关，如果不是不想看到安德烈亚走向末路，自己早就离开王都这个阴沉沉的地方，去人类世界观光。
和想象中一样，贵族的眉毛统统竖起，涨红着脸，一副准备唇枪舌战的样子。
「到此为止，」在争吵即将开始的时候，安德烈亚大声叫停，「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听诸卿的意见，如果没有其他更好方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我赞同艾德蒙奇子爵的建议。」
「我也支持艾德蒙奇子爵，这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方案。」
……
直到会议结束，依旧没有新的建设性意见出现，和伊丝想象中一样，最后演变成了唇枪舌战，虽然大家都赞同艾德蒙奇子爵的方案，但在一些细节的地方却出现分歧，比如有的贵族认为，在叛军撤退的时候，应该派出部分士兵出城追击，而另一部分贵族则认为，己方应当固守城池，不能冒进，然后以此为开头，会议演变成无法收拾的舌战。
甚至连安德烈亚很长时间没有发声，低着头缓慢离场都没发现。
在这些贵族眼中，安德烈亚其实没有多重要吧，跟随安德烈亚离场的伊丝内心一沉，如果不是安德烈亚掌握着阿尔维尔之塔，身边又有一批像伯里斯和奥古斯汀那样拥护她的人，安德烈亚的权力早就被身边贵族架空。
两人沉默的走在城堡走廊里，大抵是大家都因为王都被叛军进攻，所以早早逃难的缘故，原本到处是侍女与士兵的城堡现在异常安静，很少看见侍女与士兵不说，即便遇见他们，他们也不再停下来低头行礼，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的女王。
加上远处隐约传来的号角声，整座城堡——或者说整个王朝都给人一种摇摇欲坠，风烛残年的感觉。
几步追上埋头走路的安德烈亚，由于看不见安德烈亚的表情，伊丝只能尝试着问。
「还好吗？」
「嗯……」
有气无力的声音，安德烈亚没有抬头，很有活力的粉色披肩双马尾现在颇为灰暗，如同头顶上阴沉沉的天空。
伊丝的手伸向安德烈亚肩膀，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很久没有出现的人影出现在伊丝眼前。
奥古斯汀。

第四十五章 破灭时刻

「奥古斯汀？你怎么在这里？」
此前在经过学院的时候，伊丝就从全知地图上发现奥古斯汀与希拉里伯爵家的人有接触，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伊丝开始怀疑奥古斯汀的为人，在育幼院之所以特意去找后街的奥古斯汀，就是为了跟踪并调查奥古斯汀究竟有什么打算，结果看到丧失人性的一幕。
「我是女王大人的导师，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公爵大人很有趣呢。」
「是么。」
将安德烈亚挡在身后，伊丝瞥向全知地图，奥古斯汀身边没有其他人埋伏，不用担心安德烈亚会被偷袭。
缓步走到伊丝面前，明明王都已经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奥古斯汀的动作里却没有丝毫焦急，虽然一贯的温和笑容在此刻消失不见，但颇有余裕的感觉还是让人觉得不妙。
躬身向伊丝行了一礼。
「公爵大人，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单独对女王大人说，可否请您稍等片刻？」
没有将疑虑表达在脸上，伊丝面不改色的婉拒。
「现在是非常时期，相信奥古斯汀阁下也知道，如果安德烈亚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谁都担当不起，既然伯里斯把保护安德烈亚的任务托付给我，我就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如果奥古斯汀阁下的话很重要，一定要现在对女王大人说的话，保密起见，我只能建议奥古斯汀阁下与安德烈亚通过书写交流。」
停顿片刻，伊丝刻意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是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我身为护卫，在场并没有什么不妥。」
奥古斯汀究竟打算做什么？
这是伊丝一直没能弄懂的地方。
如果奥古斯汀与叛军勾结，意图让叛军登上王位，他早就有很多机会能够处理掉安德烈亚，他不仅有安德烈亚导师的身份，还被安德烈亚给予了相当多的信任，只要他想，哪怕安德烈亚有阿尔维尔之塔的加护，他也只需在安德烈亚反应过来之前动手便能避免麻烦。
但奥古斯汀并没有这么做，甚至现在孤身来到王城，但凡是头脑健全的反叛者，都不应该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径。
是要告诉安德烈亚有关叛军的秘密，奥古斯汀其实一直是间谍？
同样没有这种可能。
倘若奥古斯汀是间谍，他为什么不向安德烈亚汇报叛军即将攻占弗拉基米尔领的消息？
不清楚奥古斯汀的真实目的，伊丝只能选择委婉却不退半步的说辞。
奥古斯汀犹豫了片刻，目光停在伊丝后面的安德烈亚身上。
「你真的要听吗？」
「不是我要听，而是我必须保护安德烈亚的安全。」
「……好吧，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东西，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对安德烈亚说一件事。」
似乎察觉到即将发生重要的事情，一直低着头的安德烈亚抬起视线，充满迷惘的金色眼睛呆呆的看着奥古斯汀，仿佛奥古斯汀只是一个陌生人。
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的奥古斯汀怔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摘下眼镜，露出其下充满意志的锐利眼角。
「阿尔维尔，投降吧。」
「……？」
回应奥古斯汀的只有呆愣与惊愕，安德烈亚满是迷惘的眼睛里逐渐恢复神采，不过却因为奥古斯汀的冲击没能立即回答。
奥古斯汀重复了一遍。
「投降吧，阿尔维尔。王室无法抵挡叛军，王都被攻下是迟早的事，与其继续被女王的身份折磨，不如早日结束这一切，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奥古斯汀，你……」
「奥古斯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伊丝替安德烈亚把没说完的话补完。
「我知道，不如说我比任何人清楚我在做什么，事到如今，我可以对任何一个神明起誓，除了我即将说出来的事情以外，我从未在阿尔维尔面前刻意隐瞒过什么。」
「在阿尔维尔把我从第十一代希拉里伯爵手中保护下来的时候我就发誓，我将追随阿尔维尔直到灵魂磨灭的一刻，因此我比任何人都珍惜阿尔维尔，记录着她成为女王后做所的一切——在贵族的泥泞间挣扎，看着她想尽办法为子民谋取更好的生活，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这是徒劳的。」
「阿尔维尔天使般的性格注定无法成为女王，阿尔维尔有更适合她的角色，成为普通人，甚至成为血族中的圣女，比起做真正的领袖，阿尔维尔更适合引领人们的精神，只要是在阿尔维尔身边待过的人，都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公爵大人也不例外吧？」
奥古斯汀的话令伊丝陷入沉默，正如奥古斯汀所说，自己从初次见到安德烈亚的时候就觉得，安德烈亚比起女王，更适合成为圣女。
「在我刚刚被阿尔维尔拯救的时候，我一心想回报阿尔维尔，为她排忧解难，在她低落的时候给予宽慰，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建言献策，即便是替阿尔维尔偷偷变卖王族的所有物，我也一样做过，那时候我以为，只要阿尔维尔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她和我这个后天的努力者不同，她是生而为王的人。」
如同在回忆过去，奥古斯汀顿了顿。
「但是我错了，不论阿尔维尔怎么努力，最后都只会给自己招来痛苦，她无法做出抛弃一方，留下另一方的选择，所以一切以他人为出发点的考虑，最终会令她自己受伤，身为唯一的王室，连买自己领地里的东西都要犹豫很久，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奇怪对吧？但这是事实，我想让阿尔维尔远离这些痛苦，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强烈渴望着，到了无法冷静，不能休息的地步。」
「直到有一天，梳理完贵族议题的阿尔维尔对我说，比起女王，她更适合成为普通人，直到那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为什么阿尔维尔会承受这些痛苦？为什么她不得不面对贵族刁难？为什么她不能得到自由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女王的身份，只要阿尔维尔还坐在女王的位置上，她就一定会面对这些苦难。」
奥古斯汀深吸了口气。
「所以，不做女王就好了，带阿尔维尔逃跑只是权宜之策，只要她身上还有女王的包袱，她就一定无法得到幸福，所以必须有人改变血族，让新的王登上王座，那样阿尔维尔便只是一介平民，拥有了可以追求幸福的权利。」
「疯子……」
不用继续说下去，伊丝也能猜到奥古斯汀究竟做了什么。
他要推翻整个血族，把安德烈亚赶下王位，他的目的不是成为王，而是把安德烈亚从王座上拽下来，乍一看或许会让人觉得具有牺牲精神，但这无疑是扭曲的、病态的存在。
已经彻底坏掉了。
伊丝的低语令奥古斯汀脸上浮现疯狂之色。
「没错！我就是疯子！为了阿尔维尔的疯子！如果我没有疯掉，现在就不会一个人站在这里，你可以憎恨我，也可以把刀指向我，我或许会死在这里，但血族一定会被推翻，阿尔维尔将得到幸福！和你们这些被常规束缚的平凡人不同，我拥有信仰！我有无可动摇的东西！你们无法理解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奥古斯汀向前踏出一步，朝安德烈亚伸出手。
「阿尔维尔，投降吧，我不想看见你再痛苦下去，今后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去寻找与你心意相通的伴侣，我将成为新的血族之王，不论你在哪里，我都真心祝福你得到幸福！」
「……」
回答奥古斯汀的只有沉默。
不是安德烈亚没有听进去，正因为安德烈亚知道奥古斯汀在说什么，所以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咬牙关，十指死死扣在伊丝手臂上。
一定很难过吧。
一定想怒骂出来吧。
但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发起战争并且将自己赶下王位的人是自己最信任的亲信，假设这可以冠以谋反与不忠的罪名，那么再加上『发起战争的目的是为了给予自己解脱』的前提，还能再一口咬定是不忠与谋反吗？至少直到最后，奥古斯汀都希望安德烈亚得到幸福。
荒谬的现实。
却必须要接受。
没有催促安德烈亚，奥古斯汀静静等待着答复。
同样等待着的人还有伊丝，既然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是因安德烈亚而起，安德烈亚应该会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吧，会想着如果不是她任性的对奥古斯汀说了不该说的话，战争便不会开始，如果她不那么优柔寡断，奥古斯汀便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因为自己的责任导致超过万人丧生，数以十万计的人流离失所，倘若是战争狂，这些数字会成为他洋洋得意的勋章，但对安德烈亚而言，这无疑是直插心脏的尖刺，郁郁而终或者直接精神崩溃都毫不奇怪。
如果早些带安德烈亚传送离开就好了。
现在懊悔也为时已晚，伊丝只能等待安德烈亚的答复。
额头顶在伊丝手臂上，安德烈亚没能抬起头，牙关因为用力过度而渗出血液，全身微微颤抖着，如同用尽了全身力气般，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奥古斯汀是叛军首领……？」
「是的。」
「……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王都……我们……没有认识过……」
「不可能，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就此放弃只会前功尽弃，阿尔维尔，王位究竟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地方？你不是在意权力和虚荣的人。
成为普通人，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在即将得到的时候退缩，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给予你自由，甚至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回来找我，我将给予你一笔花不完的财富，让你肆意挥霍，救济穷人也好，建立育幼院也好，我都会支持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那就带着你的人走！」
声嘶力竭的，近乎嘶吼的声音。
从未见过安德烈亚这副模样，恐怕连安德烈亚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吧，但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伊丝微微侧身，将手搭在安德烈亚肩膀上，即便安德烈亚的脸被披散开的粉色长发挡住，自己也能猜到安德烈亚现在是什么表情。
痛苦的、绝望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鼻涕和泪水模糊成一片的模样。
沉默了许久，奥古斯汀眼中流露不忍之色。
「……对不起，阿尔维尔，让你露出这副表情，但我发誓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我会赶快结束这一切。」
同样紧紧攥着双手，奥古斯汀快步离开城堡。
没有阻止奥古斯汀，伊丝看着奥古斯汀一步步离开，不是伊丝不想或者不能阻止，而是就算在这里拦下奥古斯汀也毫无意义，如同奥古斯汀自己说的那样，就算在这里杀死奥古斯汀，叛军也必定会攻下王都，既然奥古斯汀的目的不是成为王，而是要把安德烈亚赶下王位，那么他就一定安排好了接替他的人，不论是谁，只要能把安德烈亚赶下王位，他的目的便已经达成。
轻轻呼出口气，伊丝转过身，面对安德烈亚。
后者依旧低着头，以带着哭腔的低声轻声呼唤。
「伊丝大人……」
「嗯，我在。」
仿佛在努力克制着话语中的哭声，安德烈亚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艰难的抬起头，俏丽的脸庞早已被泪水打湿，顺着嘴角溢出的血液异常刺目。
「我……如果我投降的话……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就结束了？」
比起在对自己说话，更像是无助的人在乞求神明降下神谕。
既然叛军头目是奥古斯汀，那么只要投降，就可以让人民免于战争之苦，同时安德烈亚也不会再被女王的身份束缚，看上去一切都好。
没等伊丝回答，安德烈亚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眼中的泪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相反，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落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和五官一起逐渐扭曲，到最后伊丝甚至很难听清安德烈亚在说什么。
「我不想再和这些事情有纠缠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王……我没有能力承担这些……战争也好，阿尔维尔的名字也好，为什么遭遇它们的人是我？到最后连这场战争也是由我引起？我只不过是想像普通人一样，只用去想明天要做些什么就好了，只用努力让自己和大家开心起来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看贵族的争斗，为什么要变成被人崇敬的样子，为什么最后连奥古斯汀都变成这副模样……我……我……」
低低的啜泣。
安德烈亚双手掩面，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安德烈亚做错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错，又什么都错了，合适的人坐在不合适的位置上，最后变成了现在的结局。
但是，现在讨论这些是无意义的，比起对错，伊丝现在只在意安德烈亚，她上前一步，就像当初安德烈亚原谅自己时那样，伊丝抱住安德烈亚，将安德烈亚拥入怀中。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其他人。」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安德烈亚什么都没有了的话，这里，」松开安德烈亚，伊丝指着自己胸膛，「——你还有我。」
「伊丝大人……」
「我说过了吧，不论遇见什么，我都会待在安德烈亚身边，那时候我没有加上期限，现在我可以告诉安德烈亚，这个期限是直到安德烈亚觉得足够了之前，我都不会离开。」
伊丝的话令安德烈亚微微睁大噙满泪水的金色眼眸，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仿佛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伊丝拍了拍安德烈亚肩膀，故作轻松的说。
「要是被仆人看到就麻烦了，之后的事情先去房间里说，我的实力或许比安德烈亚想象中要强得多。」
说完以后，伊丝双手稍微用力，准备把安德烈亚拉起来，但安德烈亚并没有配合站起身，而是低垂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过了足足半分钟后，安德烈亚才终于起身，擦了擦眼泪，双手绕过伊丝身体两侧，轻轻抱着伊丝。
「……我想离开这里。」
声音不是很大，但却异常清晰。
伊丝停顿了片刻。
「离开这里吗？」
「……去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我……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些了。」
「是么。」
轻呼了口气，伊丝抬起头，看向直指苍穹的阿尔维尔之塔。
安德烈亚是生而为王的人，如果带走安德烈亚，笃信女王的血族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战乱不断，只不过，自己能无视安德烈亚的愿望，强迫安德烈亚留在城堡，继续做她的女王吗？
答案是不能。
每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并不相同，如果让自己在安德烈亚的生命和大半个血族的命运中做选择，自己会选择安德烈亚，虽然未来自己或许会后悔，或许会觉得「如果当时那么做就好了」，但不论何时，挽救安德烈亚才是真正无愧于心的选择。
伊丝点点头。
「……好吧，我会带安德烈亚离开这里，不过安德烈亚应该有很多东西要带走，先回去准备必要的个人物品，衣服、装饰品、做糕点用的工具，金币可以不用，但尽量不要遗漏下以后会用到的东西。」
「谢谢……伊丝……大………人…………」
仿佛力气用尽了般，安德烈亚点头的力量异常微弱，然后，如同紧绷的弦突然断掉了那样，安德烈亚突然闭上双眼，整个人软倒在伊丝怀中。
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经历了那样大的感情波动后，安德烈亚早就该倒下，之所以撑这么久，只是在等自己的承诺。
横抱起轻到仿佛没有重量的安德烈亚，伊丝径直走向安德烈亚的寝宫，将安德烈亚放在床上后，将全知地图的搜索范围开到最大，找到目标，直接启用『高阶传送』。
那么，在稍作休憩前，先做一些准备吧。

第四十六章 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上）

快让人喘不过气的重负。
如同巨石压在胸口，不论怎样拼命呼吸，都没有一丝气体涌入肺部，惊慌涌上心头，在窒息威胁下，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仿佛即将溺水的人，毫无规律的拨弄着四肢。
然后猛然苏醒。
是梦。
也不是梦。
胸口大幅波动着，安德烈亚的目光开始聚焦——与王城不同，这里是以木头支撑的简陋天花板，房间里只摆了床、一张小桌和一个矮柜，不仅地上没有铺毛毯，四周甚至连挂画、花瓶以及西洋剑这类装饰品都没有，能够赞扬的地方只有寥寥几个，房间还算干净，床的侧面有一扇窗户，以及窗户旁摆着屋主精心打理过的插花。
「啊……」
看到这朵花以后，安德烈亚终于从之前噩梦带来的冲击里回过神。
这是自己的房间，同时也是伊丝的房间，插花是自己从花田里精心挑选出来，小心翼翼打理的装饰品，至于这间小屋，则是前不久花掉几乎所有积蓄买下的资产。
「梦……么……」
起床后的声音有些沙哑，感到不太舒服的安德烈亚掀开被子，穿上棉质拖鞋，一边打哈欠一边走向屋外，和王城不同，这间小屋没有专门用来洗漱的地方，所以只能从井里打好水，自己到屋外洗漱。
已经过去两年了。
离开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记不太清楚，或许伊丝——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妻子？也不对，丈夫？总之就是那种关系，想到这里，安德烈亚的脸开始变红，最近自己一到晚上就没有节制的向伊丝索取，甚至在几天前从药师那里知道，伊丝有了两人的后代。
「绝、绝对不是我的错……」
低声喃喃着，安德烈亚羞于见人的双手捂住脸，那种药自己原本打算给伊丝吃，然后由自己孕育后代，结果自己却因为一种叫做酒心巧克力的东西醉酒，吃掉药丸不说，还顺势推倒了伊丝。
伴随嘎吱一声，安德烈亚推开木门，眼前是一片即将收割的金色麦田，在清晨阳光映照下，炫目的光彩与晨风吹起的麦浪一起，一望无际的感觉让人无法自已，加上混杂着麦穗芳香的空气，安德烈亚的大脑变的清醒许多，
「伊丝大人也有错……」
如果伊丝那时候拒绝自己的话，繁育后代的人就应该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安德烈亚猛地摇了摇头，双手用力拍在脸上，发出啪的一声。
「以后就是父亲了，要努力想方法赚钱才行！」
「安德烈亚？在做什么？」
「啊！」
伊丝的突然出现让安德烈亚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因为刚刚从集市上回来，伊丝一只手抱着纸袋盛装的面包，另一只手提着铁桶——那大概是牛奶。
此外，由于两人全部回归普通人生活，所以现在既没有奢华的礼服，也没有看上去很值钱的装饰品，和其他平凡人一样，只是普通的亚麻制衣服，唯一可以拿出来说的地方依旧只有干净。
安德烈亚连忙上前接过伊丝手中的东西，但却被伊丝用怪异目光躲开，安德烈亚着急的解释。
「伊丝大人，我说过这些事情以后由我来做吧！」
「嗯，是啊，怎么了？」
「可您怎么又去集市上了？」
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伊丝先是将手中的铁桶放在地上，然后把总是飘到前额的银色发丝拂到身后——以麦田作为背景，哪怕现在伊丝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也漂亮的犯规了。
安德烈亚稍微看呆了一瞬。
「起来的时候看到安德烈亚还没醒，所以就习惯性的去集市了，顺带把圈里的鸡和牛卖掉，换成金币。」
「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安德烈亚下意识瞥了眼伊丝的腹部，虽然毫无起伏，但里面确实有自己的血肉，想到这里，安德烈亚的脸颊再次变红起来，声音也小了许多，「以后……以后我会早起的……伊丝大人不要再做辛苦的事情了。」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安德烈亚没问题吗？现在光是扫除、洗衣服、做饭就忙得不可开交，再把农活也接过去的话，身体会吃不消啊。」
「没问题！我还能做！」
一把将伊丝怀中的面包抢走，安德烈亚颇有干劲的开始今天的第一项工作——做早餐，现在家务完全由安德烈亚包揽，伊丝只负责挣钱，虽然偶尔很辛苦，但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
就像弹琴时错按一个键，又仿佛一段话里少了一节起承转合的内容，安德烈亚停顿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充满干劲的微笑，急匆匆回到屋内，干净利落的准备起早餐。
奶酪、被培根卷起的切片竹笋和鲜菌、煮沸的牛奶以及伊丝从集市上买回来面包。
从准备到端上小桌，安德烈亚只花了不到一刻钟，回荡在朴素小屋中的食物香气让人胃口大开，不论卖相还是口味都异常豪华，以至于坐在餐桌上的伊丝心生疑惑。
「今天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诶？」系着围裙，任由粉色长发披散在身后——以前的双马尾被安德烈亚认为不够成熟，所以现在放下来变为长发——手中拿着木勺的安德烈亚歪了歪头，「伊丝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的早餐很豪华啊。」
「因为伊丝大人有小宝宝了，所以不止今天，以后每天都是这样丰盛的早餐哦~」
「欸……」伊丝稍显苦恼，也可能是郁闷的咬着餐叉，「开销又变多了。」
「那是我要担心的事情啦，伊丝大人今后的任务是照顾好自己。」如同飞鸟划过水面，安德烈亚在伊丝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接着面带红晕的坐在伊丝对面，「我已经想好了，直到来年秋季结束，伊丝大人都要好好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安德烈亚是会限制妻子行动的丈夫啊。」
伊丝的调侃令安德烈亚眉毛可爱的竖起。
「才不是！是因为伊丝大人总喜欢乱来，所以我才这么说的！」
「是是，」不由得笑出来，伊丝咬下一口煎好的培根——口感恰到好处，接着仿佛想起来了什么般，含糊不清的说，「说起来，我要生的可是王室血脉啊，总觉得负担变重了。」
「还不是怪伊丝大人突然给我吃那个叫酒心巧克力的东西……」
安德烈亚忿忿的咬着面包，虽然成为父亲的感觉也不错，但她原本是想体验做母亲的感觉。
伊丝苦笑道。
「我也没想到安德烈亚一点酒都不能碰啊，嘛，反正那种药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以后再让安德烈亚体验不就好了。」
「这、这种事情!」一想到晚上激烈到会让人脱力的事情，安德烈亚便害羞的说不出话，低着头，脸庞红到几乎要滴出水来，「太……太淫^乱了……」
「哈哈哈。」
伊丝不禁笑出声，而这样的景象每天都在上演。
轻快且温馨的每一天。
尽管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在盘子上的声音，但却丝毫不让人感到尴尬，有时两人还会相互用自己的餐叉投喂对方，仿佛坐在这里的吸血鬼并非纯种，而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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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前应该还有一更

第四十七章 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下）

把自己盘子里的培根切下一小块，安德烈亚将切下来的培根放到伊丝盘子里，由于安德烈亚吃的本来就很少，伊丝并没有客气，一口吃掉后，以十分平淡的语气说。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给安德烈亚举行过像样的婚礼，婚纱要白色的吗？还是血族传统的黑色？之前路过镇上服装店的时候，特别打听了一下，她们说要到城里才有试穿婚纱的地方，安德烈亚现在虽然还是小小的，不过只要出钱定做就肯定没问题，安德烈亚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可爱到值得让我四处夸耀啊。」
安德烈亚连忙摇头。
「不不，应该是伊丝大人穿才更好看，城里一定有适合伊丝大人的婚纱，要是随便浪费钱的话，让伊丝大人的营养缩水就不好了。」
「只要两人一起工作，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钱。」
「不行！」安德烈亚双手交叉在一起，比出叉叉的形状，接着眨了眨眼，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般，脸上浮现疑惑神色，「那个，伊丝大人，刚才我去后院捡鸡蛋的时候，发现鸡和牛不见了……」
「刚才不是说过吗？我卖掉了。」
「诶？卖掉？为什么？牛不是前天才买的吗？伊丝大人说既可以挤牛奶还能耕地，花了很大一笔钱才买下来。」
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安德烈亚，伊丝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摆出思索表情。
经过两年相处，安德烈亚知道，这是伊丝在思考该怎么撒谎的先兆，她站起身，走到伊丝身边，然后趁伊丝不注意，直接面对面的跨坐在伊丝大腿上，双手抱着伊丝脖子，鼻尖与伊丝的鼻尖碰在一起，金色眼眸直视伊丝的蓝色眼睛。
「不许撒谎哦。」
双唇贴在一起，不那么淫^靡,但又足够深情的深吻。
鼻息的温度变高许多，安德烈亚胸口不稳定的起伏着，虽然松开了伊丝，但视线并没有从伊丝身上移开。
「不然就惩罚伊丝大人。」
「如果刚才那算惩罚的话，我可是会不停撒谎的。」
「您太狡猾了！」
「是安德烈亚太可爱了，」说完以后，伊丝的目光移到天花板上，以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叙述，「那个，安德烈亚，其实不止家畜，就连房子我也要卖掉……」
「房子？为什么？」
话刚出口，安德烈亚便僵在原地，然后轻咬嘴唇，面色灰暗的缓缓点点头。
这是长时间以来两人养成的默契，卖掉房子代表的含义并不是没钱，而是她们不得不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否则战火就要波及到这里，如果不想被那些没有军纪的士兵宰割，她们就必须搬到血族的其他地方，两年以来，两人已经搬了超过五次家。
「……可以晚一些再走吗？我想和城里的那些孩子道别。」
「嗯，房子我已经找到下家，从镇上打听的情报，最多一周，那些叛军就会到我们这里，所以最迟也必须得在明天晚上走。」
安德烈亚立马从伊丝身上离开，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仅仅只花了一小时，安德烈亚便准备好一切可以带走的物品，这不是说明安德烈亚能干，而是因为经常搬家，安德烈亚已经知道什么东西需要，什么东西不需要。那些因为搬家而必须带走的东西，安德烈亚习惯性的将它们放在一起，所以打包起来时候十分干脆。
安德烈亚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手。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我现在去城里，会在天黑之前回来，午饭……啊，我现在就去做，中午的时候伊丝大人热一下就好了。」
说完，安德烈亚急急忙忙的跑向灶台，伊丝伸手拦住。
「不用准备午饭，我和安德烈亚一起去城里。」
「可是伊丝大人已经有小宝宝……」
「我在安德烈亚眼里到底有多弱不禁风啊，放心吧，至少现在没问题。」
伊丝拍了拍胸脯。
……
在准备好出门需要带的东西后，安德烈亚锁上门，呆呆的仰头看着仅有一层，没有任何优点的普通小屋。
尽管只生活了不到两个月，但这里却是诞生爱的结晶的地方，如果可以，安德烈亚希望永远住在这里，没有人喜欢总是搬家的生活，安德烈亚更是如此。
伊丝拍了拍正在失落的安德烈亚。
「不要发呆了，快去城里吧。」
「对不起，伊丝大人。」
明明应该让这时候的伊丝过上安稳生活，结果却不得不流离失所，恐怕不止今天，以后也会持续不断的一直搬家吧。
如果没有叛军就好了。
「什么什么对不起，要是耽误了时间的话，天黑前就赶不回来了。」
「嗯，不过伊丝大人得坐在马车上哦，我就算走到城里也没问题。」
至少得让伊丝过的稍微好一点。
伊丝皱起眉毛。
「哈啊？为什么我一定要乘坐马车，安德烈亚不得不走到城里？这是哪门子的虐待啊，如果安德烈亚要走到城里，我也要一起走过去。」
「可是两个人一起坐马车就要多花铜币了。」
「我——听——不——见。」
「唔姆……」
最终，安德烈亚还是向伊丝妥协，决定两人一起乘坐马车。
从小屋前往镇上租赁马车的地方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平时两人只需要一边看道路两边旺盛生长的麦田，一边做着会让路人感到忌妒的互动就能消磨过去，但今天却有了很大不同。
路边多了许多背着大小包裹，面色憔悴的人，他们中大部分为血族，由于伊丝和安德烈亚都是吸血鬼，在人类世界中很容易因为翅膀暴露，加上伊丝不想让安德烈亚折断翅膀，安德烈亚也不想伊丝因为自己折断翅膀，所以两人一直在作为血族最后净土的艾丝翠德领生活，路人大多是血族也十分正常。
没有心情去和伊丝做平时的恩爱互动，安德烈亚担忧的看着与自己走在反方向的人们。
「这些人……」
「全部是逃难者，我们也得加快脚步了。」
「他们不能继续住在这里吗？」
自己搬家是为了不被叛军盘查身份，但这些普通血族不需要担心。
「传言那些叛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加上里面还有帝国的人，他们会拿抓到的俘虏做实验，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他们吧。」
「怎么会……」
过去搬家时伊丝总是很快就做出反应，因此这还是安德烈亚第一次见到大批难民，安德烈亚下意识停住脚步，原地驻足。
一眼望去，逃难的队伍几乎看不到尽头。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愁苦表情，队伍里隐约混杂着小孩的哭声，有的人因为逃难很久，身上几乎没有钱财，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趴在路边乞讨，希望好心人施舍给他一些钱或者食物。
之后自己和伊丝也会加入到这样的难民里吗？
与其说之后，不如说『早就是』了吧，区别只有体面和不体面而已。
「怎么了？」
伊丝回头看向原地驻足的安德烈亚。
安德烈亚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
很快，两人走到小镇。
「马车已经卖完了？一个都没有了吗？我们出双倍的价钱，不，就算是没有挡板的马车都没问题。」
店主的回答让安德烈亚声音高了一调，但正在打包收拾东西的店主只是无奈的转过身。
「没有办法了，这位小姐，我已经把带不走的东西都卖掉，马也好，马车也好，全部被人买光了，这几天看到要打仗，镇上稍微有钱一些的人都来找我买马车逃难，小姐还是请回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以后，店主关上店门，径直坐上店外停着的唯一一辆马车，急匆匆的离开小镇。
「我们还是走到城里吧？」
伊丝试探性问道，安德烈亚却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叛军的话，自己就不会租不到马车了吧，或者说，连搬家都没有必要，自己可以和伊丝住在血族任何一个想待的地方。
原以为让伊丝带着自己离开王城可以远离烦恼，结果却是现在的模样。
自己比想象中自私的多。
突然，安德烈亚感到脸上一阵疼痛。
有人朝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小孩，投掷过来的东西是一颗石子。
「混蛋贵族！」
男孩一边叫嚣着，一边继续朝安德烈亚丢石子，安德烈亚下意识伸手遮挡，不过在那之前，伊丝一把拎起小孩衣襟。
「找死么。」
「贵、贵族打人了！妈妈……妈妈！」
哭喊了起来。
一为中年女性连忙跑到伊丝面前，面带谄媚的低下头。
「非常对不起，贵族大人，我家的小孩不懂事，他一定是看见您和这位大人的翅膀，把两位大人当成南方那些该死的叛乱贵族，还请两位大人能放过我家的孩子……这、这是补偿给您的金币。」
异常急切的，中年女性跪在地上，将一枚脏兮兮的，沾满汗水的金币送到安德烈亚面前。
没有理会中年女性，伊丝松开小孩，抓着安德烈亚的手臂离开，直到走了足够远的距离后，伊丝才终于停下，为了让安德烈亚振作起来，捏了捏安德烈亚的脸蛋。
「好了，不要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没有马车的话，我们还是走到城里吧。」
「……」
安德烈亚沉默着，没有回答。
伊丝再次问了一遍。
「安德烈亚？」
「……已经够了，伊丝大人。」
我知道的，这是梦境。
即便做的再像现实，哪怕在梦中度过了两年时间，梦境也依旧是梦境。
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这只是一场美好的幻觉，如果是现实，应该会比刚才所见的更加残忍，两年的时间里自己有很多机会去发现，但一直因为沉溺于幸福而刻意回避，今天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也正因为这是一场梦，自己才能庆幸，自己或许还有改变的机会。
如果逃跑以后的生活会是这副模样，逃跑究竟有什么意义？居无定所，生活拮据，这些自己都可以接受，但如果要使其他人也备受牵连——不止是这些逃难者，不止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人，更是为了带自己一起离开的伊丝，哪怕再自私的人，也不会愿意看到一直帮助自己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最开始自己还怀抱希望，觉得只要不去注意残忍的东西，就可以在梦中一直生活下去，但现在看来，自己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真的太软弱。
但也太让人庆幸了。
不去做选择，只是接受结局，一昧的逃避，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因为最多只是自己受一些损失，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但是，唯独现在不应该选择逃跑，自己早就明白，但却不愿意接受，因为一旦去思考就会下意识想到，过去那些支持自己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育幼院大家现在在哪？伯里斯又怎么样了？
更不用提逃跑以后的生活没有丝毫轻松可言，倘若要一直这样抱头鼠窜，不如从一开始就面对叛军，即便摔得粉身碎骨，也至少不会在未来感到后悔，换一种说法，假如现实里自己或者伊丝真的有爱的结晶的话，自己会觉得流浪下去的生活很好吗？
无法让人满意。
太不能让人满意了。
紧咬嘴唇，安德烈亚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除了怯懦和释然以外，还隐藏着一丝坚定。
「伊丝大人……让梦结束吧。」
这次换做伊丝沉默下去，安德烈亚露出惨淡的微笑。
「伊丝大人果然是温柔的人呢，现实明明应该比现在更残忍，您却只让我看到这些——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们，虽然很突然……不，早该有这一天，我该和过去的我告别了。」安德烈亚弯下腰，「谢谢您，伊丝大人。」
「……真的吗？」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我会永远逃避下去吧，普通人可以选择逃避，唯独我不可以，我是继承了阿尔维尔血脉的人……我的软弱会带给更多人悲伤。」
「但安德烈亚不适合成为女王，回到城堡以后又会变成过去的样子。」
安德烈亚摇了摇头。
「有选择了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不选择也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战争是因我而起的话，我就有结束它的责任，至于那些贵族……」安德烈亚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悲伤消失了许多，「母亲大人能做好，我也一定可以，而且，我只要结束战争就好了，等战争结束以后我再卸任，像这场梦里发生的一样，去和伊丝大人过普通人的生活。」
说到这里，安德烈亚苦笑起来。
「不过梦境里一直没出现的卡米拉小姐她们应该不会同意吧。」
「但以现在王城的情况，就算安德烈亚出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我有改变它的方法，我有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和佩佩很像。
现在的安德烈亚说不定真能做到。
如果可以，自己不想看到安德烈亚的改变，安德烈亚只要像原来那样子就好了，那个天真善良的，让人心生怜爱的安德烈亚，但这是不被允许的，身为女王，安德烈亚必须要成长起来，否则会一直痛苦下去。
伊丝忍不住发问。
「真的没问题吗？」
「嗯。」安德烈亚用力点了点头，接着朝伊丝招手，比出耳语的姿势，「最后我有一个愿望，伊丝大人可以听听吗？」
顺从安德烈亚的想法，伊丝俯下身，等待安德烈亚告诉自己答案，但回答伊丝的只是一个一触即走的吻。
「我喜欢您。」
啪咔。
整个世界开始崩塌，最先是远处的风景，接着是周围人，最后是伊丝与安德烈亚，如同玻璃被打碎般，一切化为碎片，轰然消失。
◇
猛然睁开双眼，安德烈亚从梦中醒来。
熟悉的天花板。
瑰丽古朴的城堡。
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从床上起身，伊丝和一个头上长有双角，身体异常魁梧的男性正站在房间里。
确实是梦么……
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内心还是忍不住升起失落。
不行，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抢在伊丝前面，安德烈亚一边揉着昏沉的脑袋一边开口。
「伊丝大人，这是……堕天使？」
「嗯，刚才安德烈亚的梦就是他的能力。」
「是吗……现在距离我睡着过了几天？」
「不到半天。」
虽然猜到不会很长，但安德烈亚还是感到吃惊，两年时间仅仅用半天就展现出来，绝对是相当夸张的能力。
「安德烈亚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要去失落之地。」
「安德烈亚已经知道了么……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吧。」
安德烈亚的衣服并没有被脱掉，所以不需要换衣服，伊丝走到安德烈亚身前，准备带着安德烈亚传送，另一边的拉哈伯以异常委屈的声音发问。
「我……我可以走了吗？」
伊丝挥了挥手。
「随意。」
◇
在传送魔法辅助下，两人来到失落之地，和上次来时一样，这里死一般的寂静，荒芜的平原上空被浓云覆盖，视野虽然开阔，但却看不到任何活物。
不死者隐藏在幻象中。
「不要离我太远。」
伊丝习惯性走到安德烈亚前方，但安德烈亚却摇了摇头。
「伊丝大人，交给我吧。」
没有丝毫犹豫，安德烈亚踏入幻象领域，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出现在眼前的直接是总数超过十万人的士兵，时光仿佛定格在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为首的第十代希拉里伯爵双目闪烁红光。
对生命漫长的不死者而言，从自己离开到回来的过程，仅仅只相当于几分钟吧。
「愚昧的冒充者！」
沙哑的声音里充满愤怒，希拉里伯爵率先将手中的长剑朝安德烈亚斩去。
「放肆！」
没有畏惧——也可能是被压抑着——安德烈亚以法杖正面接下希拉里伯爵的挥砍，与此同时，安德烈亚将腰间的翅膀张开到最大，以极富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宣告。
「我是血族之王，继承了阿尔维尔之名的阿尔维尔七世，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我现在命令你为我而战！」
「愚蠢！」
希拉里伯爵收回长剑，改劈砍为横挥，直奔安德烈亚脖颈而去，但安德烈亚提前以二阶魔法『黑暗之枪』击落希拉里伯爵的长剑，接着，以安德烈亚为中心，一层紫色光罩出现在众人视野。
『血之恩赐』
只有王族才能使用的魔法。
在希拉里伯爵呆愣的时刻，安德烈亚以法杖尖砸在希拉里伯爵脖颈上，伴随咔嚓一声，将其击倒后，一脚踩在希拉里伯爵胸膛上。
「协助我，战胜叛军，我将原谅你们当初背叛母亲大人的罪过。」
「……你……无法……解除……诅咒……」
「能原谅你们的人除了我，还有你们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妄图得到原谅，即便是神明，也不会宽恕你们。回答我！是跟随我离开这里，击退叛军，夺回你们身为贵族的荣耀，还是继续蜗居在这片背叛之地，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没有人回答。
但沉默只过了不到半分钟，以安德烈亚为中心，一个又一个不死者士兵单膝跪地，在铠甲的铿锵声中，低垂着头，朝安德烈亚行臣下之礼。
所有人向安德烈亚献上了忠诚。

第四十八章 女王降临（上）

当天空逐渐暗淡，太阳从远方平原收拢最后一丝色彩之时，站在城垛上的伯里斯闭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
「伯里斯大人，要开始了。」
一名副官装束的年轻血族低下头小声说。
伯里斯对副官挥了挥手。
「我知道，下去吧，命令第三梯队到第七梯队换防。」
「五个梯队……？」
副官的声音里充满迟疑，王都的防卫虽然由城防军与王室近卫军团共同组成，但实际上二者除了头衔以及实力上有些许区别以外，在指挥官以及军纪上并没有悬殊差距，王都的城防军同样由近卫军团团长伯里斯负责管理，加上士兵的日常训练伯里斯也经常亲力亲为，因此伯里斯不论在近卫军团还是在城防军中，都深得士兵青睐。
而其中梯队的说法，便是由伯里斯提出并执行的编制，每五百人为一个梯队，数字越靠前，综合实力也越强，由于守城战需要昼夜连续不断应付攻城军队，所以伯里斯便以原有的梯队编制，安排了一套既能抵御进攻，又不会让士兵过于疲惫的应对策略。
进攻方人数再多，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登上城墙，加上叛军害怕被阿尔维尔之塔一击全歼，双方已经从最初不计死伤的激烈肉搏，变成现在难熬的拉锯战。
数轮攻防之下，作为防守方的伯里斯彻底摸清了敌人的进攻规律，除了入夜的第一次进攻强度略高以外，其他时间只需两个梯队轮换防守便可完成守城的任务，因此像这样一次性派遣五个梯队共同防守，在副官眼中无疑是异常现象。
伯里斯的目光眺向正在排兵布阵的叛军军营，虽然血族靠北部的地区一进入秋季便容易起雾，但今天的视野条件相当好。
「他们的援军到了。」
「援军……？」
副官连忙看向伯里斯所指的位置，之前因为太阳还没有落山，身为中级吸血鬼的副官没能注意到，现在入夜后可以看到，叛军军营里突然多出一个黑黢黢的方阵，这是前两天没有的军队。
副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至少有两万人。」
「而且是装备精良，经历过多次战争的军队，这两万名士兵都装备了铠甲，其中还有一千名是重骑兵。」
「一千名！」
如果不是伯里斯说这句话，士兵一定会嘲笑对方无知，在这个缺乏高效冶铁方法的时代，任何一件金属制铠甲都得以金币计价，拿伊丝正在制作的鳞甲为例，如果把鳞片换成金属，加上其中复杂的工艺，一件至少需要四枚金币，而这还是没有附加魔法的类型。
重装骑兵装备的板甲虽然较鳞甲来说，制作工艺较为简单，但需要的铁锭却多到让人咂舌，加上需要再把骑士身下的战马也武装起来，装备一名重装骑兵的价格完全可以供养一个小队的普通步兵，而且除了金钱上的成本外，时间与人力成本也异常昂贵。
这个世界里步兵装备的武器普遍为长枪，而他们所用的长枪只会在枪尖部分用上金属，枪身完全由木头制成，因此自阿尔维尔六世陨落后，即便血族王室手中已经没有重骑兵这样的编制，王室也无力重组重骑兵军团。
副官的声音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那群逆贼手里怎么可能握着这样的军队！」
「应该是帝国派来支援叛军的力量，虽然我没有去过诺塔帝国，但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消息，自从经过上代诺塔帝国国王与新王执政后，诺塔帝国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比起教会，他们才是真正需要忌惮的敌人。除了之前我说的五个梯队，再把第一梯队也叫上来，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手中应该还握着别的底牌，他们不可能明知道我们有阿尔维尔之塔守护，还敢肆无忌惮的冲过来。」
「是。」
对伯里斯行了一个军礼，副官面带急色的跑下城墙。
与此同时，另一个备受瞩目，明明身处战场却还穿着礼裙的血族少女走到伯里斯身边，即便站在她身边的是王室近卫军团团长，少女也没有丝毫畏怯。
冷酷脸庞上浮现出好战的冷笑。
「怎么，害怕了？」
没有为依蒂丝的调侃动怒，伯里斯拍了拍佩剑，回以轻笑。
「稍稍。」
最初伯里斯并不看好这位贵族出生，又备受宠爱的佩西亚家独生女，但当依蒂丝以一己之力逆转一次差点失守的攻防后，伯里斯便改变了看法，依蒂丝无疑是既具备智慧，又拥有勇气与实力的人才。
如果陛下也有这样果决的性格就好了，伯里斯偶尔生出如此想法，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已经过去两天了，不知道陛下和那群贵族商量的怎么样。」
「城里的人不是说已经两天没看到女王大人了么。」
「我不相信陛下会逃跑。」
「是么，我也不相信，」依蒂丝撇了撇嘴，「不过我不是像伯里斯那样，相信女王大人的为人。」
「是相信陛下不会丢下自己的子民？」
「不，我相信的是……」话说到一半，依蒂丝突然停顿下去，精致如人偶的脸上闪过别有深意的笑容，「她不会丢下身边的人不管，虽然这让我想把她关进笼子里，但被救过的我没资格去说好管闲事的性格麻烦。」
「是说伊丝公爵大人么。」
「还会有其他人吗？」
依蒂丝的笑容令伯里斯一怔，联想到凯尔特城郊外的那一脚，伯里斯摸了摸下巴，朝城垛走出一步。
「但愿如此。」
WUUUUUUUU——
凄厉而绵长的号角声。
今夜的战斗开始了。
按照平时，叛军会先派魔法士兵对城头一阵轰炸，掩护后方步兵将魔力冲车与云梯推到城墙下，接着便是惨烈的肉搏，但依靠城墙自身铭刻的魔法结界以及守城巨弩、魔力炮，叛军在冲到城墙下之前便会损失过半，加上此次自己准备了六个梯队共三千人守城，敌人面临的损失只会更多。
只不过。
平原上的异动令伯里斯瞳孔一缩。
「那个是……什么……？」
巨大的、令人望而却步的石头魔物拔地而起。
全身由巨石组成，关节处被流动的绿色火焰连接，身高超过四十公尺，即便双方距离两公里，伯里斯也被对方的体型震慑，王都的城墙虽然有三十公尺高，但在这样的庞然大物映照下，也显得不值一提。
光是一脚就能踩死几十名士兵吧。
这样的魔物必须由自己亲自对付，伯里斯抽出腰间重剑，他之所以一直守在城头，就是为了抵御实力远超普通人的存在，在拥有魔法的世界里，高位的魔法咏唱者可以一击歼灭数千名士兵，所以必须要有同样的存在牵制敌方。
只要魔物进入五百码范围就立即出城战斗，石头魔物散发的气势虽然很强，但相比自己杀过的巨龙来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伯里斯在内心下定决心，不过石头魔物却并没有立即动起来，相反，最先动的反而是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叛军——数量是前几轮进攻的几倍。

第四十九章 女王降临（下）

「不对，他们没打算留手，这是他们手中的全部士兵，他们不是要拉锯战，而是全力以赴的总攻！伯里斯，让所有梯队都上来！」
「我知道！那个石头魔物交给我，依蒂丝大小姐去通知——什么！？」
话音刚落的瞬间，平原上再次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石头魔物，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石头魔物出现在守城方眼前，一共五个燃烧着火焰的石头魔物排成一排，如同某人按下了开关般，突然大跨步的朝王都奔袭。
看起来笨重的动作，实际上每一步都跨出超过二十码，速度快到让人咂舌，倘若让这样的存在撞上城墙，即便城墙上有防御结界，也会被撞出巨大缺口。
「该死的，」现在不是纠结叛军为什么握有魔物底牌的时候，伯里斯声嘶力竭的朝城墙两边大吼，「魔力炮！所有的魔力炮集中对付右边两只，左边的三只由我拖住！」
「这就是蕾菲娜说过的帝国恩赐么，伯里斯，最左边的那只我能拖住一段时间，你尽快解决剩下的两只以后过来支援我！」
「啊啊，拜托了！」
没有等待，伯里斯和依蒂丝跳下城墙，吸血鬼的翅膀虽然不允许他们飞行，但滑翔并不成问题。
必须在魔物撞上城墙之前削减它们的气势，这是现在的首要任务。
双手在重剑上凝聚力量， 53级的伯里斯驱动魔力飞行起来，直奔一只石头魔物的脖颈冲去，在蓄积了足够力量的情况下，伯里斯有信心一击斩断石头魔物的脖子。
但面对冲过来的伯里斯，石头魔物就像没看见那样，依旧毫无畏惧的朝城墙大跨步奔袭，沉重的身体每一步都会令大地产生蛛网状龟裂，剧烈的震颤以及轰鸣，不论视觉还是听觉上都给人带来强烈震撼，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城防军，在面对如此威胁下都忍不住双腿发抖。
被正面碾压一定死无全尸。
「展开防御结界！」
发出喊叫的士兵声音里带着惊恐，而以这名士兵的话为火星，守城方的恐惧被顷刻点燃。
「让那玩意过来我们都得完蛋！」
「把魔力炉充满！」
「魔力炉已经到极限了！」
「魔力炮启动！」
「等威力大一些的时候再放。」
但即便作为动力源的魔力炉临近饱和，士兵却还是拼命向其中注入魔力与魔核，对于渺小的存在而言，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获取一丝安全感。
「要炸膛了！」
「集中朝右边两只射击，魔力炮，放！」
轰轰轰轰轰！！！
以士兵的怒吼为开始，城头上的魔力炮一齐喷薄出让人恐惧的魔力光束，魔力炮不论何时都是战场上最具威慑力的存在，就连巨龙，在被毫无防备的正面命中后都会身受重创。
如果有人从上空俯瞰战场，一定会发现两只石头魔物被超过十道流光聚焦的壮观景象，庞大的魔力足以制造出魔力乱流，扰乱所有元素，阻碍一切魔法运转。
另一边。
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双手，伯里斯双手横举着重剑，在与石头魔物的距离拉进到不足五十码后，猛然朝石头魔物的脖颈挥出，饱含着魔力的一击足以将山峰劈开，迅疾的速度甚至制造出剧烈轰鸣的音障。
虽然不知道叛军为什么没阻拦自己，但他们一定会为之后悔。
「嗬啊啊啊——『五芒重击』！」
以重剑剑尖为中心，一个直径超过十公尺的巨大五芒星出现在平原半空，这是伯里斯抵达英雄领域后的最强魔法，同时也是他斩杀巨龙的最大依仗，虽然一击就会损耗三分之一的魔力，但威力却可以轻易将山岳砸成碎块。
然而，一切攻击的前提是能命中对方。
在魔力炮以及伯里斯的攻击即将命中石头魔物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道得意的稚嫩声音。
「中计了呢~永别了，『下级·空间跃送』。」
没有任何先兆，五只正在冲刺的石头魔物凭空消失，不论魔力炮还是伯里斯的『五芒重击』，全部击打在空气上。
如同下楼梯踩空了一级，伯里斯内心咯噔一声。
然后，下一秒，石头魔物重新出现在人们眼前。
代价是毁灭性的。
珊多拉将五只帝国恩赐传送到城墙前不足一百码的位置，与之前排成一排的站位不同，它们被珊多拉刻意安排成一列，攻击全部集中在城墙上的一个点。
同时，令人在心中发出惨叫的是，石头魔物的冲刺并没有因为传送魔法被打断，现在它们就像在平原上冲锋已久的重骑兵，即将撞在屹立千年的古老城墙上。
所有士兵汗毛炸立，大多数人因为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得动弹不得，只有极少部分士兵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甚至慌不择路的直接从三十公尺高的城墙上跳下，拼命想离开即将毁灭的城墙。
「要来了！」
「快逃！」
「不要慌乱！我们有防御结界！」
「那种东西不可能挡住的！」
轰！
第一声，如同发生地震，整座城墙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稳固城墙的防御结界发出刺目蓝光，所有人因城墙的动摇跌倒在地上，遭到撞击的城墙开始扭曲变形。
然后是第二次撞击。
轰轰！
连接两下，这一次不再是扭曲，城墙的防御结界早已因第一次撞击而破坏，现在的城墙如同没有穿着铠甲的士兵，全身赤^裸的暴露在重骑兵冲锋面前，如同溃堤的大坝般，垒砌城墙的巨石四散纷飞，逃跑的士兵连惨叫都没发出便被碾成肉块，城墙的上半段被撞出宽达三十公尺豁口。
没有给予任何反应机会，最后两只也毫不留情的撞上城墙，虽然它们身前还有三个同伴的尸体，但它们依旧没有任何停顿，惨烈的、直挺挺的撞上去。
轰——！
巨大的力量加持下，五只帝国恩赐轰然化为碎石，但与之一同的，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平原上的都市第一次露出了破绽。
伤疤般丑陋的，宽达五十公尺的豁口。
只要清理掉其上的障碍物，一直无处下口的叛军便可鱼贯而入。早已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叛军黑压压的军队立即改变行动方向，仿佛找到泄洪口的水流般，飞快朝豁口涌去。
亲眼目睹了一切，伯里斯的心脏瞬间揪紧，难以言喻的惊慌浮现在他脸上。
「不……快阻止他们……不然就来不及了，不！！！」
「到此为止，以阿尔维尔之名，——『极光之障』。」
凌冽的、令人无法违抗的声音，阿尔维尔之塔第一次亮起将黑夜映成白昼的璀璨光芒，一道炫目的白色光障阻拦在豁口前方。
「迎接你的失败吧，奥古斯汀。」
一位头戴金色王冠，身穿夜色礼裙的少女站立在平原上空。
血族第七代女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

第五十章 较量

夜色的裙裾随风微微浮动，安德烈亚清冽的声音令整个战场停滞一瞬，随后，守城方开始向豁口汇聚，调集沙袋与石块堵住缺口，另一边的叛军则在号角声中停下脚步，就地重组阵型。
当然，这并不代表叛军放弃了进攻，相反，叛军在重新调整队形后，继续以更迅猛的势头朝王都进攻，步兵在魔法咏唱者掩护下向豁口发起冲锋，失去结界保护的城墙被魔法染成五彩的颜色。
所有人都意识到，真正的攻城战开始了。
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城墙，伯里斯来安德烈亚身旁，单膝跪下。
「陛下。」
任由粉色长发被魔法制造的狂风掀起，安德烈亚伸手制止伯里斯。
「伯里斯回到城内指挥战斗，这里不需要你。」
「但您的安全……」
「有阿尔维尔之塔守护，没有人可以暗杀我，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重要的人。」
「难道是您刚才说的奥古斯汀吗？」伯里斯皱起眉，「据臣打听到的消息，奥古斯汀已经背叛了陛下您，陛下不必再为他浪费时间，您当初对他的恩情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安德烈亚将手心对准伯里斯，示意伯里斯不要再说下去。
「我有自己的决断，我会在这里让他承认自己的败北。」
第一次见到严肃而强硬的安德烈亚，伯里斯整个人一怔，在沉默了半晌后，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难以察觉的担心，左手抚胸，对安德烈亚弯下腰。
「直到您让奥古斯汀承认败北为止，臣将誓死守卫王都。」
「不——」意料之外的，安德烈亚挥了挥手，「如果直到伯里斯抵挡不住前奥古斯汀都没有停手，那就说明我的计划失败，到那时候，伯里斯不用死守王都，带着尽可能多的人离开王都即可。」
安德烈亚虽然有改变，但并不彻底。
不过这样就好。
之前的担心转变为欣慰，伯里斯挺起胸膛。
「是！只要陛下一步不退，臣也不会后退一步。」
就知道伯里斯会这么说，安德烈亚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示意伯里斯可以离开。
除了喊杀声以外，战场上到处是充满魔力的狂风，豁口前的叛军拼命用魔法轰击『极光之障』，试图打碎屏障，冲进城内，而『极光之障』后的城防军则从破损的城墙两侧投射箭矢，双方从最初的魔法战进入无限接近肉搏的消耗战。
「……再坚持一会儿。」
将不忍隐藏在心底，安德烈亚收回视线，突兀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然后，一道白色光芒划过安德烈亚之前站着的位置。
「啊，果然躲过去了，都说了有阿尔维尔之塔保护，不可能暗杀成功的嘛。」
伴随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一个将橙色长发扎成单马尾的女孩和一个留有中长发的男人出现在安德烈亚面前。
珊多拉和奥古斯汀。
前者依旧是富有活力的打扮，而后者则从魔法袍变成军装。
视线没有在陌生的珊多拉身上停留太久，安德烈亚直接看向奥古斯汀，和预料中一样，只要自己大声喊出奥古斯汀的名字，奥古斯汀就一定会来见自己。
「奥古斯汀，让你的人停手吧，我不会为难这些只是听从你命令行动的士兵。」
「阿尔维尔，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会收手吗？」奥古斯汀皱起眉毛，「难道你不明白，只要你一天坐在王位上，痛苦就一天不会离你而去，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我的幸福由我自己决定，而不是依靠奥古斯汀你，奥古斯汀觉得通过战争就能让我远离痛苦么？这只会让我厌恶你，排斥你，除了让我更为难以外，没有别的益处。」
「不可能！」一口回绝安德烈亚，奥古斯汀胸口变的起伏不定，「是的，我知道，战争造成的死伤会让阿尔维尔痛苦不已，但这也正是我仰慕你的地方，把每一个子民看得平等重要，这是多么博爱的君主！战争带来的创痛只是暂时的，只要等战争结束，你就能获得永远的平和，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与其长期备受煎熬，不如在短时间内从根源解决痛苦，这是奥古斯汀的想法。
金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安德烈亚以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
「或许如此……曾经确实向往普通人的生活，不过现在我已经满足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从我出生，被冠以阿尔维尔之名的时候开始，我就注定要成为国王，即便逃到远离血族的大陆角落，我也会时刻挂念着血族里的一切，这是我的宿命。」
奥古斯汀温和的脸上浮现期待之色。
「那让别人来做国王不就好了？有人替你管理血族，你可以摆脱你的宿命——」
「不，我已经说过，不论我去哪里，我都会想着血族的一切，夜深人静时，亦或者看到即将丰收的麦田时，除非我从不知道我拥有王族血脉，又或者是我死，不然我永远无法抛弃自己的责任。奥古斯汀或许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确实已经看到我成为普通人以后的生活——确实很幸福，以至于让人不愿从美梦里醒来，但那是掺杂了木屑的甜点，虽然甜美，却隐藏着难以下咽的东西。」
奥古斯汀睁大双眼，试图从安德烈亚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但安德烈亚脸上除了回忆般的笑容外什么也没有。
「……自愿成为血族国王？」
「嗯。」
「你根本不适合成为国王！你的性格，你的为人，注定你只会继续痛苦下去！」
不再有之前的温和，奥古斯汀脸上写满歇斯底里，就像跑马拉松的人在即将抵达终点时因为外界干预而不得不终止比赛，长期的努力没有得到结果，还使安德烈亚变的不再是安德烈亚，这是奥古斯汀无法接受的结局，更不用说奥古斯汀本就是病态的偏执狂。
「一时的优柔寡断会成为你未来一生的悔恨，相信我，阿尔维尔，只有我才有让你获得幸福的权利！」
「……停手吧，奥古斯汀，你的目的不是让我远离痛苦吗？过去的我因为不愿意面对选择才左右为难，现在我已经不再迷惘，未来或许有很多挑战在等待我，但我不会再停滞不前，我已经有了更加明确的目的。」
「明确的目的？」
「管理好血族，然后让我喜欢的人……不，是堂堂正正的给予我喜欢的人被人认可的地位，让她过上不用被金钱所困，不会继续颠沛流离的日子，然后两人一起孕育许多后代，让后代可以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奥古斯汀虽然疯狂，不过却没有到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地步，只要好好说明，说不定就能让奥古斯汀回头，这是安德烈亚的想法。
然而现实往往与预料相反。
安德烈亚的话令奥古斯汀伸手盖住脸，蓝色的中长发遮挡住大半个脸颊，嘴中发出渗人的冷笑。
「呵呵……一定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对吧？她在欺骗你，阿尔维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关心、更仰慕你，只有我才是真心实意的为了你着想！」
「够了，奥古斯汀，我不允许你侮辱伊丝大人，即便你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我，我也绝不许战争犯对伊丝大人说三道四。」
肩膀剧烈地抖动一瞬，奥古斯汀没有说话，只是后退两步，在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中，颤抖着从腰间抽出魔法杖，五官扭曲的狞笑起来。
「……不，你不是我追随的那个阿尔维尔……我的阿尔维尔不可能对我说不，那个既温柔又善良，只会等待事情结束后去接受，然后又因此难过的阿尔维尔已经不见了，替代品……不，你只是不良品，我仰慕的是那个用笑容把我从深渊里拯救回来的阿尔维尔啊！！！不良品立刻滚出阿尔维尔的身体！不要玷污我的阿尔维尔！」
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成长，所以陷入疯狂了吗……
可是自己所谓的成长，只是从原来不愿意思考，变的愿意去改变现状而已。
内心升起一丝悲哀，安德烈亚沉默下去，如果可以，自己不希望看见奥古斯汀变成这样，换做以前，哪怕自己内心不愿意，也会假装成没有成长的样子，宽慰奥古斯汀，让他恢复过来吧。
但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为了一方而不去选择另一方，即便自己放任事情自行发展，最终也一定会变成一方得益，另一方受损的结果，与其这样，不如由自己主导，做一个最终让大家都会受益的选择，其中过程可能会让一部分人遭受损失，但只要最后结果是所有人都能得益，自己就无愧于心。
并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创造一个可以让伴侣以及后代不会烦恼的未来，『没有烦恼』这种话听起来根本无法实现，就像水中月一样可望而不可即，但不去努力靠近，就永远也不可能触及，自己的目的是无限的去接近它，而这是需要长时间不断完善的过程。
当然，安德烈亚还有另一种打算。
如果实在无法完成，就干脆等战争的事情平息以后，卸任女王的位置，去过更加轻松的生活，尽管这种想法既软弱又自私，但这是过去的自己残留下来的东西，完全割舍过去是愚蠢的，只有承认它才能正视自己，倘若自己在成为女王的路上失败，选择依靠她人活下去的方式也不错，比如让伴侣成为国王。
这是给自己留后路吗？
内心涌起奇怪的想法，安德烈亚不禁莞尔。
自己确实改变了。
两年时间，自己跟着伊丝变狡猾了。
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法杖，安德烈亚默念咒文。
就算有阿尔维尔之塔供给魔力，也不能小看奥古斯汀。
「以阿尔维尔之名，向先祖献上纯净祈祷之身——『忌妒之咒』。」
纯种的至强魔法，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禁忌，不过这仅仅对纯种而言，身为血族女王的安德烈亚不用受一生一次的限制，只要她还保持洁净之身，就可以不受限制的使用下去。
粉色披肩双马尾顷刻散开，金色的眼眸转变为樱色，安德烈亚张开翅膀，手中化为漆黑阳伞的法杖直指奥古斯汀。
「该与过去做诀别了。」
◇
把安德烈亚送到阿尔维尔之塔的范围后，伊丝立即回到同伴身边，值得庆幸的是，伯里斯特别照顾了身为伊丝家眷的卡米拉一行，将几人安排到位于边缘的一段城墙，所以没有人因为叛军进攻受伤。
看见伊丝出现，忧心忡忡的卡米拉三人顿时松了口气。
「呼唔，姐姐大人，您回来了。」
「主人大人~！」
一上来就给伊丝一个大大的拥抱，伊丝享受着玛丽在衣服上蹭来蹭去的同时，伸手摸了摸玛丽的脑袋。
接着视线转向用白色大缎带收束着金发的卡米拉。
「没有遇见危险吧？」
「没有，伯里斯军团长把我们安排到很少受到战争波及的地方。姐姐大人呢？已经有两天没看见您了。」
「陪我们的女王大人睡了一觉，然后又去失落之地逛了一圈。」
伊丝无奈的摊手，因为缺乏魔力，蒂芙尼已经化为液体，通过玛丽钻到自己衣服里——触感有些冰凉，但还算安分守己。
「陪女王大人睡了一觉？！姐姐大人，您……您对女王大人出手了吗！」
「主人大人不是一直因为年龄拒绝卡米拉小姐吗？女王大人比我还小哦？」
玛丽天真的紫色眼眸令伊丝身体僵硬起来。
「这个睡一觉不是卡米拉想的那样，我只是躺在地板上啦，安德烈亚睡在自己的床上。」
「让姐姐大人睡地板，自己却安心的躺在床上，即便是女王大人，也太过分了！」
诶？
原本以为卡米拉会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结果却在这种小事上生气了。
不过，比起这个，伊丝其实还有更心虚的事情。
安德烈亚的梦虽然由安德烈亚自己的意识主导，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出现的人物、景物以及历史事件——也是放大安德烈亚潜意识的产物，但这不代表自己无法看到安德烈亚的梦境，两年时间内，自己一直通过旁观者角度，观察安德烈亚所经历的一切，自然也看到了安德烈亚与『自己』做过的亲密行为。
要是把这些也说出去，卡米拉肯定会不高兴吧。
还是等卡米拉成年了再告诉她，嗯。
「姐姐大人，您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想瞒着我？」
姣好的脸庞挂着疑惑，带着些微花朵馨香的卡米拉凑近一步。
这就是传说中女性的直觉吗？
伊丝努力摆出会心微笑。
「没有哦。」
不知为何，伊丝感到紧贴着皮肤的蒂芙尼开始收紧，如果不绷紧身体的话，现在自己该感到呼吸困难了。
有种外遇时被妻子抓住的感觉。
应该只是巧合吧。
虽然蒂芙尼一直以来的表现让人怀疑她会读心术，但其实技能栏上根本没有类似字眼。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伊丝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依蒂丝和蕾菲娜呢？」
「依蒂丝在协助伯里斯抵御叛军，蕾菲娜也在依蒂丝附近。」
「那就好。」
「该把依蒂丝叫回来吗？阿尔维尔城要失守了。」
卡米拉的话令玛丽重新用充满担忧的目光看向伊丝，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然后拍了拍玛丽肩膀，示意玛丽稍微退远一点。
「不必，奥古斯汀马上迎来败北，但在等待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先把上门的敌人解决掉吧？」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对着天空做拉拽的动作，瞬间，伴随砰的一声巨响以及飞散的烟尘，一头悄无声息靠近玛丽与卡米拉的飞龙被伊丝拉扯到城墙上。
一脚踩在不断挣扎的飞龙背后——飞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去——伊丝微笑着对张大嘴，脸上满是惊讶与崇拜的玛丽摆了摆手。
「玛丽要试试乘坐飞龙的感觉吗？」

第五十一章 终局

「哇啊啊啊啊！」
在战场不远处，一个十分富有活力的声音响彻上空。
——双手死死抱住飞龙脖颈，玛丽如同坐过山车的孩子般发出尖叫，原本一起乘坐飞龙的人应该还有卡米拉，但卡米拉因为恐高，十分顽固的拒绝了乘骑飞龙。
至于为什么要在紧张的战场上做不合时宜的事情，原因只有两个，表面上对卡米拉与玛丽的说辞当然是体验乘坐飞龙的感觉，实际上其实是不想让卡米拉与玛丽进行对人战。
当然，不是说对人战不好，人类往往比魔物更危险，对人战的训练反而十分重要，但前提是对人战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卡米拉虽然从小作为杀手培养，习惯了杀人，玛丽也因为曾经身为奴隶，经常看见奴隶与穷人逝世的场景，但既然自己成为了她们的监护人，自然就不会再让她们经历残忍的事情。
不论卡米拉还是玛丽，她们的实力都已经超出正常人许多，放她们下去与叛军战斗，在体力与魔力耗光前，肯定只是单方面的屠杀，或许两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自己看来，双手能不沾染血腥，还是不染上血腥比较好，尤其是小小的玛丽。
视线从紧闭双眼、死死抱着飞龙的玛丽收回，伊丝看向身边的卡米拉。
「卡米拉真的不去试试吗？说不定可以治好恐高的症状哦？」
「不、不用了，姐姐大人……比起飞龙，姐姐大人怎么知道女王大人一定会获得胜利？老实说，我不认为王室可以在这次叛乱里获胜。原本还能依靠城墙弥补人数上的劣势，但现在城墙已经被撞出豁口，最多两天，王都就会彻底失守。」
「这个嘛……」伊丝视线移到一边，然后俏皮的对卡米拉眨起一只眼，「秘密。」
事先说出来就不能叫做惊喜了。
「伊丝，那边。」
以史莱姆姿态从伊丝衣服下钻出，蒂芙尼逐渐变成人类外表，指了指不远处玛丽飞行的空域——一队十人组成的飞龙骑士编队正从左右两边包围玛丽，虽然因为他们戴着头盔，伊丝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从细微的小动作上看，那大概是在惊诧，怪异。
想坐上飞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更不用提玛丽根本没控制飞龙的方向，只是任由飞龙带着自己飞行，加上这只飞龙身上又有诺塔帝国的勋章，在这些经过正式训练的诺塔帝国飞龙骑士眼中，玛丽的存在微妙到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让玛丽回来了。
朝空中吹了声口哨，驮着玛丽的飞龙如同听到主人呼唤的狗一样，立马掉头飞向伊丝——这是伊丝最近发现的一项新技能，原本伊丝是打算向依蒂丝学习如何利用纯种血脉震慑魔物，结果发现自己对魔物的威慑力远超一般纯种。
这也更加验证了依蒂丝的猜测，也许伊丝不单单是纯种，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玛丽，蒂芙尼，拦住他们。」
举起早已准备好的法杖，卡米拉矛头直指十名飞龙骑士，这十名飞龙骑士显然打算绕过正面战场，进行偷袭。
「要上了哦~！」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玛丽却因为刚刚从飞龙身上下来，有些站不稳。
这样子是不可能战斗的吧……
不由得捂住脸，伊丝将手搭在卡米拉肩膀上。
「……还是让我来吧。」
◇
另一边，安德烈亚与奥古斯汀已经从半空打到王都城墙。
以流动着黑色液体的法杖吞噬奥古斯汀发射的漆黑球体，安德烈亚皱起眉。
「奥古斯汀一直以来都隐瞒了实力么。」
「这是必要的。」
擦掉顺着脸庞淌下的汗珠，奥古斯汀与安德烈亚拉开距离，即便奥古斯汀的等级超出安德烈亚十级，并且还有珊多拉从旁协助，但由于安德烈亚有阿尔维尔之塔源源不断的魔力支持，整个战斗异常艰辛。
「你是赢不了我的，奥古斯汀，放下——」
话还没说完，安德烈亚突然转过身体，朝后挥动法杖，伴随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安德烈亚的手臂猛地一沉。
「所以才说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很麻烦……阿莱克西亚之塔简直犯规啊。」
收回短匕，珊多拉再次以传送魔法拉开与安德烈亚的距离。
「女王大人，请让我们助您一臂之力！」
大声呼喊着，从城头赶来的几名血族士兵挡在安德烈亚身前。
「你们去协助伯里斯，不要过来！」
自己只是把阿尔维尔之塔当做魔力库，并不是真的用阿尔维尔之塔与奥古斯汀战斗——不然会将整个城墙都炸飞——也正是清楚这一点，奥古斯汀才刻意把自己从空中引到城墙上，真正战斗的时候，自己处于守势，根本来不及支援这几名士兵。
「阻拦我的人都得死！」
缠绕在奥古斯汀身上的疯狂气息令几名士兵一滞，而也就是在他们发愣的瞬间，奥古斯汀弯下腰，以远超之前的速度消失在安德烈亚视野。
内心升起前所未有的惊慌。
糟糕。
「快让开！」
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呜啊！」
「呃！」
铠甲如同纸片般脆弱，根本没有起到保护作用，奥古斯汀以法杖上附加的蓝色光刃，轻易切开了士兵的身体。
五名士兵顿时倒在地上，仿佛在回味屠杀的**，奥古斯汀在安德烈亚面前踩烂士兵的脑袋，舔食顺着法杖流下的鲜血。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么……真让人沉迷……」
有什么东西与之前不一样了。
在愤怒冲上脑海的同时，安德烈亚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就像吞服了禁忌的药物，又仿佛把灵魂献给了恶魔，奥古斯汀身上散发的气势与之前完全不同，倘若说之前的奥古斯汀是一条疯狗，那么现在就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如同在回应安德烈亚的猜测，奥古斯汀抬起头，露出蓝色头发下隐藏的灰色眼球——里面没有瞳孔，纤瘦的身躯逐渐鼓起，奥古斯汀在极短时间内变成兽人战士般的魁梧存在。
「奥古斯汀，你做了什么？」
「我不记得给过你这样的东西！」
不止安德烈亚，就连珊多拉都为之震惊。
然而奥古斯汀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双手，狰狞的脸上流露满意笑容。
「太棒了！这就是神明的力量！那群人没有欺骗我，阿尔维尔，哦不，安德烈亚，我现在就让占据你身体的下等品滚出来，再等等我。」
「住手，奥古斯汀，你违背了我们间的约——呃。」
掐住珊多拉喉咙，奥古斯汀微眯起眼，仅凭单手便把珊多拉拎起，即便珊多拉不停扭动四肢，也没有丝毫松手迹象。
「我和安德烈亚间不需要其他人多嘴。」
「力量……不是你能掌握……」
没等珊多拉说完，奥古斯汀便如同丢沙袋般，将珊多拉从城墙上抛下。
「安德烈亚，现在该你了。」
一股不可见的黑色气息扑向安德烈亚，安德烈亚下意识后退半步，但来自阿尔维尔之塔的勇气加护又很快让她挺起胸膛。
「在我面前杀死拥护我的部下，奥古斯汀，即便是你我也无法容忍，我认识的奥古斯汀·里尔已经死了。」
比起说给奥古斯汀，更像是在潜意识中给自己下暗示，安德烈亚开始咏唱魔法。
「贯穿天际——」
「你忘记你的魔法导师是我了吗！」
在安德烈亚咏唱魔法的时刻，奥古斯汀双脚用力，压低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贴近安德烈亚，接着以要剖开安德烈亚腹部的气势，由下向上挥动法杖。
在为武器附加了『魔刃』以后，奥古斯汀手中的法杖比长剑更锋利，而且因为双方距离极近，加上城头狭窄，没有躲闪空间，近战远比魔法更有优势。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奥古斯汀才完全放弃使用魔法。
下意识的，安德烈亚将自己的漆黑法杖挡在身前，但双方在力量上的差距过大，安德烈亚的法杖被直接荡开。
一刀划在安德烈亚腹部。
想象中血液喷涌而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安德烈亚仅仅只是失去平衡的连续后退几步。
——阿尔维尔之塔的加护。
在攻击即将命中安德烈亚的时候，阿尔维尔之塔在安德烈亚体表形成魔力盾。
只不过，魔力盾仅仅只避免了皮外伤，隔着魔力盾带来的撞击依旧让安德烈亚闷哼出声，仿佛让五脏六腑全部移位般的痛楚令安德烈亚五官扭曲在一起。
「唔……」
「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阿尔维尔！」
疯狂的狞笑着，奥古斯汀一跃而起，法杖直指安德烈亚头颅，意识到自己在力量上不可能抵御奥古斯汀，安德烈亚开始后退，但这种动作却进一步加重了之前的痛楚，身体不受控制的慢了一拍。
致命弱点。
法杖距离头顶只有不到一公尺距离，安德烈亚甚至可以听见死神接近的脚步声，就算有阿尔维尔之塔守护，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一击之下全身而退，最好的结果也是大脑受到重创。
眼睛下意识闭上。
然而。
预想中让人失去意识的剧痛迟迟没有到达，安德烈亚睁开眼。
身体膨胀起来的奥古斯汀停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依旧维持着高举法杖的动作，在奥古斯汀心脏的位置，一截鲜红长枪正吐露出炫目流光。
嗤。
长枪拔出肉体的声音，紧接着，伴随奥古斯汀无力的跌倒，漆黑礼裙被鲜血浸湿的依蒂丝出现在安德烈亚眼前，依蒂丝甩了甩冈格尼尔，枪尖斜指着地面，环视周围战场。
「在接受命运之前，先尝试着向周围人求救如何，女王大人。」
冷酷又艳丽，残忍而绝美的身姿。
如果不是心有所属，自己说不定会崇拜起这样的人吧。
从危机中回过神，安德烈亚感到自己心脏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鼓动，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只能用法杖支撑身体，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瘫坐在地上。
身体承受的负担比想象中大得多，今后不光魔法课，体力训练也不能落下了。
安德烈亚大口喘息着。
「谢……谢谢。」
「阿……阿尔维尔……我……」
「还没死透么。」
皱了皱眉，依蒂丝转过身，挡在安德烈亚与奥古斯汀之间，后者即便被长枪贯穿心脏，也依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与之前不同的是，奥古斯汀温和的脸庞布满类似黑色血管的东西，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并不是血管，而是如同生命般正在跳动的纹路。
「堕魔者？」
「不可能……奥古斯汀绝对不会是堕魔者，所有在王城任职的人都经过严格排查，奥古斯汀也没有例外。」
「但也只有堕魔者才能解释现在的奥古斯汀——不，他已经不属于正常生物了，女王大人，可以把你力量借给我么。」
「力量？」
「血。」
纯种与王室发生黏膜接触会让纯种直接变成王室的眷属，所以必须由安德烈亚主动放血，然后依蒂丝喝下已经离开安德烈亚身体的血才能避免效果。
「啊啊，交给你了。」
强忍着胆怯，安德烈亚划开皮肤，依蒂丝毫不介意的喝下。
味道比伊丝稍微差一点点，但也不赖，如果不是女王的话，收为宠物是个不错选择。
「阿尔维尔……阿尔维尔！」
发音早已脱离正常的海鲁恩特语，比起血族，奥古斯汀更像一头野兽。
双眼发红的朝依蒂丝与安德烈亚扑过来。
「依靠药物力量的蠢货。」
「滚开！」
面对依蒂丝刺向喉咙的突击，奥古斯汀仅仅用手臂便将冈格尼尔格挡开，令人恐惧的是，奥古斯汀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蕴藏了巨力的右手握住冈格尼尔，让依蒂丝无法逃跑，同时左脚以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猛地踹向依蒂丝腰间。
「危险！」
砰。
预料中足以让脏器移位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依蒂丝歪过头。
是伊丝。
「啧，如果在旁边的话就早点过来。」
「我又不是刻意选择这个时间点，奥古斯汀交给我，他现在不是佩佩能对付的。」为了说服依蒂丝，伊丝刻意补充，「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这家伙已经超过五十级了。」
「记得不要把他杀了。」
「我又不是佩佩。」
先不说奥古斯汀的怪异外表值得研究，首先处理奥古斯汀的人应该是安德烈亚而不是自己。
「伊丝·弗莱德·阿尔维尔！全部因为你……因为你！我的计划才不被阿尔维尔认可！是你把我的阿尔维尔带向歧途！」
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奥古斯汀身上的凶暴气势令人下意识心生畏惧。
没有理会奥古斯汀由上至下的挥拳，伊丝微眯起眼。
「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么，倒是帮大忙了。」
『瞬移』
直接闪现在奥古斯汀背后，接着伸手掐住奥古斯汀后颈。
『赫尔墨斯之翼』
以空中为支点，将挣扎着的奥古斯汀拎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刚才那一下应该会让佩佩身受重创。」伊丝瞥了一眼奥古斯汀腰际，虽说自己很想回敬奥古斯汀一脚，但控制不好可能会要了奥古斯汀的命，如同手中的东西只是一只小动物，伊丝强行让奥古斯汀面向战场，「好好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你已经失败了。」
在安德烈亚与奥古斯汀战斗的时候，向安德烈亚献上忠诚的十万不死者已经从战场两侧包围起叛军，虽然这些不死者身体脆弱，装备也大都腐朽生锈，但他们身为不死者，即便身体被搅碎，也能很快恢复回来。
头被斩断，身体却依旧可以行动，手臂消失，只需捡回来再装上即可重新投入战斗，在叛军士兵眼中，不死者无法死亡带来的恐怖感已经远超不死者本身的战斗力，很多人在看到不死者的第一眼，便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想法。
能够净化不死者的只有神圣魔法与光魔法，而血族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肉眼可见的，叛军战线以无法遏制的速度崩溃，远远看去犹如白色的利剑插入敌军心脏。
紧接着过了不到一分钟，在叛军后方约三公里的位置，另一支军队出现在人们视野，伊丝瞳孔缩小一阵后，目光看向依蒂丝。
那支军队举着佩西亚家的旗帜。
「那是……？」
依蒂丝耸了耸肩。
「知道女王没有对叛军出手的意向后，我就让父亲大人加快步伐从后方进攻，之前你不是看到我用信使传信吗？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到我在暗中行动。」
奥古斯汀开始颤抖起来，魁梧的身体逐渐缩小。
「……不可能……这些不死者是哪里的士兵！王室手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军队！」
「你忘记了失落之地，那里有被阿尔维尔六世诅咒过的背叛者，他们为了得到安宁，夺回曾经的荣耀，在安德烈亚承诺下重回战场。事到如今，即便你在弗拉基米尔领驻扎了士兵，现在也已经被佩西亚家的军队打败，叛军不可能再重整气势，就算你有帝国帮助，你也应该知道，让这些不死者撑到冬季到来不是问题，在安德烈亚已经决心成为国王的现在，只要给王室整个冬季的修整时间，叛军注定会被王室反压。」
血族海鲁恩特无限接近于政教合一的国家，从全国性的祭典原罪节就能看出来，王室在普通人眼中究竟有何种地位，哪怕吸血鬼也有吸血鬼的神明，王室的光辉也早已将那些神明遮盖。
「如果你真心为安德烈亚着想，就立刻让你的人投降，尽最大努力减少伤亡。」
「奥古斯汀，停手吧，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优柔寡断的阿尔维尔七世，不需要面面俱到的保护了。」
「……」
沉默。
奥古斯汀瞥了一眼安德烈亚凝聚着忧愁的脸庞，咬紧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失败近在眼前，他已经无力挽回局面，只不过，即便如此，奥古斯汀也无法认同现在的安德烈亚。
每分每秒都在进行难以言喻的抉择。
不死者大军已经将叛军整个包围起来，叛军正一个接一个丢下武器，选择投降。
过了不知道多久，奥古斯汀才终于发出宛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甘低语。
「我……失败了。」

第五十二章 爆裂！深红之眼！

只不过，奥古斯汀才刚低下头，战局却出现意料之外的转变。
从城墙向下眺望，本已经缴械投降的叛军里突然冲出一队身穿漆黑铠甲的士兵，不死者军团在他们面前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捅破，仅仅只是几次冲锋，不死者形成的白色包围圈便被冲散，即便不死者拥有不灭特性，在这群漆黑铠甲士兵的碾压下，恢复速度也完全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不仅如此，更让人心生畏惧的是漆黑夜空中闪亮起的金色光芒，凡是被金色笼罩在内的不死者，再生速度变的极慢，到了近乎停滞的地步，同样被笼罩其中的血族叛军体表发出难听的呲呲声，空气里弥漫着肉块被烧焦的气味。
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蒂丝皱起眉。
「神圣魔法？」
奥古斯汀的目光复杂起来，由于之前的异变，奥古斯汀声音十分虚弱，面朝叛军方向跪下的身体不停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那是帝国的人。」
「你果然和诺塔帝国有勾结。让他们放弃武器。即便他们战斗力高于不死者，也不可能说脱身就脱身，区区两万士兵，我保证后面佩西亚家的军队不会让他们安然离开。」
「不可能的……」奥古斯汀无力的摇了摇头，「他们是派来监视我的人，只要确认我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会自行行动。」
「啧。」
啧了啧舌，依蒂丝转向安德烈亚。
「别让帝国的狗就这样跑了，他们中有重骑兵编制，留住他们可以作为日后与帝国交涉的筹码。」
「嗯。」
「准备放箭！」
「他们朝我们冲过来了！」
「区区人类也敢踏足血族圣地！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伴随帝国士兵突出重围，朝城门发起突击，城墙上的血族士兵纷纷就位，在一阵弓弦被拉紧的声音里，准备开始新一轮交锋。
事到如今还想着拼死反击么。
伊丝挑起眉毛，这两万名帝国士兵虽然不能全身而退，但分批突围并不是问题，现在全部向血族王都发起冲锋，倘若帝国军官不是人人抱有为国捐躯的宏愿的话，手中就应该握着什么底牌。
安德烈亚面带决意的向前踏出一步。
「我不会让他们接近王都。」
「等等，他们停下了。」
伸手拦住准备使用阿尔维尔之塔的安德烈亚，伊丝朝帝国士兵努了努嘴，以重骑兵为首的帝国士兵刚好停在弓箭与魔法的射程外，队伍十分整齐的朝两边散开，随后，军官打扮的男人骑着马走到队伍最前方，尽管正值黑夜，但凭借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伊丝一行可以清楚看见军官手中举着一沓纸片。
「嚯，眼看无法全身而退，所以打算求和了么。」
依蒂丝不屑的撇嘴，如果话语权在她手上，她会毫不犹豫的向士兵下达射杀命令，只不过真正做决定的人是安德烈亚，僭越不是臣子该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刚刚从战斗中脱身的伯里斯赶到安德烈亚身边，先是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奥古斯汀，愣了一瞬，然后又面朝安德烈亚，单膝跪下。
「参见陛下。」
「伯里斯是来向我汇报情况吧？站起来，帝国的人要说什么。」
「是，」伯里斯站起身，以一种略显迟疑的口吻回答，「他们的使者想见您一面。」
「见我？目的是？」
「请容属下派人把他带上来。」
「去吧。」
没过多长时间，一名昂首挺胸的男人在伯里斯以及士兵监视下来到安德烈亚面前。
「跪下！」
毫不客气的一角踢在使者膝盖处，伯里斯强行让使者跪地，这个世界虽然也有善待使者的约定，但按照现在情况，与其说这名男人是使者，不如说是败军之将派来求和的人，不需要多大礼数。
「放开我！肮脏的血族，惹恼我的后果——」
没等使者说完，伯里斯便一脚踢在男人背后，强行让男人闭嘴。
「这是血族之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陛下，再有不敬，当场处决。」
「哼，」并没有为伯里斯的话畏怯，男人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安德烈亚，「放我们离开血族，不然我们将连带阿尔维尔城一起同归于尽。」
「伯里斯，等等！」
由于看到伯里斯准备挥刀斩下使者头颅的动作，安德烈亚连忙阻止，另一边的依蒂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看笑话般的讥讽神色。
「同归于尽？有趣，凭借区区两万士兵就想同时和不死者军团、佩西亚家领军还有阿尔维尔之塔同归于尽？你们诺塔帝国是天生的艺人么？」
「我们有深红之眼！只要我们引爆深红之眼，就能释放超越禁咒的魔法，即便你们有阿尔维尔之塔守护，也不可能完好无损。」
深红之眼？
落后安德烈亚半步的伊丝歪了歪头。
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特别调查了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与道具，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绝对没有叫做深红之眼的东西。
当然，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有很多，搜索到的资料也不可能写的面面俱到，但不知为何，伊丝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叫做深红之眼的东西她可能见过，没有任何理由与证据，伊丝就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脑海里有一层薄纸将二者隔住了一样，一时间想不起来。
在伊丝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安德烈亚面无表情的说。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你的眼睛，用你的阿莱克西亚之塔看看吧！只要用魔力侦测，就能搜索到附近有强大魔力的东西，属于诺塔帝国的军队里蕴藏了足以弑神的至宝！」
男人一边露出激动表情，一边指着诺塔帝国的军队，仿佛在呼应男人的话，一个盛放在精致木盒里的红色球体出现在军队最前方，由于时值深夜，加上球体本身散发的红光，哪怕伊丝一行站在三十公尺高的城头上，也依旧可以清晰看见红色球体的存在。
安德烈亚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正如男人说的那样，她可以借用阿尔维尔之塔探查魔力反应，而那个红色球体反馈来的狂暴魔力已经远远超出安德烈亚想象，虽然球体的魔力总量比不上阿尔维尔之塔，但活跃——或者说不稳定——的程度，却是安德烈亚自出生以来见过的最恐怖的存在。
如果让那种东西在城墙附近炸开，整座城市都会被掀飞，就连阿尔维尔之塔也无法完全抵挡。
察觉到安德烈亚变差的脸色，男人眉飞色舞起来。
「怎样？！这是帝国付出巨大代价才得到的，从神明手中继承的遗产！我们诺塔帝国举全国之力，也只得到这一枚，它是足以弑神的禁忌之物，任何魔法咏唱者在见到后都要为之顶礼膜拜！它是魔法的终极产物！」
进一步的，男人扭动肩膀，挣脱两名士兵的束缚，昂首挺胸的站在安德烈亚面前。
「我再重申一遍，如果你不想看到象征王族的阿尔维尔城化为飞灰，就立即让我们离开血族，对了，你是现存唯一一个拥有阿尔维尔血脉的人吧？如果你死了，整个血族会彻底陷入混乱。接下来该如何选择，应该不用我多嘴。」
啧。
依蒂丝暗中握紧拳头，虽然她不知道名为深渊之眼的东西具有多大威力，但从安德烈亚的反应看，男人并没有说谎，这种生命被他人握在手里的不快^感令依蒂丝倍感窝火。
下意识的，她朝旁边站着的伊丝投去视线，如果是伊丝的话，说不定有什么解决办法，但令她疑惑的是，后者已经消失在原来的位置上。
……
太羞耻，实在太羞耻了。
一边暗中换装，伊丝一边在内心咒骂。
自己早该发现，那个名为深红之眼的东西其实就是日暮之眼。
当初在玛格丽特酒馆缺乏烧水工具，自己便把日暮之眼拿出来，结果由于真红她们没有注意，被帝国的堕魔者偷走了一个，那时候觉得反正自己还有很多存货，遗失了也没关系，没想到现在变成帝国手里的战争道具。
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是自己做的事情，就该自己解决掉啊……」
帝国可能觉得那是他们的所有物，但实际上到自己手里才叫物归原主。
戴上黑色披风与银色假面，伊丝以传送魔法闪现到帝国士兵方阵上方。
日暮之眼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
「那是什么？」
「帝国士兵头上怎么突然出现一个人？」
「肯定是要抢走看上去就不祥的魔法水晶！」
城墙上的血族发现伊丝的同时，帝国士兵也同样有所察觉，很快骚动起来，尤其是负责保护日暮之眼的士兵，他们收到一旦有人靠近，就立即用魔法碾碎日暮之眼的命令，在发现伊丝拥有飞行这项象征强者的魔法后，毫不犹豫使用了破坏日暮之眼的魔法。
在慢镜头下，一柄魔力凝聚成的锥体刺向日暮之眼。
速度太慢了。
一百码距离只是转瞬即逝的程度。
不过。
伊丝突然感到身体迟滞了一瞬，尽管连一秒都不到，但却成为致命失误。
下意识的，伊丝看向身边正在消散的魔法阵，如果自己没记错，这些是『空间跃送』的象征，伊丝瞥向始作俑者——位于帝国士兵末尾的珊多拉，珊多拉应该是想用『空间跃送』破坏自己的计划，把自己送到远离日暮之眼的位置，不过最后强行传送失败，所以才导致自己出现片刻迟滞，刚才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不能动，而是周围的空间停滞了一瞬。
「该死的。」
没有理会珊多拉，伊丝加速向即将被击碎的日暮之眼赶去，虽然常规方法无法破坏日暮之眼，但高浓度魔力凝聚的尖锥无疑是天敌，只要稍微发生接触，日暮之眼便会崩裂。
然而。
零点一秒。
准确的说，只要再多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自己的『空间禁锢』便能锁住帝国士兵，但一切为时已晚，高浓度魔力凝聚的尖锥最终敲在日暮之眼上。
叮——
如同三角铁般的清脆鸣叫。
来不及了。
刺目红色光芒从裂缝中喷薄而出，伊丝咬了咬牙齿，不仅没有降低速度，反而加速冲到日暮之眼面前，一把撞开抱着盒子的帝国士兵，接着将日暮之眼拥进怀里。
考虑到日暮之眼即将爆炸的状态，伊丝没有将其收进仓库，而是采用愚钝却稳妥的方案。
『第三形态觉醒』
『高阶传送』
『神圣壁垒』
下一秒，整个苍穹被染成橙红色。
仿佛要烧穿眼睛的刺目白光略过天际，在人们适应着缓缓睁开双眼后，遥远处，一朵蘑菇云在空中安静的膨胀扩大，周遭空气越来越热，过了数秒，仿佛要将脑髓挤出大脑的巨响贯穿耳膜。
——轰！！！
日暮之眼在距离阿尔维尔城数十公里外的高空炸开。
漆黑的夜空降下冰冷雨滴，血族士兵、帝国士兵、不死者军团、佩西亚领领军，就连身处不同地点的安德烈亚、卡米拉以及佩西亚伯爵都不受控制的抬起头，仰望这场异常盛大，令人心生畏惧的圣火，所有人都忍不住思考，这场爆炸究竟从何而来，如果自己身处其中又会怎样。
「那是……什么……」
喉咙干燥到仿佛已经粘黏在一起，嘴巴里发出沙哑至极的声音，原本对日暮之眼抱有自豪感的男人怔怔看着远方，在亲眼目睹了威力后，哪怕男人经历过无数次战争，也不由得为之感到恐惧。
而这也是在场所有士兵心中的想法，如果魔法可以达到这种威力，他们一直以来的训练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压倒性的暴力下，不论何种计谋都只会迎来惨败结局。
这是只有神才能触及的领域，他们触碰到了神的禁忌。
至于这场充满魔力乱流的爆炸致使附近土地变的富含魔力，以至于后来生长在这片土地的大部分人都拥有极高魔法天赋，冒险者也因为强大魔物在附近建立小镇的事情，现在的伊丝并没有时间思考，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银色假面与黑色披风被火焰风暴烧毁，拥有一头柔顺银色长发，头顶长着猫耳，身穿明明异常暴露，却又具有十足神圣感的奇妙服饰的伊丝咂了咂嘴，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珊——多——拉——」
如果不是珊多拉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添麻烦，自己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轻易锁定正在逃跑中的珊多拉，伊丝以第三形态瞬间追到珊多拉身边。
没有给予珊多拉使用幻象与传送魔法的机会，伊丝如同拎小猫般揪住珊多拉后颈，接着一口咬在了珊多拉脖颈处——纯种的唾液具有致幻效果，虽然不知道对堕天使有没有用，但不尝试就永远不知道。
意料之外的，珊多拉没有失去意识，不过伊丝却发现珊多拉的各项数值都变成『被封印』的状态。
「你、你要做什么！？」
面露惊慌的，珊多拉双手撑在自己与伊丝之间，害怕似的紧闭双眼，拼命偏过头。
注意到珊多拉嘴中还没长好的半颗牙齿，伊丝脑海突然涌出一个主意。
「别紧张，只是替你把崩掉的半颗牙补上去，」以不怀好意的笑容，伊丝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会尽量温柔的，就像刚刚你让我尝到的爆炸一样。」

第五十三章 胜利之宴

几天后的夜晚。
满是星星光芒的夜空。
平原上到处是战争留下的沟壑，但叛军早已不在这里，空旷的阿尔维尔城外整齐排列着十万名不死者，按照约定，他们将在安德烈亚的祝福下获得安宁。
带着伯里斯与伊丝一行，在仪仗队簇拥下，安德烈亚缓步出现在阿尔维尔城郊外。
身着原罪节祭典上的盛装，头戴王冠，将粉色长发盘在脑后的安德烈亚缓步往前踏出一步，在所有不死者注视下，神情严肃的来到第十代希拉里伯爵面前。
手中的漆黑法杖搭在单膝跪地的希拉里伯爵肩膀上。
「我看到了你们的勇武与忠心，你们夺回了身为贵族的荣耀，现在，我以第七代血族国王，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的名义给予你们自由，安息吧。」
第十代希拉里伯爵抬起头，早已腐坏的脸上露出满足表情，喉咙里发出大概是笑声的刺耳音响，从头部开始，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加快了流速般，身体迅速风化，几秒时间里便化为齑粉。
同时消失的还有希拉里伯爵身后的十万名不死者，在阿尔维尔之塔辅助下，安德烈亚的声音传达到每一个不死者耳中。
伴随一阵武器与铠甲乒乓落地的声音，偌大的平原顿时只剩安德烈亚与伊丝一行，任由萧瑟秋风吹起发丝与裙裾，安德烈亚沉默了片刻，就像换了个人般，严肃氛围顷刻消失不见，大大的叹了口气，伸手扶住额头。
「还好成功了啊……要是这样都不能让他们安息，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们平静下来了。」
「嘛，事情解决了就好，安德烈亚今天的预定还没有做完吧？」
「嗯，都是些需要花很长时间敲定的东西啊，想想都觉得没动力了，像是接下来到底是收回南方贵族的土地重新分配，还是延续现有模式，委任新的家主，还有用拘押的帝国士兵和帝国谈判之类的事情，只要想想头就大了一圈。」
习惯性的，安德烈亚准备撒娇似的抱住伊丝，但动作只是刚刚做出来，安德烈亚便意识到场合不对，她瞥了一眼站在伊丝身后的士兵与侍从——可以发现脸上有明显的偷笑表情，讪讪咳嗽了两声。
这些仆役并没有错，错的是自己忘记这里并非梦境，两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东西。
「伯里斯，让人回收第十代希拉里伯爵以及其他士兵留下来的武器，我要回王城了，接下来还有贵族议会等着我。」
「是，但是这些武器与铠甲已经严重生锈，不能再二次使用，陛下回收这些装备是为了……」
「变成铁锭以后重塑装备，接下来扩充军队要用到不少铁矿，有现成的材料不能就这么放过。」
「属下知道了。」
对安德烈亚行了一礼，伯里斯开始指挥跟随在仪仗队后方的士兵，收拾不死者的武器与铠甲。
安德烈亚则与伊丝、卡米拉、玛丽、蒂芙尼、依蒂丝还有蕾菲娜步行回到城内，在侍女簇拥下，踏上王族专用的马车。
……
很快回到庄严华丽的王城，和几天前萧条的模样不同，现在的城堡热闹非凡，侍女端着银盘匆匆穿行在厨房与庭院，近卫军则如同石像般严格监视着往来的每一个人，至于贵族，现在正相互说笑着，拿起庭院里摆放在餐桌上的美酒与食物大快朵颐。
战争胜利后的庆祝之宴。
「女王大人到！」
热闹的宴会很快安静下来，贵族纷纷对安德烈亚行礼，安德烈亚只是挥了挥手。
「不必多礼，诸卿继续享受胜利的果实，我还要参加议会，稍后再与诸卿共同庆祝。」
能够参与议会的贵族都是家世显赫或者具有重要地位的人，而他们正在会议桌上等候安德烈亚，因此庭院里都是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小贵族。
一边回应贵族们投来的祝福，安德烈亚一边微笑着走进城堡内部，最终消失在伊丝视野。
伊丝叹了口气。
「总算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了。」
这几天自己主动表明自己不是王族遗失的血脉，公爵一职也自然从自己头上拿走，在安德烈亚坐稳的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自己这个避风港——或者说关键时刻用来转移话题的人——所以自己没有再踏入贵族议会的必要。
感慨的时候，伊丝突然感到背后被人用力撞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是依蒂丝，后者脸上充满饶有兴致的笑容。
「你不跟上去吗？」
伊丝耸了耸肩。
「为什么？安德烈亚已经成长起来，现在是该让她自立的时候了，话说回来，依蒂丝才是，身为佩西亚家的代表人，不去参加贵族会议么。」
没把伊丝的话放在心上，依蒂丝向旁挪了一步，从红毯走到庭院餐桌旁，顺手端起一杯刚刚满上的果酒，对着伊丝摇了摇。
「要是让女王大人知道你突然把她丢下，她会陷入慌乱吧，好不容易在贵族面前建立起的威信就这么消失，不觉得可惜吗？至于我不去参加议会的原因，现在有父亲大人在，我去不去都无关紧要。」
但以依蒂丝的性格，平时肯定不会避开这种重要场合。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样从餐车上拿起酒杯——深红液体倒映出月光的曼妙身姿。
「我又不是安德烈亚的妈妈。」
一口灌下，感受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的感觉，伊丝歪了歪头，对仍站在红毯上的卡米拉、玛丽、依蒂丝以及蕾菲娜招了招手。
「先来享受宴会吧。」
「可以随便吃吗？」
玛丽瞪大可爱的眼睛。
伊丝笑着点点头。
「当然，就算把这里的料理吃光也没人说玛丽坏话。」
「太棒了！蒂芙尼和蕾菲娜小姐也快过来吧~！」
「慢一点。」
「玛丽要是像这样吃的话，又会像上次那样噎到哦。」
看着开心跑出去的玛丽，蒂芙尼与蕾菲娜连忙追在后面，卡米拉则和依蒂丝一样，端起酒杯，来到伊丝身边空出来的一侧。
「女王大人已经长大了呢。」
「是啊……」
虽然只过了短短几天时间，但安德烈亚确实已经成长为足以担任国王重任的人，过去的安德烈亚并不缺少成为王所需要的智慧，她缺的只是自信与决意。
不过还是老样子，自己还是更喜欢原来那个需要别人帮忙的安德烈亚，说不定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安德烈亚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姐姐大人的语气就像不愿意让女王大人长大一样。」
「毕竟是个彻头彻尾的萝莉控。」
依蒂丝若无其事的说。
「哈啊？」伊丝目光转向依蒂丝，「喂喂，我喜欢的可是富有成熟魅力的大姐姐，和萝莉控完全不沾边。」
「那为什么总是和年幼的人搞好关系，姑且不说已经成年的我和卡米拉，首先以前明明有蕾菲娜在身边，你却完全不碰她，后来又和玛丽、蒂芙尼还有女王大人变的要好，不是萝莉控是什么？」
「碰到的总是这么小的女孩，我有什么办法，而且话说回来，依蒂丝还没成年吧？」
「按照人类算法，再有一个月就十五岁。」
「但你是血族啊。」
在依蒂丝回答之前，卡米拉以一种十分自卑的表情低下头。
「姐姐大人果然喜欢大的吗……」
「诶？不不，前提是『可以的话』，卡米拉就保持现在这样也很好，很漂亮。」
湛蓝色的眼眸里充斥着鄙夷，依蒂丝皱起眉。
「你这家伙其实只要好看就满足了吧。」
虽然说的很对，但自己不可能承认。
伊丝在适当时机转移话题。
「依蒂丝知道安德烈亚要怎么处理奥古斯汀吗？」
「奥古斯汀？本来应该处以绞刑，不过因为他提供了一些重要情报，所以最后做流放处理。这里面有女王大人做助力，不然提供再多情报也只是从绞刑变成斩首而已。」
特别注意的是，绞刑在这个世界属于极其耻辱的死法，斩首反而相对体面，大多数人都认为绞刑死去的人无法得到神明祝福，灵魂会永世受到折磨，而且绞刑时犯人挣扎的丑陋模样，也是人们抗拒它的主要原因。
「流放吗……」
伊丝低声喃喃，面对曾经最信任的导师，安德烈亚最终还是没能痛下杀手，不过这完全在自己意料之中，安德烈亚虽然已经是合格的国王，但内心的温柔已经成型，现在的安德烈亚只是将这份温柔隐藏起来，不随便示人。
倘若安德烈亚下令杀死奥古斯汀，自己才会觉得奇怪。
「怎么，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没有，不如说完全在意料之中。」
「奥古斯汀提供的重要信息是什么？」
卡米拉的疑问让依蒂丝挑起眉。
「这个嘛……这里人多眼杂，卡米拉晚上去我房间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伊丝立即拍了下依蒂丝脑袋。
「喂。」
依蒂丝面露不快。
「想让我把你的手剁下来么。」
伊丝主动把手伸出去。
「喏，请便。」
「……别以为我不舍得。」
然而，抢在依蒂丝之前，站在伊丝另一侧的卡米拉连忙把伊丝伸出的手臂抱在自己怀中，警惕的看着依蒂丝。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去你的房间么。」让卡米拉去房间，无非是想对卡米拉出手，虽然自从遇见伊丝后，依蒂丝的首要目标便变成了伊丝，但对卡米拉的兴趣依旧没有减少，「淫^乱的女人。」
「淫^乱？我只是随自己喜好行事，说到底，只要伊丝到我手里，你不也迟早会跟着过来么。」
「某些人只是嘴上说说，根本不付出实际行动。」
卡米拉的话音刚落，伊丝便感到周围气氛缓缓凝固起来。
卡米拉当着佩佩的面说了不得了的话。
湛蓝眼眸里充斥着污浊黑暗的颜色，依蒂丝逐渐弯起嘴角。
「……你说不付出实际行动？原本想着给予足够自由，结果在别人眼里却变成胆怯了么，很好，既然如此，今晚就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说完后，依蒂丝放下酒杯，扬长而去。
伊丝顿时觉得头大了一圈。
「……这家伙打算搞什么。」
「姐姐大人，今晚请务必到我的房间来，您的贞操就由我守护。」
红宝石般的眼眸中满是坚决，卡米拉说出让周围人侧目的话。
「不，就算什么都不做，佩佩也不可能进我房间啊。」
自己每次睡前都在房门与窗户上施加了『佩佩不能进入』的结界，不然自己总是会怀疑第二天醒来会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尽管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者说被美少女绑架应该是一种奖赏，但以佩佩的占有欲以及各种变态兴趣，说不定会遭遇不得了的玩法。
加上自己不是一个十分克己的人——换种说法就是容易败给欲望——不说代入角色，万一因为沉迷进去，一时兴起，反过来对佩佩做同样的事情就糟糕了。
……不，弄哭的样子说不定意外可爱，就像珊多拉那样。
想起之前给珊多拉补牙时，珊多拉因为恐惧而露出一副即将哭出来的表情的样子，伊丝内心名为嗜虐心的东西开始蠢蠢蠕动。
至于珊多拉现在在哪，应该还在佩西亚家的公馆里睡懒觉吧。
那家伙在尝过各种各样好吃的料理后，已经赖在自己身边，赶都赶不走了，伊丝叹了口气，如果珊多拉是大姐姐的话，自己就能摆脱莫名其妙的萝莉控标签了吧，为什么聚集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能是蕾菲娜那样的贤淑大姐姐。
「主人大人，啊~」
在伊丝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时，玛丽端着餐盘来到伊丝面前，举起的餐叉上停着一粒外观看起来类似葡萄的水果。
大概是想喂自己。
但在大庭广众下被玛丽投食，实在太过羞耻，伊丝摸了摸玛丽的头，准备自己接过餐叉，玛丽连忙抽回手，用力摇了摇头。
「主人大人要张嘴才行哦！」
「欸。」
「这是好不容易从贵族手中抢到的最后一个，那边的女仆小姐说这是叫做『挚爱之吻』的水果，要像这样亲手喂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吃，才可以让自己和对方得到祝福。」
所谓挚爱之吻，其实是给情侣吃的东西吧，玛丽把『喜欢』理解错了。
不过既然是玛丽好不容易从贵族手中抢到的东西，不能白白浪费玛丽的心意，而且是玛丽的话，也不会像卡米拉或者依蒂丝那样引发其他人不满。
先是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在看自己这边后，伊丝弯下腰，微微张嘴，接着玛丽轻轻将餐叉上的水果推进伊丝嘴里。
带有一点点酸的甜味。
应该是番茄一类的水果。
「啊，吃下去了。」
「这样主人大人就能得到祝福了呢，」玛丽兴奋的举起手，转向旁边的蒂芙尼，「吃掉的人永远不会分开，女仆小姐是这么说的吧？」
「嗯。」
「那个，卡、卡米拉小姐，您要去哪？」
蕾菲娜惊慌的声音让伊丝转过视线。
卡米拉正急匆匆的在其他餐桌上搜索着什么——肯定是在找挚爱之吻，伊丝不由得苦笑，卡米拉明明知道自己不会丢下她，之所以还要去找，大概是不想输给玛丽。
居然和小孩子较真，真是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
虽然没有大姐姐，但现在的伙伴也一定是弥足珍贵的宝物，事实上只要得到其中一个，自己就该得意的向周围人夸耀。
现在该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心中突然升起感慨，伊丝抬头看向庭院之上的新月。
「希望会一直平和下去啊……」
不幸又幸福的是，伊丝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第五十四章 尾声

时间很快到应该睡觉的时刻。
从宴会回到公馆的伊丝先是洗漱一番，然后踩着适合季节的棉拖鞋走出浴室，洗完澡后的舒畅与解放感包裹全身，虽然因为刚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皮肤表面还泛着热气，但因为秋季夜晚的空气偏冷，干爽的感觉反而让人舒服到想呻吟出来。
「就先不回房间了吧。」
困意还没有涌上大脑，加之异世界里缺乏娱乐活动，要是早早躺上床，恐怕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小时都睡不着。
趁走廊没人的时机，穿着浴袍的伊丝悄悄走到窗户边，直接翻出窗外，坐在铺了白瓦的屋顶上。
「虽然会把衣服弄脏，但洗衣服的人是珊多拉，还是不要顾虑那么多比较好，那家伙一直在公馆里骗吃骗喝，也该起点作用了。」
珊多拉的能力只有传送，而这份能力对自己而言基本没有用处，虽然依蒂丝对待珊多拉的态度是要想办法把她变成奴隶，但那是依蒂丝的事情，自己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如果珊多拉中了依蒂丝的怀柔计策，那就只能怪她自己太贪图享乐。
说到底，从依蒂丝手中的宠物看，被依蒂丝洗脑后成为她的奴隶，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至少不用考虑吃穿住用上的烦恼，只需完成依蒂丝的命令即可，更不用说依蒂丝本人也是十足的美少女，放在原本的世界，如果依蒂丝说需要宠物，一定会有数不清的人主动上门。
长长伸了个懒腰，全身反馈来的舒畅感令伊丝忍不住呻吟出来，月光映照在瀑布般的银色双马尾上，反射的柔和光泽令人有种想伸手触摸的欲望，加上宽松浴袍露出的雪白胸襟，以及浴袍下摆没能遮住的雪白大腿，即便说伊丝现在是在诱惑男人也不会让人质疑。
眼白瞥见并拢的大腿部分，伊丝僵硬了片刻，很快收回刚才的不雅举止，屋顶上虽然没有其他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自己现在全身只穿了一件浴袍，下半身连胖次都没有——主要是这个世界的内裤全部为四角裤，女性的四角裤又都是带有复杂花边与蕾丝的类型，对于刚刚洗完热水澡的人而言，穿上去太热了。
「要是有气垫就好了。」
那样只需要把气垫铺在屋顶上，自己就能以星空为被，小憩一会儿。
「之后自己做一个吧。」
得先找到橡胶才行，不然就只能用塞了大量羽绒的垫子充数。
碎碎念的同时，伊丝打了个响指，在自己与屋顶间制造出不那么强的气流，托起自己，漂浮在空中，接着，伊丝就像刚刚工作完回到家的人那样，直接扑向气流，面朝下趴在屋顶上，翻来覆去的滚动。
「这样才叫享受嘛。」
今晚的夜空异常明亮，万里无云的穹顶可以清晰瞥见闪动的星星，加上空气中的青草芳香，还有远处伫立着的灯火通明的王城，平和的感觉令人不由得弯起嘴角。
「新月……预示着血族会迎来新生么，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但历史确实该翻开新的一页。」
安德烈亚应该还在王城里和贵族们寒暄吧，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自己也是时候离开血族了。
之前待在安德烈亚身边，是因为安德烈亚需要自己帮助，而且自己也欠着安德烈亚项链的人情，现在安德烈亚已经成长起来，自己也偿还了抢走安德烈亚项链的责任，继续待在王城，只会让安德烈亚变的依赖自己，这对新生的血族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自己看到安德烈亚微笑自如的与贵族们交谈时，内心有种「这孩子长大了」的失落感，这里已经不再适合自己，自己终究是来去匆匆的过客。
沉默半晌，伊丝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胸中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般，长长吐出口气。
「过几天就走吧，也该准备收拾东西了。」
正在伊丝准备站起身时，一个带着几分欣喜的声音出现在伊丝耳边，声音虽然已经脱去稚嫩，但依旧显得娇小。
「伊丝大人！」
「嗯？」
伊丝回过头，来的人是安德烈亚，后者半个身体探出烟囱，正试图把自己从烟囱里**。
露出既惊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伊丝连忙解除让自己漂浮起来的魔法，走到烟囱旁边，将安德烈亚拉出来。
「安德烈亚……你这家伙，怎么从烟囱里出来了。」
「因为看到伊丝大人一个人待在屋顶上，想着要是叫人把梯子拿过来，肯定会打扰伊丝大人一个人的安静时光，所以就自己爬上来了。」
「安静时光？」
自己确实很享受刚才那样独自仰望星空的时间，不过在一般人眼里，只会觉得自己是在发闲吧。
完全不顾现在穿着的是宴会盛装，安德烈亚用衣袖擦了擦被烟灰弄脏的脸。
「诶嘿嘿……在梦里知道的。」
「梦吗。」
出现在梦里的伊丝只是安德烈亚幻想出来的东西，并非由自己扮演，但因为生活习惯和方式和真正的自己一样，所以就算放到现实也不会有违和感。
叹了口气，伊丝重新坐回之前的地方，接着拍了拍身边。
「真是的，比起我，安德烈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莞尔一笑，安德烈亚坐在伊丝身旁。
「明明嘴上这么说，伊丝大人却还是给我留了位置。」
「你这家伙，别的没有成长，狡辩学了不少。」
「伊丝大人是师傅。」
说完以后，安德烈亚笑嘻嘻的紧闭双眼，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按照梦里的发展，自己接下来该惩罚似的捏住安德烈亚脸蛋，不过这里不是安德烈亚的梦境，自己要是那么做了话，接下来说不定真的会忍不住留在王城，和安德烈亚一起生活下去了吧。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安德烈亚都很有魅力，既温柔又善良，很有活力的同时又极具智慧，不论努力的样子还是为她人着想的模样，害羞的时候也是，让人想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和自己在育幼院时猜测的那样，安德烈亚在结婚以后成为了相当贤淑的妻子，即便说是理想中的女性也没错。
「怎么了？我脸上有没擦干净的地方吗？」
安德烈亚歪了歪头，月光照耀下的姣好脸庞让人有种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伊丝讪讪收回视线。
「不……没有。」
「伊丝大人一定在想梦里的事情吧。」
「嗯，有点。」
「唔……」
原本以为伊丝会害羞，结果却是正经回答，安德烈亚不禁语塞起来，脸颊微微泛红，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支支吾吾的说。
「那、那就是说，伊丝大人其实看到我的梦了？」
「原来安德烈亚不知道吗？那刚才为什么会说我在想梦里的事情？」
「猜的。」
「……原来如此。」
被摆了一道。
「哈啊，我确实看见安德烈亚的梦，不过是旁观者的身份，和梦里带安德烈亚走的那个伊丝不是同一个人，那是安德烈亚幻想出来的角色。」
「嗯。」
没有任何表示，安德烈亚只是目视前方，乖巧的点了点头。
伊丝不禁心生疑惑。
「只有这些吗？」
如果事到如今自己都看不出安德烈亚对自己的感情的话，自己也未免太迟钝了一些，或者说，正因为自己看出了安德烈亚的感情，所以才没有故意学着梦境里的动作去对待安德烈亚，倘若勾起安德烈亚太多回忆，不论安德烈亚还是自己，都会忍不住挽留对方。
安德烈亚今后要作为国王走下去，自己只是一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既不懂贵族礼仪，脑袋转的也没有依蒂丝那么快，和王城这样庄严华丽的场所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安德烈亚本就刚刚得到贵族们的信任，如果像自己这样的平民留在安德烈亚身边，还与安德烈亚出现暧昧举动，只会给安德烈亚带来麻烦，更不用提同为女性如何孕育后代的问题，梦里有安德烈亚想象出的便利药物，现实里没有，身为唯一的王室却无法孕育后代，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利于统治。
伊丝的话令安德烈亚双臂前伸，一副轻松的模样，微笑着点点头。
「嗯，只有这些。」
「……我还以为安德烈亚至少会说『梦境的我和现实的我为人处世的方法一样，所以可以把梦境的我看成现实的我』的话。」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梦嘛，我更喜欢真正的伊丝大人——不……伊丝大人，」话说到一半，安德烈亚突然正视伊丝，金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我可以在特别的时候直接叫您伊丝吗？」
「没关系哦，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让安德烈亚使用敬语，安德烈亚如果能一直叫伊丝就帮大忙了。」
「那……」仿佛很不好意思般，安德烈亚面露局促，膝盖相互摩擦着，「……伊丝。」
「嗯。」
伊丝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
进一步的，安德烈亚支支吾吾起来。
「那个……就是那个……」
「有什么要说的就尽管说吧。」
「就算伊丝大人这么说也……」
又变成敬称了。
这家伙到底在犹豫什么啊。
「我……喜欢……喜欢伊丝……你……」
「啊啊。」
早已知道的结果，在安德烈亚开口前，自己就猜到安德烈亚会这么说。
看到伊丝一副如同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安德烈亚连忙补充。
「所以……在我稳定了统治以后……可以和伊丝大人去过梦境里一样的生活吗，在那个木屋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安德烈亚的心意我很高兴啦，」被安德烈亚这样的美少女当面告白，即便是伊丝也有种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视线也不知道该看向哪的感觉，只能苦恼的挠头，「但安德烈亚不是决定成为国王了么，而且就像在梦里看见的那样，安德烈亚即便逃离了国王的位置，也还是会心系自己的子民，不可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啊。」
「等平定了贵族叛乱之后，我就对自己问心无愧了吧，偶尔奖励一下自己也合情合理，那时候只要把政权托管给值得信赖的人就好了，自己偶尔回去一次，梳理国家未来要做的事情。」
「……这不是完全没有成长嘛。」
还是想着成为普通人。
安德烈亚眼睛里充斥着不满。
「这要怪伊丝大人。」
「嘴角已经暴露了哦，明明快笑出来了。」
伊丝伸出右手，刮了刮安德烈亚鼻子，安德烈亚撅起的嘴顿时放松下去，趁伊丝还没有收回手，安德烈亚屁股朝伊丝挪了挪，双手握住伊丝右手，轻轻吻了一下后，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视着伊丝脸庞。
「我不会奢求伊丝大人现在留在我身边，但等我稳固了统治以后，我希望伊丝大人可以回应我的请求，和我一起走到生命尽头……」安德烈亚突然摇了摇头，「不止和我一个人也没关系，就算没有选择我也一样，我都会一直喜欢着伊丝大人，所以至少在您找到真正陪伴您一生的伴侣之前，可以在您心中给我留一小片位置吗……？」
虽然声音里充满害羞，但安德烈亚说话时却没有移开视线，相反，强忍着羞耻，一字一句的表明心意。
被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不给予明确答复，安德烈亚一定会伤心吧。
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说什么傻话。」
伊丝用空出来的手胡乱摸了摸安德烈亚的粉色长发，由于从烟囱里钻出来的关系，头发上满是黑漆漆的烟灰。
「安德烈亚既温柔又可爱，还是整个血族的国王，能娶到安德烈亚这样的女孩，我绝对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安德烈亚表情逐渐亮起，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伊丝甚至能感受到安德烈亚猛烈跳动的心脏。
「伊丝大人的意思是答应我了吗！？」
伊丝不好意思的撇开目光，挠了挠脸颊。
「大概……是的……安德烈亚希望在一起的时间是稳定统治以后，而且既然住在远离王城的地方，我也不用担心安德烈亚会因为我的原因被贵族刁难，更重要的是……虽然这么说很没良心……但安德烈亚说不止一个人也没关系……也就是指可以接受卡米拉或者依蒂丝她们……？」
声音里缺乏底气，话说出口以后，伊丝已经到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地步，对着刚刚对自己表白的女孩说今后可能还有新成员加入，接下来就算被安德烈亚从房顶上一巴掌扇下去，伊丝也没有丝毫怨言，不如说这样能减少她的负罪感。
沉默了许久安德烈亚都没有回应自己，伊丝变的更加心虚，战战兢兢的将视线移回安德烈亚身上。
伊丝全身僵硬起来。
安德烈亚紧紧抿着嘴唇，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大的双眼里，一滴又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屋顶，仿佛在哽咽般，不停做着吞咽动作。
把安德烈亚弄哭了。
愧疚感让伊丝连忙辩解。
「要、要是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就毫不客气的朝这里扇过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没……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
一只手松开伊丝，擦拭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眼泪，另一只手则像是深怕伊丝跑掉了那样，紧紧攥着伊丝的手。
「原本……原本以为伊丝大人肯定会拒绝我……但是您答应了，一下子太高兴……所以……所以就……呜呜……」
话说到最后，安德烈亚已经泣不成声。
这种时候应该抱住她吗？
就算抱住也不会有问题吧？
迟疑了一会儿，伊丝伸出双手，把安德烈亚娇小的身躯抱进怀里。
「……我倒是觉得安德烈亚应该骂我血渣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被伊丝抱在怀里的，依旧哭个不停的安德烈亚用力摇了摇头。
「谁敢骂伊丝大人……我就用血族律法……把他关进牢里。」
「欸。」
安德烈亚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血族女王了啊。
回过神来，自己还真是找到一个不得了的人做伴侣。
窝在伊丝怀中哭了半天后，安德烈亚才抽抽搭搭的停止抹泪，侧脸紧紧贴在伊丝胸前，抬起被泪水和鼻涕弄脏的脸，眼泪汪汪的由下向上看着伊丝。
「那个……伊丝大人，我有一个问题。」
「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事情可以对安德烈亚隐瞒了。」
伊丝有预感，就算安德烈亚问起自己来自哪里，自己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来自地球。
没有把心思放在观察伊丝的表情上，安德烈亚在伊丝怀中蠕动了几下，脸庞更加靠近伊丝，期待似的问。
「我是第一个被您答应的女孩吗？」
「应该是？」
真要算的话，安德烈亚是自己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妻，自己虽然对卡米拉说过，等卡米拉长大以后还觉得自己很没问题的话，自己就答应卡米拉的告白，但并没有像现在对安德烈亚这样，直截了当的给予回复。
总觉得被卡米拉知道了以后会很糟糕。
伊丝的回答令安德烈亚怪异的轻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
「怎么了？」
「没想到我是第一个……那样我就是正室了。」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安德烈亚突然伸手绕到伊丝脖颈后面，像挂在伊丝身上一样，紧紧的抱着伊丝，让伊丝目光只能落在自己身上。
紧盯着的视线让人不好意思。
「安德烈亚要说什么吗？」
一反之前的可爱模样，安德烈亚相当正经——相当有未婚妻风范的说。
「嗯，那么，既然我是伊丝大人答应的第一个妻子，我就有义务替其他人管束好伊丝大人了，除了伊丝大人现在认识的大家以外，伊丝大人以后不许再找别的女孩子——男孩子也不行！」
「如果我找了呢。」
故意调侃安德烈亚。
安德烈亚嘟起嘴。
「那我就哭给伊丝大人看。」
「是吗，那我就努力不让安德烈亚哭吧。」
脸上不禁绽放起满足的笑容，安德烈亚闭上双眼，朝伊丝递上嘴唇，伊丝迟疑了一会儿，微微低头。
连呼吸都清晰可闻，鼻腔里满是安德烈亚身上的芳香。
只不过，就在两人唇瓣即将接触到一起的时候，伊丝身边突然响起爆炸般的声音。
鲜红的冈格尼尔插在身边的屋顶上。
「你们两个——」
不好。
被依蒂丝发现了。
伊丝准备转过身，但安德烈亚并没有允许伊丝，而是紧紧搂着伊丝脖子，让伊丝低下头，对伊丝后方充满杀意的依蒂丝投去俏皮——或者说胜利——的眨眼动作后，对着伊丝耳朵轻轻呼了口气。
「现在，您是我的了。」
然后在冉冉新月见证下，闭上双眼，吻上了伊丝的唇瓣。
-------------------
*第五卷 毕

后记

噢噢噢！！！！！
思来想去，总算给安酱安排了一个满意的结局，之前一直为带不走安酱伤神，现在有完美结局真是太好了。
咳哼，这是刚刚写完这卷结局的感想，现在还是先进入正题吧。
正如诸君看到的，第五卷已经完结啦，撒花撒花，这卷我是相当之满意的，不论开头、过程、还是结局（尤其是结局），安酱也超乎意料的可爱，这个真的超乎意料了，一开始写大纲以及细纲的时候，以为安酱只是个普通的角色，而且主角队里面也没有安排安酱的位置，也就是点名了安酱不会跟着一起走，但真正写的时候才发现，安酱真是可爱到我要死了！
不过不能带走就是不能带走，安酱是生而为王的人，不可以随着伊丝的任性就带着离开，虽然写过的另一个王（说的就是某金发魔王）也是成了国王以后满大陆转悠，但安酱不像艾菈一样，拥有许多得力部下和忠心耿耿的子民，因此不能一概而论。
说到这里，安酱的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在下一卷的时候，安酱依然会出场，下任教皇伊芙琳和安酱在设定里是类似双生子的存在（无血缘关系），性格相反却……不剧透了。
总之，这一卷写的很满意，也很开心，唯一的遗憾就是奥古斯汀的描写太少，原本在细纲中的打算是，应该详细写奥古斯汀认识安德烈亚/被安德烈亚救赎、被安德烈亚报以极大信任以及目睹安德烈亚痛苦根源的详细回忆，到最后决战的时候，也应该有非常细的对话描写。
可惜真正写的时候发现不能这么做，不然肯定要用至少两万字的内容描述，而那样难免会造成剧情割裂，所以就挥刀斩掉了这部分情节，仔细想来，艾菈那时候明明可以一卷写二十多万字，现在一卷却只有十多万，或许是时候多一点甜蜜日常，少一点加速冲突了。
然后是关于这卷的结局，晚上写的时候痛苦的和群友抱怨，安酱真可爱啊啊啊！为什么不能留安酱在身边，都想把这个做成美少女游戏，可以选择个人分支多好，按if线结束，最后想了想，还是冷静了下来，总之现在的结局我超满意，想和安酱结婚！
接着是下一卷，下一卷主要讲尤弥尔教会，伊丝从很久以前就打算解放堕魔者，现在终于该付诸行动，详细内容不容剧透，请各位读者大大拭目以待吧。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收藏、点赞、订阅、月票还有火券和评论以及吐槽！如果没有这些支持，不论什么样的作者都很难玩单机写下去，读者大大们对本书的订阅与褒奖是对yomi最大的鼓励，yomi要在这里献上最真诚的感谢，谢谢大家_(:з)∠)_。
感谢诸君追更至此。
以上~
Yomi
2020/05/29

第六卷 潜藏于圣光下

第一章 结束，亦是开始

两个月后。
地处阿莱克西亚大陆中部的尤弥尔教会圣地——尤弥尔领是一片不算很大的土地，单拿出来甚至比佩西亚领还要小上一圈，但这里却是尤弥尔教乃至人类世界的中心。
尤弥尔教会从血族与人类开始争斗时便诞生，到现在已经有超过千年历史，原本尤弥尔教会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宗教，但随着历史推演，尤弥尔教会最终成为人类联盟的领导者，在数千年前，面对来势汹涌的血族时起到极大作用。
可以说，如果没有尤弥尔教会出现，当初节节败退的人类绝对不可能支撑到阿莱克西亚之塔出现，没有尤弥尔教会，人类将成为血族的奴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为了抗击当时的血族，以神圣与光魔法见长的尤弥尔教会经过与人类联盟协商后，除了原有的尤弥尔领，还在大陆另外两片地区建立了教区，伊丝最初苏醒时所在的尼鲁教区就是其中一片。
借此，尤弥尔教会在人类世界中成为信徒最多的宗教，被誉为圣地的尤弥尔领更是每年都会吸引大批信徒造访、定居，可以说，尤弥尔领是整片大陆上人口密度最大的领地，同时也是治安最佳的国度，即便是强盗与人口贩，都有着对神明的信仰。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在马车里的依蒂丝风轻云淡的说着。
「就像我说的那样，尤弥尔教会的领地虽然不大，但拥有的军事力量足以匹敌国家，而且因为它刚好在赫尔斯王国与诺塔帝国之间，加上人类圣地的地位，即便壮大军事力量，也不会被当做眼中钉。」
「位于两个国家之间不是更会被忌惮吗？」
坐在伊丝身边的玛丽面露不解，时值深秋，众人都换上了长袖与外套，至于配色，则还是原来的模样，依蒂丝喜欢黑色的长礼裙，玛丽穿着粉色与白色搭配的长袖，不怕冷的蒂芙尼为淡绿色连衣裙，伊丝和卡米拉各自是亮蓝色礼裙与白色长裙。
值得一提的是，蕾菲娜和珊多拉不在马车里，蕾菲娜因为要驾驶马车，而珊多拉则是因为魔王传唤，一个月前珊多拉虽然想继续赖在伊丝身边骗吃骗喝，但最后还是被魔王塔尔塔诺斯用触须般的黑色手臂强行拖回，为此，依蒂丝事后还吐槽做了一个错误的投资。
将手中剥好的水果递到伊丝面前，卡米拉回答玛丽的疑问。
「正因为尤弥尔领位于两个国家之间，所以它才能够自由发展，最初南方的诺塔帝国比北方的赫尔斯王国弱小，因此诺塔帝国需要一股比自己强的力量，用以抵挡北方的赫尔斯王国入侵，而位于两国中间的尤弥尔教会无疑是最佳屏障，所以如果赫尔斯王国入侵诺塔帝国，就可能面临来自教会与帝国的联合作战，这个道理即便放在多年后的现在，也依旧适用，只不过变成了王国依靠教会而已。」
「那如果尤弥尔教会的实力比两个国家都强呢？」
「或许有这个可能，但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尤弥尔教会的领土限制了自身发展，粮食和人口不够，不论如何都培养不出能同时征战南北两个国家的军队，除非它开发出更强的魔法道具，魔法咏唱者在普通民众中的占比变的更多。」
「原来是这样啊，卡米拉小姐和依蒂丝小姐不愧是贵族大人，知道很多呢。」
「被玛丽夸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卡米拉小姐傲娇了。」
「傲娇？」
卡米拉歪了歪头，虽然她猜到这是玛丽从蒂芙尼那里学到的奇怪词汇，但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要让她向玛丽提问，实在有损她的尊严，因此卡米拉只是装作没听见。
坐在卡米拉对面的依蒂丝面露戏谑，不过就在她开口讥讽卡米拉之前，玛丽又接着补充。
「蒂芙尼说依蒂丝小姐也是傲娇——唔唔。」
蒂芙尼连忙用触手捂住玛丽的嘴，然而，依蒂丝已经听见玛丽说的话，微微皱眉，以一副充满质疑的表情看着在嘴上画着叉叉，表示拒绝沟通的蒂芙尼。
「蒂芙尼，『傲娇』是什么意思？」
「骄傲，有气质。」
「是么。」
显然没有相信蒂芙尼的回答，依蒂丝扭头看向置身事外的伊丝，后者正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把头探向窗外。
抓着伊丝后领，依蒂丝将伊丝揪回车厢，然后以鼻子快要贴着鼻子的距离追问。
「不要装傻，傲娇是什么意思？」
「这个……」
伊丝的目光转移到天花板上，要是告诉佩佩真相，天知道佩佩会做出什么。
要知道，上次和安德烈亚在屋顶被抓个正着的时候，依蒂丝直接向安德烈亚发出挑战，两个人的战斗差点把公馆都拆掉，最后还是安德烈亚主动提出和解，说她的目的不是娶走伊丝，依蒂丝才勉强消气。只是即便如此，后来依蒂丝还是趁伊丝不注意悄悄偷袭，在伊丝与安德烈亚分别时，当着安德烈亚的面，回敬了安德烈亚一个深吻——差点让伊丝窒息。
一本正经的，伊丝面无表情的回答依蒂丝。
「和蒂芙尼说的一样，就是骄傲，有气质的意思，比如佩佩这样的美少女。」
「哼，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绝对没有骗你，而且就算骗也是蒂芙尼先说谎。」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对蒂芙尼投去恶狠狠的视线，现在蒂芙尼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告诉佩佩真相都不会得益。
相当配合的，蒂芙尼在依蒂丝背后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大概她本人都没想到玛丽会把**间的悄悄话说出来。
将信将疑的，依蒂丝松开伊丝，重新坐回座位，双手环抱在胸前。
「蕾菲娜，现在到哪里了？」
「马上要到尤弥尔领的圣城，米特斯拜亚了。」
「蕾菲娜小姐~换我来驾车吧！」
玛丽把头探出车外，戴着草帽，除脸以外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下的蕾菲娜思考片刻，点点头。
「那就交给玛丽了。」
「是~」
不同于在血族，人类世界本就不欢迎吸血鬼，将吸血鬼认为是三等种族，尤弥尔教会更是极端排斥吸血鬼，把吸血鬼看做是背叛上帝的劣等种。
如果要在大陆上找一个吸血鬼最少的领地，那一定非尤弥尔领莫属，按照那些信徒的话来说，放走吸血鬼会让他们灵魂堕入地狱，只要发现吸血鬼就一定要群起而攻之，因此即便一路上依蒂丝和蕾菲娜被伊丝视为重点保护对象，也还是被路人察觉到身份，引发了两次骚动，其中一次整个城的居民都跑到城外，跟着一行人的马车一路追了五公里。
所以直到面见教皇，了解到教会对待堕魔者的态度之前，伊丝都不打算轻易让依蒂丝和蕾菲娜在外界露面，哪怕动用暴力把佩佩绑在床上，自己也不会让佩佩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实在太危险了。
想着未来的打算，伊丝抿了口茶，依蒂丝翘起一条腿问道。
「一路上一直没问你，走之前安德烈亚找你是要说什么？看起来不像是调情。」
「噗——」喝下去的茶直接喷出来，伊丝接过玛丽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不要在我喝水的时候说这种话啊。」
「难道我说中了？」
「怎么可能，是为了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啦，下任教皇，安德烈亚的项链连接着她和教会下任教皇的灵魂，所以安德烈亚想让我转告过去和她合作的教皇，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双方能坐下来好好叙旧。」
「异想天开。」
撇了撇嘴，依蒂丝结束话题，也就是在这时候，快速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以至于车上的人差点摔倒。
即便是换驾驶人，也不会出现急停的情况，伊丝连忙掀开车厢帘幕。
「玛丽，蕾菲娜，怎么了？」
「那个，主人大人……前面好像有强盗……」
指着前方扬起的土黄色尘埃，玛丽怯怯说道。

第二章 第二个蒂芙尼

「强盗？有趣。」湛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嗜血光芒，依蒂丝从座位上起身，拿出冈格尼尔，从伊丝身边跳到车外，「送上门的食物，正好可以换换口味。」
因为远离血族的关系，在人类世界，尤其是尤弥尔教会势力范围内很难获取血液，因此自从一周前进入尤弥尔领以后，依蒂丝、蕾菲娜以及伊丝都一直用蒂芙尼补充吸血鬼必须的能量，只在每天睡前拿出珍藏的其他血液更换口味，尽管蒂芙尼的味道比绝大多数人的血液都好，但享用太长时间的话，换做谁都会有受不了的感觉。
「喂喂，这里是人类领地啊，要是被人类发现又会变成之前那样。」
嘴上用着人类领地吸血鬼不应轻易现身的理由，实际上伊丝内心有别的想法，倘若让依蒂丝去对付那些强盗，最后一定会演变成相当血腥的场景，虽然叫巡逻队过来，最后也一样是杀死强盗，但依蒂丝的嗜虐心使她不会一下了结强盗的痛苦，而是让对方在绝望中慢慢死去，非常不人道。
依蒂丝瞥了眼伊丝。
「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不会被人知道。」
「但里面说不定没有女人哦？那样佩佩就白白浪费时间了，强盗这种职业，普通来说都是身体强壮的男人。」
「伊丝小姐，那群强盗似乎停下了，目标不是我们。」
「强盗，快跑。」
从车厢里冒出脑袋，蒂芙尼以充满同情的视线看着远处强盗，伊丝强行将蒂芙尼按回车厢，蒂芙尼的说法简直像是自己要去打劫强盗一样。
目光放在全知地图上，正如蕾菲娜说的那样，强盗在距离自己两公里的地方停下，将一个疑似马车的光点包围了起来。
这些强盗该庆幸自己的好运啊……要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佩佩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伊丝从仓库里取出复制版冈格尼尔。
「让我去前面看看吧，强盗的目的是走在我们前面的一辆马车，佩佩去了的话，很容易被认出纯种身份，要是被马车里的人看见，让他们把消息带到圣城米特斯拜亚，导致米特斯拜亚加强检查就麻烦了。」
「连马车里的人一起做掉不就好了。」
「不不……」处理强盗可以说是在为民除害，但把无辜的人也杀死，就和强盗没有区别了，「佩佩就留在马车里，我替佩佩把血液带回来，我们的目的是和教皇谈判，不是打架。」
依蒂丝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伊丝非要做这种麻烦事我也不反对，但是记得要把血液带回来。」
「是是，只是我不能保证血液一定会让佩佩满意，」
毕竟也有全部都是男人的可能性，而佩佩厌恶男人的血液。
卡米拉从车厢内出来。
「姐姐大人，我可以陪您一起去吗？」
「嗯，注意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
卡米拉的交涉能力比自己强，如果前面那辆马车里的人是宗教人士的话，自己或许能借恩人身份，向他们打听教会的信息，比如怎么才能见到教皇，在尤弥尔教会领又该注意些什么。
除此之外必须要说的是，现在伊丝一行人的身份为来自赫尔斯王国的小贵族，来圣城米特斯拜亚是因为家道中落，请求远房亲戚收留，其中天生具有贵族气质的卡米拉与依蒂丝分别是二小姐与三小姐，伊丝与其他人则是随行仆役。
……
传送魔法在这个世界已经失传，让普通人看到后会很麻烦，伊丝没有直接传送到战斗中心，而是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观望——与血族的平原地区不同，尤弥尔领大部分为丘陵地带。
被强盗围在中间的只有一辆外观极为朴素，甚至可以说破破烂烂的马车，不论谁看，都会把马车当做旅行商人或者专门用来载客的普通类型，即便打劫也捞不了多少油水，但与众不同的是，这辆马车由四位骑在马匹上的壮硕护卫保护。
「伪装太失败了。」卡米拉低声喃喃着，看不出是在觉得对方可怜还是愚笨，「如果担心引人注目，至少让护卫坐在马车里面，像这样一边用破旧马车载客，一边让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冒险者的人做护卫，等于把自己藏着什么好东西的事情贴在脸上。」
说完以后，卡米拉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转向伊丝。
「姐姐大人，车里面的人应该不那么聪明，救了他们以后，我们可以向他们索要一大笔报酬，如果他们不支付，按照尤弥尔教会的戒律，他们会被教会强制扣押，直到付给我们报酬为止。」
不不，不是他们执不执行的问题，自己虽然不会好心到不求回报，但也不会趁火打劫。
暗自吐槽的同时，伊丝目光眺向下方被强盗围起来的马车，不知为何，守护马车的护卫在见到强盗的第一眼便放弃抵抗，缴械投降，见此情景，强盗们没有在护卫身上浪费时间，直奔马车而去，为首的人钻进马车后，从马车里强行拖拽出一位有着浅葱色双马尾，眼角狭长，年纪约在十五岁左右的少女，以白色为主的神官服上镶嵌了带有金边的红色十字架，白皙的皮肤以及楚楚可怜的神情，给人一种十分柔弱的印象。
但是，在对少女的外貌做评价之前，显然有一个更值得注意的东西。
露出怪异神色，卡米拉挑起眉毛。
「那是……蒂芙尼？」
不论浅葱色头发还是深绿色眼眸，就连双马尾以及脸部线条都一模一样，少女的外貌简直像放大版的蒂芙尼。
伊丝同样有着迟疑。
「蒂芙尼还好好坐在马车里，如果没搞错的话，这个女孩是蒂芙尼模仿的原型吧，蒂芙尼之所以会是现在的模样，是因为用了『模仿』魔法，这个世界太小了。」
「放开我！我是侍奉神明之身，不要用你们的脏手玷污我！」
少女试图挣脱强盗的拖拽，但最终还是被强盗强行带下马车，声音与其说是在怒骂，在伊丝耳中更像苦苦哀求。
倘若没有全知地图，伊丝现在肯定会跳下去阻止强盗，但全知地图反馈的结果只是让伊丝脑袋上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姐姐大人，要下去吗？」
少女姣好的姿色以及苦苦哀求的模样明显勾起强盗们的兴趣，加上『侍奉神明之身』几个字，更是激起了他们的欲望，已经有一批强盗奸笑着缓步走到少女面前，着手解开裤带。
伊丝拦住举起法杖的卡米拉。
「还是走吧。」
「诶？为什么？明明可以从他们身上拿到一大笔报酬，那个神官还可以为我们提供情报。」
「不是这个的问题啦。」
伊丝挥了挥手，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候，由于一颗顺着山坡滚下的石子，山丘下的强盗发现了上面的伊丝两人。
「什么人？！」
趁着强盗们转身的功夫，少女向伊丝发出呼喊。
「那边的大人，救救我！」
喂，你刚才露出了「嘁，捣乱者」的表情吧？
当然，伊丝的想法无法传达到少女心中，而受迫于强盗们举起弩机的举动，伊丝长长叹了口气。
「除了首领以外都是些不到十级的喽喽，卡米拉对付那些弩手，我去下面把前面的首领抓起来，注意不要把这些强盗杀死了。」
「是要把他们带到下一个城市里换成赏金吗？」
为什么总是提到钱啊。
因为自己最近把生活开支交给卡米拉管理，所以突然就变得精打细算了吗？还是说自己夸奖安德烈亚未来是一个贤淑的妻子，所以被刺激到了？
搞不懂卡米拉的想法，伊丝摇了摇头。
「那么，我先下去了。」
「好的，姐姐大人。」
尽量压低自己的速度，保持在二十级左右的水平，伊丝直奔首领而去。

第三章 进化失败的天使

「好快！」
「拦住她！」
强盗在呼喊的同时分为两拨，较少的人向山丘上的卡米拉跑去，而更多人则留下来阻拦伊丝，尽管伊丝把实力压低到二十级左右，但行动速度在强盗眼中还是快到异常。
嘛，以20级的实力，对付一些小喽喽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这里就直接让他们退场吧。
将复制版冈格尼尔当做法杖，伊丝在杖尖凝聚魔力，跳跃到空中的同时，向下方强盗做出横扫动作。
数道金色箭矢瞬间包裹试图将伊丝围起来的强盗，不过伊丝并没有让箭矢碰到强盗的皮肉，只是让魔力穿过强盗的衣服与鞋子，将强盗们钉在地上，借此限制他们行动。
「骗人的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魔法。」
「这只是单纯的技巧，凭借魔力操控让『光之雨』刚好落在想要的地方。」
「『光之雨』已经是光魔法中的上级魔法，怎么可能有人把上位魔法精准操控到这种程度！」
「而且还没有看到她咏唱咒文的过程。」
「咱们教会里有这号人吗？」
夸张的张大嘴，缴械投降、目睹了战斗过程的四名马车护卫相互交谈着。
这只是最普通的『光箭』而已，伊丝在内心默默道歉，对不起，今后会注意。
自己没有系统学习过异世界的魔法，一直以来都以为其他人也是这样运用魔力，现在看来，刚才那种技术只有大师级魔法咏唱者才能做到。
轻松越过被自己钉在地上的几名强盗，伊丝面前只剩下从马车里拖出来的『成年蒂芙尼』以及强盗首领，值得一提的是，光头强盗首领脸上满是暗红色纹路，属于即将走到暴走边缘的堕魔者。
「混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你们是教会派来的人吗！」
一边小步后退，强盗首领一边从腰间抽出弯刀，大声咒骂着。
伊丝耸了耸肩。
「不，我不认识马车里的人。」
虚张声势的挥舞着武器，恐吓伊丝不要再靠近，强盗首领继续呼喊。
「那就快走！马车里的钱我可以给你，不止这些，我还会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
「很有诱惑力的提案，」伊丝瞥了一眼倒在强盗首领旁边的神官少女，接着目光放在面露期待的强盗首领身上，「如果你是女人的话，这笔交易我就答应了。」
伊丝的话令强盗愣了一瞬。
「女人？你要女人？」目光粗鲁的打量起伊丝，「难道……你好女色——」
强盗绝对把自己想成那边的人了。
自己想要的只是血液而已。
没等强盗话音落下，伊丝上前一大步，但强盗首领看到情况不妙，不仅没有挥刀攻击或者转身逃跑，反而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横跨一步，一把抓住神官少女手臂，强行将神官少女拽起来，刀架在少女脖子上。
「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那样你就得不到女人了！」
「勇者大人，救救我！」
居然叫自己勇者……
少女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自己有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自己虽然憧憬过成为勇者，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重新提起，有种被人当众宣读中二日记的羞耻感。
还是快点解决吧。
伊丝再次上前一步，而见到伊丝的动作，强盗微微加重手中的力道，同时，黑色的眼睛迅速转变为红色。
少女深绿色的双眸逐渐失焦，周围其他强盗包括那几名缴械投降的护卫在内，声音全部小了下去，如果不是肯定强盗首领威胁不到自己，伊丝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脚踏入里世界，或者被人施加了精神魔法。
不过神官少女的失神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当她胸前亮起白光的瞬间，少女便立即清醒过来。
最先有反应的人是强盗首领。
「唔——呃啊啊啊！」
就像双目被太阳灼伤了的人，强盗首领捂着眼睛，连续后退几步。
让周围人失去神志的魔法应该是强盗首领的堕魔者能力，而那道白光则是神官少女身上类似护身符的东西吧——可以的话，想给伙伴们也配置一件。
「啊啊啊啊啊！！！」
出乎伊丝意料的是，强盗首领的反应不止有后退，他开始发出痛苦叫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身上着火的人，不停在地上打滚，与此同时，神官少女也很快离开强盗首领，后撤到四名马车护卫身边。
不是撤退到被称作『勇者』的我身边，而是跑到那几名缴械投降的护卫身旁么。
看来自己被十足的警惕着。
男人痛苦的模样令伊丝挑起眉，目光放在神官少女身上。
「你把他怎么了？」
「不知道。」
眼神不像在说谎，伊丝放弃追问，径直走向几步远的强盗首领面前，明明只过了几秒，男人却如同尸体般，面朝下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伊丝将手搭在强盗首领肩膀上，让男人翻了个身。
——恐怖的模样让伊丝后退半步。
就像恐怖游戏里的演出那样，男人脸上的堕魔者纹路正在迅速扩散，如同活过来的生物般，随着血液流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让人误以为皮肉下生活着寄生虫。
不仅如此，男人的皮肤还因为纹路扩散迅速腐烂，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部肌肉汩汩淌下，紧接着，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扭动起来，怪异的动作如同被丝线操纵的人偶，四肢关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曲旋转，森白的骨骼刺破血肉，胸腔里迸射出高达一公尺的血注。
终于，男人再次有了反应，但这次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同野兽临死前的呼喊，四肢以恐怖角度贴合在躯干轮廓上，伴随一阵骨骼被折断的脆响，身体逐渐膨大，化为一个巨大直径超过两公尺的肉球伫立在人们面前。
哪怕伊丝在记忆里见过依蒂丝做出的种种残忍举止，在如此猎奇的场景下，也不由得缓缓后退，自己本就不擅长恐怖片和恐怖游戏，现在亲眼目睹，冲击性不亚于起床时看见身边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
还好没有带玛丽她们过来，不然肯定会给她们留下心理阴影。
「变成别的东西了么……明明是肉球，却叫做『进化失败的天使』？」
下意识的，伊丝目光停留在后方的神官少女身上，不过神官少女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如临大敌般盯着肉球。
难道二者没有联系？如果知道是什么的话，不应该这么紧张才对。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猜想抛之脑后，伊丝在冈格尼尔表面附加火焰，强盗首领——准确的说是肉球——现在毫无疑问可以被划在魔物一类，20级的等级放着不管会让后面的玛丽她们看见，还是把它干掉以后埋起来比较好。
「那边的大人，让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鬼东西的气势和刚才的强盗不一样。」
「绝对不是普通魔物。」
「代表神明的羽翼予以净化！」
四名护卫中的三名拿起长剑跑到伊丝身后。
明明刚才面对强盗直接缴械投降，现在却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前后变化令伊丝微妙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教会没见过这样的魔物吗？」
然而，没等护卫们回答，肉球便如同开花的花蕾般绽开，像是要从肚子里吐出什么般，一下一下的做着类似反刍的动作。
总感觉会蹦出猎奇的东西……
不要再拖延了。
「你们几个退后！我要用我最强的魔法了！」
「最强的魔法？」
「刚才的『光之雨』还不是最强魔法？！」
「我们知道了，请大人小心！」
不知为何，三名护卫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面面相觑一阵后，慌忙向后撤退，离开前还没有忘记带走神官少女，头也没回的顺着大路狂奔。
「……为什么要害怕到这种程度啊。算了，没有旁观者反而方便许多。」
「那边的大人，可以放我们一马吗？」
「杰洛，帮我把鞋子脱下来！我被鞋子卡住了。」
嗯……好吧，自己忘记了马车后面还有一群被自己钉在地上的强盗。
GAAAAAAA——
肉球发出刺耳尖叫。
伊丝皱了皱眉。
「你应该也不想变成这样子，安息吧。」
这不是人类，而是恶心的魔物。
在内心默念，伊丝将灌满了魔力，枪身燃烧着火焰的冈格尼尔投向肉球，在长枪**肉球的瞬间，地面发生剧烈爆炸，炽烈的红莲将肉球燃尽。
打扫战场。
爆炸结束后，护卫与神官少女折返回马车旁，而强盗们则被后来的卡米拉收缴武器，用一根粗麻绳绑在一起。
卡米拉将麻绳的一头递给伊丝。
「姐姐大人，强盗已经收拾好了，他们说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伊丝瞥了眼强盗，正如卡米拉所说，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惊恐之色，似乎十分害怕之前的肉球。
「我知道了，卡米拉辛苦了。」
「怎么会辛苦！」
应该是在害羞吧，伊丝苦笑着换了个说法。
「谢谢。」
「嗯……」
乖巧的点点头，卡米拉低下因为夸奖而红扑扑的脸。
「这位大人，感谢您的帮助。」
一名护卫恭敬的站在伊丝面前，除了他以外，另外三名护卫与神官少女正在查看被烧焦的肉瘤，按照这些护卫的说法，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魔物。
伊丝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小事。」
「真臭，」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从肉球处回来的神官少女连连皱眉，浅葱色双马尾随着摇头的动作不停左右摇晃，「还好没让肉球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里面的东西？」
「啊——」如同想起了什么，神官少女在发现伊丝后，脸上的不满立即切换成富有亲和力的微笑，「事情是这样的，恩人大人，我让手下的人剖开肉球，结果发现里面有类似哥布林的变异魔物，我想那应该不是哥布林，而是什么别的更强大的物种，恩人大人，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还称不上是恩人大人，」从肉球出现以后自己便注意到，神官少女其实已经准备好魔法，打算迎击魔物，即便自己不帮忙，她和几名护卫也应该可以应付，「我叫伊丝，来自赫尔斯王国的贵族，因为家道中落，只能和小姐一起，来米特斯拜亚寻找远亲收留。」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介绍起卡米拉，卡米拉以得体的贵族礼向神官少女示好。
神官少女眨了眨眼后，双手合握在胸前，轻轻闭上双眼，面带微笑的向伊丝两人回礼。
「初次面见，我是刚加入尤弥尔教会不久的见习神官，名叫……夏露·尤弥尔，恩人大人直接称呼我夏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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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意外好说话的神官

「夏露·尤弥尔？」瞥了眼全知地图，伊丝微微挑起眉毛，「所有加入教会的人都会被赐予『尤弥尔』姓吗？」
夏露点点头。
「是的，而且不止是加入教会的神职人员，只要是信奉女神尤弥尔的人，都可以在名字后加上尤弥尔姓氏。」
由于旁边的骑士脸上没有丝毫怪异神色，面前的神官女孩应该没撒谎，伊丝微笑道。
「我还以为教会会用『尤弥尔』姓氏区分地位高低，你们教会真奇怪。」
普通来说，教会都会自称自己是神在人类世界中的代言人，领导者要么说自己是神之子，要么说自己是受到神明启示的人。在确认了领导地位后，最方便用来区分自己与普通人不同的便是姓氏，比如只有神的代言人才能在名字里加上特别的字，或者干脆按照种姓，将社会中的每个人划分出阶级，类似的事情在地球里并不少见。
伊丝的话令旁边一位护卫面露难色。
「这位大人……您的发言要是被信徒们听见，他们肯定会把您抓起来审讯一番，刚才那已经算对教会不敬了。」
「严苛的规定啊。」
「不，教会从来没规定这回事，只是普通人强加上去的曲解而已，」自称为夏露的神官少女摇了摇头，「女神大人原本的话只有『信仰与姓氏是自由的』，并没有说所有人都得信仰并尊敬女神大人，所以教会没有强求每个人都必须信仰尤弥尔女神，不过自六百年前起，人类各个国家相互征伐，苦难使得对女神大人充满狂热信仰的人越来越多，长期累积下来，教义就慢慢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你好像知道很多。」
对玩弄着浅葱色发梢的夏露投去若有所指的笑容，夏露放下手，目光下垂，看起来十分失落的样子。
「您想说我看起来不像见习神官吗？」
「没有。」
「您的眼睛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夏露抬起有着狭长眼角的脸庞，重新恢复之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这副模样只会让伊丝心生警惕，因为当蒂芙尼做出这种表情时，多数时候意味着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但我和其他信徒的区别只是多读了一些书……」夏露开始打量起伊丝与卡米拉，「您和这位小姐没有带包裹吗？虽然赫尔斯王国离这里很近，但也需要好几天时间。」
「其实我们后面还有三小姐和其他家眷，我们和卡米拉小姐只是看见这边有情况，所以就先来看看。」
「很大胆的做法呢，但是一次性让家中的三位小姐一起搬到米特斯拜亚城，已经不是家道中落的问题了……」
三位？
应该是把自己也当成贵族了吧，不过这里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上去解释，自己没打算与这位自称夏露的少女长期交流。
「可以请恩人大人告诉我，您要在米特斯拜亚城的哪位贵族家中留宿吗？我虽然只是一个见习神官，但在教会里多少有一些人脉，或许可以帮到您。」
「这个……」
「是米尔维瑟准男爵。」
在伊丝为难之际，卡米拉上前解围。
自己一行在商议借口的时候，并没有说明投靠的贵族具体叫什么，米尔维瑟应该是卡米拉随便编造的名字，至于夏露事后肯定会发现根本没有这个贵族，到那时候，自己一行已经和她没有交集，即便她知道自己一行在说谎，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比起卡米拉，自己顾及的太多了。
一边在内心碎碎念，伊丝一边附和卡米拉的话，与此同时，四名护卫们也已经将肉球的位置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并且将切片装进一个小瓶里，事到如今，任谁都能看出这些护卫不是普通佣兵或者冒险者，而是直属教会的圣骑士。
「那么，恩人大人，时间已经快到中午，我们要把遇见魔物的事情上报给巡逻队，得赶快回到米特斯拜亚城，因为一些原因，我身上没有带金币，不能直接给恩人大人您金钱上的回报，不过我保证，等到了米特斯拜亚城以后，我会把您消灭变异魔物的事情上报给教会，届时教会将对您讨伐魔物、从魔物手中救下神官的功绩予以嘉奖，同时，我也会以个人名义特别招待您一番。」
「不不，不用那么麻烦，讨伐魔物是我们应该做的。」要是与夏露再遇的话，她肯定会知道自己一行在欺骗她，伊丝连忙转移话题，「如果夏露小姐一定要答谢我们，只需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就好。」
「夏露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我知道。」对圣骑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夏露双手合握在腰间，无可挑剔的微笑加上白的刺眼的神官服，卖相相当不错——尽管总是让伊丝想起蒂芙尼，「我对同伴打扰您说话的行为表示歉意，还请恩人大人不要怪罪他。」
在脑海里稍微整理了下事先想好的说辞，伊丝缓缓开口。
「虽然我身边的人只会说教会不是——你知道，赫尔斯王国里的贵族向来不喜欢教会，但我因为一位朋友的关系，一直对当代教皇的事迹感到敬畏，她是尤弥尔教会的教徒，很喜欢在我耳边称颂当代教皇的伟大与崇高，所以我从很早以前就对当代教皇大人抱有憧憬，可以的话，我想近距离见教皇大人一面，请问夏露小姐知道能让普通人也见到教皇的方法吗？」
「教皇大人吗……」
预料之中的，夏露看起来十分为难。
「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知道教皇大人地位崇高，不会随便面见普通人。」
之所以特意问夏露，只是因为玛丽说想亲眼看看教皇长什么样子，至于堕魔者药物的事情，自己的打算是换装以后强行闯入神殿，一对一的询问教皇意见，怀璧其罪的道理伊丝不可能忘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如果教皇盯上自己的堕魔者药物，打算强行让自己交出来，自己可以不惧暗杀、下毒之类的手段，但伙伴们不行。
正当伊丝准备放弃的时候，夏露突然开口。
「方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我没办法让您直接见到当代教皇大人，恩人大人应该知道，现在尤弥尔教会除了当代教皇以外，还有一个五年前便被教会立为教皇继任者的人。」

第五章 重新浮出水面的混合血液

「是指下一代教皇吗？我听说是一位很漂亮的少女。」
之前从下任教皇身上抢走项链的时候，因为时间紧急，自己并没有注意少女长什么模样，只记得是一位拥有银色长发的少女。与自己在第三形态觉醒时的银发一样，少女的银发里没有掺杂别的颜色，而是完全的银发，让自己想起『Ragnarøk』里的隐藏种族。
那是与紫色眼眸象征的魔族对立的，对魔力操纵达到极致的种族。
如果说玛丽是魔族的话，那下任教皇就该是神人族了吧？
内心开着不着调的玩笑，伊丝继续听夏露讲解。
「我和下任教皇大人有一些交情，我会告诉您怎么见到她，然后您可以再通过她见到当代教皇大人，即便是这样也没问题吗？」
「当然。」
夏露深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松了口气的神色。
「下任教皇大人会在每周的最后一天为子民进行洗礼，地点在米特斯拜亚城中心的神殿内，虽然每次大殿都会挤满信徒，但只要您去的早，就不用担心没有位置，您可以在那时候找机会与下任教皇大人对话，我会事先向下任教皇大人交代此事，您无需担心她不愿意见您。」
虽然这样会与夏露再次见面，但仅仅一天时间，夏露应该发现不了之前自己在身份上的撒谎。
「啊啊，谢谢夏露。」
「这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恩人大人不需要放在心上。」
说完以后，夏露对伊丝款款行了一礼，温婉的模样不禁让伊丝觉得之前的猜测全部是自己的错觉。
卡米拉戳了戳伊丝腰间，以不会让夏露看到的动作，躲在伊丝身后小声提醒。
「姐姐大人，血液。」
啊。
差点忘了要把血液带回去给佩佩和蕾菲娜。
伊丝头疼起来。
如果没说多少句话倒好，现在认识以后就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感觉。
看到夏露准备转身踏上马车，伊丝只能硬着头皮说。
「那个，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恩人大人请讲。」
伊丝挠了挠脸颊。
「其实我除了表面的身份以外，还是一位炼金术师。」
「您需要炼金素材吗？魔核？还是魔物尸体？回到城里以后，我可以向教会提出建议，将赠予您的金币换成等价炼金素材。」
「不是我需要，而是教会我炼金术的友人需要，我朋友想要的东西，教会应该不会给我们。」
尤弥尔教会命令禁止一切形式的人血交易，所以不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从教会手中拿到血液。
伊丝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靠近夏露，原以为夏露会感到害怕或者厌恶，但伊丝却发现，夏露深绿色的眼睛里闪过好奇以及新鲜感。
「其实是这样，我朋友想要的东西是少女的血液，而且必须是纯洁的少女，所以我之前才会对强盗说我想要的是女人。
这种炼金素材可以让我朋友炼制出具有强大力量的药物，其中蕴藏的能量足以让一阶魔法咏唱者使出二阶魔法，现在炼金术只差最后一步，之前听夏露小姐说自己是侍奉神明之身，可以请夏露小姐给我一些血液吗？不需要很多，如果夏露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事后我朋友可以替夏露小姐弄到手。」
其实只要是少女的血液就没问题，所谓的『纯洁』只是伊丝用来增加神秘感的手段，毕竟炼金术师都喜欢强调这些，哪怕从科学角度看，纯洁少女的血液和成熟少女的血液一点区别也没有。
至于让一阶的魔法咏唱者使出二阶魔法，伊丝并没有撒谎，如果是混合了自己唾液的混合血液，确实可以起到相似效果，比如安德烈亚的血和玛丽的血混合以后，衍生出的产物具有极强的安眠作用，哪怕427级的自己都会忍不住打哈欠；而如果把卡米拉和蕾菲娜的血混合在一起，则可以创造出提升精神强度，极大幅度增加元素亲和力的混合血液，实际效果体现在可以轻易看破幻术，越阶使用魔法上。
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伊丝没有深入探究混合血液里究竟是卡米拉的血起的作用大，还是蕾菲娜的血起的作用大。
一想到混合血液里必须要有自己的唾液中和，伊丝就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首先混合血液对自己的实际意义不大，其次，自己也不可能把混合了自己唾液的东西当成药水，拿出去给别人喝，简直是变态中的变态。
「怎么样？」
小心翼翼的，伊丝抬起眼观察夏露，夏露低垂着头，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连浅葱色双马尾中的一边已经被风吹散都没注意到，颦蹙着眉，仿佛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
「啊，非常抱歉，刚刚想了些别的东西，给恩人大人血液我没有问题，但动作要轻一些，不能让那些护卫看见。另外……老实说，我对恩人大人说的炼金产物很感兴趣，可以的话，等炼金产物制作出来以后，恩人大人可以让您的朋友分给我一瓶吗？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能够让魔法咏唱者越阶使用魔法的药剂，里面一定包含稀有到常人难以想象的素材，需要付出的时间与精力也庞大到无法用金币计算，但只要恩人大人的朋友肯开价，我一定会想办法筹到钱款。」
「这……」
制作出来倒是没问题，卡米拉和蕾菲娜就在自己身边，而且只需要在两人身上各取一滴血液，再把血液和自己的唾液滴进水里，那桶水便拥有了自己形容的能力，不会对卡米拉和蕾菲娜造成实质性损害，摆在自己面前的唯一问题还是唾液。
那些不讲干净到可以用共用同一根牙线的男人就算了，拿混合血液给夏露这样的美少女——并且还是侍奉神明的纯洁神官——伊丝有种无法开口的感觉。
这次轮到脸上满是急切的夏露追问。
「我知道这会让恩人大人您难以选择，但我非常需要这样的强力道具，如果您愿意与我携手——」
携手？
就在伊丝好奇的时候，夏露突然改口，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柄短匕，按在自己掌心。
「即便这次没有也没关系，您可以随时来找我索要血液，但我希望下次见到您时，您可以带来您朋友的答复。」
十分迫切的需要么……
伊丝稍微思考了片刻。
事后看情况再拒绝或者答应吧，如果这份药剂对夏露的重要性高到没有它就难以闯过某种难关，自己就交给她一份，当然，自己永远不会告诉她里面包含了哪些成分。
伊丝点点头。
「好吧，我会试着替你向我朋友问问，不过她答不答应就是另一回事了。」
「十分感谢。」
说完以后，夏露略显迟疑的在手中轻轻用力，任由短刃割破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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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一天就封顶......感谢各位打赏的读者大大，三十更这个月内肯定加完_(:з」∠)_
（1/30）

第六章 来学习算术吧~

与夏露分别后，伊丝让卡米拉留在原地看守强盗，自己则回程，让玛丽驾驶马车到前方，现在众人已经汇合，正在前往米特斯拜亚城的路上。
「姐姐大人，这些强盗没问题吗？」
一边向伊丝诉说自己的担忧，卡米拉一边将头探出窗外，看向跟在马车后面的强盗，这些强盗被伊丝用粗麻绳拴在马车后，呈长蛇状排成一列，面色愁苦的缓慢跟随着。
「嗯？」
伊丝不禁感到意外，卡米拉在自己眼中应该是不会关心强盗们死活的类型。
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告诉卡米拉以后，卡米拉面露尴尬。
「我没有关心这些强盗的意思，我是想说，是不是在他们脚上加上镣铐比较好，光是把手束缚在一起，他们或许会在路上用牙齿咬开，然后悄悄溜走，如果把脚也绑住，他们想跑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让后脑勺靠在车厢挡板上，伊丝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不用担心，就算他们跑掉，我也能很快发现，而且走之前我对他们说，要是他们中的哪个人发现有人逃跑并且大声告诉我，我就会放掉他和他的一位朋友，比起用绳子束缚，让他们互相监督更有威慑力。」
「不会出现三个人串通一气的情况吗？牺牲一个人，让另外两个人跑掉。」
「只需要把逃跑的那个人抓回来，再让其他强盗指认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姐姐大人明明有很好的主意，却不喜欢展示出来呢，之前教给我的算术方法也是，虽然用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但得出的答案却和正确结果一样，就算说是神明的语言我也相信。」
一边说话，卡米拉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经过精细排版的小册子，受到吸引的依蒂丝站起身，坐到卡米拉旁边。
「这是什么？」和卡米拉形容的一样，小册子上都是些依蒂丝不认识的符号，依蒂丝试图从卡米拉手中拿走小册子，「让我看看。」
「给你你也看不懂，这是只属于我和姐姐大人两个人的语言。」
毫不在意的，卡米拉以带着看笑话的表情，任由依蒂丝将书籍拿走。
果然，依蒂丝皱起眉。
「既不是赫尔斯王国语，也不是海鲁恩特语，更不是尤弥尔语，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只是些数字和运算符号啦，非要说的话，我只能把它称作『阿拉伯数字』，还有，佩佩书拿反了。」
扯了扯嘴角，依蒂丝面色平静的说。
「是么，你应该在上面加一些海鲁恩特语做注解。」
「这是专门给卡米拉记忆用的啦，平时传授卡米拉知识的时候大都用板书，所以才没有在小册子上加注解。」
因为卡米拉在玛格丽特的时候负责记账，加上异世界的落后运算方法使得卡米拉算起来十分辛苦，所以自己才想着教给卡米拉与芙兰她们更简便的运算方法。
「这些符号能做什么？」
依蒂丝抛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可以让我比你更快得到结果，虽然最近学到的那些被称为字母的东西让人头疼，但我敢说，除了姐姐大人以外，全大陆找不到第二个算术比我快的人，而且保证正确率。」
「字母？」
「就是在一个等式里加上一些『未知数』，姐姐大人明明给这门学问取名『数学』——就是数字的学问，却非要在里面加些字母。」
卡米拉的抱怨让伊丝不禁莞尔，再过几年，等卡米拉学到更后面的地方时，卡米拉就该抱怨明明叫数学，却看不到一个数字了吧。
突然，伊丝感到有人对自己投来仿佛要将人灼伤的视线。
「佩佩？怎么了？」
「我要学习这门语言。」
「那就和卡米拉还有玛丽一起吧，现在是每天晚上吃完饭以后才授课，蕾菲娜呢？」
「诶？我也可以学习吗？」
似乎根本没想到伊丝会叫自己，将紫色长发扎成侧马尾的蕾菲娜满脸意外。
伊丝回以微笑。
「当然可以，只要蕾菲娜愿意。」
蕾菲娜微微张嘴，在即将说什么时，身体突然僵住，如同临时想起某件事般，微笑着摇了摇头，以无可挑剔的行礼婉拒伊丝。
「……伊丝大人还是把时间用在主人和卡米拉小姐身上比较好。」
「是吗……」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依蒂丝伸手抓住蕾菲娜手腕，湛蓝色的眼眸直视蕾菲娜眼睛。
「虽然我还没深入了解这门学问，但从卡米拉的形容也能知道，学习它对你没有坏处，蕾菲娜，侍奉我的事情可以放在学习之后，身为我的仆人，我不允许你落后我太多。」
眼中明明有喜悦与感动，蕾菲娜却并没有掺杂进话语里，强忍着感情，用十分自然的语气回答。
「如果主人这么说的话，我会努力。」
对于依蒂丝与蕾菲娜的互动，一旁的伊丝眨了眨眼，在自己看来，依蒂丝其实并非出于嘴上说的那样，不想让蕾菲娜落后自己太多，而是不想看到蕾菲娜为了她而放弃本来感兴趣的事情。
是蕾菲娜的地位发生了改变？还是说佩佩变的愿意去关心周围人感情了？
不论哪个都是好事。
想到这里，伊丝从仓库中拿出与依蒂丝约定好的东西——一小瓶血液。
「这是约定好的血液，之前那些强盗打劫的人里刚好有一位神官少女，稍微费了些功夫，从她那里要到了这瓶血液。」
「被她迷住了？」
接过血液的同时，依蒂丝挑起眼睛看向伊丝，明显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我像那种是个美少女就能迷住我的人吗？我想蒂芙尼应该见过那个女孩，她外表很像蒂芙尼。」
「我？」
蒂芙尼歪了歪头。
「嘛，蒂芙尼和她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今后也不会有，不用太在意。」
「噗呜——」
没有丝毫贵族礼仪的，如同喝下去的液体是墨水般，依蒂丝把刚喝下去的血液吐了出来。
「怎么了？」
「咳咳，」接过蕾菲娜递过来的热茶猛灌下肚，依蒂丝才以一副刚刚缓过神的模样回答，「……这些血液真的来自那名神官女孩？」
「千真万确，血液有问题吗？」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虽然不同吸血鬼对同一份血液的感受不同，但具体是难喝还是好喝，却不会出现太大差异。
依蒂丝把盛装了血液的小瓶交给伊丝，伊丝从中蘸取后，伸出舌尖舔舐了一点。

第七章 不祥之人

「唔……」
味道相当微妙。
如同把沼泽中的淤泥挖出来，再与许许多多香料混合在一起，辣味、苦味以及不知道该说是芳香还是臭的味道让人连连皱眉，味道堪比自己曾经喝过的冰原狼血液。
同样品尝了一点的蕾菲娜也面露难堪。
「有些像以前喝过的魔物血，但魔物血里有一股去不掉的兽臭，而且这种辣味不像普通的辣，更像是……更像被阳光照射的感觉。」
「倒是很符合神官的属性，那些家伙骨子里都是光元素。」以手帕擦了擦嘴角，依蒂丝忿忿的说，「难怪以前血族里没有人卖神官的血，那时候以为是难弄到手，现在看来，只是神官血太难喝。蕾菲娜，把这里收拾一下，不要让外面的人闻到血腥味。」
「是。」
蕾菲娜开始拿抹布清理血迹。
魔法属性也能影响血液的味道吗？
把剩下的血液收进仓库，伊丝不禁思考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魔法属性会不会进一步影响到血液的效果？
比如把许多专修光魔法的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创造出的混合血液，是否可以让吸血鬼也具备对光元素的亲和力，进而让吸血鬼可以使用光魔法。进一步的，有没有可能制作出可以让普通吸血鬼也能在阳光下行走的混合血液？
如果可行的话，佩佩说什么也会让自己制作好几打吧。
嘎吱。
马车突然停下来。
「主人大人，已经到米特斯拜亚城了哦，卫兵先生好像有话要对您说。」
「啊啊，交给我吧。」
玛丽现在还没学会尤弥尔教国语，没办法与卫兵交流。摸了摸玛丽的头，走出车厢的伊丝跳下马车，和玛丽说的一样，两名卫兵将马车拦在了距离城门十几公尺的位置。
由于马车后跟着的强盗，自己一行吸引了许多路人以及士兵的注意力。
「这里是米特斯拜亚城的东城门，报上你们的身份。」
明显被当成特殊人物，两名士兵一人负责盘问，另一人负责记录，与赫尔斯王国不同的是，米特斯拜亚城的士兵礼貌而端正，看上去不好贿赂，反射着太阳光泽的银色铠甲十分干净，胸口处还有尤弥尔教会的女神印章，加上初冬的暖阳以及旁边的灰白城墙，整体环境给人一种明亮且整洁的印象。
「我们是来自赫尔斯王国的贵族，因为一些原因，到尤弥尔领投靠远戚。」
有了夏露的教训，伊丝自然不会再把地点局限于米特斯拜亚城，不然士兵追问下去会很容易露馅。
果然，身材壮硕的士兵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把目光放到马车后面的那十来名强盗身上。
「那些人是？」
「是我在路上抓到的强盗，他们原本打算打劫你们教会的一名见习神官，结果我们碰巧遇见，所以就把他们抓了起来。」
「哦哦，怪不得觉得里面有几个人眼熟，原来是被悬赏的混蛋，跟我来，我们会按照强盗的悬赏额换成金币给你。」
正当伊丝准备跟着盘问的壮硕士兵离开时，另一个负责记录的士兵犹豫着开口。
「等等，你刚才说你救了我们教会的一名见习神官，那名见习神官现在在哪？」
「搭乘她的马车，先我们一步回到米特斯拜亚城了，她说她有一些事情要做，你们没遇见她吗？」
负责盘问的壮硕士兵也发现问题。
「见习神官单独外出？没有别的神官吗？」
「嗯。」
「按照规定，见习神官不允许单独外出执行任务，而且见习神官怎么可能有马车，今天有见习神官进城……」
话说到中途，两名士兵逐渐睁大双眼，面面相觑。
可以清晰看见他们的额头正在冒汗。
「这……原、原来是……」
「你说你救了那名见习神官，这件事是真的吗？」
士兵着急的问伊丝，伊丝一本正经的回答。
「没有说谎，我们不止遇见了强盗，还有一只变异的魔物。」
「怪不得她之前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好了，没事了，现在你可以跟我来领取赏金。」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壮硕士兵招呼伊丝进入卫兵室，不知为何，士兵一反之前的公正模样，变的异常热情，先是让自己坐在椅子上，然后又询问自己需不需要喝水、毛巾之类，殷勤的感觉甚至让伊丝产生这名士兵是不是看上了自己的错觉。
此时正好一位士兵走进卫兵室，目光先是在伊丝脸上停留了半天，然后又以充满调侃的视线戏弄壮硕士兵。
「呦，基特，让你看守城门，你却在这里和小姐调情，今天要是不请我喝酒，我就把事情告诉队长。」
「切，你知道什么，这位小姐在外面遇见了『那个』。」
「那个？那个是哪个？」
没有出声，壮硕士兵神秘兮兮的对着刚进门的士兵比了个口型，由于背对着的缘故，伊丝没能看见壮硕士兵说了什么，只知道刚进门的士兵脸色大变，看着自己的目光一下子充满同情。
「……原来是这样，真可怜，基特，好好招待这位小姐，不然队长肯定不会放过你。」说话的时候，士兵还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币给伊丝，「去西街随便买点东西吃吧，缓解一下紧张，遇见了那个，确实倒了大霉，大家都吃过她的亏，我们能理解你的感受。」
他们在说什么？
伊丝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不过西街最近不太安定，听前几天值班的人说，那里又有老鼠出没，所以最好不要在晚上去那里，如果遇见找麻烦的人，直接来城门报告给我们，我一定第一个冲出去替小姐摆平麻烦。」
「啊……谢谢。」
「喏，这是剿灭强盗的报酬，十一名强盗，一共三金币七银币。」
从壮硕士兵手中接过报酬，伊丝站起身问道。
「你们说的『那个』是指夏露小姐吗？」
「噫！不要把那个名字说出口！不然我们会遭殃的。」壮硕士兵焦急走上前，「快进城随便找个旅店住下，我知道东街有家旅馆不错，那里很欢迎您这样富有好奇心的人。」
「这样么……」
自己似乎惹到一个不祥的角色。
没有与士兵多说，伊丝径直回到马车，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强盗已经被其他士兵带走。
「姐姐大人，那些士兵对您说了什么？」
「等去旅店住下了再说，这座城市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瞥了眼全知地图，伊丝让玛丽把马车开往东街。

第八章 住在靠海的小镇比较好

尽管尤弥尔领靠近大陆较暖的南部区域，但入冬以后，气温还是难免降低，一天中白昼的时间变短而黑夜的时间变长，加上寒风侵袭，一到夜晚，人们便纷纷躲进家中，街道上异常冷清，仅有每隔十几公尺才有一盏的路灯照明。
不过，人类讨厌的黑暗正是吸血鬼喜欢的东西。
两位用过了晚餐的吸血鬼正走在夜间街道上。
「嚯~人类世界的街道也别有韵味。」
扇动翅膀，依蒂丝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尤弥尔教国建立至今已有千年历史，是与血族王都阿尔维尔一样历史悠久的古都，因为长期受到宗教熏陶，这里的建筑充满神秘色彩，即便是普通家庭，也会在墙壁或者屋顶上做浮雕或者立起十字架，而大型建筑则统统采用红砖白瓦的配色，与血族以黑砖搭砌的尖顶建筑有显著差异。
此外，市内分布着大大小小至少五座神殿，其中最大的一座神殿位于城市中心，哪怕伊丝身处西街，也可以远远瞥见中央神殿的穹顶，那里灯火辉煌，即便夜间也十分瞩目，各式雕刻在魔法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堪比夜空中的繁星。
意外的偏过头，伊丝看向走在身边的依蒂丝。
「我还以为佩佩会说『人类的建筑也不过如此』。」
「好的东西自然得赞扬，况且即便我违心的说不好，别人也只会以为我没有欣赏水平，血族与人类虽然属于不同种族，但审美却没有太大差异，不过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这里无处不在的神圣气息真让人讨厌。」
说话的同时，依蒂丝捂住鼻子，连连皱眉。
伊丝靠近了一步。
「会不舒服吗？」
「倒没有不舒服，只是不喜欢，就像纯种虽然不惧十字架和银剑，但要是佩戴在身上，还是会有生理上的厌恶一样。」
「回去？」
原本伊丝没有出来逛的打算，比起顶着寒风欣赏空无一人的街景，她更喜欢待在温暖的房间里教卡米拉和玛丽学习，只是因为依蒂丝不论如何也要出来，出于安全起见，伊丝才陪着依蒂丝一起出门。
佩佩和自己不同，自己可以用『第二形态觉醒』掩盖翅膀，佩佩顶多只能在身后披上披风，万一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依蒂丝摆了摆手，荡起的白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泛起幽蓝色彩。
「不用，今天至少要把半个城市看一遍，而且我很喜欢这里的冷清，虽然最近把作息调整成白天活动晚上休息，但晚上才是最适合我的时间，有种舒畅和清爽的感觉，你不觉得吗？」
「差不多啦。」
其实对自己来说，白天和夜晚都一样，只是佩佩现在心情很好，就像夜晚的精灵，破坏好心情是不解风情之举。
话说回来，之前一直没想过，以后到底怎么处理和佩佩的问题……
佩佩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指把自己娶进佩西亚家——即使自己不断拒绝佩佩，佩佩也只是以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对待，在还没有发生安德烈亚的事情时，自己一度以为佩佩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以后，对自己的热情就会冷却下去，毕竟自己明白什么是吊桥效应，佩佩喜欢自己说不定是因为自己救了她，而不是真的抱有喜欢的感情。
但自从看到佩佩与安德烈亚在房顶上的大战以后，伊丝便渐渐改变了想法，佩佩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感情，没有半点虚假，自己再以之前开玩笑的心态对待，就和那些不负责任的纨绔贵族没什么区别。
只是，自己该怎么回应佩佩？
正经拒绝，还是坦白接受？
在离开血族之前，自己和伙伴们在血族里待了近两个月时间，而在那两个月时间里，安德烈亚已经接受依蒂丝和卡米拉，三人似乎还达成了某种不成文的协定，但扪心自问，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不可否认，佩佩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如果放在原来的世界，愿意与自己说话就已经是自己的荣幸，可这二者间有决定性的不同，姑且不讨论同时与多人缔结关系的问题，首先，就算自己回应了佩佩的期待，安德烈亚和卡米拉又怎么办？总不能让身为女王的安德烈亚加入佩西亚家。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深入思考么……」
「你在想什么？」
依蒂丝突然以恶作剧般的表情站到伊丝面前，由于依蒂丝一步步倒退着走路，伊丝并没有停下。
「我在想以后的婚礼该怎么办。」
「婚礼？和安德烈亚？」
「不，是和佩佩。」伊丝一本正经的说，「佩佩是穿黑色的婚纱好，还是白色的婚纱好？血族的传统好像是黑色婚纱，不过我觉得白色的也很漂亮——话说回来以我们两个的外表，外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姐妹？」
「姆……」
十分难得的，依蒂丝陷入片刻迟滞，白色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难道是觉得很意外，很惊喜吗？自己其实是半开玩笑的态度。
依蒂丝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伊丝期待的绯红与娇羞，相反，依蒂丝十分冷静。
「确实，这是一个问题，伊丝喜欢什么样的？」
并没有回答，伊丝换了个话题，目光看向星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呐，佩佩，如果我说让你嫁给我，你愿意吗？」
「你觉得呢？」
抬起湛蓝色眼眸，依蒂丝注视着伊丝眼睛。
伊丝叹了口气。
「果然是不行的吧。」
「笨——蛋。」
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那样，依蒂丝转过身。
看起来不高兴，果然很生气吗？
唐突的问这种问题，确实不是明智决定啊，换做自己也会很生气——不对，自己其实不那么在意这种细节，不论娶也好，嫁也好，结果都一样，最终都是两人走在了一起，只不过对自己而言，还要考虑到安德烈亚。
但不论如何，伊丝心里清楚，回应依蒂丝才是不会后悔的选择。
不知不觉间，自己变成曾经一度蔑视的血渣了。
虽然没有后悔那时候答应安德烈亚，但现在却棘手到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走了啊……老实说，总觉得很对不起人。
没走几步，依蒂丝突然掉头，朝来时的旅店走去。
「佩佩？」
「回去了。」
「哈啊？」
「我说回去，听不明白吗？」
尽管因为佩佩背对自己的缘故，自己看不见佩佩的表情，但佩佩声音里充斥着的不满自己却可以听出来，那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生气的冷漠语调。
不再去惹佩佩生气，伊丝苦笑着追上依蒂丝，跟在依蒂丝身后几步的距离，她没有发现的是，依蒂丝现在正撇着嘴，一副闹别扭的表情。
「明明那时候都说了把心献给你，现在却还在纠结这种事情，说到底结果不都一样么，迟钝的蠢蛋。」说完后，依蒂丝无奈的小声叹气，「虽然缺点很多，但谁让我看上她了，真是灾难——喂，再磨磨蹭蹭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皱了皱眉，依蒂丝转过身。
紧跟上的伊丝不禁觉得诧异。
「不生气了？」
「生气，但不是对你。」
「那是对谁？」
「我自己。」
「欸……」
没有说话，两人无声的走到旅馆附近，在踏入店内之前，依蒂丝突然发问。
「你刚才的意思是你已经想好了？我们两个的事情。」
不知道伊丝会怎么答复自己，依蒂丝盯着伊丝的目光中既有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决绝，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伊丝全身一滞，视线不好意思的飘向天空。
「我觉得住在靠海的小镇比较好。」
「呵呵呵……」依蒂丝突然发出不加掩饰的轻笑，就连发丝和黑色礼裙都跟着笑声窣窣抖动，接着她抬起头，主动牵起伊丝空着的左手，「我知道了，就选在靠海的小镇。」
「喂喂，这里是旅店啊。」
伊丝试图把手抽走，但依蒂丝反而把牵着的手举到两人面前，在伊丝手背上轻吻了一下，仿佛在欣赏伊丝不好意思的表情般，眼睛里满是狡黠——还有欣喜。
「事到如今你还在意这些吗？至少今天，不论如何我也不会放你走，嗯——或许该把安德烈亚对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这应该叫魔咒？还是诅咒？」
「什么魔咒诅咒，安德烈亚从来没说过恶毒——」
没等伊丝说完，依蒂丝便用食指抵在伊丝唇瓣上，收起之前小恶魔般的笑容，以呼吸可闻的距离，一字一顿认真的说。
「你是我的了。」

第九章 清晨的游行

第二天上午。
「啊~啊~」
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的伊丝一脸没精神的模样。
「早知道说什么都不教的那么晚了。」
昨天晚上由于和依蒂丝一起在米特斯拜亚城里闲逛的关系，导致日常的教学时间延后许多，加上依蒂丝升起与卡米拉的竞争心理，拉着自己一直学习到深夜才肯放手。
「主人大人~！已经起来了吗？」
才刚到走廊，玛丽富有活力的笑颜便迎上来，活泼开朗的样子让伊丝微眯起眼——玛丽实在太耀眼了。
「先洗漱吗？还是先吃饭？外面已经下雪了哦。」
「嗯，先洗漱吧。」
「这是毛巾和木盆，已经替主人大人准备好了。」
说话的同时，玛丽把冒着热气的木盆以及干净毛巾递到伊丝面前，脑袋还晕乎乎的伊丝木然接下，转过身回到房间内，旅店里没有洗手间这样的地方，要洗漱只能事先打好水，在房间里进行。
很快，伊丝发现了异常。
玛丽也跟着自己走进房间，并且直挺挺的站在角落，盯着自己洗脸。
盯……
伊丝下意识回过头。
玛丽投来笑容。
然后伊丝继续洗脸。
玛丽又重新投来灼热视线。
盯……
伊丝不由得咳嗽两声。
「那个，玛丽，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哦。」
「那为什么总是盯着我，而且洗漱之类的用具我自己就有，玛丽不需要特意替我准备，」说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在走廊遇见玛丽或许不是偶然，「等等，难道玛丽一直在门口等我吗？」
啪嗒。
木门被不客气的推开。
「伊丝，玛丽不见了。」
已经换上棉衣的蒂芙尼走进房间，脸上满是焦急。
「诶？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将毛巾丢进木盆，伊丝指了指站在角落的玛丽，看到玛丽，蒂芙尼立即松了口气，快步跑到玛丽身边，安慰似的摸着玛丽的头。
「不要害怕。」
「那个……蒂芙尼，可以说说发生了什么吗？总感觉今天的玛丽很不一样。」
没有松开牵着玛丽的手，蒂芙尼指了指被雾气蒙住的窗外。
「堕魔者，游行。」
「堕魔者的游行？」
面带疑惑的走到窗边，伊丝擦了擦窗户，只是旅店的窗户不怎么干净，伊丝还是看不到外面，无奈之下，伊丝只能把窗户推开，一股寒冷到让皮肤刺痛的空气顿时涌入房间。
明明昨天还没有这么冷。
抱怨的同时，伊丝看到了蒂芙尼说的东西。
整条街上挤满了人，身穿银色铠甲的教会圣骑士在街边一个接一个紧挨在一起，组成人墙，将囚车与普通民众隔开。
囚车里站满了衣着破烂，体态枯槁的人，他们面如死灰，如同行尸走肉般，神情木然的接受来自街道两边住民的谩骂与诅咒，而在这些囚车前方，一名神官打扮的男人正捧着装订精美的书籍呼喊，尽管距离较远，但伊丝还是能听见，神官正在宣读的东西是罪名。
总的概括下来，罪名有偷盗、抢劫、奸^淫、赌博之类的罪行，这些堕魔者全部为有着犯罪经历的人。
神官率领的囚车经过旅馆下方。
「这些背叛了神明的恶魔只会行不可宽恕之罪，他们输给了肮脏的欲望，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看吧！这就是女神大人降下的惩罚！这是无法洗掉的叛逆之印！」
神官让圣骑士从囚车里拖出一名瘦小男人，强行扒开衣服，将男人的后背展示在众人眼前——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布满整个背部。
狰狞的模样让周围民众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怒吼，诅咒与谩骂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人从路边捡起石子与雪球，砸向囚车中的堕魔者。
囚车里的堕魔者立即蹲下身，双手抱头，蜷缩在一起，尽最大努力保护要害，哪怕伊丝不认识这些堕魔者，也能从熟练地动作里看出，他们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游行，习惯了挨打。
「杀了他们！」
「让渎神者下地狱！」
「不要留着他们！」
通过强化堕魔者的丑恶，增加自己的威信么……虽然清楚行为背后的意义，但一点都不能苟同啊，说不定这里面有些堕魔者什么罪也没犯。
毫无疑问，教会的存在对人类世界利大于弊，如果没有教会，人类早就在内斗中被血族侵吞，但亲眼看见现在的场景，伊丝还是忍不住觉得教会丑恶。
玛丽之所以一大早等在门口，就是因为看到教会对堕魔者的迫害，所以很害怕吧，伊丝有种女儿被人欺负了的感觉。
混蛋教会。
关上窗户，伊丝来到玛丽身边，或许是听见民众的呼喊声，玛丽肩膀在微微发抖，伊丝不由得抱紧玛丽，轻声安慰。
「不用害怕，教会的人不会找到玛丽，如果他们来了，我就他们全部打趴下，我保证——不对，如果玛丽喜欢的话，就算让玛丽当几天教皇也没问题。」
「嗯……谢谢主人。」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玛丽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教会，讨厌。」
从伊丝手里抢过玛丽抱在怀中，蒂芙尼以不加掩饰的憎恶看向窗外。
原本打算先在米特斯拜亚城里游玩几天，现在看来，该提前和教皇谈谈堕魔者的待遇了么。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现在是周末的上午八点，教皇不在米特斯拜亚城内。
「玛丽之前说想看教皇的样子，现在要去吗？之前听夏露小姐说，教会的下任教皇会在每周最后一天前往中央神殿，引导民众为神明献上祈祷，这段时间即便普通人也可以入内，嘛，如果玛丽想看当代教皇的话，等到下周再去也没问题。」
「下任教皇大人？是安德烈亚小姐说的伊芙琳小姐吗？」
玛丽怯生生的抬起头，安德烈亚并没有没有对玛丽隐瞒伊芙琳的事情，按照安德烈亚的说法，现在她已经可以正视过去的错误，不用再对犯过的错遮遮掩掩。
「嗯，就是那个伊芙琳，而且方便的话，我还可以把安德烈亚也带过来。」
安德烈亚临走前让自己给伊芙琳传口信，如果可能的话，安德烈亚希望和伊芙琳坐下来叙旧，沟通灵魂的项链只能让两个人交换身体，并不能直接对话，所以两人一直以书信形式沟通，从来没见过面。
不过在自己看来，这两大种族的代表人几乎没可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话，教会的人不会让下任教皇冒险进入血族，安德烈亚也不再是那个不合格的血族女王，因此，当时的自己只是表面上答应安德烈亚，背地里则打算给安德烈亚一个惊喜，即，在找到伊芙琳以后，用传送魔法回到血族，把安德烈亚带到教会。
之前的低落一扫而空，玛丽睁大紫色眼眸，里面蕴藏着期待与喜悦。
「安德烈亚小姐也会来吗？」
「是哦。」
「我要去！」
毫不犹豫的，玛丽举起手。
「嗯，先下去吃早餐，然后换一身衣服，如果不在身上佩戴十字架的话，教会的守卫不会放我们进去哦。」
「是~」
充满活力的答应，玛丽与蒂芙尼离开房间，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视线瞥向窗外。
「真是的，尽给人添麻烦。」
（3/30）

第十章 圣城里的堕魔者

刻意避开公开游街的队伍，吃完早餐的伊丝带着玛丽前往中央神殿，虽然带上卡米拉和蒂芙尼也没问题，但卡米拉因为昨晚熬夜太晚，现在还在睡觉，蒂芙尼则因为不能接触圣水，也不能一起——中央神殿是尤弥尔教会的权力中心，教会的精英成员自不用说，就连历代教皇也居住于此，教会为了安全起见，规定所有人进入中央神殿前必须佩戴十字架并服用圣水，不然将被视为入侵者。
同样的，依蒂丝和蕾菲娜也没办法入内，依蒂丝虽然不惧十字架与阳光，但教会凝练出的圣水却无法免疫，光是沾在皮肤上都会出现类似烧伤的效果，更不用提内服。
在伊丝出门的时候，落雪已经停下，人们纷纷从家中出来，可以看见路上已经有人开始扫雪，马匹在车夫小心翼翼的指挥下缓慢前行，因为道路拥堵而产生的吆喝此起彼伏。
「和晚上比起来，白天完全是另一副景象啊。」
或许是因为自己走的主干道，宽敞明亮的街道上到处是行人，他们中大都穿着厚厚棉袄与棉裤，虽然上面有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补丁，但保暖性能却没有丝毫落下，非要说不好的地方，大概只有鞋子——买得起皮靴的终究只有少数，大多数人还穿着用不知名枯草编成的草鞋，穿着这样的鞋子踩在积雪上，应该和踩在刀子上没有区别吧，不论大人小孩，都是这样的穿着。
此外，最让伊丝注意的是城市里的人文风俗。
「不愧是圣城么，到处都是祈祷中的人。」
街上随处可见将脖子上挂着的教会圣印捧在手心，双手紧紧握在胸前，紧闭双眼，微微仰头，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的人，十分有异世界风格的是，人们的祈祷不光是心理作用，还可以得到确切回应。
当这些人念完祷词后，手中握着的圣印会散发淡淡金光，根据伊丝观察，凡是被金色光芒笼罩的人，都会显露出清爽与平和的表情，哪怕祈祷中的人正在哭泣或者愁容满面，也能很快平静下来，所以伊丝猜想，那道金色光芒或许有清除人们负面情绪的作用。
至于具体怎么样，只有自己亲自试试才知道。
「反正在中央神殿的时候必须祈祷，那时候再试试吧，但愿不会只对信徒起反应。」
感受到右手被人握紧，伊丝歪头看向牵着的玛丽，后者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玛丽要说什么？」
「那个……主人大人也是血族，碰到圣水没问题吗？我的话，不去看伊芙琳小姐也可以……」
「没关系，」玛丽的担忧让伊丝莞尔，「我已经试过了，圣水对我不起作用，我说不定真的像佩佩说的那样，根本不是吸血鬼吧。」
当然，这只是伊丝的玩笑话，如果自己不是吸血鬼，又怎么可能有吸血需求，事实证明，长期不饮用血液，自己还是会进入鲜血狂暴，只是因为强大的精神力，不会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周围人。
「话说回来，今天真冷啊。」
忍不住对双手哈气，然后捂住耳朵，伊丝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阿莱克西亚之塔。
「是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缘故么，昨天还是初冬，今天就下雪了。」
「主人大人要是很冷的话，就把围巾戴上吧。」
说话的同时，玛丽准备将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取下，这是临走前安德烈亚送给玛丽的礼物，虽然不是安德烈亚亲手编织，但用料和工艺也属于普通人无法消费的水准。
按住玛丽的手，伊丝示意玛丽看向往来路人。
「要是把玛丽的围巾抢走自己戴上，其他人一定会以为我在欺负玛丽啦，这点寒冷对我而言只是普通的程度，玛丽不用担心我。」
「我的东西就是主人大人的东西，而且主人大人对我很好，我连感谢都来不及，怎么能说是欺负，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指的不是别人的看法，」伊丝拍了拍玛丽脑袋，玛丽不说，自己都差点忘记这是个保留了奴隶制的世界，「我喜欢玛丽戴围巾的样子，很可爱。」
再配上浅色耳罩和连指手套的话，就世界第一可爱了。
脸庞立马变成红扑扑的模样，玛丽双手遮着脸，假装成哈气——实际上在害羞。
「安、安德烈亚列亚小姐明明更可爱……」
「要是被安德烈亚听见，安德烈亚会抗议的哦。」
安德烈亚的目标是成为什么事都可以做到完美的成熟女性，虽然被说可爱的时候也会开心，但表面上却总是装作生气。
不过，看到玛丽害羞的样子自己就已经满足了，伊丝指了指旁边一家飘荡着食物香气的店铺，单看工具，已经相当有地球里烤架的风格，炭火上除了木签串着的鸡腿外，还有外表像红薯和马铃薯的食物，值得一提的，哪怕这里是物质条件充裕的教国，摊贩烤制的食物也是素食大于肉类，愿意购买肉食的顾客很少。
「记得血族里没有这种料理……多买一些，一会儿送给安德烈亚和卡米拉还有依蒂丝她们。玛丽呢？想要什么都可以点哦。」
「我已经吃过早餐了。」
「没关系，不是有句话叫做，『对女孩子来说，甜点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吗？虽然这不是甜点，但也差不多可以被归在零食一类。」
「主人大人总是喜欢说听不懂的话……」
「欸。」
原来异世界里没有这种说法，不过也对，要是有才奇怪。
毫不在意的，伊丝牵着玛丽走向摊点，和玛丽待了这么久，自己当然知道玛丽只是在用吃过早餐的说法搪塞，实际上并不抗拒美味。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等等，这个闻起来很香的肉串似乎也不错——啊，这边的味道不是栗子吗？烤的恰到好处，感觉要流口水了。」
「这……这位小姐，您的意思是您要把刚才点的东西全部买下吗？已经快两银币了。」
店长用相当夸张的表情看着伊丝，倒不是说觉得伊丝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姑，而是因为从来没人一次性点这么多食物，两银币已经是普通木匠半个月的薪酬。
「嗯，就是这样，」伊丝对店长点点头，接着扭头看向玛丽，「玛丽呢，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点哦。」
「那……我要这个……」
小心翼翼的，玛丽指了指一根被烤成金黄色的鸡腿。
「好，店长，把我和这个孩子刚才点的东西一样来十份。」
考虑到蒂芙尼的食量比其他人大，所以伊丝才多点很多，因为储存在仓库里的东西全部处于时停状态，放进去的食物拿出来时连温度都不会改变，所以也不用担心放时间长以后会影响口感。
店长瞪圆双眼，吃惊了片刻后，不好意思的搓手。
「十、十份？对不起，客人，我没有准备这么多货……不过您要是愿意明天再来的话，让我准备二十份都没问题！」
「好吧，正好现在时间不够，先一样来几份就好了。」
……
很快，路边多了两位手中捧着红薯的女孩。
「嗯~好久都没尝到这种甜甜的感觉了，可惜没有勺子，不然还能复古一把。」
在自己看过的野史里，21世纪初，人们就是用勺子享用路边买到的红薯，在自己生活的时代，琐事都由机器人代劳，人们不需要工作，自己也就吃不到路边售卖的烤红薯。
至于和女生出门应该买像可丽饼这样的甜点才符合传统，伊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买可丽饼应该是约会的内容，而跟着自己出来的是玛丽。
「暖呼呼的，想让蒂芙尼和卡米拉小姐也尝尝看呢。」
小口哈着气，玛丽一脸幸福的表情。
伊丝不禁升起捉弄一下的想法，刻意摆出懊悔神色，恶毒的说。
「玛丽挑的看起来比我的大一圈，可恶，居然选了个最好吃的。」
「诶？是这样吗？我、我记得选的是最小的那个……等等，明明是主人大人的更大！」
「噗哈哈，开玩笑的。」
「……主人大人坏心眼。」
忿忿咬着红薯，玛丽一脸不开心的表情。
闹别扭的模样也很可爱——有种想亲一下的感觉。
不过那大概会让玛丽害羞到连手中的食物都握不住，并且惊讶的尖叫出来，所以还是算了。
再怎么说，玛丽也已经越过了异世界的成年年龄，光论岁数，比依蒂丝还要大一岁。
继续走了一段路后，玛丽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跟着停下来，伊丝歪头看向玛丽目光驻留的位置——一条被杂物堵住入口的小巷，从杂物间的空隙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那并不是宝石或者金属，而是人的眼睛。
「主人大人……他们好像在看我。」
是看上玛丽手里的食物了吧，伊丝让玛丽把没吃完的半截红薯给交给自己，躲藏在黑暗中的人立即跟着把目光移动到伊丝身上。
玛丽看不清黑暗里的东西，但身为吸血鬼的自己却没有问题，躲藏在黑暗中的人全部是小孩，从全知地图反馈的信息，这些小孩大都为堕魔者。
「所以才无法得到教会庇护么，不过这座城市里的流浪者也有很多就是了。」
城市小巷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光点，这些光点中有七成人都处于饥饿状态，自从离开血族王都阿尔维尔以后，伊丝就经常看见这样残酷的现实，只不过伊丝从来都没对伙伴们提起。
连同自己的那份食物也一起交给玛丽保管，伊丝独自走到堆满杂物的巷口前，为了不吓到对方，伊丝刻意从仓库里拿出一袋冒着热气的烤制食物，藏在黑暗中的孩子们虽然因为伊丝的靠近而退缩，但又因为空气中的香味，不舍得掉头逃跑。
努力吸着气，仿佛这样就能吃饱的动作让伊丝升起恻隐之心。
如果自己没有得到强大能力的话，现在也会流落街头吧，说不定早就死了。
背靠杂物，伊丝装作手滑的把纸袋抛向身后，接着用不会被路人注意的声音说。
「啊，不小心弄掉了……嘛，算了，再去买一份吧，这个就不要了。」
然后径直走开，躲到墙边孩子们看不到的视野盲区。
窸窸窣窣的纸袋响动，接着是争抢声。
「好香的味道。」
「这些是什么？明明是土豆，吃起来却没有麻麻的感觉。」
「是前面那条街上卖烤肉的大叔做的啦，香味一模一样。」
「艾尔知道的真多。」
「我可是励志成为美食家的贵族后代，知道的当然多。」
「艾尔……唔，每天晚上……都喜欢跑到那里……闻个饱。」
「别趁我说话的时候吃这么快啊，给我留点。」
「哇，这是什么，好辣。」
「先别着急吃，让艾尔看看。」
「……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闻起来有肉的味道，我猜是鸡腿。」
「肉？肉不都是硬硬的，咬不断的东西吗？」
「我们吃的和有钱人吃的不是同一种东西啦。」
「刚才那位小姐也是有钱人？」
「这还用问吗，笨蛋，不止是有钱人，而且还是非常非常有钱的有钱人，不然就不会故意把吃的送给我们了。」
「诶，不是说不小心弄掉的吗？」
「怎么可能有人弄掉这么大一袋食物不捡起来，这条街上的人比吸血鬼还吝啬，快点吃吧，不然就凉了。」
「嗯嗯。」
虽然话语里有很多咀嚼的声音，不过却没有出现为了争夺食物而大打出手的情况，意外的团结。
这样就放心了。
如果他们为了争抢食物而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就只能站出去把食物抢走。
「话说回来，真亏他们能发现是我故意丢的啊，因为经历了磨难，所以心智提前成熟了么。」
明明玛丽还保持着天真。
嘛，自己也该庆幸玛丽是现在纯洁善良的样子，如果变成第二个卡米拉，自己就该为现状头痛了——说不定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被分成好几份。
苦笑着摇了摇头，伊丝回到玛丽身边。
「走吧，已经没事了。」
「可是那些食物……安德烈亚小姐和伊芙琳小姐怎么办？」
「玛丽不希望我这么做吗？」
玛丽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栗色的长发跟着左右摇摆。
「没有……」
「那样就没问题，先不说安德烈亚和伊芙琳的份我有留下，首先就算我不这么做，安德烈亚在知道以后也一定会出手帮助，那家伙可不是能置受难者不顾的人，哪怕这些孩子不是她的子民。」
「说、说的也是呢……」
「就是不知道那个下任教皇伊芙琳会怎么做就是了。」
在全知地图上锁定下任教皇，伊丝内心升起一丝紧张，安德烈亚可以原谅自己抢走项链的行为，但伊芙琳不一定会做出同样选择，至少从安德烈亚那里听到的说法，按照伊芙琳的性格，应该对自己这个剥夺了她最大兴趣的小偷恨之入骨。
「不论如何，总是要见一面啊，希望不会太麻烦。」
低声喃喃着，牵着玛丽的伊丝终于来到精致、繁复而瑰丽的中央神殿前。
（4/30）

第十一章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倘若把血族的黑色古堡以暗沉庄严形容的话，那么面前的神殿绝对称得上明亮且瑰丽，细腻而复杂的花纹充斥在白色外墙，就连圆形穹顶都遍布浑然一体的浮雕，加上颇有宗教风格的大型彩绘玻璃以及往来朝圣的信徒，身为无神论者的伊丝不禁升起格格不入的感觉。
「光大门高度就超过七公尺么，宽度至少能让三辆马车并行驶入啊，里面住着至少一千人。」
而且还不算全知地图没有笼罩的地下区域，之前从下任教皇伊芙琳处抢走项链时，自己就是深入到建立在神殿地下的深层区域。
「有种被人瞩目的感觉。」
恢弘感让伊丝有些不适应，自己本就不喜欢出席人多的场合，现在站在到处是神圣感的宽广地方，有种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一览无遗的拘谨。
早知道就在来的路上买两个教会圣物戴上了，至少看起来像信徒。
当伊丝在内心念叨的时候，一名穿着全身铠的圣骑士来到伊丝与玛丽面前。
「这里是中央神殿，未服用圣水者不得入内。」
「啊啊，我知道，在那边买下圣水喝掉就没问题了吧？」
伊丝特意将自己和玛丽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项链拿到衣服外面，圣骑士确认以后微微颔首，退回原来的位置。
「请。」
和事先打听到的一样，教会不会免费提供圣水，而是需要花一瓶一银币的价格购买，这里的一瓶只相当于成年人小拇指大小，听起来很贵，如果不知道内情的话，一定会认为教会在利用圣水，从信徒身上搜刮钱财，但事实上圣水原本就是这样的价格，中央神殿处的圣水甚至还便宜许多，此前伊丝在尼鲁教区时，那里一瓶圣水的价格接近中央神殿的三倍。
在门口神官的见证下，伊丝与玛丽一口喝掉无色透明的圣水——除了舌尖有种刺刺的感觉外，什么味道也没有。
「您应该是第一次接受伊芙琳大人的洗礼吧？这是教会赠予您的圣物，您可以进去了，身为神的子民，愿您能够得到女神大人的祝福。」
「嗯。」
点点头，回应带着白色帽子的神职人员，伊丝二人走进神殿内部。
肃静，端庄的氛围。
高远的天花板与随处可见的象征神明的物件，地板与墙壁被打扫的纤尘不染，透过彩绘玻璃的阳光将大厅渲染的充满神秘色彩，宽敞空间里明明跪着几十人，彼此间却没有任何交谈，只是在神像下静默的低着头，献上自己的祈祷，虔诚神情配合安静到仿佛银针落地都能清晰听见的环境，伊丝与玛丽不由放轻脚步，生怕会制造出声音打破安静。
带着玛丽来到大厅角落，伊丝以不会被人听见的音量低声喃喃。
「只有我们是第一次来么，其他人好像都是信徒的样子，」停顿片刻后，伊丝突然理解原由，「原来如此，普通人家不会为了看热闹特意交一银币门票，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有虔诚信仰的信徒。」
即便如此，其中大部分也是衣着整齐的贵族，女性数量略多于男性。
「主人大人，伊芙琳小姐在哪里？」
悄悄对伊丝耳语，仿佛在担心会打扰到神像下正在祈祷的人般，玛丽小心翼翼的说着。
「在神殿的另一边，嗯……我想应该在沐浴，过一会儿就来了吧，不会太晚。」
趁着空闲的时间，伊丝观察起伫立在大厅尽头的神像。
神像本就有接近五公尺高度，加上正好被放在高台处，伊丝必须仰望才能看清神像面部——比起传统意义上女神应该强调女性特征的形象不同，神像描绘的女性比起说女人，更像一个小女孩。
及腰的长发被大缎带绑住，如同在保护什么东西般，双手合握在微微发育的胸前，雕塑连睫毛的细微地方都没有放过，微微闭上双眼的平和神态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氛围。
顺着脖颈往下看，少女右手握着一柄顶端以合拢羽翼装饰的神杖，服装则是稍显别致的神官装束，伊丝从没有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见过这种样式的神官服，除此以外，女神头顶还戴着一顶银色的小型王冠，尽管上面既没有大颗宝石装饰，也没有过于繁复的花纹，但就像拥有某种魔力般，给人一种『就应该是这样』的浑然天成的感觉。
如果这就是神明的样子，没有经过任何人为美化的话，光凭外表就足以令无数人倾倒吧，更不用提站在自己面前的仅仅是一个纯白的，没有颜色的雕塑。
难以想象神明以真人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会陷入怎样的震惊，哪怕自己第三形态觉醒的外貌不输给这个雕塑，就连神圣的感觉都相差无几，但自己只要一开口，神圣感便会荡然无存，与女神浑然一体的神圣气质截然不同。
除此之外，伊丝还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并不是指在其他地方见过同样的女神塑像，而是亲眼见过比塑像更加真实的东西。
低垂着头，仔细回忆究竟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
——圣启示纹章。
下意识的，伊丝把从欧恩处拿到的圣启示纹章拿出来，巴掌大小的圆形纹章上刻有女神浮雕，与雕塑的区别只有手上的动作有所不同，圣启示纹章上的女神双手环抱在胸前，而神殿的雕塑则是做祈祷状。
「原来是这里么。」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第一次给圣启示纹章注入魔力时，纹章上出现一位少女对自己眨眼的俏皮动作，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就一定是女神对自己的启示——等等，眨眼也能算启示吗？
抛开神明的身份，不论谁都会觉得那是在打招呼吧？
「神怎么可能会对我打招呼……肯定是我看错了。」
摇了摇头，将内心想法抛之脑后，身为无神论者，自己应当否定神明的存在，种种类似神迹的行为一定都是人为制造的东西，就像当初自己在尼鲁城上空使用的『圣光列阵』一样，至今都被人当做神罚。
哒、哒、哒。
突兀的，鞋跟踩在光滑地板上的声音，由于大厅宽阔的面积以及鸦雀无声的环境，甚至产生了回音。
正向神明献上祈祷的信徒一个接一个睁开双眼，将目光投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在看清楚来人以后，脸上的虔诚色彩顿时变深几分，其中一位贵族打扮的妇人甚至面带激动的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朝来人走去。
「伊芙琳大人，我有罪，请救救我！」
「不得无礼。」
一名紧跟在伊芙琳身后的圣骑士站出来，拦在妇人与教会下任教皇之间。
伊芙琳面带微笑的挥了挥手，明明是十分让人亲近的举动，散发出的氛围却有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无妨，只是在圣殿内喧哗属于无礼之举，即便着急忏悔自己的罪过，也不应当疏忽对女神大人的尊敬，只有无时不刻对女神大人献上信仰，女神大人才会在你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
「我……我知道了，十分抱歉……伊芙琳大人。」
「你应该向女神大人道歉，而不是我。」
依旧是极具亲和力的笑容与动作，妇人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立即颤抖着面朝神像原地跪下，双手合十，对女神献上忏悔。
「那就是伊芙琳小姐吗，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呢……」
嘴上用着疑问句，但玛丽脸上却看不见丝毫回忆的模样——玛丽已经想到了在哪里见过，只是出于对伊芙琳的尊敬，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像蒂芙尼，或者说，蒂芙尼像她。
哪怕葱绿色的双马尾变成纯银色，服装改为艳丽的红色长裙，脸上的神态完全不同，伊丝也能捕捉到隐藏在深绿眼眸深处的小恶魔般的目光，摆出稍显麻烦的表情，伊丝下意识低下头，避免让伊芙琳发现。
「难怪一个小小的见习神官会和下任教皇有交情，原来是这么回事么。」
虽然不知道伊芙琳用什么方法欺骗自己全知地图的检索，但面前的银发少女无疑就是自己之前遇见的夏露·尤弥尔。
不，现在应该称她为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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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身体不适，所以今天没有加更。这几天会调整一下作息，以后努力白天写完白天发。

第十二章 狡狐

「玛丽，往这边站一点。」
伊丝将玛丽拉到自己面前，试图让玛丽挡住自己，但两人站的位置远离人群，十分显眼，玛丽又比伊丝矮一个头，伊芙琳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发现伊丝两人。
如同猫捉老鼠般的神色一闪而逝，伊芙琳朝圣骑士招了招手，低声说了什么后，与圣骑士一同缓缓走向伊丝。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事到如今，先不说走出门只会被伊芙琳直接叫住，首先即便逃掉，也会令下次见到伊芙琳时变的尴尬，自己不仅有和安德烈亚的约定，还要打探伊芙琳对项链被人抢走的想法，尽管没有任何对话，伊丝也能从侧面信息了解到，伊芙琳的性格相当棘手。
——想想门口那些士兵的表情就知道，士兵猜到了自己遇见的所谓见习神官就是下任教皇伊芙琳，倘若不是伊芙琳做过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的事情，士兵不论如何也不会紧张到发抖吧。
反正躲不过，不如正大光明一点。
伊丝不再躲闪，抬起头，目光直视伊芙琳。
肉眼可见的，伊芙琳嘴角向上扬了扬，伊丝甚至能听见伊芙琳仿佛在说「嚯」的声音，由于伊芙琳突然向伊丝走去，大厅里响起一阵唏嘘声，伊丝感到身上被无数视线聚焦。
早知道该等到卡米拉醒了以后让卡米拉带玛丽来了。
「你们是第一次来中央神殿吗？」
身穿鲜艳红裙的伊芙琳来到伊丝面前，垂到腰际的银色双马尾在彩绘玻璃照射下呈现五彩色，脸上除了温和以外看不到别的表情，但那只是对不知情的人而言，站在自己面前的无疑是一条老辣腹黑的狐狸，伊丝可以这样肯定。
带着玛丽一起微微低头，伊丝以得体举止回应。
「我们是从赫尔斯王国来的贵族，因为双亲信奉女神大人，所以从小就对女神大人抱有憧憬，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圣城对女神大人献上祈祷。」
没有透露太多个人信息，却赢得大厅内一众信徒的好感，朝伊丝投来的视线顿时从疑惑转为友善。
「我们都是女神大人的孩子，不必感到拘谨。」没有将伊丝选为突破口，伊芙琳微微蹲下身，视线与玛丽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虽然名义上是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但我更希望成为值得你信赖的人，如果能把我当做亲人或者朋友的话，我会很开心。」
「可、可以吗？」
碍于身份，原本不敢去看伊芙琳眼睛的玛丽怯怯将视线放在伊芙琳脸上。
「当然没问题。」
「我……我叫玛丽。」
「玛丽么，真是个好名字。」
以十分具有大姐姐感觉的笑容，伊芙琳向玛丽伸出手，试图抚摸玛丽侧脸，但原本应该已经放松警惕的玛丽却突然别开头，躲到伊丝身后。
倘若玛丽是人类的话，伊芙琳拉进距离的方案或许能成功，但玛丽是被人排斥的半精灵，小而尖的耳朵平时会被栗色长发遮住，所以看起来才像人类。半精灵身份是玛丽自卑的根源之一，因此玛丽不会允许伊芙琳做出可能拨开头发的动作。
至于伊芙琳为什么刻意靠近自己，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说过的魔法药，就一定是想恶作剧，这里必须得完美的应付过去，不能给伊芙琳落下把柄，天知道她会用把柄要挟自己什么。
摸了摸玛丽的头，伊丝苦笑着——其实是偷笑——说。
「十分抱歉，伊芙琳大人，我家的孩子怕生，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说教她。」
「对……对不起……」
藏在伊丝身后的玛丽小声道歉。
伊芙琳微不可查的牵了牵嘴角，很快又恢复成什么也没发生的具有亲和力的微笑。
「没关系，我只是想为初次到来的玛丽洗礼，即便没有我，只要拿着教会圣印，面朝神像献上祈祷也能起到同样效果，只是效力弱一些。那么，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询问教会的神职人员，不论贫穷还是富裕，教会对待女神的孩子都一视同仁。」
面朝伊芙琳，伊丝微微弯腰行礼。
「谢谢伊芙琳大人。」
这样就应该结束了吧，作为初次交锋，自己胜利了。
正当伊丝这么想的时候，伊芙琳突然半遮着嘴，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啊啦，」不加掩饰的声音将所有信徒目光吸引过来，「你和玛丽酱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吗？身上缠绕着不祥气息，这种程度的灰暗……必须得去内殿接受圣水净身才能消除，虽然是一笔不小开支，但既是为了远道而来的同胞，也是为了和玛丽酱成为朋友，费用就由我个人垫付，当然，净身仪式会在我监督下进行，辅助净身的侍从也全部是将身体献给女神大人的修女，二位不用抱有多余担心。」
听到伊丝与玛丽身上缠绕着不祥气息，大厅内再次响起唏嘘声，其中既有同情，也有想远离伊丝的谈话。
只有伊丝与伊芙琳两人知道，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不祥气息，这是伊芙琳用来扳回局面的借口。
所以我才讨厌教会啊，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糊弄人，就算想揭穿也无从下手。
自己总不能当场施放『圣净化术』证明自己没有沾染不干净的东西，不然的话，这些信徒就不是想远离自己，而是怀疑真神降临了，『圣净化术』的覆盖范围少说也有小半个城市。
伊丝刻意做出大惊失色的神色。
「怎么能让伊芙琳大人亲自动手！这点小事，我自己去找其他神官就好了，费用的事情我们自己负责。」
「不，这种程度的不祥气息普通神官已经无法净化，如今教皇冕下带着红衣主教去南方，整个神殿只有我有能力净化黑暗，如果让这份不祥继续滋生，不仅会威胁到你和玛丽酱的安全，可能还会传播给其他人，为了圣城中其他人的安危，我必须帮助你。」
把自己和全城人的绑在一起么，太狡猾了。
伊丝已经能感觉到包括圣骑士在内其他人投来的警觉视线，如果不动用暴力的话，绝对不可能安然离开。
伊芙琳的发言没有就此结束，而是上前一步，走到距离伊丝极近的地方，以不会被周围人看到的角度，凑到伊丝耳边悄悄说。
「我就那么可怕吗，留下单独见面的机会有什么不好。」
「在问别人之前，先把面具摘下来。」
如果伊芙琳没有用假名欺骗自己，自己或许会相信伊芙琳，但自己目前还不知道伊芙琳到底怎样瞒过全知地图的检测——那时候看到的伊芙琳确实叫夏露·尤弥尔——不能给予完全的信任，尤其是自己还带着玛丽。
「今天我不会放你走，除非你能满足我。」

第十三章 忏悔者们

「——的需求。」
替伊芙琳补上没有说出来的话，伊丝摆了摆手，看得出伊芙琳很擅长诱惑人，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一名身心健康的男人，大概会被迷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不着痕迹的，伊芙琳伸手轻触了一下伊丝肩膀，然后，如同触电了那样，立即收回手，狭长的深绿眼眸逐渐失焦，流露出些许迷离之色，接着又很快恢复正常。
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没有让外人察觉，但换在伊丝眼中，伊芙琳的异常已经明显到说不过去，刚才那副模样让伊丝联想到被自己吸血时的蕾菲娜。
喂喂……我可没有对伊芙琳做过什么啊。
先不说自己一向克制，即便和安德烈亚确定了未来，在前两个月里，和安德烈亚的亲密举止也只到亲吻为止，其次在来米特斯拜亚城之前，自己也只在抢走项链时与伊芙琳有接触，而那次接触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
眼中多了一丝怀疑，很快又变成惊讶，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伊芙琳没有多余举动，对玛丽投去笑容以后便带着护卫离开，缓步走到神像所在的高台下方，一手捧着圣骑士递来的厚厚书籍，另一只手朝下方信徒伸出。
「时间不早了，让我们开始吧，从神之启示，到神圣之刻。」
所谓神之启示，应该是指某个方向，就像左边或者右边，神圣之刻也同理，根据留在伊芙琳身边的只有最左边的一个信徒，其余右边的信徒纷纷在圣骑士带领下离开大殿看，所谓神之启示是指左边，神圣之刻则是右边。
连方向都要说的这么晦涩。
没有做引人注目的事情，伊丝拍了拍玛丽后背。
「好了，我们也一起过去吧，不过我们只是参观，不是来接受洗礼，所以不需要再到这边来了。」
洗礼应该类似于忏悔，所以才一次只留一个人在大厅。
「是，主人大人。」
用力点了点头，玛丽一边看向以圣书指引信徒的伊芙琳，一边在伊丝牵引下离开大厅。
◇
直到太阳飘过头顶，中午快要过去的时候，洗礼仪式才终于接近完成，不出伊丝意料，她和玛丽被圣骑士紧紧看守着，尽管那些圣骑士如同雕塑般，站在等待用的侧殿，但伊丝还是能感觉出来，如果自己和玛丽有离开的举动，肯定会被立即阻拦。
忍着腹中的饥饿感，伊丝从仓库里拿出路上买的零食递给玛丽，倒不是食物不够，只是伊丝觉得自己身为大人，不该像小孩子一样在圣堂里吃东西，哪怕吃东西的举动没有招来圣骑士们阻止。
「平时你们都会等这么长时间吗？」
随便找了个信徒，伊丝低声交谈着，对方是一名着装还算干净的平民妇女。
一直低头念叨着什么的妇女缓缓抬头，紧绷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嗯，伊芙琳大人会代表女神大人倾听我们的罪过与忏悔，然后依照我们罪行的轻重，交给我们赎罪方法，最终宽恕我们，还有一些人是为了见伊芙琳大人一面，请求伊芙琳大人救济他们，除此以外，还有单纯想来膜拜女神大人的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可以告诉我你是哪一种吗？」
原本以为对方会觉得自己不礼貌，结果妇女并没有排斥，相反，露出清楚自己罪孽深重的忏悔神色，愧疚的低下头。
「我身为商人的女儿，总是看不起平民出身的丈夫，尽管他已经很努力，我也还是无法改变自己的看法，几天前因为一场矛盾，我丢下孩子和丈夫，独自前往父亲所在的城市，没想到丈夫因为寻找我，在树林里被野兽袭击，虽然在神官大人们的治疗下保住性命，但以后很难再继续做猎人……」
说完以后，妇女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罪孽，今后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与母亲，希望女神大人能宽恕我，不要因为我的错误，把惩罚降在我们一家人身上。」
「希望女神大人接受你的忏悔。」
「谢谢……」
人们的心灵支柱么，倒是很符合宗教这个词。
向妇女递出手帕，伊丝换了个话题。
「你不害怕我吗？我之前明明被伊芙琳……大人，被伊芙琳大人说身上有不祥气息。」
明明之前信徒们还很害怕自己，和伊芙琳接触过后却突然没有了警惕与害怕，按照常理，自己现在去和他们搭话，他们应该会害怕自己，希望自己走远点才对。
妇女擦拭完眼泪以后平静回答。
「您已经接受了伊芙琳大人的洗礼，即便您身体里被封印了恶魔，我们也不会害怕您，伊芙琳大人是神之子，接触到伊芙琳大人的人内心会被光明占据，恶魔只有全力抵抗才能勉强续存。」
如果不是记住了伊芙琳刻意碰过自己肩膀，并且在那之后暂时失神的话，自己绝对会把妇女的话当做神棍发言。
「该你了。」
一名圣骑士来到妇女身边，妇女与伊丝道别后，前往大厅，侧殿里顿时只剩下伊丝与玛丽两人。
伊丝拳头抵在唇边。
「也就是说，不论刚才触碰我还是触碰玛丽，都是有内在含义的行为么，那个所谓的洗礼。」
但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既没有所谓的内心充满光明，也没有突然得到神的启示，难道因为自己并非人类吗？
伊丝思考的时候，玛丽以十分同情的目光看向大厅方向。
「以前安德烈亚小姐也要做这些啊……站这么长时间，连水都不能喝，好辛苦。」
「安德烈亚很乐意这样的事情啦。」
伊芙琳是希望找到一个能发挥自己才智的地方，不喜欢教会里束手束脚，枯燥乏味的日子，而安德烈亚则是讨厌与贵族打交道，喜欢做可以让人们开心的事情，两人正好身处自己厌恶，却又让对方喜欢的环境，双方才达成协定，同意互相交换灵魂，按照安德烈亚的说法，每周最后一天是她最喜欢的日子，因为她可以引导信徒，看到信徒因为自己轻松起来。
「伊丝小姐，玛丽小姐，伊芙琳大人请你们去内殿净身。」
当玛丽吃完手中最后一片面包，四位端着方形银盘的修女在一位较为年长的女性带领下，缓步走到伊丝面前，四个方形银盘里，除了白得耀眼的浴巾外，还有棉拖鞋、不知用途的其他衣物以及冒着热气的牛奶以。
——那家伙对净身是认真的。
感到一阵头痛，伊丝扶住额头。
（5/30）

第十四章 玛丽要作为新娘？

在修女带领下来到伊芙琳口中说的内殿——一个面积超过两百平米的宽敞房间，房间大半部分为石块砌成的长方形水池，人站在里面，水刚好没及大腿根部，水池周围摆放了几个体积较小，涌出汩汩水流的石像天使，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令墙壁反射出一片梦境般的幽蓝色彩。
值得一提的，用来净身的内殿没有强调隐私，距离地板四公尺高的位置设有一条环绕浴池的二层走廊，如果有人经过的话，只需稍微向下张望，便可以很轻易瞥见下方正在净身的人。
对净身的人而言，这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洗澡，而是在神明面前洗刷自己身上沾染的不洁之物吧，伊丝进一步思考，能进入内殿的人一定是对神明抱有虔诚信仰者，首先他们不会刻意去看下方正在净身的人，其次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升起情欲之内的东西，在这个神圣场合，任何一丝晦暗想法都是对神明的亵渎，只会招来神明的惩罚。
话是这么说，也该老老实实直视前方，不继续回避了啊……
偌大的水池中心，一位银发披散在背后的少女正抚摸着手臂，洁白柔嫩的肌肤在水光映照下闪闪发亮，从躯干到腿的完全曲线足以让同性为之忌妒。
令人惊讶的是，哪怕少女身上没有任何布料遮挡，伊丝无法有升起除了欣赏以外的想法，与其说站在水中的是人类，不如说是一件工匠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周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如同天使与之人类的距离感，真正将美一词体现出来，以至于让人屏息凝神，呆愣在原地。
「伊芙琳小姐好漂亮……」
「嗯，不过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玛丽一会儿不要随便回答伊芙琳，小心被她抓住把柄。」
「好的。」
察觉到回荡在大厅里的脚步声，原本背对伊丝的伊芙琳转过身。
「来了么。」深绿色的眼眸直视伊丝，伊芙琳缓缓走出水池，顺着肌肤滑落的水滴以及湿漉漉的银色长发，无不凸显出少女的诱惑力——伊芙琳的发育仅次于蕾菲娜，「接下来该你们了。」
「你叫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净身吧。」
伊丝瞥了眼伊芙琳，最初伊丝以为伊芙琳最多只比安德烈亚大一点，现在亲眼见到才知道，伊芙琳至少也有十六岁，胸部只比蕾菲娜差一点，脸部线条尽管保有稚嫩，但已经能看出成熟雏形，身高也比自己高出两个指节。
仿佛没有将伊丝放在眼里，伊芙琳面朝修女张开双臂，让修女们帮忙换上衣服。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当做是这样吧，我可是真心实意想为你和玛丽酱净身，虽然早在大厅的时候，我就已经替你把不祥的东西抹除了。」
比起说给自己听，实际是在害怕隔墙有耳吧，伊芙琳在说后半句话时，声音明显大了几分。
「关于不祥气息的事情，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配合我。」
都已经走到内殿，自己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虽然想这么说，但伊丝并没有不合时宜的说出口，只是耸了耸肩。
「你也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无妨，同为女神大人的孩子，我们彼此间无需隐瞒。」
又来了啊……
如果说依蒂丝是绝对不会撒谎的性格，那伊芙琳就一定是谎话连篇，撒谎不假思索的类型。
换上一身特制的白金色神官装束，伊芙琳挥手示意修女离开，拖着长及地面的裙摆，带领伊丝与玛丽走在静谧神殿内，由于神殿地板被打扫到可以当做镜子用，所以伊芙琳的裙摆不会因为拖到地上而弄脏或者变的破破烂烂，这点比同为喜欢华贵礼裙的依蒂丝要好上许多。
「你平时都在刚才那里沐浴吗？开放的空间，不担心被男性信徒看见么。」
刚才的水池明显是冷水，在外面还在下雪的环境下，没有丝毫热气冒出，当然，从伊芙琳没有冷的发抖，甚至洁白后颈处还在微微冒汗的情况判断，倘若不是伊芙琳的感官除了问题，就一定是水池里的水具有某种魔力。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要在外面用假名，」没有为伊丝的话停下，伊芙琳头也没回的在静谧走廊中行进，「我身为女神大人选中的神之子，即使被看见肉体，也只是母亲与之孩童，你会因为身体被女儿看见而羞耻吗？更不用说刚才的内殿只有女性准许入内。」
明明自称神之子，伊丝却无法从话语里听出伊芙琳的骄傲，前半句话像是习惯性说给信徒听的东西，实际上的思维比起感性，更偏向理性。
「还有什么问题，一并提出来吧。」
「之前在大厅里你明明用的尤弥尔语，却可以让玛丽听懂，为什么？」
「诶？伊芙琳大人不是一直用的赫尔斯王国吗？」
玛丽不解的抬头看向伊丝。
作为回答，伊芙琳从脖子上摘一枚吊坠——吊坠上方嵌有十字架，下方则如同简化的城堡，乍一看仿佛棋盘上的棋子。
「这个，可以让我与大陆上任何一个种族的人对话，前提是他们拥有完善的语言体系，吊坠既可以让我理解对方的意思，也可以把我说出来的话转译为对方能听懂的语言，是教会近几年从神之战场上发现的魔法道具，虽然说不上独一无二，但也算有价无市。」
「那所谓的洗礼是怎么回事？来这里之前，我看到你对信徒洗礼的过程，那位妇人上一刻还是后悔到不能自已的样子，被你触碰过以后，脸上的悲痛就很快消失，别用『她得到了神明的宽恕』这种话敷衍我，那种转变速度已经不能宽恕两个字解释。」
很可能是精神魔法，这样便可以解释为什么伊芙琳在碰到自己以后便双眼迷离，自己的精神力远超常人，就连赫蒂都会遭到反噬。
伊芙琳在一扇门前停下，微微挑起眉，侧头看向伊丝，一副『信不信由你』的神色。
「这就是神之力的证明，正因为我是被女神大人选中的神之子，所以才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凡是被我触碰到的人，内心的负面情绪会顷刻消失不见，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魔法能起到同样效果。」
「但你触碰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感觉。」
伊芙琳准备打开房门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闪过思考神色，接着又很快恢复成轻快表情。
「或许是你之前没有负面情绪。」
如果没有负面情绪，就会导致伊芙琳短暂失神吗？倘若事实真是如此，所谓的神之力未免太难使用了一些。假设全知全能的神真的存在，就不会给伊芙琳带有缺陷的能力。
啪嗒。
伊芙琳转动门把，厚重朴实的深棕色木门从外面推开，一个只摆放了桌椅与沙发，墙体被彩绘玻璃装点，明显是会客室的房间出现在伊丝眼前。
随手挥了挥，伊芙琳率先坐在沙发上，端正的模样看不出丝毫怠慢。
「坐下来说吧。」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们带去你的卧室。」
「虽然我很想和你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但在那之前，我们得相互了解。」
也就是并不信任自己。
伊丝带着玛丽坐在沙发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你在使用夏露·尤弥尔这个名字的时候，用命名仪式更改过自己的名字吗？」
此前全知地图显示伊芙琳的名字叫做『夏露·尤弥尔』，但现在却变为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如果不是伊芙琳的等级高于自己，可以随便欺骗过全知地图探查，就是伊芙琳重新经历了命名仪式，用新的名字覆盖掉了旧有名字。
这个世界里，姓名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东西，一个人从出生下来就会被神官或者类似角色以命名仪式定下名字，如果未来没有其他人给他重新命名，这个名字将伴随他一生。
当然，被命名为A的人可以对外宣称自己叫做C，但只要他去鉴定石碑或者被人使用鉴定魔法，就一定会显示出他真正的名字A，所以伊丝才会怀疑伊芙琳重新经历了命名仪式，对她这样地位高贵的人而言，区区命名仪式根本不是问题。
仿佛知道伊丝会提这个问题，伊芙琳露出恶作剧成功的满意笑容。
「那是教会圣物的力量，你来的时候应该看见大殿中央的女神神像了吧？」
「怎么了？」
「那不单单是一座雕像，而是具有强大魔法力量的圣物，当然，我要强调的不是这点，你知道，女神大人手边有一柄顶端被天使翅膀装饰的神杖——翅膀是合拢起来的。」
「你想说那柄神杖其实也是一把真正存在，并且拥有魔力的武器？」
「用武器形容未免太过粗俗，我只能告诉你这样的神杖真实存在，而那是我能调动的圣物之一，名为天罚之杖，其中一项能力就是瞒过探查魔法感知，让别人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天罚之杖么。」
熟悉的名字，和日暮之眼被人称作『深红之眼』时一样，自己一时间想不起来，但伊丝可以肯定，那不是自己已经拥有或者曾经拥有的东西。
倘若自己能亲眼见一见天罚之杖，就应该可以从它拥有的魔力量，判断神明是否真实存在了吧，不过伊丝也没有非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先不说这类武器一般都有认主的特性，首先就算证明了神的存在，自己也一样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毕竟即便想找到神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入手。
俯身从桌上端起提前让修女准备好的热茶，伊芙琳示意伊丝与玛丽不要拘谨。
「好了，你想问的已经问完，接下来该轮到我了，那个老不死和他手下的老不死不在，整个教会由我做主，我以尤弥尔教会第二十四代教皇的名义命令你——」
「等等！」
预感到伊芙琳要用身份压制自己，伊丝连忙将手心朝向伊芙琳，示意伊芙琳停下。
伊芙琳不悦的皱眉。
「怎么？」
「在说话之前，我想先带你见一个人。」
「在那个老不死回来之前，我不能随便离开神殿。」
『老不死』应该是指当代教皇吧，据传，当代教皇是目前已知的最长寿的人类，年龄超过两百岁，因为长期累积的权威以及足够长的寿命，已经熬死了至少三代本应接手他位置的下任教皇。
就算是私下里，直接称呼老不死也太不敬了。
伊丝不禁汗颜。拍了拍玛丽后，从沙发上站起身。
「先容我出去一趟。」
「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中央神殿。」
「放心，既然你不惜暴露辛密也要回答我的疑问，我也自然不会做出拍拍屁股走人的举止，我只是站在门外，做一些准备，你可以相信我欺骗你，但你得相信我不会把玛丽丢在这里不管。」
「哼，就当做是这样吧，虽然我不觉得光站在门外就能做什么准备，不过我相信你对自己妹妹的爱……应该说女儿？老实说，我看不出玛丽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年龄上像姐妹，但你看她的眼神和她看你的眼神完全不像。」
砰。
伊芙琳的话令伊丝膝盖撞到桌子，以至于大理石制的桌子表面迅速蔓延开几道裂纹。
伊丝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哈啊？玛丽只是我的……」
的什么？
如果说亲人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不能让伊芙琳满意，不过要说具体身份，尽管自己内心一直把玛丽当女儿看待，但要是就这么说出来，伊丝有种自己还做的不够的感觉。
「是奴隶哦~！」
在伊丝犹豫的时刻，玛丽用不带丝毫负面情绪的活力语调回答，眼睛也眯成月牙状。
「主人大人对待我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连卡米拉小姐都会忌妒呢，蒂芙尼还经常说主人大人其实是想让我长大以后成为主人大人的新娘……明明我已经成年了的说。」
哈啊？蒂芙尼还背着自己说过这种话？
绝对是误导。
回去以后要没收蒂芙尼的晚饭，就算蒂芙尼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自己也不会饶了她。
明显听进了玛丽的话，伊芙琳摸了摸下巴，目光在伊丝与玛丽间徘徊，表情相当认真。
「买下奴隶作自己的新娘么……原来如此，以前也见过类似的人，虽然我个人无法理解同性间的恋情，但女神大人留下的戒律里特别说明，任何教徒不得阻止同性或者跨种族的感情，哪怕在我看来奴隶和主人间不会有真正平等的恋爱，只是扭曲的关系。伊丝看起来像正经淑女，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喂喂，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总感觉自己被打上了变态的标签。
伊丝姑且做出无力抵抗，面不改色的轻咳两声。
「我对玛丽没有恋爱的想法，那是蒂芙尼的无端联想，和我本人意志无关——总之，我先出去做准备。」
顶着伊芙琳如芒刺在背的目光，伊丝逃离般的离开房间，合上房门，接着，以连续的『高阶传送』回到阿尔维尔城，在安德烈亚刚刚准备躺到床上睡觉时，趁安德烈亚没有注意，从安德烈亚身后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安德烈亚便启用『高阶传送』跑掉。
然后，在安德烈亚还因为环境巨变呆呆的说不出话的时候，推开伊芙琳所在的会客室房门，将安德烈亚放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安德烈亚身边，食指交叠在一起。
「好了，你可以继续刚才的话了，要以尤弥尔教会第二十四代教皇的名义说什么？」
「啊……」金色的眼眸里逐渐被喜悦填满，安德烈亚没能在意周围环境，双手如同蛇般缠绕在伊丝脖颈，扑上去紧紧抱住伊丝，「伊丝大人！」
跳动的粉色长发以及好久没有见到的夜色长裙，熟悉的身姿与印象里完全不同的举止——亲昵的蹭着伊丝脸颊，鼻子也埋在伊丝长发里深深吸气——安德烈亚的『异常举动』令伊芙琳呆在原地。
「……阿尔维尔七世？」

第十五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阿尔维尔七世？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坐在伊丝大腿上的安德烈亚如同做错事情的孩子般，身体突然顿住，脖子仿佛长期没有上油的生锈机械，僵硬的转动着。
熟悉的脸，陌生的表情，即便是自己在用伊芙琳的身体时，嘴巴也没有张大到能够塞下苹果大小。
想钻进地缝里。
现实里当然没有地缝给安德烈亚钻，安德烈亚的脸色在红与更红之间不停转变，强行让自己冷静，接着干咳两声，以尽量淑女的动作，缓慢而僵硬的从伊丝身上下来，挺直身体，坐在伊丝身边。
「咳哼，好、好久不见……应该说初次见面，你好，未来的第二十四代尤弥尔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
「呃……你真的是阿尔维尔七世？血族王都离这里至少有一个月路程，一个月前才听说血族刚刚平定叛乱，难道你不做国王了？竟然在恢复秩序期间离开领地。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过，这些是我的准备。」抢在安德烈亚回答以前，伊丝接过话题，「安德烈亚一直想见你一面，所以我用了一些小技巧把安德烈亚带到这里，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你想说的事情了。」
伊芙琳没有直接开始正题，而是试探性提问。
「你是安德烈亚的什么人？把血族女王带到这里，不怕我叫人把她关起来么，她身为唯一现存的血族王室血脉，如果落到教会手里，结局绝对不会好过——至少得让血族割让三分之一的土地。」
「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就不会主动把话说出口了，而且我也不觉得你会为了教会牺牲自己的利益。」
自己能把安德烈亚带到这里，就同样可以把安德烈亚带回血族，这是伊丝的第一个把握，其次，从伊芙琳与安德烈亚交换身体后没有异常举动就能知道，伊芙琳比起教会利益更看中个人得失，如果伊芙琳真的有为教会着想的话，不说在交换身体以后直接自杀，断掉血族唯一的王族血脉，首先也不该帮安德烈亚稳定贵族，推行行之有效的新政。
她和安德烈亚的约定归根结底是为了自我实现，在某种程度上，她和安德烈亚一样，不适合坐在现在的位置。
至于这里面的原因，伊丝猜想，应该是当代教皇悠久的寿命令伊芙琳看不到继承教皇位置的希望，教皇长期建立的权威又令伊芙琳无法通过夺权上位，不巧的是，伊芙琳对自我实现的渴望大于对教会的归属感，于是才会有『只要是能让我发挥才智的地方，即便身处敌人的营地，我也可以安然入眠』的状况。
「嚯，你倒是看的很清楚，你既然敢把血族女王带到这里，就意味着不害怕我大喊大叫，说不定在我稍有动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当然，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呼喊教会里的圣骑士，」把茶杯放在桌上，伊芙琳摊了摊手，表明自己没有敌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安德烈亚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未婚妻。」
「伊丝大人！」可爱的脸蛋上满是羞红，安德烈亚想伸手阻止伊丝，但又很快把双手交叠在大腿上，扭捏的动着肩膀，小声承认，「嗯……就像伊丝大人说的那样……」
「安德烈亚小姐真大胆呢……」吃惊的瞪大双眼，玛丽很快转为钦佩神色，「不愧是成熟的女人啊。」
「玛丽在说什么啊！」
更加羞涩的，安德烈亚伸手捂住玛丽的嘴，结果被玛丽躲开。
「这不是安德烈亚小姐自己说的吗，说下次见面时，会成为让主人大人引以为傲的妻子，明明只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呢。」
演变成一时难以化解的状况，伊丝与伊芙琳很有默契的没有干涉。
「未婚妻么，不单是玛丽酱，连血族女王都不放过……还真是涉猎广泛，我都要怀疑之前那些强盗是不是你刻意安排，用来接近我的诱饵。」
「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啊。」
「嘛，就到这里，尽管我对你的真实实力表示怀疑，但我今天不想猜测你的实力，我找你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我需要你说的魔法药。」
仿佛要洞悉伊丝内心的每一个想法，伊芙琳紧紧盯着伊丝眼睛，伊丝面不改色，由于安德烈亚出现，伊芙琳已经无法再利用身份，以许诺地位的方式威胁并强迫自己就范，现在双方在表面上站在了对等地位——实际上伊芙琳是求人的一方。
「我手里没有你想要的魔法药，我还没来得及和我的那位朋友联系，况且以我朋友的古怪性格，如果你不告诉她你要把魔法药用在哪里，她恐怕不会把魔法药交给你，你知道，厉害的炼金术师都有些难以理解的怪癖。」
「用途很简单，只是感兴趣而已。」
说不定是在撒谎，不过自己也没有立即给她的必要。
「我会试着帮你问她，但她同不同意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如果你帮我说服她，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话说了一半，伊芙琳以别有深意的目光瞥向争辩中的安德烈亚与玛丽，「不论什么。」
「如果你再温柔一点的话，我说不定就答应了。」
伊丝耸了耸肩，就在这时候，安德烈亚与玛丽的争辩突然停了下来，并且安德烈亚还以委屈的、充满水雾眼睛看着自己。
「主人大人明明答应过安德烈亚小姐，不会再找其他人了呢……」
「不，不是，安德烈亚，刚才的是玩笑，我和伊芙琳只是说笑而已。」
「……真的吗？」
安德烈亚嘴巴弯成 へ状。
「真的啦，」为了不让伊芙琳听见，伊丝弯下腰，一边警惕的看着伊芙琳，一边在安德烈亚耳边悄悄说，「伊芙琳这样的老女人我一点也不喜欢，安德烈亚比她可爱多了。」
「呜哇……」
不知为何，伊丝感到有那么一瞬间，玛丽对自己投来带有一丢丢嫌弃的目光，但当伊丝看过去的时候，玛丽只是好奇的眨眼。
安德烈亚突然破涕为笑。
「噗，伊丝大人好过分。」
应该是指『伊芙琳是老女人』吧，实际上伊芙琳还没到十八岁，外貌也十分年轻，绝对在少女的行列，和伊丝处于同一水平——除了胸部比伊丝大的多。
伊丝以充满阳光的微笑，轻轻抚摸安德烈亚的头。
「嘛，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我不会变心的啦。」
「喂，那边的两个，就算是情人间的卿卿我我，也不要当着我的面做，我找你们来是为了谈正事。」
伊芙琳不满的皱眉，那副忿忿模样令伊丝联想到眼中燃烧着忌妒火焰的单身人事——像极了圣诞节时看见情侣手牵着手走进爱情旅馆的自己。
伊芙琳身为侍奉神明之身，终身都不得结婚，倘若自己没有对伊芙琳有大致了解，此刻大概会为玷污了教皇神圣的眼睛而惭愧，但在知道伊芙琳其实对现状很不满后——明明手中没有权力，却不得不遵守教会规定——除了想继续惹伊芙琳生气以外，竟然没有别的念头。
当然，这不代表伊丝讨厌伊芙琳，伊丝只是不喜欢伊芙琳半强迫式的行事方法。
还是收敛一些吧。

第十六章 教皇冕下

安慰完安德烈亚后，伊丝重新坐回沙发。
「你找我来的目的不是只有一个吗？」
「是这样没错，但那是最开始的想法，安德烈亚来以后，我改主意了。」
伊丝没有发问，静静等伊芙琳说下去。
伊芙琳目光直指安德烈亚，镶着金边的白金色长裙与安德烈亚穿着的夜色礼裙呈鲜明对比，如同身处光明中的人在对峙代表黑暗的人。
「阿尔维尔七世，我想我们间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在那之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问题，你身上还有沟通灵魂的项链么。」
「诶？项链？」
安德烈亚顿了顿，伊丝心脏不由自主的紧缩起来，自己还没打算向伊芙琳摊牌，她和安德烈亚不同，是一个善于心计的女人。
但就在伊丝以为安德烈亚会下意识看向自己时，安德烈亚却只是以女王应有的身姿，端正的回答伊芙琳。
「早在数月前，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了，至今都没能调查出他的身份。」
对话时，安德烈亚刻意使用了代表男性的『他』。
伊芙琳眉头皱在一起，捏着下半嘴唇，狭长的眼眸里闪过思索神色。
「连你的也被抢走了么，派出去的人果然没有骗我……那个人抢走项链的目的是为什么？项链除了能沟通我们两人的灵魂以外，什么作用也没有，原本我以为他抢走项链是为了通过你控制血族，毕竟在他抢走项链以后，血族女王就突然变得强硬，时间上过于巧合，但现在亲眼见到你，这种猜测便不攻自破，我虽然没有与你面对面说过话，但从周围人对待你的态度，多少能猜到你的性格与处事风格。」
呼。
如释重负般，伊丝悄悄松了口气，尽管她知道安德烈亚不会出卖自己，但环境带来的压迫感却让人不由自主的绷紧神经。
安德烈亚也成长为可以面不改色的撒谎的大人了。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伊丝不禁在内心苦笑起来，不管好与坏，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也许是为了做研究？那对项链说不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作用，只能在特定条件下才可以被触发。」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那个人的实力近乎神祗，教会花了很大力气才把消息封锁起来，外界至今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嘛，对教会而言，这件事算是平息过去，不过对我的影响到现在都没消除，恐怕以后也不会。」
「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伊芙琳耸了耸肩，「没了项链，我就不能再用你的模样去做我喜欢的事情，这可是我一生中难得的有趣经历，可以自由的对手下发号施令，没有人敢说我的不是，不仅如此，还能和脑袋一样好使的贵族在议桌上角力，有什么事情比尽情施展自己才华更有趣？自项链消失以来，我已经无聊了好几个月，每天做着重复不变的事情，只能和盲目——只能和那些信徒打交道，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没干劲。」
喂，你刚才想说盲目崇拜自己的信徒吧！
伊丝忍不住在内心吐槽，伊芙琳一点也不像笃信神者。
微微歪头，粉色的披肩双马尾跟着摆了摆，安德烈亚神情间透露出一丝缅怀，更多的是苦笑。
「你和我更应该交换位置，我们肯定被各自的神明弄错出生地点了，过去在为你引导信徒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无法理解，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堂而皇之的相互交换灵魂吧，要是血族知道自己曾经被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统治过，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十分感慨的，伊芙琳背靠沙发笑了起来，仿佛无时不刻不在计算他人的脸上浮现放松，对她而言，安德烈亚一定是绝无仅有的交谈对象，甚至可以说是最亲密的人吧，伊丝可以从伊芙琳表情中窥探其内心想法，以安德烈亚为交谈对象，她既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过往，也不需要猜忌对方的目的，因为该知道的早已在交换身份中知晓，各自都将对方的秘密埋藏在心底，不向世间昭示。
安德烈亚也跟着微笑起来，比起伊芙琳没有顾忌的放松，安德烈亚多了几分含蓄与矜持。
「换在教会身上也一样，引导信徒的下任教皇，真正身份其实是宿敌的血族女王，如果公开出去，教会在人类世界中的根基都会跟着动摇啊。」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发誓，假如我能找到抢走我们项链的家伙，我绝对要上去揍他一顿，那家伙破坏了我对未来的规划，我原本还打算一辈子都借用血族女王的身份活下去。」
内心咯噔一声，伊丝不着痕迹的搓了搓手，从仓库里拿出甜点，让玛丽端到桌子上。
安德烈亚摇了摇头。
「即便那个人没有抢走项链，我也不会让交换灵魂的事情继续下去了，就像你看到的，我已经不是那个软弱的女王，老实说，我最近才明白，你的出现阻碍了我原本的成长。」
「恨我吗？我很早就觉得我会阻碍你成长，但只要一直交换身份下去，我们就不会出现问题，所以我从未对你说起。」
「就算对我说了，那时候的我也听不进去，不如说我很感谢伊芙琳。」
「因为让你遇见这个变态？」
伊芙琳朝伊丝努了努嘴。
安德烈亚莞尔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你猜。」
不知不觉间，伊丝有种两人终于放下了什么东西的感觉，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存在。
轻呼了口气，伊芙琳站起身，理了理衣服。
「我想说的已经说完，再继续下去，就是聊一些以前交换身份时发生的糗事，也不知道那些老不死什么时候回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潜入这里，但我想应该花了不少功夫，不抓紧时间离开的话，被其他人发现，就算我也保不了你们。」
安德烈亚现在还穿着血族的传统服饰，吸血鬼翅膀直接暴露在外。
「嗯，再见，」安德烈亚点点头，抬起金色的可爱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伊丝，「伊丝大人，我可以去您现在住的地方看看吗？洗、洗衣服和扫除的事情……我想……应该由我来做。」
「可以呦。」
终于可以离开，伊丝毫不犹豫的答应安德烈亚，但也就在这时，房间外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伊芙琳大人，尤利乌斯冕下回来了。」
尤利乌斯？
伊丝调出因为一直旁听对话而忽略了的全知地图，门外除了应该是修女的人以外，还站着名为尤利乌斯·法芙兰·尤弥尔·哈里的人，伊丝记得，这个人就是伊芙琳口中的老不死，尤弥尔教会第二十三代教皇。
现在，白发老者已经把一只脚踏进房间里。
（7/30）

第十七章 发现

「伊芙琳，不去做祷告，在这里做什么。」
还没有看清楚教皇长什么样子，教皇的声音便透过门缝传来，伊芙琳瞬间露出异常凶险的表情，嗖的一下从沙发上起身，试图挡在教皇与安德烈亚之间，但时间不允许伊芙琳做这一系列动作，当她刚向前迈出一步时，教皇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一个戴着半球形白色圆帽，白发苍苍，胡须刮的很干净的老者，或许因为上了年纪，行动有些迟缓，着装与伊芙琳一样呈白金色，不过却是十分朴素的，没有丝毫多余花纹的长袍，黑色的眼睛异常明亮，如同准备扑食猎物的猎鹰，除此之外，老者手中杵着一柄白色拐杖，伊丝从魔力量上判断，那是一把品质相当不错的武器。
教皇很快察觉到伊丝与玛丽的存在，严肃神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祥和与疑惑。
「你们是……？」
在伊芙琳愣神期间，伊丝平淡的鞠了一躬。
「我是从赫尔斯王国来，准备到尤弥尔领投靠亲戚的乡下贵族，名字叫伊丝，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伊芙琳大人判断我们身上有不祥气息，现在不祥气息已经被伊芙琳大人净化，伊芙琳大人正在安慰我的家眷。」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把玛丽拉到身边，尽管玛丽已经成年，但外表其实和小孩子差不多，如果用伊芙琳正在安慰玛丽做借口，教皇应该不会太过怀疑，小孩子总是能让人给予更多耐心与同情。
目光稍微在玛丽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教皇便像是失去了兴趣般重新看向伊芙琳。
「现在的你应该在神像下祈祷，看在你没有无所事事的份上，我不会追究你的过错，但我希望没有下次，至于你说的不祥气息，那是什么回事？」
教皇仿佛没看到安德烈亚的模样令伊芙琳呆愣在原地，目光不断在教皇与伊丝身后坐着的安德烈亚间徘徊，随着时间推移，教皇脸色开始变差，过了足够长的时间后，伊芙琳才终于恢复正常，以不输给教皇的姿态回应。
「不祥气息就是不祥气息，女神大人给予我启示，我自然不能白白浪费女神大人的恩赐。」
潜台词就是我看得见不祥气息而你看不见，所以你就不要再说三道四——伊芙琳能够消除他人负面状态的能力教皇并不具备，或者说，教会历史上只有伊芙琳拥有，所以伊芙琳才会被称为神之子。
仿佛在搜寻着什么，教皇转动眼珠，扫视了一圈房间，沉声道。
「我能感到这里有黑暗气息，让人不快。」
伊芙琳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倘若不是她知道教皇属于不苟言笑的人，她现在一定会觉得是伊丝、安德烈亚与教皇三人在联手演戏，好在她没有慌乱，瞥了一眼安德烈亚，面色镇定的说。
「她们身上沾染的不祥气息才刚刚散去，冕下的不**只需过一会儿就会消失。」
「哼，」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教皇主动结束话题，「听圣骑士汇报，你在城外遇见了从来没见过的魔物，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前一刻还好好说话的强盗突然变成肉球，肚子里还藏着一群像是婴儿的亚人类，就算说那是恶魔依凭我也相信。」
伊芙琳的话令教皇黑色的眼眸中闪过怀疑目光，但教皇很快就将其隐藏起来，咄咄逼人的表情消失不见，转而面向伊丝。
「教会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问神殿里的其他人，那么，愿女神大人的光辉照耀着你。」
没有多说，伴随木门合拢的轻响，教皇尤利乌斯离开房间。
死一样的沉寂。
如同劫后余生般，伊芙琳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长长呼了口气。
「呼——好险，差点吓得命都没了。」
「我、我也是……看到有人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安德烈亚小姐要被发现了……」
小幅拍着胸口，玛丽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同样松了口气的伊丝一边看着全知地图确认教皇离开，一边解除了安德烈亚身上的幻象。
「还好玛丽没有尖叫出来，不然我就只能用第二套方案了，话说回来，安德烈亚刚才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至少会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的。」
「老、老实说……其实是被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安德烈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伊丝宽慰的摆了摆手。
「总之没事就好，现在还是离开这里吧。」
「喂，你还没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老不死看不见安德烈亚？我没看见你咏唱魔法。」
「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让特定方向的人看到特定景象，如果刚才教皇走到你的方向，安德烈亚就会暴露了，时间关系，我没来得及用真正的幻象魔法。」
「幻象？你会幻术？」
伊芙琳微微睁大双眼，伊丝第一次看到类似刮目相看的神色。
「就是这么回事，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待在这里对心脏不好。」
「你来米特斯拜亚的目的是什么？」
声音中多了严肃，伊芙琳站起身看着伊丝背影，伊丝无奈的叹气。
「只是一个路过的旅客，没你想的那么神秘，那么，就这样。」
「下次再见，伊芙琳阁下。」
「伊芙琳小姐再见~」
等安德烈亚与玛丽对伊芙琳告别后，伊丝关上会客厅大门，先是以传送魔法将安德烈亚送到旅店，然后回到神殿走廊，领着玛丽，在圣骑士们的目光下离开中央神殿。
◇
城市再次下起小雪，待伊丝与玛丽回到旅店时，天空已经被夜色布满，空气里弥漫着街头传来的晚餐香气，橘红色火光透过居民窗户，照在铺满积雪的街道上，反射出的光亮令整座城市呈现一片祥和。
现在，一行七人正待在房间内不同的地方，伊丝、卡米拉与玛丽坐在桌上试尝安德烈亚做的料理，依蒂丝则捧着一本书，微微皱眉，看上去像遇见了什么难题，蕾菲娜守候依蒂丝身侧，蒂芙尼蹲在房间角落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是我最近刚学会的料理哦，伊丝大人，连一向不支持我学习料理的伯里斯在尝过以后都忍不住点头。」
戴着厚厚的棉质手套，安德烈亚将一锅冒着气泡的炖汤端到桌上。
考虑到可能的特殊需求，伊丝住进旅店的时候，特意向老板娘租用了一间自带厨房与客厅的房间，安德烈亚来了以后，正好派上用场——真正的晚餐已经结束，现在大家只是在打发饭后的无聊时间，配合窗外深夜里的大雪，颇有冬季时一家人围着壁炉取暖的氛围。
感受着舌尖上扩散开的咸鲜味道，伊丝双眼亮起。
「喔喔！安德烈亚的手艺越来越棒了，原来只能做一些甜点，现在变的什么料理都很拿手，已经不输给玛丽。」
这份炖汤以玛蓝红肉与莱斯堡草的根茎为原料炖成，这两种食材的原产地距离血族王都很远，送到安德烈亚手中时绝对不会新鲜，但现在自己品尝起来却格外鲜美，加上浓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的感觉，伊丝感到全身都暖和了许多。
同样品尝了的玛丽食指抵着下巴，认真说出感想。
「这种鲜美的味道……和主人大人亲手做的肉汤很像，安德烈亚小姐在里面加了海蓝草炖的汤吗？」
海蓝草是一种类似海带的植物，此前伊丝为了提炼味精与鸡精，分别用海蓝草与鸡肉做过实验，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在肉汤里倒入海蓝草炖成的汤，才勉强起到味精的调味效果。
「是的哦，只是阿尔维尔没有条件种海蓝草，所以我在王都的时候一直想用其他食材代替，最近终于发现合适材料，就立刻加进来尝试，能得到得到伊丝大人和玛丽的认可真是太好了，卡米拉小姐呢，这份味道怎么样？」
不知为何，卡米拉今天将金发扎成了蕾菲娜一样的侧马尾，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放下碗，卡米拉一脸正经。
「勉强合格。」
「连卡米拉小姐都认可，我的实验成功了！」安德烈亚兴奋的看向另一边的依蒂丝「洛伊丝薇尔卿，你也来尝尝吗？」
「我？」依蒂丝合上书，精致的五官上多了几分无奈，以安德烈亚为对象，如非关键时刻，她实在升不起对抗心理，「如果父亲大人知道我享用了女王大人亲手做的料理，大概会把我当成家族的荣耀吧……也不是什么坏事。」
依蒂丝一步步走到桌前，身后齐臀的白色长发跟着上下跳动。
「嗯——不错的味道，只是和伊丝做的还有一点距离。」
「诶嘿嘿……我可是努力了两年都没超过伊丝大人的料理技艺，我还要再花几年才可能追上伊丝大人。」
「两年？」
如同察觉到了什么，依蒂丝皱起眉。
安德烈亚呆然张嘴。
「啊……」一时得意忘形，安德烈亚连忙装傻，「啊哈哈，什么也没有，只是我自己做的一个梦。」
「那可真是奇怪的梦。」
似乎已经吃饱，卡米拉放下餐具，刀叉碰撞在碗碟上发出清脆声响。
「姐姐大人，今天您和玛丽在神殿里遇见了什么麻烦吗？我还以为您会在中午之前回来。」
「啊啊，这个啊，卡米拉还记得昨天在城外遇见的那个见习神官么，就是夏露·尤弥尔。」
「嗯，难道她今天刁难您了？」
卡米拉姣好的脸上浮现关切，伊丝有预感，如果自己回答『是』的话，卡米拉下次遇见伊芙琳时，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咬着餐叉，伊丝含糊不清的说。
「……倒没有刁难，夏露·尤弥尔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也就是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回来的路上我打听了一下她的为人，她似乎很喜欢捉弄别人，最常见的方法是装成无辜少女，露出一副无防备的样子，刻意经过深巷与贫民窟之类的地方，引诱心怀不轨的人上前袭击，然后再把对方制服，揭露自己下任教皇的身份，以此取乐。」
「低级趣味。」
「她这么做只会动摇教会在信徒心中的正确性。」
卡米拉与依蒂丝各自给出感想，尤其是依蒂丝，毫不掩饰神色间的轻蔑。
伊丝叹了口气。
「别看她有这种趣味，实际上是个脑子很好用的人，性格也比想象中要好，教皇突然闯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不是出卖安德烈亚，而是帮忙把安德烈亚藏起来。」
「嚯，教会的人帮助血族女王，她难道是前代女王，阿尔维尔六世藏在人类中的卧底？」
「如果真是这样，前几代女王得布局多久啊。」
尽管伊芙琳和安德烈亚拥有相同项链这一点很让人怀疑，但伊丝的直觉告诉她，这和安德烈亚的母亲没有关系。
「难道她用身份威胁了姐姐大人您，所以姐姐大人才在那里待到下午吗？」
乖巧的坐在伊丝身边，安德烈亚主动替伊丝回答。
「没有哦，伊丝大人应该是因为我才……之前我对伊丝大人说，想让伊丝大人给伊芙琳带口信，结果伊丝大人直接把我带到教会领地，让我面对面和伊芙琳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所以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虽然最开始吓了一跳，但还是必须要谢谢伊丝大人。」
「安德烈亚不是外人，不用对我说谢谢啦，而且安德烈亚只说中了一半，我们除了安德烈亚的事情，还提到了魔法药，就是上次用卡米拉和蕾菲娜血液混合而成的成品，可以让一阶魔法咏唱者越阶使用二阶魔法的魔法药。」
「你不会答应给她了吧？至今你都不肯告诉我制作方法。」
「不告诉是有原因的啦，而且我也没答应她，话说回来，」伊丝看向一直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蒂芙尼，虽然自己之前说了要惩罚蒂芙尼，但回到家里以后气就消得差不多，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蒂芙尼脑袋，「蒂芙尼在做什么？」
回答伊丝的只有两个字，蒂芙尼甚至都没有转身。
「变异。」
「哈啊？」
「史莱姆，变异了。」
蒂芙尼用木棍戳起地上的某个东西，转过身，向伊丝展示——一团黑漆漆的粘稠物，如果不是全知地图反馈说那是史莱姆，伊丝肯定会把它当成煤球。
史莱姆这种生物在大陆上随处可见，而且因为生活环境的不同，颜色和生活习性也有一定差别，伊丝至今只见过土黄色、绿色以及蓝色的史莱姆，从未见过黑色品种。
——值得一提的是，土黄色的史莱姆没有血液，味道和嚼蜡没区别，而绿色和蓝色大多数为果味和蔬菜味，蒂芙尼算是史莱姆中的异类。
面对煤球一样不可爱的史莱姆，即便是勇于尝试的伊丝，也没有想去品尝的欲望。
「……这个史莱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蒂芙尼不会是想把它吃掉吧？」
不仅伊丝，就连其他人也都用迟疑与想要远离的目光看着蒂芙尼，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蒂芙尼下一步的动作。
——抡起旁边的板凳，直接砸在煤球史莱姆身上。
「啪」的一声，煤球史莱姆的HP变为0，但与普通史莱姆不同，黑色史莱姆没有化作一摊液体或者散沙，而是主动将魔核从身体里排出，变成一块具有形状的黑色物质。
无视魔核，蒂芙尼捡起那团黑漆漆的块状物，为了展示给伊丝看，双手举起的同时，用力向两边拉扯，后面还直接用餐刀切下一小块，丢进旁边的火堆里，黑色块状物迅速蜷曲燃烧起来。
火光下反射的光泽以及熟悉的性状让伊丝联想到一种材料。
橡胶。
（二合一章节，8/30）

第十八章 深夜造访

等到城市中的灯火一个接一个熄灭后，仅有两人的房间内，换了一身装扮的伊丝面对镜子理了理衣服，微弱烛光将墙壁映照成昏黄色，如果是刚进房间的人，一定会把全身隐藏在黑色里的伊丝当做窃贼——当然，没有窃贼会如此光明正大的站在房间里。
「面具、披风、手套……嗯，准备万全，卡米拉，我身上还有可能被认出来的地方吗？」
尽管发现了让人在意的橡胶，不过伊丝目前还没想到该把它应用在哪里，不同性状的橡胶应当应用在不同领域，比如制作轮胎的橡胶很难用来做橡胶手套，所以在腾出时间琢磨橡胶的性状之前，伊丝选择先在夜间拜访尤弥尔教会的教皇，一是堕魔者在教会势力范围内的处境堪忧，二是堕魔者的现状还会使令同样身为堕魔者的玛丽感到不安。
「除了声音和身上的气味以外，没有再需要注意的地方了，姐姐大人。」拉起伊丝的一缕银发，卡米拉放在鼻前轻嗅了嗅，「有一股姐姐大人的味道，让人安心。」
「我的味道啊……就算卡米拉这么说，我也完全不理解是什么样子的气味。」
老实说，伊丝有种很羞耻的感觉，气味这种东西，本人基本无法察觉，即便卡米拉说让人安心，伊丝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会让人皱眉的味道，还是不那么难闻的味道，而且先不说前者，哪怕是后者，伊丝也感到不好意思，就算关系亲密的人，突然被对方称赞说『你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也会不禁脸红，怀疑其实很难闻。
「有一点血的气息，但更多是花茶和果香，如果清晨起床时闻到，可以很快扫除困顿的感觉，这就是姐姐大人的味道。」
「换句话说就是晚上闻到会很难睡着啊……」
「绝、绝对没什么那回事！姐姐大人有让人快速睡着的魔力，只要躺在姐姐大人身边，就会昏昏欲睡。」
但那是对卡米拉而言啦，说不定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由于气味这件事情太让人羞耻，伊丝轻咳了两声后转移话题。
「咳咳，气味确实有待解决，不过不那么重要，不是身边的人基本发现不了。」
自己不会允许陌生人凑到自己身边，而且伊丝也不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可以令一公尺开外的人嗅到。
「至于声音，咳哼。」伊丝再次咳嗽了一声，「卡米拉觉得这样如何？」
偏少女的清亮音色瞬间变成富有成熟女性魅力的口吻，中间的变化之大，令卡米拉面露惊讶。
「姐姐大人学过伪装术吗？」
「这是面具的功能，可以改变玩家——改变佩戴者的声音。」
『Ragnarøk』中不乏现实生活中为男性，游戏里却使用女性作为角色的玩家，但在自己生活的时代，改变性别的手术已经非常发达，经过后天改变性别后，不仅不会留下后遗症——连生殖器官也会跟着转变——甚至还能做到变性后不满意的话，再重新变回原本的性别，因此男人使用女性角色的情况已经相当少见，更多的是异性间偶尔客串一下，所以便有了这个面具的存在，它可以让玩家发出自己想要的音色，进而辅助玩家进行角色扮演。
「也就是遮掩认知的面具吗……」
「可以这么说，大概。」
面具确实具有屏蔽探查魔法的效果，但伊丝不觉得这是卡米拉说的『遮掩认知的面具』，自己的银色面具只能遮住脸的上半部分，和全面面具比起来，还是会有让人起疑的地方，只不过自己现在处于『第三形态觉醒』状态，头顶的猫耳以及不像吸血鬼的巨大翅膀，配合刻意改变的语调，很难让人联想到『薇尔』就是『伊丝』。
伊丝双手搭在卡米拉肩上，轻拍了拍。
「那么，我先走了。」
「我在这里等候姐姐大人回来。如果姐姐大人遇见了难以解决的麻烦，我在看见火光以后会立即通知依蒂丝她们，一同前往中央神殿。」
如果看见火光的话，应该第一时间离开米特斯拜亚城啊，连自己都无法处理的情况，就算把堕天使叫过来也无法解决。
伊丝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口，不论如何，这是卡米拉的心意，自己应该接受，而不是对卡米拉说「不用管我」——恐怕自己说了，卡米拉也听不进去，自己的妹妹总是在这种地方异常顽固，以至于伊丝有时候会想，如果哪天自己进入坟墓的话，卡米拉会跟着殉情。
为了不让卡米拉担心，争取不动武的解决矛盾吧。
「啊啊，如果发现有危险的话，我会立刻传送回卡米拉身边。」
「嗯。」
在卡米拉目送下，伊丝消失在房间里。
……
消失的伊丝很快出现在被大雪覆盖的中央神殿上方，与血族王都阿尔维尔中的血族城堡一样，中央神殿同样围绕着阿莱克西亚之塔、米特斯拜亚之塔而建，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将天际蕴藏着雨滴的厚重乌云染成幽蓝色。
当然，这只是天空，如果向下俯瞰，靠近中央神殿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迎面吹来的刺骨冬风令伊丝紧了紧衣襟。
「住在中央神殿一定连觉都睡不好啊，光线这么充足的地方，就算戴着眼罩都会觉得很亮，难怪他们要建立地下空间。」
伊丝将全知地图调成剖面图形式，教会的地下空间错综复杂，如同星际战舰的结构图般繁琐，以至于给伊丝一种自己不是在异世界，而是来到了超未来科幻世界的感觉，教会的地下空间远比地上更加庞大。
至少已经深入地下三公里了啊，如果放在地球里文化相差不大的中世纪，绝对不可能建造深入地下三公里的这种庞大建筑。
不愧是魔法的世界。
「生活在地下的人远比地上更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说因为地上神殿灯光太亮，所以躲在地下休息的话，这个借口还算能够勉强接受，不过在地下空间里活动的人至少是地上神殿的五倍以上，而且这个五倍是以白天的地上神殿为基层，配合其他一些东西，伊丝不禁有种自己无意间窥见别人家秘密的感觉。
倘若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说出去，教会肯定会不留余力的封杀消息，并且追查消息来源吧，伊丝有这样的预感。
「可惜我只是一个没有上司的路人，不然光刚才的发现，就足够我获得世袭爵位了。」
自顾自的喃喃，伊丝将目标锁定在名为尤利乌斯·法芙兰·尤弥尔·哈里的人身上，确认教皇所在的小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启用了传送魔法。

第十九章 谈判的开始

这是一个面积不超过二十平米，光线充足的书房，靠墙的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厚重书籍，在纸张属于奢侈品的异世界，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地上虽然没有铺毛毯，但却是伊丝第一次在异世界里看到经过打磨的光滑木质地板，不论矮柜、书桌还是天顶上的吊灯，都被独具宗教气息的雕刻以及白色涂料装点，除了没有窗户外，即便说这是国王的房间伊丝也相信。
「谁？」
在伊丝出现在房间的瞬间，正伏案翻阅书本的教皇察觉到伊丝存在，不过教皇没有因为伊丝的突然造访而抬头，相反，依旧做着手头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我不喜欢在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
「欸。」
刻意发出像是在质疑的声音，伊丝提起警惕的同时，一步步走近年龄超过两百岁的教皇，谁也不知道教会究竟有怎样的底蕴，万一教皇突然掏出被称为圣物的东西给自己来一下，不说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算只是疼痛，伊丝也敬谢不敏。
仿佛轻轻用力就可以折断的手指按在教皇书桌上，伊丝继续说。
「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
「不害怕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为什么要害怕？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破卫兵和魔法结界的警戒，但如果你是杀手的话，现在我的头应该已经落在地上，而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和你说话。」合上书，教皇第一次抬起头，隐藏在重重皱纹后的明亮双眼给伊丝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有什么事最好在修女进来之前说完。」
倘若不知道教皇本人的实力，伊丝一定会为教皇的勇气而赞赏，但事实上教皇才是整个地下设施里最危险的人，等级超过伯里斯，到达恐怖的58级，而且教皇其实并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读书上，而是一直警戒着周围，不然他就不会在伊丝出现的第一时间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这种程度的气息感知，如非经过特别训练，绝对不可能做到。
教皇看似能赢得人好感的举动为伊丝省了不少时间，原本已经做好封锁房间准备的伊丝后退一小步，从仓库里取出一瓶玻璃盛装的淡黄色液体，「啵」的一声放在桌上。
「这是？」
教皇声音中多了一丝疑惑。
「你可以拿过看看。」为了不让教皇担心这是毒药，伊丝拨开木塞，往嘴里倒了小半瓶，然后又放回桌上，「这是我拥有的一种药品，它可以让将死之人迅速恢复健康，就连截断很久的肢体也能重新长出，只要使用者还有一口气，它就可以把人救活。」
「如果你是来向我推荐长生不老的药物，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
说完，教皇准备重新翻开书。
但伊丝接下来的话直接令教皇的手僵在半空。
「我还没有说完，除了救人的作用外，它还能让堕魔者身上的印记消失，不过也仅仅只限于让印记消失，它不会让堕魔者变回正常人类，堕魔者拥有的能力不会因为喝下这瓶魔法药而湮灭。」
「你说什么！？」
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教皇弯腰将其捡起，但教皇再怎么装作冷静，刚才的失态也无法挽回，伊丝可以从教皇不停转动的眼珠中看出，他一时半会不可能冷静下来。
教会一直因堕魔者而苦恼，这是教会核心成员，甚至赫尔斯王国以及诺塔帝国皇室都知道的事实，全知的尤弥尔女神应该无所不能，她会将苦难中的人救于水火，不仅能治愈肉体上的创痛，就连心理上的种种负面情绪也同样能抚平，这些都是女神的代行者，尤弥尔教会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例外就出在堕魔者身上，连死人都能复生的教会偏偏对堕魔者无计可施，堕魔者身上的暗红色印记既无法被神圣魔法净化，也不能通过物理手段剥离，哪怕将整块皮肤连带血肉一起剜下，再用治愈魔法恢复，堕魔者印记也依旧存在。
倘若只是这样，堕魔者也只是长的稍微丑了一些，甚至还会因为身怀特殊魔法而变成上等人类，就像纯种与之普通血族，可惜所有堕魔者都存在极限，当印记遍布全身的时候，堕魔者会陷入暴走，力量将远超平时，理智也会随之消失，对普通人而言，堕魔者的存在等同于灾难。
结合一下便成为，堕魔者印记是一种绝症，但教会却无法治愈，于是堕魔者便成为教会的一块心病。为了自圆其说，教会只能将堕魔者宣扬为将灵魂出卖给恶魔，内心背叛了女神的人。
这对绝大多数愚昧无知的人来说，是可以接受，并且将其当做真理的说法，只是人类世界并非铁板一块，占据大陆四分之一领土的他们分为两个较大国家与一个中等大小的教国，其余还剩下一些土地极小的附庸国，如果教会真的塑造出一个全知全能的神，那么对王权而言无疑是一种挑战。
因此两个较大的王权国家，赫尔斯王国以及诺塔帝国暗地以那些心存善念，并且为人类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堕魔者为例，加上『明明将灵魂出卖给恶魔，却无法用克制恶魔的圣水对其净化』为由，为子民埋下不信任教会的种子，这极大阻碍了教会在人类世界里的发展，所以教会急需一个可以改变现状的道具或者魔法。
伊丝给出的堕魔者药物无疑是足以撼动教会的东西。
正如之前在凯尔特城时，神官长丹尼尔对伊丝说的话。
只要有能够治愈堕魔者的圣术，教会就能以女神大人降下圣喻为由，为堕魔者正名，堕魔者们会重新被世人接受，不必再遭遇残酷对待。
于是进一步的，教会口中的女神将真正变成全知全能的存在，教会最大的心病也会随之扫除，同时教会在人类世界中的地位将变的无可取代，真正成为高于皇权的神权。
伊丝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刻意的冷漠语调让人以为伊丝是个不容易妥协的人。
「我说，这是能够消除堕魔者印记的药物，为此，我想知道身为教皇的你，尤利乌斯·法芙兰·尤弥尔·哈里的真实想法。」
话音落下，伊丝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重头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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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尤利乌斯的选择

「真实想法？你认为我有什么想法？」
「教会远比想象中需要这个，我说的没错吧？明知堕魔者只是一群被命运选中的人，却对堕魔者冠以邪恶之名，如果他们真是恶魔，应当能用圣水——不，圣水可能还不够，换成只有历代教皇才能使用的圣术，这样就够规格了，然而即便连圣术都无法解除堕魔者身上的印记，这意味着什么？」
难以察觉的，教皇皱了皱眉。
「你出生在教会？」
「不。」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圣启示纹章放在桌上，教皇沉默片刻后终于露出正色，将书放在一边，坐正身体，十指交叉在一起沉声道。
「是欧恩？」
「纹章确实是欧恩给我的东西，但告诉我其中缘由的人并非欧恩，而是凯尔特城的神官长丹尼尔，他说他给你寄过信，我还以为你会记得我。」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救人心切，盲目相信王国派来的间谍。」
「我换做你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千年未能解决的事情突然被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解决，身为教会掌控者，在无法亲自前往查看的情况下，当然要质疑其真实性，加之自己与神官长丹尼尔对话以后便很快离开凯尔特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教皇尤利乌斯相信的证据，尤利乌斯将其当做谎言，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是来把药物送给我的么，如果我没记错，丹尼尔给我的信里写的是你掌握着治疗堕魔者的魔法，而不是药物。」
「所谓圣术只不过是我的幌子，」如果告诉教皇自己能直接用魔法消除堕魔者印记，教皇很可能会挽留自己，伊丝目光直指桌上的药瓶，「实际上消除堕魔者印记的是这种药物，我把它称之为米斯特汀之恩赐。」
「米斯特汀？」
不知为何，教皇突然一副激动模样，双手摁在桌上，仿佛马上会从座位上起身。
伊丝不禁歪头。
「怎么了？」
但教皇很快恢复镇定，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呼吸声。
「没什么。我要先看到药物的效果，在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的情况下，即便你有圣启示纹章，我也不会相信你。」
「这是自然。」
如果教皇不实验药物就相信自己的话，自己就该质疑教皇这两百年间究竟是怎么坐稳教皇位置的了。
尤利乌斯从座位上起身，拿起药物，径直走向屋外，尽管尤利乌斯的目光没有直接看向伊丝，仿佛对伊丝有着充分信任，但伊丝能感到尤利乌斯对自己的警惕，他在用眼白监视自己。
听到身后门缝里传来尤利乌斯吩咐下人的声音，无所事事的伊丝开始观察起应该是书房的房间，整个书房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到处布置着魔法结界，书桌下方藏着活动石板，用作紧急时刻的逃生通道，两面墙壁的后方藏有大型石像守卫，一旦防御结界启用，大型石像就会立即破墙而入，除此以外，书架上的大部分书都被附加了保密用魔法，强行打开书只会引爆书本，销毁资料的同时，将擅闯者也一起带入坟墓。
相当完备的房间。
注意到桌上有一枚棋子形状的挂饰，伊丝上前一步，拿起挂饰，仔细观察起来。
「伊芙琳佩戴的圣物么……」
这种圣物具有翻译语言的效果，很适合给玛丽和蒂芙尼使用。
很快，教皇重新走进门，透过门缝，伊丝可以看见走廊上正停着几个骨瘦如柴的堕魔者，他们背后的纹路已经完全消失，教皇在刚才的时间里进行了实验。
啪嗒。
木门被迅速合拢，尤利乌斯挤满皱纹的脸上充斥着混乱与惊疑，伊丝甚至能听见他口中低声念叨着「米斯特汀」以及「居然是真的」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可以谈谈了么？」
伊丝的话顿时让教皇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思考事情的双眼迅速恢复对焦，紧接着，尤利乌斯迈着急切步伐走到伊丝面前。
「开个价吧，深夜造访，我不认为你会把药白白送给我。」
「开价么。」
老实说，自己没打算找教皇索要财富或者名誉，但既然对方说了，伊丝也没有拒绝，把手中握着的棋子型挂坠展示出来。
「我不需要金币与权力，我只要两个这样的魔法道具，如果你拿不出来——」
「成交。」
教皇果断的回答令伊丝愣了一瞬，自己原本打算说如果拿不出来，只要这一枚也可以。
愣神没有持续太久，伊丝摆出散漫姿态，背对教皇，走到书架前，一副在检阅书本的样子。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除了物质上的回报以外，我还需要你的承诺。你必须向我许诺，你不会把堕魔者当做士兵送往战场，以前堕魔者无法成为士兵，是因为堕魔者只能当做消耗品，即便培养起来，往往也不剩下多少使用次数，但现在有了能够消除印记的药物，他们已经变成廉价高效的战争工具，我不希望我的举动会带来死伤，而教会中能够做出承诺的人只有你。」
与刚才的一口答应不同，教皇陷入沉默，伊丝转过身，却没能从教皇隐藏在皱纹下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你应该知道，同样的药物落到帝国或者王国的统治者手中会是什么后果，在我拿出这种药物的样品给他们看以后，他们会面带尊敬的奉我为座上宾，接着从我手里拿到药物，宣扬只有他们才能为堕魔者带来光明。」
「教会将公开宣布他们是与恶魔做交易的人。」
「那样一来，真正的战争也就相去不远，以教会现在所拥有的实力，先不说失败以后该怎么办，即便胜利了，也只会是惨胜，在那以后，作为胜利者的你们将被剩下的另一个王权国家吞并，我说的没错吧？况且更多的可能性是王国与帝国联合起来，争相汲取教会养分，
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拒绝我，我把药品送给王国与帝国，要么答应我，迎来双赢局面，你知道，即便教会不把堕魔者当做战争道具，光是让女神真正变成全知全能的存在也有很大裨益，尽管它需要花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收益，但比起可能失败的战争，它一定会让王权屈于神权。」

第二十一章 破裂

没能立即回答伊丝，教皇开始缓慢踱步，这是需要很长时间思考的事情，伊丝没有急着催促。
仿佛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教皇终于停下脚步，苍老声音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和伊丝说话，而是在叙述历史。
「这片大陆曾经全部属于我们人类，我们至今也以大陆过去的主宰者自居，从遗迹里挖掘到的史料可以证明，人类自一万年前便衍生出文明，而那时候，吸血鬼还在大陆东边的森林里过着与野兽无异的生活。」
「可惜人类在千年前的战争里失败了。」
「是的，因为他们是一盘散沙，在种族危难时刻还在为自身利益彼此猜忌，直到失去大陆半数领土后，才终于意识到血族已经不再是野蛮人，但那时候联合起来却为时已晚，血族已经在大陆上站稳脚跟。
原本大陆上生活着许多物种，兽人、欧克、精灵、巨龙、矮人、地精、树妖，尽管他们有着自身的种族优势，要么肉体比人类强势，要么魔法更胜人类一筹，可他们只安于自己的那一小片土地，亦或者醉心于各个部落间的内斗，人类只要不去征伐，便可以与他们达成共识，结成联盟，甚至可以通过暗中挑拨的方式瓦解他们，那时统治大陆依靠的是智慧，是先进的意识理论，当全人类已经将自己固定在『人类』这一物种上的时候，这些个体实力强大的种族还仅仅以自己的部落为身份特征。
但血族不同，他们在初代血族女王带领下建立起集权，长期的安定让人类失去了他们最强大的力量，他们不再团结，于是血族利用人类对付兽人与精灵的一套，反过来施以人类自身，进而在战争初期出现了人类与血族联合，双方共同对付人类的荒唐景象。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战争中期，人类才终于发现血族的阴谋，但血族既拥有与人类等同的智慧，繁衍能力也不弱于人类，在同样的恶劣环境下，血族比人类的生存能力强得多，他们不论力量还是魔法天赋都优于人类，就连寿命也是人类的数倍，倘若不是女神大人怜悯，在人类危机时刻降下阿莱克西亚之塔，人类现在已经完全沦为血族的奴隶，变成血族的附属种族，仅仅是为他们补充血液的存在。」
说完一切后，教皇杵着神杖，微微仰起头，目光飘到极远的地方。
这是伊丝第一次听到关于千年前那场战争的详细经过，比起史书上的描写，教皇说的更加详细，也更具画面感，不过自己现在是在谈判，不能因为教皇的一番话忘了正事。
「所以你想说什么？」
「人类需要夺回曾经的家园，」教皇微微侧身，猎鹰般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视伊丝眼睛，「新的血族女王已经将血族的顽疾根除，时间拖得越久，对人类越不利。」
「因此你要让人类重新团结起来，反攻血族？这是个危险的想法，据我所知，目前人类只能靠阿莱克西亚之塔释放阳光帷幕抵御血族，保持现状不是更好吗？」
而且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自己不希望人类与血族重启战争，那样会增加安德烈亚的负担。
「不，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恶魔的庇护，等血族攒积起力量以后，人类将不会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不不不，安德烈亚就算攒积起力量，也不可能发动军队攻打你们。
内心吐槽的同时，伊丝注意着教皇话里另一个要点。
「恶魔的庇护？」
「这和你无关，如果你想知道，等你把药物交给我以后，我可以代表教会，接纳你为教会的核心成员，告诉你有关人类、血族与恶魔的一切。」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承诺不能把我给你的米斯特汀之恩赐用在战争上。」
「不可能，为了人类的大义，我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堕魔者是人类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你是女神大人给予人类的馈赠，是女神大人让你站到我们人类一方，让人类不再处于劣势，我们将运用堕魔者的能力统一人类，向无耻的侵略者发起挑战，这是神的旨意。」
又是用身份认同的方式让自己点头啊，与丹尼尔那时候把自己和人类绑在一起的方式一模一样，可如果说那时候的自己是因为没有种族主义才不被丹尼尔说服的话，现在的自己就不论如何都不会站在血族的对立面，如果血族面临战争，安德烈亚和依蒂丝将首当其冲，这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教皇打错了牌。
「如果我说不呢？你似乎搞错了一点，我不是人类，你所看到的耳朵并非装饰品，我还可以让你看另一样东西。」
伊丝摘下披风，露出身后比吸血鬼翅膀大上一倍的红色翅膀，和依蒂丝形容的一样，这是形状无限接近龙的翅膀。
为了让教皇理解自己不是人类，伊丝轻扇了扇翅膀，头顶上的猫耳也跟着动了动——这是伊丝无意间发现的能力，猫耳除了能抖动以外，还能在有限的角度内转动方向。
「我可以让你坐教会的第二把交椅，教会虽然排斥人类以外的其他种族，但对于各个种族的智者，我们十分欢迎。」
「你觉得我可能被权力诱惑吗？如果我渴望权力，我更应该把米斯特汀之恩赐送到诺塔帝国，那样至少能获得一大块属于我的领土。」
「没有谈下去的余地？」
「只要你把药物运用在战争上，我们间就没什么好谈的。」
「呼——」
教皇长呼了口气，神杖抵在地面发出笃笃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下给人一种仿佛和心脏合拍了的感觉。
不好的预感。
谈判破裂了。
在教皇背朝自己走向木门的时候，伊丝低声警告。
「我既然敢孤身来这里，就意味着我有把握从这里走出去，劝你不要做傻事。」
「唉。」
回答伊丝的只有一声叹息，紧跟着，在教皇关上门的那一刻，周围墙壁发出嘎吱嘎吱的异响，如同地震了般，天花板上的吊灯剧烈摇摆，原本不存在的灰尘跟着洒落。
「啧。」
不动用暴力的话，教会是不会向自己屈服的吧，当然，自己也没有威胁的意思，比如教会不答应把堕魔者的药物好好运用，自己就毁了教会之类，只是尤利乌斯无视警告的举动让伊丝有些生气，尤利乌斯动既然敢用暴力让自己交出魔法药，自己就应当以相同的手段警告尤利乌斯，58级还没有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嘎嘎嘎嘎嘎——
白色的墙壁开始扭曲，如同某种东西要破墙而入般，两侧墙壁上各自出现一层凸起。
紧接着。
轰！
就像巨人按着桌子，然后强行抠掉桌子中的一块般，整齐的空洞出现在墙壁两侧，书架轰然倒塌，魔法灯跟着忽明忽暗，伴随巨石摩挲在地板上的声音，两座身高超过三公尺的灰白色石制人偶走进屋内，圣骑士的外形以及全身关节处镶嵌的大颗魔法水晶，外形颇具威慑力。
「60级的人偶么，应该是从遗迹里挖出来的东西，但是……太弱了。」
两名傀儡圣骑士向伊丝挥出石剑，斩向伊丝双腿，伊丝仅仅只是打了个响指。
『湮灭于尘土』。
如同沙漠中加速风化的巨石，在无数刚刚冲进房间的圣骑士们见证下，两尊石制傀儡顷刻化为齑粉。
（10/30）

第二十二章 突入、破坏与洗澡（三合一）

「都发什么呆，快把她抓起来！」
一名像是首领的人大喊着，冲进房间的圣骑士一个接一个回过神，两名体型较为削瘦的圣骑士率先发起进攻，分别向伊丝两侧突刺。
「『光即斩』！」
名字听起来很有威慑力，但仅仅只是在长剑表面附加了一层金色薄膜，令长剑变的更加坚韧，原理类似于『魔刃』的魔法。
以人类为对手，还是不要使用类似于『湮灭于尘土』这样的技能好了。
自己的目的是警告教皇尤利乌斯，和他手下的圣骑士无关。
不过既然是警告，至少要戳到他的痛处。
手中的冈格尼尔横扫而出，将圣骑士发起的突刺全部弹回，接着伊丝在全知地图上搜索『傀儡』与『人偶』的字眼，很快，伊丝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数量不到十个，等级则在40级与50级不等，自己刚才摧毁的两座石像是最高规格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些石像对教会到底有多大意义，但从大陆的平均实力判断，全部捣毁绝对足够教皇心疼很久，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便自己不把米斯特汀之恩赐交给教皇，教皇在攒积足够力量后也会对两个王权国家发起进攻，接着便是挑战血族，自己现在所做的无限接近于拔牙行动，只不过理由是尤利乌斯无视自己警告，攻击了自己，倘若自己没有足够实力的话，在最初的一击中，就会被傀儡石像斩去双腿。
『短距离传送』
在一干骑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伊丝消失在遭到傀儡石像毁坏的房间。
接着出现在另一个昏暗而曲折的走道里，与地下设施的其他地方比起来，这条走廊显得格外逼仄，仅能勉强容下一人通行，尽管伊丝可以抬头挺胸的行走，但这是因为伊丝偏矮的缘故，换做正常圣骑士来，必须得卸下身上的铠甲，弓着腰才能踏入，倘若是幽闭恐惧症患者，在这种暗无天日又极其狭隘地方——尤其是每走几步就会遇见超过九十度的拐角，漆黑一片的尽头仿佛随时会跳出某种野兽——一定会被逼疯。
设计成这样是为了防止入侵吧。
从全知地图的显示看，这条走廊的后面就是存放傀儡的地方。由于地底另一头发生的巨大动静，整个地下设施内的圣骑士都动了起来，即便相隔很远，伊丝也能听见圣骑士们的呼喊以及催促声。
无视耳边的吵杂，伊丝放轻声音，走出几步后，逐渐停在原地。
全知地图显示前方五公尺处存在生物。
但伊丝什么也没看见。
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可以保证伊丝在完全漆黑的环境下也能看清周围，只是这次即便伊丝努力睁大双眼，逼仄空间里也依旧空空如也，土黄色的墙壁与天花板上也没有任何像是洞穴或者暗道的存在。
难道是隐身或者幻象魔法？
但不论隐身还是幻象，在这个世界都属于相当高阶的魔法，很难相信那样的人愿意屈居在一条狭窄走廊里。
正当伊丝想着要不要强行突破，即便惊动外面那些圣骑士也无所谓时，猫耳突然捕捉到了某种声音。
心脏怦怦的跳动声，还有像是睡着了的平缓呼吸声。
下意识的，伊丝竖起耳朵——事实上猫耳也真的竖起了起来，微微转动着，捕捉令人心脏揪紧的声音，最终，伊丝把目光锁定在前方靠左侧的墙壁上，虽然眼睛看不出来，但第三形态觉醒下的敏锐听力可以察觉出，墙壁上贴着某种东西。
看来头顶上的猫耳并不是摆设，自己之前还一直把它当做装饰品。
左手向前探出，伊丝掌心对准左侧墙壁。
「『空间禁锢』。」
接着右脚向前踏出，将紧贴在墙壁上的『那个东西』拽了下来。
既是人类，又不是人类，身高只有一公尺，身体瘦小，手臂长而细，未经修剪的锋利指甲让人想到地精一类的亚人类，按照全知地图说明，它的种族名叫『失败者』。
之前自己之所以看不见他，是因为他使用了类似变色龙一样的拟态技能，将自己变为和周围墙壁同色，然后紧紧吸附在上面，从墙壁上刚好留出相当于它身体大小的凹痕就能看出，它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显然这条走廊从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它的存在。
「教会果然隐藏着什么东西啊。」
不惜违背教会人类至上的规则也要也它们勾结，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或许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嘛，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等伊丝离开走廊时，一路上至少抓到五只一模一样的亚人生物，伊丝虽然尝试过与它们沟通，但不论哪只亚人生物，只要伊丝解除『空间禁锢』，便立即扑上来准备咬断伊丝脖子，哪怕装备了能够翻译语言的挂饰，也根本无法沟通，这些亚人生物和魔物一样，没有完整的语言体系，缺乏理性。
「有种在看恐怖电影的感觉。」
「谁？」
正当伊丝踏入一个颇为庞大的空间时，凌冽的声音突然在伊丝耳边响起。
一列身着铠甲，体型异于人类的骑士排成半圆形，将伊丝围在其中。
「嚯，这次换成身体强壮的家伙了么。」
和外面那些枯瘦生物一样，这些身高超过两公尺的骑士也全部是『失败者』，哪怕全身被铠甲覆盖，一股浓重的兽臭味也还是扑面而来。
「她不是被认可的人，杀了她。」
「喝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骑士枪向伊丝突刺而来，即便他们没有冲锋带来的迅捷速度，夹杂着风声的势头也依旧十分可怖。
「一共七人么。」
虽然自己每次看到没见过的生物时，都会想着品尝他们血液的味道，但这些名为『失败者』的东西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趣，光是他们体表散发的臭味，就让自己胃里一阵翻涌。
『魔力盾·连锁』
突然出现在伊丝面前的透明壁垒令骑士枪发出一阵爆响，七名圣骑士——或许不该加上『圣』的形容——手中的骑士枪如同爆竹那样炸裂，这并不是『魔力盾』让接触到它的武器毁坏，而是骑士手中的长枪过于脆弱，承受不了反馈回去的力量，即便是教会，也没有富裕到可以用纯钢打造一把长达三公尺的骑士枪，当然，就算有，普通战士也不可能单手举起来。
趁骑士们因为武器毁坏而没来得及反应的空荡，伊丝用枪身抽打在左侧两名骑士的脸上，接着又用『空间禁锢』锁住另外三名骑士的行动。
然而，剩下的两名骑士不但没有因为伊丝的强大退缩，反而以更加悍不畏死的态度朝伊丝冲过来，铠甲下的身躯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蠕动声，即使伊丝看不见他们笼罩头盔下的脸，也能猜到他们现在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狰狞的、疯狂的神色。
就连声音也变得类似魔物。
WRYYYYYYYY——！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奥古斯汀。
伊丝放下冈格尼尔，将手心对准冲上来准备抱紧自己的两名高大骑士。
『光弹』
如同出膛炮弹般的速度，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笔直命中两名骑士面部，仿佛被人用气锤砸中后脑勺般，两名骑士顿时失去平衡，身体摇摇晃晃的倒向一边，虽然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四肢却不听使唤的无法用力。
伊丝以冈格尼尔枪尖挑飞圣骑士头盔。
其下是一张被暗红色纹路布满的人类脸庞，和之前奥古斯汀面对依蒂丝的模样一样，这些暗红色纹路就像拥有了独立的生命般，在脸上恶心的蠕动着，圣骑士的身体则如同被充入气体的皮球，皮肤以异常速度膨胀，肌肉几近透明，鼓起的血管仿佛随时都可能爆裂。
「和奥古斯汀那时候几乎一样啊……」
现在这些骑士已经有接近三十级左右的力量，可惜代价是他们从此将无法再举起武器，也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现在的奥古斯汀就是例子，他被安德烈亚流放之前，身体衰老成如同七十岁的老头。
「看来奥古斯汀没有欺骗安德烈亚，药物确实是教会的东西，嘛，这就是将死之人其言善也吧。」
没有在圣骑士身上浪费太长时间，伊丝径直走到大厅尽头，这里摆放了七座外形各异的傀儡石像，和自己消灭的两只60级的傀儡不同，这些傀儡的关节处没有镶嵌魔法水晶，自己走到它们面前时，它们也没有任何动静，换一种说法就是，它们缺少启动用的电池，现在只是一具死物。
而除了傀儡石像以外，伊丝还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呜哇……原来是仓库么，难怪防守的这么严密。」
各式各样的盔甲、水晶雕琢成的艺术品、淡水珊瑚制成的纯白神杖、纯龙骨拼凑出的西洋剑，此外还有堆积如山的叫不上名字的装饰品，伊丝甚至还从中翻出一把外观粗糙的火枪——只不过是魔力驱动。
「如果这里是游戏的话，绝对是攻略里必须注明的地方啊，隐藏在boss房间的宝藏什么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都应该是遗迹里挖出来东西。」
倘若是游戏，只要自己仓库放不满，自己一定会连一个金币都不放过的，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统统搬走，但这里是现实世界，自己还是不要当强盗，只拿走对自己有用，同时还能起警告效果的东西比较好。
从遗迹山中翻出两枚翻译挂坠——组成小山的物品大都是翻译挂坠，教皇当时一口答应自己完全是在占自己便宜——伊丝又将七座石像傀儡全部收进仓库，倒不是说这些石像对伊丝有用，伊丝收起来只是为了让教皇长记性。做完这些后，伊丝理了理乱掉的裙摆与银色双马尾，跳下宝物堆出的小山，准备离开仓库。
啪嗒。
踢到了什么东西。
「嗯？」
下意识低下头，映入视野的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绿色晶体，与任何一枚魔法水晶的不规则多面体形象不同，这枚水晶明显经过人工打磨，外形为光滑圆润的球体。
「经过加工的魔法水晶么……」
弯腰捡起，伊丝对魔法水晶内部注入一丝魔力，探查其中的魔力含量。
一般来说，魔法水晶从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形状，很难进行加工，一是很少有东西比魔法水晶更硬，二则是加工魔法水晶时很容易使水晶破裂，要么令水晶内的魔力溢散，变成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要么用力过度，引爆内部魔力，将周围一切化为碎片。
伊丝虽然没有尝试过加工魔法水晶，但她却可以肯定，即使换自己来加工这么大一块魔法水晶，也肯定会失败几次，要打磨成光滑的球体，实在太过困难。
「打造它的人绝对不一般啊……等等，内部几乎没有魔力了？难怪被教会丢在地上，价值和废品差不多。」
没有魔力的魔法水晶没有任何价值，如果不是从遗迹里挖出来的东西，伊丝甚至怀疑教会已经把这枚水晶当做垃圾丢掉。
「嘛，还残留有一丝魔力就代表它不是在加工过程里出现问题，而是因为在使用过程中被抽取了太多魔力，才导致内部魔力枯竭，姑且作为收藏带走好了，说不定能窥见远古时期的技术水平。」
收进仓库之前，伊丝用『上帝之眼』扫描了一遍水晶，反馈给伊丝的信息只有一个，水晶的名字叫做『特丽诺10042型专用动力』。
一听就知道是某个傀儡石像的动力源，联想到异世界里其实不只有自己一个穿越者，伊丝不禁莞尔，从这种命名方式里可以看出，制造水晶的人绝对是和自己一样，来自机械文明的人，可惜经过时间磨砺，对方的名字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留下这么一个水晶，不然自己或许有机会与对方攀谈一阵。
「走吧，」轻呼了口气，伊丝一脸轻松的朝全知地图上教皇的方向挥了挥手，「感谢你的挂坠，作为谈好的交易，这是报酬。」
在地上放了两瓶『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伊丝以传送魔法闪现到神殿上空，也就是在这时候，已然变成红色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头顶上聚集起巨大红球，伊丝皮肤一阵激灵，有种自己正被狙击枪瞄准的感觉。
「喂喂……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年时间，就要吃两次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攻击吗，饶了我吧。」
虽然可以挡住，但被当成靶子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教皇恐怕早就用阿莱克西亚之塔锁定天空，一旦出现敌人，就立马发起攻击吧。
预料之中，闪烁着死亡色彩的光线射向伊丝，伊丝以『神圣壁垒』抵挡，在一阵爆炸声中，无数烟尘四散纷飞，不过似乎发现了伊丝没有因此死掉，阿莱克西亚之塔塔顶再次聚集起红光，而这一次红色光芒已经变成渗人的暗红色。
「还有完没完啊……啧，送你一发回礼好了。」
皱了皱眉，伊丝抱着小孩子般的报复心，手指比出射击的动作，向正在蓄积力量的阿莱克西亚之塔给出回礼。
「安静一会儿吧。」
不起眼的黑色光芒在夜色掩护下刺入暗红色球体。
『狂野蔓延』
打破魔法元素间的平衡，令魔法元素失去秩序，胡乱冲撞起来的魔法，失序的元素在冲撞时又会导致更多有序的元素变的混乱，起到接近链式反应的效果，是一种只需投入很少魔力，便能将庞大魔法引向自毁的技能，用在正积蓄着能量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上的话，就相当于引爆了它自身已经蓄积起的魔力。
仅仅只过了不到零点一秒，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凝聚的暗红色光球便绽放开来。
绚烂而华丽的烟火。
虽然比日暮之眼的爆炸要弱了许多，但因为这次伊丝距离爆炸地点较远，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完整的爆炸效果，值得一提的是，伊丝已经在距离地面五百公尺的高空布置了防御结界，加上控制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紧急启用了保护措施，所以既没有人受伤，阿莱克西亚之塔也没有就此损毁，非要谈损失的话，只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因为超负荷，不得不宕机一段时间。
「嘛，魔力产生的爆炸也没有辐射效果，不用担心后续伤害，明天起来就能看见住民们对你们的种种议论了吧，这可是你们自找的，虽然最后肯定会被你们用各种借口蒙混过去就是了。」
撇了撇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伊丝在临走之前看了眼全知地图，中央神殿里的光点乱作一团，伊丝光凭耳朵就能听见下方街道传来的呼喊声。
是时候退场了。
再度发动『短距离传送』，伊丝回到旅馆，漆黑一片的房间被点上蜡烛，卡米拉已经把睡衣换成魔法袍——大概是看到刚才的火光，所以打算按照约定，去神殿里帮自己。
真是的。
既不让人放心，又让人感到温暖。
伊丝无奈的苦笑，走到卡米拉身后，拍了拍卡米拉肩膀。
「不用担心，我已经回来了。」
「啊！」先是被吓了一跳，卡米拉转过神情凝重的脸，在看到伊丝以后，逐渐放松下来，最终变成庆幸与喜悦，「姐姐大人，欢迎回家！」
「卡米拉的高兴都表现在脸上了哦，还好我回来的早，不然卡米拉就得做傻事了。」
「这是因为和姐姐大人约定了……」烛光下的卡米拉撇开视线，金发被火光染成橘红色，「我以为您无法脱身，所以才……」
「就像卡米拉看到的，」伊丝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卡米拉鼻子，接着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我什么事也没有。」
「明明衣服和头发乱了。」
卡米拉装出不满的模样，但红宝石般的眼眸却出卖了她——其实很高兴。
「我想我该去洗个澡。」
「需要我帮姐姐大人吗？您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保养头发，您的头发是无价之宝，世界上没有几个女孩的头发能像您一样漂亮。」
尽管列举出理由，但卡米拉还是习惯性的耷拉下肩膀，按照惯例，伊丝不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卡米拉与自己一起进浴室，所谓无谓的挣扎，就是指卡米拉现在的样子。
只不过，今天伊丝与之前不同，她随手将披风和面具丢到一边，解开外套系带，对卡米拉回以微笑。
「唔姆——好吧，可爱的妹妹等了我这么久，要是让她再继续失望下去，今天一整夜我都会被良心折磨，我的意思是，这对我是一种奖励。」
「……诶？」没能反应过来，卡米拉疑惑的眨了眨眼，但当她看到伊丝苦笑着的表情后，失落的表情逐渐明亮起来，仿佛预演了很久般，迅速从储物魔法中抱出白的刺眼的浴巾与衣物，「姐姐大人现在就去洗澡吗？还是说等一会儿？我、我想我应该准备一些花瓣和牛奶，对了，热水的温度要——」
「不需要那么多准备，」没等卡米拉说完，伊丝比出噤声动作，示意卡米拉不要再说下去，「……有卡米拉就足够了。」
脸上多了一抹绯红，不好意思的，伊丝低下头，脱下水晶制成的鞋子，光着脚走向房门。
（12/30）

第二十三章 害羞了？

位于尤弥尔领中部的米特斯拜亚城是一座人口众多，商业发达的城市，宏伟的城墙围绕群山而建，河流自北朝南而流，值得一提的是，这条河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在米特斯拜亚城建立以后，才人工开凿出来的存在，也正是因为水路，米特斯拜亚城才彻底逃离群山束缚，成为尤弥尔领内最繁荣的地方。
只不过，这样的城市却只为人类开放，由于尤弥尔教会中人类至上的教义，其他任何种族的人一经发现，便会立刻被当做异端处死，几乎没有例外。
与往常不同，今天伊丝在太阳才刚从群山间露出一角时便醒来，不是有什么东西吵醒了她，而是她有待办的事情。
该想想怎么把橡胶利用起来。
面对还蒙蒙亮的天空以及被积雪覆盖的群山，伊丝打起哈欠，长长伸了个懒腰。
「那种黑色的史莱姆附近好像很多，关键是怎么运用么……不，这些事情还是等早餐以后再想，先做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补充血液，这个世界里好吃的东西很少，而美食又是除了游玩与性^爱之外，第三种很简单就能让人感到愉悦的东西——稍微专业一点应该说成，促使大脑分泌更多多巴胺——伊丝已经多次体会到，在这个世界里，身为吸血鬼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
相比人类，吸血鬼可以品味到各式各样的血液，而人类只能不断在食物上钻研，只不过，身为吸血鬼的前提是必须出生在上流阶层，倘若是下级吸血鬼，每天吸食血液就变成了一种负担，他们需要花很大功夫才能得到一点补给。
从床上起身的伊丝打了个响指，几枚火球顿时围绕在她身边，接着缓缓飞向房间中早已熄灭的火盆，等房间变的稍微暖合起来后，穿着睡衣的伊丝光着脚走到桌前。
「不愧是人类世界里屈指可数的大城市啊，旅店竟然还附带有桌子。」
之前住过的旅店除了一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贫穷感在打开房间的第一时刻便会扑面而来，房间里能没有异味就已经要庆幸自己的好运。
吐槽的同时，伊丝从仓库里拿出玻璃酒瓶装的血液，先是把波尔多杯——一种高脚杯——放在桌上，接着打开酒瓶木塞，为自己倒上半杯，轻晃了晃薄而透明的杯子后，稍微抿了一口。
「呼，配上窗外的雪景、泛紫的清晨还有旁边的火堆，如果再有一张躺椅的话，就更有韵味了啊。」
感慨的声音还没有在房间内消散，房间门便突然被人从外面「嘭」的一声推开。
是依蒂丝。
虽然想说佩佩破坏了自己清晨的雅致，但既然是佩佩的话，还是不要提醒比较好，倒不是说自己害怕佩佩，设想一下，一直不客气的佩佩突然好端端的敲门，诡异的景象反而会让自己战战兢兢起来。
看见伊丝正站在房间里，早已换上正装的依蒂丝挑起眉，如果要把队伍分成早起党和晚起党，玛丽、依蒂丝与卡米拉属于早起的一方，而伊丝和蒂芙尼通常会等到太阳升到很高的位置才醒来。
「你居然起来了。」
声音里满是意外，白发蓝瞳，穿着黑色礼裙的依蒂丝走到伊丝面前，长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笃笃声响。
伊丝向依蒂丝举起酒杯。
「要来一杯吗？」
「不用，我已经在蕾菲娜那里用过了，话说回来，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品血。」
「昨晚？什么事？」
「最开始是照亮天空的火光，后面变成巨响和狂风，如果威力再大一点，我都觉得旅店屋顶要被掀飞了。」一副稍显紧张却又仿佛在思考什么的神色，依蒂丝背靠桌子，扭头看向伊丝，「你有什么线索么。」
伊丝耸了耸肩。
「没有，不过既然是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发生的事情，就一定和教会有关，也许是他们做了什么引发神怒的过错。」
「如果真是神怒，教会恐怕会被自己的信徒推倒吧，明明是拥护神明的仆人，结果却引发神的怒火……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和你有关，而且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到第二个可以引发昨晚那种爆炸的人，老实说，是不是你。」
强行摁住伊丝准备送到嘴边的酒杯，依蒂丝一副不满表情，紧紧盯视伊丝的脸。
「怎么可能会是我啦，昨天我一直和卡米拉在一起。」
「卡米拉和你是一伙的。」
「佩佩也和我是一伙的吧？」
「哼。」相当不满意的，依蒂丝转过身，背向伊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用我的名字招摇撞骗，之前在玛格丽特的时候，真红和芙兰告诉了我关于薇尔的事情，因为那个叫『薇尔』的家伙外表和体型都和我一样，芙兰和真红最初把我当成了她们的主人。」
「呃……」
这里绝对是自己失算了，那时候谁也想不到，作为身体原主人的佩佩其实还活着。
看见伊丝的尴尬，依蒂丝失去兴趣般的摆了摆手。
「算了，我找你不是为了问罪，只是想说——」依蒂丝转过身，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浮现幸灾乐祸，「——做得好。昨晚我和蕾菲娜连夜打探消息，教会派出的神父一直强调，尤弥尔之塔上的爆炸只是意外，因为教皇准备利用尤弥尔之塔请求神明降下神谕，结果却遇见意料之外的事故，所以导致了爆炸，但那只能欺骗愚民，父亲大人带我用过阿莱克西亚之塔，塔身不发光分明是魔力回路遭到破坏，暂时无法使用，只有受到外力干扰，阿莱克西亚之塔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仿佛十分高兴的，依蒂丝如同赞赏下属的上司，踮起脚拍了拍伊丝肩膀。
「如果以后遇见一座塔就破坏一座，等回到佩西亚领以后，我会给予你奖励。」
虽然没想要奖励，但伊丝还是下意识问出口。
「什么奖励？」
依蒂丝食指撑着下巴，做出思考状，在黑色礼裙的衬托下，湛蓝色的眼眸格外澄澈，如果是初见的人，绝对会将依蒂丝当做女神一般的存在。
「嗯……啊！」
正当依蒂丝因为思考而在房间里踱步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歪，如果不是伊丝及时扶住，依蒂丝现在已经摔到地上。
感受着依蒂丝手臂上传来的纤细感，伊丝歪了歪头
「身为战士，就算被不平的地面绊住，也不会差点摔倒啊，更不用说这里还是室内。」
就连玛丽都从来没摔倒过。
「没什么，只是昨晚为了打听消息，多走了些路，脚上不舒服。」
「需要治愈魔法吗？」
「我可受不了神圣魔法。」
「放心，是以水元素为基础的治愈魔法。」
「……好吧，有劳你了。」
耸了耸肩，依蒂丝转身坐在伊丝床上，不知为何，依蒂丝做了一件在伊丝看来相当有少女风格，以至于令伊丝感到诧异的动作——把枕头抱起来放在了身前，这是伊丝的枕头。
猛然间，伊丝突然想起之前在血族时，依蒂丝抱着自己枕头，在自己床上如同虫子般滚来滚去的模样，现在的依蒂丝和那时候极为相似。
仔细看的话……佩佩的呼吸也变的更急促了？总感觉好像在嗅什么东西。
总不可能像昨天晚上的卡米拉一样，说自己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吧，佩佩怎么可能那么可爱。
发现伊丝愣在原地，依蒂丝皱了皱眉。
「怎么了？」
「……第一次看见佩佩像这样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的样子，有些意外。」
如果再给佩佩戴上猫耳的话，就更可爱了，佩佩穿女仆装的样子一定很诱人，前提是要做好被杀的心理准备。
「啊……」
难以察觉的，依蒂丝呆了一瞬，脖子如同长久没有上油的机器那样艰难低下，在看到怀中抱着的枕头时，全身僵硬的一动不动。
……难道佩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枕头抱走了？这是无意识的行为？
仿佛在验证伊丝的猜测，一层红晕逐渐从依蒂丝脖子蔓延到脸颊，当然，以伊丝的识趣程度，绝对不会点出来——那样会让佩佩强行压下羞耻感，变的不可爱起来。
搬来板凳，伊丝坐在依蒂丝对面稍矮的地方，双手拍了拍自己大腿。
「把脚伸出来吧。」
没有迟疑或者抗拒，依蒂丝把穿着长靴的左脚伸出去，换做其他女孩，大概会在这种时候害羞，但对依蒂丝而言，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她早已习惯了被别人服侍的生活。
只不过，伊丝的手才刚碰到依蒂丝，依蒂丝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一瞬。
「很痛吗？」
「没、没有。」
依蒂丝摇了摇头。
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伊丝的手触碰到自己时，身体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反应，包括刚才下意识抱起伊丝枕头，准备享用那种让人安心的味道一样，自己有种被人控制了的感觉——虽然依蒂丝知道，那大概是名为喜欢的情愫。
明明对面那些宠物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但换在伊丝身上就变得奇怪起来，依蒂丝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暗自咋舌，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伊丝身上，在看到伊丝准备脱下长靴的动作后，脑海里开始浮现担心会不会有异味，以及脚的形状会不会不那么好看的想法，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下意识的，依蒂丝咬住一小片嘴唇，怪异的想法一旦涌上脑海便很难清除，现在依蒂丝甚至有种想把腿伸回来的念头，也就是在这时候，伊丝突然捏了捏依蒂丝的小腿，如同被捏住尾巴的猫，依蒂丝浑身一震。
「很僵硬的样子，难道佩佩很紧张吗？」
「怎么可能紧张。」
当然在紧张，只是不能让你知道，良好的修养让依蒂丝能够在绝大多数时候都面不改色。
「是么，我觉得正常人的肌肉平时应该不会这么硬，嘛，可能是佩佩经常锻炼的缘故吧。」
对优雅的贵族女性而言，经常锻炼应该算不上夸奖吧？
依蒂丝头顶上浮现出一个愤怒标记，但很快便因为伊丝的下一个动作而消失不见——伊丝把长靴脱了下去，感受划过掌心的温暖手指，依蒂丝本就绷紧的身体更加紧张起来。
就连声音也变了一调。
「会……会不会有奇怪的味道？」
「没有哦。」
「真的？」
「如果真的有的话，我肯定会捂住鼻子。」
「想被揍吗！？」
「开玩笑的啦，佩佩保养的很好，原本我还以为经常战斗的人至少会长一些茧，不过完全没看见这样的东西。」
「喂，不要做奇怪的事情啊，我没让你看那么仔细。」
依蒂丝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同意伊丝给自己用治愈魔法。
「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啊。」
伊丝用相当正经的表情回答，有些时候，依蒂丝会觉得伊丝脸上的正经是装出来的东西，其实内心正暗中观察自己娇羞的一面，尽管依蒂丝知道这是自己的臆测，普通人根本看不出自己细微动作里的异常，但伊丝就是给她这样一种感觉。
「你的手法也太微妙了吧？仅仅只是看哪里受伤而已，为什么会摸来摸去的。」
「欸，有吗？我才刚开始看，是佩佩太敏感了吧？」
是自己的问题吗？
依蒂丝停滞了一瞬，似乎确实是自己太神经质了，诊断才开始不到一分钟而已，但老实说，足趾被人触碰的时候实在不怎么能坦然面对，每当伊丝碰一下，依蒂丝小巧的足趾便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
「唔姆，足趾之间有些发红，应该是长靴太小，挤压到了的缘故……记得佩佩很少穿长靴，下次要走远路的话，还是尽量选择大一些的长靴吧。」
说话的同时，伊丝手心浮起一层蓝色光团，冰凉的感觉顿时顺着依蒂丝脚趾蔓延到整条左腿，虽然不那么舒服，但她意外的想让这样的时间更长一些。
不那么高兴的，依蒂丝视线瞥向一边。
「又不是我刻意选小一号的鞋子，我还没到成年的时候，身体会发育很正常吧？」
「不是说按照人类的算法，佩佩已经成年了吗？」
「我是血族，血族的成年年龄是二十岁。」
「原来这里的二十岁成年是指生长发育么……我还以为是故意被人设置的很高——好了，应该没问题了，另一只也要看看吗？」
「不用了。」
尽管心里还有一丝念念不舍的感觉，但依蒂丝还是很快收回左脚，治疗的事情让蕾菲娜来也没问题，自己实在担心脚上会不会有奇怪的味道，要是明明有，伊丝却装作没闻到的话，就太不够淑女了，身为佩西亚家长女，拥有洛伊丝薇尔之名的人，身上却散发出难闻的异味，这绝对是能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一生难忘的败笔。
伊丝抬起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总觉得今天的佩佩很奇怪啊，嘛，应该是我想多了，话说回来，刚刚才注意到，佩佩的长靴质地很硬，不会硌脚吗？」
「很硬？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鞋子，表皮部分用飞龙胸下的皮肤制成，底部用多层翼膜重叠缝制，里面还内衬了绒毛。」
「但最下面接触地面的地方还是一层木头啊。」
拿起依蒂丝的长靴，伊丝试着按了按——果然很硬。
不过，这也让伊丝想起了一件事情，自己穿的鞋子一直是『Ragnarøk』里的道具，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世界只能用质地耐磨的木头做鞋底，仔细想想，穿着这样的鞋子其实相当折磨。
大家一直都是穿着这样的鞋子啊……
为没有及时注意到而心生愧疚，伊丝微微低下头。
「在想什么？」
依蒂丝伸手在伊丝面前挥了挥，伊丝从椅子上起身。
「我要出去一趟。」
总之，先把能抓到的黑史莱姆全部抓起来吧。
（13/30）

第二十四章 下水道里的决斗

在全知地图引导下，伊丝很快来到黑史莱姆聚居的地方——城市的下水道，米特斯拜亚城是异世界中为数不多的，修建有下水道的城市。
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坏掉的鸡蛋与菜叶，人们的排泄物，各种各样难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伊丝连连皱眉，加上下水道中狭窄且封闭的环境，如果不是为了得到橡胶，伊丝一定会立马掉头回去。
好在下水道分为沟渠与人行道两边，宽度不足一公尺的人行道上虽然依旧有乌黑发臭的积水，但比预想中不得不踩在沟渠中行进要好上许多。
「那些黑史莱姆不会是因为生活在这种黑黢黢的污水里，所以才变成黑色的吧……」
低声喃喃着恐怖的事情，伊丝一副嫌弃脸。
那样的话，自己就得考虑到底该不该继续利用它们了。把黑史莱姆从下水道中捞出来以后，它们身上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怪味，即便自己把它们洗干净，再用净化魔法净化个遍，脑海里恐怕还是会有挥之不去的反胃感，更不用提把它们做成鞋子的一部分，交给伙伴们用。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跟着一起来的依蒂丝捂着鼻子，连连皱眉。
「都说了佩佩不用来啦，这里不适合佩佩。」
「旅店里无聊透顶，不如出来看看。」
身为吸血鬼，佩佩只能在晚上借助黑夜掩护行动，换在白天，只要佩佩不在身上套很多层衣服，腰间的翅膀不论怎么隐藏，还是会在衣服表面制造一层凸起，很容易被人察觉，因此现在的佩佩跟软禁没什么区别。
伊丝无奈的摊手。
「但这里和佩佩一点也不搭啊，之后可能还会遇见生活在下水道里的魔物，就算很容易对付，也会弄脏佩佩的冈格尼尔吧？」
「别再磨蹭了，快点做完你的事情，我们赶紧回去。」
「是是。」
完全搞不懂佩佩为什么要跟自己来下水道。
伊丝叹了口气，开始顺着下水道往前走，每当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湿漉漉的地面都会发出一阵某种东西划过水面的声音，加上角落里不时传来的老鼠叽叫以及水滴进沟渠里的声响，诡异恐怖的感觉很轻易便爬上心头，倘若只有自己一人来这里，绝对会联想到恐怖片里的场景吧，不过佩佩跟在身后，恐怖感少了很多，或许是性格缘故，佩佩给人一种十分可靠，非常值得信赖的感觉。
「啧。」
毫无预兆的，依蒂丝咋了咋舌，伴随「嗤」的一声轻响，右侧墙壁多了一个窟窿，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其上正钉着一只不断挣扎的蟑螂——个头有掌心那么大。
大概是那只蟑螂从天花板上飞下来，结果正好撞见佩佩了吧，佩佩绝对不会允许虫子落到自己身上。
依蒂丝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忿忿。
「真想放火把这里烧了」
「唔，只要一个火花，这里就会被炸飞吧。」
米特斯拜亚城里虽然修有下水道，但结构缺乏考究，通风也很差，在很深的地方时，可以闻到明显的沼气味，一旦点燃，肯定会把街上的地板掀飞。
无法理解其中原理，依蒂丝皱起眉。
「为什么？」
「下水道里会聚集起一种名为沼气的东西啦，那种气体多了以后，遇见火就会爆炸。」
「一种魔法么。」
「不是魔法，虽然爆炸的效果确实可以和魔法相提并论。」
「和魔力炮一样？」依蒂丝低着头，微微皱眉，「威力相当于几阶魔法？」
「可以是一阶魔法，也可以是五阶魔法，就像那些注入的魔力越多，威力也越强的魔法，上下限都很模糊。」
「叫做『沼气』么……」
由于『沼气』两个字并非海鲁恩特语，依蒂丝重复时显得十分生涩，伊丝也并没有说太多，异世界的文明还没发展到知道空气是由许多种气体混合而成的产物，依蒂丝或许把沼气理解成了一种魔法元素。
对此，伊丝没有要立即解释的念头，在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的情况下，即便自己告诉依蒂丝，支撑生物生活下去的气体不是空气而是氧气，依蒂丝也很难理解。
干脆和数学课一样，全部加到今后的课程里吧，尽管地球中的物理规律和生活常识在这个世界不完全适用，但一些很基础的东西却没有差别，教给伙伴们，或许可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起作用。
继续走了一会儿后，伊丝停下脚步，对依蒂丝比出『嘘』的手势。
「就在前面。」
前方转角处隐隐传来魔物的嘶吼以及什么东西在拍打水流的声音，微微放低上半身，伊丝两人以极轻的脚步走到转角处，这里是许多沟渠汇合的地方，水流湍急的同时，空间也比其他地方大很多。
一群外表近似鳗鱼，身长超过一公尺的魔物正集体撕咬着一大团黑色物质，每当有一条鳗鱼从水中跃起，便会从黑色物体身上撕咬下一小块『肉』，而感到危险的黑色物体则不断朝下水道终点游去，只不过因为下水道处有铁质栅栏阻挡，黑色物体不得已只能将身体分成许多小份，试图从铁质栅栏里穿出，但每当黑色物体分化出一块，外貌类似鳗鱼的魔物便会一拥而上，将其吞入腹中。
如同一群蚂蚁在欺负无力还手的将死昆虫。
倘若伊丝是制作纪录片的人，此刻一定会拿起相机，记录下这描绘了群居生物团结起来谋生的一幕，但自己并不是毫不相干的人，那团黑色的东西正是自己的目标。
——黑史莱姆的国王，这个黑史莱姆和之前在赫敏雪山上见到的史莱姆贵族一样，是统领着米特斯拜亚城内所有史莱姆的存在，如果搞定了它，就等于获得源源不断的黑史莱姆，伊丝之所以直奔下水道，就是因为发现了史莱姆贵族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见史莱姆王。
「那团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从没有见过。」
「是我们这次的目标。」
由于黑史莱姆就泡在沟渠里，伊丝不禁有种想掉头回去的念头，这种脏东西绝对不能用做原料。
「是等那些魔物离开，还是直接回去？」
「回去吧——」伊丝转过身，只是还没等她向前迈出一步，身旁响起的水声便让她停下脚步，伊丝不禁对依蒂丝苦笑道，「看来有人不让我们回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从黑色史莱姆处分离出来的一拨鳗鱼便猛地从水中跃起，直奔伊丝与依蒂丝扑来，鲜红口腔里的牙齿清晰可见，如果被不小心咬一口，绝对会被撕扯下一大块肉。
只不过它们找错了攻击对象。
「□□□——『血之牙』。」
仅仅朝扑来的鳗鱼伸手，伴随咒文结束，依蒂丝面前很快出现一批红色的细小蝙蝠，如同被国王命令冲锋的士兵，这些红色蝙蝠在一阵叽叫声中全部冲向鳗鱼，双方顷刻间扭打在一起。
尽管红色蝙蝠的体积比鳗鱼小很多，但数量优势加上依蒂丝源源不断的补充，很快便获得压倒性优势，把所有游来的鳗鱼全部咬死后，化为红色阴云，黑压压的向黑史莱姆飞去，按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史莱姆贵族就会得救吧。
原本打算用光魔法把鳗鱼吓跑的伊丝收回目光，依蒂丝则像是十分失望的摆了摆手。
「还以为是一群耐打的魔物，结果不堪一击。」
「嘛，生活在下水道里，如果会威胁到住民的话，教会肯定早就派人把它们解决了，除开数量优势，这些魔物还不到3级。」
「接下来怎么做？」
「回去吧，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如果告诉佩佩自己是想用黑史莱姆变成的橡胶，用来代替长靴的最底层，佩佩肯定会从生理以及心理两个层面表示抗拒。当然，这次来伊丝也不是没有收获，在人行道一侧较为干燥的地方，伊丝发现了几块已经风干的黑史莱姆尸体，他们并不呈黑色，而是一种非常接近橡胶的，偏乳黄色的颜色，换一种说法，和伊丝最开始的猜测一样，黑史莱姆并不一开始就是黑色，只是被下水道污染，所以才变成黑黢黢的模样。
之后还是去地上的森林里抓捕『黑』史莱姆吧，至于这只史莱姆贵族，放着不管就好。
不愿久留，伊丝带着依蒂丝以传送魔法离开下水道，她没能注意到，在她们走之前，黑史莱姆贵族正友好的朝她们游动。

第二十五章 合适的用处

在森林里收集到许多干净的史莱姆后，伊丝回到旅店，现在正在最大的房间内进行实验。
先是将史莱姆尸体切割成理想中的形状，然后再用净化魔法将橡胶中的杂质清理干净，最后再经过一系列测试——硬度，耐磨程度、是否容易变形以及会不会产生异味，做好这一切准备后，伊丝才终于拿出成果，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铸造台·四阶』的辅助下完成，即便伊丝有可以让巨龙屈服的蛮力，也无法在没有工具辅助的情况下切割出完美弧形。
把温度控制到刚好让橡胶其中一面融化的程度，伊丝将其与事先在市场上买到的半成品长靴粘合在一起，为了防止变形分离，伊丝又用『固化』魔法使其固定，『固化』魔法存在时间限制，只会存在一小时到一天不等的时间，因此想让长靴与橡胶变为整体，还是得依靠它们自身的力量。
「接下来等它们融合就好了。」
长吁了口气，伊丝挥了挥手，以风魔法将工作台上的废料扫进仓库，与熔岩放在一起——那里是垃圾区。
「这个又是什么？」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依蒂丝突然出声，白皙的手掌压在铸造台·四阶上，被吓了一跳的伊丝扭过头，自己过于投入，一时间忘记了佩佩的存在。
稍微平复了心情后，伊丝才以平淡的语气回答。
「这是锻造武器用的工作台。」
「和那些铁匠用的工具完全不同，虽然我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但它的风格很像阿莱克希亚之塔。」
「啊啊，我理解。」
就是那种魔导科技的风格，这个世界和『Ragnarøk』最大的不同点之一就有魔导科技，『Ragnarøk』里是一个魔导科技与魔法技术并存的世界，但异世界中，除了阿莱克西亚之塔以及昨晚在教会仓库中发现的火枪外，自己就没看见过其他像是魔导科技的东西——魔导科技是指不需要人为注入魔力，即便拿到普通人手里也能操作的道具。
「不过这和阿莱克西亚之塔不一样，它只是外表相似，实际上还是要注入魔力才能使用。」
「我也能用吗？你手里的冈格尼尔就应该是它做出来的吧？」
一边说着，依蒂丝一边把手贴到工作台下的一个枪型魔法阵上，她之前一直在观察伊丝如何使用，现在已经知道大致用法。
注入魔力，然后等待魔法阵亮起。
很快依蒂丝便感受到了异常，以她现在22级的等级，一共有176点魔力值，但即便她已经注入超过100点魔力值，枪型魔法阵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坏掉了一样。
依蒂丝皱起眉，湛蓝的眼眸中既有不满也有疑惑。
「怎么没有反应？」
「至少要三十级以上的人才能启动哦。」
一副早知道会是如此的表情，伊丝继续摆弄起冷却下来的长靴，自己对橡胶的认识只有天然橡胶需要经过硫化才能变成不易折断、具有很强韧性的橡胶，但自己记不清楚硫化过程，而且从黑史莱姆身上收集到的橡胶，似乎不需要经过人为加工就能直接使用，伊丝担心的是橡胶到底应不应该像自己这样，加热以后直接黏到鞋底上，如果还需要其他加工的话，自己就真的无从下手，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
「嘁，三十级才能启动么。」
一脸不甘模样，依蒂丝离开铸造台，伊丝则把合格的成品放到地上。
「如果提前告诉佩佩，佩佩肯定会以为我在开玩笑，所以就想着先让佩佩自己尝试一下，然后再告诉佩佩答案。」
另外，即便佩佩升到30级，也应该无法使用铸造台·四阶，自己说的30级是按照自己的标准，自己的等级与魔力之比是一比十，每升一级便增加10点魔力，而佩佩是一比八，按照三百点魔力才能启动算，佩佩得升到38级才能使用，而这仅仅只是启动，还不算后续加工的额外魔力。
「我该夸奖伊丝不愧是我的未婚妻么？」
「不胜荣幸。」
以调侃的语气回应，伊丝朝依蒂丝身后的椅子努了努嘴。
「要我帮你换上吗？」
「不必，我自己有手。」
「嚯，以前你不是一直让仆人帮你换衣服和鞋子么。」
已经套上长靴，系好系带的依蒂丝僵硬了片刻。
「那是以前，现在我改主意了。」
从地上站起，依蒂丝把飘到前额的白发拨向身后，接着跺了跺脚，精致的脸上满是诧异。
「和之前那双长靴的感觉完全不同，像踩在食人熊的毛皮上一样柔软，而且很有弹性……这真的是用史莱姆做出来的东西？伊丝没有掺杂别的魔物素材？」
「当然没有，佩佩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吗？这就是用黑史莱姆尸体做成的东西。」
「难以置信。」
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依蒂丝仿佛很开心的在房间里踱步，当然，不是玛丽那样蹦蹦跳跳，而是很符合淑女动作的姿势。
依蒂丝高兴的模样令伊丝面露微笑。
「我还以为佩佩不喜欢魔物做成的东西。」
「魔物怎么了？我最开始穿的长靴不也是用魔物做原料么，只不过相比史莱姆，那是用飞龙的皮做原料。」
「佩佩满意就好啦。」
看来可以给同伴们每人都做一双了。
「啊！」
发出惊呼的同时，依蒂丝连忙稳住身体平衡，就在刚才，她差点又摔了一跤。
伊丝关切问道。
「很不合脚吗？尺寸可以再改。」
「我想不是尺寸问题，」依蒂丝坐回椅子，将长靴脱下，看了眼鞋底后，脸上一副相当夸张的表情，如同在质疑伊丝是不是笨蛋，「原本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连应该在靴底刻上纹路都不知道！？换做别人，刚才那一下就滑倒了。」
「欸。」
伊丝将视线瞥向一边。
自己确实忘记了应该在靴底刻上防滑纹路。
生活常识还有待加强。
有些尴尬的，伊丝从依蒂丝手中接过长靴。
「嗯……姑且让我改一下，正好给卡米拉她们也做一份。」
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定可以把长靴的制作方法告诉真红与芙兰她们，然后扩大生产，将长靴做成商品卖出去。
应该会在上流社会大受欢迎吧。
伊丝能想象到芙兰在看到大笔订单后高兴到合不拢嘴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帮芙兰把失去的贵族身份再拿回来。
之后去玛格丽特一趟好了。
怀抱着让大家都开心起来的愿望，伊丝感到心情变得愉快许多。

第二十六章 没有回应的祈祷

在铸造台辅助下，伊丝很快给伙伴们以及回到血族的安德烈亚每人做好一份，之所以没有做很多，是因为伊丝打算先让同伴们试穿一次，虽然自己是以手中现成的尺码——受限于现实问题，伙伴们的衣服等生活用品都存放在自己这里——但手工制造多少会产生误差，还是先听听评价以后，再增加数量比较好。
现在，被伊丝召集的众人正在房间里试穿长靴。
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小孩，玛丽不断左右观察换上的新鞋。
「比普通的鞋子要暖和很多呢，而且像踩在蘑菇上一样。」
声音里多了一丝怀疑，依蒂丝的声音上升一调。
「踩在蘑菇上？」
「是哦，以前在凯尔特城的时候，会在森林里遇见一种叫做伞咕的蘑菇，偶然遇见的话，扛回去可以吃整整半个月哦，非常大，我们好几个人一起踩上去都不会折断。」
是咬到舌头了吗？玛丽说的是『伞咕』而不是伞姑。
同样察觉到这一点的蕾菲娜说出伊丝的疑问。
「伞咕？不是伞姑么？」
脸上浮现努力回想原因的神色，玛丽如同小女孩般食指抵着嘴唇，眼睛望向天花板。
「听一起做奴隶的大姐姐们说，因为一些变异的伞咕会像人类一样说话，而人类在和它做好约定，比如一周后再见时，它总是会等到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到，所以就变成伞咕了。好像还有关于它的传说，说伞咕原本叫伞姑，只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它违背了与森林公主的约定，森林公主一气之下把伞姑改了名字，于是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只是骗小孩子的东西。」
失去兴趣，依蒂丝摆了摆手。
尽管内心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伊丝并没有特别在意，即便真的有森林公主，也肯定早就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试穿了一会儿后将长靴脱下，蒂芙尼显得不那么开心。
「不习惯。」
「长靴对蒂芙尼来说可能太重了，」蒂芙尼和玛丽一样，从来都不穿长靴，伊丝看向卡米拉，「蕾菲娜和卡米拉呢？有没有不合脚的地方。」
蕾菲娜给出切实感想。
「我还是第一次尝试这么软和的靴子，虽然想到可能是用动物皮糅制出的东西，但动物皮应该没有这么耐磨，好像永远不会穿坏一样，伊丝大人总能拿出新奇的东西啊。」
「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只是借用前人智慧而已。
「这种长靴即便放到皇室里也肯定会大受欢迎，有种在享受国王待遇的感觉。」
如同真的感到荣幸那样，卡米拉半蹲下去，指尖不时拂过鞋面，仿佛在体会反馈到皮肤上的触感。
卡米拉夸张的玩笑不禁令伊丝莞尔。
「如果真是那样，全大陆的公主都会羡慕卡米拉吧，卡米拉已经变成公主大人了。」
「那样的话，姐姐大人就是骑士——不，是王子大人，坐在巨龙身上的王子。」
不是骑在白马上，而是巨龙吗？果然很有异世界风格。
很快恢复正经神色，视线放在房间里多出来的长靴上，卡米拉尝试着问。
「姐姐大人，这些长靴是给芙兰和真红准备的样品吗？」
「嗯，我想先做一些，交给真红与芙兰，看看市场效果，如果很受欢迎的话，就把制作方法连带黑史莱姆一起带到玛格丽特。」
「那样就要扩大规模呢，虽然芙兰和真红她们不久前才得到一批帮手，不过想同时制备蒸馏酒和长靴，至少要准备两个大的工坊才行。」
「我也有这个想法，而且饲育史莱姆也是一个问题，很多人都把它当成危险魔物，会有抗拒心理。」
如果有生产线的话，即便只有真红和芙兰她们几个人也没关系，不过这个世界还停留在全靠手工的时代，要改变生产模式根本不现实，所以只能扩大规模，招募更多人手，真正意义上将玛格丽特变成一个商标，而不是某个酒馆的名字。
具体如何实施，干脆去找芙兰好了，经过这么长时间锻炼，加上本就出生于经商的贵族家庭，芙兰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自己多得多，比起实际操作，自己还是做一个提供主意的人更好。
明明已经说了把玛格丽特送给芙兰她们，作为她们的新家，现在却有种幕后老板的感觉啊……
正当伊丝这么想的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比起酒馆老板娘平缓的节奏，现在的敲门声明显有几分不耐烦的感觉，让人想起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
房间里的人顿时停下手中动作，尤其是玛丽，如果玛丽头上长着兽耳的话，现在一定高高竖起来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应该是教会对待堕魔者的残忍举止还没有从玛丽脑海里消失。
伊丝先是向伙伴们向下压了压手，示意伙伴们不要紧张，接着走到门前。
「我们现在不便见人。」
「教会的——」
「让开。」
男人义正言辞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不那么熟悉的女声便打断了圣骑士的发言，门外出现伊丝意想不到的争执。
「伊芙琳大人，您身为下任教皇大人，不必亲自——」
「你想违抗我的命令么？」
「……我知道了。」
男人声音里满是歉意，在那之后，伊芙琳以更加粗暴的举止敲了敲门。
「之前你不是让我帮你传话么，冕下同意召见你，快把门打开。」
原来是为了这回事。
伊丝不禁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自己差点以为教会用自己不知道的方法追查到，自己就是昨晚闯进教会地下的破坏者。
对伙伴们一脸轻松的耸了耸肩，伊丝扭转门把，站在门前的只有伊芙琳和她的一名护卫，除此之外，周围没有其他疑似圣骑士的人。
「我完成了你的请求，你也该给我回复了。」
一边说着，拥有仿佛随时在想坏主意的绿色眼眸与银色双马尾的伊芙琳一边走进屋内，只不过，当她瞥见屋内还有卡米拉、玛丽、蒂芙、依蒂丝以及蕾菲娜五人时，肆无忌惮的表情瞬间僵硬起来。
如果自己没猜错，为了保持教会在信徒心中的神圣地位，当代教皇应该要求过身为下任教皇的伊芙琳，让她不得在外人面前展现出随意模样。
至于依蒂丝和蕾菲娜身后的翅膀，因为背靠墙壁和衣服遮挡的关系，不论伊芙琳还是圣骑士，都不会有所察觉。
心生，伊丝拿出一本正经的神色追问。
「伊芙琳大人没事吗？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回过神的伊芙琳顿时瞪了一眼伊丝，凶恶的眼神让伊丝觉得，如果场合合适的话，伊芙琳肯定会踩自己一脚。
那样的表情只有一瞬，伊芙琳很快便以无可挑剔的笑容回应。富有亲和力的、值得信赖的模样，如同降临人间的女神。
「没有事哦，伊丝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是吗，我刚才好像听见门外有一男一女争执起来的声音，看来是我听错了，」再一次，伊芙琳恶狠狠的剜了伊丝一眼，如果再挑逗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让伊芙琳报复自己，伊丝偷笑的同时改口，「伊芙琳大人来有什么事？」
「这个女人是谁？一股讨厌的味道。」
抢在伊芙琳前面，依蒂丝皱着眉走到伊丝身边，就像真的很讨厌伊芙琳身上的味道那样，用衣袖捂着鼻子，当然，这里的味道不是指伊芙琳身上真的有异味，而是说她身上的光元素气息，身为尤弥尔教会一员，伊芙琳是一位精通光与神圣魔法的魔法咏唱者，等级与安德烈亚相近。
「你身上也有一股让我嫌恶的臭味。」
那是吸血鬼化不开的血腥味。
见到情况不妙，伊丝连忙出来调停，为两人做介绍。
「这是与我一同来尤弥尔领投靠亲人的家眷，也是我的妹妹，洛伊丝薇尔·雅恩，这位是今后会成为尤弥尔教会第二十四代教皇的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伊芙琳大人之所以找我来，是为了之前我和她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我和玛丽一直仰慕着当代教皇，尤利乌斯冕下，所以想趁现在的机会见教皇冕下一面，昨天去中央神殿时，正好遇见了伊芙琳大人，于是就尝试拜托伊芙琳大人，希望能受到冕下召见。」
不喜欢伊丝的这种语气，依蒂丝撇了撇嘴，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嫌弃，仿佛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屋内。
「随你去吧。」
「玛丽，过来。」
「是~」
在与伙伴们告别以后，伊丝带着玛丽一起，离开旅店，走到米特斯拜亚城干净明亮的街道上。
或许是昨晚动静太大的缘故，街头弥漫着一股异样氛围，平和的空气里混杂着人们的小声议论，随处可见三五个人聚集在一起讨论，向尤弥尔之塔指指点点的样子，除此以外，街上祈祷的人比昨天多了整整一倍，人们嘴中不停念叨着对神明的赞颂，仿佛这样就能让神明不再降下惩罚。
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伊丝先是歪了歪头，然后上前一步，走到与伊芙琳并肩的位置。
「他们的祈祷怎么不起作用了？」
昨天信徒们祈祷时还会有金色光芒从圣物挂坠里涌现，而现在不论信徒们如何祈祷，光芒都没有丝毫要出现的征兆。
伊芙琳不着痕迹的挑起眉。
「不起作用？你是指什么？」
「圣物里的金色光芒啊，祈祷不是为了神迹吗？」
「祈祷是心向女神大人的行为，而不是为了某个回报，你说的圣物应该是『女神大人的慰藉』，圣物散发的光芒和我的能力一样，可以消除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只不过存在强弱之分，当人们的负面情绪超过某一界限时，圣物的作用就十分有限。」
「那他们的祈祷为什么没有换来『女神的慰藉』？」
「因为对女神大人的信仰不够虔诚。」
尽管嘴上这么说，伊芙琳却抬起头看向城市正中的尤弥尔之塔，失去光芒的塔身如同一具死物。
「如果伊芙琳或者教皇祈祷也没有效果怎么办。」
「没有这种可能。」
「尝试一下呢？」
「身为女神大人最为忠实的信徒，我不会对自己的信仰产生动摇，自然也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情。」
听起来就像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这里面或许有其他的隐情吧——比如其实是尤弥尔之塔遭到破坏——只是自己还没有获得完全的信任，所以伊芙琳不会告诉自己。
与教皇的谈判已经破裂，接下来该怎么走，伊丝还没有头绪，但堕魔者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既是为了正在受难的无数堕魔者，也是为了玛丽和真红她们，尽管她们已经在自己帮助下回归正常人生活，但堕魔者身份依旧是她们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堕魔者的卑贱地位一天不改变，她们内心的自卑感便一天不会消失。
就算是为了玛丽，也要让教会低头啊……
这个低头的方式必须得足够巧妙，利用自身强大的实力让教会屈服是下下策，倘若教会对女神的虔诚类似于佩佩对洛伊丝薇尔之名的顽固，即便自己把刀架在整个教会的脖子上，教会也决不会低头，那样自己就得面临要么真的血洗教会，要么对教会认输的尴尬局面，从那些骑士悍不畏死的举止看，这种可能很有可能真的发生。
至于这个巧妙的方法到底该从何谈起，伊丝微微转动眼珠，瞥了眼伊芙琳，将一个计策埋在心底，放慢脚步，回到玛丽身边，摸了玛丽的栗色长发。
庞大结构体的毁灭往往从内部腐坏开始。
如同被主人挠脖子的小猫，玛丽紫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享受似的接受伊丝抚摸。
「到了。」
圣骑士的宣告结束伊丝思考，而直到这时候伊丝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完全埋进玛丽的栗色长发中，如果不是玛丽捂着耳朵的话，肯定会暴露种族问题。
想的事情太多，一时间忘记了眼下值得注意的事。
伊丝以不失风度的动作抽回手，替玛丽梳理好头发，伊芙琳也在这时候转过身，脸上浮现难得的正经神色。
「见到尤利乌斯后不要太过随意，那家伙看起来好说话，但是个很顽固的人，如果伊丝侮辱了教会或者女神的话，他绝对会把你当做异教徒烧死。」
「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伊丝与玛丽跟随伊芙琳走进教会。
希望这个教皇不会有第六感之类的东西，一上来就把自己当做昨晚的闯入者。
（15/30）

第二十七章 无人察觉的阴谋

踏入中央神殿，眼前一黑，等眼睛适应黑暗以后，恢弘奢华的宫殿瞬间出现在眼前，或许是受昨晚爆炸影响，中央神殿里聚集着数倍于昨天的信徒，他们整齐跪在大殿中央，面朝神像，聆听神像之下一位红衣主教的教诲，庄严肃穆的环境与昨天别无二致。
在圣骑士带领下，伊丝一行顺着墙壁，从信徒后方绕向大殿里侧。
「明明伊芙琳小姐比那位老爷爷更温柔，为什么今天的人比昨天更多啊。」
小声说着，玛丽不解的看向伊丝。
玛丽呦，如果相信伊芙琳是那种温柔的大姐姐就大错特错了，那分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故意展示破绽，然后勾引强盗攻击自己，等强盗以为自己可以财色俱获，沾沾自喜时，再突然展示身份，把强盗一网打尽，欣赏他们大吃一惊、跪地求饶的表情，只有小恶魔才会以此为乐。
碍于身边有圣骑士，伊丝没有当面向玛丽揭穿伊芙琳的真面目，伊芙琳回答了玛丽的疑问。
脸上挂着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因为昨天晚上尤弥尔之塔上的魔力波动，大家感到不安，所以今天才来神殿里，向女神大人献上祈祷。」
「伊芙琳小姐，魔力波动是什么？」
「外人称呼为爆炸。」
「诶？昨天晚上有爆炸吗？」
这家伙睡得太死了吧？
伊丝不禁羡慕起玛丽的精致睡眠，自己属于很容易醒的类型，除非白天做了很多体力活动，不然夜里声音稍微大一点便会被惊醒。
伊芙琳耐心解释着。
「昨晚冕下举行了神谕仪式，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请求女神大人降下神谕，指引信徒们未来的方向，但过程中遇见了一些不可预知的问题，尤弥尔之塔也随之出现魔力波动，最终导致神谕仪式失败。从太阳出来开始，现在已经是第六批聆听祷告的人了。」
「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啊。」看着手捧教义，站在神像下的红衣主教，伊丝发自内心的投去同情，从早上起便不休息的站到现在，还必须得安抚一批又一批信徒的不安，只要想想就觉得辛苦，「不过既然是这么紧急的时间点，为什么教皇冕下愿意接见我们？对冕下来说，我和玛丽是连信徒都算不上的人，比起接见我们，冕下不更应该去修——去调整尤弥尔之塔吗？」
差点说成『修理』，如果说出口，一定会被当成不敬吧，事实上，最前方的圣骑士差点就为伊丝的话停下脚步。
「你难道不高兴冕下接见你吗？尤利乌斯好不容易腾出时间。」
嘴上这么说着，伊芙琳却撇了撇嘴，明显口不应心，伊丝甚至可以脑补到，如果现在只有伊芙琳和自己两人在的话，伊芙琳会把刚才的话说成「天知道那个老不死为什么会接见你」吧。
伊丝忍不住扬起嘴角。
穿过封闭式走廊，一行人停在一扇朴实无华的木门前，全知地图显示尤利乌斯正在房间里。伊芙琳挥了挥手，让圣骑士守候在门边，接着直接扭动门把，走进房间。
除了桌上的一尊女神雕像外，房间和之前伊芙琳带伊丝去的会客室没有区别。戴着白色圆帽的尤利乌斯正背对房门，站在偌大的落地窗旁，从几十公尺高的楼层俯瞰下方，花白头发在冬日暖阳映照下变为白金色，干瘪且爬满皱纹的皮肤格外苍老，加上略有佝偻的身躯，让人想到即将枯死的树枝，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折断。
但这只是表象，实际上的尤利乌斯有58级，实力不容小觑。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的寿命虽然会因为等级增长而跟着变长，但加成并不会特别离谱，哪怕是超越英雄领域之人——等级超过60级——至多也只有一百岁左右的生命，像尤利乌斯这样寿命超过两百岁的人类，绝对属于异类，除开那些被封印在冰棺里的不幸者，尤利乌斯是目前寿命最长的人类。
「今天的教皇大人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
玛丽以不会让教皇听到的声音低声喃喃着，但尤利乌斯就像察觉到了那样，缓缓转过身。
「我不是说过，进来之前记得敲门么。」
「反正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们到了，你不也经常推门进来么，像昨天那样。」
昨天是指伊芙琳会见自己的时候吧，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够快，安德烈亚肯定会被直接进门的尤利乌斯发现。
伊芙琳相当随意的挥了挥手。
「人我给你带到了——嗯？」
声音突然上升了一调，伊芙琳察觉到尤利乌斯的不对劲，转过身的尤利乌斯目光直指伊丝，藏在皱纹后的双眸如同利剑般，让人皮肤泛起一层疙瘩。
一瞬间，伊丝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只是尤利乌斯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伊丝也没有轻举妄动。
剑拔弩张的氛围很快消失，尤利乌斯缓步绕过伊芙琳，来到伊丝与玛丽面前。
「你们就是伊芙琳说的，从赫尔斯王国而来，希望见我一面的人么，我们已经在昨天见过面了。」
笑容异常慈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伊丝总觉得教皇的话另有所指，加上教皇逐渐靠近玛丽的举止，胸中不禁多了一丝紧张。
「是、是的说，教皇大人明明很忙，我却提出想见您的请求……对不起，原、原本只在很远的地方瞻仰您就足够了……」
十分紧张的，玛丽双手捏着裙摆，结结巴巴的说，但这却缓解了伊丝内心的紧张感。
即便尤利乌斯有异动，自己也能在玛丽受伤之前反应过来。
「没关系，」尤利乌斯蹲下身，视线保持在与玛丽平齐的位置，「抛开教会的身份不谈，我很喜欢你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
「是么，抛开教皇身份，我很喜欢玛丽这样天真可爱的孩子，漂亮的头发和眼睛，出生时一定受过女神大人的祝福。」
玛丽的头发在进门前被伊丝特别梳理过，完全遮住了半精灵短而尖的耳朵，所以没有被尤利乌斯发现。
尤利乌斯的目光很快放到玛丽左眼上，玛丽红色的左眼一直被绷带遮住，尽管不影响她的可爱，但却很容易引来周围人瞩目。
「你的眼睛……是受伤了吗？」
「不、不是。」
玛丽下意识后退半步。
玛丽除开拿到武器便会使用的能力以外，另一个能力是可以看到对方的剩余寿命，只是因为使用能力时会让红色的眼睛变成猫眼般的竖瞳，加上看到对方剩余寿命的能力很容易招来人们记恨，认为玛丽是带来不祥的人，所以玛丽自从被伊丝收留后，便从未使用过这项能力，这和半精灵的耳朵一样，属于不可触碰的领域。
「如果受伤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帮玛丽治好，不过玛丽的样子应该另有隐情，今后如果想要治愈魔法，可以直接来神殿里，见到这么有活力的孩子，我也有种自己重新年轻起来的感觉。」
和蔼的笑着，尤利乌斯的目光又放到玛丽紫色的右眼上，漆黑眼眸中闪过难以察觉的思索。
「真是少见的颜色，你的双亲中有人是紫色眼睛吗？」

第二十八章 神之低语？

「不知道……」
玛丽摇了摇头。
理解了玛丽意思的教皇叹了口气。
「这样么，可怜的孩子。在西边的海岸城市里，流传着紫色眼睛是幸运之子的说法，如果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遭遇海难，却又生还下来，多数时候便是被幸运之子所救，他们强大无比却又心怀善念，对任何遇难的人都保有同情，而他们唯一的特征就是紫色的双眼，尽管这只是传说，但却从文明伊始时期便流传下来，直到今天，海民都还在传颂他们的故事。」
「我……我会是幸运之子吗？」
教皇的话令玛丽抬起头，紫色的眼睛里充满希望与期待之色。
大概是相信了教皇的话吧，玛丽本来就容易相信别人，何况教皇在玛丽心中有着相当的权威。
「如果玛丽这么相信的话，今后一定会得到想要的回应，女神大人会聆听你的愿望。」
教皇微笑着站起身，玛丽眼中则开始浮现星星一样的东西。
不愧是教皇啊，让人变成信徒的方式都这么自然。
令伊丝奇怪的是，教皇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精力全部都放在了玛丽身上，之前那种被看穿的感觉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来这边。」
走到桌子旁的教皇对玛丽与伊丝招了招手，桌上有一尊小型女神雕像，比起大厅里的神像，这尊神像刻画的女神不再是闭着双眼，双手环抱胸前，或者作出祈祷状的样子，而是高举手中神杖，神情凌冽且严肃，仿佛世界的光辉都汇聚在她手中一样。
「玛丽有对女神大人献上过祈祷吗？」
「……没有。」
「不必自责，宽容的女神大人不会为此降下惩罚，来像我一样，试着对女神大人献上祈祷吧，只需闭上双眼，在心中向女神大人献上自己的感谢——必须是纯粹的，没有负面情绪的想法，这样女神大人才能听到你的愿望，如果在祈祷时想了别的事情，你的心意便无法传达到女神大人耳边。」
倘若是一个不谙世事，或者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思想愚昧的人的话，大概已经有相信教皇的话了吧，尤其是在这种绝大多数人都生活的不怎么好的世界。
但教皇的话实在不怎么能让身为未来人，尤其是无神论者的伊丝认可，翻译一下教皇的话就是，如果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可以归结到女神的庇护上，如果没有，那就是你的信仰不够纯粹，十分玄学的理论。
回去以后要好好教育玛丽，这些都是骗人的东西啊，嘛，我知道尤利乌斯说的传说很容易吸引玛丽这样的小孩子，不亲眼见证的话，直到长大之前，玛丽都会一直相信吧。
之后索性就带玛丽出海一趟，用全知地图搜索一遍好了。
当然，教皇的话也不是没给伊丝启发，紫色眼睛在『Ragnarøk』中确实是一种具有代表性的象征，它意味着一个只能使用攻击魔法的种族，凡是拥有紫色眼睛的人，一定都是魔族——这里的魔族不同于堕天使之流的恶魔族。
自己以前还好奇明明这个世界在很多地方上都像『Ragnarøk』，但自己却看不到游戏里的隐藏种族，魔族和神人族的身影，从教皇的话里看，要么是他们曾经存在过，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战争或者瘟疫灭绝，只能沦为传说中的存在，要么是他们的种族迁徙到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领域，类似于世外桃源。
猛然间，伊丝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如同地球里不止有一片大陆一样，这个世界也可能不止有阿莱克西亚大陆。在这个航海技术不发达，魔物又四处肆虐的时代，大陆与大陆间鲜有交流也合情合理，倘若是这样的话，『幸运之子』只在海民口中出现就十分正常，因为只有在外海才有可能遇见他们。
心中做各种猜测的时候，伊丝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教皇虽然只喊了玛丽的名字，但自己身为陪同玛丽的人，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应该对神明献上祈祷，这是礼貌。
在教皇引导下，伊丝与玛丽闭上双眼，将教会发的圣物挂坠握在手心，低垂着头，对女神献上祈祷。
『□  □□□□□□  □□□□□  □□□□』
如同间隔了很远距离，耳边隐约响起声音，但不论伊丝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无法听清声音里到底说了什么，仿佛对方与自己用的根本不是同一种语言，伊丝只能从音调里辨析出对方的话里蕴藏了些许惊讶，就像找了许久都找不到钥匙的人，突然发现钥匙就放在自己口袋里一样。
是神明的低语？还是教皇的把戏？特别选择这尊与大殿不同的雕像，说不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就在伊丝这么想的时候，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外界散发出的淡淡光芒令伊丝睁开双眼。
尽管光芒只有一瞬，但那就像黑夜里的火把一样无法忽视。
光芒出现在玛丽身上。
玛丽正愣愣的站在原地，明明只是祈祷结束，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
「玛丽？」
「半精灵……」
无视教皇充满疑虑与震惊的声音，伊丝径直走到玛丽身边，用手帕擦掉玛丽脸上的眼泪。
「怎么了？」
「诶？」像是才回过神来那样，玛丽呆呆的眼睛里迅速恢复神采，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流出眼泪，「啊、啊咧？为什么……」
玛丽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吗？总不会是被精神魔法冲击了吧。
全知地图显示玛丽的状态栏一切正常，各项数值也没有发生变化。考虑到教皇很可能已经发现玛丽的身份——那句半精灵不会空穴来风——伊丝带着玛丽向教皇行了一礼，做好使用传送魔法的准备。
「教皇大人，玛丽今天身体不适，请宽恕我们的无礼，我们先行告退了。」
出乎意料的，教皇没有说出伊丝预料中的话。
「下去吧，伊芙琳，你也跟着一起，今天——不，这几天你不用和我去尤弥尔之塔。」
「这可是你说的。」
没有回答伊芙琳与伊丝，尤利乌斯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出去，皱起眉头，转过身，一副受到极大动摇，以至于将心事展露在脸上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可以避免使用引人注目的传送魔法，伊丝自然也乐意如此，迅速便带着玛丽离开神殿，与之一同的，还有与教皇一起目睹金色光芒的伊芙琳。
（16/30）

第二十九章 神之力与堕魔者

与预想中神殿士兵会阻拦自己与玛丽不同，一路上圣骑士对待自己与玛丽就像对待其他往来的信徒一样平凡，仿佛教皇真的没有对他们下达过命令一样，怪异的场景令伊丝心生疑惑，不过不阻拦自己怎么说也是好事，少了许多麻烦，伊丝带着玛丽一路走出神殿。
垫着积雪的街道依然明亮，不安的信徒在街道上向神明献上祈祷，与来时不同的是，街道上没有了那些聚集在一起，对尤弥尔之塔指指点点的人，取而代之的是零星几名巡逻中的圣骑士，应该是圣骑士驱散了那些人吧，不好的言论会制造混乱，控制舆论方向对一个结构体而言，是十分有必要的行为。
两人才走出没几步，紧跟在伊丝与玛丽后方的伊芙琳便出声叫住两人。
「喂，等等。」
尽管伊丝早就知道伊芙琳跟在后面，但一直没有回头，现在最好是离教会越远越好，教会实行人类至上主义，其他一切种族都会当做异类烧死，半精灵也不例外，只不过现在被伊芙琳当街叫住，自己再没有反应，只会显得奇怪，伊丝转过身。
「伊芙琳大人有什么事吗？」
「啧，」仿佛在为伊丝故意用敬语的行为不爽，伊芙琳用力咋了咋舌，「我们还有事情没说完。」
应该是关于魔法药的事情吧，伊丝在内心嫌麻烦的叹了口气，伊芙琳简直像口香糖一样黏人。尽管就结果论，今天见到教皇不是一件好事，但从出发点上，伊芙琳算是帮了自己，替玛丽完成了瞻仰教皇的愿望。
相当无奈的，伊丝做出请的姿势。
「一边走一边说吧，虽然我不认为街上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没人会想偷听我说话，至少在中央神殿附近是这样。」
伊芙琳撇了撇嘴，示意伊丝看向街道两边，正如伊芙琳说的那样，不论居民还是圣骑士，只要他们发现伊芙琳看向他们，他们便立即以一副担心受怕的表情收回视线，哪怕动作十分生硬，也要装成在做别的事情的模样，如同伊芙琳是一场瘟疫。
伊丝挑起眉。
「从前天就很好奇，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之前在城门的时候，那些守城士兵一听到我说遇见了夏露，就像我遇见了恶魔一样，对我投来同情目光，如果不是伊芙琳做过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的事情，他们不会这样吧？」
「哼~哼？」语气里只有升调，仿佛非常得意的，伊芙琳露出布满捉弄的笑容，「只是在他们上任的第一天装成侍女，与他们攀谈一阵后，又在第二天的盛装巡礼上碰巧遇见他们而已。」
「碰巧……」
根本是故意的吧。
不用说伊丝也能想到，那几名士兵在得知伊芙琳真正身份后的表情，就像和网络上的恋人约好在现实见面，结果到场后却发现对方是自己的女儿或者老妈一样尴尬，并且只会更加严重，身为教会骑士一员，没有对身为下任教皇的伊芙琳使用敬语，哪怕他们不知道伊芙琳的身份，也是很严重的过错，说不定还因为这件事挨过鞭子。
像是发现了伊丝内心所想，伊芙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我说过吧，一直待在教会是件很无聊的事情，所以得找点有趣活动——虽然不知不觉间被附近的人加上『魔女夏露』的称号。」
「再加上『小』更可爱。」小魔女夏露酱，总觉得变成了魔法少女的风格，「你看上去没有对这个绰号不满。」
「他们只敢在私下里说，而且即便我不满，也不能堵上他们的嘴，说到底，这是我自己铸成的结果。」
意外的乐观。
迎面吹来的寒风令伊芙琳紧了紧衣襟，神官服华丽是一部分，保暖性却有待商榷。
「呼，真冷，被你打乱了话题。你居然敢把半精灵带到尤利乌斯面前，疯了么，要不是今天的尤利乌斯精神出了问题，你们肯定走不出神殿。」
「你怎么发现玛丽是半精灵的？耳朵不是一直被头发挡住了吗？」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观察起玛丽，不论从哪个角度看，玛丽的栗色长发都将耳朵死死遮住。
说到这里，伊芙琳皱起眉，长吁了口气。
「……以防万一先问一下，你没有给玛丽身上戴奇怪的饰品吧？一遇见魔力就会发光的那种。」
「没有。」
自己虽然想过要做触发式魔法道具，但目前还没有付诸行动。
表情变得严肃，伊芙琳一字一句的说。
「在你和玛丽祈祷的时候，神像发出了金色光芒，这是过去从未发生的事情。」
「不会是尤利乌斯做了什么手脚吗？」
「你和玛丽只是普通信徒，在神像上做手脚，对尤利乌斯没有任何益处，而且那个老不死对女神大人的信仰超过任何人，十个我也抵不上一个尤利乌斯，他不会允许有人在女神雕像上做手脚。」
这么说的话，尤利乌斯同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见自己与玛丽，显得十分奇怪啊。
伊丝没有把话说出口，伊芙琳则继续补充。
「神像在发出光芒以后，房间有一瞬间刮起风，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和那个老不死看到玛丽的半精灵象征，虽然我无法解释金色光芒意味着什么，但那个老不死看起来受到很大冲击，他或许知道些东西，」说完后，伊芙琳以相当自信的动作拨弄起银色双马尾，语气里满是调侃，「说不定玛丽是和我一样，被女神大人选中的神之子。」
在说到神之子几个字时，伊芙琳眼中有明显的骄傲之色，那并不是装出来的东西，伊芙琳确实为她的身份自豪。被神选中的她拥有消除人们负面情绪的能力，只要是被她触碰过的人，都会变得平静、充满善意，也正因如此，伊芙琳才会成为教会的下任教皇，有什么人比神之子更有资格成为教会教皇？所有信徒都不会对此说三道四。
看着伊芙琳脸上的骄傲神色，伊丝试探着问。
「伊芙琳相信神之子的说法吗？」
「不论相信与否，奇迹都确实在我身上发生了，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女神大人的力量便陪伴在我身边，别看我这样子，我其实一直相信女神大人真实存在，不然便无法解释这种神奇的力量。」
如果说出接下来的话，大概会让伊芙琳生气吧，但伊丝还是迟疑的、小心翼翼的说。
「……没有堕魔者的可能吗？」
一瞬间，伊丝感到伊芙琳身上传来冷意，不过又很快消失，伊芙琳咂了咂嘴，双手环抱在发育成熟的胸前。
「敢把神的力量说成肮脏的堕魔者，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别人，现在已经让圣骑士把你们抓起来了，不，更有可能是脑袋掉在地上。不论主动还是被动，只要堕魔者使用能力，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就会从背后开始生长，一直蔓延到全身，而伊丝已经见过我的后背，昨天在净身的时候，我身上没有任何疑似堕魔者的地方，如果有，那些修女会比伊丝更早反应过来。」
「嘛，我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这种未知的能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堕魔者。」
伊芙琳虽然很开明，但其实也对堕魔者抱有偏见吗？明明身为下任教皇的继承者，却不知道堕魔者只是被诬陷的存在，到底是尤利乌斯没有让周围人告诉她，还是她明明知道却还继续诋毁下去，其中原由耐人寻味。
伊丝装作随意的说。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堕魔者里也有好的堕魔者和坏的堕魔者之分，就像人类里有谦逊的人和自负的人一样——」
「我不会承认堕魔者。」
抢在伊丝说完以前，伊芙琳打断了伊丝的话，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怒意。

第三十章 失效的力量

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隐情，还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吧。
伊丝摸了摸玛丽的头，因为伊芙琳厌**魔者的发言，玛丽表现的十分害怕，为了缓解尴尬氛围，伊丝苦笑着转移话题。
「如果像伊芙琳说的那样，玛丽也是神之子的话，那现在就有两位下任教皇大人了。」
「谁知道，如果真是这样，过不了多久，教会就会崩溃，女神大人把神力降临在半精灵身上，这违背了教会最根本的神论，女神大人只青睐人类。」
两人一同看向玛丽，玛丽则像是在纠结着什么般，过了很久才怯生生的抬起头。
（17/30）
「那个……主人大人，祈祷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
追问的人是伊芙琳。
「声音？说了什么？」
玛丽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但很快便放弃似的摇头。
「不知道，我只感觉到很温柔，就像妈妈一样。」
「妈妈吗……经常有信徒这么说，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是女神大人的孩子，女神大人给人带来母亲的感觉很常见。」
尽管从伊芙琳口中得到回答，但玛丽却一副无法释怀的模样，还想辩解什么，但由于伊芙琳把话题倒向一边，玛丽只能闭上嘴，右手缓缓移向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伊芙琳开门见山的说。
「我完成了伊丝的愿望，伊丝也该履行我们间的约定了吧？」
「我知道，之后我会把伊芙琳的请求转告我的那位朋友。」
伊芙琳眉毛顿时竖起。
「哈啊？都已经过去两天了，你居然还没有联系上吗？不，正好，我想亲自见你的那位朋友一面，不论她开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和她谈谈，这比传话方便的多。」
「不不，她不会想见你。」
自己虽然能用幻象魔法制造两个身体，但能说话的人终究只有一个，既要带伊芙琳看幻象，又要和伊芙琳谈判，绝对不可能做到。
除非佩佩愿意与自己合作，佩佩扮演薇尔，这样就能让两个人同时出现。
「想不想见去了就知道，说吧，你要什么，只要你带我去她那里，什么条件都可以开。」
真是棘手的女人。
伊丝思考片刻后，嫌麻烦的摆手。
「是是，我带你去见她，只不过不是今天，我想明天或者后天你可以见到她，到那时候我再去神殿找你，但你必须随时告诉我尤利乌斯的一举一动，他现在知道玛丽半精灵的身份，我担心他对玛丽不利——话说回来，伊芙琳明明是教会的下任教皇，不排斥半精灵吗？」
「我和那个老不死不一样，只要能让我达成目的，中间过程怎么样没有关系，况且我都已经和安德烈亚交换过灵魂，现在再谈半精灵与人类的差别，不会太矫情了吗？」
「说的也是。」
像是要结束话题那样，伊芙琳拍了拍手，
「总之，我会给你提供尤利乌斯的情报，他之前说我可以不用每天去做讨厌的祈祷，尽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卦，但至少这几天内我是自由的。」
「与其说自由，不如说无事可做吧。」
伊芙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转身准备回到神殿。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突然从街对面冲出，直奔伊芙琳而去，反应过来的伊芙琳向后退了一步，很快冷静下来的她向男人伸出手，嘴中咏唱起咒文，与此同时，街道不远处的圣骑士也开始朝伊芙琳跑来。
袭击者吗？2级的等级未免也太低了一些。
伊丝收回暗中伸出的手，原本自己打算在伊芙琳被偷袭之前，悄悄支援她一把，但那应该是自己想的太多，如果是什么组织派来暗杀伊芙琳的人，等级绝对不可能只有2级。
正如伊丝想的那样，衣衫褴褛的男人在距离伊芙琳两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伊芙琳大人，请您救救我！」
男人双目充血，如同刚从水中打捞起来一样，长期未经打理的头发乱做一团，全身被汗液濡湿，流着眼泪的同时，鼻涕也止不住淌下，额头上有明显的红色淤痕，让人联想到一头撞在墙上的人。
麻药成瘾者。
全知地图告诉伊丝男人的身份。
没有等伊芙琳回答，男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磕头，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疼痛般，伊丝甚至能感到地面在随着男人的磕头而震颤，再一次的，男人发出沙哑哭腔。
「伊芙琳大人……求求您用您的力量救救我……」
伊芙琳停下咏唱咒文，收回手，微微皱眉，与此同时，从街道两边赶来的圣骑士聚集在伊芙琳身后。
「你是谁？」
「我、我是教会的信徒，以前经常去中央神殿听您教诲的维毕斯·波特，原本是波特家的长子。」
「波特勋爵么，我记得你因为吸食麻药，被他逐出家门。」
如同呼吸困难的人，男人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一段时间，吃力的大口喘息着。
「我……我已经知错了，原本、原本还能依靠祈祷的力量，压制住碰那东西的想法，但今天……今天祈祷突然不起作用了。」
每当信徒握着教会圣物对女神献上祈祷时，圣物便会消除人们心中的负面情绪，而换在男人身上，则可以暂时抑制对麻药的渴望。
完全不顾双膝已经在第一次跪地的时候磨破，男人在地上摩挲着，匍匐在伊芙琳脚边，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眼泪和鼻涕搅成一团。
「现在只有被选为神之子的您能救我了，伊芙琳大人，看在我过去经常为女神大人献上祈祷的份上，请帮帮我！我已经不想再碰那个鬼东西了！」
伊芙琳陷入短暂沉默，片刻后，平时精于算计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同情与可怜，如同帮助迷途羔羊的圣母，可以肯定，这不是装出来的东西。
上前两步，伊芙琳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把手搭在男人脏兮兮的肩膀上，男人充满希冀的抬起头，脸上除了明朗以外只剩下感激。
「……愿你摆脱恶魔蛊惑。」
然而，男人脸上的希望之色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眼睛便开始泛白，如同癫痫发作的人那样，身体不由自的倒向一边，全身剧烈痉挛起来，伊芙琳身后的圣骑士立即冲上前，按住痉挛中的男人。
从背后目睹一切的伊丝微微握紧双手。
并不是伊芙琳的能力起到了反效果，而是她的能力根本没有发动，之前伊芙琳在神殿里使用神力时，会有异常耀眼的金色光芒，但刚才什么都没出现，伊芙琳的能力并没有发动，或者说，失效了。
糟糕了。

第三十一章 埋伏

「怎么回事？」没有反应过来，伊芙琳在原地愣了一瞬，「他怎么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本人没有看到，只是现实与想象大相径庭，因此大脑拒绝相信而已，对伊芙琳身旁的那些圣骑士而言，他们亲眼见证了伊芙琳没能发动神力。
一名努力压制着男人的圣骑士好心提醒。
「伊芙琳大人，快用女神大人给予您的力量啊！」
「可是……」
可是已经用过了，而且那份力量只要自己触摸到对方便会自行生效，根本谈不上使用与不使用的说法，好在伊芙琳不是那种容易慌张的人，她蹲下身，再次准备把手伸向男人，试图第二次触发能力。
在那之前，伊丝拦住了伊芙琳。
如果再让圣骑士与周围民众目睹一次伊芙琳无法使用能力的话，伊芙琳的未来将极为危险，失去神力的神之子等于没有价值的普通人，甚至还会引发那些敬仰伊芙琳的信徒的怒火，神之子为什么会突然失去神力？问题的原因只会被归结在伊芙琳自己身上——疏忽了对女神的祈祷，亦或者委身于恶魔。
到那时候，不仅神之子的身份会被教会剥夺，还很有可能被教会扣上『被恶魔诱惑』的帽子，用来向信徒解释神之子为什么会突然无法使用能力，这些风险已经超出了伊芙琳的控制范围。
「你要做什么？让开。」
伊芙琳皱起眉，挥手掀开伊丝的手臂，但伊丝反手抓住伊芙琳的手。
「他只是麻药上瘾，比起用神力消除负面情绪，现在最好先用别的魔法让他安静下来，昏睡过去。」
「伊芙琳大人，我正好会用这样的魔法，让我来吧？」
一名圣骑士呼喊道，伊芙琳摆了摆手。
「我来。」
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把手置于眼睛翻白的男人头顶。
「□□——『心灵震荡』」
伴随一层无形的气压冲击，男人全身一震，如同电量即将耗尽的玩偶那样，缓缓闭上双眼，头朝旁边歪倒，晕了过去。
颇有教皇风范的，伊芙琳站起身，声音也变得极具威严。
「把他送到神殿去，波特勋爵是女神大人的忠实信徒，即便他已经把维毕斯逐出家门，也是他们家的长子，叫波特勋爵把自己家的人接回去，另外顺着维毕斯的线索，搜查麻药源头，敢在米特斯拜亚贩卖麻药，必须予以严惩。」
「是！」
「伊芙琳大人，您要和我们一起回神殿吗？」
「我有别的事情要调查。」
异常严肃的，伊芙琳让圣骑士们离开，圣骑士们则抬着男人，向中央神殿走去，围观人群逐渐散开，没有人因为伊芙琳的异常而说些神力消失了之类的话，相反，他们还因为伊芙琳迅速平息混乱而投来敬仰与崇敬的目光，一部分人甚至跪在地上，激动的向中央神殿方向献上祈祷。
走出人群，来到一条没什么人的狭窄街道上后，伊芙琳小声道谢。
「谢谢了。」
「没什么，比起感谢我，你应该也察觉到问题了吧。」
「嗯。」伊芙琳低下头，迟疑的看着自己左手，「可以让我尝试一次么，我只是碰一下玛丽。」
「如果能帮到伊芙琳大人的话……没问题哦。」
可爱的脸上充满宽慰似的笑容，玛丽主动朝伊芙琳伸出手，伊芙琳缓缓把手伸过去，如同缺乏自信的那样，伊芙琳的动作里多了许多迟疑。
双手很快接触到一起，和之前触碰男人时一样，伊芙琳手中没有出现引人注目的金色光芒，但即便如此，伊芙琳也还是稍显急切的问。
「怎么样？玛丽有没有特别的感觉？比如内心被光明填满，精神轻松了很多。」
「唔姆……」支支吾吾的，玛丽目光移到还有着些许积雪的地面，「有、有那么一点……」
玛丽在撒谎。
不是因为伊丝了解玛丽，而是玛丽太不擅长撒谎，以至于换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玛丽的谎言，伊芙琳当然也不例外，她攥紧双手，深绿色的双眼里充满动摇之色。
「……怎么可能？为什么？」
伊丝用力拍了拍伊芙琳肩膀，强行将伊芙琳从个人世界中拉回现实。
「伊芙琳有没有带武器？」
「武器？问这个做什么？我不会储物魔法，也没有带储物道具，天罚之杖不能放进任何储物空间。」
「也就是说，你还是会用神杖对吧？」
「是。」
「把这个拿上。」
伊丝递给伊芙琳一把白色神杖，这原本是伊丝给蒂芙尼制作的武器，但因为蒂芙尼不喜欢杖顶上的小熊形状雕塑，所以便被伊丝雪藏在仓库里，换了一把没有花样的法杖给蒂芙尼，按照蒂芙尼的话说，这柄神杖是小孩子用的东西，太幼稚了——哪怕神杖本身的效果和正常神杖一样，而且性能只会更好。
明明觉得蒂芙尼可能喜欢小熊图案，所以才刻意做成这样子。
瞥了眼雕刻的还不错的小熊神杖，伊丝在内心碎碎念着。
「神杖？为什么要给我？」
「马上你就知道了，玛丽，把这个拿上。」从仓库里拿出玛丽的全金属制盾牌，伊丝示意伊芙琳看向前方天空，「他们来了。」
一道又一道拖着长长光焰的东西在天空划出完美抛物线，径直朝伊丝一行的方向攒射，而当伊芙琳看向后方时，一批批身着黑衣，手持弓弩的人出现在周围民居的屋顶上。
埋伏。
「主人大人，那是什么？」
「『火球』的上位魔法『火弹』，威力比『火球』小一些，但可以从很远的地方发起攻击。」
「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吧？！居然敢在城市里发动埋伏，绝对是有预谋的一群人，快点离开这里！」
伊芙琳急躁的催促，举起小熊神杖，开始咏唱魔法，而因为突然出现的变故，正常的行人乱做一团，街道上到处是尖叫与呼喊声，但不幸的是，大概是为了防止伊芙琳趁乱逃跑，后续出现的黑衣人很快将两边道路封死，行人们在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后，直接放弃了冲破封锁的念头，转而在街道里寻找可以藏身的庇护所。
黑衣人的数量大约在40人，全部为堕魔者，等级则在5级与30级不等，毫无疑问，他们是冲着落单的伊芙琳而来，伊丝也正是早早在全知地图上发现了这群堕魔者有聚集趋势，所以才把武器递给伊芙琳。
很快，一枚又一枚拳头大小的『火弹』划破天际，投射在伊丝三人所在的方向，尽管很多『火弹』都因为准头很差，偏离目标，砸在空无一物的街道中心，一部分甚至还落入那些黑衣人阵营里，但还是有两三发飞向伊丝三人。
提前咏唱好咒文的伊芙琳用力将神杖抵在地面。
「□□□——『光幕』。」
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流光挡在伊丝三人面前，每当『火弹』在上面爆炸时，金色流光都会出现一层层水纹状波动，但『火弹』的数量太少，根本没能撕破防御，反倒是那些砸在地面，如同燃烧弹一样铺开的火焰带给几人不小麻烦，遮蔽视线的烟雾以及蔓延开的高温，让人十分难受。
「咿啊！！救、救救我！」
「圣城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
「快带我离开这里！」
连接的爆炸声令那些缩在墙角的路人哭喊出来，伊丝拍了拍全身绷紧的玛丽，或许是因为人群里有小孩子的缘故，尽管玛丽一直举着大盾，防御两侧屋顶上随时可能投射下来的箭矢，但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些哭喊的小孩。
「可以拜托玛丽把那些人带走吗。」
「可是主人大人的安全……」
「不用担心我，卡米拉和依蒂丝正在来的路上。」
这条街正是一行人租住的旅店的所在地，由于看见划破天空的火光，旅店里的几人已经有了行动。
「那样的话……我去了！」
「嗯，注意不要受伤。」
拍了拍玛丽肩膀，伊丝为玛丽附加上隐藏于衣服下的防御魔法。
而由于看见举着大盾的玛丽突然朝街边发起冲锋，站在楼顶上，手持弩箭的黑衣人立即朝玛丽扣下扳机。
要是以为能得逞就大错特错了。
借助烟雾遮蔽，伊丝悄悄让街上刮起狂风，接着在狂风掩护下，用更加隐蔽的强气流使箭矢停在半空，让所有箭矢逆向飞了回去，一个接一个顶在射手们的胸膛上。
如同被木桩重重撞了一下，站在屋顶上的射手们纷纷失去平衡，跌倒在屋顶，虽然他们只是被箭矢的尾翼部分命中，但强气流带去的冲击也足够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另一边，伊芙琳的战斗也才刚刚开始，由于黑衣人的目标是伊芙琳，那些堵住街道两边的堕魔者大多都直奔伊芙琳而去，好在伊芙琳并不是像安德烈亚那样完全的魔法咏唱者，除了魔法以外，伊芙琳的近战技术也属于能看得过去的一类。
对面距离过近的敌人便把神杖当做长柄锤逼退对手，而对付那些从死角处进攻的敌人则以魔法轰击，避免使用需要长时间咏唱的魔法，而是选择短时间里能够施放，并且节省魔力的技能，『火球』、『光弹』以及『冰墙』接连闪现在周围，借助街道较为狭窄，黑衣人不能一次性全部冲上来的优势，伊芙琳毫不留情的连接致残对手。
应该是判断无法突围，所以便为正在赶来的教会圣骑士争取时间吧，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和玛丽创造机会，带那些无辜的路人突围出去。
如果这些黑衣人是普通人，这样的战术确实是最优解，但伊芙琳面对的是一群堕魔者，只要那些堕魔者发动能力，或者隐藏在屋顶上的那名30级的堕魔者加入战局，伊芙琳就会立刻陷入劣势。
「嘿呀呀呀呀！！！」
正当伊丝准备冲进人群，帮助伊芙琳时，另一边玛丽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玛丽说服了躲在墙角处的十来名路人跟着她突围，而分出去用来对付玛丽的黑衣人则理所当然的阻拦在玛丽面前，十名堕魔者要么在手心召唤出火焰，要么役使魔物挡在路边，其中一人甚至拥有召唤魔物的能力，命令一头占据街道一半的巨熊挡住去路。
而当伊丝看向玛丽的时候，玛丽胸前正亮起耀眼金色光芒，将全金属制的盾牌挡在身前，如同高速运动的卡车般，不论什么人挡在她前方，又或者使用何种魔法攻击在盾牌上，都会被瞬间撞飞或者弹到一旁，即便伊丝与玛丽间间隔了超过二十公尺，伊丝也能听见那些人身上的骨折声响。
虽然知道玛丽的力气很大，但这种程度的力量也太夸张了一些。
玛丽的冲锋一直在撞到巨熊身上时才停下，但就像被攻城车正面撞击了那样，被撞到腿部的、身高接近十公尺的巨熊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蹲下身体，发出吃痛的怒吼，玛丽也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连续后退数步。
「嗷嗷嗷嗷！！」
发出不像是熊的叫声，全身被黑色皮毛覆盖的巨熊猛地向玛丽发起拍击，玛丽则利用体型娇小的优势跳到一旁，将盾牌当做盾斧，身体旋转了一大圈，蓄积起足够的力量后，横向用力砍在巨熊的手腕上，伴随飞溅出的鲜血，盾牌深陷进巨熊的手腕中，与此同时，巨熊拍打在地上的力量令地板寸寸爆裂，在一阵炸响中飞散开来，由于盾牌嵌入巨熊的手腕上，玛丽没来得及躲闪破片冲击。
「危险！」
人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飞溅开的碎石虽然砸在玛丽身上，但就像是击打在了钢板上那样，发出一阵砰砰声响——伊丝在玛丽衣服下附加了防御魔法，不然伊丝也不敢随便让玛丽离自己太远。
「小心上面！」
巨熊用另一只手朝还没反应过来的玛丽拍下。
「□□——『冰枪术』」
冰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根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青色长枪刺入巨熊后脑，在那以后，另一把红色的长枪从青色长枪制造出的豁口贯入，与之一同的是带有挑衅意味的嗜虐声音。
「『血爆』。」
嘭。
如同急速胀大的气球，巨熊的脑袋迅速膨大，接着皮肤承受不了扩张，直接爆炸开来，异常血腥的场景在人们眼前展开，脑浆与鲜血飞溅了一地。
前者是卡米拉的支援，后者则是依蒂丝的游戏。
失去控制的巨熊手臂只能凭借惯性与重力向玛丽砸去，而玛丽也终于拔出金属盾牌，举起来挡在头顶，就像只是挡住一片坠落下来的瓦片那样，玛丽很轻易便让失去力量的巨熊手臂滑落到地上。
接着气喘吁吁向身后的人招手。
「大家，快离开这里！」
「好、好的。」
尽管被玛丽浑身是血的样子吓了一跳，但人们还是连连点头，一个接一个跨过碎石与巨熊尸体，逃出街道，在走的时候，伊丝从他们口中听到诸如「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强」，以及「一定是圣骑士团长级别的人」之类的称赞。
嗖嗖。
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确认玛丽已经脱离困境，伊丝转而把注意力放到被围攻的伊芙琳身上，后者大口喘息着，华丽的神官服破败不堪，动作也变的迟缓许多，虽然她注意到屋顶上传来的箭矢声，但并没有余力去抵挡，只能尽可能弓着腰，不把要害暴露在箭矢面前。
不会让你们得逞。
一跃而起，踩着让地板破碎的力量，伊丝跳跃到箭矢与伊芙琳之间，接着挥动冈格尼尔，把箭矢击打向一旁，为了不让对方再次投射箭矢，伊丝顺手用了『光箭』，当然，这次伊丝没有再像对付强盗那样离谱的用光箭描边，把人钉在地上，而是控制光箭没入黑衣人的膝盖，令他们失去战斗能力。
落到人群中的伊芙琳身边，伊丝先是以冈格尼尔抽飞两人，接着扶起银色双马尾已经散开的伊芙琳。
「还好吗？」
「哼，我可不会败给这些堕魔者。」
「那就继续战斗吧，圣骑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喝啊！！」
一名拳头被黑色液体包裹的男人朝伊丝挥拳，堕魔者们已经看出，如果不打败伊丝，便无法继续围攻伊芙琳。
伊芙琳脸色迅速变差，急忙大喊。
「小心！不要碰到黑色的东西，它会吞噬魔力！」
可惜的是，伊芙琳的话说晚了一步，伊丝的冈格尼尔已经接触到覆盖在男人身上的黑色液体，如同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了那样，伊丝发现手中的冈格尼尔黏在男人身上，而男人则咧开嘴，露出残忍笑容。
伊芙琳之所以会这么狼狈，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能力。魔法砸在男人身上时，会瞬间湮灭，接着被黑色液体吞吃，化为男人的魔力，而使用武器近战时，武器则会直接黏在男人身上，被男人强行夺取魔力。
伊丝歪了歪头。
就像之前经过城门的鉴定石碑时，鉴定石碑会从人身体里抽取魔力一样，伊丝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扯动自己体内的魔力，这个扯动的力量虽然比鉴定石碑要强，但对比自己坚固如钢铁的魔力而言，就像在用木头勺子去舀铁块，什么作用都没有。
嗯……送他一个惊喜吧。
伊丝扬起嘴角。
如同泄洪时期的大坝，伊丝把自身魔力倾泻般注入冈格尼尔，但因为男人身体里的魔力回路太窄，以至于魔力从冈格尼尔流入男人体内的速度慢的吓人，大多数都储存在冈格尼尔里。仿佛随时会爆炸般，超负荷的冈格尼尔发出刺耳嗡鸣，枪身不受控制的颤动。
男人惊恐的大张着嘴。
「这种程度的魔力，你、你要做什么！你究竟是谁！？」
「送你见上帝的人。」
强行给积蓄在冈格尼尔内的魔力加压，大量魔力在无处宣泄的情况下，瞬间无视男人狭窄的魔力回路，疯狂涌入男人体内，就像肌肉里被塞进了木头那样，男人五官顿时扭曲起来，体内如同海啸般的狂暴魔力令他痛苦的张大嘴，却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只能拼命后退，试图挣脱冈格尼尔。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旁的伊芙琳击退上来帮忙的其他堕魔者，接着以小熊神杖杖尖的小熊雕塑，用力砸在试图挣脱冈格尼尔的男人头上。
砰。
男人眼睛翻白，倒在地上。
「头、头儿！」
「□□——『火球』。」
没有迟疑的，伊芙琳向附近几名因为首领昏死而陷入慌乱的堕魔者放出魔法，人头大小的火球瞬间将他们吞噬其中。
嗤。
身后传来短剑刺破空气的声音，但伊芙琳只是俯下身，看似狼狈的趴在地上，在暗杀者从上方发起追击的时候，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把短剑，歪过头，躲过暗杀者由上至下的刺击，然后握着短剑的手回援，一刀插入暗杀者的脖颈上。
暗杀者全身一震，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抽搐着倒在地上。
喂喂……明明是教皇，手段却和佩佩一样啊。
「保护伊芙琳大人！」
「别让这群老鼠跑了！」
接二连三的呼喊声从街道两边响起，圣骑士终于赶到现场。
穿着黑色衣服的堕魔者们动摇起来。
「圣骑士来了。」
「走。」
「可是计划怎么办？」
「计划已经失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要给他们落下把柄，把带不走的人全部杀掉，不能让他们出卖我们。」
「但头儿也在里面！」
「不要管那么多，圣骑士已经来了！」
「啧，撤退！」
在一阵低沉的争论中，数十名黑衣人朝那些倒在地上的伙伴投出火油与火把，接着迅速消失在街道上。
趁此机会，伊丝朝远处的卡米拉与依蒂丝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尤其是依蒂丝离开，在得到点头的回复后，转过身，向依旧倒在地上的伊芙琳伸出手。
没有犹豫的，浑身浴血、大汗淋漓的伊芙琳抓住伊丝的手，在伊丝帮助下从地上爬起。
「多谢了。」
「我只是在最后帮了伊芙琳一把，真正让你活到现在的是你自己。」
「不用说好话，」话说到一半，刚刚站起身的伊芙琳突然瞪大双眼，「该死的！」
接着用力抓住伊丝肩膀，试图把伊丝推向一旁，尽管伊丝的身体只是晃了晃，但这已经足够，从伊丝身后而来的匕首没能砍在伊丝身上，仅仅只在伊芙琳手臂处留下一道划痕——是一个装死的黑衣人。
咋了咋舌，伊丝对黑衣人丢出『光弹』，接着抓起伊芙琳手臂查看伤势。
「喂，你没事吧？」
「如你所见，好好的站在这里，只不过……有点累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伊芙琳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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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章节，加上今天晚上突然停电了，所以这么晚发，十分抱歉_(:з」∠)_

第三十二章 活泼的少女们

冬日午后的阳光从窗边投射进屋内，尽管没有携带多少温度，但配上窗外正在融化的积雪以及高远澄澈的蓝色天空，让人感到一阵轻快，加上游弋在阳光里的尘埃与远处传来的喧嚣声，倘若再有一把软椅，将是想当适合看书的好天气。
此刻，视野就像被透明幕布盖住了那样，空无一人的房间中突然浮现水纹波动。
『高阶传送』
一位有着银色双马尾，穿着蓝色魔法袍的少女出现在房间。
现在是伊芙琳遇袭的第二天，伊芙琳晕倒是因为精神过于紧绷加上体力不支所致，当伊丝对圣骑士们说清楚事情经过，再配合路人作证后，便被圣骑士们放行，带着玛丽回到旅馆。
而为了把做出来的长靴交给安德烈亚，伊丝在第二天，也就是刚才以传送魔法去了一趟血族，现在顺带看看玛格丽特。
这里是玛格丽特酒馆二层属于伊丝的房间，同时也是被芙兰叮嘱，非特殊情况任何人不得进入的地方，因为伊丝随时可能用传送魔法出现，为了防止外人看见，芙兰才会下这样的命令，当然，芙兰并不知道伊丝有传送魔法，在芙兰的认知中，伊丝是以不知道什么方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二楼。
深吸了口属于玛格丽特酒馆的味道——即便白天也飘荡着阵阵酒香，这是真红她们在制作蒸馏酒时散发的香味。
「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虽然想直接躺在旁边干净的大床上翻滚一阵，但那样会给打扫房间的真红她们添麻烦，伊丝收回了这样的想法，睡觉还是等晚上比较好。
「话说回来，这里是不是变了一些……」
如同被整个翻新过一样，原本有着些许黑点的天花板焕然一新，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桌上的烛台被换成魔法灯，房间的面积也比原来大了许多，甚至还多了一个悬空出去的阳台，如果不是房间内的布置大体还保留在自己上次离开时的样子，伊丝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传送错了地方。
下意识的，伊丝走到新建的阳台上，自己房间所在的一侧不对着街道，而是面向后院，现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后院变化。
「扩建了么，还新修了顶棚。」
露天的后院被瓦片覆盖，外面的人再也没可能从围墙翻入。
变化的不仅仅是后院，就连那条脏兮兮的、到处是流浪者与奴隶的后街都变得干净起来，可以看到附近又开了几家商铺，尽管正在建设，但从规模以及建筑用材判断——街道旁堆着一种名为墨钢的石料，伊丝只在城墙最容易受攻击的地方见过——这几家商铺绝对不容小觑。
「上面刻有皇家标识啊……」
回忆起上次芙兰呈给自己的报告，伊丝终于想到这几家商铺的用处——仓库。
随着芙兰喵与真红喵两种酒在王国中扩散开来，在一次王国公爵举办的宴会里，赫尔斯王国的国王也品尝到了这种酒的味道，加上比起传统的发酵酒，蒸馏酒清澈，没有沉淀，透明无色的纯净以及无可替代的烈度，很快便从国王开始，俘获了整个王家的味蕾。至此，真红喵与芙兰喵也上升到了贡品的地位，虽然从此以后，玛格丽特每年要向王室提供一部分酒作为贡品，但也相应的，获得了王室的保护，这些仓库便是由王室出资，为储藏贡品修建的地方。
而由于地位提升，玛格丽特酒也终于跻身奢侈品行列，现在每天来找芙兰购买玛格丽特的商人络绎不绝，据芙兰最近一次呈交的报告，就连远在南方的诺塔帝国贵族，都开始追逐这种潮流，一杯刚出炉的，还带有涩口味道的玛格丽特都能卖到3银币。
「完全超出预料了啊。」
伊丝不禁为此行担忧，玛格丽特已经发展的这么庞大，自己却要把不那么能端上台面的长靴拿到芙兰面前，会不会被芙兰觉得自己没有品位？
「……应该不会吧？毕竟长靴里也有奢侈品和平民级的区别，而且这种长靴连卡米拉和佩佩都说好。」
摇了摇头，把内心杂七杂八的想法驱逐出脑海，伊丝推开门，顺着完全翻新的楼道前往三楼，那里是芙兰记账的地方。
走廊与楼梯变宽许多，楼梯扶手上还多了许多花纹雕刻，就连侍女与守卫的士兵也都一应俱全，仿佛来到某位贵族宅邸。由于没有事先打招呼，为了不惊扰到其他人，伊丝为自己套上『隐匿』魔法，在护卫们眼皮底下走到三楼。
接着以『瞬移』闪现到芙兰所在的房间内部。
与第一次见面时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瘦小模样不同，现在的芙兰俨然一副贵妇形象，黛绿色的绒衣披有貂皮坎肩，反射着日光的亚麻色长发盘在头顶，皮肤柔嫩白皙，尽管是一位刚满20岁的少女，但却已经有成熟女性的风韵，伏案写作的样子相当有贵族感觉。
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敲门的伊丝稍微有些尴尬，只能用拳头捂着嘴轻咳两声。
「咳哼。」
「嗯？」
芙兰下意识抬起头，在看到伊丝后，愣了片刻，接着连忙放下笔，相当兴奋的站起身。
「伊丝小姐！」
「嘘——小声一点，我是偷偷溜进来的。」
「门外那些护卫是我雇佣的人，您身为玛格丽特的主人，如果他们敢对您不敬，我立马解雇他们。」
不不，他们根本不认识我吧？
还好自己选择悄悄溜进来的方式，不然要是让芙兰知道，自己被护卫们拦在酒馆门外的话，那些护卫肯定会倒霉。
伊丝果断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我在上来的过程里看到至少十名护卫，酒馆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如果不是遇见什么麻烦的话，没有必要雇佣这么多人，酒馆不像贵族宅邸，还有别栋和庭院作为护卫的住宿区与活动范围。
「伊丝小姐先坐下来说，如果让真红知道我让您站着，她肯定又要生气了。」
拉起伊丝手腕，芙兰微笑着让伊丝坐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她则如同下属般拉来木椅，坐在伊丝对面。
「前段时间遇见妄图打劫的同行，他们雇佣地头蛇，计划强闯玛格丽特，偷走真红喵与芙兰喵的配方，结果黑市里面有我经营的眼线，他们的计划提前败露，被我和阿卡林小姐还有克莱门汀先生将计就计，一网打尽。现在雇佣护卫，是为了防止出现万一情况，那些以发酵酒为生的商人很可能再雇佣人，如果我没能得知消息的话，这些护卫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等我们把后院烧掉，此外，警惕那些小偷也很不错，过去来玛格丽特的贵族大人总是被偷走钱袋，身为酒馆的管家，我们头痛了很久。」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一个月前。」
「原来如此。」
一个月前自己还在血族帮安德烈亚平息事端，当然不知道玛格丽特里发生的一切，自己已经有两个半月没来玛格丽特了。
想到这里，一丝尴尬涌上伊丝心头，她把视线移到房间内正在燃烧的壁炉上，噼啪作响的苹果木发出好闻的味道。
「唔姆……没有人受伤吧？」
「只有克莱门汀先生受了些轻伤，为了保护阿卡林小姐，克莱门汀先生替阿卡林小姐挡了一刀。」
「克莱门汀和阿卡林么。」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阿卡林应该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伊丝试探着问。
「他们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
芙兰颇为微妙的挑起眉，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伊丝还是头一次看见芙兰露出这种表情。
支支吾吾的，芙兰努力思考着用词。
「这个……该怎么向伊丝小姐表达……他们……他们作为酒馆护卫，生活的还不错，只是……」
「只是？」
「只是个人作风……不检点。」
不会是克莱门汀无视阿卡林生理上的性别，两人每天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吧？
一些会被打上马赛克的画面出现在伊丝脑海。
芙兰很快给出答案。
「一开始克莱门汀先生还很克制，就像绅士一样，但在阿卡林小姐唆使下，两人开始经常去花街招惹女人，就算明知道身上没钱，也还是会继续去，最后被酒馆的人扣下来，让我们赎回他们……这个月里已经发生五次了。」
「……」
伊丝不禁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以为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的自己真是笨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两个男人待在一起果然会做些龌龊的事情。
可恶，我也想去有大姐姐的店啊。
「伊丝小姐？」
察觉到伊丝的目光飘向远处，芙兰伸手在伊丝眼前挥了挥，伊丝立即回过神。
「啊，抱歉，稍微有点走神，芙兰刚才说他们两个经常给酒馆惹祸是吧？再有下次的话，芙兰不用客气，直接把他们丢在娼馆，让他们把钱还上了再说，虽然他们是我带回来的，但不能让他们破坏风气，万一其他人也跟着效仿就不好了。」
绝对不是嫉妒。
「可是他们没有钱，不可能还上啊。」似乎对两人十分同情，芙兰担忧的说，「赎回他们的钱对现在的玛格丽特几乎没有负担，酒馆里除了护卫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女性，身为男人，阿卡林小姐和克莱门汀先生经常去花街，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比起对赛拉她们出手，还是纵容他们……」
「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伤风败俗下去，现在替他们还上，他们今后只会越来越过分。没办法还钱就让他们用身体偿还，不说那些贵妇，不是也有喜欢男人的男人么。」
「啊，这……」
芙兰呆然眨眼，看着伊丝的表情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察觉到自己情绪上的异常，伊丝生硬的转移话题。
「咳咳，回归正题，我这次来是为了别的事。」
「啊，对了，忘记把这几个月的报表给伊丝小姐。」连忙站起身，芙兰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沓厚厚纸张，「这是近三个月来，玛格丽特的各项收支，里面还有未来一年的订单以及我按照伊丝小姐提点，开分店的计划。和真红去了一趟佩西亚领以后，我们认为，比起把玛格丽特酒供给血族的普通平民，不如专门供给血族贵族，血族里只有贵族才有购买能力，但白色的液体似乎不太受他们欢迎，他们只喜欢红色饮品，所以我打算今后调配出血红色的玛格丽特。」
「嗯，不错的想法。」
草草翻阅报表的伊丝点了点头。
这让人想起某段历史。
除此以外，伊丝发现，现在玛格丽特的流动资金已经超过三千金币，固定资产更是接近八千金币，一桶真红喵/芙兰喵的价格需要五十枚金币，并且根据存放的时长，价格还大幅上升。
在这样雄厚的资金支持下，芙兰打算一次性在王国各地开出三家分店，同时将店内人手分派到各个地区，为了不让蒸馏酒的秘密流出，芙兰会购买一批身为堕魔者的奴隶，帮忙提纯发酵酒，这样既能起到保密效果，还能让堕魔者同胞生活的更好。如果是值得信赖的人，今后可以解除奴隶印记，将其提拔为核心成员。
堕魔者这样的身份标签很容易把人绑在一起，不易背叛。
尽管听起来很冷酷，但芙兰的计策确实没有缺陷，换在芙兰眼中，堕魔者的生存环境极差，连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有人愿意出钱买下他们，给他们工作、住所以及食物，已经等同于上帝般的存在，谈不上冷酷一词，一切感情都建立在还活着的基础上。
伊丝把报表放到一边，双手合握在一起，摆出谈事情的模样。
「嗯，未来就按照芙兰的计划实施。酒馆的事情先不谈，芙兰看看这个。」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把一直提在手中的亚麻袋子放到桌上，解开细绳，让其中一只拳头大小的乳黄色史莱姆滚到桌上。
有过求生经历的芙兰一眼认出史莱姆，身体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这是……史莱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乳黄色的史莱姆。」
「嗯，我想让芙兰把它们饲养起来。」
「可以倒是可以……」
芙兰显露出迟疑，应该是想问自己要做什么吧，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双长靴，自己没有芙兰的尺码，所以只是按照印象中的大小做了一双。
「芙兰可以穿穿看。」
「好的，」没有怀疑，除了脱鞋时刻意回避了伊丝，芙兰很快便换上长靴，稍微踩了几脚后，表情变的精彩起来，「看上去贵在地龙的皮上，但真正核心是鞋底吗……这种回弹的感觉，完全感受不到地面触感，我想就算直接踩在石子上也不会觉得硌脚，如果冒险者和外出打猎的贵族穿过一次这样的鞋子，肯定不会再想着其他长靴，伊丝大人，这是您从哪里买到的？我想给真红也买一双。」
果然，芙兰就像大姐姐一样爱着真红啊。
可恶。
当然，伊丝不会把内心想法表达在脸上，她以人畜无害的微笑指了指桌上的乳黄色史莱姆。
「靴底的原料是这种史莱姆，这种史莱姆只生活在尤弥尔教会，但我不可能让你们去教会里抓捕史莱姆，所以就想带几只这样的史莱姆，让你们把它喂养起来，如果芙兰再招募一批鞋匠的话，玛格丽特或许可以发展出其他方向的产品。」
「伊丝小姐每次都能带来惊喜！」
伊丝仿佛从芙兰眼中看到金币的光芒，而芙兰此刻看向史莱姆的目光也从之前的嫌弃，变成如同在看金山的样子，芙兰甚至发动堕魔者的能力，与史莱姆对话，将一只小小的史莱姆拎起来，在脸上蹭了蹭。
也就是在这时候，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外表偏向年幼，有着红色长发，一抖一抖红色猫耳，身着女仆长裙的真红端着两杯果汁走进房间，目光停留在抱着史莱姆的芙兰身上。
「芙兰在做什么？抱着史莱姆蹭来蹭去，真恶心，在你洗澡之前，今天都不要再抱我。」
一边说着，真红一边走进房间，至于真红为什么穿女仆装的理由，伊丝猜想应该是现在芙兰她们已经不需要战士，所以因战斗力成为团队核心的真红只能做些侍女的工作，女仆装或许是芙兰的要求。
比起第一次见到的严肃模样，现在的真红开朗许多。
然而，就在真红哼着歌，摇晃着猫尾，绕开芙兰的时候，端着饮料的手突然僵硬起来。
她终于注意到一直被芙兰挡住的伊丝。
「啊……」
就像生锈的机械般，真红微微张嘴，呆愣在原地。
接着脸迅速变红，不顾饮料会泼洒的，慌忙将杯子放到桌上，接着急忙脱下女仆装，但因为异世界的女仆装用料偏实用，加上动作慌乱，真红没能脱下来。
红色眼睛已经变成蚊香一样的圈圈状。
「对、对不起，伊丝小姐，让您看到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这都要怪芙兰，是她说要穿成这样……」
对一本正经且有大人范的真红而言，刚才哼着歌，摇晃尾巴，简直像在取悦别人的模样相当丢脸。
不过这对伊丝来说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尽管真红穿的是长裙而非短裙，头上也没有女仆一样的黑白发饰，但抖动猫耳的模样相当可爱，覆盖着红色绒毛的猫耳让人想上去摸一摸。
芙兰也太懂行了。
「真红很可爱啊，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怎怎怎怎么会！」
「看吧？我说很可爱。」
一边说着，芙兰一边微微蹲下身，趁真红不注意，当着伊丝的面亲在真红脸颊上。
真红的尾巴顿时炸毛。
「伊丝小姐就在面前，你在做什——！」
结果芙兰直接用嘴堵住了真红。
喂喂……就算是情侣，也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啊。
现在的年轻人太疯狂了。
无奈之下，伊丝挥了挥手，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她们比较好。
今晚就抱着玛丽睡觉吧。
悄无声息的，伊丝离开玛格丽特。
（20/30）

第三十三章 对教会的计划

回到位于米特斯拜亚的旅馆后，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
空气依旧很冷，惨白的太阳被薄云遮住，阴沉沉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是伊丝宅在家中时最讨厌的天气——出门例外，泥泞或者毒辣阳光会有想咒骂上帝的欲望。
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灌下，伊丝轻吁了口气。
「呼，还以为会花很长时间，结果才两点吗。」
异世界里正常的晚餐时间是五点到六点，剩下的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属于做什么事都很尴尬的时长。
「先睡一觉吧，尤利乌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服软，计划要慢慢实施。」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仰面倒在床上，良好的弹性让伊丝整个人在空中荡了片刻，她抓过床边不知道是被卡米拉还是玛丽叠好的被子，十分敷衍的盖在身上，呆呆仰视着布满木纹的天花板。
「让尤利乌斯服软吗……」
自己现在的目的两个，第一，为伊芙琳做些什么，作为拿走项链的补偿，第二则是让尤利乌斯改变主意，保证教会用魔法药治好堕魔者以后，不让那些被治好的堕魔者成为战争工具。
「前者还好说，第二个困难重重啊。」
让尤利乌斯改主意，恐怕比见神一面还困难，伊丝之前想过一种方案，巨大的结构体往往从内部开始崩坏，自己只需把尤利乌斯赶下台，让可以同意自己想法的人上台即可，虽然教皇无法改变人类至上的根本教条，但对到底让不让堕魔者上战场，却有绝对话语权，只不过这里面存在许多问题，一是如何保证新上台的教皇不会成为第二个尤利乌斯，二则是怎么才能把尤利乌斯赶下台。
一把火烧了尤利乌斯当然简单，可这不符合自己的原则，如果杀过人的话，就再也没办法回头，而且尤利乌斯死了以后，合理的继承者一定是伊芙琳，而从伊芙琳话里时不时透露出的信息可以看出来，伊芙琳的地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甚至还比不上站在尤利乌斯一边的红衣主教，比起领袖，更像稳定人心的吉祥物，这样的人很难顺利接过权力，即便接过去，能否服众也是问题。
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伊丝蠕动着翻了个身，眼前的天花板顿时变成空荡荡的门前，受到恐怖片影响，伊丝不太喜欢在躺下的时候看着门，她总觉得门前会突然浮现鬼魂一类的东西，只是现在在想事情，伊丝没能注意到这点。
「要增强伊芙琳在教会里的影响力，让她发动政变，成为新的教皇么……还必须得在短期内完成，如果在这里浪费太长时间，会让青春白白溜走啊。」
润物细无声的政变固然稳妥，但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和兴趣和尤利乌斯玩游戏。堕魔者的地位必须改变，不仅是为了堕魔者，更是为了芙兰、真红与玛丽她们，教会并不是唯一选择，如果计划失败，自己去把魔法药交给帝国与王国也同样能达成目的，他们很乐意看到教会在信徒中动摇的景象。
不过到那时，意图发动政变，抢走尤利乌斯地位的伊芙琳就将成为众矢之的吧。
伊丝摇了摇头。
「不对，伊芙琳会不会同意与我合作都是问题。」
思考陷入僵局，伊丝不禁生出退缩念头——或许直接向伊芙琳摊牌，说自己就是那个抢走项链，并且可以提供给她魔法药的人才是最佳方案，虽然伊芙琳可能会以损失了项链为由，大大敲诈自己一笔魔法药，但过程里省了很多麻烦，伊芙琳继续当她看不见未来的下任教皇，而自己则可以和伙伴们重新启程，中途没有任何冒险。
除了不甘。
就像游戏打到最后一关时逃避了boss挑战，承认自己失败了一样，哪怕这只是伊丝内心的假想敌，她也很难轻巧的吹着口哨说「没什么」。
「而且还有『那个』。」
全知地图已经告诉自己很多东西，教会正在做什么，他们又打算做什么，站在『人』的角度上，伊丝无法认同教会的做法。
到底是参与赌局还是装作没看见，胸口仿佛被一团浓云遮盖，压抑与沉闷的感觉令伊丝感到呼吸困难，像是要把肺部充满般，伊丝深吸了口气，重新看向天花板。
「……先睡一觉吧。」
闭上了双眼。
◇
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太阳即将沉下山头，夕阳在墙上拉出长长影子，窗外的喧嚣声反而加强了房间里的冷清氛围。
睁开双眼，伊丝坐起身，从仓库里拿出水壶打湿双手，拍了拍脸，精神顿时清醒许多，接着瞥了一眼全知地图。
「只睡了不到两小时么。」
居然还剩下一个多小时才吃饭，时间变得更加难熬起来。
这世界没有网络实在太不方便了。
「嘛，要是继续睡下去，难熬的就是晚上了。」
自己可不想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注意到全知地图上有让人熟悉的光点——伊芙琳就在附近，原本无聊中的伊丝突然来了兴趣，当然，让伊丝感兴趣的不是伊芙琳本人，而是她正在做的事情，全知地图上，夏露·尤弥尔正被六个光点围在中间，乍一看仿佛伊芙琳又遭遇了堕魔者埋伏，但围着伊芙琳的人等级统统不超过五级，只是一般喽喽的程度。
「去看看热闹打发时间吧。」
理了理乱掉的蓝色魔法袍与银色双马尾，伊丝露出仿佛发现了猎物的笑容，双手撑在窗框上，翻出旅馆，很快来到伊芙琳所在的小巷。
六名体型各异的大汉全部脱光衣服，大冬天里只剩下一条内裤，仿佛不知道疼痛为何物般，趴在地上，头咚咚的与地面接触，手持两柄神杖的伊芙琳则站在他们面前，狭长的绿色双眼里只有满意神色，从高处俯视跪地求饶的男人们。
看来自己来晚了一步，好戏已经收场，伊芙琳把找她麻烦的人收拾掉了。
虽然这些地痞流氓也有错，但自己没有伊芙琳那样观赏男人痛哭流涕的兴趣，伊丝装作路过的走出拐角，向伊芙琳招了招手。
「呦，伊芙琳，你怎么在这里？」
伊丝的出现显然破坏了伊芙琳的兴致，后者撇了撇嘴，以使唤奴隶的语气让男人们快滚后，缓步来到伊丝面前，将一柄上方有着小熊雕塑的神杖递给伊丝。
由于伊芙琳已经站在成年女性的门槛上，比伊丝高出半个头，伊丝要稍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伊芙琳的脸。
「喏，我来把东西还给伊丝，昨天多亏了你，不然我要么成为那群堕魔者用来威胁教会的筹码，要么横死在大街上，」像是十分不甘般，伊芙琳把脸瞥向一边，「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第三十四章 天罚之杖

伊丝接过小熊神杖，无奈的耸耸肩。
「我还以为伊芙琳是为了刚才的恶作剧，才刻意钻到小巷里。」
毕竟伊芙琳有喜欢先示敌以弱，然后再突然展现自己身份的恶劣性格。
「啧，我不否认有这种考虑啦，但我确实是为了感谢伊丝才来这附近，刻意从小巷走，只是为了找点事情助兴。」
「意外的可以理解。」自己刚才也无聊了好一段时间，伊丝对伊芙琳比出一个往前走的动作，「话说回来，怎么又只有伊芙琳一个人出来？换做其他人，在被堕魔者伏击以后，说什么也会在身边带一群护卫吧，即便伊芙琳不愿意，教会也该给伊芙琳派一些随行护卫。」
跟随伊丝脚步，伊芙琳也开始顺着小巷往前走去，光从背影看，一样拥有银色双马尾的伊芙琳如同伊丝的姐姐，值得一提的是，伊丝的双马尾比伊芙琳更长，伊芙琳只到腋下部分，而伊丝则继承了依蒂丝的长发，发梢一直垂到臀部。
「这两天尤利乌斯不见踪影，没了束缚我的人，加上我出来的时候带上了这个，那些红衣老不死只能闭嘴，我不喜欢有人监视我。」
「这个？」
目光落在伊芙琳手中的金色神杖上，有着合拢翅膀装饰的一人高神杖充满神圣感，里面蕴藏的魔力即便伊丝也感到惊讶，以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现有工艺，绝对造不出这样的武器，品级虽然不能和卡米拉的永冻之黄昏相比，但却是自己在异世界见过的最好的魔法武器。
已经远超绯金级，到达神器级甚至超神器级了吧。
伊丝的惊讶表情让伊芙琳浮现得意笑容，相当骄傲的挥了挥金色神杖。
「这是我上次提到的教会圣物，天罚之杖，据说是女神大人按照自己武器复制出来的存在，怎么样？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其中魔力，这柄神杖具有不少绝无仅有的特殊魔法。」
「比如隐藏自己的信息，不让别人探查到？」
现在伊芙琳的名字又变成了夏露。
伊芙琳脑袋上多了一个愤怒标记。
「能不能别总提这件事，好像我除了捉弄别人以外，不会第二件事了。」
难道不是吗？
心里想着这样的回答，伊丝抱歉似的苦笑。
「是是，之后我不说了。天罚之杖明明是女神大人留下来的武器，伊芙琳却能随便把它拿出神殿吗？一般这种圣物都会被当做至宝，供奉在最安全的地方吧？」
「当然，如果尤利乌斯在，不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把它带出来，但现在可以，别看我没什么实权，天罚之杖却是为数不多的，我能调用的东西。」
「可以让我看看吗？马上就还给你。」
「如果你拿到就跑的话，我绝对会喊卫兵。」
「怎么会跑啦。」
附和着伊芙琳的玩笑，伊丝轻掂了掂接过手的天罚之杖，虽然皮肤上传来的是金属质感，但意外的没什么重量，包裹着法杖的神圣气息仿佛要凝固成肉眼可见的气流，无孔不入的钻进皮肤。
——品质相当好的武器，如果使用神圣系或者光魔法的话，效果至少可以提升50%，要知道，绯金级武器顶多只能增幅不到三成，这绝对可以被划入超神器领域。
伊丝试探性问道。
「我可以试试用它施放魔法吗？」
「无妨，前提是如果伊丝能用的话。在教会千年的历史里，只有我可以驱动天罚之杖，他们都说这是因为我身为神之子。」
「唔姆……『治愈术』。」
一层淡淡光雾从神杖顶端浮现，缓慢缓慢下移，笼罩在伊丝空着的左手上。
魔法发动成功了。
伊芙琳夸张的瞪大眼，控制不住的轻咦。
「诶？为什么伊丝能用天罚之杖？难道不是只有被女神大人选中的人才能使用吗？连尤利乌斯都用不了。」
「就算伊芙琳这么说也……这件事情还是不要随便外传吧。」
把天罚之杖还给伊芙琳，伊丝在内心暗自点头，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柄神杖并不是被选中的人才能使用，而是对使用者的等级有要求，驱动前提或许是魔力超过1000点甚至更高，至于伊芙琳为什么可以使用，伊丝只有一个模糊猜想，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如同在看怪物般——褒义上的——伊芙琳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居然说不要随便外传……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兴高采烈地跑到神殿，宣布我是神之子了，那样会带来多大权力，你不知道吗？至少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还没到缺钱的地步啦，而且如果出现第二个神之子，我会站在伊芙琳的对立面吧？」
「如果你能替我引导那群信徒做忏悔的话，我倒挺欢迎你。」
「如果你拜托的是玛丽，说不定就答应了。」
玛丽和安德烈亚一样有着善良的心。
当两人走过一个拐角后，狭窄小巷变的宽敞起来，这种宽敞并不是指即将走到街道上，而是周围环境变成了类似贫民窟的地方，到处是低矮的破旧建筑与废墟，空气里弥漫着怪味，如同腐烂老鼠般的臭气令人连连皱眉，不时还能感受到附近建筑里投来的窥伺目光，那是如同饿狼般的危险视线。
「路边多了很多乞丐，这里不是去旅店的路啊。」
看着或坐或躺在路边的人，伊丝忍不住投去同情，这些人全都骨瘦如柴，现在明明是冬天，却连一件棉衣都没有，只能裹着单薄的布片与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动物皮防寒，趴在街边靠睡觉抵御饥饿。废墟深处还能看见冻到坏疽的脚，那些人已经在前几天的大雪中死去，现在成为病菌的温床。
「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被主人丢弃的奴隶，里面还混有一些堕魔者和其他种族的人。我可没让伊丝你跟着我，是你自己要来的。」
自己只是无处可去，打发时间而已。
看到伊丝没有说话，伊芙琳表情柔和下来，低垂下视线，神情中多了些同情。
「米特斯拜亚城不容许他们出现在干净宽敞的街道上，所以他们只能在这些废墟里生存，每天和饥饿与疾病打交道，前一天还能和朋友笑着打招呼，第二天可能就卧病不起，最后因为没有力气找食物，在病痛中受尽折磨死去。」
伊芙琳的声音中少了平时的轻松，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缓缓停下脚步，在一处废墟前驻足，目光哀伤的盯视面前曾经是建筑的东西。
「想起不好的回忆了吗？」
「没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伊芙琳杵着天罚之杖，继续往废墟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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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被神抛弃之人

「大姐姐……给我一点吃的吧……」
当伊丝准备上前一步，跟上伊芙琳时，面前突然窜出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男孩，男孩并不是站着或者跪在伊丝面前，而是直接侧躺在地上，如果不是伊丝反应及时，肯定会直接踩在男孩身上。
与伊丝见到的所有流浪者与奴隶们一样，男孩面色发黄，眼睛深凹，只有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食不果腹的人才会这样，身上邋遢的衣服与乱糟糟的头发更是说明了他的糟糕境况，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男孩的左手没有手指，如同被什么东西剃光了那样，仅只有圆圆的掌心部分。
但男孩并没有为这一点而自卑，相反，像是为了故意展示给伊丝看那样，侧卧在地上的男孩向伊丝缓缓伸出没有指头的手，乍一看宛如恐怖片般惊悚。
「求求你了，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滚开。」
注意到身后动静，伊芙琳以天罚之杖挡在伊丝与男孩之间，冷漠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会将男孩暴打一顿。
「伊芙琳。」
「住嘴，伊丝，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看好了，」伊芙琳用天罚之杖的杖底指了指男孩背部，「把衣服脱了。」
原本有着得意目光的男孩顿时局促起来，像是要保护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般，双手十分熟练的抱在胸前。
「我这有这一身衣服了！」
「我们不会抢走你的衣服，你让伊芙琳看到她想看的，她就会给你吃的了。」
以尽量轻柔的语气，伊丝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俯下身。
伊芙琳大概是想看男孩身上有没有堕魔者印记吧，全知地图显示这附近很多人都是堕魔者，男孩也是其中之一，但男孩是不是堕魔者，和自己给不给他吃的是两码事。
只不过，就在伊丝俯下身的时候，男孩突然露出奸计得逞的丑陋笑容，以另一只有指头的手伸向伊丝口袋，在抓到东西后，根本不看手中是什么，如同入水的鱼般，连滚带爬的扭动着溜走。
伊芙琳毫不留情的用神杖砸在男孩腿上。
砰。
伴随钝器与肉体接触的沉闷声响，原本快从地上爬起来的男孩失去平衡，整个人因腿上的剧痛蜷缩在一起，龇牙咧嘴的，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伊芙琳则趁机把天罚之杖抵在男孩脖子上，器质的冰冷触感令男孩不敢动弹，仿佛要把脖子切断的力道已经在发出警告，如果他有异动，会马上变成一具尸体。
深绿色的眼睛里只有嫌恶与冰冷，伊芙琳在天罚之杖上加重力道。
「把东西拿出来。」
「嘁。」
喉咙里挤出不甘声音，男孩恶狠狠的将东西摔在地上——只是一块用来擦嘴的手帕，伊丝很少把金币这种会发出叮叮响声的东西装进口袋，平时只会放些手帕之类的小物件，所以即使伊丝反应过来男孩可能会把手伸进口袋，也没阻止，她想看看男孩到底要做什么，又有什么反应，此外，虽然动机不纯，但伊丝潜意识觉得，这是接近伊芙琳的好机会，由自己阻止男孩，可能会把故事引向另一种结局。
没有弯腰，而是用天罚之杖挑起落在地上的手帕，伊芙琳不耐的催促。
「快滚，不然我就叫圣骑士了。」
「该死的。」
摔下咒骂，男孩一瘸一拐的跳走，迅速消失。
伊芙琳用两只手指拈起脏兮兮的手帕，由于男孩长期没有洗澡，即便他只是握到手中一会儿，白绢质手帕也变的如同抹布，隐约散发出混合了汗酸味与食物腐败后的怪味。
「虽然想还给伊丝，但我想伊丝应该不会再用了，带伊丝到这种地方来却没有好好说明情况，这是我的责任，回去以后还你一个新的。」
说完，伊芙琳随手把手帕丢在废墟中，手帕白色的部分在周围废墟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目。
「……下手真狠。」
「狠？」
伊芙琳挑起眉，神色间多了一丝愠怒，伊丝能看出来，这份愠怒不是在针对自己。
伊芙琳用另一条手帕擦了擦手。
「这只是最轻程度，没有把他打断腿送到圣骑士那里，就已经是最大宽容。我和堕魔者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这里的人大都像他那样，贪婪、丑陋、自私、擅于利用别人同情的劣等品，不知道有多少个向乞丐伸出援手的人被他们利用、绑架。女人被侵犯以后卖为奴隶，男人抢走钱便直接杀掉，如果刚才我不是用天罚之杖挑起手帕，而是弯腰下去捡的话，我要么会被石片割破喉咙，要么就是被不明正体的魔法攻击，总之不会好过，堕魔者都是这样的渣滓。」
伊芙琳对堕魔者的怨念很深，在这里强调『不是所有堕魔者都心怀不轨』就太不识趣了一些，沉默着继续跟伊芙琳往前走了几步后，伊丝改变话题方向。
「伊芙琳被堕魔者利用过吗？」
如果伊芙琳本人有那样的凄惨遭遇，即便刚才杀了那个堕魔者男孩，伊丝也觉得毫不意外，尽管不是所有堕魔者都心怀不轨，但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对一群人的印象都会以偏概全，要求所有人都能理智看待某个人群实在过于严苛，印象在形成以后便很难改变，尤其是被留下了心理阴影的人，例如被狗咬伤过的人，在那以后，即便遇见性格温顺的狗，也会下意识回避，不愿意伸手触碰，认为狗是危险动物。
伊芙琳停下脚步。
「利用？伊丝是说被侵犯么，我乃侍奉神明之身，如果遭遇过那种事情，不可能成为教会的下任教皇，举例子只是为了告诉伊丝，不要随便靠近那些堕魔者。」
「为什么伊芙琳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堕魔者？他脸上没有记号吧？」
「我经常来这里，或者说，我就出生于此，这里到底是怎样肮脏的地方，教会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是不是堕魔者，从他脸上鬼鬼祟祟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教会的蠢驴！」
「再吵就把你舌头割掉！」
争吵般的吵杂声音从身后传来，伊丝与伊芙琳扭头看向后方，在大约十公尺的位置，两名身着铠甲的圣骑士正将刚才抢走了伊丝手帕的男孩按在地上，一人负责将男孩的手背在身后，另一人则粗暴的踩在男孩后背，拿着绳子准备将男孩绑起来，像这样的圣骑士有超过十人。
「那些人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把堕魔者绑起来，送到教会里。」
「……不是跟踪你的人吗？」
「因为昨天出现堕魔者袭击我的事情，所以教会开始在贫民窟搜寻可能和那些堕魔者扯上关系的人。这些圣骑士收了地头蛇不少油水，平时不会来这里，但今天例外。」
「亏你是下任教皇啊。」
「权力不在我手上，我想管也管不了，让尤利乌斯自己头疼去吧。」
像是驱赶苍蝇那样，伊芙琳挥了挥手，重新走向废墟深处。
倒是轻松的想法。
伊丝上前两步追上伊芙琳，走到与其并肩的位置。
「伊芙琳要去哪？再往前就到山脚下了。」
「等去了那里就知道了，比起这个，伊丝看上去对堕魔者很有好感。」
伊芙琳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伊丝，伊丝装作没察觉到的说。
「因为认识一些很好的堕魔者。」
「是么，」目光飘向远处，伊芙琳平淡的叙述，「我并非一出生就是第二十四代教皇，正如伊丝之前听到的，我出生在这里那样，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没有打断伊芙琳，伊丝保持沉默。
「直到我记事起，这片废墟都和米特斯拜亚城里随处可见的街道一样平凡，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这片街道，母亲是教会的虔诚信徒，父亲大人是一名普通工匠，虽然父亲大人喜欢多管闲事，总是和母亲大人起争执，但也还算幸福，而那时候的我因为年幼，能力十分微弱，一般人根本感觉不出来，所以也没有特别的地方，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我五岁那年。」
「那时候米特斯拜亚里出现了一批堕魔者。在教会驱逐下，堕魔者形成了他们的组织，那批堕魔者就是组织中的一员，他们想暗杀尤利乌斯，但尤利乌斯的实力超出他们预计，几乎八成的人都被歼灭，剩下的两成，也因为教会封城，没办法逃出去。」
说到这里，伊芙琳的声音低沉起来。
「不久后的夜晚，听见阁楼有声音的父亲大人上去查看，结果发现是三个奄奄一息，快要饿死的男人，喜欢管闲事的父亲大人没有和母亲商量就收留了他们，那三个男人也隐瞒了他们是堕魔者的事实，欺骗父亲大人说他们是外面逃难的人。
在父亲大人为他们准备食物的时候，他们发现摆在阁楼里的教会信物，冲进客厅，质问我们是不是教会的人，母亲大人不容许来历不明的男人住在家里，于是爆发争执，三个男人虽然因为饥饿没有力气，但还是用堕魔者的魔法杀死抵抗的父亲大人，后来为了发泄他们一直被教会驱逐的怨气，他们用女性最难以接受的方式，奸^杀了身为教徒的母亲大人。躲在柜子里的我只能听着母亲大人的悲鸣逐渐变小，最后再也发不出声音。」
「最终，堕魔者也因为过度使用能力付出代价，他们纹路遍布全身陷入暴走，与赶来的圣骑士发生战斗，引发的大火把半个街区烧成灰烬，变成现在的样子，伊丝刚刚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在一处废墟前驻足，那里就是我曾经的家。」
这样么……
如果这是事实，伊芙琳仇视堕魔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如说不仇视才奇怪，在如此的情况下长大，伊芙琳没有变成专门猎杀堕魔者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在那之后呢？伊芙琳被教会收养了吗？」
「失去家园之后的我在贫民区里求生了半年时间，最后因为女神大人赐予我的力量越来越强，最终被地头蛇当做赚钱工具，吸引那些付不起银币去中央神殿的信徒——只要交出食物或者铁币，那些信徒就可以得到被我触碰的资格，接受女神大人的净化。
或许那些地头蛇真的相信我是被女神大人派来的人，不仅没有把我当成发泄**的工具，甚至让我有了和他们一样好吃好穿的待遇，直到我的名字越来越为人所知，最终被教会的一名神官发现，我才被教会收养，而那时，我已经在贫民窟生活了近一年时间。
听起来很短暂，但在被地头蛇发现之前，每天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我憎恨让我沦落至此的堕魔者，也憎恨那些趁我睡觉时，偷走我从其他人手中乞讨到的食物的人。我从没有见过能在贫民窟里活上超过一年的同龄人，饥饿、寒冷、疾病还有同类的胁迫，我庆幸自己被女神大人选中，倘若不是那些窃贼在偷走东西时会碰到我，然后消除心中的负面想法，我或许已经身处娼馆，也可能早就横死街头。
伊丝刚才看见的那个男孩，他之所以没有手指，只是因为偷东西被人发现，然后砍断了而已，不过这对他是一种好事，他可以借用残疾，收割其他人的同情。」
像是要调整情绪般，伊芙琳深吸了口气，脸上的仇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故作轻松。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堕魔者和那样对待男孩的原因，同时也是我为什么热衷自己，而不是信仰女神大人，尽管女神大人赐予了我祝福，但如果女神大人真的注视着她的信徒，她就应该在母亲大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比起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相信自己更能让人活下来，那时候的事情教给了我这个道理。」
「这样啊……」
这就是为什么伊芙琳会答应与安德烈亚交换灵魂的根本原因吧，因为不把希望寄托在女神身上，所以觉得没有必要去信奉神明，哪怕她享受着神明的恩惠，但在她眼中，这种恩惠并不会因为她不信神而收回去，女神没有注视着她的信徒，恩惠更像是随手抛洒的东西。
「告诉我这些没问题吗？我不是教会信徒。」
「如果伊丝是信徒，我反而不会说了，」伊芙琳轻巧的笑着，拍了拍伊丝肩膀，「放心，我不会因为告诉了伊丝秘密就以此威胁伊丝，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找个人说说罢了，教会里没人喜欢听故事，他们觉得在女神大人的光辉下，不可能发生这种丑事，我只是在夸大其词。」
「那可真是够憋闷的。」
伊丝的吐槽令伊芙琳愣了一瞬，接着喉咙里发出闷哼，伊丝一开始以为是伊芙琳不舒服，但在歪着头看向伊芙琳的表情后才发现，伊芙琳其实是在捂着肚子憋笑。
伊芙琳再也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噗哈哈哈，没想到除了我以外，居然会有第二个人敢在米特斯拜亚说教会坏话，你这家伙也不怕被女神大人惩罚，太有趣了，」发自内心的大笑令伊芙琳眼角渗出泪花一样的东西，她擦了擦眼眶，「我还以为你会说体谅教会之类的话，竟然说我很憋闷……哈哈哈，如果以后我能成为教皇的话，我肯定给伊丝一个红衣主教职位。」
「我可不会帮教会做事情。」
「没关系，伊丝的任务就是和我说话。」
还真是轻松的职业。
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来，伊丝两人最终停在一处异常破旧，根本不像房屋的门前，这里远离市区，甚至独立在贫民窟之外，加上周围长满的杂草，一般人根本不会看上一眼。
全知地图显示屋子里有十个左右的光点。
「这里是？」
伊芙琳用行动回答伊丝——走上去敲了敲门。
「是我，伊芙琳。」
伴随一阵哒哒的急促脚步声，老旧到仿佛随时会整个掉下来的木门被拉开，而出现在伊丝眼前的，则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他们中没有人是堕魔者，其中几位伊丝还十分眼熟。
「伊芙琳大人！」
「最近没有饿肚子吧？」
「托伊芙琳大人的福，上次您让人送来的粮食现在还剩有一些。」
回答伊芙琳的是一位皮肤粗糙，但却保留着青春活力的年轻女性，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干枯的头发以及略显黑的皮肤表明她经常从事体力活动。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伊芙琳暗中建立的一处收容所，年轻女性是替伊芙琳管束这些孤儿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教会直接接管，但伊芙琳可能也有伊芙琳的难处。
当所有孩子们亲昵的与伊芙琳打完招呼后，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伊丝身上，起初他们十分警惕，直到一名男孩认出伊丝。
「啊！是那天送给我们烤腿的大姐姐！」
「诶？烤腿？就是艾尔之前说的那个吗？」
「而且不止有烤腿，还有其他很多好吃的东西哦，是可以相信的大姐姐！」
在男孩宣传下，伊丝很快便被其他孩子们接受，伊芙琳微微挑起眉。
「原来之前那个好心人是你么，因为一下子给他们吃了太油的东西，害他们拉了一整天肚子。」
「……这不能怪我吧？」
不过，伊丝可以预料到，自己大概不能在晚餐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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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看到一些说章节很贵的吐槽，其实是因为有时候一章有五千字，而正常的一章应该是两千字，拆开成两章的收费和合在一章里的收费是一样的，不会少扣火券，而且章节价格是系统按照字数算，不是我说多少就多少啊......

第三十六章 国王形状的挂坠

当伊丝回到旅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穿过属于酒馆部分的一楼，在食客们指指点点的目光中——主要是讨论伊丝出众的外貌，尽管米特斯拜亚城是人类城市里数一数二的豪华都市，但伊丝，或者说佩佩的外貌即便放眼整个大陆也格外出众，不被瞩目才是怪异情况。
刚到二楼，伊丝便看到穿着围裙的玛丽端着餐盘走向一楼，或许心情很好，玛丽小声哼唱着歌，栗色长发也跟随脚步上下跳动，加上白色荷叶边的围裙，让人想到可爱的精灵女仆——清洗碗碟之类的杂活全部由旅店负责，所以每次吃完饭以后都要把餐具送到楼下。
「啊，是主人大人，」玛丽试图腾出手，向伊丝打招呼，但因为手上没能保持平衡，堆起来的餐盘向一边倾倒，「——诶诶诶！」
然后因为即将闯祸，焦急的尖叫出来。
不可能放任这一幕出现，伊丝前跨一步，扶住碗碟。
「谢、谢谢主人大人。」
「玛丽下次要分清楚场合哦。」
「是……」玛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又很快抬起来，「那个……晚餐的时候发现主人大人不在，所以依蒂丝小姐说我们可以自己吃，如果大人还没有吃过晚餐的话，二楼厨房里还有没动过的晚餐哦，我有好好盖着，应该还没有凉掉——啊，不对，应该是随时都能再给主人大人热一遍！」
「不用啦，没有提前通知玛丽是我的错，我已经吃过了。」
一只手接过餐盘，替玛丽分担一些后，伊丝摸了摸玛丽的头，玛丽像是很高兴的那样，「诶嘿嘿」的把眼睛眯在一起。
自己和伊芙琳在孤儿院里待到晚餐结束才回来，虽然吃的不是很饱——孤儿院的伙食不怎么好——但要是让玛丽替自己热一遍的话，总感觉很不好意思。
「啊，对了，有一个东西忘记交给玛丽。」
伊丝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这是自己前天从教会里拿走的，可以翻译语言的挂坠，由于担心玛丽直接佩戴会被教会发现，所以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加工，把原本国际象棋中，主教形状的挂饰改为不起眼的心形，至于剩下的另一条，伊丝打算交给只会赫尔斯王国语的蒂芙尼，卡米拉、依蒂丝以及蕾菲娜都受过良好教育，语言上没有障碍，只要自己一行人不去精灵与兽人的聚居地，沟通上就不会有问题。
拉开项链，伊丝让其戴在玛丽胸口，但玛丽脖子上已经有一条项链。
自己从来没给玛丽买过项链这种饰品，而且这也肯定不是玛丽原本就有的东西，自己捡到玛丽时，玛丽身上没有任何值钱货，玛丽也不像会拿零花钱购买饰品的性格。
伊丝好奇的歪头。
「玛丽买了一条项链吗？虽然怎么用零花钱是玛丽的自由，但项链什么的，对玛丽还太早了哦。」
身为玛丽和蒂芙尼的监护人，伊丝每个月月初都会给玛丽与蒂芙尼一枚金币，虽然卡米拉觉得玛丽与蒂芙尼一直在身边，即便给零花钱也派不上用场，但伊丝觉得用不用是一回事，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经历过孩童时代后就会觉得，除了温饱以外，零花钱也十分重要，可以买很多想要的东西的同时，还能培养存钱的习惯。
尽管大多数时候是透支这个月偿还上个月。
玛丽连忙摇头。
「不、不是我买的呦！这是女神大人送给我的！主人大人给我的零花钱，我全部让蒂芙尼帮忙存起来了！」
总觉得其实已经被蒂芙尼悄悄花掉了，伊丝微微摇头，还是不要恶意揣测吧。
「女神大人送给玛丽的？」
知道这个说法很离谱，玛丽难为情的低下头。
「嗯……我想应该是这样，原本我没有那么大力气打倒想伤害伊芙琳小姐的人，但那时候胸口突然变得很热，总感觉一下子变得可以打败那些人，然后胸口发出金色的光……那天晚上和蒂芙尼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多了一条项链，原、原本打算今天就告诉主人大人，但主人大人一直不在房间里，所以……」
「原来如此。」
难怪玛丽一下子撞飞那么多堕魔者，自己当时还奇怪玛丽怎么变得这么强，原来是这条莫名其妙的挂坠的缘故。
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还不足以让伊丝相信，玛丽又连忙把挂坠从衣服里拉出，展示到伊丝面前，而伊丝在看到挂坠的形状后，整个人愣了一瞬。
国王形状的挂坠。
样式和之前自己手中的主教挂坠一模一样，只不过玛丽身上的是国王。联想到那群路人愿意跟着玛丽突围的景象，伊丝脑海里浮现一个猜想。
「以防万一测试一下，玛丽现在可以听懂我说的话吗？」
「诶？主人大人说了很难听懂的话吗？」
「这样么。」
自己刚才用的是血族海鲁恩特语，并非玛丽会的『赫尔斯王国语』，也就是说，玛丽身上的挂坠不仅可以强化玛丽的力量，还有拥有翻译语言的能力，相当于自己手中这条项链的上位版本。
剩下问题就是这条项链的由来，以及会不会给玛丽带来麻烦。
尽管没有证据，但伊丝推测，国王项链应该在玛丽向女神祈祷时出现。
可能真的有神明眷顾玛丽吧。
伊丝不太想深入思考，不论如何，只要隐藏的好，这条项链对玛丽就只有好处，出于担心被教会发现的考虑，伊丝拿起玛丽脖子上的挂坠观察了一会。
「玛丽可以把这条项链暂时交给我一个晚上吗？它的外形可能会带来麻烦，我想先把它改成别的形状，然后再交给玛丽。」
「没问题哦，我的东西就是主人大人的东西，主人大人想怎么处置都没关系。」
「不要再主人主人的叫啦，如果玛丽想，我随时都可以让玛丽恢复自由。」
如果不是玛丽一直抗拒，自己早就让玛丽恢复自由人身份，果然，玛丽用力摇头，嘴巴也闹别扭似的撅起。
「不行！主人大人就是主人大人！」
「是是，不过我从来都没把玛丽当成奴隶看待，玛丽就像我的——」
女儿？虽然内心一直这么看待，但说出口或许会有种冒犯的感觉，而且还有些羞耻，即便算上原本在地球里的年龄，自己也大不了玛丽多少，更不用提玛丽已经成年，在法律上是一个大人。
由于伊丝停在关键地方，玛丽抬起可爱的紫色眼睛，好奇的眨了眨。
「像主人大人的？」
「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卡米拉小姐绝对会没收明天的早餐啊……」
「不会让卡米拉知道啦。」
玛丽苦兮兮的表情令伊丝莞尔，双手握着银链，准备将其摘下，但奇怪的是，就在银链即将没过玛丽嘴唇的时候，项链突然发出金色光芒，变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同时，伊丝感到仿佛有数以十计的山岳压在手上，即便以自己427级的力气，想继续上抬都显得有些吃力。
虽然如果切换到第三形态或者十分用力的向上拉，应该可以逆着拉扯的力量，强行让项链脱离玛丽，但那样做很可能令项链四分五裂，甚至误伤玛丽，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伊丝放弃摘掉项链，像是生怕项链的重量会压垮玛丽一样，十分缓慢的放松力气，等项链完全冷却下来后，才重新让挂坠藏入玛丽衣服里。
因为这是给予玛丽的宝物，所以其他人无法染指吧。
不知道内情的玛丽歪了歪头。
「主人大人，您不拿走项链了吗？」
「不用了，玛丽只要好好把它藏起来，不被教会的人看到就好。」
自己没有在教会仓库看见国王形状的挂饰，但不能因此觉得教会里没有，而且即便教会真的没有，他们也可能在遗迹里见过类似的画像，从而把玛丽当成盗窃遗迹圣物的人。
如果这条项链出现可能会危害玛丽的情况，自己就毫不犹豫的将它扯烂吧，至于项链的其他作用，伊丝打算等有时间以后再用『上帝之眼』扫描一遍，先不说自己和玛丽手里还端着餐盘，首先旅店走道并不是适合讲话的地方。
和玛丽一起把餐具送到楼下，伊丝二人回到最大的房间。
◇
没有声音的夜晚。
这是教会特有的环境。
教会不禁止修女与神官拥有自己的家庭，认为性是未来与生命的象征而非污秽不堪之物，只不过，一旦过了晚上九点，一切活动便应该停止，人们该睡到床上，为第二天积蓄精力，所以到了晚上以后，除了巡逻的圣骑士外，哪怕神殿依旧灯火辉煌，其内却不会有半个人影。
除了伊芙琳。
以白金色为主的奢华神官服被放在一边，有着高远穹顶的大殿内，仅有伊芙琳一人站在浴池中，偌大空间里回荡着水声，墙壁反射回的灯光将伊芙琳的白皙皮肤染成鹅黄色，披散开的银色长发顺着后背曲线倾泻进水池，沾有水滴的完美发育如同上天赠与的瑰宝。
如此充满神圣感的画面只在圣堂中悄然盛放。
当然，这不是什么仪式，只是伊芙琳喜欢净身时的感觉，可以放空一切，让心灵获得片刻休息，进而有充足精力去思考白天遭遇的事情——有没有做错的地方？做错的地方又该怎么挽回？如果无法挽回该怎么办？
必须要说，这不代表伊芙琳随时想着篡位，而是伊芙琳本身性格如此。回味自己的错误，然后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一个人或许会在同一个错误上失败两次，但伊芙琳不行，在贫民窟中，任何一次错误都可能致命，幼年时期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依旧有所保留。
稍微呼了口气，伊芙琳捧起水浇在手臂上，感受水滴划过皮肤的触感，凉意让精神为之一紧。
「呼——有趣。」
有趣当然是指伊丝，伊芙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存在，在伊芙琳眼中，伊丝简直不可思议，甚至像恶魔的蛊惑一样令人着迷。
让血族女王自由于血族和教会里穿梭，在尤利乌斯眼皮底下隐藏半精灵，明明看上去没有多强，但偶尔展现出的力量——不论是击败强盗的手段还是打退堕魔者的实力——都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如果非要伊芙琳找东西比喻，伊丝就像自己，明明有着很高地位，却总是装成弱小的家伙去诱骗其他人上当，只不过自己是依靠地位捉弄上当者，而伊丝即便有实力，也不会玩弄其他人，两者间有恶劣与善良的区别。
「那时候的感触——」抬起手臂，伊芙琳看向自己纤细到仿佛稍微用力便会折断的手指，「应该不是错觉。」
在伊芙琳的能力还没有出现问题时，伊芙琳曾在大殿里悄然碰过伊丝肩膀，她本想借着能力消除伊丝心中的负面情绪，从而让伊丝变的对自己充满好奇，进一步利用伊丝骗到魔法药，但结果不仅没有消除伊丝的负面情绪，反而让自己的大脑出现片刻空白。
就像那些信徒形容的，仿佛内心被光明充满，什么烦恼都消失不见，这也是那时候伊芙琳呆滞片刻的原因，只不过，比起『什么烦恼都消失不见』的形容，伊芙琳的感觉更像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那是一种天生的主从关系，温暖、可靠、并且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当然是自己的错觉，伊芙琳如此告诫自己，但就像尝过冰淇淋的人会永远记得那种味道一样，不论怎样，伊芙琳都无法把这种感觉从潜意识里抹消，起初伊芙琳以为自己中了精神魔法，可天罚之杖没有任何异样，如果自己出了问题，天罚之杖应该会有所反馈。于是，伊芙琳选择借魔法药的借口接近伊丝，试图弄清楚这一切。
可惜才刚刚下定决心，神明给予自己的能力便消失了。
唐突的，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
伊芙琳非常清楚，自己是依靠神之力才得到下任教皇的位置，如果自己失去神给予的力量，结局不言而喻。而身为外人的伊丝都可以从自己当天的异常中发现端倪，周围的那些圣骑士也同样可以，比起被圣骑士告密，自己主动说出来更能减轻后果。
所以事后伊芙琳主动把自己的异常告诉尤利乌斯，结果缩在塔内的尤利乌斯不仅没有追究伊芙琳的过错，反而还像什么都没发生的那样，让伊芙琳回到教会，不要对外声张这件事，伊芙琳简直要怀疑尤利乌斯是不是被恶魔附体，即将消亡。
「也可能是想等修复好尤弥尔之塔再算账，那样的话，就得加速逃亡计划了么。」
自己之所以要魔法药，正是为了这个目的，逃离教会掌控，不再过看不到未来的人生。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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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芙尼的人设图已经在人设卷更新啦~猜猜下一个是伊丝还是安德烈亚吧~

第三十七章 伊芙琳的逃亡计划

想到这里，伊芙琳右手用力握拳，手心残余的水珠立即发出「啪」的轻响。
「是去诺塔帝国？还是赫尔斯王国？虽然被夹在中间的小国更适合我发挥，但他们太弱小，一旦被施压，很可能把我交出去，这样想的话，只剩下血族了么……和安德烈亚一起执政，倒是不错的未来。」
伊芙琳固然想有一片能发挥她才智的场合，但这不代表她不畏惧挑战，相反，她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不会像依蒂丝那样，为了执念而死。该放弃时果断放弃，什么东西都没有活着重要，这也是从平民窟里学到的东西。
而排在生命之后的，则是后来觉醒的自我实现，尤利乌斯已经熬死了三代继任者，或许有人会觉得尤利乌斯过不了几年就会老死，到那时候，伊芙琳可以自然而然的接过教皇之位，可惜的是，前三位继任者就是如此想法，伊芙琳至今还记得前一位继任者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被尤利乌斯送走的景象，那位继任者直到临死的前一天都在还为教会忙碌，结果到死也没能接过教皇的权柄。
也是这一幕，才让伊芙琳无法把希望寄托在尤利乌斯老死上，抱着侥幸心理，迟早会步上一代继任者的后尘，所以在伊芙琳被尤利乌斯任命为下任教皇的时候，伊芙琳仅仅只是表面上庆祝，内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事实也正如伊芙琳想的那样，她手中的权力没有变大多少，肩上的责任却多了一堆。
倘若是富有挑战性的，可以给她带来成就感的东西，诸如推行各项改革措施或者无情的告知部下他将因为懒惰而将被开除，伊芙琳会觉得每天都很有希望，但现在除了祈祷以外就是引导信徒忏悔，生活缺少波澜，对伊芙琳来说，每天都度日如年。
所以伊芙琳才想离开教会。
「怎么去血族，是一个问题……」
她身为教会的下任教皇，不论搬出什么借口，都不可能跑到血族领地，而且即便教会破天荒的许可，一旦她踏入血族境内，身上的神圣气息就会被血族察觉，接着沦为血奴，正如血族会在教会里遭到人类迫害一样，人类到了血族也有很大概率遭遇残忍对待。
当然，在这点上，血族其实比人类好上一些，教会发现血族一定会当场处死，而血族发现人类则不一定会扑上去吸血，某种程度上，血族也算是一个多种族并存的国家，没有很强的排外意识。
伊芙琳摇了摇头。
「不，现在已经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教徒迟早会发现女神的力量已经从我身上消失，如果等那时候再逃跑就晚了，孤儿院的孩子已经到了学徒年龄，不再需要我操心，现在收集到越多增强实力的东西，对未来就越有利，魔法药只是其中之一，最好是再聚集一批伙伴……」
伙伴该去哪里找？
伊芙琳皱起眉，如同字面意思上那样，自己没有朋友。
不是伊芙琳不想有，伊芙琳也曾努力过，有一个可靠的朋友在任何时候都很有用，而凭借自己的智慧，伊芙琳有把握把对方耍的团团转，成为既像朋友又像下属的存在。
可惜下任教皇的身份成了最大隔阂。
人们在主动接触伊芙琳的时候，几乎全部抱着目的而来，比如希望伊芙琳向尤利乌斯说些他的好话，又或者希望伊芙琳能够出去帮人治病，换做伊芙琳去主动接触别人时，对方又会因为地位差距，自然而然的疏远伊芙琳，不和伊芙琳过于亲近。
所以直到现在，除了经常随行身边的那四名圣骑士以外，伊芙琳也没有固定的可以说话的人，而倘若对着那四名圣骑士说「我们一起逃走吧」这样的话，如果他们不把伊芙琳的话当成捉弄他们的玩笑，结果就只会是把伊芙琳绑到尤利乌斯面前问罪，那四名圣骑士无一不是教会的虔诚信徒，经过长期相处后，伊芙琳可以肯定，即便是他们的妻子或者双亲说教会的不是，他们也会站在教会一边，斥责对方。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实力不足，如果有来去自如的能力——等等。」
仿佛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突然闪过惊雷，伊芙琳有种灵光乍现的感觉，她甚至因为激动，猛地直立起上身，以至于整个大殿内都回荡着激烈水声。
「啪」的一声，伊芙琳双手拍在一起，深绿的眼睛里充满希望。
「既然伊丝可以把安德烈亚带到教会，就说明她有把安德烈亚带回去血族的把握，从时间上推算，安德烈亚应该还没有离开米特斯拜亚城，现在跟着伊丝，让她把我和安德烈亚一起回血族，或许还来得及。」
在伊芙琳的认知中，安德烈亚现在还和伊丝一起住在旅店里。传送魔法本就稀少，除开珊多拉这个例外，传送魔法最多只能将人传送出不到一百公尺的距离，想依靠传送魔法在两片领地间穿梭，稍微懂一点魔法的人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思考。
「现在就去找她。」
站起身，赤^裸着的伊芙琳一步步走出水池，但才刚擦干身上的水珠，伊芙琳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现在去找伊丝真的没问题吗？按照正常作息，伊丝应该已经睡着了才对，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深夜打扰对方，除了让对方不快以外没有别的作用，万一伊丝因此拒绝自己就糟糕了，伊芙琳不认为她能用安德烈亚还待在米特斯拜亚城里做人质，威胁伊丝带她离开，况且安德烈亚是她为数不多的交心者，损失了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哪怕自己很着急，为了事情能顺利发展，也应该等到第二天白天再去。
「啧，没想到会狼狈到如此境地，如果女神大人给予的力量没有消失，时间上至少会宽裕一些。」
但话说回来，自己的神之力为什么会消失？
伊芙琳之前一直没时间思考，现在有时间以后，却又不知从哪里入手。
不爽的撇了撇嘴。
「说不定是女神大人觉得我对她不够心怀敬意，所以把神力收回去了，哼，我也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只不过，伊芙琳内心还有另一个疑问，既然女神收回自己身上的神力是因为自己信仰心不足，那为什么又要把教会圣物的力量也收回？对那些普通信徒而言，手握教会信物，对女神献上祈祷，女神就会净化他们心中的黑暗念头，这是最能体现女神力量的方式，即便女神看不惯自己，也不应该波及所有人。
或许这就是神的任性吧。
就像自己喜欢捉弄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一样。
伊芙琳没有多想，穿好衣服，光着脚一步步走向教会地下的休息区。

第三十八章 吵闹的清晨

在太阳才刚刚出现在上午七点的位置时，一夜未眠，辗转反侧的伊芙琳便匆忙离开中央神殿，径直来到伊丝租住的旅店，拜尤利乌斯缩在尤弥尔之塔闭门不出所赐，伊芙琳最近获得了极大的自由，连平时喜欢说三道四的红衣主教，都像暗中达成一致般，不再束缚伊芙琳。
伊芙琳自然也乐意如此。
砰、砰、砰。
用教皇身份胁迫旅店老板说出伊丝住址后，伊芙琳便毫不客气的嘭嘭敲着木门。
啪嗒。
门被打开的声音。
只不过打开的并不是伊芙琳敲的门，而是旁边属于卡米拉的房间。
穿着睡衣，金发乱糟糟的卡米拉满脸狐疑，当她看见正在敲伊丝房间门的伊芙琳后，惺忪眼睛逐渐恢复神采，像是发现了奇怪猎物的小猫般，红宝石的眼眸里充满警觉。
「你是？」
「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教会的下任教皇，你又是？」
听见下任教皇的名字，卡米拉眼中的警觉稍微减轻了一些，尽管还是一副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打扮的姿态，却依旧向伊芙琳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
「卡米拉·雅恩。」
「雅恩……伊丝的妹妹？」
「是的。」
「原来如此。」
说完以后，伊芙琳继续砰砰敲门，卡米拉自然不会让伊芙琳打扰伊丝睡觉，站在伊芙琳与木门间。
「现在是姐姐大人睡觉的时间，如果有事情，等姐姐大人醒来了再说。」
「我的事情非同一般。」
「那也不能吵醒姐姐大人。」
不管不顾的，伊芙琳准备继续敲门，然后。
「啧。」
用力咂舌，伊芙琳险险避开一枚拇指大小的冰球，如果刚才继续敲门的话，冰球肯定会砸在自己鼻子上。
使用魔法的人自然是卡米拉。
「不管你是谁，刚才的是警告。」
伊芙琳不怒反笑，后退一步，声音里充满敌意，打从她成为教会下任教皇以来，就没有遇见过敢在米特斯拜亚城里威胁她的人。
「呵呵呵……敢在教会的领地对我动手，你们姐妹间的情谊还真是深呐。」
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举起天罚之杖，察觉到对方不是一般的敌人——尤其是天罚之杖上的澎湃魔力——卡米拉也直接把永冻之黄昏拿出来，脸上扬起不服输的笑容。
「多谢夸奖。」
神杖与法杖上各自凝聚起魔力。
紧接着。
砰。
神杖与法杖猛的撞在一起，就像字面上那样，两人把咏唱魔法的东西当做近战武器使用。
必须要咏唱咒文的魔法咏唱者在任何时候都不适合近战，所以在距离极近的情况下，直接以法杖攻击对方显然更行之有效，但两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出现现在的一幕。
法杖与神杖上凝聚的魔力随着本体撞在一起而炸裂，如同轮胎爆炸的巨响瞬间响彻旅店。
嘭！
烟尘与木屑伴随冲击波一起四散纷飞，以两人的交战区域为中心，地板与墙壁被炸出半公尺大洞，而这还是两人及时收回魔力的成果。
「咿呀！」
「发生了什么！？」
「袭、袭击？」
楼下食客们传来的尖叫让伊芙琳与卡米拉各自皱起眉。
事到如今，即便睡得再死的人，也一定发现旅店的异样，醒过来的伊丝匆忙打开只剩下上半边的门，当看到对峙中的卡米拉与伊芙琳后，下意识歪起头。
「卡米拉？伊芙琳？你们在做什么？」
「这个女人打算谋杀姐姐大人。」
明明自己才是被攻击的一方，伊芙琳眉毛一下子竖起。
「谋杀？是你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攻击我吧？」
「已经警告过，如果再打扰姐姐大人睡觉，后果自负。」
「还想打架么。」
伊芙琳举起天罚之杖，卡米拉也毫不畏惧的向永冻之黄昏输出魔力。
「啊啊……」
伊丝大概能猜到事情经过是什么样子——伊芙琳很不客气的敲门，然后被发现的卡米拉阻止，而因为卡米拉在当事人是自己时会变得寸步不让，所以引发了刚才的爆炸。
头大了一圈。
原来刚才梦见的啄木鸟是伊芙琳。
长长的叹了口气，完全清醒过来的伊丝站在两人之间。
「好啦好啦，只是一场误会，伊芙琳来找我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卡米拉阻拦伊芙琳，也是因为卡米拉知道我有睡懒觉的习惯，两个人都没有错啦。」
「看在伊丝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刚才的事情。」
「记得把修补旅店的钱付上。」
仿佛随时都会再次爆发一样，伊芙琳眉毛不可遏制的抽了抽，伊丝赶紧拍手，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要是再把佩佩也吸引过来就真的捋不清了，那家伙有起床气。
「伊芙琳可以先去房间里等我和卡米拉一会儿吗？虽然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我和卡米拉要先整理好仪容。」
毕竟是有求于人的一方，伊芙琳也不好再追究，稍显不满的抿着嘴。
「唔……尽量快一些。」
……
「几位大人们已经解决完事情了吗？如果还没有解决的话，现在解决也没问题！这里随时都欢迎几位大人们！」
在给了旅店老板十枚金币的修补费用后，原本满脸苦色的秃头老板相当热切的搓了搓手。
强忍着吐槽欲望，已经转移到大房间里的伊丝挥了挥手。
「不必了，这只是个意外。」
「是吗……」秃头老板面露遗憾，「那还真是可惜……哦不，我的意思是几位大人能和解真是太好了，今天的事情我保证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伊芙琳催促似的摆手。
「知道就好，下去吧，这里没你事情了。」
「好的，伊芙琳大人，下次吵架还请继续——我是说希望您能多光顾我们小店，我们一定给您提供最好的房间。」
然后把它炸掉，多拿一些补偿对吧？
当然，伊丝没有把内心的话说出口，只是目送着旅店老板下去。
由于要谈事情，房间里只有伊丝、伊芙琳以及负责监督伊芙琳的卡米拉三人，玛丽虽然一开始也在房间里，但察觉到氛围不对后，十分懂事的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伊丝与伊芙琳面对面坐着，卡米拉则站在伊丝身后，清晨的房间里异常安静，只剩下卡米拉沏茶的水声。
拿起卡米拉沏好的热茶——值得一提的是，卡米拉故意没有给伊芙琳准备——伊丝率先开口。
「这么早找我，伊芙琳有什么急事吗？魔法药的事情我已经帮你问好，她愿意在下午见你。」
卡米拉不礼貌的举动令伊芙琳皱了皱眉，不过后者并没有刻意提出来。
「是么，多谢了，但我找你不是为了魔法药，而是想问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说到这里，伊芙琳神秘兮兮的将上半身向前探了探，手遮着嘴，先是看了看房门有没有被好好关上，接着以一种仿佛害怕被人听见的动作小声说，「安德烈亚被你藏在哪里了？」
「哈？」
（24/30）

第三十九章 中场

「哈啊？」伊芙琳的问题让伊丝摸不着头脑，「安德烈亚？在哪？」
伊芙琳不禁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伊丝。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难道连伊丝自己都不知道？」
「等等……」
必须要捋一下伊芙琳为什么会这么问，伊丝将手心对着伊芙琳，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得出结论。
由于经常使用，自己已经把传送魔法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对伊芙琳这样不知情的人而言，超远距的传送魔法只在英雄史诗中出现过，所以在伊芙琳眼里，自己应该还没把安德烈亚带离米特斯拜亚。
嗯……
现在还是先思考怎么圆谎比较好，借着去把安德烈亚带过来的幌子，连忙赶往血族还来得及，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安德烈亚身为血族女王，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空，按照时间推算，安德烈亚现在应该在享用晚餐，或者听下属做的每日汇报。
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伊丝尴尬的咳嗽两声后，选择既不会暴露自身，又合情合理的说法。
「安德烈亚已经不在米特斯拜亚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伊芙琳微微皱眉。
「那她在哪？」
「我用不能告人的方法，悄悄把安德烈亚送走了。」
「这里的送走，是指离开尤弥尔领，还是单单离开米特斯拜亚？」
伊丝故弄玄虚的将食指放在嘴前，比出噤声手势。
「秘密。」
「你这家伙……」
「就算伊芙琳和安德烈亚的关系很好，站在我的立场上，也不可能让伊芙琳和安德烈亚单独待在一起啊，一个是教会的下任教皇，另一个是血族女王，安德烈亚又容易相信别人，换做伊芙琳是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吧？」
伊芙琳收回探出的前身，像是放下了肩上的全部担子般，一下子靠到木椅靠背上。
「我不是要和安德烈亚面对面，嘛，安德烈亚在不在这里也没太大关系，既然你能带走一次安德烈亚，就肯定能用同样的方法带走第二次。」
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把提前准备好的信函丢到伊丝面前，这是伊芙琳一大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里面写有伊芙琳的个人财产以及它们的存放地点，除此之外，上面还写有伊芙琳的需求——只有把伊芙琳带离教会，进入血族王都后，伊芙琳才会告诉伊丝，该如何拿取自己的个人财产。积攒五年的积蓄被伊芙琳藏在一个设有许多陷阱的地方，普通人进入后会被魔法阵带偏路线，强闯者则有极大概率殒命，所以不担心被人偷走。
伊丝看完后，故意装作咏唱魔法的样子，在指尖召唤火焰，烧掉信函，这是伊芙琳在信上交代的事宜。
伊芙琳挑起眉，深绿的眼眸中隐藏有期待之色。
「怎么样？」
「下任教皇积攒了五年的积蓄，说实话，我很期待。」
伊丝确实很期待，当然，既不是想要金币，也不是为了艺术品，而是其中可能含有的遗迹物品，目前已知遗迹里的各种物品都无法复制，不论是傀儡石像的制造技术，还是翻译语言的挂坠，亦或者是那把足以跻身魔导武器行列的火枪，全部为阿莱克西亚大陆没有的东西，倘若说不好奇，那一定是在撒谎。
遗迹里会不会有能威胁自己的道具？它们从何而来？制造它们的人又是谁？现在去了哪里？
这些都是困扰伊丝的问题，尽管伊丝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论它们曾经多强，现在都全部被掩埋在时间的长河中，不过担心是一回事，感兴趣就又是另一回事，从蒂芙尼的存在就能知道，自己的穿越不是独一无二，那么会不会有第三位穿越者？或者说，自己才是那个第三位穿越者？在自己之前，已经有其他人出现，并且还曾经是历史上的伟人？
倘若能找到蛛丝马迹，伊丝肯定会惊喜到不能自已，在异世界飘荡时找到一个有着共同遭遇的人，如果对放还或者，不论对方是男是女，伊丝都有种想和对方坐在屋顶上借酒叙旧的念头——虽然她现在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如果能得到伊芙琳多年攒积的积蓄，自己或许就能从中找到些什么。
问题是，帮助伊芙琳逃亡的话，自己会失去什么？
把伊芙琳从教会带到血族，对自己只是几次眨眼的功夫，『高阶传送』消耗的魔力也只需几秒便能回复，但堕魔者和玛丽、真红和芙兰她们还需要伊芙琳帮忙，伊芙琳固然对堕魔者怀有怨恨，但伊丝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揭开其中秘密，一旦没有了怨恨，对教会与女神没有多少感激之情的伊芙琳便是教皇的最佳人选，届时，自己可以放心把堕魔者药物交付给伊芙琳，让伊芙琳解放堕魔者的苦难。
比起顽固的尤利乌斯，善于变通的伊芙琳显然有更大可能，至少伊芙琳存在着『害怕』这样一种情绪。
所以伊丝不能答应伊芙琳的请求，可能存在的遗迹物品与玛丽，二者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伊丝摇了摇头，接上刚才的话。
「但是，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为什么？报酬不够？如果是那样，我可以再往上加，反正要离开教会，从里面偷走一两个东西也只是在罪名上多加一笔。」
「不是因为报酬不够，」伊丝无奈的摊手，视线斜着瞥向桌下，「而是我不能带走伊芙琳，同样的方法只能使用一次，而我只有那一次机会。」
「怎么可能？」
伊芙琳低低的质问。
「信不信由你。」伊丝主动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之前埋伏伊芙琳的那些堕魔者抓到了吗？他们为什么要埋伏伊芙琳？」
明知道伊丝在转移话题，伊芙琳却只能吸气调整情绪，虽然在自己看来，伊丝很有可能是不愿意承担后果，但既然她说没办法，那自己也就只能放弃，自己没有可以强迫伊丝的东西，歇斯底里只会让自己难堪。
可恶，如果是男性，至少能用色诱的方式让她办事。
伊芙琳恶狠狠的咬牙，然后手撑着侧脸，兴趣缺缺的说。
「抓到了，他们被在教会最深层的牢房里。」
「埋伏的理由呢？」
「还能有什么理由？无非是我身为教会的下任教皇，所以打算用我做要挟，希望教会能改变态度，但他们太傻了，以尤利乌斯的性格，别说一个我，就算用十个我做要挟，都不会让教会放过堕魔者。以前我也经常遇见堕魔者埋伏，受伤最重的一次是左手差点被砍断，好在用天罚之杖接回来，对于他们的埋伏，我已经习惯了。」
「原来如此。」
嘴上回应着伊芙琳，伊丝内心却沉下去。
伊芙琳，你还没有发现其中的疑点吗？
一直站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朝伊芙琳开口。
「为什么你总是被堕魔者埋伏？米特斯拜亚身为教会圣城，堕魔者没理由总是潜入进来，除非管理城市的人是傻子，会在犯过的错误上一次又一次摔跤。」
仿佛觉得被人说愚蠢，伊芙琳不耐的皱眉，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邦邦」声响。
「我怎么会知道，我没有管理城市的权力，而且那段时间我的精力都放在血族，思考该怎么和那些贵族较量。」
「那也应该对袭击自己的人上心。」
「烦死了，我也有擅长的事情和不擅长的事情。」
也就是说，其实伊芙琳追查过，只是没有结果吗，就像有的人擅长语言学，而有的人擅长使用数字一样，伊芙琳的智慧只展示在政治上，其他地方说不定意外的呆。
「那伊芙琳有问过那些堕魔者，他们是怎么溜进城市，并且组织埋伏的么。」
「没有，每次等我治好伤以后，那群堕魔者就已经被处死了。」
「愚蠢。」
卡米拉无情的说出感想，伊芙琳的眉头则皱的更深了一些。
「你是想说教会和那群堕魔者有勾结？真正愚蠢的人是你，教会有自己的原则，不论如何都不会放堕魔者，前几日堕魔者的游街你们也看到了，那就是堕魔者的下场，退一万步说，即使教会和堕魔者合作，让堕魔者埋伏我，教会又能得到什么？想让我死有很多种方法，不必用这么复杂的方式。」
如果再说下去，伊芙琳肯定会摔手而去吧，她脸上已经有明显的怒意。
「伊芙琳想去血族是为了什么？找一片可以施展自己政治天赋的地方吗？」
停滞了片刻，伊芙琳撇了撇嘴。
「是。」
沉默下去，伊丝以不带半分玩笑的正经语气问。
「如果伊芙琳可以成为教皇的话，会选择留下来么。」
「当然，不过最好不要说些尤利乌斯会老死的话，那家伙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我不想把赌注下在我无法控制的事情上，另外关于魔法药的事情——」
「这样么，我知道了。」
这样就好。
「咿呀！」
毫无预兆的，窗外突然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一行人立即从座位上起身。
「外面发生了什么？」
回答者是推门进来的玛丽，此刻玛丽的脸色异常难看。
「主人大人，是堕魔者，我见过那个男人，是之前袭击伊芙琳小姐的人。」
「啧，又像当初那样么。」
伊芙琳的表情瞬间凶恶起来，充满仇恨的模样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之前那个有着绝美侧脸的少女。
没有丝毫犹豫的，伊芙琳抓起天罚之杖，跑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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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下后续剧情，今天没有加更。

第四十章 化为野兽的堕魔者

迅速冲出酒馆，伊芙琳头也没回的直奔街道而去，但惨叫声已经停止，找不到目标的伊芙琳啐了口唾沫，随便抓过附近一个男人。
「刚才的声音在哪个方向！」
被伊芙琳的气势震慑，男人颤抖着手，指向一个巷口，结结巴巴的说。
「左、左边。」
伊芙琳立即顺着男人所指看去，泛着灰色的深巷中没有任何可疑东西，仿佛犯人已经逃走。
「嘁。」
放开男人，伊芙琳一头钻进深巷，后一步出来的伊丝与卡米拉也连忙跟上，出于可能会有血腥场景的考虑，伊丝命令玛丽好好待在房间，最好寸步不离的跟着依蒂丝。
在没有分叉路的情况下，伊芙琳很快找到发出惨叫的地方。
位于旅店后街，距离旅店至少有一百公尺。
相当凄惨的景象。
大概是尸体的东西躺在地上，四周墙壁以及周围水坑中到处是血液，脏器残片黏在墙壁上，浓郁到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充斥鼻腔，伊丝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带玛丽过来。
如果一直盯着全知地图，或许就能避免惨案发生，伊丝的心微微沉下，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连不用睡眠的机器都需要休息时间，更何况她是一个必须睡觉的人类，但即便如此，刚才的想法还是会偶然闪过脑海。
倘若自己有警察身份的话，肯定会为每天发生的案件自责到无法抬起头吧，在脑海里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像是要把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出来那样，伊丝长长呼了口气，上前一步，拍了拍伊芙琳肩膀，后者的表情异常狰狞，让人想到仿佛随时会暴起杀人的野兽。
「还好吧？」
当伊丝接触到伊芙琳肩膀的瞬间，伊丝明显感觉到伊芙琳投来杀意，只不过当伊芙琳大脑理解到伊丝不是敌人后，伊芙琳身上的凶恶氛围又逐渐消散。
伊芙琳大概是联想到儿时的自己吧，因为父亲好心窝藏堕魔者，结果一家人的未来全部被堕魔者毁掉，当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眼前，伊芙琳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伊芙琳摇了摇头，银色的双马尾跟着微微摆动。
「……呼，这种惨状，已经不是普通的杀人了。」
就像群狼啃食过的猎物，又像被巨大手臂贯穿腹部，用力抓握，活生生扯出其中血肉一样，曾经是女人的存在如今只剩下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暴露在空气的森白肋骨以及还散发着温热的内脏，看见如此景象的人一生都不会将其淡出脑海。
难闻的血腥味让卡米拉捂着鼻子，连连皱眉。
「野兽？狼人可以做出现在的效果，他们喜欢吞吃内脏。」
「不可能，守城士兵可能忽略堕魔者，但绝对不会放任狼人进入城市，而且玛丽提到了堕魔者——」话说了一半，伊芙琳将天罚之杖横举在身前，「恐怕是已经暴走的堕魔者，这种事情并不少见，那个堕魔者应该还没有跑出太远，□□□——『隼之眼』。」
伴随伊芙琳咏唱结束，一层难以察觉的透明波纹顺着天罚之杖向四周扩散，当水波一样的透明纹路触碰到墙壁时，波会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将信息反馈到伊芙琳身上。
原理和雷达类似吧。
不过只能在周围没有多少人的时候使用。
察觉到伊芙琳闭上眼睛开始使用探查魔法，不怎么和伊芙琳对付的卡米拉屏住呼吸，警惕起周围。
而紧跟在这之后的，慢了几拍，闻声赶来的一队——五名圣骑士也钻进小巷，当他们看到伊芙琳身前的尸体时，所有人脸色都变差许多。
伊丝向圣骑士们比出噤声手势。
「伊芙琳在寻找堕魔者，不要发出声音。」
「我、我们知道了……」
只是，就在领头圣骑士话音落下的一刻，站在队伍最后的圣骑士终于忍受不了血腥场景，呕吐出来。
「呕——」
一名圣骑士不好意思的解释。
「我们这里很多都是刚刚成为圣骑士的年轻人，所以……」
「上面！」
强行打断圣骑士的话，伊芙琳猛地睁开双眼，视线直指小巷上方，也正是在这时候，一道黑影笼罩在圣骑士们的头顶。
是堕魔者。
正如伊芙琳说的那样，从屋顶跳下的是一名暗红色纹路蔓延到额头，已经陷入暴走的堕魔者男性。男人面目狰狞，满是鲜血的森白牙齿暴露在外，如同野兽般从空中扑向那名正在呕吐的圣骑士。
「快闪开！」
「□□□——『冰枪术』。」
趁圣骑士们慌忙散开的时候，早已进入警惕状态的卡米拉结束咏唱，一公尺长的青色冰枪顷刻飞向扑下来的堕魔者，如果不闪避的话，这一枪将直接带走堕魔者的头颅，只不过，暴走以后的堕魔者虽然失去理性，但对危险感知却变的更加敏锐。
男人嘴中发出不明所以的怪声，冰枪在触碰到他之前，便自行调转方向，射向朝空无一物的墙壁。
啪。
眨眼化为齑粉。
「小心，他的能力是偏转远程攻击，之前埋伏我的人里面就有他，尽量用近战！」
「「是！」」
尽管没上过正式战场，但圣骑士也不是没经过战斗训练的新手，在听到伊芙琳的指挥后，纷纷拔出长剑，分为两拨，将落到地上的堕魔者围在其中。
伊丝不禁抬头看了眼小巷两侧的屋顶——至少有十公尺高，普通人从这个高度跳下来，不摔死也肯定会骨折，但四足着地的堕魔者就像野猫一样，连落地的声音都很小，警惕而富有攻击性的左右扫视着堕魔者。
「攻击！」
「嘎嘎！」
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么……
这是伊丝第一次见到完全失控的堕魔者，她将卡米拉保护在身后，任由事态自行发展。
数把长剑一同向中间被围住的堕魔者斩去，但堕魔者就像全身都长了眼睛那样，借助矮小的体型优势，在刀刃间辗转腾挪，险而又险的避开长剑，接着趁圣骑士们收力的时刻，朝之前那名因为呕吐而没多少力气的圣骑士扑去，动作中已经看不到人类的影子，完全变成了野兽。
「咕啊！」
被扑倒的男人发出惊呼，像是十分享受男人的惊慌般，堕魔者咧开嘴，露出残忍笑容，接着抬起右手——五指扭曲变形，指甲也变得长而细，和动物爪子没有区别——猛地朝男人脖颈戳去。
「救、救我！」
「去死吧！」
站在旁边的一名圣骑士大喊着朝堕魔者，现在应该称呼为野兽，大喊着向野兽腰部挥剑，刚猛的力道仿佛要将野兽拦腰斩断，但提前察知到危机的野兽立即放开圣骑士，四肢起跳，把周围墙壁当做支点，在空中灵巧转折，大张着嘴抱向朝他挥剑的骑士，仿佛接触到骑士以后便会咬断骑士脖子。
准备好魔法的伊芙琳早已等候多时。
「□□——『神圣镇压』。」

第四十一章 再次出现的怪物

肉眼可见的浓郁金色从天而降，如同一把巨锤落下般，粗大到让两边墙壁都硬生生破开的魔法锤重重砸在圣骑士以及野兽身上，但受到效果的仅仅只有野兽，圣骑士们只是稍微佝偻着肩膀，并没有被砸成肉饼。
教会能凭借较少土地在帝国与王国间生存，秘诀之一就是魔法不会误伤友方，圣骑士之所以被冠以圣字，就是他们接受过神圣的受洗仪式，今后不会被教会改良过的神圣魔法所伤。
「嘎呜！」
如同受到十倍于之前的重力般，原本扑向圣骑士的野兽猛地砸在地上，全身与地面贴在一起动弹不得，皮肤薄弱处甚至开始渗出血液，发出痛苦呼喊。
「解决它！」
咬着牙齿，伊芙琳催促圣骑士们尽快行动，『神圣镇压』需要施法者持续输出魔力，而这个魔法对现在25级的伊芙琳而言，二十秒就是极限。
「喝啊啊啊啊！！」
不再犹豫，圣骑士们一同朝野兽挥砍，在无法移动的情况下，化为野兽的堕魔者被接连砍中要害，伴随飞溅了圣骑士们一身的血液，叫喊逐渐失去力气，最后在一名圣骑士切断脖子的重击下，闭上双眼。
身为领队的圣骑士大口喘息着，踢了几脚和碎肉没有区别的堕魔者——几名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下手不知轻重，即使堕魔者已经死去，却还是补上几刀。
「呼、呼……伊芙琳大人，他已经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从来没见过。」
擦了把额头的汗珠，伊芙琳理了理白金色神官服，将濡湿的银色刘海拨到一边，带着天罚之杖缓缓走向烂泥般的堕魔者。
「这个男人是之前埋伏我的堕魔者之一，因为多次躲避追击，所以能力使用过度，陷入暴走，所有暴走的堕魔者都会是这副模样，他们背叛女神大人，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到最后连人类的外表都不复存在，变为野兽。」
「如果不是伊芙琳大人，这次肯定不能完好的回去啊……」
「没想到堕魔者这么可怕，之前被追捕的时候还像老鼠一样，到处逃窜。」
「好了，不要再磨蹭了，把这次的事情上报给教会，让他们多派人手在城内搜查，漏网之鱼可能不止一个，万一再出现类似事件，会加深居民不安。」
瞥了一眼地上的堕魔者，伊芙琳朝另一边已经是尸体的女人努了努下巴。
「顺带处理一下尸体，调查清楚女人的身份，给她家人一笔抚恤金，堕魔者出现在城内，教会也有一部分责任。」
「是！」
在伊芙琳命令下，圣骑士们分散开来，强忍着充斥鼻腔的血腥味，开始清理血迹。
而就在伊芙琳准备转身与走上来的伊丝汇合时，视野一角突然瞥见一个反射着金属光泽的东西，下意识停下查看，结果发现是堕魔者脖子上挂着的一枚挂坠——教会圣物。
伊芙琳皱起眉，蹲下身，将教会的圣物放在手心，左右翻看。
「不是伪造的么，无聊。」
教会圣物虽不能说是地摊货，但也十分普遍，只需一枚银币便能买到，而且教会圣物不会生锈，一枚可以用到购买者老死。
「但为什么会出现在堕魔者身上……」
总不会是因为堕魔者也有对教会的信仰吧？还是说其实是堕魔者从哪位教徒身上抢到的东西？
食指关节抵着唇瓣，伊芙琳陷入思考，尽管自己见过携带教会圣物的强盗、强^奸犯、甚至杀手，但配戴教会圣物的堕魔者还是头一次，正如教会极端排斥堕魔者那样，堕魔者也极端憎恶教会，拒绝使用与教会有关的一切东西。
「应该是为了瞒过守城士兵，所以才戴在身上的吧。」
就像潜入敌国的卧底需要一个能拿到台面上的身份一样，佩戴教会圣物，可以大大降低其他人对他的怀疑。
只不过，伊芙琳总觉得哪里漏了一拍，就像出门前看到黑猫窜过眼前，又像转角时发现长靴系带散开了一样，异常不祥的感觉。
为了搞清楚原由，伊芙琳不顾堕魔者身上的血液会弄脏手，将趴在地上的堕魔者翻了个身。
什么发现都没有。
然后。
下一秒。
原本已经死去的堕魔者猛然睁开双眼。
「呃呃呃呃呃呃！！！」
比起起死回生，男人更像被什么东西占据了身体，眼珠不可遏制的向上翻起，已经失去形状的身体不断痉挛着，身上的堕魔者纹路如同活过来了般鼓动起来，皮肤顺着纹路迸裂，本已停止流出的血液重新淌出，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尸体在一阵骨骼不停被折断的咔嚓声中，逐渐变为软体动物般的、彻底失去支撑的肉块，接着双腿上翘，与同样抬起的头部接合在一起，肌肉崩塌融合，变成伊芙琳曾经见过的东西。
几天前在郊外遇见过的肉球。
早已被怪异景象吓退，双手紧紧握着天罚之杖的伊芙琳屏住呼吸，尽管自己已经见过一次，但还是有生理上的畏惧与恶心，更不用提这次自己距离肉球比上次近得多，冲击性自然也更加强烈。
「伊芙琳大人，这是什么？！」
「怪物……」
「呜……」
不适感令圣骑士们纷纷后退一步。
意识到不能在这里退缩，伊芙琳深吸了口气，在天罚之杖上凝聚魔力，以凌冽声音令众人回过神。
「不要发呆，趁它还没有动作之前解决它！」
「是！」
但伊芙琳的话晚了一步。
不论圣骑士们再怎么用力挥砍，肉球都没有要死亡的迹象，相反，哪怕肉球在不断流血，身体也依旧持续膨大起来，当膨胀到一定程度后，整个肉球如同心脏般一下又一下收缩，暗红色表皮很快因急速膨大而变成通透的粉红色，在照进深巷的阳光映照下，一行人甚至能透过皮肤，看到其中孕育的数个如同六七岁小孩般的幼体。
「可恶，快点，再快点啊啊啊！」
「去死吧！」
圣骑士们的挥砍并不是无法砍进怪物身体，而是砍下去也无法阻止怪物生长，倘若要伊丝形容的话，就像面对一个有着无限生命值，防御力却为0的生物，虽然可以消减怪物的HP，但却无法真正威胁到对方。
而在刚才的这段时间里，怪物的等级已经翻了一倍，到接近四十级的程度。
还是自己出面解决吧。
但伊芙琳早伊丝一步行动——向肉球掷出魔法水晶，肆虐的火焰瞬间将其吞没。
（26/30）

第四十二章 丑陋之物

如同风暴般的烈焰将魔物整个包裹，感受到仿佛要把皮肤烤焦的温度，圣骑士以及站在较远处的伊丝与卡米拉都下意识后退几步。
「结束了吗？」
「伊芙琳大人丢出去的是什么？」
「应该是圣物中的一种。」
仰望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有喘息机会的圣骑士借机交谈起来，消解紧张感，哪怕他们是受过教会洗礼的圣骑士，在面对不惧刀剑的怪物时，也会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同样松了口气的人还有伊芙琳，自己丢出去的魔法水晶是教会特制的，充斥神圣属性的魔法水晶，虽然威力只相当于二阶魔法，但对不死生物以及普通的血肉之躯具有极强克制效果。
终于把看起来就很恶心的魔物杀死，伊芙左手放在胸口上，轻呼了口气，以格外轻松的表情转过身。
「总算解决了，那家伙到底是什么？」
意料之外的，伊芙琳没有听见回答，她不禁歪了歪头，看向伊丝眼睛，然后，从伊丝略带迟疑以及稍显警惕的目光中发现了不对。
那家伙还没有死。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但伊芙琳已经从伊丝的表情上读出情况不妙，或许有人觉得伊芙琳过于神经质，生物怎么可能在火焰中存活，但这是伊芙琳的直觉，如果连实力深不可测的伊丝都展现出这副表情，事情就肯定有异常。
不等伊丝回答，伊芙琳猛地回头，而也正如她直觉反应的那样，伴随魔力耗尽，熊熊升腾的烈焰逐渐萎缩，最终露出里面的实体。
一个被烤焦的、外形如同大号洋葱的漆黑肉团，由于大量血液蒸发，一缕缕白烟顺着肉团表皮升起，不过令所有人胸口揪紧的是，肉团依旧以轻微到难以察觉的幅度，宛如心脏般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不祥感瞬间席卷伊芙琳以及圣骑士，他们的大脑向他们发出警告，如果再不解决掉肉团，接下来将发生难以收拾的情况。
「怎么可能！？」
「快上去补上几刀！」
「啊啊啊！！！」
但是，圣骑士们的动作慢了一步。
如同甲壳类动物踩在石块上，又像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表皮被烤成焦黑色的肉球突然发出咔咔声，紧接着，肉球就像盛开的果实那样，分成几瓣，猛然裂开，露出其中孕育许久的东西——一群如同人类十岁孩童般的生物。
像人类又不像人类。
细而长的四肢，铁青色的皮肤，个头和小孩差不多，但脸却异常狰狞，仿佛有人在哥布林身上刷了一层油漆，然后又用手术刀随手剪几下，嘴巴裂开到耳朵根部，眼球突出，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感觉，不论谁看都会觉得，面前这些邪恶生物是世界上所有丑陋之物的集合体。
总数不超过十只，但散发出的邪恶氛围却让人退却，每当他们向伊芙琳几人迈出一步，圣骑士们便会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这是什么？哥布林？」
「气势完全不像！哥布林不是看到圣骑士就会跑的胆小鬼吗！」
「要赶紧向教会报告！」
「伊芙琳大人，我们先撤退吧！他们不是一般人类能战胜的魔物！」
这并非圣骑士们因为恐惧而胡言乱语，而是面前这些魔物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东西，倘若说一名普通的下级恶魔需要3-5名士兵才能抗衡，那么面前这些哥布林一样的生物则需要10人以上的士兵才能解决，它们等级全部在15级以上，实力上的差距到了能让人一眼看穿的地步。
「你们先撤退，让神殿派更多圣骑士——不，让审判骑士和圣殿骑士过来，现在它们交给我。」
「可是。」
「不要浪费时间！」厉声呵斥圣骑士，伊芙琳冷哼一声，面朝靠近自己的魔物，缓缓后退到伊丝身边，目不斜视的低声询问，「伊丝能帮我拖住它们一会儿么。」
「可以倒是可以……」
「交给你了。」
没等伊丝说完，伊芙琳便打断伊丝的话，从脚步声判断圣骑士们已经跑出小巷后，右手握紧天罚之杖。
「我的咏唱需要时间，这些东西很危险，一旦放跑后果不堪设想，我能感到它们的实力不止如此，必须趁它们刚刚出生一网打尽。」
「嗯。」
同样理解这一点的伊丝点了点头，对卡米拉施以眼色，示意卡米拉用『冰墙』封住这群哥布林退路后，伊芙琳退到伊丝身后，伊丝则压低身形，缓缓走出一步，把手伸进口袋。
——其实是顺着口袋，从仓库里拿出三把没有刀柄的菱形短刃，这是伊丝在给玛丽制作鳞甲时顺手做出来的东西，因为鳞甲需要的鳞片外形让伊丝想到扑克，然后伊丝又顺着扑克联想到，能不能制作出手里剑一样的一次性武器，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菱形短刃。由于没有刀柄，并且四边全部为锋锐利刃，除了一些特殊种族，只有伊丝可以使用。
不同于使用魔法，魔法可以很清晰的反应一个人的实力，但使用道具的话就没有那么直接，比如一个瞬发十发火球的人以及一个丢出十把短剑的人，前者肯定比后者更引人注目，所以伊丝才特地花时间制作武器。
稍微掂了掂短刃，伊丝瞥向走在最前方的一名怪物，和之前在郊外看见的肉球一样，面前这个怪物的名字是『进化失败的天使』。
天使么……真是有够丑的，说成食尸鬼还差不多。
伊丝咂了咂嘴。
虽然身体轮廓和人类相似，但这些东西实在太丑，对伊丝而言，处理掉它们不会产生任何心理负担。
把短刃抽出口袋的瞬间，伊丝控制好短刃的飞行轨迹，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走在最前方的魔物便双手捂着脖子，嘴里发出漏气风箱般的齁声，挣扎着痛苦倒下。
看来自己准心不错。
「虽然是怪物，但被攻击到要害还是会死么。」
血液呈青黑色。
难怪皮肤也是铁青色。
听到同伴的痛苦呼喊，怪物们逐渐停下脚步，露出像是在疑惑的目光，歪头看向声音来源，当他们发现同伴的血液后，呆滞的表情瞬间凶恶起来，不顾一切的奔向倒地挣扎的同伴，在伊丝震惊的目光下，一口咬在同伴手臂上。
同类相食。
有够恶心的。
没有等待，伊丝再次丢出剩下的两柄短刃，地图上的光点再次消失两个，但这一次，天使们终于发现伊丝这个始作俑者，像是察觉到了伊丝的强大一样，它们逐渐停下进食，一个接一个朝远离伊丝的方向撤退。
「要逃跑了么……」
一次性从口袋拿出十枚短刃，不过，身后突然响起伊芙琳的声音。
「伊丝，快闪开！」
看来伊芙琳的魔法准备好了。
伊丝朝旁跳开。
紧接着，以『天使』们所站的位置为中心，一层刻着玄奥符文的十二芒星迅速展开，而感受到其中的庞大魔力，剩下的七只天使毫不犹豫的掉头逃跑。
「『魔力·解放』。」
伴随伊芙琳指令，扩张至极限的魔法阵迅速缩小，捕捉到反应最慢的一只天使，将其包裹起来。
像是被无形墙壁所挤压般，被捕捉的天使逐渐变形，而魔法阵则不顾天使凄厉的惨叫，硬生生将天使压缩，直至某个程度。
伊芙琳毫无感情的继续咏唱。
「『净化』。」
嗤。
原本还有一个压缩过程的魔法阵轻顷刻为看不见的奇点，惨叫声戛然而止，天使连尸体与血肉都没有留下，便消失在世界上。
但也就到此为止。
剩下的六只天使早已趁伊芙琳施放魔法的间隙，借助墙壁登上屋顶逃跑，伊丝虽然尝试着丢出短刃，但由于飞行路线会经过收缩的魔法阵，所以被魔法阵一起吞噬净化掉。
卡米拉来到伊丝身边，低声询问。
「姐姐大人，要追上去吗？」
「不用，现在已经追不上它们了。」
除了自己以外，就算换做一行人中行动最敏捷的依蒂丝来，也不可能追上地图上四散逃窜的天使们，和伊丝预想的一样，那些手脚细长的生物有着堪比野兽的速度与灵活，更不用提这里不是没有障碍物的跑道，想追上能够翻越建筑，在屋顶上跳跃的四足生物，只有使用飞行魔法才有可能，但飞行魔法的速度和成年人的全速奔跑差不多。
等之后一个人的时候再收拾它们吧，给逃跑的六只天使打上标记，伊丝来到因为魔力耗尽，陷入虚弱的伊芙琳身边，后者像是失去了骨头那样，把全身重量都挂在天罚之杖上。
「还有力气吗？」
伊芙琳以问题回答问题。
「那些怪物呢？」
卡米拉替伊丝给出结果。
「原本姐姐大人一个人就能解决它们，拜你所赐，跑了六只。」
「嘁，」重点完全放在后面的『跑了六只』上，伊芙琳撑着天罚之杖勉强站起身，「帮我把胸口的魔法药拿出来，我要去追它们。」
胸口？
伊丝瞥了眼伊芙琳饱满的胸脯，神官服的胸口处并没有口袋，伊芙琳说的胸口，如果不是藏在神官服里侧，就是像动画一样藏在饱满的胸脯之间吧，尽管伊丝知道现在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但她还是觉得把手伸进伊芙琳胸部会很失礼。
伊芙琳皱起眉。
「还在犹豫什么？」

第四十三章 连环相扣的怨恨

「还在犹豫什么？」
「让我来。」
一步跨出，卡米拉毫不客气的把手伸进伊芙琳胸口，以粗暴到让伊丝觉得可能会把伊芙琳内衣弄掉的动作，抓出三瓶魔法药。
「哪一个？」
「蓝色的。」
异常简洁的对话，卡米拉拨开木塞，面无表情的把药瓶递给伊芙琳，接过药瓶的伊芙琳一口喝下，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脸上的虚弱神色便消失不见。
只是，就在伊芙琳准备带着伊丝与卡米拉两人去追『天使』的时候，小巷周围突然出现一批面色不善，衣着简陋的人，他们中不止有青壮年，更多的是头发花白的老头与妇人，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小孩。
倘若全部是青壮年的话，就可以当做是地痞流浪一类处理，但事情肯定并没有这么简单，伊丝把目光放在伊芙琳身上。
察觉到人群投来的敌意，伊芙琳微微眯起眼，挺起胸膛，没有丝毫退缩的迎面走去。
但停在伊芙琳身前的男人没有退让，如果不是伊芙琳主动停下脚步，现在已经与男人撞上。
「让开。」
冷冽到让人觉得如坠冰窖的声音。
回应伊芙琳的只有男孩投出的一颗石子，虽然石子很小，而且只是砸在伊芙琳的神官服上，但其中的不敬已经溢于言表，伊芙琳举起天罚之杖。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浪费口舌，如果继续挡在我面前，后果自负。」
人墙依旧没有动静。
伊芙琳以相当果决的行动回答。
——向天罚之杖注入魔力，笔直砸向男人胸口，天罚之杖上亮起金色光芒，男人如同被巨锤扫中般倒飞而出，带倒一大批站在身后的人。
拦路的人群开始骚乱，其中不乏一些偏激者打算对伊芙琳拳脚相向，伊芙琳直接将天罚之杖重重点在地面，刚才净化天使的金色魔法阵重新浮现在地面，伊芙琳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察觉到伊芙琳没有在开玩笑，人群逐渐散开，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伊芙琳也完全失去了追杀逃跑魔物的机会。
面色不善的，伊芙琳握紧天罚之杖，眼睁睁看着人群离开，双手因为用力过度变的苍白，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怒火。
如果现在招惹伊芙琳，说不定会被恶言相向，不过自己必须搞懂刚才那群人是谁，又为什么拦在伊芙琳身前。
伊丝将手搭在伊芙琳肩膀上。
「等等再生气，那些魔物之后动员人手也能抓到，刚才那群人是谁？看上去和你有过节。」
「哼，一群披着人皮的牲畜。」
咒骂完后，伊芙琳也知道不应该把伊丝作为撒气对象，脸上的仇恨逐渐缓和，放松绷紧的全身，但身体却因为之前透支魔力晃了晃，伊丝下意识扶住伊芙琳肩膀。
「还好他们拦住了你，不然以伊芙琳现在的状态，肯定跑不了多久就又要像上次那样昏迷。」
伊芙琳沉默片刻。
「……对不起，刚才把气出在你身上，」借助伊丝搀扶，伊芙琳重新站直身体，一边缓慢朝神殿方向走去，一边面色平淡的看向前方，「他们是被我拆散家庭的人。」
「拆散家庭？」
伊丝的疑问令伊芙琳露出勉强的笑容。
「我说过吧，我憎恨着堕魔者，所以当我成为教会一员，并且拥有一定权力后，就立刻借用公职扫除堕魔者，那时候只要发现堕魔者就当场处决，自然也招来一批堕魔者家属的怨恨。」
之前还庆幸伊芙琳没有变成专门猎杀堕魔者的人，原来其实已经发生过了吗？这样想的话，倒很有之前替安德烈亚执政时的果决，安德烈亚之所以被同校生欺负，也是因为伊芙琳的雷霆手段。
将想法埋藏在心底，伊丝继续听伊芙琳诉说。
「他们有的失去儿女，有的失去家庭支柱，总之，因为我的出现，他们中大多数人的人生变得破破烂烂，没有了对生活的期望，但他们又缺乏挥刀攻击我的勇气，所以只能像刚才那样，站在我面前妨碍我，今天只是惯例而已。」
「就算只是妨碍，也属于不敬。」
卡米拉罕见的站在伊芙琳一边。
伊芙琳不在意的轻哼一声。
「如果是以前，我会顺手送他们去见自己的家人，但现在和那时候不同，怨恨少了许多，我也变成了教会的下任教皇，没有和他们斤斤计较的想法，再说他们是人类，我不方便屠杀他们……不过我没有后悔过，堕魔者全部是该除掉的人，如果我没有杀掉他们的家人，他们现在也肯定明白了这个道理。」
「是么。」
难道是很欣赏伊芙琳吗？伊丝可以从卡米拉语调里听出些许同情。
卡米拉以一贯的冷漠语调说。
「我可以帮你解决他们。」
「嚯，没想到伊丝的妹妹会想着帮我，但我只收下你的心意，别的不必了，谢谢。」
「我可没想你答谢我。」
撇了撇嘴，中断对话，卡米拉瞥向街道两边，在对话的功夫里，三人已经走出小巷。
可以看到一队明显与其他圣骑士不同的，铠甲被金边勾勒的圣骑士正跑过来，这就是伊芙琳之前提到的圣殿骑士或者审判骑士吧，全员等级都在十级以上，算得上素质很高的编制。
伊芙琳停下脚步，转过身，以一种缺乏锐气的，十分疲惫的语气向两人告别。
「就到这里，感谢你们愿意帮我，现在我该向圣殿骑士说明情况。」
「那伊芙琳自己呢？」
「我？」听见伊丝提到自己，伊芙琳意外的挑了挑眉，神色间多了一丝活力，「在交代完事情以后，我要回中央神殿一趟，那群怪物现在肯定躲在没人的废墟，或者藏在下水道，我可不想在大战一番后还参与随时可能遭到袭击的，需要绷紧神经的搜索任务，另外——」
说到这里，伊芙琳目光放在伊丝身上，嘴角泛起伊丝熟悉的、精于算计的笑容。
「魔法药的事情我可没有忘记，虽然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但今天肯定不行，我明天再来，当然，如果伊丝打算直接答应我信上的内容，魔法药就不要了，我随时有时间，报酬可以再商量。」
伊丝无奈的摆手。
「绝对不可能啦，伊芙琳还是放弃吧。」
「嘁，真小气，那么，明天见。」
没有再回头，伊芙琳迎着圣殿骑士走去。
（26/30）

第四十四章 无法踏足之地与不怀好意的佩佩

再次进入黑夜，刚从浴池中走出来的伊芙琳穿戴好衣服，顺着被灯火渲染成金色的明亮走廊，来到一处尽头伫立着宏伟石门的大厅，门的大小丝毫不逊色于城门，而与城门不同的是，位于神殿内部的大门上刻有如同史诗绘卷般的浮雕，给人一种比起实用性，更注重装饰性的印象。
但神殿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里是通往教会地下，真正的圣域的入口，只有得到认可的圣骑士与修女才能进入，否则一律视为入侵者。
如果伊丝看到这扇门，内心一定会生出即将踏入地狱的感觉。
当然，伊丝不在这里，也从来没见过这扇门——因为一直都用传送魔法直接抵达——所以也不会有这样的吐槽，习惯了的伊芙琳无视大门周围的几名圣骑士，踏入地下空间。
这里才是教会成员休息的地方。
远离圣骑士们后，伊芙琳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些许思索，修长的眉毛皱在一起，连路过修女对她的行礼都没注意到。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些东西』自然是指白天的肉球以及肉球孕育出的人型魔物，伊芙琳从未在任何魔物图鉴上见过它们。
起初在郊外对面强盗首领变成的肉球时，伊芙琳并没有放在心上，人类对大陆的探索只是冰山一角，未知魔物比已经知晓的魔物多的多，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比这些魔物更加邪恶的生物也不是没有。
真正令伊芙琳奇怪的是它们的来源，伊芙琳可以肯定，白天陷入暴走的那名堕魔者已经在圣骑士的砍杀中死去，生者无法在身体变成碎块的情况下存活，即便用复活术也无济于事，但那时候的堕魔者确确实实动了起来，哪怕看上去像被什么东西侵占了身体，也一样有从死到生的变化。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种寄生在人类身上，等宿主死亡后再占据身体的生物吗？如果是这样，逻辑根本无法自洽，当时强盗首领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硬生生扭曲成肉球。
「找到相同点么……」
非要让伊芙琳寻找他们二人可疑的共同点，那就只有同为堕魔者这一条，但仅仅只是身为堕魔者，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变成非人类的怪物，更不用提孵化出让人反胃的魔物，哪怕陷入暴走，堕魔者也只会失去神志，伊芙琳已经杀死过很多堕魔者，非常清楚他们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完全没有头绪啊，说起来，之前明明报告给了尤利乌斯，但尤利乌斯却没放在心上。」
真想让尤利乌斯近距离观看怪物的变化过程，那样一来，这位老不死就会重视起来了，拜此所赐，自己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鼻腔里充斥着化不开的血腥味。
或许白天该命令圣殿骑士，让他们把魔物尸体带到尤利乌斯面前，可惜自己一心想回来洗澡。
走过一处转角，伊芙琳抬起头。
走廊在逐渐变窄，装饰物也比之前少了许多，自己已经走到地下二层。
教会的地下部分一共分为五层，从靠近地面的一层到最深处的五层，一层与二层分别是生活区与居住区，而从第三层开始，便只有教会的核心成员，职位在神官长以上的人才能踏入，第三层里存放着重要的藏书与魔法典籍，至于第四层，整个教会里，能踏入的人不超过十个，能进入者只有身为当代教皇的尤利乌斯、身为下任教皇的伊芙琳以及教会内的各个红衣主教，那里除了教会千年来攒积的魔法物品外，还有从神之遗迹里挖掘到的各类圣物。
而最后一层的第五层，伊芙琳只去过一次，但那次伊芙琳还没有走到便折返回去。与其他层只需走一两分钟便可抵达不同，第四层与第五层间有着极长的缓冲带，伊芙琳走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尽头。
那里的走廊——准确说是通道——尽管十分宽敞，中途没有岔路或者弯道，打扫的也非常干净，但由于光线昏暗，通风条件差等原因，踏入其中的伊芙琳有种深陷地下洞窟之感，尤其是看不见尽头的远方，如果长期呆在这种环境，肯定会让人发疯。
不过，倘若只是如此，好奇心一定会驱使伊芙琳继续深入，可是当伊芙琳走到某个位置时，她有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监视起来的感觉，她用光魔法点亮通道，试图驱散内心的不适感，结果什么作用也没有，监视感依旧存在，并且伴随她的深入，监视感逐渐变强，遍布全身的不适令她不寒而栗，她开始心生退却，在强忍着继续向下走了一段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后，终于忍受不了不安与呕吐感，以尽量不会丢脸的速度慌忙离开。
从那以后，伊芙琳便再也没有深入第五层一探究竟的想法，并且因为害怕被人知道，也从未对尤利乌斯提起——身为下任教皇却在没有魔物威胁的情况下逃跑，太丢人了。
回想起这段过去，羞耻感令她不爽的咋舌。
「要是能忘掉就好了。」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耻辱过去甩开，伊芙琳从神官服口袋里拿出一枚挂坠，这枚挂坠是上午她从堕魔者身上取下的东西，由于堕魔者在她面前变成了怪物，所以她当时没来得及多想，便把手中的物品放进口袋。
「倒是提醒了我……」
脑海里浮现卡米拉的话。
为什么堕魔者总是能伏击到自己？或者说，为什么堕魔者总是能安全潜入城内？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在圣城里遭到堕魔者埋伏，即便堕魔者们的能力千奇百怪，潜入城市的方法也有很多种，负责守卫城市的人也早该想出对策补救，哪怕是亡羊补牢般低效的方式，经过这么多次失败，他们也该把堕魔者拦在城外了才对。
再加上堕魔者佩戴的教会圣物，一股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想法闪过伊芙琳脑海。
去第五层看看。
由于今天一下午都在教会，自己已经把该做的事情提前做完，现在时间还很早，距离睡眠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将天罚之杖从左手交换到惯用的右手，伊芙琳没有在二层停下，穿过第三层与第四层，径直来到第五层门前——面前是一个比城门小上一圈，却依旧巨大的青铜大门，大门上反常的没有丝毫装饰，让人想到哪位国王的陵墓。
守卫在门前的并非人类，而是两尊士兵外貌的石造雕像，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上次来时这里并没有护卫。
应该是这几年从神之遗迹里发掘的产物吧，在守卫宝库的事情上，雕像确实比人类好用，不需要吃喝与休息，也没有个人感情，只会按照命令行动。
将天罚之杖在雕像前晃了晃，向它们展示自己的身份后，伊芙琳迈开脚步，准备踏入门内。
然而，原本一动不动的石像立突然有了动作——各自伸出手中长枪，交叉成十字，阻挡在伊芙琳面前。
伊芙琳皱起眉。
「我是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尤弥尔教会的下任教皇，让开！」
没有回应，傀儡石像就像没听见那样保持沉默。
尽管自己手中灭有实权，但身为教会的下任教皇，整个教会的里没有自己不能踏足的地方，被仆役阻拦的感觉令伊芙琳心生怒意。
「没听见吗？我是教会的下任教皇，再不闪开，我将动用武力。」
依旧没有回答。
伊芙琳开始在神杖上凝聚魔力，不过傀儡石像仿佛没感觉到威胁那样，还是保持一动不动的样子。
内心升起怀疑与好奇。
普通来说，傀儡石像只会执行主人下达的命令，除此之外，对于任何非攻击性行为都不会有动作，换言之，如果做出意图攻击它们的行动，它们就会将对方视为敌人，可是伊芙琳没有从这些傀儡石像身上看到任何要攻击自己的准备，常理来讲，察觉到自己神杖上凝聚的魔力，这群傀儡石像应该开始攻击自己这个没有被它们辨识出的下任教皇才对。
将内心的疑虑甩到一边，伊芙琳索性将魔法释放出来。
「『审判之光』。」
在天罚之杖上凝聚出光刃，用力劈砍在石像身上。
铿。
没能砍在石像上。
距离石像表面一寸的位置生出一层类似结晶体的东西，将光刃的挥击阻拦在外。
已经察觉到我会攻击它们，却不反过来攻击我吗？
伊芙琳有了不好联想。
倘若是低级傀儡，伊芙琳不会想太多，但遗迹里挖出的傀儡石像全部为稍微有一些智慧，拥有自卫术式的傀儡石像，不可能在察觉到敌意后还不反击，能解释的答案只有一种。
它们的主人对它们下达过特殊命令。
如果不是『不得攻击任何人』这样明显与职位不符的命令，就只有『不要理会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只要不放她进去即可』，换言之，这两只傀儡石像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故意不放自己进去。
当然，这个对象可能不止自己一人，其他红衣主教或许也不能踏足。
刚才的光刃是自己攻击性魔法中位列中上游的一个，既然近距离全力挥击都无法伤害两个石像傀儡，换成最强的魔法也一样无济于事，更不用提自己的最强魔法声势浩大，会弄出很大动静，甚至烧穿第四层的天花板，既然尤利乌斯不想让自己看见里面的东西，那自己就非得看看不可，提前惊动他不是什么好主意。
至于为什么肯定下令的人是尤利乌斯，整个教会里，敢直接拒绝自己的人只有尤利乌斯，即便是喜欢说三道四，性格古板的红衣主教，也只敢在教条撑腰的情况下给予自己压力。
冷哼一声，伊芙琳挥了挥神杖，收回其上凝聚的魔力，姣好的脸上混杂了愠怒、猜忌、好奇以及些微恐惧，直觉告诉她，一旦进入，自己就无法回头，因此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尤利乌斯知晓自己来过。
她后退两步。
「呵呵……老不死隐藏的秘密么。」
强撑着不让不安与紧张显露在脸上，伊芙琳的心跳逐渐加速，汗珠开始渗出脊背。
绝对要再来一次。
不是走正门，而是通过其他方式。
暗自下定决心，伊芙琳以生怕被人看到的速度，头也不回的离开。
◇
阳光终于从米特斯拜亚城消失，冬季特有的灰色浓雾笼罩在城市上空。
明明已经正午，天色却宛如下午四点。
格外安静的房间内，依蒂丝与伊芙琳坐在桌前，在旅店内陈旧木头的气味掩盖下，魔法药的交易开始了。
戴着银色面具，轻拍着纯种翅膀的依蒂丝将两瓶淡黄色魔法药摆在桌上，语气里没有冷淡，反而饶有兴致。
「教会的下任教皇大人也想要这个么？」
察觉到依蒂丝口中的戏谑，伊芙琳以不输给依蒂丝的口吻回应。
「难怪拖到现在才有时间见面，原来本体是吸血鬼，在教会里躲躲藏藏，肯定很辛苦吧？」
喂喂……别挑拨佩佩的痛处啊。
佩佩这几天正因为不能随便离开旅店而烦躁，如果不是自己每天都花时间陪佩佩，后者肯定早就自己在城里寻找有趣的东西，而拜经常看见佩佩与蕾菲娜之间的暧昧行为所赐，自己最近总是想入非非，思考方式也变得奇怪了起来，有时候自己甚至觉得，这是佩佩的计谋之一，试图让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把自己骗到床上。
忍不住瞥了眼依蒂丝诱人的雪白后颈，站在依蒂丝身后的伊丝连忙咳嗽。
「咳咳，我已经我事先对二位解释过各自的目的，伊芙琳需要魔法药，而薇尔需要纯洁少女的血液，双方各取所需，需要商谈的内容只有数量。」
尽管不知道伊芙琳要用魔法药做什么，但耐不住她天天催促，伊丝最终还是决定把魔法药交给伊芙琳，只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伊芙琳，魔法药究竟是用什么原料制作而成。
漫步尽心的，依蒂丝以食指敲了敲小瓶上的木塞。
「一桶血液交换一瓶，我最多只能提供两瓶。」
「一桶？」伊芙琳深绿色的眼眸眯在一起，「这比搬来一桶白金币还不可能，换成金币我倒是可以答应。」
一枚白金币等于一百枚金币。
挑起白色的修长眉毛，依蒂丝撇起一边嘴角。
「你觉得我会缺钱吗？以你下任教皇的地位，随便找个借口把人抓起来，然后取血不就好了。」
「正因为是下任教皇，所以才没有那么容易，血液是禁忌的东西，我可以把有罪之人抓起来杀掉，但不能取血，否则会招来怀疑。」
「那就秘密的去做。」
「你觉得纯洁的少女可能成为有罪之人吗？一桶的份量太过分了！」
即便把十个人榨干，血液也不可能装满一个盛酒的木桶。
如果不是伊丝在其中做中介，伊芙琳现在早已甩手而去，对方明显是在找自己麻烦，自己需要魔法药没错，但依蒂丝开出的条件根本不现实，简直是在找自己麻烦，让自己难堪。
「是么？」依蒂丝装作无知的歪了歪头，伊丝和她谈好的事情是把魔法药交给伊芙琳，代价之类的东西无所谓，现在之所以刁难伊芙琳，就像伊芙琳想的那样，只是为了拿伊芙琳取乐，「那就半桶。」
「二十小瓶血液换一瓶魔法药，外加你需要的一切炼金素材，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再有加码免谈。」
尽管知道直接开出底线，很容易在讨价还价中吃亏，但伊芙琳从心底厌恶依蒂丝，不想与依蒂丝多浪费时间。
「二十瓶？你也太小看魔法药了，要搞清楚，需要你血液的人只有我一个，而我的魔法药有无数人追捧——三十瓶。」
面对依蒂丝的买不讲理，伊芙琳脸上浮现怒意，双手撑在桌上，直接起身离开。
察觉到伊芙琳的坚决，依蒂丝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单手撑着头，等到伊芙琳即将打开门离开时，才不紧不慢的改口。
「如果你不能接受实物上的交换，我想我们间可以换一种方式交易。」
像是在舔舐伊芙琳的身体般，依蒂丝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戏弄与嗜虐色彩，粉红色的舌尖舔了舔嘴角。
「不知道被神选中的下任教皇，脱掉那身神官服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27/30）

第四十五章 玷污伊芙琳！？

伊丝预料之中的，伊芙琳转过身，狭长的深绿眼眸微微眯起，释放出危险信号。
「你说什么？」
但依蒂丝没有丝毫畏惧，饶有兴致的表情不减反增，食指点了点桌面，发出砰砰轻响。
「放心，不会让你背弃神明，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品尝被神选中之人的血液。」
听到佩佩的解释，伊丝稍微松了口气，伊芙琳身为侍奉神明之人，必须保持肉体与心灵的纯洁，这是不可触犯的教条，如果佩佩真的像字面意思上那样，要脱掉伊芙琳的衣服的话，不用猜也知道没有商量余地。
至于佩佩明明觉得伊芙琳的血难喝却还要去品尝，要么是想试试黏膜接触下的血液会不会有特别味道，要么就是在满足她的征服欲，身为血族上流贵族中的纯种，让极端排斥吸血鬼的尤弥尔教会下任教皇主动服软，献上光滑的脖颈，心理上的满足已经远大于肉体需求。
不知道伊芙琳会是什么反应。
「味道？」
「如你所见，我是血族。」将腰间的翅膀挥到身前，依蒂丝轻点了点，「只要你愿意让我吸血，这两瓶魔法药就是你的，另外如果你还想要更多魔法药，以后可以继续来找我，比起收集纯洁少女的血液，还是奉献自己更简单，对吧？放心，我不会索取太多，也不会让其他人知晓。」
准备反驳的伊芙琳陷入沉默。
简直是魔鬼啊，一步步诱惑伊芙琳。
虽然按照佩佩说的那样，以后也继续提供药物对自己不是什么难事，但伊丝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总觉得佩佩会诱使伊芙琳堕入深渊，即便伊芙琳是下任教皇，也不一定拥有对纯种唾液的免疫力，万一像佩佩的众多宠物那样，迷上被吸血的感觉就糟糕了，毕竟伊芙琳是自己介绍来的人，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堕落。
幸运的是，在伊丝思考该怎么让两人和解时，玛丽十分巧合的敲了敲门。
「水烧好了哦~」
一边这么说着，玛丽一边侧身轻轻撞开门，端着木盘走进房间，而见到伊芙琳就站在门边后，可爱的歪了歪头，紫色眼眸微微睁大。
「伊芙琳小姐？为什么要站在门旁边？不用拘谨哦，坐着休息吧。」
「……」
顺着玛丽制造的台阶，伊芙琳坐回座位，进门的玛丽则把散发着花茶清香的茶杯分别放到依蒂丝与伊芙琳面前，比起红茶，玛丽更喜欢清甜的花茶。
「如果有需要的东西可以随时通知我，伊芙琳小姐，主人大人很欢迎您。」
对伊芙琳和伊丝的方向微笑着鞠了一躬，玛丽留给伊丝一个十分开心的背影，轻快的离开房间。
半精灵女仆简直是世界瑰宝。
伊丝不禁如此想到。
而由于玛丽突然出现，房间里剑拔弩张氛围顿时缓和许多，不论依蒂丝还是伊芙琳，都不讨厌玛丽这样天生平易近人的可爱性格。
端起稍微有些烫口的花茶轻抿一口，伊芙琳以捉摸不透的平淡表情说。
「也就是只要给你血液，你就满足了吧？」
「不，我可不是只有把血液装进杯子里以后才敢喝的胆小血族，」依蒂丝指了指自己的尖牙，如同人偶般的精致脸庞上浮现不怀好意之色，「我喜欢更直接一些的。」
喂，第一句话怎么看都是在说我吧！明明把血液装进杯子里喝才是浪漫。
没有把内心想法吐露出来，伊丝继续旁观。
「魔法药的数量再翻一倍，我不可能在没有尝试真实效果的情况下就完全相信你，而且即便魔法可以抹消齿痕，失血带来的后遗症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消失的东西。」
潜台词就是说如果给四瓶魔法药就答应。
不是自己出魔法药当然不心疼，依蒂丝满意的挺直上半身，十指交叠在一起。
「成交。」
◇
交易很快结束。
由于担心佩佩可能悄悄对伊芙琳做手脚，比如趁伊芙琳不注意，悄悄把伊芙琳收为离开她就活不了的眷属，伊丝便在旁边见证了这场血族伯爵之女与人类下任教皇的交易——伊芙琳脱下左肩处的白金色神官服，而佩佩则咬在了伊芙琳露出来的光洁肩膀上，和约定的一样，佩佩没有像对待宠物那样贪婪的汲取血液，此外，伊芙琳意外的没有陷入迷失状态，整个过程异常平静。
至于依蒂丝手中明明没有那么多魔法药却许下承诺的问题，依蒂丝的解释是分两批交给伊芙琳，白天把手中的两瓶魔法药交付到伊芙琳手上，夜晚则再委托伊丝交付剩下的两瓶。
目送着伊芙琳走出房间后，一反常态的，依蒂丝脸色苍白，一副仿佛要吐出来的姿态，相当失态的捂住嘴。
伊丝连忙扶住依蒂丝。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好臭。」依蒂丝不爽的咂嘴，「连血液里都是让人反胃的神圣气息。」
原来是因为这个。
伊丝一时语塞。
「不去吸血不就好了，佩佩明知道伊芙琳的血里有神圣气息。」
「怎么可以因为血难喝就放弃，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伊丝不觉得玷污纯洁的下任教皇让人心痒难耐么，人人尊敬的尤弥尔教会下任教皇却被血族吸食过血液，这种留下印记的感觉，只是想想就让人兴奋。」
「完全没觉得……」
如果说把纯洁圣女带到神殿大厅里做一些微妙的事情，这种玷污的感觉自己倒可以理解，但只是吸血的话，伊丝完全摸不着头脑。
也许这是异世界独有的风俗吧。
尽管嘴上说着兴奋，依蒂丝脸上却依旧是一副随时都要吐出来的微妙神色，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端来花茶。
「要先漱口吗？虽然我觉得用不了多久佩佩就会吐出来。」
喝下带有神圣气息的血液，对吸血鬼来说，就和吃了会闹肚子的东西一样。
依蒂丝摇了摇苍白的脸。
「不必，比起这个，刚才的教皇大人应该是第一次被人吸血，吸血的时候肩膀都在发抖，伊丝明明和她待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出手，真是暴殄天物。」说到这里，依蒂丝抬起头，「要尝尝她的味道么？虽然我觉得直接接触的血液更美味。」
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自己已经尝过了，那种微妙的味道自己不想再品尝第二次。
不过伊丝并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来。
「尝味道？伊芙琳已经走了，而且佩佩也没有把血装进瓶子里——呃」
面对伊丝的回答，依蒂丝微微张嘴，露出里面的舌头。
粉红色的舌苔上满是血液。
一般来讲，沾满血液的口腔会让人觉得恐怖，但因为对象是相当漂亮且富有魅力的依蒂丝，在红唇以及游动的舌头衬托下，伊丝只觉得涩情，根本是在诱惑自己。

第四十六章 要带进坟墓的秘密

伊丝直截了当的拒绝。
「我就不用了。」
「不识趣的女人，」依蒂丝兴趣缺缺的撇了撇嘴，「这可是只有伊丝才享有的权利，以前从来没对别人做过。」
就算佩佩这么说，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亲上去，不是关系还没到那一步的问题，而是自己脸皮太薄了。
视线从佩佩不满的脸上收回，伊丝苦笑着看向天花板。
「虽然没有和别人做过确实让我高兴啦，但不行的事情就是不——」
没等伊丝说完，一股淡淡的清甜味道便涌入伊丝鼻腔，这是只有吸血鬼才能感受到的味道，血腥味所特有的清香，同时，这也是一直环绕在依蒂丝身上的气味。
而紧跟在这份温热气味之后的，是一股相当呛人，异常微妙的味道，仿佛把池塘淤泥与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接着用火炙烤，蒸发出来的怪味——这是伊芙琳血液的味道。
被佩佩偷袭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思维便因为吃惊与害羞变的迟缓。
直到把嘴中剩下的伊芙琳的血液全部还给伊丝，肺部因为无法呼吸而发出警告般的呻吟时，依蒂丝才松开缠着伊丝脖子的双臂，大口喘息着，相当得意的擦了擦嘴角。
「呼……呼……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喝。」
还处于短路状态的伊丝因为依蒂丝的话回过神，泛红的侧脸逐渐僵硬。
「喂，原来只是想把那种微妙的味道丢给我吗！」
还以为是佩佩不高兴，所以才强行那么做。
尽管自己不抗拒，但这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半强迫式的偷袭实在太让人害羞了。
依蒂丝戏谑的弯起嘴角，笑容充满侵略性。
「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如果讨厌，伊丝早该推开我了。你这家伙看起来正经，内心却渴望稍微强硬一些的我么，这种表面单纯，实际被欲望填满的性格叫什么？以前从来没在那些宠物身上看见过。」
「不知道。」
闹别扭般的，伊丝撇开脸，嘴巴变成『ヘ』状。
虽然是事实，但自己绝对不能承认，不用脑子想也应该清楚，如果被佩佩知道自己的内心想法，肯定天天都会像刚才那样突然袭击，而自制力很差的自己肯定无法拒绝佩佩这种美少女。
十分感兴趣的，依蒂丝歪着头，试图观察伊丝的表情，但早已察觉到的伊丝再次别开脸，不让依蒂丝看到，依蒂丝不禁发出忍笑般的声音。
「害羞了？害羞了吗？」
「怎么可能。」
「嚯，忠于自己的欲望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哦，说出来我也不会笑话你，不如说我很希望伊丝能说出来，我会一一满足你的。」
「那是佩佩的臆想啦，虽然佩佩确实是很难一见的美少女，但，」伊丝转过身，十分刻意的瞥了眼佩佩平平无奇的胸部，或许是知道自己发育上的缺陷，佩佩胸前的礼服上有着许多花朵装饰，看上去鼓鼓的，就像有料一样，「但佩佩太小了——我是指年龄。」
依蒂丝立马挑起眉。
「你这家伙……我明明亲口把下任教皇的血液分给你，根本不知好歹啊。」
「那种味道鬼才会喜欢啊！」
「重要的是身份……呜。」
「怎么了？」
「稍微……有点……」
依蒂丝的话还没说完，挺直的脊背突然微微弯下，一只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捂住嘴，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变的更加苍白，像是忍耐着什么般，依蒂丝轻轻推开伊丝，朝房门迈出一步。
察觉到不对劲，伊丝连忙上前，如果佩佩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肯定会心疼，她弯下腰，歪头看向依蒂丝的脸。
「稍微有点什么？」
依蒂丝的脸色变的更差，肩膀开始颤抖，十分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哗啦哗啦。
由于充满神圣气息的血液与血族天生不合，加上依蒂丝一次性喝的量太多，喝完以后又和伊丝做了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所以肠胃终于受不了刺激，出现常见又不常见的生理反应。
——呕吐。
伴随哗啦哗啦的声音，佩佩把早餐和伊芙琳的血液吐了伊丝一身。
「咿啊啊啊啊！！！」
房间里响起伊丝的惨叫。
◇
以仿佛要把皮磨掉的力度搓完澡，并且在放了各种香草的浴池中泡了近半个小时，加上蒂芙尼辅助清洗后，伊丝才终于有勇气走出浴室，在蕾菲娜帮助下回到房间换上全新礼服。
蹲在伊丝身后，替伊丝系上缎带，蕾菲娜的声音里充满歉意。
「非常对不起，伊丝大人，薇尔是无意的。」
「我知道啦，而且就算是故意的，我也不可能说什么啊。」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让伊丝明白了现实和虚拟的差距，美少女的呕吐物果然不可能散发香味。
「话说回来，佩佩现在在哪？」
因为自己的惨叫，现在伙伴们全都知道自己被佩佩吐了一身，洗澡水和香料是玛丽与蕾菲娜准备的东西，而且中途蕾菲娜强烈请求，希望她能替佩佩谢罪，帮自己清洗身体。伊丝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蕾菲娜，和卡米拉不同，蕾菲娜发育的相当好，进了浴室自己肯定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好。
值得一提的，最近有一件让伊丝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自从去了一趟血族王都阿尔维尔后，蕾菲娜就对伊丝相当热情，简直像贴身女仆般无微不至的照料着伊丝，就连贴身衣物都会在发现后顺手替伊丝洗干净。
蕾菲娜的手顿了顿，紫色的侧马尾因惯性摇曳，表情略显迟疑。
「薇尔……她在房间里。」
其实正在为刚才的不雅举止羞耻到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又或者拿头往枕头上撞，只是蕾菲娜永远不会告诉伊丝这个要带进坟墓的秘密。
像是理解了般，伊丝自顾自的点头。
「把木桶搬到房间里洗澡么，肯定给了旅店老板很多钱。蒂芙尼可以替我通知一下玛丽和卡米拉吗？我马上要出去一趟。」
坐在房间角落，双手捧着牛奶——这杯牛奶是伊丝给蒂芙尼的特制品，里面加了伊丝的血液，用以给蒂芙尼补充魔力——蒂芙尼头上冒起问号。
「去哪？」
「清扫垃圾。」
之前溜走的六只『天使』自己还没有打扫，虽然它们昨天一整天都躲在下水道里不出来，但搜查中的圣骑士们也快找到下水道，不赶紧解决掉的话，双方战斗很可能会波及无辜人群。和猜想中一样，天使们的等级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增长，刚出生的它们还不是完全体。
「需要帮忙？」
「不用啦，蒂芙尼好好看家。」
「注意安全。」
把牛奶放到桌上，蒂芙尼跳下木椅，双脚落地，将伊丝与蕾菲娜丢在房间。

第四十七章 滋生于米特斯拜亚的不安

在蕾菲娜帮助下，换好衣服的伊丝离开旅店，以飞行魔法漂浮在城市上空。全知地图显示伊芙琳一直在旅店附近徘徊，并没有直接返回神殿。
「难道在等我吗？嘛，反正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先去看看伊芙琳到底要做什么吧。」
『瞬间移动』
出现在伊芙琳背后。
虽说伊丝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使用失传魔法的样子，尽量减少在人前使用强大魔法的次数，但伊芙琳在的位置是街道角落，没什么人的地方。
后者正单手抱胸，低着头，明显在想事情。
升起捉弄想法，伊丝轻手轻脚的贴近伊芙琳背后，接着装作打招呼般的拍了拍伊芙琳肩膀——原本是打算加上吓人的恐吓声，但有了之前惊吓佩佩时，佩佩把自己当傻子看的经历，伊丝觉得还是不着痕迹的吓人更自然，那样就算惊吓失败，也可以用「我只是在打招呼哦~」的借口下台，不会被人当成笨蛋。
但伊芙琳的反应出乎伊丝意料。
「啊！」
轻声尖叫的同时全身一震，身体还不由自主的前倾。
……早知道就大声吓她一下了。
将后悔隐藏在心底，伊丝故作可爱的歪了歪头。
「诶？吓到伊芙琳了吗？」
在发现来人是伊丝后，伊芙琳长舒了口气，轻拍了拍胸脯。
「呼……吓了我一跳，你是杀手吗？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可能是我体重比较轻吧。」伊丝在内心悄悄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伊芙琳在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等伊丝从旅馆里出来啊，我想去试验魔法药的效果，难道要我一个人去吗？」
不不，只是试验魔法药的效果，一个人就可以了吧。
「神殿里的圣骑士不可以吗？」
「和他们在一起必须要有教皇的样子，那样太憋闷，和坐牢没什么区别，而且我想拿那些绿皮魔物做实验，一个人太危险，」说到这里，伊芙琳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把我介绍到那种人面前却没有一点事先通知，导致让我付出被吸血的代价，伊丝身为中间的介绍人，找你要一些补偿不算过分吧？就当做是陪我逛街了，当然，如果路上遇见什么想买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贵，我都可以买下来送给你。」
伊丝不禁莞尔。
伊芙琳嘴上说着要自己补偿，实际上完全是想找个人一起嘛，比起要求，更像请求。
伊丝苦笑着挥了挥手。
「好吧好吧，不过要是遇见危险的话，我可不会管伊芙琳，立马掉头就跑哦？」
「嘁，你这家伙明明强的过分，却准备把我丢下啊。」
「我又不是伊芙琳的护卫。」
「如果伊丝是我的护卫，我肯定会好好调教一番。」
一边说着没营养的对话，两人一边迈开脚步，走向米特斯拜亚的南城区，那里是贫民窟的方向。
相比前两天，今天站在街上喃喃自语的信徒变的更多，虽然行人和商贩还在正常活动，但任谁都能看出弥漫在整座城市内的不安，伊丝甚至还看见一处正在吵闹的夫妇，醉酒的男人把女人丢出门外，锁上房门，女人则在门外苦苦哀求着。
倘若这件事发生在赫尔斯王国，玛格丽特所在的外街区，伊丝不会意外，但这里是尤弥尔教区，并且还是圣城米特斯拜亚，要知道，伊丝最开始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弥漫着祥和平静的氛围，相当有宗教气息，现在却和普通的王权国家没有区别，甚至更让人紧张，像醉酒男人当街把妻子丢到街上的行为，在米特斯拜亚有着十足的违和感。
和伊芙琳一起快速穿过吵吵嚷嚷的人群，回头瞥了一眼的伊丝忍不住面露担忧。
「米特斯拜亚的氛围越来越让人不安了。」
伊芙琳没有回头。
「果然，你也察觉到了么。」
「是祈祷不再起效的原因？」
「嗯，因为祈祷不再生效，人们的负面情绪得不到发泄，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更大的矛盾吧，听那些圣骑士说，尤利乌斯正在进行神谕仪式，祈求女神重新降下恩惠，我们现在除了希望尤利乌斯能更勤勉一些以外，只能旁观。」
伊芙琳的话让伊丝暗自点头，伊芙琳没有提到的是，对米特斯拜亚城里的居民而言，消除负面情绪的效果只是次要，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中的信仰正在动摇，作为最直观的可以反映女神存在的东西——只需手握教会圣物，在心中对女神献上祈祷，女神便会消融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这样的恩惠突然没有了，教徒们会陷入怎样的不安，不需要说出来也能理解。
恩惠为什么一夜间消失了？女神是不是抛弃了我们？自己是不是做了让女神震怒的事情？
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很容易便把矛盾指向教会，他们身为女神的代言者，自然要负责这件事情。
瞥了眼街上比原来多了许多的圣骑士，伊丝低声问。
「会暴动吗？」
「暴动？即便有，头疼的也不是我。」
嘴上这么说，伊芙琳眼底却闪过一丝焦急。
「伊芙琳身为拥有神之力的人，那些教徒肯定很相信伊芙琳啊，等他们冲到教会门口的时候，教会肯定会让伊芙琳展现神力，宽慰那些教徒，让他们知道女神没有完全抛弃他们，这只是偶然。」
问题是，现在的伊芙琳无法使用神力，到那时候，伊芙琳就会陷入相当麻烦的境地，身为被神选中的人，突然没有了神之力，暴动的信徒们很可能借此把过失全部推到伊芙琳身上，『因为伊芙琳对神明的信仰不够虔诚，所以才导致他们失去女神恩惠』，以这样的借口，将伊芙琳推上绞刑架与断头台。
伊芙琳也正是预料到了这样的未来，眼睛里才会有焦急吧。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伊芙琳主动转移话题。
「刚才的那只吸血鬼是伊丝什么人？」
「朋友。」
「朋友？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吧？虽然她没怎么看你，但每次看过去的眼神都不一样。」
「佩——薇尔就是那性格啦，明明是少女，却喜欢少女。」
「是么，那你可真是有够辛苦的，你们不会有肉体上的关系吧？」
伊丝清晰看见伊芙琳深绿色的眼睛里有着些许怪异，性取向正常的伊芙琳很难理解女性之间的恋情。
目前还没有。
内心念叨一句，伊丝十分正经的回答。
「怎么可能。」
「是么，还好没有，不然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了，不过我可以肯定，那时候我会让伊丝离我远一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近。」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比划自己与伊丝间不足一拳远的距离，接着以一种十分随意的平淡表情说，「话说回来，伊丝知道哪里可以学习传送魔法么，能在地下穿梭的大地系魔法也行，如果有魔法水晶或者魔法书就更好了。」

第四十八章 尖锐哨声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提到传送魔法的时候，伊丝差点以为伊芙琳看穿了自己会传送魔法的事实，毕竟之前带安德烈亚去教会，然后又把安德烈亚带出米特斯拜亚的过程十分诡异，伊芙琳很有可能借此联想到传送魔法。
「伊芙琳想用传送魔法逃走吗？」
「嘘，你想害死我吗，小声一点。」纤细食指在唇边比划出噤声手势，伊芙琳皱起眉，「只有傻子才想用着传送魔法离开尤弥尔领，以我的魔力，一次最多传送十公尺就不错。我是为了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如果伊芙琳想告诉自己，早就已经说出来了吧，没有打探的想法，伊丝直接摇了摇头，「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告诉伊芙琳。」
自己固然会传送魔法，但这不代表自己可以把魔法教给别人，如果自己的魔法可以传授，现在卡米拉和玛丽她们已经是会被各国军队争抢着拉拢的人才了。
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没抱多大希望的伊芙琳遗憾的摇了摇头。
「果然么，传送魔法和在地下穿梭的魔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如果能去第五层看看……」
第五层？
捕捉到让人在意的字眼，伊丝眨了眨眼，自己或许该经常注意伊芙琳的动向了。
正在此时，一队铠甲上刻有蓝色印花的圣骑士停在伊芙琳身边，整齐弯下腰，朝伊芙琳行礼。
「伊芙琳大人。」
「嗯。」伊芙琳收起脸上的思索神色，对圣骑士们微微颔首，「调查的怎么样了？」
「目标还在搜索中，不过我们找到了两名在城内逃窜的堕魔者。」
一边说着，圣骑士一边朝后方招手，一名被铁链绑住的堕魔者在两名圣骑士押送下来到伊芙琳面前，除此以外，伊丝还注意到队伍中的一名圣骑士腹部沾满血迹，需要靠同伴搀扶才能行走。
嫌恶的瞥了眼堕魔者，伊芙琳视线转向圣骑士。
「不要放松警惕，圣城里可能还有漏网之鱼，一定要挨家挨户的搜索。」
「是。」
再次对伊芙琳行了一礼，为首的圣骑士准备带部下离开，伊丝叫住他们。
「等等，这个人的伤还没治好吗？」
『这个人』当然是指受伤的圣骑士，男人的黑色短发已经被汗液濡湿，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圣骑士队长惭愧的低下头。
「是的……在分散搜捕怪物的过程里，安比尔他被突然冲出来的堕魔者刺伤，我们是审判骑士，没有学习过治愈魔法，所以只能带回神殿治疗，该死的。」
像是要发泄愤怒般，圣骑士狠狠剜了一眼堕魔者，如果不是面前站着伊芙琳的话，他肯定已经一拳打上去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事实上被铁链绑着的堕魔者浑身是伤，显然已经挨了一遍打。
「先别动，」越过其他圣骑士，伊丝直接来到仰着头，满脸痛苦的圣骑士面前，这名圣骑士腹部插着一柄短刃，血液正顺着铠甲淌下，「从铠甲缝隙处**去的么……」
正常情况下应该先将铠甲卸掉，把刀**，然后再进行治疗，但在卸下铠甲以及把刀**的过程里会给圣骑士带来极大痛苦，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小熊神杖，假装成咏唱咒文的样子，把手贴在圣骑士伤口上。
「『神圣滋养』。」
金色光雾顺着伊丝手指涌入圣骑士伤口，仿佛时光倒流了那样，伤口上的粉红色肉芽飞速蠕动，插在腹部的短刃也一点一点的自行后退，最后伴随吭噔的声音，掉在地面。
狰狞的伤口恢复如初。
站起身，将掉在地上的短刃交给圣骑士，伊丝擦了擦手。
「嗯，这样就没事了。」
「这……请问这位小姐是？」
「我叫伊丝，伊芙琳的朋友。」
把伊芙琳当成挡箭牌，伊丝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伊芙琳。
即便如此，圣骑士也还是面露迟疑。
「这种治愈魔法，我从来都没见过……简直像传说中教皇大人的圣术……」
「队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一名圣骑士拍了拍队长的肩膀，队长连忙恢复正色，右拳重重击打在胸口，相当正式的对伊丝行了一个骑士礼。
「十分感谢阁下的帮助，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只是小事而已啦，去感谢伊芙琳吧。」
「伊芙琳大人——」
没有让圣骑士说完，伊芙琳语气异常格外严肃。
「你们之后要把堕魔者带到哪？」
「按照规定，伏击教会成员的堕魔者当关押三天后处死。」
「关押到哪里？」
「东区神殿的地下三层。」
「先不把这个堕魔者带到东区，把他交给中央神殿的人，然后让那里的圣骑士把堕魔者带到侧殿，我有事要问这个堕魔者，以下任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的名义。」
「是。」
没有多嘴，审判骑士的队长点了点头，虽然中间出现了全队人都向伊丝投去感激神色的插曲，但他们还是很快与伊丝和伊芙琳分别。
「伊芙琳要问那个堕魔者什么？」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伊丝无须在意。」
伊芙琳脸上写满了不要再深究几个字，伊丝也没有不识趣的询问，换了个话题。
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可以说了吧。
装作不在意的，伊丝跟上走在前面的伊芙琳。
「……之前一直想说，伊芙琳对堕魔者的看法是不是太偏激了？就像人类里也不都是好人一样，不是所有堕魔者都是坏人。」
「大概如此，但我不会放过我眼前的堕魔者。」
「那如果我或者玛丽是堕魔者，伊芙琳会抓走我们吗？」
「啧。」伊芙琳皱起眉，不耐的咋舌，「你想说什么？故意出题刁难我吗？」
「不……我只是一个比喻，如果伊芙琳见到堕魔者就杀死的话，和那些邪恶的堕魔者不是同一类人了吗？和堕魔者战斗太久，自己也会成为堕魔者哦？」
「如果我是堕魔者，我会为肮脏的自己羞愧至死。」
伊芙琳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有些生气。
「是么……」
这个话题今天就此打住。
伊丝没有再出声，沉默着和伊芙琳走向贫民窟。
——！！！
突然，不远处传来尖锐哨声，凄厉急促的声音让人全身发毛。
如同被碰到尾巴的猫般，伊芙琳绷紧全身，停下脚步，表情异常严肃。
「什么声音？」
「这是教会约定的呼救暗号，他们遭遇了！圣骑士，还有怪物，快过去！」
（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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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亚的人设图已经出来啦~就在人设卷的最后一章，顺带问一下现在的这个画师和原来的画师比起来，哪个更好一些，作为参考_(:з」∠)_，（万一以后众筹一下安酱的涩图呢）。

第四十九章 再次交锋

米特斯拜亚过于复杂的街道布局在此刻成了累赘。
明明哨声距离自己很近，但伊芙琳与伊丝花了足足五分钟都没有抵达现场，错综复杂的小巷不止狭窄，还有很多死路，而拜那些拦路建筑所赐，伊芙琳的神情愈发凶恶，以至于伊丝觉得伊芙琳随时可能因为愤怒，抡起神杖把墙砸穿。
好在两人最终及时赶到现场。
稍显宽阔的废墟上，两名全身沾满青黑色血液，大口喘息着，面色疲惫的圣骑士正与两只怪物对峙，在他们旁边，一条瘦小而细长的手臂正躺在地上，明显是刚才战斗留下的痕迹。
青黑色血液以及手臂全部出自怪物，尽管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两名审判骑士还是占据上风，看到这里，伊芙琳顿时松了口气，以不会干扰审判骑士警惕的动作，一步步缓缓靠拢审判骑士。
「怎么样？」
「呼、呼，伊芙琳大人，这两只怪物很强，请小心。」
视线没有从怪物身上移开，审判骑士低声提醒道。
伊芙琳举起约一人高的天罚之杖，与审判骑士一同警戒着随时可能进攻过来的两只怪物。
「这些就是全部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逃跑的怪物一共有六只。
「是的，我们在搜查的时候——来了！」
如同人类般精妙的抓准进攻时间，两只如同哥布林一样的矮小魔物突然冲上前，十分有配合的分别从两侧进攻，明明已经受伤，但行动速度却依旧比人类快得多。
「喝啊！」
魔力耗尽的审判骑士挥剑抵挡，但魔物爆发出的力量比看上去大得多，仅仅伸出右臂便挡住长剑，甚至还能用力将长剑荡向一旁。
而趁着骑士胸口大开的时机，矮小魔物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抓向审判骑士胸口，尖锐利爪在铠甲上爆发出一串刺耳声响，隐约间甚至有火花迸射。
不止速度很快，力量也远超受过训练的骑士么。
伊芙琳心中一沉，第一次遭遇的时候有伊丝做前锋拖延时间，自己没有太大感触，现在看到审判骑士的战斗状况后，第一次有了实感，如果不是审判骑士的制式铠甲中掺有山铜的话，刚才那一下就该受到致命伤，怪物的指甲比钢铁更坚硬。
而比起伊芙琳注意的这边，另一边的审判骑士直接在伊丝配合下击杀魔物，伊丝这边的魔物本就缺少一条手臂，并且又中了伊丝投出的短刃，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情况下，直接被审判骑士的重剑斩去头颅。
还是不要旁观下去了吧。
举起天罚之杖，伊芙琳开始咏唱咒文。
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那样，原本想乘胜追击审判骑士的魔物向后跳出，确认一起的同伴已经死亡后，面向众人，警惕的一步步后退。
「它想逃跑！」
「别让它跑了！拦住它！给伊芙琳大人制造机会！」
两名审判骑士迅速追上，但魔物的速度显然比圣骑士快许多，毫不犹豫的转过身逃跑，如同电影中的特技演员那样，借助强有力的四肢在狭窄墙壁间弹跳，很快便登上屋顶，从高处虎视眈眈的俯瞰众人。
「混蛋，跑的太快了。」
「要让审判厅的猎杀者来能追上他们。」
生怕惊扰到怪物，导致它从屋顶上逃走，两名圣骑士不得不停下脚步，从下方监视怪物的行动。
虽然全知地图显示其他的圣骑士正在朝这边赶来，只要让圣骑士们封锁这片街区，逐渐收缩包围网，迟早可以抓住怪物，但这些怪物具有很高智慧，对危险的感知也十分敏锐，它从一开始就不会给予圣骑士们包围的机会。
明明把它们打个半死，现在却又活蹦乱跳起来了么……真是顽强的恢复力。
早知道离开之前先给它们套上弱化魔法了。
悄悄叹了口气，伊丝通过口袋，从仓库中拿出一柄短刃，瞄准好怪物后，猛地投出。
不能让它跑掉。
短刃插在怪物膝盖上。
「嘎啊！」
蕴藏着痛苦的尖锐叫声，怪物立即跳向另一边的屋顶，伊丝趁怪物还在空中的时候掷出第二把短刃，失去平衡的怪物一下子坠落到地上。
早已准备好魔法的伊芙琳隔空挥下天罚之杖。
「□□□□——『神圣镇压』！你们两个，快去把它解决掉！」
「「好的！」」
在『神圣镇压』下，怪物被死死压在地面无法动弹，而审判骑士则趁此机会，挥刀砍在怪物身上。
很快解决怪物。
像是脱力了那样，两名浑身是血的审判骑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武器都丢在一旁，满头大汗的仰头喘着粗气。
「哈，哈，总算解决了，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看起来像哥布林，力气简直和熊一样大。」
「而且速度也快的下任，最开始被偷袭的时候，差点以为会被咬断脖子。」
没有听圣骑士们劫后余生的感想，由于有了上次死者苏生的经验，伊芙琳径直走向怪物尸体，小心翼翼的捡起一根木棍，拨弄着怪物尸体，确认它们是不是真的死去。
直到用神圣火焰将怪物烧尽后，伊芙琳才终于放下心，走到两名瘫坐在地上的审判骑士面前。
「你们两个，没有受伤吧？」
「没有，这两只怪物在遇见我们之前就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不是这样，在被偷袭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死了。」
另一名审判骑士拍了拍身上铠甲，青黑色的淤血下暴露出无数爪痕，外翻的金属痕迹看上去就像被鹰或者狼的利爪撕开过一样。
「这下回去就能向审判长申请换身新的铠甲了，说不定审判长大人还会给我们升职，我敢肯定，这两只魔物至少也是秘银级，超过二十级的魔物。」
「就是啊，如果是完全状态，我们肯定连一只都打不过。」露出庆幸神色，审判骑士抚住胸口，「我可不想再遇见第二次。另外要多谢这边这位小姐，如果不是这位小姐出手相助，魔物就要跑掉了。」
两名审判骑士对伊丝投去感谢目光，伊芙琳也认可的点点头。
「嗯，确实要感谢伊丝，在同一个对手上帮了我两次。」伊芙琳转向坐在地上的圣骑士，「你们是在哪里遇见它们的？只有这两只吗？」
「啊啊，我们在这一带搜索了一上午都没有结果，加上再往后走就是贫民区，所以队长命令分头调查，把刚才的魔物限制在贫民区里，之后再向审判厅增调人手。原本我们已经结束搜查，准备离开，但阿鲁斯这家伙突然说应该去下水道看看，我们就顺着下水道排查，结果真的在下水道里发现这群怪物。」
「应该是他们发现了我们。」另一名审判骑士接过话头，伸手比划当时场景，「它们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准备抢走我们身上的圣印和武器，但它们身上在滴血，我们感到有液体落到头上，就赶紧拔出长剑，正好把它们挡住，接着我们借用圣印威慑，边战边退，一路跑到这里。」
一边说着，圣骑士一边把一枚手心大小的金色徽章展示出来，金色徽章乍一看很像伊丝手中的圣启示纹章，不过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不论做工还是其中蕴藏的魔力量，二者都相差很远。
「它们想抢走你们的圣印和武器么……」
有实力的圣骑士会被提拔为圣殿骑士与审判骑士中的一种，神殿骑士属于偏重防御与治疗，而审判骑士则侧重进攻。
除了铠甲上的蓝色花纹以外，审判骑士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持有圣印，只要对圣印注入魔力，圣印散发出的光辉就能起到安定人心、驱除邪恶的作用，以吸血鬼为对手时相当有效。
倘若是人类想抢走圣印，伊芙琳完全能理解，圣印属于看上去就很值钱的物品，圣印遭窃的案例也不是没有，但换在刚才那些魔物身上，伊芙琳便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想抢走圣印和武器……」
「说不定是为了魔力？」
「魔力？」伊丝毫无根据的话让伊芙琳侧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仿佛没想到伊芙琳会突然这么问，伊丝脸上先是闪过『糟糕了』的神色，然后视线开始在空气中游移。
「呃，这个……圣印和武器不都是具有魔力的东西吗？伊芙琳之前也看到过这群怪物刚出生的样子，它们最开始从肉球里爬出来的时候，行动呆滞，速度也没有这么快，但刚才就像突然一下子长大了很多那样，速度和力量都变强许多。」
「伊丝是想说它们成长起来了么，这和魔力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它们昨天吃掉自己的同伴是为了争抢同伴的魔力？它们还不是完全体，所以需要大量有魔力的东西帮助它们成长，就像强大的生物总喜欢栖息在富有魔力的地脉附近一样，因为缺乏魔力，所以它们自发的追逐有魔力的东西？」
好可疑。
伊芙琳把内心想法写在了脸上。
伊丝的说法实在太牵强，中间有许多想当然的东西，甚至一反伊丝在自己心中心思缜密的形象。正因为伊丝不像那种毫无根据就下结论的人，现在的定论才显得十分可疑。
非要伊芙琳说的话，这种怪异感觉就像伊丝明知道正确的推导过程，但却只告诉自己答案，用一个忽略了许许多多要素的过程糊弄自己。
事实上，伊芙琳发现伊丝根本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但伊丝是很可靠的人，也许是我想多了，我姑且把她看做除了安德烈亚以外值得交心的人，还是不要随便怀疑吧。
伊芙琳轻轻摇头，把脑海里的种种猜测打散。
「就当做它们是为了魔力吧。你们刚才说在遇见这两只魔物之前，它们就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
「是的，它们看上去像喝醉酒，追赶我们的时候总是掉进下水道的沟渠里，不然我们也不可能从下水道里跑出来。」
「我想它们应该被钝器殴打过，或者是被大型魔物顶在墙上，骨头很多地方出现变形，尤其是腿和手臂。」
「钝器和大型魔物……？」伊芙琳挑起眉毛，深绿色的眼睛像是在说审判骑士们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米特斯拜亚的下水道里怎么可能有大型魔物？钝器殴打倒是有可能，说不定是其他的圣骑士遭遇过它们，然后它们逃出来了。」
休息好的两名审判骑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面露难色。
「伊芙琳大人，恕我直言，这次出动的审判骑士和圣殿骑士里没有超过二十级的人，我敢肯定，随便一只怪物拿出来都有秘银级的实力，我们的人倘若遇见它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吹响哨子。」
魔物级别按照难易度划分的东西，比如秘银级是指挑战者至少得到二十级才能尝试的魔物，在此之上是山铜级与绯金级，分别代表三十级以上和四十级以上。
「那是谁打伤了它们？」
「咳咳，说不定是它们自相残杀吧，毕竟它们做过同类相残的事情，还是不要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了？伊芙琳不是还要试验魔法药吗。」
伊芙琳虚起眼睛，伸手摸了一下伊丝额头——尽管出汗是正常现象，但现在是冬天，伊丝刚才也没有剧烈运动，如此程度的汗珠实在不能说正常。
伊芙琳不着痕迹的问。
「伊丝在紧张什么？」
「啊哈哈……刚才的魔物太危险，我以为它们会攻击我，有一点紧张。」
在撒谎。
明明之前面对十只这样的怪物时都没有丝毫退却，现在却为了一个怪物而流汗，不论怎样都说不过去。
只是伊芙琳无法理解伊丝为什么要紧张。
结合之前的对话，把魔物打成重伤的人难道是伊丝吗？这怎么可能。
伊芙琳在心中咋了咋舌，自己离开旅店以后便一直等在旅店门前，中途没看见伊丝出来过，而且自己的等待时间只有不到一小时，要从旅店跑到街区的下水道，然后又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里准确找到魔物，即便是看过的神话史诗里，伊芙琳也找不到出拥有如此实力的人，除非女神大人亲临。
看来自己该去放松放松了，不能把自己逼迫的太紧，脑子里居然出现这种怪异联想。
伊芙琳长呼了口气，对两名面露疲态的审判骑士挥了挥手。
「逃跑的魔物一共有六只，考虑到它们有成长可能，搜索还要继续，并且要投入更多人手，你们的事情我会转告给其他圣骑士，现在先回神殿。」
「谢谢伊芙琳大人。」
告别了圣骑士以后，伊芙琳扭过头看向伊丝，狭长的深绿眼眸中闪过异彩。
「昨天还以为是巧合，看不出来你对武器的运用别有一手，隔这么远都能丢中目标，而且还是移动靶。」
「从小训练过啦。」
伊丝装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着痕迹的敷衍过去。
「是么，我觉得光凭运用武器的能力，伊丝就可以成为审判骑士中的好手，如果伊丝希望成为教会一员的话，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审判厅的上层成员吧。」
「我可是堕魔者哦，进入教会以后，肯定会被伊芙琳大人抓起来拷问。」
「这样的玩笑最好别让别人听见。」恶趣味的玩笑令伊芙琳向前迈出一步，「接下来去下面看看吧，实验魔法药的事情不能中途作废，我也希望早点把所有魔物抓到手，毕竟是我放出来的东西，不解决掉会内心不安。」
瞥了眼全知地图，伊丝思索着微微点头。
「嗯。」
……
结果直到天色变暗，两人都没能找到魔物。
（30/30 get√）

第五十章 信仰危机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
整洁明亮的二楼房间内，早餐正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在两名修女的注视下，惯例穿着白金色神官服的伊芙琳用手帕擦了擦嘴，接着推开餐盘，把手伸进第三名修女端上来的水盆里。根据教会传统，粮食是女神赐予的恩惠，用器物享用是对女神的不敬，所以整个教会成员在吃饭时都采用手抓的方式，在尤弥尔领里，用刀叉这类餐具的人才属于异类。
「□□——『洁净』。」
伴随修女咏唱，伊芙琳泡在盆中的双手顿时变的干净起来，如果伊丝看见的话，一定会觉得伊芙琳用了化学制品清洗油污，但事实上这是专门用作洁净的生活魔法。
趁着另外两名修女收拾餐盘、端下水盆的时机，距离伊芙琳较近的一名修女走上前，低声询问。
「伊芙琳大人，您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我更希望端上来的早餐是热的。」
「这……」披着黑色头巾修女面露难色，谦卑的低下头，「为了避免意外，您的三餐一定要让人试毒以后再端上来……」
潜台词是隔了一两个小时的早餐根本不可能是热的。
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伊芙琳嫌麻烦的叹了口气，自己对这些事情早就做出过抗议，诸如「把试过毒的菜放在灶台上」以及「用魔法保温」之类的提议，但统统被否决，放在灶台上可能会被人抓到投毒机会，用魔法保温则是天方夜谭，没有人可以持续一个小时不间断的加热物品。
「算了，对你们说也没有用，下去吧。」
「是。」
今天也有继续追捕怪物的安排，除了三天前自己和伊丝在小巷里扑杀到两只魔物以外，这三天里自己一无所获，剩下的四只怪物就像从城市里消失了一样，不论自己和圣骑士怎么找都不见踪影。
倘若只是这样，自己倒也能舒心一些，只要有足够时间，通过地毯式的搜查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它们，可问题是，这些魔物并不是一声不吭，任由自己一行行动，它们连续不断的袭击城市居民，盗窃、破坏房屋只是小事，关键在于它们会趁黑袭击人类，光过去三天，就有几十起它们伤人的报告，其中一次如果不是圣骑士们在黑衣人提醒下及时赶到的话，整整一栋楼的人都会被它们杀害。
在脑海里总结过去几天报告的同时，伊芙琳站起身，拿起旁边的天罚之杖，低头思索着，缓步走出房门。
「到现在为止都找不到提供消息的黑衣人是谁，如果能找到他，说不定……不，去找他会很浪费时间。」
怪物有着异于人类的外形，谁都能看出不对，但人类想要隐藏在城市中，实在太容易，太难搜寻了。
「需要更多人手啊。」
伊芙琳不由得咂舌。
倘若那些怪物是哥布林一类的弱小魔物，自己大可以不放在心上，全部交给红衣主教们，让他们转交给审判厅处理，但自己放走的魔物每一只都有着等同于秘银级魔物的实力，而且根据与它们交手过的圣骑士汇报，这三天里，它们的实力有了跨越性增长，原本两队——十名审判骑士便能把一只魔物打的没有还手之力，现在同样数量的圣骑士却连战胜它们都很困难，以至于原有的分散包围策略会被魔物逐个击破，不得不改为集团搜索，而这又大大降低了搜索效率。
「倘若能把十分之一的猎杀者投入进来，绝对可以抓住它们，可现在米特斯拜亚里只有不到一百名猎杀者，其中还有一半在养伤，剩下另一半我只能调用不到二十人。」
每一名猎杀者都有三十级以上的实力，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既可以执行各类秘密任务，诸如暗杀、窃听，又比如合作击退巨龙，捣毁异教徒据点之类的事情，可以说，每一名猎杀者都是教会用金币堆砌出来的财富，除了尤利乌斯以外，教会内没有任何一个个体有权力命令全体猎杀者。
以目前伊芙琳的话语权，只能命令其中等级较低的二十人行动，倘若要不通过尤利乌斯就调用教会内的所有猎杀者，就必须要征得审判厅的大多数人，以及其他红衣主教的同意，而那些红衣主教并没有意识到魔物恐怖的成长性，绝大多数人甚至还没亲眼见过它们，想要得到他们同意，简直天方夜谭。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更要命的是米特斯拜亚城内已经人心惶惶，神明恩赐的消失以及随时都有可能威胁生命的魔物，最近找教会讨要说法的呼声越来越高，聚集在街道，希望能接受自己神力净化的信徒也越来越多，如果那些信徒集合在一起，冲到教会门口的话，自己就等于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想到这里，伊芙琳低下头，看向自己空出来的左手——白皙的，没有经历过重体力劳动的纤弱手指，她尝试着握了握，其上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身体依旧是她的身体。
只是神明赐予的奇迹消失了。
虽说她从不因神之力感谢女神，但却不代表伊芙琳不为自己的特殊而骄傲，正因为神之力，才使得她比普通人高出一等，同时也是神之力，才令她备受众人尊敬，直接获得下任教皇的地位，尽管伊芙琳从没说自己比其他人更高贵，但面对普通人时的距离感却是切实存在的东西。
现在神之力消失了。
这种如贵族般与身俱来的高贵顷刻消失不见，甚至将她隐藏起来的骄傲都打的粉碎，倘若说伊芙琳没有为此惊慌，那绝对在撒谎，她只是将担忧、不安与焦急隐藏起来，不让其他人发现她的异样，以此拖延时间。
如果神之力还在的话，现在就不必焦急了吧。
伊芙琳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然后摇了摇头，轻呼了口气。
「还是先去找伊丝吧。」
如果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平定怪物风波，自己多少可以借用余威，让那些信徒暂时安定一段时间，然后自己再借用这段时间离开尤弥尔领。
至于为什么是去找伊丝，多人行动总比独自行动更安全，而整个米特斯拜亚领内，除了伊丝以外，自己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敞开心扉，轻松相处的人。
不知不觉间，伊芙琳已经走到教会大殿内，纯白色的女神雕塑伫立在大厅尽头，阳光透过四周的彩绘玻璃映照在神像上，将空旷神殿烘托出一股充满神圣感的氛围。
只有一点与往常例外。
神殿大门紧闭，外面仿佛聚集了许多人般，声音格外嘈杂。
本该静谧的神殿里开始浮现不安，如同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的感觉令伊芙琳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肯定发生了什么。
大脑在警告伊芙琳，现在掉头回去才是最佳选择，但伊芙琳将这股直觉强压下去，执意查看，拿出与教皇相符的威严，走到神殿门前。
双手放在神殿大门门把上，接着从内拉开。
照进眼睛的刺眼阳光令伊芙琳微眯起双眼，待眼睛稍微适应了光芒后，伊芙琳的心瞬间沉下。
教会外站着密密麻麻，衣装整洁的信徒，而在他们面前，则是连成一排的圣骑士，这些信徒神情激动，面色涨红的相互拥挤着，试图冲出圣骑士形成的人墙，但又数次被圣骑士们拦下，部分过激的人甚至大声哭诉着，呼喊伊芙琳的名字。
「伊芙琳大人，救救我们吧！」
「女神大人真的把我们抛弃了吗？」
「我感受不到女神大人的恩惠，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
「伊芙琳大人拥有女神大人赐予的力量，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
回答信徒的是一名负责维护秩序的圣骑士，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呼喊般，脸颊鼓胀起来，大声呼喊。
「伊芙琳大人正在和教皇大人准备神谕仪式，这几天都不方便接见诸位，教会可以体会到各位的不安，但还请再等几天时间，伊芙琳大人一定会接见你们！」
「这句话我已经听够了！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今天就要见伊芙琳大人，出多少钱都行，我要向女神大人忏悔我的罪过！不能让女神大人抛弃我们！我要见伊芙琳大人！」
「把门打开！」
「让我们见伊芙琳大人！」
「让我们见伊芙琳大人！」
渐渐地，声音凝聚成一条口号，而在伊芙琳打开大门的一刻，正好是口号最为响亮的时间。
呼喊声戛然而止。
所有信徒的目光全部落到打开的门缝上，当他们发现是伊芙琳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呼喊，以一种将死之人看向神明般的希望目光，面露喜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同样回头看向伊芙琳的还有圣骑士，他们中大多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只有之前那名朝信徒呼喊的圣骑士面色灰暗，一种像是在感到不妙，又仿佛十分懊恼的神色。
该死的。
绷紧面部表情，伊芙琳在内心暗骂。
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问题是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有方法可以解决。
后退一步，然后把门合上吗？这当然不可能，不说颜面上的问题，首先信徒这一关就过不去。
但自己的神之力又无法使用，倘若顺着信徒们的要求，触摸他们的话，肯定马上就会被他们发现自己失去了神之力。
而连被赐予神之力的下任教皇都被收回力量，这意味着什么？信徒们会把过错归结到教会身上，而教会则会给自己冠上因为疏忽了对女神的信仰，所以才被女神收回力量的罪名，接着便会像伊丝说的那样，被教会推出来，成为教会的代罪羔羊。
将慌乱与焦急压到心底，手持天罚之杖的伊芙琳平静发问。
「发生了什么？」
「伊芙琳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抢在圣骑士开口前，人群中的一名信徒哭诉道，「您是被女神大人给予了奇迹的神之子，在女神大人收回恩惠的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们脱离苦海！」
从某种角度上说，神之力和麻药也没有多大区别，麻药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陷入梦境般的虚假的美好中，而神之力也同样如此，以外部力量迅速干涉精神，把人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只留下欢愉与积极向上的情绪，倘若非要说这二者的区别，只是麻药具有极大副作用，而神之力只收割人们的信仰心。
伊芙琳动了动嘴唇，试图解释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自己总不可能答应他们，说「好，你们过来吧」，暴露自己已经没有神之力的事实。
而受到这名信徒影响，其他信徒——他们中既有年轻男女，也有垂垂老矣的老者，就连几名孩童都混在其中，他们再次骚动起来，试图越过圣骑士组成的人墙，来到伊芙琳面前。
要赶紧想一个既不会暴露自己，又可以让这些信徒满意的回答。
顺着圣骑士的话，说自己刚刚结束神谕仪式很累，所以等明天再来？
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让信徒们满意，神明给予自己的恩赐只需触碰他人即可起效，不会消耗自己体力、魔力与精力，在如此关头，这样的借口完全不合适。
那么用权宜之计，告诉信徒，神明在梦中告诉自己，她收回神力是因为米特斯拜亚内混入了邪恶的东西，只有等人们铲除了那些邪恶之物，神之力才会重新降临人间吗？
看起来不错，可以拖延不少时间，但实际上会引发更要命的问题。上面那番话无疑是在解释女神的行为，而解释神意的权力只应该在活了两百岁都不愿意放权的尤利乌斯手中，自己一旦解释，便相当于当着尤利乌斯的面争夺权力，伊芙琳完全相信，只要信徒中出现把自己和尤利乌斯划等号的声音，尤利乌斯就会把自己视为眼中钉。更不用提，由于是自己瞎编的神意，神之力根本不会回到自己手中，以尤利乌斯的地位，可以很轻易的戳破自己谎言，到那时会死的更惨。
伊芙琳大脑飞速运转着，如果这是一台机器，现在已经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之前喊话的圣骑士走到伊芙琳面前，面朝信徒大喊。
「现在，伊芙琳大人为了面见你们，不惜终止神谕仪式，请不要再增加伊芙琳大人的负担，教会已经为了聆听神意竭尽全力！」圣骑士转过身面向伊芙琳，单膝跪在地上，「伊芙琳大人，还请您对大家说些什么吧。」
这是在给自己制造台阶吗？但圣骑士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失去神力才对。
时间不容伊芙琳多想，她顺着圣骑士制造的台阶，走出神殿大门，左手搭在胸前，神情严肃的准备演说。
正在此时，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突然钻出圣骑士制造的人墙，在圣骑士们的大声呼喊中，径直扑到伊芙琳脚下，神情激动的，颤颤巍巍的朝伊芙琳伸出手。
「伊芙琳大人，请您救救我，我对女神大人的信仰是虔诚的……」
下意识的，伊芙琳往后缩了缩，避免男人碰到自己，但男人就像发疯了一样，脏兮兮的双手猛地探出，一下子握住伊芙琳手腕。
——没能握住。
之前跪在伊芙琳身边的圣骑士拦住男人，并且以相当粗暴的，如同在对待犯人的动作，先是以肩膀撞非男人，接着站起身，重重踩在男人胸膛处，声色俱厉的，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宣告。
「妄图袭击伊芙琳大人者将被处以火刑！把他带下去，交给审判厅处置！」
刹那间，人群鸦雀无声。
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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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冷静思考

有了被抓捕的例子，人群很快失去锐气，圣骑士过于果断的表现令他们不敢再有所不满，而借用刚才的余威，圣骑士们得以通过语言和肢体动作迅速驱散人群，伊芙琳的危机也被就此解开。
出于安全起见，伊芙琳被圣骑士们的护送到神殿，在简短交代了几句话后，神殿正厅内只剩下伊芙琳一人。
「啧。」
为刚才的憋屈而咋舌，伊芙琳紧紧握着手中的天罚之杖，像是要怒骂般，鲜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缓缓合上，只剩下深绿眼眸中闪烁着怒火——对自己的无力感到耻辱。
如果旁边有桌子的话，伊芙琳现在已经重重砸在桌上了吧，任谁都能看出如此氛围。
不断深呼吸，直到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逐渐消散，伊芙琳才终于冷静下来，左手扶住额头，如同用脑过度的人那样，拇指与中指轻轻按压太阳穴。
「呼……待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不拿出实绩，只会越来越被动，事到如今，想悄悄离开米特斯拜亚已经不现实了。」
自己可以瞒过士兵的眼睛，但无法在整座城市的人的监督下逃离，现在的自己等同于信徒眼中的救赎，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他们盯上，倘若做些鬼鬼祟祟的动作，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怀疑。
「插翅难逃么……」
嘴中泛起苦涩，伊芙琳嘴角难看的弯起。
「从密道出去吧。」
外出行动可能有风险，但待在神殿里一定是等死，与其慢性死亡，不如争取机会，聚集在门外的信徒只是米特斯拜亚的一部分居民，并非所有，而且有了刚才圣骑士们的警告，暂时没有人敢对自己动手动脚，不会出现自己刚走出神殿，就被人围堵起来的情况，现状实际上比看上去好很多。
……
顺着地下密道，伊芙琳很快来到街区。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除了不时看到的几名双手合十，面朝尤弥尔之塔祈祷的人以外，一切都让人安心，仿佛没有发生过信徒堵在神殿门口的事件。
伊芙琳拍了拍银色前发，让留海挡住脸，微微低下头，以免其他人认出自己，尽管华丽的白金色神官裙以及手中的天罚之杖早已暴露了她的身份，但低头的动作却能带给她心理上的安慰，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一样。
先去找伊丝，然后根据这几天总结出来的线索，尝试制作诱饵吧。
心中想着这样的事情，伊芙琳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只不过，她还没走出几步，便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是想接受净化的信徒。
糟糕了。
虽然隔着衣服，但只要服装不是太厚，神之力便能起到效果，对方很可能已经发现，他没有被消除内心的负面情绪。
必须在他大声呼喊之前阻止他。
瞬间散发出危险氛围，伊芙琳转过身的同时，把天罚之杖当做长枪，挥向站在身后的人，然而，神杖反馈回来的触感既没有打在肉体上的感觉，也不是落空以后敲在地上的阵痛，而是被人抓住，或者说，被握住了。
下意识的，伊芙琳抬起视线。
悬着的突然放下，绷紧的全身也逐渐缓和下来。
「你这家伙……总喜欢从背后吓人，如果我手里的是剑或者其他锐器，刚才就不是开玩笑了。」
「欸。」伊丝不自然的卷起发梢，「我只是看伊芙琳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过来打招呼。如果伊芙琳手里的武器不是天罚之杖的话，就不会一言不发的直接打过来了吧。」
劫后余生的感觉令伊芙琳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她收回天罚之杖，相当友好的拍了拍伊丝肩膀，在经历了上午差点要命的事情后，现在看到伊丝，伊芙琳只觉得格外亲切，如同在外流浪多年的人突然回到自己故乡一样。
「这些事情先放到一边，伊丝怎么在这里？简直知道我会出现在这一样。」
「偶然？唔姆，也不能说是偶然，原本打算在中央神殿大门等伊芙琳出来，结果却看到那些信徒打算为难伊芙琳，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弄出让大地摇晃或者天上掉冰雹之类的气象变化，让那群人回家，结果那位圣骑士替伊芙琳解了围，把伊芙琳带回神殿，然后我觉得伊芙琳肯定不会再从前门出来，所以就围绕神殿逛了一圈，没想到正好撞见了。」
即便如此也太过巧合，如同女神大人在暗中安排一样。
不对，伊芙琳摇了摇头，世界上比这个更巧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还是不要想杂七杂八的东西比较好。
叹了口气后，伊芙琳示意伊丝往前走。
「被你看见了么，真是有够丢脸的，不过大地摇晃和下冰雹之类的玩笑话还是饶了我吧，虽然我很感谢伊丝的心意，但老实说，我刚才都以为要被推上绞刑架了。」
「确实很棘手……不解决神之力的问题，继续下去只是等死，伊芙琳有主意吗？」
「希望我有炸毁尤弥尔之塔的实力。」
伊芙琳故作轻松的耸肩。
伊丝呆了一瞬，倒不是觉得伊芙琳是在暗示，她知道毁坏尤弥尔之塔的人是谁，而是为伊芙琳终于肯告诉自己实情而惊讶，明明只过了一周时间，伊芙琳就认可了自己。
「炸毁尤弥尔之塔？不是说神谕仪式吗？」
对伊丝惊讶的表情感到满意，伊芙琳露出讥讽般的笑容，领先伊丝半步，如同驱赶苍蝇般摆手。
「神谕仪式即使出现差错，也不可能让尤弥尔之塔上的魔法光都消失不见，那明显是人为毁坏的结果——记得保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尤利乌斯，如果消息透露出去，整个大陆都会震动，世界上存在能撼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那样的存在就算想一夜之间建立一个王国也不是没可能，会在民众里制造不安。」
「嗯，我知道了。」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除了把威胁米特斯拜亚的那些魔物讨伐掉以外，我想不到其他方法，让那信徒感到不安的原因，除了女神大人收回了恩惠以外，剩下的是那些不断作恶，袭击人类的魔物，如果我能凭自己的力量——至少也该由我指挥圣骑士把它们讨伐，那样一来，就能把信徒对我的关注点从过去的神之力，转移到我的个人能力上。」
「嗯，不错的想法。」
伊丝点头的动作令伊芙琳皱起眉。
「那副表情算什么，一副老师点评学生的模样，让人不爽。」
「明明是友人间的赞赏。」
「嚯，友人么……就当做是这样吧。」
不知为何，伊丝有种伊芙琳心情变好许多的感觉，只是自己已经落后伊芙琳太远，她赶紧追上伊芙琳。
「所以接下来要去找那些魔物吗？」
「当然，说一句会被当做异教徒的话，我希望那些怪物在之后弄出更大动静，它们越棘手，我解决掉它们以后的威望也会越高——」伊芙琳食指关节抵着下巴，低下头思考，「说起来，昨天我把那些怪物出现的地点总结了一下，发现它们总是现身在和魔法相关的地方。」
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将伊丝带到一处小巷，拿出藏在胸部沟壑的地图，展开到墙上——隐约散发着伊芙琳身上的香草味道。
异常复杂，甚至堪比全知地图的画面出现在伊丝眼前，凡是怪物现身的地点，都被伊芙琳画上蓝色记号，而这些蓝色记号标注的地方全部是和魔力有关的建筑。
「总结一下这些建筑的特点，它们大都可以被分为三类，炼金术师的商铺、冒险者买下的房屋以及存放魔法卷轴的仓库，炼金术师会用到魔核，而冒险者拥有蕴含魔力的魔法武器或者道具，魔法卷轴就更不用我多说，这些地方全部和魔力有关，所以我想只要我们派人蹲守在这些藏有魔力的场所附近，就有很大概率遭遇它们。伊丝几天前的猜想是正确的，怪物为了魔力才抢夺圣印和武器。」
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伊芙琳异常认真的看向伊丝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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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姐姐？

很不错的眼神，如果不是清楚伊芙琳掌握的信息的话，自己肯定会怀疑伊芙琳已经猜出来，自己早已知晓答案了吧——怪物会被魔力吸引——当时的借口实在拙劣，被看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但伊芙琳眼中的自己只是一个『稍微有一些强，擅长使用投掷类武器的人』，没有把自己想的太过深入。
究竟是伊芙琳愚钝，到现在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还是已经联想到，只是不愿意面对？
即便强如伊丝，也无从得知，或许只有赫蒂那种十分擅长精神魔法的人才能知道。
倘若伊芙琳不愿意面对事实，是因为她很相信自己的话，自己就该有罪恶感了，事实上现在已经有些许表现，明明知道伊芙琳的愿望是离开这里，自己却还是让伊芙琳按照自己设定的路走。
最初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彼此关系拉近以后，变成了哽塞在内心的东西。
在彼此相处的时间里，改变的不止是伊芙琳，还有伊丝，伊芙琳在心中的位置已经从『稍微有些熟悉的人』，变成了『十分近似朋友，却又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去承认的友人』。
不，再继续想下去会没完没了。
伊丝摇了摇头，将沉重的东西移出脑海，之前伊芙琳来找自己要魔法药时，自己已经问过伊芙琳，如果她有做教皇的机会，她会不会留在教会，伊芙琳认可了这样的提议，只不过她觉得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尤利乌斯会老死上。
不该自寻烦恼。
眼前突然飞过去了某种东西，伊丝目光重新聚焦。
伊芙琳正关切的歪着头，如同在试探发烧的病人般，手伸向自己额头。
「还好吗？」
抛开平时的恶劣性格不谈，现在这样子不是朝吸引人吗？如果对所有人都能这样，伊芙琳早就有相当人气了。
伊丝微微侧开脸，避开伊芙琳的触碰。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伊芙琳也有关心人的时候，有种姐姐的感觉。」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我除了小魔女和教皇以外的头衔，姐姐么……」明明指着地图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模样，现在却变成有些开心，但更多是得意的表情，「仔细想想，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有过兄妹，伊丝看上去比我小，所以我就是姐姐了，叫我一声姐姐的话，我会很开心。」
喂喂……这种说法太过分了啊。
或者说太狡猾了。
假如伊芙琳用十分得意的表情说，「如果伊丝喜欢的话，叫我一声姐姐也不是不可以」，或者直白了当的喊「伊丝妹妹」这样的话，前者自己肯定会因为伊芙琳的嘚瑟拒绝，而后者则可以当成是伊芙琳擅自的行为，但伊芙琳却把选择权交给自己。
嗯不对，如果和伊芙琳的关系拉的太近，自己会忍不住把计划全盘托出，那样就糟糕了。
在时机未成熟的情况下这么做，对伊芙琳而言太过残忍，有些事情必须她自己去摸索、理解。
伊丝故作平淡的撇了撇嘴。
「别看我这样子，我可是相当受欢迎的类型，看，雪白皮肤和月光一样莹润的银发，还有可以迷惑无数男人的脸，如果我想有姐姐的话，很轻松就会有许多温柔的女孩成为我姐姐。」
自卖自夸让伊丝有些脸红，不过自己确实没有撒谎，之前在血族贵族学院门口时，就已经验证了这一点，虽然那些学员亲近自己是因为纯种身份，但如果自己长得不够可爱，那些男学员是不会邀请自己去他们家中做客的吧。
明明伊丝委婉的拒绝，但伊芙琳还是用相当欠揍的表情凑到伊丝旁边，用肩膀碰了碰伊丝肩膀——简直像国中时期推销小黄本的朋友。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大陆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下任教皇了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拒绝，伊芙琳叫我姐姐大人还差不多。」
按心理年龄算，自己其实比伊芙琳大几岁。
「嘁……」伊芙琳面露不满，自顾自的低声喃喃，「还以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一个工具妹妹。」
「喂喂，内心想法都已经说出口了啊，你这家伙原来打算把我当便利的工具使用吗。」
亏自己还犹豫了一会儿。
这不是对不起安德烈亚，自己从没想过和伊芙琳发展成和安德烈亚一样的关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伊芙琳嫌麻烦的挑起眉毛。
「又不是不可以，姐妹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
「这是利用啊，利用，我又不能从伊芙琳这里得到什么。」
仿佛在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到底能给伊丝什么一样，伊芙琳沉默着思索片刻，最后不甘的咂嘴。
「……啧，说的也是，如果伊丝是男人的话，至少可以肉偿，啊，不要误会了，我不是要嫁给你的意思，只是**那种关系，我可不想被婚姻束缚在家里，我要去更能展示我才华的地方。嘛，说是这么说，可惜伊丝是和我一样的美少女。」
「和你一样是多余的。」
伊丝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
能面不改色，仿佛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都不知道该说伊芙琳自信过头，还是不拘小节了，倘若是刚来异世界的自己，肯定会被伊芙琳这种奇奇怪怪的性格所吸引吧，不过自己变成熟了。
「伊芙琳刚才不是还没说完吗？那些魔物总是出现在有魔力的地方，所以我们要派人把守在藏有魔力的地点——如果光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伊芙琳今天就该老老实实待在神殿，而不是冒险出来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伊丝上前一步，替伊芙琳把快要掉下来的地图扶正，将话题拉回正轨。
伊芙琳不满的撅起嘴。
「唔姆，就不能当做是我想到答案，觉得高兴，所以要分享给伊丝吗？」
「如果伊芙琳是那样的性格，我就把这个地图吃下去，假如是不需要我就能做到的事情，伊芙琳早就一脚把我踹开了。」
「嘁，原来在伊丝眼里，我是这么恶劣的人，哭哭。」
伊芙琳装作擦眼泪的模样，但根本不符合人设的举动只让伊丝露出看傻子般的眼神。
「好恶心……」

第五十三章 以魔力为引

「……同感。」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伊芙琳也跟着喃喃。
看来被恶心到的人不止自己。
「嘛，我想我不会一脚踹开伊丝的。」
「为了在关键时刻把我也拖下水？」
「为什么总是把我往坏的方面想啊！」
「这个问题该问伊芙琳自己吧？」
「那种看笨蛋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仿佛要与伊丝划清界限，伊芙琳后退一小步，轻咳两声，在尴尬中切换回正经模式，「咳咳，就像伊丝说的那样，我之所以出来，是因为问题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决，这是我动用教皇权限，从藏书库拿到的城市地图，包括下水道和地下暗道在内，上面绘制了米特斯拜亚里所有的建筑以及这些建筑的用途。」
「嗯。」
伊丝点了点头，示意伊芙琳继续说。
伊芙琳指着几个被三角形和炼金器皿标注的建筑。
「这些是米特斯拜亚里集中存放魔法卷轴的地方，而这些是炼金术师的住所。」
在伊芙琳示意下，伊丝发现了问题所在。
「但有一部分画圈的、魔物出现的建筑上没有被教会标记三角形和炼金符号？」
「是的，正是如此，值得被教会标记的建筑都是关键物品较多，值得被标记的地方，那些拥有少量魔核与魔法卷轴的个人并不在此列，一是统计麻烦，如果要一个个算下来，等新的地图做出来，就已经快被时代淘汰，二是有些人会隐瞒不报，或者界定起来十分模糊，倘若标准变成只要身上拥有魔法卷轴，就该被标记上去的话，地图便根本没办法绘制，个体的流动性太强。」
「所以如果按照地图上绘制的地方一个个派人把守，会太过被动，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无用功？」
「虽然不知道伊丝说的无用功是什么意思，但我想你应该理解了我想说的。」伊芙琳无奈的敲了敲展开在墙上的地图，「而且不说炼金术师和存放了魔法卷轴的仓库，光是那些身上携带有魔核的冒险者，就该我们头痛一阵子，他们住的分散不说，大多数人连住处都不固定，有钱就住在旅店，没钱就睡在大街或者荒郊野外，我们不可能让米特斯拜亚的巡逻兵一对一的保护他们，即便把所有的巡逻兵都派出去，数量也不够。」
「所以……？」
伊丝歪了歪头，伊芙琳有她自己的剧本，按照伊芙琳刚才说的，自己对伊芙琳接下来要说什么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伊丝的不解十分满意，伊芙琳故弄玄虚的拍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将伊丝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那些藏有一两个魔核或者魔法卷轴的冒险者，数量远比被教会标记的魔力地点更多，但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魔物更多出现在教会已经标记的地方，拿这三天内出现的袭击案来说，绝大多数都发生在魔力集中点，也就是被教会标记在地图上的，大量存放了魔法卷轴和魔核的地方，另外的少数几例，也都是购买了十个左右的魔法卷轴与魔核的人，所以——」
「所以那些魔物能够感应到魔力的大小，然后专门去找魔力充裕的地方？」
仿佛完成了一项难以攻克的挑战，伊芙琳高兴的打了个响指。
「正是如此。」
伊丝不禁在内心点头。
原本自己打算刻意安排事件，让伊芙琳明白这一点，没想到伊芙琳自己提早察觉到了。
说完这一切，伊芙琳放下地图，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将其卷成手指大小，重新塞回胸前的沟壑里。
原来这个世界有内衣这种东西啊。
意外瞥见的伊丝默默收回视线。
「所以今天就尽可能买下足够多的魔核和魔法卷轴，然后把它们集中堆放在既显眼，又可以给人足够安全感的地方，慢慢等待那些魔物自投罗网。」
也就是说，今天出来是为了买东西吗。
听起来像逛街一样，而且还是陪女孩子逛街。
等等，陪女生逛街，地狱吗？
回想起和女生一起去逛街的经历，伊丝开始头痛起来，但愿伊芙琳会因为身上的任务不挑三拣四。
没等伊丝把悲鸣表达在脸上，伊芙琳便以仿佛要掳走伊丝的气势，相当果断的夹住伊丝手臂。
「好了，现在去街上搜刮魔核吧！」
伊芙琳充满干劲的模样让伊丝表情变得更加苦涩，她可以肯定，伊芙琳不会像她想象中那样，买完魔核就结束逛街。
一小时后。
如同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世纪大战，伊丝仿佛被拧干的毛巾般软弱无力，如果这里是漫画的话，伊丝或许已经双眼翻白，嘴里冒出幽灵一类的东西了吧，反观伊芙琳，则不知疲倦的一间又一间的寻找店铺——主要是衣服与美食。
所有世界的女人在逛街时都一样麻烦。
「那家店看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伊丝要去看看吗？说不定有适合伊丝的衣服哦。」
顺着伊芙琳所指，伊丝有气无力的瞥向街边，接着，就像被人从头上淋了一桶冰水般，模糊的神志瞬间清醒过来。
喂喂，那是内衣店吧！
粉红色、黑色、浅黄色、还有纯白色，从胖次到胸衣，再到更加煽情的近乎情趣内衣的款式都有，虽然自己确实喜欢美少女穿着没羞没臊的内衣的样子，但那仅限于纸片上，倘若真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绝对会陷入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里的窘境，更不用提伊芙琳刚才说的，「说不定有适合伊丝的衣服哦」这样致命的话，要知道，自己从来都不穿内衣。
不穿内衣在自己看来理所当然，但换在伊芙琳这个正常人眼中，恐怕会被当成变态。
「咕唔……」
情不自禁的滚动了一下喉咙。
「怎么了？表情看起来很僵硬。」
「……我们还是去下一家吧？伊芙琳身为下任教皇，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机会穿上这类服装啊。」
「哈啊？我不能穿就不能让别人穿吗？就像自己不会骑马，看别人赛马却会很兴奋一样。」
不不，这根本是两码事。
「而且我也没说让伊丝穿那种不知羞耻，像娼妇穿的专门诱惑男人的衣服，我说的是那些正经的服装啦，为什么伊丝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肮脏的东西。」
在伊芙琳眼里，情趣内衣是肮脏的吗？这家伙在意外的地方古旧，或者说单纯。
伊丝继续挣扎着。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再继续磨蹭下去，购买魔核的事情会来不及啊，伊芙琳真的有在着急么。」
「魔核只是一个插曲，有教皇身份在，用不了多久就能弄到手，难得有一个可以陪我的人，当然要好好利用。」
「为什么能把利用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我想以后安德烈亚会很乐意陪伊芙琳一起，所以现在就别折磨——」
「把这家店逛完就去吃午餐吧！」
不等伊丝拒绝，伊芙琳兴奋的拽着伊丝走进衣店。
（1/~）

第五十四章 暂且的平和

「怎么样？这身衣服。」
换上一身在伊丝看来只有出席宴会时才有机会穿上的晚礼服，伊芙琳面对伊丝转了一圈，深绿色眼眸中的算计消失不见，仿佛站在这里的不是处心积虑想离开教会的下任教皇，而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会因为别人夸奖而高兴的少女。
虽然确实很漂亮，晚礼服只有像伊芙琳这样发育良好的少女才能凸显其魅力，但由于之前的逛街消磨了伊丝太多干劲，所以哪怕现在伊芙琳很漂亮，伊丝也没有太多力气去称赞，伊丝可以肯定，如果塞给自己一张床的话，自己马上就能睡着。
「很漂亮。」
有气无力的回答伊芙琳，然后很快发现了不对。
大体上，称赞一个人时，如果只是说「好」、「很棒」、「我很喜欢」之类的话，对被夸奖者来说，并不会产生太强烈的喜悦感，有时候还会被当做敷衍之词，尤其当对象是心思细腻者时更是如此，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指出到底哪里好，由此给对方产生更强烈的成就感，喜悦之情自然也更加浓厚，当然，副作用是对方会把夸奖当做优点记住，倘若不想被人下次问起时摸不着头脑的话，最好记住自己当初夸奖的是哪些点。
伊丝视线刻意游向伊芙琳胸口，在黑色晚礼服勾勒下，伊芙琳的胸部异常显眼，衣襟处的褶皱以及胸前的大颗宝石，更是强调其存在，像是具有魔力般，很自然的把人目光吸引过去。
伊丝背书般的脱口而出。
「礼服的设计和伊芙琳很搭配，胸前和腰间的曲线被勾勒出来，简直就像为伊芙琳而生的一样，如果伊芙琳穿上这件礼服去晚会的话，肯定会吸引场上所有人眼球。」
「……」
奇怪的是，伊芙琳没有像伊丝想象中那样，很开心的直接对店员说「好，这件我要了」，而是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
伊丝上抬视线，发现伊芙琳正用一种相当微妙的神色看着自己。
「……虽然是让人开心的表扬，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像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让人不爽。」
因为太书面化，所以觉得奇怪吗？
如果让伊芙琳察觉到自己刚才是在敷衍她的话，即便这件衣服与她搭配起来确实好看，她也一定会将其丢到一边，换一件别的衣服。
那样绝对是灾难。
伊丝连忙解释。
「确实很好看啦，如果伊芙琳不相信，可以问那边的店员。」
「是么……那就这件吧，话说回来，伊丝不选衣服吗？如果只是一两件的钱，我还是付得起的哦？」
呼，看来逃过一劫。
伊丝兴趣缺缺的摆手。
「我就不用啦，我对衣服的要求只要穿着不会不舒服就好了。」
「那试试这边的内衣怎么样？虽然我没有离开过米特斯拜亚，但我听说，除了尤弥尔领，外面的世界没有胸衣这种概念，完全想不到那些地方的女人平时该怎么办，里面难道什么也不穿吗？总感觉很变态，缺少作为女性的自觉。」
不穿还真是对不起啊。
「嗯？伊丝的表情像在生闷气。」
「什么也没有啦，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差点顺口说出自己来自异世界的事实，伊丝及时改口，「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叫做胸衣的东西。」
十分勉强的，伊丝捏了捏就在手边的胸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跳出来，指着自己大喊「变态」。
实在太羞耻了。
人生中第一次触**衣。
最开始在浴池里对着镜子看佩佩身体时，自己都没有这么心虚过。
突然。
啪。
伴随清脆响声，伊丝如同被抓住尾巴的猫那样，全身绷紧，甚至差点原地跳起来。
伊芙琳趁伊丝不注意，双手放到了伊丝腋下，像是在测量什么那样，双手摸索着，在伊丝肋骨两侧一小点一小点的移动。
尽管很快意识到事实，并且收回把『偷袭者』过肩摔的念头，但身体两侧传来的瘙痒感还是让伊丝浑身不舒服，她回过头。
「伊芙琳在做什么？」
伊芙琳是性取向正常的女性，不会做些变态的事情才对。
果然，和伊丝想的一样，伊芙琳抬起的脸上只有疑惑与好奇。
「怎么只摸得到骨头……难道里面什么也没有穿？」
啧，原来是为了这个。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变态，伊丝随便编了个谎言，相当正经的咳嗽。
「咳哼，在我的故乡，只有成年以后的女孩才可以穿上胸衣，我现在还没有成年，当然什么也没有。」
「哈？伊丝居然没有成年？」伊芙琳绕到伊丝面前，抚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起来，偶尔还捏捏伊丝脸蛋，「怎么看都已经成年了啊，脸部线条也好，之前展现出的冷静也好，完全不像小孩。」
「只是早熟一些而已，」伊丝拍了拍自己仅有一点点起伏的胸脯，「这就是证明。」
伊芙琳将信将疑的皱起眉。
「确实……如果成年了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虽说是自己挑起的话题，但总感觉有被冒犯到，自己是以佩佩为原型制造的身体，而按照佩佩的说法，她现在已经满十五岁，换言之，自己已经成年了。
没有察觉到伊丝的复杂心理，伊芙琳摆了摆手。
「那就等伊丝长大一些了再来吧，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胸衣的话，那些成年女性该怎么做？什么都不穿，走路时伊芙摩擦的时候会不舒服吧？而且很难看。」
「好像是用绷带绑起来？」
很遗憾，自己的同伴中没有人需要用到绷带，要么年纪还小，没有到需要的时候，还么发育贫瘠，没有使用必要——蕾菲娜似乎有在使用，只不过自己没有和蕾菲娜发展到那种地步，除了蕾菲娜自己以外，或许只有佩佩才清楚吧，但自己绝对不会不识趣的去问佩佩，不然肯定会被佩佩反问「嚯，对蕾菲娜感兴趣么」，然后以此为由，发展成三人一起的混沌关系。
绷带肯定比胸衣难用，之后还是旁敲侧击的提醒蕾菲娜，这里有胸衣可以买吧。
伊芙琳自顾自的点头。
「原来如此，下次试试用绷带缠住是什么感觉，不过伊丝真的不买吗？就算很贫瘠，以后也会有用到的时候哦？至少试穿一下，说不定会有合适尺寸的衣服。」
「不用试也知道很麻烦。」
「嘁，我可是作为姐姐，真心实意的在为伊丝着想，平时要好好吃饭啊，不然会一直这么小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相当不爽。
伊丝转移了话题。
「伊芙琳之前说自己从来没出过米特斯拜亚？」
「还不是因为那个老不死，」说到这里，伊芙琳一边走向柜台结账，一边撇嘴，「说什么教皇的职责，还有引导信徒忏悔之类的东西，限制我最多只能在米特斯拜亚附近巡游，而且出城还必须得带卫兵，不然。」
之所以没有说完，是因为担心被店员听见吧，不然没有卫兵看守，伊芙琳就能借机跑掉。
店员将找零的银币放回伊芙琳手上。
「这是找您的两银币，衣服一共四金币八银币。」
「啧。」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看伊芙琳表情也知道，伊芙琳正在觉得贵。
大概是曾经有过为钱发愁的经历，所以即便现在成为教皇，也还是会感到肉痛吧。
当两人走出店铺后，伊芙琳果然一脸不满的抱怨。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居然要四枚金币，早知道买之前问问价格了。」
「好歹是贵族穿的晚礼服啊，怎么样都不会便宜，」佩佩随便一件礼服都要五枚金币以上，「伊芙琳不是下任教皇吗？就算手里没什么权力，也不应该四枚金币都拿不出来，尤利乌斯可以不给继任者权力，但不可能连教会的脸面都不要。」
「说是这么说，可如果平时不节省的话，需要用到大笔钱的时候就一筹莫展了，之前我给伊丝看的个人财产，都是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东西。」
意外的勤俭持家吗？
即便那是伊芙琳为了逃跑准备的资金，存钱的习惯也十分难得，攒钱是一个需要不断抵御诱惑的艰难过程，换做自己是伊芙琳，只要有钱到手，就肯定会立马转手花掉。
一时间，伊丝不禁开始钦佩起伊芙琳。
伊芙琳摆了摆手。
「嘛，说是积攒，那些钱并不是来自教会，教会不会直接给我金币，而是当我需要的时候，把实物买好送到我面前，所以那些财产都来自信徒，他们把礼物和贡品送到我手里，然后我擦去印记后再转卖给当铺或者拍卖场的人，这么多年过去，我和当铺老板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每次去不用我说，他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
把刚才的钦佩还给我啊。
伊丝一时语塞。
先不说那些很可能是进贡给女神的贡品，首先即便是送给伊芙琳的礼物，卖出去也太伤人心了一些，如果伊芙琳是偶像，肯定会让粉丝大感失意。
似乎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伊芙琳心虚的咳嗽一声，目光游移到地面上。
「咳哼，这件事情我只告诉过伊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是是，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买魔核？」
「我记得附近就有一家售卖魔法物品的商店，不过不先去吃午餐吗？我们现在在外人眼里可是相当好的姐妹哦？」
「不用啦，而且有伊芙琳这样的姐姐会很丢人。」

第五十五章 袭来

很快，在伊丝的强烈要求下，伊芙琳与伊丝来到售卖魔核的店铺——一栋专卖魔法卷轴的建筑前。
不同于普通的单层店铺，或许是因为魔法卷轴利润高昂，三层楼高的建筑被整栋买下，装修也十分精致，地面与墙壁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哪怕现在是白天，魔法灯也处于点亮状态，货架上到处是绑好的魔法卷轴，墙上还挂有魔法武器做装饰，可以说，除了没有玻璃制作的展台以外，已经很有地球里珠宝店的装修风格。
在门口两名护卫监视般的目光下，伊丝两人走进店内。
「魔核不是比魔法卷轴便宜吗？为什么要买魔法卷轴？」
「只要是含有魔力的东西，就会吸引那群怪物，伊丝不是知道吗？」
「我的意思是，魔核比魔法卷轴便宜，既然同样都能吸引那些魔物，伊芙琳想省钱的话，买魔核不是更好么。」
「哈？省钱？」伊芙琳歪了歪头，一脸诧异，「伊丝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可没打算用自己的钱买。」
居然打算让教会报销。
随手拿起货架上的一卷魔法卷轴，伊芙琳像是要买下那样，将其夹在腋下，接着以相当果断的动作，完全不看价格的将一个又一个魔法卷轴收进怀中，直到怀里装不下后，干脆让店员拿来装粮食用的麻袋，将其一股脑塞进麻袋里。
从店员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到仿佛能塞下苹果的夸张表情里就能知道，伊芙琳的购买魔法卷轴的方法举动绝对超出常规
直到第一个口袋装完，准备开始装第二个口袋的时候，店员才终于反应过来。
「等、等等，这位小姐，这么多魔法卷轴，至少要一百枚金币……」
或许是因为伊芙琳没有穿神官服，也可能是店员并非本地人，她没能看出伊芙琳的身份，不过伊芙琳完全没在意。
「这些只是最基础的一阶魔法卷轴吧？二阶魔法和三阶魔法的呢？」
「在二楼和三楼，可那些需要拥有一定身份的人才允许购买，如果您不能证明您有足够财力的话……」
伊芙琳晃了晃手中的天罚之杖。
「这个足够了吧？」
「这……」
店员露出为难神色。
明明搬出下任教皇的身份就能解决问题了。
内心嫌麻烦的同时，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枚反射透亮光泽的宝石币——一枚宝石币等于一百枚白金币，而一枚白金币等于一百枚金币。
店员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这……这是宝石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宝石币，原来是这个样子……请稍等，我要去叫店长。」
没等话音落下，店员便匆忙跑走。
伊芙琳诧异的扭头看了眼伊丝。
「难怪之前没有被我开出的报酬吸引，原来你这家伙这么有钱。」
「是安德烈亚给我的。」
当然，自己不会让安德烈亚白送，自己用仓库里的等额金币做交换，得到这一枚宝石币。
像是在感到不满，伊芙琳撇了撇嘴。
「嘁，差点忘记了你和安德烈亚的关系，不，是已经忘记了，虽然有种事到如今的感觉，但连安德烈亚都不放过，你这家伙……」
以一种仿佛在看垃圾的目光，十分嫌弃的，伊芙琳后退一小步，与伊丝划清界限，而正当伊丝准备辩解时，一位挺着肚腩的中年男性出现在视野。
男人看到伊芙琳后，先是一怔，接着额头不由自主的冒汗，像是要慷慨就义的战士般，以一种仿佛下定决心的，视死如归的氛围走到伊芙琳面前。
然后面色瞬间谄媚起来。
「喔喔喔！听到拥有宝石币的客人要买卷轴，我还以为是外地来的贵族，原来是伊芙琳大人……」男人搓了搓手，试探般的小心翼翼问道，「您是来还上次魔法卷轴的钱吗？」
还？上次？
难道伊芙琳之前欠下过债务吗？不过联想到伊芙琳恶劣的性格，欠账不还也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子找教会要钱。
完全无视店长的话，伊芙琳相当正经的用天罚之杖点了点几个货架。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最好再把二阶魔法卷轴和三阶魔法卷轴交给我一部分，我将代表教会替你保管，等事成以后，再把它们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如果有折损，会照价赔偿。」
喂喂，这是打算强抢啊。
一开始伊芙琳说代表教会的时候，自己还以为是要以教会的公款购买卷轴，没想到是借用教会名号借走卷轴，等吸引到魔物，把魔物斩杀以后，再把卷轴还回来。
「呃……」像是十分紧张，中年男人的脸上冒出更多汗珠，「伊芙琳大人，如果您只需要一小部分一阶卷轴，我可以当做献给女神大人的贡品，无偿提供给您，可数量这么多，而且还包括了二阶和三阶的卷轴，我们实在拿不出来啊。」
伊芙琳微微皱眉。
「话先说在前面，我还没恶劣到要抢走你东西的程度，之所以说『保管』，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应该也听到最近魔物出现的消息，那些魔物专门找聚集了大量魔力的地方，魔法卷轴也在此列。」
「专门找魔力聚集的地方……」店长表情稍微严肃起来，「我确实听说了魔物出现的消息，但我最近多雇佣了几名冒险者做守卫，每层楼都有人看守，即便有怪物，也无法威胁到我们。」
原来之前站在门口的守卫是冒险者么，难怪他们的衣服不那么整洁。
心中暗暗想着的同时，伊丝继续站在伊芙琳身后旁听对话。
「那些魔物不是区区几个冒险者就能应付的东西，连教会的圣骑士都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击退，如果你不相信我——」伊芙琳转向伊丝，一边不客气的掰开伊丝手指，拿走攥着的宝石币，一边悄悄凑到伊丝耳边低语，「暂时借我一下，用完了就还给你，我保证。」
然后把宝石币放在一旁的桌上。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把这枚宝石币放在你这里作为担保。」
「这……」有押金作为担保，店长面露犹豫，他不是不想相信伊芙琳，只是这里面赌注太大，他需要时间整理、思考，「如果有宝石币的话……」
轰——！
没等店长的话说完，建筑墙壁突然被暴力砸出一个窟窿，伴随剧烈轰鸣，砖石与烟尘四散开来，货架也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个接一个倒下，房间乱成一团。
「咳咳，什、什么东西！？」
店长的疑问中混合了咒骂情绪。
但伊丝只是像踢皮球那样，绕过伊芙琳，一脚将店长踹到墙角，接着撞开伊芙琳，从仓库里拿出冈格尼尔，毫不犹豫的朝一片烟尘中抽打过去。
铿！
如同敲击在钢铁上那样，令人皮肤发颤的震声响彻房屋，然后，墙壁上再次出现一个窟窿——有着人形轮廓。
天使被伊丝抽飞了。
（2/21）

第五十六章 吞吃魔力的魔物？

「伊芙琳，快用魔法！」看都没看被抽飞的『天使』，伊丝挥了挥手，以气流吹散遮蔽视线的尘埃，「不要手下留情！」
「咳、咳咳，是什么东西……」
由于喉咙里飞进沙子，伊芙琳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缓步靠近伊丝，准备找机会咏唱魔法，但侧面传来的不安感令她心生警惕。
竖起耳朵便能听见风的流动声，速度快的让人咂舌。
要躲开。
后仰上半身的同时，伊芙琳转向侧面，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只有着铁青色皮肤与尖锐长爪的怪物。
魔物。
它们已经强大到敢在白天出没了。
伊芙琳前额的头发被魔物指甲割破，突然袭击的魔物则在伊丝后背与伊芙琳之间穿过。
「懂得配合了么。」
转过身，伊丝趁怪物在空中无法转身的劣势，像之前一样，将魔物轰飞，只不过这次下手轻了许多，没有让它在墙上砸出窟窿，最初的那一下是自己的失误，由于事发突然，自己没控制好力道。
当然，虽然是这么说，伊丝在最后多少还是放缓了速度，不然光那一下就会送魔物下地狱。
暂时解除危险，伊丝轻呼了口气。
「它们还没有死，比之前变的更强了。」
两只天使的等级全部在三十级以上，肉体也变得格外坚韧，以它们刚才展现出的速度与配合，就算让教会的猎杀者来，也不可能有必胜把握。
「嗯。」伊芙琳点点头，又意外的瞥了眼伊丝，「没想到你有这么强，刚才的反应速度，至少有审判厅长的水平。」
GAAAAAA——
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如同麻袋般被抽打到墙上的天使从地上爬起，最开始被伊丝打飞出房屋的天使也跟着走进屋内，尽管它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姿势暴露它已经受伤，但也仅仅只是受伤的程度，没有失去战斗力。
如同并肩作战的人类，两只魔物越过倒在地上的货架，聚集在一起，与伊丝和伊芙琳对峙，任谁都能看出，这两只魔物不再是最初那样，任人宰割的弱小存在。
「噫、噫呃！」
看见魔物的真实样貌，店长以及旁边的店员脸色惨白，像是在寻求庇护那样，胆怯的躲在伊丝与伊芙琳身后。
「伊芙琳大人，那、那是什么东西！？」
「邪恶生物……店长，我们还是快跑吧，这东西比我在故乡见到的鹰身女妖更邪恶！」
「你们两个快离开这里，去通知街上巡逻的圣骑士，让他们把教会的所有猎杀者都叫过来！现在已经到紧急时刻，这是下任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的命令！」
「好、好的！」
急忙答应伊芙琳，店长与电源慌不择路的从怪物制造的窟窿处逃走，而两只魔物就像没看见逃跑的店员一样，目光全部放在伊丝一人身上。
它们在寻找破绽。
站在伊丝身后的伊芙琳内心一沉，人类能够战胜魔物，靠的是一定实力与压倒性的智慧，而魔物一旦具有人类般的头脑，人类便会陷入异常被动的境地。
尽管这些魔物仅有人类七八岁小孩般的身高，但散发出来的，极具压迫力的气势却让伊芙琳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许多，这种感觉伊芙琳只在几个极少数人身上见过，而他们无一不是教会的上层实力者。
这还仅仅只是两只，如果数量再多一些，另外几只也一起偷袭过来，又会是怎样的压迫力？
「要来了。」
伊丝的低声令伊芙琳绷紧全身，她握紧手中的天罚之杖，深吸了口气。
「我们不可能跑过它们，坚守在这里，等教会支援过来。」
「……必须要趁它们还没有成长起来就把它们消灭，继续拖下去，连猎杀者都不可能再战胜它们。」
「伊丝怎么知道猎杀者——」
「嘘。」
用手势示意伊芙琳安静下来，伊丝指向魔物的方向，在双方相互观察的时间里，两只魔物已经出现分工协作，一只监视着伊丝与伊芙琳两人，防止两人突然袭击，另一只则面朝伊丝二人，一步步缓缓后退，弯下腰，拾起伊芙琳掉在地上的麻袋，那里面装满了魔法卷轴。
紧接着，在伊芙琳震惊的目光中，捡起麻袋的魔物以手指划破皮肤，流出的黑青色血液就像活过来了一样，随便包裹住一个卷轴，如同在吞吃食物般，在卷轴闪过一阵蓝色光纹后，将卷轴变为粉末，然后寻找下一个卷轴。
换在伊芙琳的感官上，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流动在空气中的压迫力变的更强一分。
恐惧的同时，还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原来如此……」
自己之前一直好奇这群魔物为什么要找富有魔力的东西，又为什么成长的这么迅速，即便是有着知识累积，知道怎样升级最快的人类，也无法在不到一周时间里，从十级变成二十级，不，现在的气势应该说三十级，它们甚至超越了身为下任教皇，为了离开尤弥尔领而不断努力的自己。
它们之所以成长的这么迅速，原因就在于刚才自己看到的血液，这些魔物可以把魔法道具中的魔力提炼、同化，变为它们自己的东西。
伊芙琳深吸了口气。
正如伊丝说的，不能再给它们时间，倘若事实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群怪物就等于拥有无限潜力，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超越尤利乌斯，假以时日，整个大陆都会被它们所毁灭，那样一来，也就谈不上所谓的展示才华的机会。
「该死。」低声咒骂着，伊芙琳将天罚之杖重重点在地面，「我用魔法把它们关在这里，拖延的事情交给伊丝！结束咏唱以后我会马上来帮——」
GA!
抓住伊芙琳分神的时机，怪物对着伊芙琳凌空挥出手臂，一道漆黑光刃顿时以要把伊芙琳一分为二的气势，迅速飞去。
「不要走神，『魔力壁障』。」
以半透明的壁垒魔法挡住漆黑光刃，伊丝斜拿着冈格尼尔，跃向挥出光刃的天使。
但魔物一共有两只，剩下的那只魔物正在疯狂吞吃卷轴，摆在伊芙琳面前的选项有两个，一是按照原本计划，继续咏唱咒文，封锁整个房屋，任由剩下的那只魔物同化卷轴，二则是放弃封锁房屋，上去与魔物战斗，阻止魔物同化。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后，伊芙琳选择了后者。
「……确实，让伊丝一个人应付两只太乱来了。」
哪怕伊丝很强，也应该只是一个半魔物的程度，在没有任何援手的情况下一次拖住两只，只需几次接触，就会受伤甚至殒命，面对有两个配合的敌人时，难度并不是普通的加法运算。
自己姑且把伊丝当做唯一的友人，不能让她冒险。
更何况如果放任那只魔物继续吞吃卷轴，天知道腾出手后的自己能不能与伊丝一起战胜它们，到那时，自己制造的封锁就会反过来成为关住己方的囚笼，伊芙琳不允许自己和伊丝随便死掉。
下定决心后便不再犹豫，伊芙琳压低身形，视线紧盯距离自己不足五公尺的魔物身上。
或许是伊丝刚才展现出的力量太过强大，也可能是根本没把伊芙琳放进眼里，正在吞吃卷轴的魔物看都不看伊芙琳，只把注意力放在伊丝的方向。
虽然被轻视很不爽，但这却是机会。
自己会让它付出代价。

第五十七章 天罚之杖！

以短促有力的节奏咏唱咒文，伊芙琳悄然挥下天罚之杖。
「□□□——『赤之蛇』。」
金色的天罚之杖瞬间喷吐出白金色火焰，如同一条具有生命的毒蛇般，在空气中游弋的白金色火焰并没有笔直朝魔物胸口奔去，而是从中间劈开，分成两条火蛇，沿着地面从魔物两侧包抄，封住所有可能逃跑的路以后，骤然暴起，身体紧紧缠住魔物。
嗤——
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死死摁在动物皮肤上，令人心头发颤的恐怖声响进入伊芙琳耳中，魔物顾不上吞吃卷轴，像是要扑灭身上缠绕着的火蛇一样，一边发出凄厉尖啸，一边在地上痛苦打滚。
GAAAAA！！！
当敌人陷入慌乱后便予以必杀一击。
瞥了眼在地上打滚的魔物，伊芙琳再次低声咏唱咒文。
「□□——『审判之光』。」
与伊芙琳等高的天罚之杖上瞬间延伸出一道长达两尺的金色光刃，这是无限接近于近战魔法中『魔刃』的魔法，尽管魔力消耗巨大，但却有无坚不摧的特性。
面带凌厉之色，伊芙琳朝前跨出一步，猛的下挥天罚之杖，即便魔物的肉体坚韧到被伊丝那种程度的猛击都只受轻微伤，但在『魔刃』面前，也只会被毫无迟滞的切成两段。
然后——
咔嚓。
光刃并没有像伊芙琳想象中那样，将魔物砍成两段，而是切进了石制地板中。
在千钧一发之际，魔物躲开了自己的挥砍，甚至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灵活动作根本不是感到痛苦的，正在被火焰折磨的人。
仿佛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伊芙琳内心咯噔一声。
糟糕。
上当了。
伊芙琳后退的同时，身体下意识朝后倒去。
呼。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接着是爪子划破虚空的尖锐声响。
如果刚才反应再慢一些，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切断了吧。
脸上传来温热触感，冷静下来后，温热感变成了割裂般的痛楚——脸被划伤了。
只是魔物没有伊芙琳时间，它的速度快到伊芙琳需要拼尽全力，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捕捉，伊芙琳根本来不及反应，魔物的下一击便抵达面前。
WAAAAAAAA!
紧跟在嘶吼声后面，腰间传来被仿佛被切开的疼痛感。
怪物和自己一样，明白一击得手，必须再乘胜追击的道理。
太棘手了。
漫无目的的将天罚之杖前挥，伊芙琳左手探进口袋，然而，脊椎却传来被钝器猛击的，仿佛要拦腰折断的剧痛，伊芙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前飞出去，伴随扑通一声，面朝下倒在地上，而站在伊芙琳身后的，正是保持着踢击动作的矮小魔物。
怪物般的力气。
但也是转机。
强忍脊椎处传来的折断般的剧痛，伊芙琳全身冒出一层冷汗，拨开木塞，将伊丝以混合血液调配的魔法药喝下，然后捏碎刚才从口袋里拿出的水晶。
如同点燃堆砌着的镁条，伊芙琳手中爆发出耀眼到仿佛会把双眼刺瞎的白光充斥房间，随后，如同自身变成了易燃物，两只魔物身上燃起汹涌火焰，就像从内部点燃的火炉般，连嘴巴和耳朵里都喷出火舌。
『燃烬』
以邪恶之物本身为燃料，将其从内而外点燃的魔法，也是伊芙琳手中最强的魔法水晶，从知道魔物的危险程度后，伊芙琳便一直把这枚水晶与魔法药一起带在身上，现在，到了它展现威力的时刻。
以魔法水晶获得片刻喘息时间，如同即将窒息的人突然获得呼吸机会般，伊芙琳不顾身份的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直到魔法药顺着食管滑入胃中，温热的感觉充斥全身，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后，伊芙琳才终于缓过神，将天罚之杖当做拐杖，气喘吁吁的爬起。
看了眼伊丝那边在火焰中挣扎的魔物后，伊芙琳擦了擦溢出鲜血的嘴角。
「没有被烧死么。」
接着视线看回自己这边的魔物。
——不见了。
「上面！」
伊丝的大声呼喊让伊芙琳的危机感提升到顶点，她甚至没有抬头，直接朝后跳出一步。
砰！
一团全身燃烧着火焰的黑影重重砸在地上，钢铁般的身躯与无与伦比的怪力将地板砸的粉碎，伊芙琳只能双手交叉挡在身前，避免迸射的石块砸在脸上。
然后。
怪物身上亮起一层青黑色魔法光。
那是一种仿佛要将人吞噬其中的，令人心头颤栗的光芒。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如果任由魔物释放出来，肯定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是之前的自己，只能借用天罚之杖中有限制的几个魔法抵御，但在喝下魔法药以后，自己有了新的选择。
伊丝和那个怪异的血族炼金术师没有欺骗自己，她们的魔法药确实具备提升一阶，不，是提升两阶魔法能力的效果，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使用四阶魔法。
而对付这些三十级的魔物，三阶魔法便已经足够，天罚之杖中除了那些有次数限制的魔法以外，还有大量只要位阶足够，便能使用的魔法。
怪物身上的漆黑光芒终于喷吐出来，如同具有生命般的黑色粘液朝四周喷射，凡是碰到黑色粘液的、不具备魔力的物品，全部被粘液腐蚀殆尽，四周墙壁很快便消失，天花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异响，像是被拿走承重的积木，整座三层建筑开始朝一边倾倒。
它想制造骚乱逃走。
虽然皮肤正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但绝对不能在这里放跑魔物。
在胸中凝聚起气势，仿佛在拿某种奇重无比的东西，伊芙琳咬着牙，双手将天罚之杖举过肩膀，紧接着，充满魔力的天罚之杖上亮起一阵炫目金色，一共两层魔法阵环绕着杖身旋转，与之前使用的所有光魔法都不同的是，天罚之杖顶端的金色光芒正勾勒出一柄巨锤的形状，环绕杖身的玄奥符文也由此展开。
随后，伊芙琳抡起天罚之杖，由上至下，卷携着足以粉碎一切阻碍之物的勇气，连空气都渲染成金色，势不可挡的砸下天罚之杖。
「——『神圣杵击』!」
轰！！！
如同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强烈的气浪以及将地板化为水波的冲击力瞬间朝四周扩散，石板与碎石腾飞而起，激波携带的能量成为压垮建筑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残破不堪的房屋在一阵地动山摇之下垮塌。
「……太乱来了。」
瞥了眼地上化为肉泥的魔物，伊丝右手揽过伊芙琳柔软的腰间，在房屋倾倒之前，将伊芙琳抱走。
（3/21）

第五十八章 解决之后

从化为废墟的建筑中逃出来后，如同尸体般被伊丝夹在臂弯下的伊芙琳劫后余生般呼了口气。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石块压死，虽然知道人总会有死的一天，但我希望死在柔软的床上。」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完全没有紧张氛围的长句令伊丝一阵无语。
「……还不都是因为伊芙琳用那种程度的魔法，本来就算要塌下来，我们也有跑出来的时间。」
「不用那个魔法我现在已经被杀掉啦，伊丝太强人所难了，」像是在抗议般，伊芙琳动了动双手，由于被伊丝铁钳般的力量夹在腋下，伊芙琳即便想站在地上也做不到，察觉到力量上的差距，伊芙琳因为不好意思，声音变小许多，「……放我下来。」
如果不是知道伊芙琳没剩多少体力和魔力，自己肯定会一下子松手，让她摔在地上吧，以不会让伊芙琳跌倒在地上的动作，伊丝放下伊芙琳
脸色微红的，伊芙琳拍了拍身上灰尘，接着发出一阵嫌弃声音。
「呜啊，都破成这样子了。」
由于魔物喷吐出的黑色粘液，伊芙琳白金色的神官长裙上到处是破洞，这些破洞边缘因腐蚀而发黑炭化，乍一看仿佛掉进过火堆里的衣服，拜此所赐，伊芙琳现在的打扮相当煽情，裙摆下的雪白大腿暴露出来不说，就连带有蕾丝边的黑色内衣也露出一角，让伊丝联想到游戏里的限定着装。
当然，与游戏里不同的是，伊芙琳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微微发红，显然是黑色液体的腐蚀效果。
还好不是浓酸那种程度的东西，不然伊芙琳现在肯定已经有生命危险。
瞥了眼全知地图，伊丝放下心，伊芙琳的HP只减少了不到5%。
「伊芙琳最好还是找件衣服穿上比较好哦，不然肯定会后悔。」
「我知道啦，但我不会储物魔法，呃——」
带有怨气的声音突然中断，伊芙琳像是被惊动的兔子那样，一只手挡在胸前，另一只手拉起神官裙破破烂烂的下摆，让其勉强挡住大腿。
之前注意力一直在倒塌废墟上，以至于伊芙琳现在才发现，周围聚集了相当多的圣骑士与普通民众，虽然他们大都很礼貌的撇开视线，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扮成不成体统的模样，已经超出了内心还是纯洁少女的伊芙琳的承受范围。
「咯、咕……」将伊丝当做屏风，伊芙琳连忙躲在伊丝身后，接着像是在催促伊丝般，稍微用力的在暗处掐了一下伊丝，「把你衣服借我用一下！」
「是是，给，伊芙琳之前忘记了的。」
面朝不远处的圣骑士与民众，伊丝背着身，将纸袋递给伊芙琳，这是伊芙琳在服装店买到的晚礼服，现在正好可以起作用。虽说晚礼服不适合穿到街上，但自己的衣服相比伊芙琳整体尺码小了一号不说，胸部预留的空间也肯定不合适，穿上那种衣服，除了让伊芙琳更加煽情以外，根本起不到衣服应有的遮挡职责。
没有脱下里面破破烂烂的神官服，伊芙琳直接将晚礼服套在身上，匆忙系上侧面的腰带后便轻咳两声，示意伊丝已经换好衣服。
「得救了……谢谢。」
伊丝不禁以一种奇怪的目光回过头。
「在中央神殿里净身的时候不是经常被路过的人看见吗？我还以为伊芙琳已经习惯别人看自己不穿衣服的样子。」
「这种变态一样的说法是什么意思啊喂！能进入内殿的人都是对女神大人抱有虔诚信仰者，她们不会刻意看下面正在净身的我不说，即使看到，也不会升起情欲一类的东西，更不用提路过那里的都是修女，男性不得入内。我可是侍奉女神之身，净身是为了向女神大人献上祷词，如果有人对我产生情欲，就等于是在亵渎女神大人，再说修女们不像伊丝这个连安德烈亚都欺骗的变态，她们和我一样，终生不得出嫁。」
「……我可没骗过安德烈亚。」
虽然安德烈亚还有五岁才正式成年，但血族的寿命比人类长两到三倍，成年年纪自然也更大。
「伊丝的意思是骗过我？」
「当然。」
以半开玩笑的语气，伊丝说出实话。
或许觉得伊丝只是在故意捉弄自己，伊芙琳没有在意伊丝的回答，转而把注意力放在逐渐靠近过来的数名圣骑士身上。
「伊芙琳大人，您没有受伤吧？向我们求救的男人说，您正在和怪物战斗，现在怪物……」
圣骑士面色迟疑的看向十公尺外曾经是建筑的东西——碎石与木头将街道占满，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伊芙琳故作轻松的说。
「它们已经死了。」
「果然啊，我们来的时候好看见您在和怪物搏斗，直到最后您使用那个绚丽魔法的时候，我们这群帮不上忙的人都忍不住欢呼出来，您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仿佛在为自己的教皇感到自豪，圣骑士眉飞色舞的称颂着伊芙琳，只不过，伊丝耳朵捕捉到从伊芙琳那里发出的，像是在感到不爽的咂舌声。
肯定是想说，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赶快上来帮忙吧。
伊丝有预感，倘若站在这里的是审判骑士或者圣殿骑士，伊芙琳绝对会质问出来，但既然是实力偏弱的普通圣骑士，他们上来反而会束手束脚，所以伊芙琳才只是感到不满，什么话也没说。
「还不能确定那两只魔物已经死了，它们的生命力顽强，可能还有死而复生的能力，你们先把周围警戒起来，禁止非神殿成员进入，等审判骑士和圣殿骑士来了以后，再把废墟挖开，查看里面的详细情况。」
「是。」
「等等，」在圣骑士刚刚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伊芙琳又叫住圣骑士，「再通知东侧神殿与南侧神殿的神官长，最好再叫几名猎杀者，让他们在废墟周围设好魔法结界，万一魔物没有死，也能就地绞杀。」
「伊芙琳大人……需要注意到这种程度吗？」
对这名圣骑士而言，不论神官长还是猎杀者，都是他只能仰望的层面，他们一个代表教会上层，一个代表战力上的绝对优势，上次二者一同出手，还是十几年前面对阿尔维尔六世的时候。
「不是需要注意，而是必须重视，它们的成长性超出任何生物，仅仅只过了不到一周时间，它们就已经有三十级实力，如果再放任它们继续生长，用不了多久，连尤利乌斯都不会是它们的对手，你不想『清算』吧？」
听到『清算』两个字，圣骑士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对伊芙琳行了一个标准的士兵礼后，让一名部下通知神殿人员，自己则带领其他圣骑士看守现场，驱散聚拢的人群。

第五十九章 宝石币与伊芙琳

「你们看见了吗，刚才伊芙琳大人的魔法。」
「连房屋都轰碎了，没记错的话，那是基里的店吧？那家伙卖魔法卷轴赚了一大笔钱，听说墙里面还让魔法师大人刻了防御结界，结果伊芙琳大人一下就打碎了。」
「喂，别说的这么难听，伊芙琳大人又不是故意为之，那是为了杀死魔物，咱们不都看见了吗。」
「就是就是，没看见那群圣骑士一直站在外面么，它们连进都不敢进去，要是换作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进怪物肚子了。」
「伊芙琳大人身边的那个女孩也很厉害，连伊芙琳大人都不好对付的魔物，她一个人就拖延了很久。」
「不过我怎么感觉她其实根本没有认真？动作就像散步一样，还总是注意伊芙琳大人那边。」
「肯定是你看错啦，怎么可能有人在面对那种怪物的时候还手下留情。」
「没想到伊芙琳大人除了引导我们忏悔以外，实力也这么强，为了基里那家伙逃命，还自己留下来阻拦怪物。」
「真是善良的人啊，以后绝对不叫伊芙琳大人魔女了。」
「想死吗，魔女是多余的。」
「圣骑士大人们开始戒严了，我们快走吧。」
「啊啊，要是那个怪物没死就糟糕了。」
围观者会很快消失，不过他们间的对话却被伊芙琳与伊丝清晰听见。
嘴角弯起，伊丝朝虽然疲惫，但脸上却有满意之色的伊芙琳耸了耸肩。
「你的目的达到了。」
「哼，只是一般的程度，等我把剩下的两只魔物一起干掉再说。」
「到那时候，人们对伊芙琳的信任会更深一分吧，不过路还有很长哦。」
「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尽管嘴上这么说，伊芙琳语气里还是流露出难掩的笑意，用力拍了拍伊丝肩膀，「和我去一趟神殿吧。」
怎么有种被警察抓住的感觉。
内心吐槽的同时，伊丝也松了口气，因为注意到建筑外聚集了许多人，考虑到伊芙琳的计划，自己才没有以雷霆手段解决怪物，目的是为了给伊芙琳留下击杀魔物的机会，借此为伊芙琳累积威望。
当然，也正如伊丝说的那样，这样累积威望的方式效率慢的可怕，如果没有一场足以威胁到所有人生命，如同困兽之斗般的危机情况，伊芙琳很难在短时间内拥有令所有人信服的威望。
更不用提即使出现了困兽之斗的危机，伊芙琳也不一定能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更大可能性是尤利乌斯出面解决。
「我也要去神殿？为什么？」
「伊丝该不是好几天不洗澡的人吧。」
伊芙琳远离了伊丝一小步，深绿色的眼眸中满是嫌弃。
顺着伊芙琳目光，伊丝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虽然没有伊芙琳那么狼狈，但衣服上也被黑色粘液腐蚀出几个窟窿，并且因为带伊芙琳逃出倒塌建筑时，为伊芙琳挡下太多碎石，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说，银色双马尾也是一副杂乱且灰扑扑的状态，仿佛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
看来防御力太强也不是件好事，自己连腐蚀液体落到身上都没注意到。
伊丝煞有介事的把手搭在胸口。
「我可是每天都有好好洗澡的类型，不过我回旅店就好了，在其他人目光下洗澡，还是饶了我吧。」
「放心啦，我会让人关掉侧殿门，不会有人看见伊丝净身。」
不不，刚才那个只是借口，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一起洗澡这件事，那么大的浴池，伊芙琳不可能说出等一个人洗完以后，另一个人再进去的提案，而倘若在神圣的女神塑像下瞥见下任教皇、有着完美身材与绝美脸庞的伊芙琳，自己会忍不住想一些亵渎神明的事情。
「不行，不去就是不去。」
「伊丝是想让我难堪吗，明明因为我的事情变成这副狼狈模样，结果连道谢的机会都不给我。」
「用不着道谢啦。」
「你是你，我是我，如果伊丝不和我去神殿，我就和伊丝一起回旅店。」
「回旅店已经算不上道谢了吧……啊，对了，如果非要道谢的话，就替我把落在废墟里的宝石币找到好了，之前好像落在柜台上，出来的时候没能带出来。」
以一种如同在看笨蛋的表情，伊芙琳表情变得夸张起来。
「居然把宝石币丢下不管？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不会真的在欺骗安德烈亚感情，让安德烈亚把你包养起来了吧？你知道一枚宝石币到底有多值钱吗？我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加起来，也就只有两枚宝石币。」
「那枚宝石币是我通过努力换来的啊。」
虽然是用『Ragnarøk』内的货币做交换，但『Ragnarøk』的货币黄金占比很高，放在这个世界，属于货币本身价值高于它代表的价值的类型，可以熔铸以后铸造新的、更多的金币。
「在宝石币和我之间选择了我么……」
「嗯？伊芙琳说了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哈啊？高兴？我可没高兴，伊丝应该听错了吧。」
伊芙琳别过头。
伊丝突然凑到伊芙琳耳边。
「用不着害羞啦，伊芙琳比宝石币更值钱。」
「喂，你这家伙，不是已经听见了吗！」
正好被伊丝戳到害羞的点上，伊芙琳张牙舞爪的扑向伊丝，伊丝躲开的同时，故作轻松的补充。
「大概要有五枚宝石币才能交换伊芙琳吧。」
「至少十枚。」
「十枚就可以买到吗？」
「不行……那种遗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先不说伊丝是不是真有十枚宝石币，你这家伙要买我回去做什么。」
仿佛伊丝身上有很臭的味道，伊芙琳皱起眉的同时捂住胸口，连忙后退几步。
好像玩笑开得太过了。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是开玩笑啦，而且我身上也没有十枚宝石币。如果伊芙琳想找地方沐浴的话，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那就去伊丝说的地方吧。」
没有怀疑，伊芙琳直接向前走去，果断的模样让伊丝再次升起捉弄想法，跟在伊芙琳身后悄悄说。
「要是有卖掉自己的想法，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哦，伊芙琳在我眼里比宝石币更可爱。」
「去死！！」
回想起刚才被伊丝听见的自言自语，脸上被羞愤填满的伊芙琳转过身，一下子将天罚之杖敲在伊丝头上。
（4/21）

第六十章 即将开幕的话剧

代表光明的日轮沉入山间，当远方天际画上一抹淡紫色时，夜幕降临了。
仲冬时节的寒风拂过原野，其中蕴藏的温度足以让水冻结成冰，又恰逢下雪，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空飘落，倘若有吟游诗人路过此地，肯定会即兴歌颂这展现了自然之美的画卷，不过，伊丝和伊芙琳现在并没有那种想法。
二者正身处冒着热气的幽静密林中，拜伊芙琳一定要洗澡所赐，伊丝带着伊芙琳来到这处原本属于秘密基地的地方——伊丝在森林里开辟出的一个露天浴场。
由于旅店的浴池太小，所以才会造出这么一个地方，供伙伴们和自己使用。
先是将周围树木移走，然后用土魔法令地面塌陷出一个卧室大小的凹坑，接着以暴力将地表夯实至石头一样坚硬，最后铺上没有棱角的鹅卵石美化，温泉的外形便就此固定。
至于水源，考虑到洁净问题，伊丝选择了佩西亚领以北的极北之地，将封冻千年的冰盖砸碎，带到温泉里融化；关于加热方式，伊丝还是采用老办法，在地表以下合适的地方埋入日暮之眼，只要距离合适，温泉就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而有上次日暮之眼失窃的先例，伊丝这次在日暮之眼周围埋下了魔法结界，除非是比伊丝等级更高的存在，否则没有人能把日暮之眼挖出来带走，在外人眼里，这里只是一处让人奇怪的温泉，当然，伊丝选择的位置很难被人发现，尤弥尔领地处丘陵地带，米特斯拜亚城被群山环绕，这里既是森林深处，周围又存在高大树木，即使飞鸟也注意不到这处温泉。
「哈啊——完全是天堂啊。」
感慨的叹了口气，伊芙琳相当舒适的眯起眼，表情变成『=w=』状。
温泉散发出的水蒸气在冰冷空气里凝结成白色雾气，即便伊丝和伊芙琳泡在同一个温泉里，伊丝也不会看见温泉另一端说话的伊芙琳，这是伊丝带伊芙琳来这里的最大原因。
「伊芙琳喜欢就好，最开始问我浴池为什么会冒热气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啊，没想到伊芙琳从来没泡过温泉。」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当伊芙琳来到这里的时候，整个脸上都写满好奇，深绿色的眼睛里甚至浮现星星一样的惊叹符号。
伊芙琳在神殿净身时使用的是冷水，而米特斯拜亚城内又没有类似温泉的设施，加上洗澡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属于相当奢侈的事情，所以哪怕年幼父母还在身边时，伊芙琳也没有洗过热水澡。
或许只有出生时才碰过一次热水澡吧，在伊芙琳的世界里，洗澡水永远是冰的。
伊丝不禁心生同情，明明身为下任教皇，却连普通人该有的幸福都不知道。
伊芙琳撇了撇嘴，脸上的高兴神色却丝毫不减。
「这又不能怪我，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些，我又因为每天都需要净身，回到睡觉的地方以后也不会觉得身上不舒服。这个叫温泉的东西真是太棒了，是伊丝自己做的吗？就像建房子那样。」
「温泉这种东西是天然形成的啦。」
「是么。」伊芙琳不开心的撅起嘴，「我还想让伊丝帮我在教会里也建一个，那样我就能每天都享受这个叫『温泉』的东西了。」
「尤利乌斯会找我算账的。」
伊丝不禁苦笑起来。
教会之所以把净身的浴池建在内殿而不是地下，就是有仪式的成分在里面，倘若把里面的水换成热水，仪式感会荡然无存，变的相当暧昧。
「嘁，碍事的老家伙，那伊丝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么，我以后抽时间来这里——真想泡上一整天啊。」
「伊芙琳泡一小时就该晕倒了，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等伊芙琳当上教皇以后就告诉你。」
虽然两人隔着水雾，伊芙琳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伊丝还是忍不住把视线瞥向一边，这里地处米特斯拜亚城郊外，而自己又是在把伊芙琳眼睛蒙住后，带着伊芙琳在城内小巷里穿梭一阵，最后用传送魔法来到这里，所以现在暂时不能说明地点。
「成为教皇么……」低声喃喃着，伊芙琳坐在不足半人高的温泉中，背靠浴池边缘，双手向两边打开，仰起头看向漆黑夜空，以一种半躺着的慵懒姿势自言自语，「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成为教皇……」
「因为尤利乌斯吗？」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你知道，老不死的称号不是空有其名，他见证了三代继任者的老去，我亲眼看着上一位继任者老死在病床上，而那时候的我就在尤利乌斯身边，他那副已经习惯了的平淡表情，我到现在都难以忘记。我应该去更适合我的地方，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不能掌握的事情上。」
比起说给别人听，伊芙琳的话更像说给她自己。
「伊芙琳没有尝试过政变吗？」
「政变？」伊芙琳的声音高了一调，似乎抬起了头，温泉里响起水花声，「那家伙经营了两百年的教会，刚上任不足十年的我能做些什么，我敢肯定，只要我稍微有一点要抢走他地位的表现，他就会用不知道什么方法把我拉下去，我还在起点的时候，他已经拿到奖章了。」
相当没自信么。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换做自己站在伊芙琳的角度，只会比伊芙琳更不堪，连逃跑的勇气都不会有，将永远安于下任教皇的位置。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伊丝换了个疑问。
「伊芙琳之前对圣骑士说的『清算』是什么？伊芙琳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圣骑士的表情变得很糟糕，应该不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吧。」
「啊啊，那个是指用尤弥尔之塔把整座城市炸毁，是教会面对生死存亡危机时使用的最后手段，上一次使用还是千年之前，初代血族女王差点攻下米特斯拜亚的时候，当时尤弥尔之塔的管理者把周围地脉的魔力抽干后引爆，致使初代血族女王遭受重创，血族主力近乎全灭，为整个人类联盟争取了大量时间，『清算』的称呼就这样延续下来，成为关键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换取新生的词汇。」
「原来是这样么……」不知道为什么，伊丝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摇了摇头，将这种不适感驱逐出脑海，「伊芙琳已经决定去血族了吗？」
「前提是安德烈亚愿意收留我，如果伊丝能替我在安德烈亚面前说几句好话，我会很开心。」
「自己去说啦，如果是我让安德烈亚考虑收留伊芙琳，安德烈亚肯定会一口答应。」
「那不是很好嘛，就当做是姐姐的请求，帮帮我啦。」
语气里有一丝恳求意味，伊芙琳说不定已经双手合十，一副请求的模样吧，不过关于血族未来的事情应该由安德烈亚自己决定，伊芙琳说的『收留』并不是真的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人，而是要参与政务。
「不行，自己去说。」
「嘁，要是血族不收留我，我就去南方的帝国或者精灵族找机会，虽然单舞台而论，欧克最合适，但他们太丑，不到万不得已，完全不想去。」
「这种话要是被他们听见，伊芙琳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担心。」仿佛想到了什么，伊芙琳原本小下去的声音再次出现，「说起来，我最近有一件心事，和伊丝有关。」
「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哦？嘛，既然是伊芙琳这样的美少女请求我，虽然有点坏心眼，但也不是不能分一点点位置出来。」
因为伊芙琳性取向十分正常，所以自己才会开这种玩笑。
果然，伊芙琳发出嫌弃的声音。
「如果伊丝是男性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但同性之间恕我拒绝。」
如果不拒绝就糟糕了。
伊芙琳当然听不到伊丝内心的吐槽，继续补充。
「我是想说伊丝也许和我一样，是被神选中的人，不然怎么可能使用天罚之杖。」
那是因为天罚之杖只有魔力超过一千点的人才能驱使，而自己的魔力有4720点。
没有说出实情，伊丝一边梳理被水浸湿的银发，一边以不相信伊芙琳的口吻说。
「只是偶然而已啦，伊芙琳可以把天罚之杖看做只有拥有极佳天赋的人才能驱动的武器，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我不会把伊丝是神之子这种傻话认真的说出来，伊丝应该记得我的能力是什么吧？」
「凡是伊芙琳触碰的人，内心的负面情绪会瞬间消失。」
「嗯，但那时候对伊丝无效。」
无效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力强到免疫精神魔法。
至于伊芙琳嘴中的『那时候』是指什么时候，伊丝觉得应该是自己带着玛丽与伊芙琳第一次在中央神殿见面时，伊芙琳不着痕迹的碰了自己一下肩膀，结果她自己却陷入片刻迷失的时候。
但伊芙琳的下一句话推翻了伊丝的结论。
「或许会让伊丝产生别的想法，但我接下来的描述没有半点虚假，在我碰到伊丝的时候，我有一种找到家人的感觉，不是姐妹之间，而是孩子与之母亲的感情，那种温暖、可靠、独一无二、就像回到家一样的让人安心的情绪，当我触碰到伊丝的一刻，内心里就只剩下这种感觉。」
「……会不会是我戴了阻碍精神魔法的饰品，所以当伊芙琳碰到我的时候，发生了反噬？」
「精神魔法？我的能力是神明赐予的力量，不能和精神魔法相提并论，而且先不说阻碍精神魔法干涉的饰品无法对神之力起效，首先就算能起到效果，也无法反噬我，除非伊丝当时对我使用了精神魔法。」
可自己当时什么也没做。
伊丝微微皱眉，从浴池里站起身，朝伊芙琳的方向走去。
「嗯？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过来吗？怎么突然走过来了。」
「我想再尝试一次，伊芙琳试试触碰我会不会有效果。」
「不用试也知道没效果啦，自从神之力被女神大人收回以后，不论我怎么触碰伊丝，都没有那时候的感觉——不对。」话说了一半，伊芙琳收起刚才的慵懒姿势，食指关节抵着下巴，眉宇间只剩下认真，「如果伊丝是神之子，即使在我没有神之力以后，触碰到我也应该会有效果才对，或者说效果应该更加强烈，结果偏偏只在我拥有神之力的时候起效，那种孩子依恋母亲的感觉……难道伊丝其实是女神大人？」
「噗。」对伊芙琳的推论感到好笑，伊丝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可能，女神大人的雕像和我完全不像。」
但伊芙琳的推论对自己不是一点启发都没有，伊丝想到了一个可能有关联的东西。
『瓦尔哈拉的掌控者』
那是自己在第三形态觉醒时拥有的众多buff之一，自己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对瓦尔哈拉这个在北欧神话中，身为众神之王奥丁的宫殿的名字很熟悉，同时瓦尔哈拉也是『Ragnarøk』里一个极高难度的副本名。
比起 buff名，更像某种头衔啊，明明自己是掌控者，却根本不知道瓦尔哈拉在哪里，也从未在史书上见过名为瓦尔哈拉的地方。
或许只有问暗中掌控着大陆局势，寿命近乎于无限的恶魔们才能知道。
嗯……有机会就和魔王坐下来喝杯茶吧，之前堕天使珊多拉在自己家里骗吃骗喝的最后，被支配她的魔王塔尔塔诺斯带走，在那个以无数漆黑手臂组成的黑洞里，自己曾感受到魔王塔尔塔诺斯的力量，虽然相比这个世界的人而言十分强大，但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不能解决的存在，只是想必普通人，魔王要稍微棘手一些而已。
「嘛，我也知道伊丝不可能是女神，不然现在就开明的该让尤利乌斯滚蛋，让我坐上教皇的位置。」
不不，从某种角度上说，自己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伊芙琳的方向传来水声，伊丝判断应该是伊芙琳从温泉里站起来。
「这些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想下去也没有用，还是把重点放在那群魔物身上，有了下午的袭击，那些卖魔法卷轴的商人也该知道魔物的恐怖，现在说不定已经主动把卷轴上交给教会保管，今晚只需要把那些魔法卷轴堆砌起来，静候魔物自己上门就好。」
「今晚？伊芙琳不休息一下吗？」
「我想休息，但时间不等人，一是魔物的成长性太强，难以想象他们再长大一些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第二是那群希望从我这里得到救赎的信徒，魔物的袭击会让他们更加不安，而这份不安最终会落到我头上，我可不想连觉都睡不好，所以今晚就执行。」
「我也和伊芙琳一起。」
虽说计划应该完美无缺，但伊芙琳太喜欢乱来，万一受伤就糟糕了。
伊芙琳意外的瞥了伊丝一眼，由于伊芙琳的主动靠近，两人间早已不剩下多少距离，以至于伊丝可以隐约看见伊芙琳的面部表情。
「伊丝也去？虽然这么问可能不合适，但伊丝为什么要帮助我到这种地步？我从来没对伊丝许诺过报酬。」
「我只要看到伊芙琳开心的样子就很满意啦，伊芙琳的笑容就是报酬，而且是无价的。」
「我敢肯定，如果你是男人，现在已经骗到无数无知少女了。」
刚才自己的心居然颤动了一下。
伊芙琳叹了口气。
「穿好衣服就回去吧，我得事先安排好人手。」
「嗯。」
一路无话。
伊丝的双手微微用力。
所有一切终于步入正轨，现在是双方角力的时候了。
——并非天使，而是尤利乌斯。
（5/23）

第六十一章 无月之夜

寂静无声的街道。
入夜之后，雪越下越大，现在已经到了能够听到雪花落到屋顶时的沙沙声。生活在南国的人或许觉得大雪悄无声息，但只要去过一次北方，比如佩西亚领就会知道，雪花落地时同样有细微的嚓嚓声响，倘若恰逢寂静夜晚，那将变成一种轻微的、只听声音就能感到美的景象。
但这种美仅仅只针对坐在家中的人，对现在把守在屋顶的伊芙琳而言，大雪只让人绷紧神经。
厚厚云层将唯一提供光源的月亮遮住，仿佛要将人拖入其中的黑暗从巷子四周席卷而来，窜过骨髓的冷意令皮肤染上一抹冷意——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就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
夜黑风高，无月之夜。
现在正是狩猎时刻。
猎人们已经撒好诱饵，等待猎物主动踩进陷阱。
「嗯……」
低声呼了口白雾，匍匐在屋顶上的伊芙琳再次向不远的下方——一个堆满魔法卷轴的矮小房屋投去视线，四周既没有火光，也没有生物行走在积雪上的咔嚓声，大雪虽然不利于她和圣骑士埋伏，但却能告知他们魔物是否有靠近，内心感到遗憾的同时，胸中跟着松了口气。
「很紧张么。」
「嘘。」伊丝的问话让伊芙琳刚刚放下的心重新提起，她连忙对伊丝比出噤声手势，「小声点。」
「……我倒是觉得魔物没这么好的听觉，这里离最近的诱饵至少有三十公尺。」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比划距离，伊芙琳指定的计划十分简单，唯一的难点在于场地布置。
撒下诱饵并不是丢下猎物喜欢的东西就可以结束，对面狡猾的猎食者，猎手需要对诱饵进行伪装，倘若让猎食者发现人为痕迹，不会上钩不说，还可能反过来发现猎手踪迹，反咬猎手一口。
因此场地的布置与选址十分重要。
这对伊芙琳而言并非难事，她命令圣骑士找到一处合适的，既适合他们埋伏，对又容易让魔物发现的地点，而根据魔物出现的规律——魔物以下水道为据点，顺着下水道袭击地上建筑——伊芙琳最终在这个下水管网密布，地上又到处是高大建筑的地方设下陷阱。
在这些高大的建筑群间，存在许多矮小且破旧的房屋，伊芙琳等人只需把商人们上交的卷轴分批次塞进这些小屋内，自己便可以和圣骑士埋伏在周围高大建筑的屋顶上，从常人很难注意的上方监视地面。拜此所赐，周围的所有住民要么疏散，要么紧闭门窗，一副大战来临的景象。
至于如何知道魔物们是否已经踏入陷阱，伊芙琳采用了古旧方法。
魔物们能感知到魔力，所以不能在房屋周围设下监视魔法阵或者感知魔法阵，于是伊芙琳命令圣骑士们给细绳拴上铃铛，然后布置在房屋内容易触碰到的地方，除非魔物们的关节能够反曲弯折，否则即使发现细绳，也不可能在完全不触碰的情况下踏入。
关于魔力这一点，伊芙琳还给自己和每位参与埋伏的圣骑士和猎杀者佩戴了抑制魔力的戒指，只要戴上戒指，魔力就会停止放出和流动。魔力遭到抑制的战士和普通人相差无几，魔物自然无法感知到埋伏的存在，戒指的唯一缺陷是数量太少，能近距离参与埋伏的人仅有不到二十人，没有发放戒指的圣骑士全部守候在距离埋伏地点极远的地方。
当然，即便戒指很多，伊芙琳也没法让所有人参加，魔物的实力已经极为可怕，让那些能力不足的人参与，除了徒增伤亡以外，就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伊芙琳并不是把人命不当回事的性格。
或许是内心确实十分紧张，伊芙琳神情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就连说话时，视线都没有移开过附近几个作为诱饵的房屋。
「万一魔物从屋顶上前行怎么办，我们现在无法使用魔法，一旦被那些魔物发现，遇袭以后连防御都来不及。」
「……也对，但今天也有魔物不过来的可能，如果那些魔物今天不来，伊芙琳要在这里守一夜吗？」
「这不是当然的么，不能错过任何机会，大不了改成白天睡觉，夜晚行动，比起我，伊丝的那几个同伴真的可靠吗？先不说和我交过手的卡米拉，玛丽与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怎么看都不是魔物的对手。」
「来之前伊芙琳测试过她们的魔力了啊，而且认可了她们的实力，给她们发了抑制魔力的戒指。至于可靠不可靠的问题，与魔物一对一的战斗她们或许会落败，但要是五对一的话，我相信她们可以自己解决。」
伊芙琳皱起眉。
「五对一？不是只有三个人么。」
「啊啊，是三对一，说错了。」
自己把佩佩和蕾菲娜也算在了里面，但佩佩和蕾菲娜的存在伊丝并没有告诉伊芙琳，佩佩作为纯种，可以用血液包裹自己，隐藏自身存在，这个魔法同样能对蕾菲娜使用，前提是佩佩要事先准备好足够血液。
「没想到身为下任教皇，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只有一人愿意主动出面，真是讽刺。」
带着讥讽般的语调，伊芙琳用鼻子轻哼一声，参与埋伏的二十人里只有三名猎杀者，其余猎杀者要么不出动，要么被担心害怕的红衣主教安排在五个神殿周围。
伊丝现在还记得那几名红衣主教的害怕表情，当伊芙琳与审判骑士一同把变成肉泥的魔物尸体抬到几名红衣主教面前，对他们说明魔物恐怖的成长性以及它们拥有的实力后，几个垂垂老矣的红衣主教便立即以颤颤巍巍的动作同意猎杀者出动，只不过他们是把猎杀者布置在神殿周围，而不是伊芙琳提出的主动出击。
越老越是怕死，伊丝算是见证了这个说法。
「嘛，这对伊芙琳也是一件好事，等伊芙琳解决了这些魔物，今后就能用魔物的事情呛得他们不敢反驳你。」
「也对——等等。」
缓和的神色即刻紧张起来，伊芙琳竖起耳朵，倾听耳边捕捉到的细微响动。
并不是铃铛声或者什么东西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而是一种十分吵杂的，似乎在打斗的响动。
视线扫向东方，伊芙琳如同条件反射般从屋顶上站起身，催促似的大喊。
「在东边！快过去！」
东边正是卡米拉与玛丽五人埋伏的方向。
「该死的。」
摘下魔力戒指，伊芙琳脚踩屋顶边缘，准备直接跳到下方积雪上，但同样站起身的伊丝及时拉住伊芙琳，蓝色的眼眸异常坚定。
「再等等。」
「等什么等？那边有伊丝你的同伴！」

第六十二章 死之领域

「相信我，相信她们，以那些魔物的头脑，很可能是声东击西，有下午的教训，它们很可能已经猜到我们知道它们的行动目的，知道我们会派出人手狙击它们，所以这可能故意制造骚乱，吸引我们注意力，等我们离开这里以后，它们再趁虚而入，偷走卷轴强化自身。别忘了，上午的两只魔物里有一只逃走了。」
「……啧。」
不甘的咋舌，伊芙琳缓缓收回踩在屋顶边缘的力道，上午袭击卷轴店的两只魔物中，那只没有被砸成肉泥的魔物从废墟里逃走，伊丝的推论并非胡乱猜测，那些魔物和缺乏智慧的魔物不同，应当把它们看成具有与人类同等头脑的对手。
但即便如此，伊芙琳也放心不下已经出现骚乱的东边，她强忍着已经涌上喉咙的焦急，声音里充满不甘。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再稍微等等，如果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留在这里，伊芙琳去支援东边。」
「好。」
尽管嘴上答应伊丝，但伊芙琳却一反之前的谨慎，焦急的在垫起积雪的屋顶上踱步，时不时看一眼燃起火光的东方，在夜晚衬托下，高达十公尺的火柱以及弥漫天空的黑烟格外显眼，其中还有一些蓝色的炫目光彩，那是魔法卷轴被点燃以后，因为自身魔力回路遭到破坏，魔力外泄放出的光芒，蓝光就是魔力的体现。
度日如年的煎熬。
明明只过去不到五分钟，伊芙琳却有种自己已经度过五天的感觉。
当看到周围屋顶接连闪过朝东边赶去的人影，远处待命的圣骑士点燃火把顺着街道朝火光赶去，附近住户打开窗户，向外窥探时，伊芙琳终于压抑不住内心如同被火炙烤的焦急。
「等不了了，伊丝留在这里，我去东边帮忙！周围埋伏的人有一半都过去了！」
「但猎杀者们都还没动，伊芙琳即使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猎杀者的判断，他们也猜到这可能是声东击西。」
「管不了那么多，我不能看着你的伙伴在战斗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也正在此时，一道无形却又恐怖的魔力波动略过伊丝与伊芙琳两人，在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魔力后，伊芙琳的冲动瞬间消失，和伊丝一起看向魔力冲击的源头，紧接着，伊芙琳的心被揪紧在一起，恐怖的景象令她微微睁大双眼，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那是什么？神殿……神殿被？」
正如伊芙琳说的那样，位于正西方向的神殿被一个倒扣着的、如同碗一般的『黑色』覆盖，哪怕是漆黑如墨的无月之夜，也比不上远方那份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黑色，凡是碰到正在胀大的黑色光罩，不，应该称为诅咒，凡是触碰到这份黑色诅咒的东西，泥土、墙壁、雕塑甚至空气与光线，全部瞬间崩坏，像是被吞噬了般消失不见，化为漆黑的一部分，形成一片死之领域。
当倒扣着的黑色半圆扩大至二十公尺，将小半个神殿都笼罩其中时，终于停下膨胀，像是漏气的气球般迅速缩小，很快消失不见，而留下的西侧神殿，则如同一块被人分食的蛋糕般，其中一角被完全挖去，切面凹凸不平，仿佛被某种东西腐蚀掉。
恐怖到令人心头发颤的景象令伊芙琳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猛烈缩紧，即使身处严冬，身体也如同顶着烈日一样发汗。
任何一个见到如此景象的人都会害怕，没有任何征兆的，悄无声息的，连存在证据都没留下的消失，如果不是见惯了死亡，伊芙琳早已呕吐出来。
她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但大脑却不愿意相信。
是那群魔物的魔法。
或许堕魔者也有如此能力，但如果是堕魔者，他们只会把目标选择在中央神殿，并且还是尤利乌斯出没的时候，刚才的圆球就是下午魔物喷吐出来的漆黑液体的上位版本。
内心涌起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明明只是一下午的功夫，那些魔物怎么可能进化到现在的地步？还是说自己下午遇见的那两只魔物恰好是剩下的四只里最弱的两只，另外的两个已经强大到可以使用三阶甚至四阶魔法了？
如果他们真的能使用四阶魔法，只有出动全部的猎杀者，才有机会抓住它们，不同于身材高大，目标明显的巨龙，这群怪异魔物可以藏身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伊芙琳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合适。
耳边响起不容置疑的催促声。
「伊芙琳，该走了！」
「去哪里？」
「当然是西边啊！那里才是魔物的真正目标，现在正是你展现实力的时候！」
「但是那种程度的实力……」
能使用四阶魔法的对手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正确的应对方法应该是让审判厅长一类的角色对付它们。
半强迫式的，伊丝推着伊芙琳后背。
「你刚才的勇气到哪里去了？那群魔物在使用刚才的魔法以后肯定不剩下多少魔力，即使是我们也能战胜，伊芙琳身为魔法咏唱者，应该知道四阶魔法对魔力的损耗有多大吧？」
而且那群魔物并不是真的拥有四十多级，或者说，这群魔物并不能单纯以等级衡量，一般的生物具有魔力上限，魔力上限反应了等级高低，但这些魔物则完全不同，它们的魔力上限从出生起便在800点，只要有魔力给它们同化，它们便能以常人眼中『无限制』的方式积蓄魔力，不过缺点也同样明显，它们和人类不同，魔力用完以后就需要重新同化新的魔力，无法依靠自身恢复。
这也是伊丝不担心它们会超过自己的原因。
「但它们有两只。」
「我们不也有两个人吗？我去拖住那只没有使用过魔法的怪物，伊芙琳去消灭那只魔力用尽的——记得用魔法药。」
「你搞得定吗？」
面对伊芙琳皱起眉的质疑，伊丝鼓励般的回以伊芙琳笑容，向伊芙琳竖起拇指。
「上不了也得上。」
让人不爽却又安心的笑容。
强装镇定的，伊芙琳撇了撇嘴。
「哼，别死了，不然我拼了命也要让尤利乌斯复活你，□□□——『浮游之术』，□□——『风之加护』。」
为自己附加强化魔法，伊芙琳如同树叶般飘下屋顶，接着双脚在地面借力，与伊丝一起全力向西侧神殿奔袭。
（6/30）

第六十三章 暗中行动

将速度压低到不会超过伊芙琳的程度，伊丝踩着积雪，视线紧盯全知地图，直到东方代表天使的光点消散以后，才终于放下心。
终于走到这一步。
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当六只进化失败的天使从自己手里逃离以后，自己便开始谋划这一切。
为了不让堕魔者被继续歧视下去，就必须要改变堕魔者在普通人心中的形象，而阻碍这一切的存在，除了堕魔者自身会陷入暴走的缺点外，真正的阻碍是教会宣传。教会为了维护自己统治，必须得营造出一个天生处于群体弱势，并且能够接触到的共同的敌人，这样才能把内部的矛盾转移到外界，因此不把教会扳倒，堕魔者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时候。
但自己不能让教会这个在人类世界中算是庞然大物的存在直接消失，那样会引起难以想象，无法控制的灾难，所以自己盯上了教会的集权制度，从猎杀者需要经过审判厅多数人投赞成票才能出动的痕迹看，教会曾经并不是一个权力十分集中的组织，但经过尤利乌斯长达两百年的统治，可以说，整个教会的权力都被集中在尤利乌斯这位教皇一人手中，因此这便成为自己的突破口。
只要让教皇改变说法，堕魔者便能获取应得的地位。
问题在于，怎么让尤利乌斯改变说法？
从第五层看到的东西，伊丝已经不把希望放在尤利乌斯身上，扶持一个新的教皇才是最佳选择，所以自己才会故意去贴近伊芙琳——当然，这里面也有项链的原因，但项链早已不是主要因素——想要在不使用暴力的前提下让伊芙琳上位以后帮助自己，就必须先和伊芙琳打好关系，现在自己已经完成了这一步。
于是，剩下的关键问题便只剩下三个。
第一，如何让伊芙琳推翻尤利乌斯，并且使她拥有足以服众的威望与势力，不至于在成为教皇后很快被红衣主教拉下台。
第二，怎么改变伊芙琳对堕魔者的偏见。
第三，为什么尤利乌斯至今都没有动静。
第一个和第二的问题很好解决，只要伊芙琳时机成熟后去往教会第五层，便能理解一切，让伊丝不安的问题在于第三个，尤利乌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自己可以凭借传送与隐匿魔法观察尤利乌斯动向，将他在修复尤弥尔之塔魔力回路的动作尽收眼底，但却无法窥探他内心究竟有何打算，伊芙琳可能没有发现，教会里到处都是尤利乌斯安插的眼线，就连之前帮助伊芙琳从暴动的信徒中逃出的那位圣骑士，都是与尤利乌斯有亲密接触的人。
那么设想一下，尤利乌斯是在知道伊芙琳一切打算——包括逃跑以及增加自身威望——的前提下，依旧选择不插手，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认为不论伊芙琳如何蹦弹，都不会威胁到他，二则是尤利乌斯有其他计划，计划中需要将伊芙琳推到某一种地步。而以伊芙琳描述的尤利乌斯谨小慎微的性格，尤利乌斯越是没有动静，自己就越是感到不安，虽然算不上走钢丝那样的危险感，但也有类似乘坐缆车时总是担心出安全事故的担忧。
当然，即便如此，自己的计划也依旧执行着。
逃走的六只天使自己早就可以轻松杀死，或者说，在伊芙琳从佩佩手中拿到混合血液制成的魔法药，在旅店外等待自己时，自己就已经把下水道里的六只天使绑在一起，用足以威胁到它们生命的魔法驱逐它们，于是营造出了圣骑士遭遇天使的一幕，让伊芙琳『恰好』撞见天使，接着自己再通过从旁提点，警告伊芙琳这些魔物具有成长性。
再然后，便是一边监视这些魔物，让它们在为非作歹的同时不至于出现伤人情况——此前伊芙琳提到的提醒圣骑士的黑衣人正是自己，之所以不亲自收拾，也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些魔物的恐怖，进而再让伊芙琳通过这些圣骑士的描述，感知到魔物正变的越来越强。
虽说中途不是没有出现意外，比如今天下午遭遇的偷袭，没想到天使在感知到自己的魔力后还有胆子袭击卷轴铺，但除了这一点，一切都在正轨上行进。
就连现在发生的，天使袭击神殿的事情，也和伊丝有一定关系。
西侧神殿是五大神殿里防守最为松懈的神殿，但即便如此，在有猎杀者守护的情况下，天使们也很难靠近，所以伊丝先是以魔法，让西侧神殿的守卫全部昏睡过去，再用传送魔法把他们搬运到一个安全地方，接着将天使驱逐到西侧神殿附近。
一场故意演给米特斯拜亚城内所有人的好戏便就此上映。
没有人会伤亡，神殿也只是被腐蚀一角，与尤利乌斯残害过的，以及今后还会继续死亡的堕魔者相比，这点损失根本微不足道。
可惜自己没怎么学召唤系魔法，不然就能上演一出万兽围城，教会手足无措，伊芙琳出现后便一举改变局面的好戏，被塑造成教会英雄以后，伊芙琳在教会里的崇高地位便顺理成章，即便尤利乌斯想做什么，也得事先掂量掂量。
不确定因素只有尤利乌斯为什么放任伊芙琳行动了啊……
尤利乌斯一直缩在塔内，从来没有出来过，如果不是觉得尤利乌斯不像是会放任伊芙琳行动的人，伊丝肯定会认为尤利乌斯真的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对塔的修复工作中，简直和死掉没什么区别。
「伊丝，要到了！」
「啊啊。」
伊芙琳紧张的声音将伊丝拉回现实，冷风灌入脖颈的感觉让她紧了紧衣襟。
不论尤利乌斯有何打算，自己都不可能像他一样按兵不动，即使伊芙琳现在的行动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自己也只需见招拆招即可，教会的一切秘密自己都已经掌握在手中。
天使、神之恩赐、神之子。
「我可不像那个老不死一样永生啊……」
回想起自己带着玛丽进入教会深层，请玛丽使用她的第二项能力，观测被观测者的剩余寿命时，玛丽一脸惊惧的样子，伊丝摇了摇头。
伊芙琳的选择是正确的，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尤利乌斯会老死上，那家伙已经超脱人类，拥有近乎无穷的寿命，如果不加干涉，尤弥尔教会将永远只有第二十三代教皇。
那家伙是堕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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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还有两更！因为今天多写了一更，所以发慢了一些。

第六十四章 鬼邪灭杀（上）

转角、奔跑、再转角。
踏入积雪，避开障碍物，在无数小巷与走出门查看异样的住民间穿行不知道多久后，伊芙琳两人终于抵达西侧神殿。
一个残破而巨大的凹坑前。
仿佛被巨人用力砸下一拳，又像是遭到过陨石冲击，地表上曾经属于教会的一部分消失不见，只剩下直径超过二十公尺的巨大凹陷，坑内充满粘稠的黑色流体，它们在池底内如同沸水般翻腾着，刺鼻酸味与浓重白烟不断冲击着嗅觉与视觉，任何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感到恐惧，恐怕稍微沾上一点，手心便会被腐蚀的只剩白骨吧。
堪比黑龙的『凋零吐息』。
为令人直吞口水的惊悚景象后怕的同时，伊芙琳在黑夜搜寻着目标，得益于积雪反射的光芒，她很快在遭到破坏的神殿内找到正翻找着什么的两个人型生物——它们还没有发现自己和伊丝。
「在那里。」
由于西侧神殿的一角被黑色液体蚕食，神殿的内部也因此暴露在两人视野，充满光明的内部空无一人，乍一看仿佛死城。
隔着填满黑色液体的凹坑，伊芙琳朝两只魔物举起天罚之杖，但天罚之杖上冒出的金色光芒很快消失，伊芙琳咋了咋舌。
「距离太远，没法看到它们的等级。」
「我去对付右边的，伊芙琳负责左边。」
「喂，右边的那只明显更强。」
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到了和普通成人，不，甚至比普通成人高大一些的程度。
「之前说好了吧，我去拖住那只更强的，伊芙琳把弱的那只消灭以后再来帮助我。」
倘若这两只魔物还停留在下午的水准，自己会按照伊丝的部署去做，但两只魔物的气势明显变强许多，仅凭肉眼观察，伊芙琳就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喝下魔法药就上去，只会被对方一招击杀，即便相隔很远，也能从两只魔物身上感到如同凝固了一般的，让人呼吸不畅的压迫力。
「不行，一对一太危险了。」
「……好吧，」不知为何，伊芙琳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从伊丝脸上捕捉到不安或者紧张的表情，仿佛接下来的战斗只是一场儿戏，「不过要先把它们引出来才行，万一我们不敌，也方便远处赶来的圣骑士支援。」
「嗯。」
伊芙琳的话音落下后，伊丝从口袋里拿出两枚菱形短刃，这也是伊芙琳不解的地方，伊丝跑步时明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却总是能从口袋里拿出仿佛没有数量限制的短刃，通常来说，在口袋里放金属应该会发出碰撞的响声才对。
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利刃在夜色掩护下没入黑暗，再次出现时，已经插入了两只魔物的背部。
如果能飞的再准一点，直接割喉就更好了。
伊芙琳内心升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相距二十公尺的情况下，光是能让轻而薄的短刃飞出这么远就已经很了不起，更别说伊丝还准确命中目标，整个尤弥尔教会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才吧，安德烈亚确实很有眼光。
「唔呃。」
伴随短刃命中，两道吃痛的悲鸣响起，正在吞吃着魔核的魔物停下手中动作，脖子以超出生物极限的角度翻转，扭曲的双眼中喷吐着仇恨，嘴巴向两边咧开，有着择人而噬般的狰狞。
「要来了。」
伊芙琳低声警告。
嘎啊啊啊啊啊！！！
似乎记得伊芙琳与伊丝伤害过它们的同伴，又或许是它们想把正在承受的痛苦还给二人，两只魔物如同猫科动物般四脚着地，完全不顾身前还有充满腐蚀液体的凹坑，全力朝伊丝与伊芙琳奔袭而来。
而趁此机会，伊芙琳将魔法药的木塞拨开，把里面无色透明的药液倒进嘴里。
魔法药的时效只有五分钟，战斗过程里不会有再次喝下魔法药的机会，所以必须在五分钟内解决。
为之后的战斗留出空间，伊芙琳与伊丝一同远离被黑色液体填满的凹坑，对魔物们而言，这些黑色液体不具备腐蚀性，即便全身泡在里面，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与此同时，之前的三名猎杀者也赶到伊芙琳身边，为了方便行动，三人只穿着轻便的黑色皮甲，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伊芙琳大人，这就是您提到的怪物么。」
「嗯。」
伊芙琳点点头。
说话的男人声音低沉了一些。
「它们散发的气息很强……像发疯的幻兽。」
「还请伊芙琳大人在后方用魔法支援我们，我们要为其他猎杀者争取时间！」
连猎杀者都只能拖延时间，等待增援吗？
仿佛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伊芙琳内心咯噔一声，而就在她举起法杖，开始咏唱魔法的时候，三名猎杀者为了抢夺先机，趁魔物们刚从凹坑里爬上来的时机，抢先进攻。
「哈啊！」
势大力沉，却又避无可避的挥劈。
只要命中魔物，就算它们的皮肤格外坚韧，也至少会被削去一条手臂吧。
事实上，三名猎杀者的长剑也确实砍在了魔物身上，一人正中头颅，另外两人则砍在肩膀上，和伊芙琳预料的一样，削去了其中一只魔物的双臂。
但还没等众人喘气，从魔物的断肢处，黑色液体如同活过来了般，快速蠕动着，发出让人反胃的声响，迅速组成新的手臂与头部，接着，在三名猎杀者力有未逮的时候，背后伸出无数黑色粘液组成的触手，将猎杀者全身缠住。
皮肤被烤焦的呲呲声瞬间响起，浓烈的白雾从猎杀者身上冒出，猎杀者们只能一边发出痛苦叫喊，一边挣扎着试图用剑斩断触手，但这些黑色粘液组成的触手既有吸收魔力的效果，又拥有堪比钢铁的硬度，猎杀者们根本无法凭借自身能力挣脱魔物束缚。
「□□□——『日耀之枪』。」
由魔力凝聚的金色长枪瞬间成型，接着在伊芙琳指挥下直奔魔物而去，发现长枪的两只魔物立即以黑色粘液组成墙壁，试图阻挡，但就像遇见了烧红钢铁的冰块般，黑色粘液组成的墙体飞速溶解，『日耀之枪』猛地贯穿其中一只魔物胸膛。
紧随其后，隐匿自身气息，悄然来到魔物侧面的伊丝也刺出冈格尼尔，贯穿另一只魔物的头颅。
「咕……嘎……」
和野兽相差无几的沉闷怒吼。
和刚才一样，即便受到致命伤，魔物也不会死亡。
正在逐渐收紧触须，打算将三位猎杀者绞死的魔物，将注意力转移到伊芙琳与伊丝身上，如同在丢不起眼的沙包，把触手缠住的三名猎杀者抛向一边，重重砸在远处墙壁上。
一击即退，伊丝回到伊芙琳身边。
黑色的液体再次蠕动，迅速修复魔物身上的伤口。
「不要给它们喘息时间！」

第六十五章 鬼邪灭杀（下）

大喊的同时，伊芙琳同时放出两把『日耀之枪』，伊丝则为冈格尼尔表面附加上火焰，双方各负责一只。
但魔物不会站着挨打。
有了上次教训，这次魔物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轻巧躲过『日耀之枪』投掷，而当它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伊芙琳身侧。
横扫向伊芙琳双腿的踢击。
如果这一击命中，双腿绝对会骨折。
但自己刚刚用完『日耀之枪』，就连最简短的防御咒文『魔力盾』都来不及咏唱。
不是自己太弱小，而是对方的强大超出自己预计，如果不是自己和伊丝插手，刚才那三名猎杀者现在已经是三具尸体，换言之，这两只魔物拥有能秒杀三十级猎杀者的实力，自己固然喝下了足以提升两阶实力的魔法药，但提升的仅仅只有魔法能力，自己的反应、肉体能力都还保持在原本状态。
空气中充满难闻的兽臭，近乎让人无法呼吸的庞大压迫力侵袭伊芙琳胸口。
然后——
「『必中』！」
轰！
发出仿佛要把空气刺破的呜呜声，燃烧着火焰的冈格尼尔以堪比箭矢的速度重重砸在地面，砖石四散纷飞，连带着枪身的火焰也迅速升腾。
被气浪冲击的后退一步，伊芙琳连忙站稳。
伊丝救了自己。
感谢了。
来不及在嘴上道谢，伊芙琳毫不犹豫的把天罚之杖点在地面。
战斗力上的差距一目了然，更不用提自己这样的魔法咏唱者不适合对付以速度见长的魔物。
以激烈且高昂的语调快速咏唱，当从地面升起的金色魔法光笼罩住自己以后，伊芙琳瞥了一眼正在赤手空拳与魔物战斗的伊丝，明明手中没有武器，伊丝却能在战斗中占据上风，每一拳都能砸碎魔物的头颅，比起伊丝主动出击，更像魔物自己把头送到伊丝拳头面前。
在对面如此魔物的情况下还能腾出手支援自己。
真是恐怖的实力。
自己不能拖后腿了。
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环绕自己的七个符文上，七个颜色与符号不同的符文各自代表一种原罪，而原罪背后，则是六大元素与精神魔法的象征，扫视了一眼，伊芙琳最终选择自己擅长的元素。
傲慢，同时也是光的代表。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把原罪与元素联系在一起，但对伊芙琳来说，它们只要能帮助自己即可。
铛！
如同铁锤敲打在铜钟上的沉闷音效。
魔物的攻击再次从背后袭来，但比起之前，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十足的防御能力。以自己为圆心，环绕在直径一公尺内的金色魔法光并非徒有其表，光元素虽然不像暗元素那样更具进攻性，但胜在攻防一体，面对邪恶生物时更有天生的克制。
伊芙琳扭过头，魔物刚才的一脚踹在魔法阵上，与浓郁光元素接触的腿正冒出阵阵白烟，黑色粘液的修复效果也变得极为缓慢。
不由自主的，伊芙琳弯起嘴角，深绿的眼眸重新被狡黠填满。
「你已经输了。以尤弥尔女神之名，代行天使之责——」
旁若无人的开始咏唱，察觉到周围元素疯狂涌动，应对伊芙琳的魔物如同发疯了般，拼命冲击环绕伊芙琳身边的金色魔法阵，但它的每次冲击，都只会给体表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在冲击了数次以后无果后，魔物放弃攻击，四肢趴在地上，发出低沉而连续的吼声。
紧接着，就像在与伊芙琳身上凝聚的金色攀比般，魔物身上也浮现出一层漆黑如墨的黑色流体，流体以魔物为中心逐渐胀大，凡是碰到黑色粘液的东西，不论石块还是泥土，都会在一阵嗤嗤的响声化为虚无，但与最开始伊芙琳看到的吞噬神殿的漆黑碗状物不同的是，这层粘液在扩张到不足两公尺后迅速收回，如同铠甲般覆盖在魔物体表。
与之同时的，伊芙琳闭上双眼，松开天罚之杖，但天罚之杖并没有因此落在地上，而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控制天罚之杖般，天罚之杖自行漂浮在伊芙琳身前，伊芙琳则双手环抱在一起，缓慢而坚定的咏唱着，做出祈祷仪式般的姿势。
仿佛触动了某种开关，天罚之杵上迅速凝聚起异常庞大的魔力，甚至超过伊芙琳本人的魔力总量，一层又一层刻着玄奥符文的金色魔法阵在天罚之杵前端展开，无数锁链状魔力将伊芙琳包裹其中，炫目的光芒逐渐亮起，伊芙琳双脚离地，银色双马尾与白金色神官服无风自动，在一阵晦涩且急速的咏唱下，充斥空地的金色越来越强烈，近乎让人觉得女神降临。
然后，像是被拧紧发条的机械，聚集在天罚之杖前端的魔法阵按照不同方向旋转，并且逐渐加快速度，随时都会喷薄而出的汹涌魔力让人感到全身都沉重许多，仅仅只是几秒时间，极速旋转的，一共三层的金色魔法阵圆心逐渐对准在同一条直线上。
空气开始出现烧焦般的糊味，周围因高温而扭曲，地上的积雪如同沸腾了般翻滚着，仿佛会贯穿天际的神圣光芒终于凝聚成型，一柄由金色凝聚成的巨大骑士枪悬浮在伊芙琳头顶，凡是看向西方的人，都能瞥见这柄如同日轮般将天空照亮的巨大武器。
对面正在咏唱的伊芙琳，全身覆盖着黑色黏体的魔物只是迅速靠近，但与之前的不停冲击不同，这次魔物缓慢而坚定的把手探入保护伊芙琳的魔法阵，如同水遇见火一样，魔物手臂顿时冒起阵阵烧焦般的烟雾，但黑色的黏体却在此刻保护魔物不会就此收回手，如同在抵抗极为巨大的力量般，魔物伸手的速度十分迟缓，但由于伊芙琳的咏唱完全没有要结束的样子，双方形成一种微妙的，与时间赛跑的竞速。
仿佛失去了时间概念，当画面再次变化时，魔物的手已经掐在伊芙琳脖子上，以足以扭断脖子的力道，魔物异常艰难的向右手灌注力量——它的手臂被光明腐蚀殆尽，身体探入魔法阵的部分被炙烤到几乎无法再恢复的程度。
而拜魔物所赐，脖颈被卡住的伊芙琳差点就此断掉咏唱，只不过，魔法已经到最后时刻，在这里断掉等同于自杀，没有理会一点点缩紧的喉咙，伊芙琳继续以激昂音节咏唱。
「在吾等圣灵之注视下，将日耀之辉汇聚于此，行使尤弥尔之心之圣决，在此向渎神者挥下裁决——『鬼邪灭杀』！」
当最后一个艰涩的咒文画上休止符，刹那间，如同太阳落到大地，灼烧眼球，足以夺去视觉的强光照亮天空，贯穿苍穹的，堪比尤弥尔之塔的庞大光柱连接天地，一层又一层魔法阵围绕光柱旋转，地面的一切障碍物因冲击而推平，魔物眨眼间被蒸发成气体，就连那些黑色粘液也瞬间净化，炽烈的光芒将一切不净之物焚毁。
从神代流传的，只有女神使用过的天罚再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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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慵懒的清晨与小恶魔

「唔……好冷。」
本已钻出被子的脑袋再次缩进双层棉被里，蜷缩在床上的伊丝蠕动了两下，准备继续睡觉。
不是自己不想起床，而是床不让自己起来。
如果今天有预定，自己或许会挣扎着起床，但距离伊芙琳收拾掉天使已经过去两天，今天没有任何日程，况且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九点，已经过了早餐时间，倘若自己这时候起床，麻烦玛丽去做早餐，自己会不好意思。
一旦升起这样的想法，伊丝便坚定了不起床的决心，在这个大雪纷飞的严冬，暖炉和床才是世界第一的美少女，自己则正在和这个让人欲罢不能的美神约会，任何理由都不能分开自己和这位美神。
「盯……」
脊背一凉，同时还传来被挤压的触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尝试钻进被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蒂芙尼，门可以限制拥有固定形状的生物，但对没有形状的蒂芙尼无效，蒂芙尼可以从窗户缝隙或者门缝底下钻进来，至于跑到自己床上的原因，要么是为了索取魔力，要么只是单纯想黏着自己，总之蒂芙尼乱动的话，自己会把她拎起来丢出去。伊丝没有太在意，或者说早已习以为常，自己该去和睡美人幽会了，她闭上双眼。
但现实往往与期望相反。
笃、笃。
轻柔而稳定的敲门声。
依蒂丝在进自己房间时不会敲门，玛丽非紧急情况不会喊醒自己，蒂芙尼就在自己身边，那么敲门的人只剩下一个。
「姐姐大人，您醒了吗？」
一瞬间，卡米拉对自己用了窥伺心灵的魔法，自己才刚想去和世界第一温柔的美神约会，就被卡米拉发现踪迹，再怎么说这也太巧合了一些。
如果不回答，卡米拉就不会再打扰自己了，自己还想再睡一会儿。
所谓懒觉，就是即便醒了也要硬躺在床上，越是有人呼唤，就越是睡得香甜。
坚定了赖床想法，伊丝再次蠕动几下，蒙着头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后背被人戳了戳。
「伊丝，卡米拉。」
是想提醒自己，卡米拉正在敲门吧。
真是多余的好意，自己已经听见了，这家伙就不懂得察言观色吗？不对，如果是蒂芙尼的话，很可能正因为懂得察言观色，所以才故意提醒想赖床的自己。
下次还是把蒂芙尼装进盒子里好了，就像养昆虫那样，放在透明的玻璃箱里。
「姐姐大人？」
戳戳。
伊丝脑袋上再次多了一个愤怒标记，看来不仅要把蒂芙尼装进玻璃箱，还得用锻炼身体的名义要求蒂芙尼每天做锻炼——哪怕史莱姆没有这个必要。
「伊丝就在里面是吧？」
「嗯，但不能打扰姐姐大人睡觉。」
「我知道啦，今天是为了正事嘛，因为你们前两天帮教会阻击魔物，所以教会决定给予你们物质上的奖励，我可是为了通知你们，特地亲自来了，再磨磨蹭蹭会赶不上仪式，卡米拉身为伊丝的妹妹，应该希望自己姐姐受到万众敬仰吧。」
「不是姐姐，是姐姐大人。」
「都一样啦。」
「我和姐姐大人没有血缘关系，直接叫姐姐，迟早会——」
「总之就是这样，那么——一——二。」
嘭！
木门华丽的被人从外面轰开，伊芙琳一边啪啪的拍手，一边踏入房间，面露满意之色的搜寻着伊丝。
看来今天没法赖床了。
虽说被人看见起床的样子会让人觉得不成体统，令自己更不好意思从床上起来，但事到如今，如果不起床，肯定会被伊芙琳强行拉开被子。
表情镇定的，伊丝一鼓作气，拉开两层棉被，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发现了问题不对——蒂芙尼还在身边，或者说，蒂芙尼正双手环绕在自己腰间，从背后抱着自己。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即便如此，要是惊讶的话反而会很麻烦，反正自己和蒂芙尼什么事也没做，或者说女生之间睡在一起不会引人误解，伊丝绷紧面部表情，对伊芙琳投去没有杂质的微笑。
「早啊，伊芙琳。」
和预料中一样，伊芙琳目光越过自己，放在身后的蒂芙尼身上。
「……姑且确认一下，伊丝和这个女孩是什么关系？姐妹？」
「不，怎么说……是我以前在半路捡到的女孩子？因为一个人无依无靠，凭自己很难生存下去，所以就带着一起了。」
「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她是不是长得太像我了？我前两天就打算问这件事，我可不记得我有姐妹。」
回答伊芙琳的不是伊丝，而是松开伊丝，以鸭子坐姿势跪坐在床上的蒂芙尼，她解除手上的模仿效果，露出半透明淡绿色的本体，以一贯缺乏感情的表情回答。
「史莱姆。」
「可以变为人型的史莱姆么……以前也有听说过，没想到真的存在啊，但为什么变成我的样子？」
蒂芙尼指了指伊丝。
「伊丝说的。」
「哈啊？」
尽管面无表情，但蒂芙尼却做出好像遭遇过不好对待的女生一样的表情，纤弱手臂抱在胸前，身体内敛，沉默不语的同时，眼角渗出其实是史莱姆体液一部分的眼泪，看起来相当委屈。
伊芙琳投向伊丝的眼睛瞬间填满嫌恶之色。
「你这家伙……每天让收留的女孩子做些什么啊！而且还让她变成我的样子，这副模样只有不到十二岁吧？不仅安德烈亚和玛丽，就连史莱姆也不放过，难道你每晚都是想着年幼时期的我……原本还勉强可以接受你的癖好，现在只觉得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好恶心。」
伊芙琳绝对是认真的。
事实上她已经开始小步后退，神色警惕的打算走出房间。
只不过，在那之前，卡米拉面无表情的走到蒂芙尼身边，如同拎小鸡那样，提着蒂芙尼的后颈将其拎起来，以手刀劈在蒂芙尼脑袋上，发出「砰」的声音。
「恶作剧要适可而止。」
卡米拉，干得漂亮。
「姐姐大人不会对外人**。」
嗯……还是收回上一句话吧。
伊丝连忙走下床，伊芙琳却将手心对准伊丝，示意不要再靠近。
「别过来，我可是侍奉神明之身，即便只是在脑海里想想，也是渎神之举。」
不不，这种说法会让某些人更兴奋的，而且这么说的话，如果不是侍奉神明之身就可以妄想了吗？
当然，伊丝只敢在脑海里吐槽，这样的话要是说出口，伊芙琳恐怕真的会把自己当成变态。
正当伊丝在脑海里想该怎么解释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位年长女性的声音。
「伊芙琳大人，马上就到冕下交代的时间，是否先把正事说完，再提私事更好？」

第六十七章 骤变宣告

花了足足半小时，伊丝才终于让伊芙琳坐着听完自己解释，蒂芙尼变成伊芙琳外表，完全是蒂芙尼自己的想法，『模仿』魔法只能模仿蒂芙尼看见过的东西，至于一直在安东尼奥城附近生活的蒂芙尼为什么会看见伊芙琳，伊丝也不知道原因。
现在，伊丝、伊芙琳以及伊芙琳带来的年长修女正走在前往中央神殿的路上，其中伊丝与伊芙琳并肩走在前方，年长修女很有下人自觉地落到后面。
本来参与了那晚行动的卡米拉、玛丽还有蒂芙尼也应该一起，但尤利乌斯见过玛丽半精灵的样子，蒂芙尼的史莱姆身份也可能在触碰圣水后被发现，血族的佩佩和蕾菲娜更不用说，唯一安全的身为人类的卡米拉，由于说要收拾伊丝的房间，所以没有跟上来，最近卡米拉和玛丽达成和解，玛丽与卡米拉轮流负责伊丝的一日三餐和衣物清洗，尽管伊丝觉得没有必要，但二者对自己能帮助到伊丝这件事相当认真，即便伊丝阻止了也没用。
「也就是说，那个叫蒂芙尼的小家伙之所以变成我的样子，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对吧？」
「就是这样。」
「唔……」伊芙琳面露纠结，然后坦然道歉，「对不起，擅自把伊丝想成那种人。我还以为你每天晚上都幻想着我的样子……」
「怎么可能啊。」
就像伊芙琳始终把自己当成朋友看待一样，自己也始终把伊芙琳当成关系要好的朋友，不知为何，伊芙琳明明是大姐姐类型，自己却意外地没有恋爱方面的兴趣，或许是性格上天生只适合成为朋友吧，那种可以随便开玩笑，相互调侃的关系。
伊丝的话令伊芙琳眉头微微皱起。
「不可能吗？」
「伊芙琳希望有可能吗？每天晚上把蒂芙尼当成伊芙琳，抱在床上幻想着一些事情滚来滚去。」
「……不希望。」伊芙琳牙齿轻咬嘴唇，脸颊微微泛红，看上去有些扭捏，「但如果完全没可能……我也不那么高兴。」
「哈啊？」
伊芙琳怎么看都应该是正常的那一类，如果不是伊丝很有自知之明，现在都要怀疑伊芙琳是不是像安德烈亚那时候一样，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变的喜欢美少女了——姑且自己可以称得上美少女。
但伊芙琳和安德烈亚完全是两种人啊。
自己是在安德烈亚各方面观念都还没成熟的时候不小心入侵，而伊芙琳已经有相当成熟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可能被轻易改变。
仿佛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容易让人误解，伊芙琳急急忙忙的补充。
「我是指身为女性的魅力方面啊，尽管我是侍奉神明之身，永远不得出嫁或者回归世俗，但也还是有身为女性的尊严，被人说完全不动心，再怎么样都会觉得有伤自尊，好像我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一样。」
「这样的话对男人说，他们会很高兴拿伊芙琳当配菜，但我可是和伊芙琳一样的少女，伊芙琳不是觉得这样不纯洁吗？」
「这是两码事啦，伊丝难道会因为对方是同性，就不在乎自己在她们眼里的评价吗？」
思考了一小会儿后，尽管内心不想承认，但伊丝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
既然自己当初拿到可以给身体塑形的道具后，依旧选择以佩佩作为蓝本，就说明自己还是有对外表的追求，也就是在意别人的看法。
「是吧，我可不是对伊丝有意思才会希望伊丝动心，而是身为女性的自尊让我那么想。」
还真是有够麻烦的。
伊丝不由得瞥了眼紧跟在身后的年长修女，还好她没有听见自己和伊芙琳的对话，不然就要怀疑自己是来诱骗她们下任教皇的可疑分子了。
「快看，那是伊芙琳大人！」
当三人走进格外宽敞的城市主干道后，街道边开始出现对着伊芙琳和伊丝指指点点的人，一些住户在听见声音后，连忙打开窗户，从屋子里向外窥探。
当然，他们的话语里没有恶意，而是尊敬与敬畏。
「还有那个和伊芙琳大人一起剿灭怪物的女孩。」
「怪物？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魔物吗？」
「对啊，你难道不知道前天晚上的事情？伊芙琳大人再现了女神大人用过的神代魔法，把黑夜照的和白天一样，我差点以为太阳落到了地上。」
「西侧神殿也被伊芙琳大人炸毁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听我在神殿里工作的表哥说，那天晚上的魔物就连审判长去都不一定打得过，猎杀者你们知道吧？」
「就是只在歌里面出现的猎杀者？击退巨龙的那个？」
「对，当时一共有十几个猎杀者一起围攻怪物，结果被怪物一招就打败了，后来还是伊芙琳和她身边的那位小姐及时赶到，才救下那群猎杀者，那位矮一些的银发小姐为伊芙琳大人争取时间，拖住了怪物，伊芙琳大人拼命用千年未出现过的神代魔法，才终于把魔物净化。」
聚拢的人群脸上纷纷浮现遗憾神色。
「光是听着就觉得很精彩，可惜我没看到，我发现地面开始震动的时候，伊芙琳大人的魔法已经结束了。」
「那可是和尤弥尔之塔相同高度的光柱！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厉害的魔法，简直可以和前段时间尼鲁教区里传的神罚媲美！」
「伊芙琳大人比十几名猎杀者还强……」
「当然，不然怎么会被女神大人赐予神之力。」
一时间，人群中充满对伊芙琳的赞誉之词。
从路人聚集处收回注意力，伊丝调侃似的冲伊芙琳投去笑容。
「伊芙琳大人比十几名猎杀者还强哦~」
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充满恶寒的东西，伊芙琳全身一僵，以一种仿佛要暴起揍人的表情扭头。
「想挨打吗？再怎么说那也吹嘘的太过分了，我怎么可能比十几名猎杀者还强，真是的，传言明明一开始还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当然不能让伊芙琳知道原因，因为这其实是自己做的。
为了给伊芙琳造势，除了必要的事实以外，还得加以宣传，而那些拿钱就能说鬼话的流浪者、商人以及地痞流氓自然再合适不过，自己花了大约五十枚金币就搞定了这件事，自己让他们宣传的东西并非教会的负面信息，他们很乐意收这笔钱。
「要是让我知道谁在散播谎言，我绝对要把他抓起来——」
伊芙琳在关键位置停下，吊起了伊丝的好奇心。
「抓起来然后？」
「——好好奖励一番。」
「噗嗤。」
忍不住笑出声。
伊芙琳煞有介事的竖起眉毛。
「笑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嘛，虽然传言确实夸张了一些，但对我只有好处，奖励不是应该的吗？还有，伊丝刚才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总不会是伊丝做的吧？」
「当然不是，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要求伊芙琳给我膝枕当报酬。」
虽然伊芙琳的大腿一直隐藏在白金色的神官裙下面，但伊丝见过偶尔露出来的样子——相当完美的曲线，圆润且匀称，让人忍不住想捏捏。
伊芙琳下意识护住大腿。
「我打心底希望不是伊丝做的。」
「啊~啊~真遗憾。」
拉出夸张的长音，伊丝遗憾似的摇头。
「对了，我还没给伊丝解释为什么要带伊丝去神殿。」
「因为要嘉奖我？另外尤利乌斯终于从塔里出来了？」
由于伊丝的问题，伊芙琳缓缓停下脚步，格外认真的，面向伊丝一字一顿的说。
「是的，而且他上午私下传唤我，说了一件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摸不着头脑是指……？」
虽然自己一直监视着尤利乌斯的行动，注意到尤利乌斯与伊芙琳有私下见面，但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像是十分纠结般，伊芙琳扭扭捏捏的，牙齿轻咬嘴唇，手指也不由自主的玩弄起银色双马尾的发梢，眉头微皱，缓慢的语调里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忧。
「他说……会在今天中午宣告，我将接过他教皇的权柄，正式成为第二十四代教皇。」
「什么？」
一瞬间，伊丝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伊芙琳再次复述一遍，有了第一次的纠结以后，伊芙琳语调变的正式起来。
「我说，尤利乌斯会在今天中午的祈祷仪式上向众主教、各教区的管理者以及所有一般教徒宣告，我将接过他教皇的权柄，正式成为尤弥尔教会第二十四代教皇。也就是说，他主动放弃了权力。」
「怎么可能。」
只要稍微了解尤利乌斯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放弃权力，让伊芙琳成为教皇，尤利乌斯对女神有着虔诚到近乎扭曲的信仰，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统一人类，夺回被血族占领的土地上，有了这个宏伟目标，加上他自身永生不灭，在还未统一人类之前，根本没理由主动出让权力。
伊丝的质疑没有让伊芙琳不满，相反，仿佛早就猜到了伊丝会这么说一样，眼睛里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只不过，伊芙琳脸上更多是松了口气的释然以及混合了高兴和喜悦的感情。
「我也怀疑过尤利乌斯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但我找不到决定性原因，或许是我破格使用了神代魔法吧，那家伙对女神的执著不是一星半点，当然，也可能是他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所以让年轻人上位，总之，他亲口这么对我说了，当时旁边还有几名枢机做记录，那家伙从来没开过玩笑。」
沉默不语。
伊丝深吸了口气。
「……先去神殿看看吧。」
「嗯。」
三人快步走向中央神殿。

第六十八章 人类的未来？伊丝？

在路人们的赞誉声中，伊丝三人来到中央神殿。
由于西侧神殿被伊芙琳的神代魔法破坏，瑰丽而恢弘的中央神殿旁多了许多临时搭建的木屋与帐篷，里面安置着从西侧神殿里抢救出来的财物以及关押在地下的犯人，这些东西将在一周内搬运至中央神殿庞大的地下空间内，西侧神殿则会在几年内重新修建。
「到处都是圣骑士。」
「他们要负责把西侧神殿里的财物搬到地下，嘛，虽说那天是为了消灭魔物，但毁坏神殿的事情还是必须得认错。话说回来，按照教典记载，『鬼邪灭杀』应该只对邪恶和黑暗属性的生物起作用，把它们体内蕴含暗元素的魔力剥离出来，从而使它们自毁，但却把神殿和周围的其他建筑物也波及了，还好伊丝和居住在旁边的人没事，不然我肯定没脸见安德烈亚。」
伊芙琳庆幸似的松了口气。
西侧神殿整个地面都被伊芙琳的魔法炸出陨石坠落般的大坑，事后检查的时候，坑内连一颗碎石都找不到，不平整的东西被暴力碾成齑粉，如果不是自己及时用『瞬移』离开，悄悄把周围建筑内的民众转移的话，现在伊芙琳得到的赞美肯定要少很多，或许还会被冠以不好听的名字。
伊丝装作不好意思的挠头。
「我只是跑的比较快啦，说不定那个叫『鬼邪灭杀』的魔法不会对人起效。」
「但愿如此，不过我觉得以后没有机会再使用第二次了。」
「为什么？」
苦笑着，伊芙琳耸了耸肩。
「神代魔法的使用条件苛刻，除了等级必须超过四十级以外，还需要和女神大人有所感应，伊丝就当使用这个魔法需要施法者有很好状态就可以了，使用一万次也不见得能成功一次，老实说，我还是第一个成功使用『鬼邪灭杀』的人类，尤利乌斯之所以突然改变想法，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唔姆，」继续跟伊芙琳走向神殿，伊丝顿了片刻后才搭话，「但伊芙琳打算怎么解释自己的神之力？如果被尤利乌斯知道神之力消失，肯定会很麻烦。」
这次轮到伊芙琳面露犹豫。
「尤利乌斯已经知道了……我没有对伊丝说吗？」
「没有。」
也可能是自己忘记了，虽然自己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就现在说一遍吧，我在失去力量的当天，就把自己失去神之力的事情告诉尤利乌斯，现在想会觉得我没有脑子，但那时候我确实太着急，想要弄懂自己能力失去的原因，结果尤利乌斯非但没有刁难我，还让我不要到处声张，回想起来，那个老不死至少应该以背叛神明的罪名，把我交给审判厅才对。」
那是因为伊芙琳对他还有价值啊。
「嘛，详细的事情等我成为教皇以后，尤利乌斯就会告诉我吧，不过我能预感到不会是什么好答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伊芙琳做好心理准备的话，我就放心了。」
「什么啊，这种好像已经知道结局的发言。」
「什么也没有啦。」
终于，伊丝与伊芙琳走到中央神殿门前，仿佛等候伊芙琳多时，门口站着许多一看见伊芙琳便面露喜色的神职人员。
「伊芙琳大人，冕下和主教大人们正在大殿内等您。」
「嗯，下去吧。」
「这位是……？」
问话的修女把目光放在伊丝身上。
「两天前和我一起剿灭魔物的功臣。」
「好的。」
有伊芙琳陪伴，修女没有让伊丝喝下圣水，而是让台阶上的圣骑士打开神殿大门，放伊丝踏上台阶。与几天前不同的是，今天的中央神殿附近没有普通信徒，仿佛知道伊芙琳会成为下任教皇般，全部聚拢在神殿周围。
有股异样的压迫力。
明知道接下来没有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感到紧张，如同让没见过世面的人突然去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般，有种难以言说的窘迫感，倒不是说伊丝害怕面见尤利乌斯和那些主教，只是单纯因为很少出席正式场合，所以感到些许紧张。
在这一点上，就连安德烈亚都比自己做得好。
发现伊丝不对，伊芙琳歪了歪头。
「怎么了？你看上去很紧张，明明面对魔物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这是这，那是那，我又不像伊芙琳那样接受过礼仪教育。」
或者说自己学习的那一套礼仪在这个世界不适用，平时如果是剑拔弩张，或者自己是上位，别人是下位的场合可以不那么在意礼仪，随意一些反而更好，但现在是别人要给予自己嘉奖的时候，哪怕奖励对自己而言几乎没实际意义，紧张的感情也依旧会有。
饶有兴致的，伊芙琳挑起嘴角。
「嚯，没想到那个游刃有余的伊丝居然还有不擅长的地方，我之前还一直把你当成哪片领地的领主。」
「不能是公主吗？」
「哪有公主像伊丝这样能打。」
「领主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吧。」
「也对，总之看到伊丝也有不擅长的地方，我就放心了，有种『这家伙也不是高不可攀嘛』的感觉。」
「绝对是错觉啊……」
伊丝自认为，自己属于相当好说话的一类。
兴趣盎然的瞥了眼伊丝，伊芙琳理了理白金色的神官裙和及腰银色双马尾，将天罚之杖从左手交换到右手，踏上白亚石制成的长长阶梯。
同样照做的伊丝跟上伊芙琳。
踏上平台后，视野陡然一黑，借助吸血鬼在暗中的优秀视力，伊丝并没有像人类一样出现暂时的失明——有着半圆形高远穹顶的正殿和过去一样宏伟，地板如同镜面般纤尘不染，尽头处伫立着的女神神像仿佛在审视自己的信徒，庄严肃穆，不可亵渎的神圣感扑面而至，在如此环境下，即便掉下一根针，也一定会产生回音——哪怕现在的大殿内部不再和之前一样空荡荡的一片，这里站满了人。
首先是一张占据了庞大面积的圆形议桌，坐在正对大门位置的是穿着白色神官袍的尤利乌斯，而位于圆桌其他位置的，则是一共七名，身穿红色袍服，胸前戴着十字章的红衣主教，紧跟在红衣主教后方，是一位位神情严肃的神官，这些神官全部是拥有高阶神官头衔，至少能使用二阶光元素魔法的人。
最后，是贴着墙站立，身穿刻有红色印花的铠甲的圣骑士，同样，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圣骑士，而是比审判骑士与圣殿骑士更高一阶的猎杀者，猎杀者的名字听起来似乎是暗中行动的角色，但实际上所有猎杀者都由圣骑士上升而来，属于最高级别的圣骑士。
大殿内至少聚集了五百人。
尽管在进入房间之前，自己就从全知地图上看到里面的一切，但数据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伊丝不由感到浑身一紧。
倘若尤利乌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扬自己，那还真是相当隆重的感谢。
坐在女神雕像之下的尤里乌斯打破寂静。
「伊芙琳，你来晚了。」
听不出感情波动的声音在大殿里制造出回音，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力，伊丝不禁感到不好意思，自己让五百多个人等了这么久——必须要说的是，伊丝不讨厌教会，她讨厌的只是冥顽不灵的尤利乌斯。
相比伊丝，伊芙琳显得十分镇定。
「这是尤利乌斯你让我去的，来晚了不能怪我，我去叫帮助我的英雄的时候，英雄还在床上睡觉。」
喂喂，虽然确实是我睡懒觉的问题，但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我供出来啊，不，即便供出来，也换个好听一点的借口，比如正在和巨龙战斗，或者刚刚击退了魔物潮之类的事情。
不过令伊丝意外的是，神殿里并没有人因为伊芙琳的话对自己投来不满或者嫌恶视线，相反，他们眼中充满苦笑与无奈，尤其是年纪稍大一些的长者，在看见自己后，还露出了老年人特有的慈祥。
难道自己给他们的第一感觉还不错？
「没想到帮助伊芙琳大人的英雄如此年轻，人类的未来会越来越好啊。」
一名红衣主教解答了伊丝心中的疑问。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而高兴。
红衣主教的话引爆了火药桶，大殿内出现些许杂音。
「看起来比伊芙琳大人小得多，难道没有成年吗？」
「没有成年却拥有比伊芙琳大人更强的实力，假以时日，今后定会成为人类真正的英雄，记得阿尔维尔六世在成年之前，也才不到30级，听猎杀者描述，这个女孩在既没有武器又没有使用魔法的前提下，仅凭肉体力量，就能将恶魔打的没有还手之力，正因为她拖住了恶魔，才让伊芙琳大人用出神代魔法。」
「而且还是伊芙琳大人的朋友。」
「说不定能成为教会的人才。」
「如果我们有这样的人才，只要好好培养，肯定能成为不逊色于阿尔维尔六世的强者，届时尤利乌斯大人制订的统一计划也指日可待，她或许是最适合辅佐身为神之子的伊芙琳大人的人。」
「堪比阿尔维尔六世？那岂不是有望从血族手里抢走阿莱克西亚之塔？」
「尤利乌斯大人之所以召开神启会议，除了商讨新出现的恶魔以外，也是为了告知我们这位英雄的存在吧？至少超过40级，甚至可能已经抵达50级，教会到现在都只有三位50级的人,这里面还包括了尤利乌斯大人。」
「嘘，小声点，这里是圣域，女神大人可能注视着这里。」
并不在意神职人员们的低声议论，尤利乌斯一言不发，直到手下神职人员的声音自己变小，伊芙琳拉着伊丝坐在圆桌之上后，才缓缓开口。
「开始第一个议题吧。」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第六十九章 揣测与决意

站在尤利乌斯后方，戴着单片眼镜，手捧厚厚书籍的老者代为主持会议。
「首先是两天前伊芙琳大人剿灭的魔物，各位应该已经了解到，那种类人型的魔物从未出现在任何记载上，是一种不被人类知晓的新物种，即便是在凶险的黑暗时代，也没有仅仅一周便成长到四十级的魔物。」
正如老者所说，站在神殿里的人早已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魔物的实力，并没有因魔物花一周便成长到四十级而惊讶，大厅里依旧保持着寂静。
「趁尤利乌斯大人忙于神谕仪式，怪物在城中肆虐，拜此所赐，米特斯拜亚城里出现了对教会的负面情绪，好在伊芙琳大人主动出击，才在魔物引起巨大灾难之前遏制它们成长。」
神官长的话令人们纷纷向伊芙琳投去视线，除了那些看不惯伊芙琳的红衣主教外，大多都是充满善意的目光，伊芙琳身为下任教皇，在教会中受到的尊敬比伊丝想象中要多。
主持会议的老者继续讲述。
「对于魔物的来源，经过红衣主教以及审判厅成员商议，初步认为是恶魔族所致，天空的魔王乌拉诺斯已死，在没有出现继任者之前，恶魔不会安分守己的待在虚空里，伊芙琳大人消灭的恶魔很可能是它们的爪牙，但目前有一件事情让人不解，按照伊芙琳大人和随行圣骑士所言，迄今为止，恶魔一共出现了两次，除开两天前伊芙琳大人消灭的那一批，半个月前伊芙琳大人外出时，也遇到过相同的恶魔，这些恶魔不是一开始就存在，而是由人转化而来。」
「由人转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变成恶魔？难道他们掌握了瞒过鉴定石碑的魔法，隐藏在人类世界里？」
一时间，大殿内回荡着些许杂音，老者以严肃语调让人们安静下来。
「肃静，转化为恶魔的人全部是堕魔者，不需做过多担心。」
「啧，又是堕魔者。」
「起初我们认为恶魔之所以能把人转化为恶魔，是因为他们在堕魔者身上种下种子，当宿主活着的时候潜伏在宿主体内，一旦宿主死亡，就立刻从宿主体内爬出来，显现其真实样貌，但伊芙琳大人，您最开始遇见的那名变成恶魔的堕魔者强盗，在转化开始的时候，并非处于死亡状态吧？」
老者的视线笔直指向伊芙琳，现在伊芙琳坐在尤利乌斯的下位，而伊丝则坐在伊芙琳身后一些的位置，地位差别明显。
十分正经的，伊芙琳抬起头回答。
「是的，他在试图拿我做人质的时候，变成了恶魔，至于第二位变成恶魔的堕魔者，因为我发现他身上带着教会信物，好奇之下，翻看了他的尸体，结果就在那时候，尸体复活过来，变成孕育恶魔的母体。包括最开始的强盗在内，两人的堕魔者印记都已遍布全身。如果种子的说法正确，强盗就不应该在活着的时候变成恶魔。」
紧跟在伊芙琳后面，一名红衣主教皱着眉提议。
「可否将恶魔形成的主要因素归结在即将陷入暴走的堕魔者身上？虽然以前从未出现过堕魔者暴走后变成恶魔的事情，但不能否认这是一种新的现象的可能性，部分堕魔者已经脱离人类范畴。」
猎杀者中的一人冷哼。
「那群肮脏的东西早已将灵魂献给恶魔，现在，他们满足了。」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堕魔者的危害宣传出去，叫醒那些还没有认清堕魔者本质的人，以免他们今后继续对堕魔者提供庇护，加快瓦解堕魔者在大陆上的力量。」
「嗯，我认为此举可行。」
「而且还要加快歼灭堕魔者组织的速度，把全部力量投入到讨伐堕魔者身上。既然堕魔者死后可能变成威胁全人类的恶魔，我们就必须在它们成长起来之前歼灭它们，不然假以时日，就需要花更大的代价对今日犹豫做补偿。」
「对，必须在它们发展壮大之前瓦解他们，堕魔者的组织可能还没发现它们所拥有的成长性，我们必须加快进度。」
「先交由审判厅的探子找到他们据点，然后组织猎杀者和审判骑士，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话的不止有猎杀者，还有众多交头接耳的高阶神官，每个人言语里都透露出对堕魔者的厌恶，伊丝还从部分人眼里看到恐惧与害怕，仅仅一周就能成长到40级，虽然是因为米特斯拜亚城内有许多可以吞吃的魔法卷轴和魔核，但对这些神职人员而言，有『魔物成长速度很快』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他们坐立不安。
这样下去，别说慢慢恢复堕魔者地位，能不能让堕魔者活下去都是难题，恐惧一旦在人群中达成共识，便很难再消解掉，如果堕魔者不再被当做人类看待，即便伊芙琳上台，自己也无能为力。
尤其红衣主教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堕魔者之所以会变成恶魔，和他们本身即将陷入暴走一点关系都没有，问题出在伊芙琳，或者说，尤利乌斯身上。
等到大殿里的人讨论好以后，只有寸许白发，头戴白色圆帽的尤利乌斯微微颔首。
「既然所有人都一致同意，我许可了，宣传交由下属各神殿执行，审判厅尽早查明堕魔者组织所在，在夏季到来之前剿灭他们，」当伊丝以为尤利乌斯会翻开下一个议题时，他却在关键时刻指了指伊芙琳，「这件事的指挥全权由伊芙琳负责。」
「伊、伊芙琳？尤利乌斯大人，伊芙琳大人虽然是被女神大人选中的神之子，但年纪尚小，尚不足以担当如此大任，私以为，应当任用——」
「斯里福克斯主教，你是在暗喻冕下的决定有失考虑吗！」
不满的人当然是伊芙琳，如果是伊丝，现在巴不得任务被别人抢走，自己在神殿里偷懒，但伊芙琳喜欢展示自我的舞台，更不用提堕魔者是她讨厌的存在。
「这件事交给伊芙琳。」
尤利乌斯不带感情的强调让反对的红衣主教气焰逐渐弱了下去，缓缓收回探出的前身，对伊芙琳投去凶恶神色。
偏偏让伊芙琳做执行者么……明显是让伊芙琳成为教皇以后无法再回头啊，如果不说些什么，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尽管在这时候开口显得自己不会看场面，如同初入社会的少年般冲动且稚嫩，但如果真的让伊芙琳去屠戮堕魔者，自己的计划等同于输了一半，不论如何也要禁止伊芙琳继续迫害堕魔者。
轻咳两声，伊丝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被视线聚焦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
「咳咳，虽然由我一个外人说——」
「伊丝不是外人，是我的朋友。」
虽然当众说出来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必须得说干得漂亮，伊芙琳。
由于伊芙琳拉近距离的发言，伊丝甚至能感到众人看向自己视线里少了许多不满。
内心对伊芙琳送去感谢，伊丝面不改色的说。
「我没有想驳斥这位主教的意思，」一般这种话就是在说『接下来我要反驳你了』，但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把自己伪装成无辜者，在大众面前拥有一个『客观公正』的形象，「我认为各位应该换一个方向考虑，伊芙琳两度和恶魔接触时我都有在场，当伊芙琳与劫持她的强盗接触时，强盗过度使用他的能力——可能是让周围人意识涣散的魔法——当他通过能力接触到伊芙琳以后，伊芙琳胸口闪过十分强烈的白光，当白光出现以后，强盗便化为孕育恶魔的怪物。」
「你想说什么？」之前提出建议的红衣主教微眯起双眼，「恶魔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伊芙琳大人从中作祟？你这是在污蔑神之子，污蔑教会！」
就连伊芙琳也以复杂表情看向伊丝。
「伊丝……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并没有看见我身上发出白色的光。」
原来伊芙琳看不到吗？
内心升起疑惑的同时，伊丝继续神情严肃的说。
「我从没说过是伊芙琳把堕魔者变成恶魔，这是主教大人您自作主张得出的推论，伊芙琳是我的挚友，如果有人说她和恶魔勾结，我会第一个站出来驳斥对方。我只是想说明，恶魔的形成可能需要伊芙琳作为引子，比如恶魔们为了除掉被女神赐予恩惠的伊芙琳，将邪恶的种子播撒在堕魔者身上，等到堕魔者陷入暴走，并且接触到伊芙琳以后，种子就会从堕魔者体内发芽，变成超乎想象的恐怖魔物，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种恶魔直到现在才出现——因为以前从未出现过神之子，种子自然也就无法发芽。」
「但如何解释为什么最近才出现？过去伊芙琳大人率领审判厅的圣骑士们组成专门追猎堕魔者的队伍，伊芙琳大人净化过数不清的堕魔者，也近距离接触过无数陷入暴走的堕魔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现恶魔？」
「因为伊芙琳的能力在那时候还不够成熟，就像伊芙琳在懂事之前，由于神之力不明显，被周围所有人甚至她的父母都认为是普通人一样。」
对于伊丝的驳斥，坐在圆桌对面的红衣主教轻蔑的撇嘴。
「荒谬。」
「如果主教大人不相信，我想可以当众验证，只需找到陷入暴走的堕魔者就好，按照主教大人的猜测，堕魔者如今已脱离人类范畴，所以只要他们陷入暴走，就会成为恶魔。」
明显的挑衅让红衣主教怒气上涌，布满皱纹的脸庞逐渐充血，变的通红一片，就差站起身浑身颤抖的指着伊丝，让伊丝滚出去。
「我的前提是『一部分』堕魔者发生变化，并不是指所有，你在歪曲事实！即便你是帮助伊芙琳大人剿灭恶魔的前锋，在没有加入教会之前，终究只是外人，冕下同意让你进来就已经是莫大的赏赐，不要得意忘形了！」
意外的好对付。
如果这名红衣主教面色镇定的回答自己，自己反而会站在劣势一方，但他现在明显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任何越过论点，单只针对发言者的贬低，都会让人在第三者眼中陷入道德低谷，周围的高阶神官纷纷皱眉，仿佛感到丢脸般，目光瞥向一边。
这样就结束了。
伊丝故作轻佻的挑起眉。
「是么？那么只要找到一个陷入暴走的堕魔者，然后让伊芙琳接触他好了，放心，我会在旁边用『空间锚』锁定堕魔者，让他无法动弹，如果堕魔者没有变化，就说明我是错误的，这样没问题吧？」
「『空间锚』？那个可以把物体固定在空间里，完全无法移动的魔法？不是抵达英雄领域的空间系魔法咏唱者才能使用吗？」
「可我记得这个女孩是战士……」
真是麻烦。
本来自己不想表明实力，但刚才的场合，不展示强势的一面会让对方死搅蛮缠。
如果被安德烈亚看到，安德烈亚肯定会眼睛里冒出星星般的光芒，惊叹的说自己强势吧，安德烈亚相当憧憬佩佩那样的强势类型，有时候伊丝甚至会觉得，如果安德烈亚首先遇见的人是佩佩，说不定就被佩佩拐跑了。
听着神官们窸窸窣窣的交谈，红衣主教的脸愈发涨红，像是要找回自己的颜面般，愤怒的站起身。
「那就验证你的想法！神殿地下多的是堕魔者——」
「马特。」
在红衣主教说完之前，尤利乌斯的脸部肌肉动了动，隐藏在皱纹后如同猎鹰般的眼睛看不出不满还是生气。
只是被叫住名字，红衣主教便全身一滞，像是被扎破的气球般瞬间泄气，一言不发的坐回原位，另一边，伊芙琳则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伊丝话中的可能性般，深深皱起眉毛。
「即便有『空间锚』，对神之子而言也过于冒险，堕魔者的能力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暴走后觉醒出可以突破空间魔法的能力，即便有九成把握不让伊芙琳受伤，也不能让唯一的神之子去冒那一成风险。」
「说的也是……」
「是啊，太危险了。」
风向顿时倒向尤利乌斯，尤利乌斯不紧不慢的补充。
「同样，让伊芙琳参与对付堕魔者也十分危险，所以伊芙琳只能坐镇米特斯拜亚担任指挥，不得擅自去其他地方。」
「啧。」
不爽的咂舌，不过伊芙琳没有表示反对，对她来说，有命令权就已经相当满足。
伊丝松了口气。
解决了吗……只是指挥的话，伊芙琳一时半会不会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除了自己待会儿得对伊芙琳道歉，毕竟拿走了本应属于她的权力。
不过，用不了几天，伊芙琳就会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吧，希望伊芙琳像她说的一样，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么，下一个议题，有关神谕仪式以后，女神大人多久会再次降下恩赐……」
……
有尤利乌斯亲自主持会议，中途没有人再表示异议，只剩下对尤利乌斯的赞同之声，包括送给伊丝一柄品质优良的神杖，并且还给伊丝授予勋章在内，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一小时便结束，到了最后一个议题。
尤利乌斯郑重其事的站起身，手中瑰丽神杖轻点地板，发出的清脆声音不断在大殿内回荡。
「最后，我要宣布一件事关教会未来的决定，这也是我今天召集你们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停顿片刻，尤利乌斯以不怒自威的目光扫视众人，看到所有人面无迷惘的看着自己后，才满意的点头。
「我将卸任第二十三代教皇，同时任命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为第二十四代尤弥尔教会正式教皇，神赐仪式在三天后进行。」
如同投入了一颗炸弹，整个大殿在呆滞了一瞬后，瞬间沸腾起来。
「什、什么？」
「教皇冕下，您身体欠安吗？」
「连红衣主教大人们的决意都没通过，这太草率了！」
这一次，尤利乌斯没有再让下属们吵闹下去，而是用神杖重重点了点地板，以自身威严强行让人们安静下去。
「肃静，这是我的决定，让被神选中的神之子担任下任教皇，这是早已决定好的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伊芙琳已经足以担任教皇一职，你们应当好好辅佐。」
之前反对伊芙琳的斯里福克斯主教慌忙站起身，大概是消息太具爆炸性，他身上的一身肥肉甚至在发抖，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
「冕冕、冕下，您真的已经想好了吗？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是在质疑我、质疑女神大人的决定么？」
尤利乌斯微眯起双眼，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让斯里福克斯心虚的缩紧全身，额头拼命冒汗。
「当……当然不是，教皇冕下，我只是觉得如果您事先通知我们一声，我们这些下属就能替您考核……」
感到同伴的不堪，另一名严肃而古板的红衣主教皱起眉，打断斯里福克斯的发言。
「冕下，我也认为您的考虑欠缺妥当，即便伊芙琳大人成为下任教皇是早已决定好的事情，仅仅三天就进行交接仪式，不说尼鲁教区和希玛教区，就连我们尤弥尔教区周边的神官长也来不及参加神赐仪式，按照惯例，神赐仪式应当提前一年通知并筹备。」
「我意已决，就在三天后举行，如果是为了仪式而举行仪式，大可以留到以后再进行，如果还有谁有反对意见，一律按亵渎女神大人的旨意论处，会议到此为止。」
毫不客气的，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表情下，尤利乌斯站起身，径直离开主殿。
（10/30）

第七十章 如梦似幻

或许是受到尤利乌斯离去前颇具气势的威胁影响，即便是那些看不惯伊芙琳的红衣主教，也不敢再对伊芙琳施以眼色，而高阶神官和猎杀者们，则因为红衣主教的态度不方便向伊芙琳表示善意，最多只能对伊芙琳投去鼓励视线，一个接一个的离场。
手里拿着尤利乌斯授予的神杖与勋章，伊丝和伊芙琳一样坐在原地没动，尽管她坐的位置只能看到伊芙琳的背影，但也能感觉到伊芙琳全身散发出的感情——喜悦、兴奋以及呼之欲出的成就感，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伊芙琳说不定已经围绕米特斯拜亚的外城墙奔跑起来了吧，就连肩头都因为高兴而小幅度颤抖。
前一刻还在计划怎么逃出教会，中途却突然得知自己将成为教皇，并且还被尤利乌斯以雷霆般的气势一锤定音，这就像做小本生意破产而被迫卖掉房子的人，身无分文的走出家门，正愁接下来是去桥洞还是谁家的屋檐下过夜时，突然发现自己中了千万大奖般，大落大起的波折足以让任何人陷入狂喜，并且伊芙琳的喜悦只会比中千万大奖更甚。
等到偌大正殿只剩下伊丝与伊芙琳两人后，没等伊丝主动贺喜，伊芙琳便蹭的一下从座位跳起，抑制不住的喜色遍布全身，一副像是想大声呼喊出来的惊喜表情，嘴唇甚至因为激动而发抖。
「伊丝，快告诉我这是真的！」
双手紧紧合握在腰前，伊芙琳的眼角开始泛出高兴的晶莹液体。
伊丝站起身，无奈的苦笑。
「是是，是真的，尤利乌斯没有和伊芙琳开玩笑，现在伊芙琳已经是正式的第二十四代教皇了，如果觉得是在做梦，我可以帮伊芙琳确认哦？」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比了比扇伊芙琳一巴掌的动作，当然，这只是比划，伊丝不会像在玛格丽特时的真红扇芙兰一样，真的打上去。
只不过，出乎伊丝预料的，伊芙琳主动上前一步，激动的双手握住伊丝的手，让伊丝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脸上。
啪。
「呜，有一点痛……但果然是真的！伊丝，你听到了吗！？那个老不死，不，尤利乌斯居然真的当众宣布我是教皇了！」
「嗯嗯，不用再向我确认啦，伊芙琳还是想想三天后的神赐仪式上说些什么比较好——呃。」
扑。
没等伊丝说完，伊芙琳便不由分说的扑向伊丝，像是要禁锢住伊丝一样，双臂死死缠着伊丝，手中的力量也不断增大，嘴里发出喜悦的声音，脸颊用力蹭着。
什么嘛，即便是那个坏心眼，喜欢捉弄人并且还好强的伊芙琳，也会有现在这幅惹人怜爱的少女表现啊。
但就算高兴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应该在可能被其他人看到的场合表现成这样。
呼吸因为伊芙琳的拥抱而变得不畅，伊丝脸上的苦笑更深一分，自己或许该换一个说法，正因为伊芙琳太过于激动，所以她才会失去冷静思考的习惯，不分场合的抱上来吧，值得一提的是，伊丝能感觉到这个拥抱蕴含的感情和卡米拉或者安德烈亚的拥抱不同，虽然同样亲昵，但却只是朋友之间的拥抱，没有索求或者撒娇的意思，灭有让伊丝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太好了……太好了……」
伊芙琳的声音里隐隐带有哭腔，伊丝身体僵硬了片刻，准备拍伊芙琳后背的手升起又放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以后再安慰伊芙琳吧。
双手搭在伊芙琳肩膀上，伊丝轻轻推开伊芙琳，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人偶般精致的脸上充满无奈。
「最好还是收起现在这副表情哦，要是被教徒看到，肯定会觉得自己的教皇不够可靠。」
「……嗯。」接过伊丝的手帕擦了擦脸，伊芙琳抬起依旧泛红的眼眶，不断深呼吸，调整好情绪以后，如同在害羞那样，脸偏向旁边的地板，轻啐一声，「你得替我保密。」
「当然，秘密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拿出来用，如果以后我没有金币了，我会用这个威胁伊芙琳资助我。」
「……那枚宝石币不会就是这样从安德烈亚手中拿到的吧？」
伊丝的玩笑让伊芙琳恢复以前的鄙夷神色。
「都说那是我用等价金币交换的啦，尤利乌斯说神赐仪式在三天后就开始，伊芙琳不赶紧去做准备吗？原本需要花一年时间的筹备缩短到三天，即便会削减许多流程，也还是会很忙吧。」
「忙的是那些红衣主教，我只要想好那天说什么就好了，只是在那之前，咳哼——」伊芙琳装模作样的故意咳嗽，后退几步，走到和伊丝视线平齐的位置，缓缓对伊丝弯下腰，「——我要先感谢伊丝，如果不是伊丝陪着我，我不可能剿灭恶魔，更不可能就此机会展现神代魔法，被尤利乌斯发现，尤利乌斯之所以这么快宣布让我接替他，就是因为我展现了只有女神大人使用过的魔法吧，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第二个可以让他突然改变主意的东西了，所以我要感谢伊丝。」
伊芙琳突然郑重其事的样子让伊丝有些不适应，以一种「这家伙脑子生病了吗？」的表情看着伊芙琳。
「伊芙琳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唔嗯——口头上的感谢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说吧，伊丝想要什么，除了我这具侍奉神明的身体之外，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会酌情考虑的。」
「喂喂……不应该是『不论什么，尽管提出来吧』吗，酌情考虑也太小气了。」脸上多了一丝莞尔，伊丝走到伊芙琳身边，像是毫不在意般的摆了摆手，「不必啦，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从伊芙琳这里索要回报，而且伊芙琳是数一数二的美少女，非要说的话，刚才那个拥抱就是最好的谢礼。」
伊丝刻意瞥了眼伊芙琳的胸襟，尽管神官长裙的设计较为保守，没有刻意强调胸部，但伊芙琳的发育太好，即便神官服也掩盖不住其中蕴藏的魅力。
伊芙琳嫌恶的撇嘴。
「啧，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啊，明明已经有安德烈亚了，血族女王不比我一个教皇更有吸引人吗？」
「这可说不定，各有各的魅力。」
似乎心情很好，伊芙琳没有吐槽伊丝的调侃，而是如同驱赶着般对伊丝挥了挥手，狭长的深绿色眼睛里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好了好了，伊丝也该回去了，尤利乌斯给了伊丝不止一个勋章吧？你的伙伴们说不定还在旅店里等你回去。」
「那伊芙琳呢？」
「我？既然已经得到尤利乌斯认可，自然要去尤弥尔之塔对女神大人献上祈祷，要是在这最后几天女神大人突然降下神罚，肯定会被那些主教解释成女神大人不希望我成为教皇，至少就这几天，让我对女神大人好好献上祝福吧，我发誓，这是我有史以来最感激女神大人的几天。」
「亏你能当着女神神像的面说出来啊……」
忍不住瞥了眼伊芙琳身后，双手叠在胸前，仿佛在祈祷的女神塑像，伊丝有预感，如果伊芙琳真的成为教皇，肯定是教会史上信仰最低迷的时刻。
「那神之力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即便伊芙琳成为教皇，神之力也一样不复存在，除非伊芙琳一直戴着手套，不然迟早会被发现。」
被说到重点，伊芙琳呆愣了一瞬，然后展露出不用担心的表情，用一根手指撑着下巴，微微仰头。
「这个我想过了，可以解释成使用神代魔法的代价是用神之力作为交换，有了这次风波，后续只需要继续渲染恶魔的强大就好了，让民众知道恶魔是强大到需要使用神之力做交换来消灭它们的地步，既能让他们把对我的关注从神之力上转移到实绩上，还能增加我的威望，伊丝觉得呢？」
「嗯……我倒是没什么想说的，如果伊芙琳真要实施，那些红衣主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那就让他们试试好了，我不介意洗牌，让更有能力的人上来，老家伙就应该去老家伙该去的地方，他们要休息休息了。」
该说不愧是那个伊芙琳吗？原本与安德烈亚交换灵魂的时候，还有安德烈亚限制她不会做太离谱的事情，现在即将得到独揽大权的机会，以后教会肯定会被搅个天翻地覆。
意识到这一点，伊丝在离开神殿之前补充。
「不论如何，不要做进攻血族这种愚蠢的事情哦？即便很熟，安德烈亚也不会放任你对她的子民不利，而且我也不希望看见伊芙琳和安德烈亚之间发生矛盾。」
伊芙琳嫌麻烦似的快速摆手。
「是是，就算是看在伊丝的份上，我也不会对血族动手动脚，而且我也不觉得我能活到教会力量足以进攻血族的时候，光是把旁边两个人类国家统一起来，就要让我精疲力竭了，这可是尤利乌斯一生都没完成的事业，我私下里曾听他说过，如果没有一种可以扭转战局的武器，人类永远不可能统一起来。」
「是吗？那他应该舍弃魔法，选择火……」
「火？」
「什么都没有哦，我只是想说如果伊芙琳有一天被王国和帝国逼的走投无路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会交给伊芙琳一个好用的东西。」

第七十一章 地下四层，藏书库

虽说普通的黑火药对比三阶魔法，威力上有很大差距，但培养一个三阶魔法咏唱者需要的时间和财力比造一支火枪多得多，任何一个身体健全的成年人，只要拿到火枪，用不了几小时就知道怎么使用，再花上几个月的严苛训练，便能成为合格战士，而魔法咏唱者会被自身天赋限制，这是后天无法改变的东西。
当然，这里不是说火药比魔法更强，只是火药比魔法更具普适性，唯一需要注意的问题，可能只有伊丝自己的想法——怎么把火药交给伊芙琳使用，但又不让火药的制作方法流传出去。
嗯……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可以考虑考虑如何制作傀儡，然后让傀儡批量生产火药，再把火药交给其他人。
伊芙琳感兴趣的挑起眉。
「扭转战局的武器？那我就好好期待吧。神赐仪式之前我会派人找伊丝，记得带上玛丽、卡米拉和蒂芙尼一起来，如果那天我没看见你们，我绝对会把伊丝绑到教会里。」
「知道啦。」
对伊芙琳挥了挥手，伊丝转身推开神殿大门。
格外明亮的光线照进眼睛，伊丝下意识微眯起眼，没有在神殿门口多做停留，快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接下来还有事情等着自己。
面色沉着的从仓库中拿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白色水晶，伊丝发动了传送魔法。
◇
与伊丝分别后，伊芙琳逐渐收起脸上的轻快表情，长呼出口气。
「呼……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么……」
尽管成为了教皇，但这不代表一切就此尘埃落定，正如伊丝说的那样，看不惯自己的红衣主教肯定会想方设法阻碍自己，自己过去可以不用在意，可现在必须要了解教会的一切，方便日后与红衣主教们对垒的时刻。
而了解教会的最佳方法，就是前往地下四层，查阅有关教会从成立到现在的所有资料，那里有教会最大的藏书库与宝库，除了尤利乌斯与自己以外，就只有红衣主教们可以进入，但尤利乌斯提拔的红衣主教全部是能力不足之人，根本不会去那种枯燥无味的地方，更何况地下四层有傀儡魔像守护，只有教皇或者得到教皇特许的人，才有资格将里面的东西带出来，这就更加断绝了红衣主教们前往的想法。
除此之外，伊芙琳还有另一个目的。
倘若有内蕴传送魔法的水晶更好，伊芙琳想去地下四层查找有没有记载了传送魔法的魔法书。地下五层里到底有什么，这是一直困扰着伊芙琳，并且还绝对不能对尤利乌斯说的事情。
没有多做犹豫，伊芙琳轻车熟路的来到地下四层。
一个仅有微弱灯光，缺乏装饰，甚至可以说朴素的庞大空间，宽敞的走廊两边除了散发淡黄光芒的魔法灯以外，仅有寥寥几幅油画，寒掺的装饰很难让人想到这里是人类世界最大的藏书库。
「记得是这里……」
将一副油画摘下，伊芙琳把手贴在一处什么也没有的墙壁上，紧接着，伴随不远处一阵石门被推开的沉闷声响，藏书库的门出现在伊芙琳眼前。
自己也很少来藏书库，并不是因为里面的东西没有吸引力，而是在那种死寂的、封闭的、连窗户和通风口都没有的，如同监牢般的地方，很难让人静下心来读书，自己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感，仿佛再待久一些就会永远不出去一样。
「□□——『光』。」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杂念驱逐出去，伊芙琳轻呼了口气，踏入石门内部。
和过去相同，这是一个摆放了许多巨大无比书架，散发着纸质气味还混杂些许霉味的地方，庞大的地下空间里没有任何照明设施，全靠自己进来之前主动点亮的魔法光充当光源。
「还是那种让人不快的黑暗么……」
控制不住的，伊芙琳瞥了眼藏书库深处。
漆黑幽暗的深处如同具有生命的巨口，好像下一刻就会跳出什么东西，又仿佛会一口将付伊芙琳吞下，尽管伊芙琳过去壮着胆子确认过藏书库里什么生物也没有，但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还是让伊芙琳浑身不舒服，加上藏书库的书籍不能带到外界，伊芙琳便很少再来这里。
「我记得进来以后应该会有傀儡魔像迎接，今天怎么没有了……？」
在天罚之杖上的魔法光映照下，伊芙琳深绿色的眼眸中充满疑惑，忍不住转身看向身后，一般来说，傀儡魔像会站在门边，在自己进门的第一时间便确认自己身份。
然后，伊芙琳看到了让她想拔腿就跑的画面。
傀儡魔像被砸烂了。
要么被某种尖锐的管状物硬生生贯穿动力源的魔力核心，要么连人类的形状都消失不见，干脆化为一滩碎石。一共六具傀儡魔像，四具遭到破坏，还有两具消失不见，并且地上和周围书架都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简直就像有人趁傀儡魔像不注意，在一瞬间将它们全部打倒了一样。
「怎么可能……」
守候在这里的傀儡魔像不说最高级，至少也是高阶傀儡，每一具都有等同于40级到50级战士的实力，并且它们还不惧大部分魔法，身体的坚硬程度也绝非外表那样仅仅和石头差不多，它们体内铭刻的魔法术式将它们身体强化到即使被巨龙正面甩尾，也不至于破碎的程度。
能将它们毁灭的，在伊芙琳认知里，除了尤利乌斯以外，就只剩下那三个魔王。
可那三个魔王怎么会到这里？
内心敲响警钟，伊芙琳下意识想尖叫出来，迅速拔腿离开，可她刚向大门迈出一步，身体又不由自主的令她停下动作。
现在不正是机会吗？
没有了傀儡魔像守护，不论什么东西自己都可以带出去，书籍也好，魔法道具也好，尽管三天后自己就会成为教皇，这些迟早都是自己的东西，想怎么拿出去就怎么拿出去，可自己就是连这三天都等不起，想更快得到里面的宝物。
「唔……」
像是要压下心中的恐惧那样，伊芙琳吞咽了口唾沫。
或许自己该确认这些傀儡魔像的死亡时间，可内心如同火烧般的焦急让自己无法冷静下来，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一种声音，快点离开这里。
强行抑制住发软颤抖的双腿，伊芙琳将神杖重重点在地面。
「我是第二十四代尤弥尔教会的教皇，不应为区区魔像之死而恐惧……但我发誓，以后一定会让人把这里装满魔法灯。」
紧接着，伊芙琳走向最靠近自己的一处书架，在没有索引的情况下，自己只能从最近的地方一本一本翻看，此刻自己只恨没有学习储物魔法，不然就能一股脑将这里的东西全部装进储物空间。
在拿起第一本书时，手指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但伊芙琳清楚记得，自己把手伸过来的时候，书架上什么也没有，仿佛自己碰到的物品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随后——
啪嗒。
玻璃球落到地面的声音。
「咿呃！」
喉咙不由自主的发出悲鸣，伊芙琳全身一紧，把天罚之杖挡在身前，差点用出了攻击魔法。
不过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在地上缓慢翻滚，最终停下来的拇指大小的白色水晶。
「魔法水晶？」
伊芙琳并不是没见过魔法水晶，准确的说，藏书库更深一点的地方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魔法水晶，像这样仅有拇指大小的水晶，仅仅只相当于二阶到三阶魔法，相比藏书库里的其他水晶，它并不是强力到足以让人弯下腰的类型。
只不过，这枚水晶仿佛具有吸引人视线的魔力般，伊芙琳的眼睛无法从它身上移开，似乎冥冥中有名为天意的东西引导，让伊芙琳对这枚水晶感兴趣。
她警惕的收回神杖，弯下腰，将水晶从地上捡起，放在手心里借着魔法光查看。
「白色的魔法水晶……空间魔法？」
每种魔法元素都有它所代表的颜色，例如青色代表风，红色为水，虽然这种魔法光并不绝对，比如神圣魔法和光魔法也能发出空间魔法的白光或者火魔法的红光，但大体上，魔法光都遵循自己元素的颜色，其中白色就意味着空间魔法。
「攻击魔法？还是限制类魔法？」
空间魔法并不像时间魔法一样失传，空间魔法至今仍有流传，只不过空间魔法中最实用的『传送』与『瞬间移动』，不知从何时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受好奇心驱使，伊芙琳来到一处没有书架的空地，尝试着对水晶注入魔力。
拇指大小的水晶逐渐亮起白光，紧接着，皮肤上传来一股细微的拉扯感，伊芙琳清楚看见，自己拿着水晶的指尖部分出现了扭曲，但自己没有任何痛感。
「嗯？」
诡异的场景让伊芙琳联想到一种魔法，她立刻中断了对水晶输出的魔力。
「这是……『空间传送』？啧，原本还以为至少要花好几天时间才能找到，结果得来全不费工夫么。既然如此，今天还是快点离开这里，让尤利乌斯查找这些傀儡魔像被毁坏的原因，对付红衣主教的事情可以放到在今后，仅仅一枚水晶丢失，尤利乌斯也不会发现异常。」
双腿不由自主的迈向大门，受到内心无时不刻的紧迫感，伊芙琳迅速离开藏书库。
她并没有听到，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藏书库内响起一声放下心的叹息。
（12/30）

第七十二章 承载着温暖的时光

大典如同事先安排那样如期而至。
尽管只花了不足三天时间筹备，但在米特斯拜亚所有圣骑士以及周边村庄驻守的协助下，大典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寒酸，相反，在伊丝看来，这已经算得上相当豪华的布置。
城市的街道上聚满信徒，而正式仪式则在中央神殿内最大的正殿里举行，如同君权神授时期教皇给国王加冕时一样，尤利乌斯先是行使教皇的名义，向女神献上祈祷与祝词，然后说明接下来要做的『神赐仪式』——即交接仪式——接着再把象征了教皇权柄的十字神杖交给伊芙琳，由伊芙琳向女神献上祈祷，等传令兵将神赐仪式的结束传达给街道上的每个人后，仪式便就此结束。
当然，这一切不是单只让教会上层成员旁观，除了众主教和其他上层人员以外，教会还允许大额资助过他们的富商进入，整个大殿内几乎挤满了人，但他们又十分有仪式感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身着正装的各式教会成员见证下，尤利乌斯结束面向女神神像的祈祷，转过身，朝旁边双膝跪地，闭着双眼向女神献上祈祷的伊芙琳递出顶端有着十字架的白色神杖，仿佛真心实意期待伊芙琳接过教皇之位那样，布满皱纹的脸上只有和蔼。
「起来吧，女神大人聆听了我的祈祷，她将庇佑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成为第二十四代尤弥尔教会教皇，从现在起，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会接过我的责任，成为带领人类走向辉煌的指引者。」
比起对伊芙琳说，更像是宣告给旁听的其他教会成员，这是神赐仪式流程的一部分，原本就不是说给继任者听的话。
睁开双眼，伊芙琳戴着白色丝质长手套的手接过十字神杖，接着以十字神杖作为支撑，从地上站起，不再向女神雕像，而是面朝站在大殿后端所有观众，单手举起十字神杖，缓缓向其中注入魔力。
十分微弱，却又无法让人移开视线的光芒从神杖上放出，这是象征着教皇权力的权杖，从尤弥尔教会建立之初，便一直流传到现在，所有教会成员都知道有关十字神杖的传说——只有真正得到女神认可的人才能让神杖发光，如果心怀恶意之人向其注入魔力，只会被十字神杖散发的光芒瞬间净化。
「果然是得到女神大人认可的人……」
「可伊芙琳大人，不，教皇冕下从来没出过米特斯拜亚，尤利乌斯大人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
「说不定是尤利乌斯大人察觉到了什么，而且女神大人都认可了，不就是说明女神大人会庇佑伊芙琳冕下吗，要相信冕下会慢慢成熟起来。」
没有理会大殿内细小的交谈声，伊芙琳高举十字神杖，一反平时喜欢捉弄人的模样，狭长的眼眸中蕴含强烈意志，在白金色神官裙与红色皇冠衬托下，全身散发出极具压迫力的威严。
「以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之存在，向智慧与仁慈并存的女神大人宣誓，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将行使尤弥尔教会第二十四代教皇之权能，尽毕生之力维护女神大人制订的教条与律法，庇护所有女神大人之子民，成为人类的启迪者与引导者，团结人类，驱逐血族，让尤弥尔女神的光辉洒满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每个角落。」
没有人鼓掌，包括尤利乌斯在内，回应伊芙琳的只有一个动作——单膝跪地。
「「「为人类未来竭尽全力。」」」
仿佛在配合这一刻，米特斯拜亚城上空升起一个又一个魔法烟火，原本应该由尤弥尔之塔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但现在尤弥尔之塔还在修复中，所以只能以魔法烟火代替。
伴随传令兵们飞快在街道内穿行，整座米特斯拜亚城也得到伊芙琳已经加冕的消息。
经过不知道多久后，伊芙琳才让单膝跪地的教会成员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宣告。
「同为女神大人庇佑下的子民，我们彼此之间不应有秘密相互隐瞒，因此，我必须宣布一件事关人类未来的要事。」
扫视一眼大殿内的所有人，伊芙琳在稍许酝酿感情后，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
「此前，我曾在西侧神殿剿灭危害米特斯拜亚已久的魔物，现在，我可以告诉诸位，与我交战的东西并非魔物，而是恶魔族中位列上级的恶魔，诸位已经知道，为了消灭它，我使用了女神大人离开大陆前留下的神代魔法，但女神大人的力量并非凡人之躯可以承受，我不得不牺牲女神大人赐予我的力量做桥梁，连接我与女神大人，而女神大人给予我的力量正是可以将人从苦难之中解脱出来的恩赐，现在的我已经失去女神大人的恩赐。」
喂喂……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说吗，胆子也太大了啊。
带着同伴站在大厅的伊丝不禁侧目，伊芙琳之所以能成为教皇继承者，就是因为她有着被女神赠予的恩惠，如果这时候宣布她已经没有恩赐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伊芙琳就会陷入被动，即便被红衣主教以此为把刁难也不是没可能。
果然，和伊丝想象的一样，大厅里开始出现质疑伊芙琳的声音。
「冕下的神之力不见了？」
「女神大人怎么可能容许这样荒唐的事情！」
「即便为了剿灭恶魔，随便消耗掉女神大人的恩惠也无法原谅。」
「这是对女神大人的亵渎！」
这下不妙了啊……
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伊芙琳不但没有慌乱，反而以更加严肃的声音强调。
「教会此前并没有说明这种上级恶魔的实力，我可以坦诚告诉诸位，这些恶魔的成长性非同一般，起初它们表现的毫无威胁性，但我与教会的圣骑士们在和恶魔们交手中发现，潜伏在米特斯拜亚城内的恶魔可以在短短一周时间内成长三十多级。
倘若我没有在一周前以神之力消失为代价消灭恶魔，现在它们已经拥有超越尤利乌斯的实力，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看到一个力量等同于禁咒的恶魔出现在米特斯拜亚，而且我消灭的恶魔一共有两只，我可以以伊芙琳之名向女神大人起誓，我是在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选择，倘若那时候我没有消灭恶魔，现在它们已经将城市化为焦土，西侧神殿在被我的神代魔法摧毁之前，便已经遭到恶魔们毁灭，审判厅的成员可以为我证明。」
还真敢说啊……
知道内情的伊丝连连侧目，敢在女神的雕像下对着这么多人撒谎，甚至还把女神当做让人相信自己的工具，人类世界中除了伊芙琳以外，恐怕就连那些王权国家的人也不敢这么说吧。
这家伙就不知道什么叫天谴么。
在内心为伊芙琳捏了把汗，伊丝静静等待加冕仪式结束，虽说伊芙琳的做法相当冒险，但效果也十分明显，在这么一个宗教国家里，想让其他人相信自己，没什么比当着女神神像的面发誓效果更好，更不用提她还有教皇的身份，就算有些人心存怀疑，也不敢再当面提出来，因为那意味着质疑者不相信女神的光辉。
马上就会结束吧。
以期待目光，伊丝摸了摸身边玛丽的脑袋，看向不远处与以万全准备应对红衣主教刁难的伊芙琳。
◇
当天下午。
这是一个被午后阳光覆盖的庭院，修理平整的绿地反射出金色光辉，需要两人合抱的园木在微风吹拂下发出哗哗声响，仿佛看懂了这份不容外人打扰的祥和氛围般，就连本该往来于此的修女与神官们都不再通过，仅有伊芙琳待在这里。
把左右手各自拿着的十字神杖与天罚之杖丢在一边，随便找了个可以享受冬日暖阳的地方坐下，伊芙琳长长呼了口气。
「虽说成为了教皇，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啊。」
头衔可以在一场仪式里被拿下或者授予，但大量权力的交接却不行，本该花一年时间的准备缩短到三天，刚成为教皇的伊芙琳当然来不及消化这么多东西，可以说，现在的教会拥有两个教皇，一个在表面，一个在暗地里。
不过伊芙琳并不十分在意，用不了两个月时间，自己就会从尤利乌斯手中接过一切，到那时，刚刚在大殿内被自己挫败的红衣主教再敢说一个不字，自己就会让他们卸任，尤利乌斯把权力全部集中到教皇手中的好处，就是自己继承过来后也能享受红利。
想着这样那样的未来，伊芙琳长长伸了个懒腰，慵懒的曲线凸显出其发育良好的胸部，偶然低头发现了这一点，伊芙琳脸上浮现苦笑。
「……这真的是魅力象征么，完全感觉不到必要，嘛，虽然是这么说，教会历史上的女性教皇越是有大胸部，治理下的子民就越温顺，不知道我算大还是小。」
值得一提的，这是伊芙琳自己从历代教皇画像和历史总结的规律，并非哪本史料记载。
轻呼了口气，伊芙琳呆呆的看着远处。
「唔姆……虽说是成为了教皇，但总感觉缺乏实感，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低声喃喃的同时，伊芙琳拾起放在旁边的，以某种动物牙齿做成的纯白十字神杖，让其上的十字架贴在自己脸上——这份触感放在冬季明明如同被雪埋没的钢铁般冰冷刺骨，但却有着无法令人放手的魅力，只有在这种时候，伊芙琳才真正有自己已经是教皇的实感，她不由得摸了摸银发上戴着的红色头冠，那同样也是教皇地位的象征。
「我想肯定是少了我在身边，所以伊芙琳觉得不适应了。」
「诶？」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伊芙琳肩头一跳，立即扭过头，在见到来人以后，心中的紧张稍微放缓，停下站起身动作，一副娇嗔表情。
「什么啊，原来是伊丝，吓了我一跳，你是怎么进来的？虽然你有尤利乌斯授予的勋章，但这片庭院只有地区神官长级别的人才能进入，你手里的勋章等级太低了。」
双手背在身后，绑着银色双马尾的伊丝以俏皮表情堂而皇之的踏上草坪，走到伊芙琳身边后，单手撑着地面，一屁股坐在伊芙琳身边，如同普通朋友那样，拿着一样东西在伊芙琳眼前晃了晃，精致的脸上只有得意。
「我用的这个。」
目光没有放在伊丝伸到面前的手上，伊芙琳稍微后仰上半身，像是在伤脑经那样，微微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我现在可是第二十四代教皇，就不能对我尊重一点，至少在进来之前叫我一声『伊芙琳冕下』。」
「那……伊芙琳冕下？」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向伊芙琳躬身行了一礼，伊芙琳全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微妙的皱起眉。
「呜哇，还是直接叫我伊芙琳吧，伊丝这么称呼我总让我觉得自己会折寿。话说回来，伊丝手上的这个纹章是——我记得应该是圣启示纹章，难怪你能进来，这已经相当于教区级别的神官长了，不过伊丝是怎么拿到手的？」
「这个嘛……」以不怀好意的表情故意卖关子，伊丝朝伊芙琳的方向挪了挪，肩膀轻触了触伊芙琳肩膀，神秘兮兮的说，「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问伊芙琳冕下，您成为教皇后的感觉怎么样？」
「你这个混蛋……」
还以为伊丝会说正经话的伊芙琳脸上顿时多了一分恼怒，因为调侃而害羞，然后又因为害羞猛地扭转身体，双手抓紧伊丝上臂，接着灌注力气，一下子将伊芙琳推倒在草坪上，由上至下的俯视伊丝，只不过，因为行动的主要原因是羞涩，所以伊芙琳仅仅以十分用力，但又不那么用力的力度掐着伊丝手臂，已有成熟少女雏形的脸上也积满红晕。
「你这混蛋是故意来这里调侃我的吧？」
「啊·哈·哈。」生硬的微笑，躺倒在地上的伊丝把视线偏向一边，虽然知道伊芙琳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二者只是关系要好的朋友，但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不好意思，有种被伊芙琳占据主动的感觉，「明明是伊芙琳让我这么说的。」
「那我就用教皇的名义命令伊丝不许再称呼我冕下。」
「这个嘛……我现在可是听命于安德烈亚哦？」
「你——」用力在伊丝肩膀上锤了一拳，伊芙琳恨恨咬了咬牙，从伊丝身上挪开，长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喜欢好了，反正你只是想看到我生气的样子，恶劣的兴趣。」
「不不……论恶劣程度，我比伊芙琳好多了。」
后者可是那个故意跑出城，装作弱小少女引诱强盗上钩，被人们称为魔女的伊芙琳。
平复因为刚才打闹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伊芙琳没好气的说。
「所以呢，伊丝还没说为什么会有圣启示纹章，话先说在前面，如果这是你偷的或者捡的，我会立马以教皇的名义收回去。」
「然后把我关进地牢吗？」
「这个嘛——」伊芙琳以猫捉弄老鼠般的笑容弯起嘴角，然后以偷袭般的速度，不客气的一把搂住伊丝肩膀，语气里充满得意，「收回以后再正式授予给伊丝。」
或许是刚刚沐浴的关系，伊芙琳贴近自己的时候，自己可以闻到一股十分好闻的香味——有些像茉莉的香气，即便彼此间隔着衣服，伊丝也能感到伊芙琳身上传来的暖意。
也太没有防备了。
伊丝不禁苦笑。
「滥用职权啊。」
「你可是帮助消灭恶魔的英雄，尤利乌斯给伊丝的那个勋章太小气了。」
像是在赌气一样，伊芙琳正色道，但伊丝能猜到伊芙琳的小算盘。
「明明是为了给神之力的消失做足声势？越是给我这个帮忙消灭恶魔的人颁发高级奖章，就越时能烘托恶魔到底有多恐怖，然后伊芙琳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信徒注意力从神之力上转移出来，真是的，你也不怕那个恶魔出现第三次，万一让人们觉得实际比宣传的弱怎么办。」
并没有为伊丝的揭穿而生气，伊芙琳只是不高兴的撅起嘴。
「可伊丝不是说过吗？是因为我触碰到即将暴走的堕魔者，所以才会触发他们身上被恶魔种下的种子，那么今后我不再去接触那些快要暴走的堕魔者不就好了，」
是指自己之前在大殿里的推断吗？虽然结果正确，但过程却有一些区别，不过这不是重点。
「伊芙琳……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
目光闪烁的，伊丝微微低下头。
如果这么相信自己的话，自己的内心会过意不去，哪怕事情的结果对伊芙琳是好事，可在没有告知伊芙琳一切的前提下，擅自作出安排，这种感觉就像背叛了最信任自己的人一样令人不安，更不用提自己明明可以让伊芙琳永远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越是相信自己，自己就越是难过，希冀会成为负担。
「唔嗯？」伊芙琳疑惑的眨了眨眼，用一根指头撑着下巴，微微仰头，「可是我能相信的只有伊丝啊，难道让我去相信尤利乌斯吗？安德烈亚又不在这里。」
这个笨女人。
真让人伤脑经。
伊丝跪坐在地上，微微挺直上半身，十分正经的说。
「听好了，身为统治者，不应该相信任何人。」
「不要，那样太累了，」同样的，伊芙琳直起上半身，以身高优势从上往下，狭长的深绿色眼眸盯着伊丝的蓝色双眼，神色间没有了之前的玩笑意味，「而且我相信伊丝不会背叛我。」
「啧，如果我背叛了呢？」
「那我就算变成怨灵，也要死死缠在伊丝身上。」
「像伊芙琳这样的美少女幽灵缠着我，我想我会很开心的。」
自己所做的事情并非背叛，伊丝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肯定。
随后，她把话题转移到手中的纹章上。
「伊芙琳之前问我这个纹章的出处，现在我可以告诉伊芙琳，这是尼鲁教区的欧恩副神官长给我的东西，不知道伊芙琳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个抢走你和安德烈亚的挂坠的人？」
（14/30）

第七十三章 察觉（上）

伊丝没头没尾的发言令伊芙琳歪了歪头，与伊丝一样的银色双马尾向一边摇摆。
「虽然我能预感到伊丝要说什么，但为什么要在这里说？」
「不……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肯定不是伊芙琳想的那样，」像是十分为难，伊丝食指绕着银发发梢，目光在空气中游移，「我是在说几个月前突然闯入神殿地下，蛮不讲理把伊芙琳重要的项链抢走的家伙哦？」
「然后呢？我记得我已经回答过，如果让我找到那个家伙，我肯定会狠狠揍他一顿。」
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看起来就像玩笑一样，没有丝毫威胁力。
伊芙琳真的有在生气吗？
伊丝心中不禁生出如此念头。
肯定会生气的吧，只是因为找不到目标发泄，所以才以故作轻松的口吻说出来。
脸上的苦涩更深一分，伊丝食指紧紧拉着银发。
「其实——」
「如果伊丝说要帮我找到犯人的话，还是收回那样的想法比较好。」
抢在伊丝之前，伊芙琳不在意般的摆手，伊丝急迫的补充。
「我就是抢走伊芙琳项链的人。」
「嗯，我知道了。」
完全没相信。
仔细想想也是，这种感觉就像好朋友突然对自己说「我其实是世界首富的儿子哦」一样，肯定会被大家当成玩笑，并且还是相当冷的笑话。
伊丝只能解释。
「我认识安德烈亚，也是因为我抢走了安德烈亚的项链，为了补偿安德烈亚而去血族王都，之前和伊芙琳见面的那位血族炼金术师，其实是我的朋……是与我约定了未来的人，那时候我因为灵魂寄宿在她体内，导致她灵魂不稳定，为了保住我和她两人，我从堕天使那里知道项链的消息，只要将安德烈亚和伊芙琳的项链拿到一起，就能创造出新的肉体，所以我从安德烈亚和伊芙琳这里抢走了项链。」
既没有夸大也没有用会让人同情的语气，伊丝以认真而平淡的口吻讲述着，为了让伊芙琳相信，她还在伊芙琳眼前切换成第三形态觉醒时的样子，抢夺项链时，伊丝仅仅只切换了形态，并没有戴面具和披风。
虽说等今后再解释给伊芙琳也一样，可那样太狡猾了。
不对，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伊芙琳，而是等现在才说出口，其实已经十分犯规，或许自己的潜意识想永远把这件事情隐瞒下去吧，之前什么观察伊芙琳的理由都是在自我催眠。
视线微微垂下，同时也因为透过云层照在眼睛上的阳光，伊丝没能直视伊芙琳。
她已经知道结果。
在关系相当要好，甚至帮伊芙琳登上教皇位置的现在，伊芙琳不会再因为项链怪罪自己，正是清楚这一点，伊丝才不敢抬起双眼，倘若伊芙琳生气，自己反而会好过一些。
和伊丝预料的一样，伊芙琳只是皱起眉，撇了撇嘴。
「伊丝就是元凶么，果然，我就知道是你。」
一下子抬起头，伊丝蓝色的眼睛里闪过愕然。
「为什么？」
伊芙琳指节敲了敲自己脑袋，已经有着些许成熟的脸上满是得意。
「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虽然我没有一开始就猜出始作俑者是伊丝，但得出答案的时间也至少在好几天前，非要说的话，疑点是伊丝莫名其妙的主动靠近我，还有总是遮遮掩掩的实力吧，尽管伊丝没有说过自己的等级，但光从细枝末节里就能看出来，伊丝至少也是尤利乌斯那个等级的人，真是怪胎。」
「唔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德烈亚也好，伊芙琳也好，为什么都能在自己亲口承认之前猜到答案。
实在太耍赖了。
感到喉咙有些僵硬，伊丝故作轻松的感叹。
「伊芙琳早就猜到了么。」
用一种自大的表情，伊芙琳闭着双眼，双臂抱在胸前。
「嗯……也不能说猜到，教会上层人员接受过神的洗礼，会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留下特定印象，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大概可以解释成心灵感应吧，从见到伊丝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有种我们见过的印象。然后在某一天闲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而已。
加上伊丝又问过我，如果找到那个犯人会怎么做——普通来讲，应该会问「有那个犯人的线索吗」，而不是问找到她以后该怎么做吧，只有当事者才这么说，所以我就隐约觉得那是伊丝了，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利用伊丝的愧疚多做点事情，没想到伊丝这么早承认了，真的是，你知道这会让我浪费多少心思么。」
一边以轻巧语气说着，伊芙琳一边悄悄睁开一只眼观察伊丝。
如果没有这个多余动作，自己一定会以为伊芙琳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吧，但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内心好过一些，用玩笑化解别人的愧疚感，哪怕这对伊芙琳本人是一种损失。
相处得好的话，也是一个很会体谅别人感情的女人啊，和平时的恶劣比起来，现在的温柔非常迷人，即使是自己，也忍不住有种什么东西梗在胸口的感觉，虽然这会让呼吸困难，但却让人想沉醉其中。
稍微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后，伊丝才苦笑着从跪坐姿势恢复站姿，对伊芙琳耸了耸肩。
「伊芙琳不要求我做些什么吗？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补偿，我都可以去做，说不定连修好尤弥尔之塔这样的事情都没问题。」
「我说过了吧，如果我找到犯人以后会怎么做。」
「呃。」
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但同时又有一丝终于结束了的感觉，伊丝迟疑片刻，稍微后退几步，向伊芙琳张开双臂，摆出任君处置的姿态。
伊芙琳则不客气的从草地上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叶，接着面向伊丝后退数步，如同即将教训人的地痞流氓那样，一边活动肩膀关节，一边以不怀好意的神色向伊丝大喊。
「我可不会客气啊。」
「是是，放马过来吧。」
自己倒希望伊芙琳能痛快的揍自己一顿，这样自己内心的愧疚反而会少很多甚至消失。
伊丝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奔跑中的急促脚步声。
正如伊芙琳说的那样，她没有客气，倘若是安德烈亚，现在肯定已经摸着自己的头说「没关系」了吧，倒不是说伊芙琳不好，正因为这种差异，才令其有迷人之处。
疾驰中的伊芙琳将全身力气灌注到抬起的右拳上，接着在一阵像是在鼓足勇气的呐喊里，毫不迟疑的，仿佛要把积攒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伊丝身上那样，在冲刺获得的速度加成下，右拳砸在伊丝胸口。
伊丝的身体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连痛疼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前轻轻点了一下。
那是伊芙琳的拳头。
感受不到疼痛并不是因为伊丝的防御力太强，而是伊芙琳根本就没有用力。
和表面看上去颇具声势的攻击不同，伊芙琳在最后时刻停了下来，以开玩笑般的力量轻锤了伊丝一下。
十分无奈的，伊丝睁开双眼。
「喂喂……这可算不上狠狠揍一顿啊。」
倒不是自己有喜欢被殴打的兴趣，而是这么轻的报应，自己没有真正偿还的实感。
狭长的深绿眼眸中只剩下捉弄成功的神色，伊芙琳狡黠的弯起嘴角，冲伊丝挥了挥拳头。
「揍一顿又不代表一定要在肉体上给予疼痛。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打在伊丝身上，以后我肯定会后悔。」
「后悔？」
「当然，伊丝还没有真正偿还我的实感吧？就这么放过伊丝也太仁慈了，所以我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伊丝欠我一个人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很有伊芙琳的风格。
明明没有为伊芙琳做什么，伊丝此刻却有种烦恼全部烟消云散的感觉，像是终于放下肩上的重担，又如同把工作全部解决掉的上班族，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感。
伊芙琳是算准了这一点，还是说只是偶然？
不论如何，伊丝知道自己欠下了个不得了的人情。
她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事情吧，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就不要在意伊芙琳会如何让自己偿还，那样是自讨苦吃。

第七十四章 察觉（下）

仿佛力气被抽干了那样，伊丝一屁股坐回草坪。
「嘛，想让我还的时候随时通知我就好了，不过我不保证立刻起效哦，等我在尤弥尔领呆腻了，就会去别处看看。」
「你要走吗？」
下意识的，伊丝靠近伊丝一步，声音里有着急切。
伊丝点点头。
「嗯，虽说现在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等着我，但世界这么大，我还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
听到不会马上离开，伊芙琳悄悄松了口气，弯下膝盖，坐到伊丝对面。
「去哪？」
「我想想……北边的赫尔斯王国？南部的诺塔帝国？听说大陆南端还有一个叫联合王国的地方，唔嗯，参观一下那些稀少种族的聚居地也不错。」
「联合王国？那是精灵、欧克还有兽人组成的王国，听说南部有很多幻兽，不太安全。」
「幻兽么。」
这么一说，自己反而想去了，例如仅存于仙境世界的独角兽，啃食世界树的黑龙以及沉在海底深处的中庭之蛇，只是想想，就令人心动不已。
当然，自己不是说要与它们战斗，拿它们的头颅当做令自己成名的道具，既然自己已经有了不弱于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那么就可以尝试挑战更高难度的东西——比如争取和那些魔物做朋友。
如果对方不通人言，可以先把它们打个结以后再坐下来慢慢说。
不，等等，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猛然间，伊丝突然想起一件挤在记忆角落的要事。
那就是寻找尤利乌斯说过的，可能和玛丽身世有关的幸运之子，之前已经猜想过，所谓幸运之子，很可能只是一群生活在大陆之外的岛屿甚至另一片大陆上的人，此外，即使找不到玛丽的双亲，让玛丽知道她其实是人们口中的『幸运之子』，也一定能让玛丽开心起来。
伊丝微微低下头。
话说回来，卡米拉从来没说过有关她双亲的事情，如果有机会的话，是不是该去找一下，虽然总感觉卡米拉会说没有必要，但姑且试着去做好了，如果能让卡米拉知道自己双亲的结局，说不定可以解开卡米拉的心结——如果卡米拉有的话。
全知地图可以显示一个人的姓名、种族与等级，但却不会注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卡米拉原本是有姓氏的贵族，自己可以通过家名追根溯源，可按照卡米拉的说法，就连『卡米拉』这个名字都是佩西亚伯爵赐予她的东西。
将思绪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主要是伊芙琳如同好奇宝宝般，一直左捏右捏自己头顶的猫耳，伊丝摇了摇头，让猫耳蜷缩起来。
意识到伊丝已经回过神，伊芙琳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表情，神情镇定的问。
「在想事情吗？」
「嗯，对不起，刚才走神了。」
「伊丝还没说为什么会有圣启示纹章。」
这家伙绝对是想岔开话题——视线还落在自己的猫耳上，不对，不仅猫耳，就连摇摇晃晃的尾巴都被当成进攻目标。
下意识的，伊丝朝远离伊芙琳的方向挪了几步。
「啊啊，差点忘记说明，在刚到——在刚寄宿在佩佩，也就是那天吸伊芙琳血的女孩的身体上时，佩佩正好被赫尔斯王国作为人质扣押，那时候我不了解周围人究竟有多强，只敢借用佩佩名字小心翼翼的活动，但即便如此，尼鲁教区的副神官长欧恩还是发现了我和佩佩的不同，他以我使用魔法改变外貌为由，私下里找到我，希望我能永远离开佩西亚领，通过让继承人消失的方法，引发佩西亚领内耗，让人类得到更长时间的和平。」
「所以欧恩副神官长为了让伊丝安心在人类世界生活，给了伊丝圣启示纹章？」
「嗯。」
「啧。」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伊芙琳眉毛紧锁在一起，并没有抬头，而是保持轻咬拇指的动作以低沉声音发问，「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伊丝认真回答，这很重要。」
「除了血族的机密外，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能说。」
「第二次强闯地下，还把尤利乌斯弄得灰头土脸的人也是伊丝？」
如果没有刚才项链的事情，自己肯定不会承认，但现在伊丝有十足理由相信，伊芙琳问自己的原因，并不是要把自己供给尤利乌斯。
伊丝歪了歪头。
「是我，那时候我为了把能够消除堕魔者印记的魔法药交给尤利乌斯，悄悄潜入教会地下。原本是打算让双方共同获利，既让堕魔者恢复正常地位，又解决教会对神明全知全能的解释，但尤利乌斯一心想让可以得到治疗的堕魔者成为战争道具，所以我和他的谈判破裂，很自然的打了起来。」
「说是打起来，只是单方面的破坏吧，」伊芙琳深深瞥了眼伊丝，那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尤利乌斯暴怒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你这家伙到底有多强啊，我开始怀疑之前你说弄出大地摇晃和下冰雹赶走信徒的事情不是玩笑了。」
面对伊芙琳的嗔怪，伊丝回以不承认也不反对微笑。
「治疗堕魔者的药物啊……难怪你一直向我灌输堕魔者不是坏人，原来是有这层目的，所以呢，你想让我成为教皇以后，站在你这边，帮助堕魔者吗？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过程也太顺利了一些，伊丝才刚到尤弥尔教会不到一个月，我就成了教皇。」
「我也很意外就是了。」伊丝小心窥探了眼伊芙琳，伊芙琳可以很宽容的对待自己，但不一定能宽恕那些与她无关，甚至还不断试图伤害她的堕魔者，即便提出建议的人是自己也同样如此，要是指望这么短时间就能消除她与堕魔者间的误解，就太天真了，与安德烈亚不同，伊芙琳有她自己的主见，「伊芙琳会答应我吗？」
对伊丝比出噤声手势，示意伊丝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伊芙琳轻轻摇头，姣好的脸庞上刻着平静。
「说不定会吧，但至少现在的我不会原谅堕魔者。」
这样就好。
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伊丝伸出手，将圣启示纹章放到伊芙琳手里，伊芙琳挑起眉。
「这是在做什么？」
回应伊芙琳的只有微笑。
「期待着伊芙琳正式授予我的那天，那么，之后再见吧。」
「我可不保证之后你还有机会见到我，我现在可是教皇，」伊芙琳站起身，故作轻松的轻轻挥手，「不过我想守门的圣骑士已经认识你了，给我好好期待着授勋仪式吧。」
「当然。」
目送伊丝，直到她消失在走廊转角后，伊芙琳才微眯起眼，捡起放在地上的天罚之杖与十字神杖，用足以令手心发青的力度，紧紧攥着神杖。
「……尤利乌斯这个混蛋。」
（15/30）

第七十五章 浮出水面

愤怒几近从胸中满溢而出，板着脸的伊芙琳在神殿走廊里快步行走，即便撞到修女或者神官，也没有停下来道歉，任谁都能看出此刻的伊芙琳绝不好惹，卫兵与修女纷纷向两边退让，任由伊芙琳横冲直撞。
一位红衣主教走上前，张开双臂，试图阻拦伊芙琳。
「教皇冕下，中央神殿——」
「滚开！」
不给予红衣主教说话的机会，伊芙琳把神杖交换到左手，空出来的右手则一把将试图阻拦自己的红衣主教推开，完全没想到伊芙琳会用这么暴力的方式对待自己，红衣主教一下倒在走廊边，写着几条皱纹的脸庞瞬间涨红起来。
「伊芙琳！你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你成了教皇就可以无视我们！」
但红衣主教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伊芙琳根本没理会他的威胁，甚至连回头的动作都没有，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而在这位红衣主教看来，这正是伊芙琳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至于伊芙琳一边。
呼吸因怒火和快速奔走而紊乱起伏，伊芙琳站在尤利乌斯所在的房间门前——白天时，尤利乌斯会待在地上五层属于教皇的房间，尽管现在伊芙琳才是真正的教皇，但一系列的交接没有完成，尤利乌斯还没来得及搬出去。
没有给予尤利乌斯颜面，伊芙琳在路过神官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向天罚之杖灌注魔力，待其放出金色光芒后，把天罚之杖轮过肩膀，然后猛地往木门上砸去。
轰！
即使是质地坚硬的木门，在魔力轰击下也变的四分五裂，木屑化为的烟尘朝四周爆散，门板则不留情面的朝屋内飞去，还没等木屑落到地上，伊芙琳便一脚踏入门内。
「尤利乌斯，给我出来！」
「伊……伊芙……教皇冕下疯了……」
「快、快去通知红衣主教大人还有审判长大人们，只有他们才能阻止教皇冕下！」
「好的！」
无视神官们的呼喊，伊芙琳目光锁定在房间尽头紧靠落地窗的尤利乌斯身上，尽管伊芙琳刚刚以异常暴力的动作破开房门，但尤利乌斯脸上却没有惊讶或者生气的神色，相反，双手捧着一本书的尤利乌斯平静转身。
「有什么事么，伊芙琳冕下。」
如果刚才伊丝没有和伊芙琳说过那番话，现在伊芙琳听到尤利乌斯称呼自己为冕下后肯定会暗自高兴，但现在伊芙琳只觉得刺耳，仿佛正在被尤利乌斯讥讽。
省去开场白，伊芙琳直奔主题，微微眯起的深绿眼眸中闪烁着危险之色。
「让我成为教皇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没错吧？」
「伊芙琳冕下。」
「闭嘴！冕下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吐出来只让我感到恶心！」
并不是伊芙琳成为了教皇才敢这样与尤利乌斯说话，而是被利用、甚至还是成为她人附庸品的感觉让伊芙琳怒火中烧，直到一刻钟前，她还侥幸的以为自己是凭着神代魔法，加上尤利乌斯对女神的忠诚信仰和她自身的一点点幸运才成为教皇，但当伊丝坦白她手里有着能够治好堕魔者的魔法药以后，伊芙琳才终于理解一切。
她之所以能成为教皇，既不是靠剿灭魔物时使用的神代魔法，也不是因为尤利乌斯性情大变，而是要成为桥接伊丝与尤利乌斯的纽带，成为教会的代言人，说是牺牲品也不为过。
尤利乌斯的种种异常举止——龟缩于尤弥尔之塔、放任魔物在米特斯拜亚肆意妄为、突然宣布自己成为下代教皇，全部是在给自己和伊丝的接近做铺垫。
但凡站在尤利乌斯的角度想想就能知道，想要统一人类，就必须拥有一种足以扭转战局的武器，那么究竟选择什么作为武器，既容易实现，又足够廉价？
魔法水晶与卷轴固然可行，但造价高昂到没有一个国家能长期提供。
想要通过一个魔法就改变战局，就必须选择五阶与五阶以上的魔法，而任何一枚五阶魔法水晶都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完成制作，这里面还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以及一位可以使用五阶魔法的魔法咏唱者，而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的人，就不会选择在战时把五阶魔法咏唱者藏在家里制作卷轴。
将五阶的魔法咏唱者直接投入到战场上，不论作用还是威慑力，都比一个死板的五阶魔法卷轴大的多。
而除了卷轴，就只剩下魔法武器与魔物外援。
要什么等级的魔法武器才能改变战局？面前的天罚之杖就可以成为其中之一，伊芙琳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到40级，对面尤利乌斯时会一丝胜算，而如果到50级，肯定能和尤利乌斯打的不分敌手。
但天罚之杖是什么等级的魔法武器？那是女神亲自打造的、真正属于神器级的存在，这不是伊芙琳从传说里得到的结论，而是亲自验证的结果，在她喝下魔法药，窥探到天罚之杖内铭刻的规模浩大的魔法后，便完全相信了神的存在，只有神明才能制造出如此超规格的武器，即便人类中最巧夺天工的工匠，也无法拥有如此技艺。
或许有人觉得既然打造天罚之杖这样的武器太难，那么选择次一级的即可，可即便是位于神器下面的绯金级武器，在大陆上的数量也称得上凤毛麟角，任何一把绯金级武器都需要大量金币购买，并且大多数时候都有价无市。
举一个简单的数字，自从被誉为神匠的宗师级魔法武器铸造师逝世后，阿莱克西亚大陆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出现过真正的绯金级武器，更不用提不同的绯金级武器增幅方向也不同，有的适合攻击大范围目标，而有的只适合一对一战斗。
至于魔物外援，则更不用提，等级太高的魔物人类无法控制，等级较低的魔物又无法形成有效威胁。如果想与拥有智慧的魔物族群，像是巨龙那样的存在达成盟约，如果不拿出可以让对方心动的宝物，根本没可能合作，而这还是抛开『人类至上』的教条为前提，教会的存在本身就不允许它与魔物合作。
于是，摆在尤利乌斯面前的工具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堕魔者。
过去，堕魔者只能成为凝聚人心的牺牲品，但当伊丝把那种神奇的魔法药——如果不是意识到到尤利乌斯的阴谋，伊芙琳绝对会为伊丝当时的形容惊讶到轻声尖叫——拿到尤利乌斯面前时，尤利乌斯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伊丝。
而结合一下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以及伊丝说的情况，伊芙琳可以猜到从伊丝与尤利乌斯谈判开始，一直到自己现在成为教皇的经过。
尤利乌斯不愿意放过统一人类的机会，而伊丝不想让自己的好意变成让堕魔者陷入更深苦难的助推剂，双方在没有商量余地的情况下，尤利乌斯对伊丝动用了武力，双方开始战斗，最终，即便尤利乌斯使用尤弥尔之塔的力量，也没能限制住伊丝，反而差点使尤弥尔之塔自毁。
在那以后，尤利乌斯意识到他无法限制伊丝行动，但他既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统一人类的机会，又因为教会不能向另一个人或者组织低头，否则教会会失去它在信徒心中的神圣地位，所以尤利乌斯一时陷入为难之中。
但转机很快出现，尤利乌斯发现伊丝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教会的上层成员接受过神的洗礼，会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留下印象，这种感觉类似一种魔力波动，而仅仅只过了一晚，尤利乌斯不会像自己一样忘记伊丝的印象，所以当伊丝带着玛丽来教会拜访教皇的时候，产生熟悉感的尤利乌斯特地抽出时间会见二人，那时候伊丝以为换了个外貌与身份就不会被发现，但并不知晓教会上层成员的这个多余能力，尤利乌斯的计划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尤利乌斯大人！您没事吧？啊！教、教皇冕下。」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红衣主教带着身穿铠甲的老练骑士匆匆跑到门前，先是确认了尤利乌斯的安全，然后才把目光放在背对他们的伊芙琳身上，恭敬的低下头。
转过身，伊芙琳皱起眉，她可以不在意红衣主教的想法，但不能对站在后面的几名骑士不屑一顾，他们是教会的审判厅长，即便自己成为教皇后，也应该礼貌对待。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让我和尤利乌斯单独谈谈。」
「可是冕下，」一名审判厅长望着满地狼藉，公正的脸上写有难色，「您的行为……」
回答者是出乎意料的尤利乌斯，他摆了摆手，示意人们退下。
「下去吧，伊芙琳冕下不会对我不利，我也有话要对她说。」
「请至少让我留在这里，身为审判厅的最高成员，我向女神大人起誓，将把在这里听到的一切事情忘掉，只负责二位的安全。」
「女神大人会原谅你的誓言，下去吧，让人把第五层封锁起来。」
沉默着，尤利乌斯盯视审判厅长的眼睛，长期形成的威信如同一堵不透风的墙壁，压迫力使得审判厅长很快放弃坚持。
「……尤利乌斯大人这么说的话，好吧，我会叫人封锁这里。」
朝房间里的二人行了一礼，匆匆闯入的几人又很快匆匆离开，整层楼安静无比。
没有让沉寂持续太久，首先开口的是尤利乌斯，他拍了拍白金色长袍上的灰尘，坐回桌后，像是根本不在意伊芙琳的怒火般，十分放松的将后背靠在椅背上。
「既然你已经发现，那我就无需再遮遮掩掩，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认为你会被一直蒙在鼓里，不如说，你越早知道，对你我二人越方便，如果伊芙琳一直没有察觉，我反而会安排『巧合』，暗示你来找我。」
「你——」
话只说了一个字，伊芙琳便止住。
自己原本是想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可尤利乌斯要做的事情已经相当明显，问出来只会显得自己无知。
那么要怒骂尤利乌斯吗？
既然尤利乌斯知道自己会来这里，就肯定做好了心理准备，连门被人砸烂都能面不改色的接受，仅仅只是咒骂，对他又能造成什么损失？
以一种年长者看待后辈的目光，尤利乌斯满意的点头。
「本以为你会再歇斯底里一些，结果并没有么……看来我该拉高对你的评价了。」摆出要说正事的模样，尤利乌斯坐直身体，隐藏在皱纹后的眼睛里蕴藏笑意，「为了不让彼此的认知出现偏差，我会把一切全部告诉你。」
尤利乌斯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靠窗的一面踱步。
「如你所言，让你成为教皇，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的最终目的是利用你拿到足够魔法药，然后再通过这部分魔法药，研究出它的制作方法，只要知道制作方法，魔法药的制成也就不再是难事，我们可以利用它，组建一支史无前例的堕魔者军队。
在我看到那个名为伊丝的人——不，应该称她为怪物，同时拥有兽人和巨龙的特征，又能够在人类与她的真实种族间切换，即便恶魔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存在。当我第二次见到伊丝时，我就发现她是前一天晚上擅闯地下的人，明明有对堕魔者的悲悯之心，却对全人类见死不救，这很奇怪对吧？但只要她能对教会起作用，我们便可以忽略她的想法，她并非教会之人，不能要求过多。
当我察觉到她在刻意接近伊芙琳你后，我意识到她应该是为了某个特殊的目的——先和伊芙琳打好关系，然后扶持伊芙琳成为教会教皇，是的，她拥有这样的实力，只需杀死我，你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教皇。
只是她意识到，如果就这样结束，成为教皇后的你将陷入吃不下的窘境。单凭过去伊芙琳在教会中的威望，不可能成为像我一样能够力排众议，让所有人听命于自己的教皇，而要改变堕魔者的地位，她就必须让你拥有足以服众的力量，于是她需要循序渐进的，让你逐渐成长的过程。」
「你也不逞多让，我宁愿被利用，也不想被施舍。」
伊芙琳微眯起眼。
仿佛没有注意到伊芙琳话语中的尖刺，尤利乌斯停下踱步。
「这只是相互博弈的过程，不论我和她，你看做利用也好，施舍也罢，只是不同的说法，本质并没有区别。」
无视随时会爆发的伊芙琳，尤利乌斯继续一边踱步一边解释。
「所以，在稍微考量过后，我只能将计就计，让伊芙琳你成为教皇，自己退位。」
「然后选择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把教皇之位给我，让我成为傀儡。」
「正是如此，如果让你彻底成长起来，主动权会落到她手上。另外我要纠正一点，傀儡这个词太难听，我从一开始就谋求合作关系，你拿到魔法药给我，我再调集全教会之力，研究出魔法药的制作方法，然后你再拿着魔法药，替我完成统一人类的任务，这对你来说很有诱惑力吧？放心，在你成为教皇以后，只要你没有放弃快速统一人类的责任，我就不会干涉你做的任何决定，你需要的是权力，而我则为了统一人类，这是双赢结局。」
「代价是欺骗伊丝。」
「那又如何？对全体堕魔者，他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地位，而对那些适合战斗的堕魔者，他们的痛苦是短暂的，他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获得军衔与勋章，这难道不是一种奖赏吗？唯一的区别只有他们必须为自己和同胞的地位而战斗。」
脸上看不见同情之色，伊芙琳甚至可以感到尤利乌斯在因亢奋而发抖——他在为人类可见的未来而激动。
疯子。
哪怕对象是堕魔者，作为一个正常人，也应该升起些许同情，两百年的悠久寿命磨去了尤利乌斯的人性。
直到此刻，伊芙琳才意识到这一点，问题是，她无法反驳尤利乌斯的正确性，单以人类的未来而论，他确实是正确的，战争一定伴随着牺牲，尤利乌斯的选择甚至会让牺牲变小，不仅如此，就连自己想要的权力都被尤利乌斯算在内，尽管这违背了伊丝的意愿，可自己从一开始就没答应伊丝，要去拯救那些一直伤害自己的堕魔者，这个提案对自己的诱惑力大到难以想象。
成为真正的教皇，将人类统一起来。
这无疑是会名留青史的辉煌事迹，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的名字，将被铭刻在教会甚至人类历史上最显眼的一页。
哪怕被尤利乌斯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让伊芙琳心生无数拒绝之意，但她却很难把拒绝说出口。牺牲的只有堕魔者，而堕魔者对自己来说是无法原谅的存在，唯一心怀愧疚的事情，就只剩自己欺骗了伊丝，自己反过来利用了她。
「唔……」
伊芙琳的犹豫令尤利乌斯不解的歪头。
「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类会在统一人类这种大义上犹豫，」见到伊芙琳依旧没有回答，尤利乌斯停顿片刻，面露遗憾，「算了，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告诉我答案，下去吧，明天再来找我，我期待着你的回答。」
（16/30）

第七十六章 难以抉择

如同被人抽走了灵魂般，伊芙琳连自己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都记不清楚，按照她的习惯，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应该会去内殿净身的地方沐浴，可现在她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尤利乌斯对她说的一切令她难以做出选择，以至于到了吃不下饭的地步。
背朝铺着天鹅绒的软床倒下，任由银发披散开的伊芙琳呆呆盯视天花板——其上波浪般的金色细纹异常清晰，但伊芙琳没有欣赏的兴趣，只是重复着对焦与失焦的过程。
到底是答应尤利乌斯的合作，还是拒绝尤利乌斯的邀请？
尤利乌斯想要的是统一人类，为进攻血族积蓄力量，而以教会目前的实力，不论北方的赫尔斯王国，还是南方的诺塔帝国，都需要教会动员全部的力量，教会圣骑士的素质虽然远超其他国家的普通士兵，但缺点是数量太少，或者说，教会所在的这片土地无法供养太多人口，一个尤弥尔领和佩西亚领差不多大小，而不论赫尔斯王国还是诺塔帝国，都坐拥四个以上相当于尤弥尔领的土地。
倘若教会不能在短时间内颠覆对方国家的政权，让其低头，一旦进入拉锯战，失败便不可避免。
更不用提进攻王国，可能会被虎视眈眈的帝国偷袭，而如果一开始便与帝国对峙，王国又不会袖手旁观，三足鼎立的局面注定了没有任何一方能置身事外，因此尤利乌斯才急需一种可以改变局面的武器，趁着年幼的血族女王安德烈亚还没有站稳脚跟，在血族反应过来之前统一人类，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尤利乌斯才急于求成，火急火燎的让自己成为连接伊丝的桥梁，从伊丝手里拿到魔法药，然后研制出魔法药的制作方法，通过不断消除堕魔者身上的堕魔者印记，起到让堕魔者成为廉价魔法咏唱者的效果，只有这样，尤利乌斯才能打破力量不足的局面。
只要同意与尤利乌斯合作，这个计划便可以开始实施，怎么不让伊丝发现自己一行的暗中计划，那都是后话，需要凭借智慧去不让伊丝察觉。
整理着思绪，伊芙琳长呼了口气，目光依旧放在天花板上。
「但尤利乌斯也有可能在说谎。」
尤利乌斯固然展现出了只要能让人类统一，他即便退位也无所谓的决心，但自己不能保证，当尤利乌斯拿到魔法药的制作方法以后，他不会把自己一脚踢开。
事实是主动权在他手里，自己表面上继承了教皇之位，可实际并没有站稳脚跟，就像刚成为狮王的雄狮会杀死老一代狮王的幼子一样，自己只有把尤利乌斯留下的势力一个个掐死，才算真正成为了教皇，摆脱尤利乌斯无形的掌控，在那之前，自己都还待在尤利乌斯的股掌中。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自己同意了尤利乌斯，在短暂的时间里，自己绝对可以享受教皇应有的任何权力——如果尤利乌斯确实像他承诺的那样倒好，即使尤利乌斯想把自己一脚踢开，至少在魔法药的配方被研究出来之前，尤利乌斯会容忍自己做任何事。
那么如果不答应尤利乌斯，自己会得到什么？
尤利乌斯不可能放任一个无用的合作者坐在教皇的位置上，他很可能行使神的名义除掉自己。
「但伊丝不会袖手旁观……」
为了恢复堕魔者的地位，伊丝就一定会让自己待在教皇的位置上，因此最后将变成伊丝与尤利乌斯的较量，当然，尤利乌斯已经知道他无法在正面一对一的战斗中战胜伊丝，所以他会采取拐弯抹角的方式，换言之，只要他派人趁伊丝不注意的时候除掉身为教皇的自己——投毒也好，暗杀也罢——他就争取到了平局的机会，他无法利用堕魔者成为兵器，伊丝也无法恢复堕魔者的地位。
不对。
伊芙琳皱起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这里面有问题。
她站起身，拳头抵着下巴，在散发少女香气的房间里踱步。
「不是平局，而是失败了么……」
如果尤利乌斯杀了自己，对尤利乌斯来说，其实是一种失败，稍微想一想，即使尤利乌斯通过自己同意伊丝的提案，对尤利乌斯，或者说对教会而言，是一种好处，魔法药的出现，解释了女神全知全能的形象，对教会只好不坏，而倘若尤利乌斯杀了自己，那么他就连让神明伟大起来的机会都将错过。
这就像把一枚银币放在一个人眼前，现在伊丝告诉尤利乌斯，如果你同意我的提案，我就让你拿走这枚银币，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结果尤利乌斯因为贪求伊丝身上藏着的金币，选择与伊丝战斗，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得到。
而现在，尤利乌斯利用自己，有了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在已经知道他绝对无法战胜伊丝的情况下，为了利益最大化，他选择一边答应伊丝拿走银币，一边伺机偷走伊丝身上的金币。
「与我与他，都是一场豪赌么。」
自己同意尤利乌斯，那么尤利乌斯便进入下一场赌局，即，在伊丝察觉之前，拿到足够多的魔法药，将其藏在教会领内的各个秘密区域进行研究，避免被伊丝发现，他赢了赌局；而如果自己不同意，尤利乌斯虽然没有赢，但也没有输，教会依旧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只损失了教皇之位，以及教会只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能统一人类……？
尤利乌斯像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人吗？
伊芙琳不再来回走动，而是停在原地。
「尤利乌斯不可能看着机会溜走啊……」
即便有八成的胜算，尤利乌斯也不会去赌，这是尤利乌斯给伊芙琳的固有印象，尤利乌斯谨小慎微的性格，使他不允许出现对他不利的可能性。
按照自己刚才的想法，教会固然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没错，可尤利乌斯看中的是血族女王安德烈亚没有站稳脚跟的时机，一旦错过，教会再想有大动作，就肯定会被血族牵制，一个庞大的国家不会眼睁睁看着与自己相邻的另一个国家强大起来，它会想尽一切办法，绞尽脑汁，打压对方，可以说，一旦安德烈亚站稳脚跟，人类需要两百年甚至要等到下一个一千年才机会统一，这无疑违背了尤利乌斯的愿景。
「就算尤利乌斯再怎么长寿，也不可能再等一个两百年……如果是这样，他就失败了。」
那么，以尤利乌斯不允许拖延时间为前提，尤利乌斯到底在想什么？
再简单梳理一遍，如果自己不同意尤利乌斯，尤利乌斯会输掉豪赌，可他又不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参与赌博，换言之，他要么有必赢的把握，要么有即便自己站在伊丝一方，也可以挽回局面的手段。
「必赢的把握只有威逼利诱我答应，用完整的教皇之位利诱——威逼虽然没展现出来，但也能猜到大概……无非是死亡威胁，可这里面不确定因素太多，尤利乌斯不可能把赌注下在这里。」
牙齿轻咬嘴唇，伊芙琳微微摇头。
「所以是有两手准备么……搞不清楚，到底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他即使失去教皇之位，也能继续维系统一人类的愿景。不，说到底，这些是未来的事情，对现在的我，关键在于答应合作还是不答应合作。」
一边是欺骗伊丝，另一边是完整的教皇之位，假如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但现在，自己却并不怎么明朗，如果自己答应了尤利乌斯，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坦然的与伊丝开玩笑吗？一定会变得谨小慎微，很不自然吧，连头都抬不起来，到那时，自己大概会十分希望伊丝赶紧离开，那样心里多少会舒服一些。
而倘若自己不答应尤利乌斯，尤利乌斯就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自己，接着他重新回到教皇之位上，继续启用第二手准备。

第七十七章 弥天之谎

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伊芙琳有种喘不过气的沉闷感，她轻呼了口气，其中蕴藏的水汽在寒冷下化为白雾。
「一直待在房间里也想不出答案，稍微出去走走吧。」
如同逃避般，将心中的包袱留在房间，伊芙琳打开房门，漫无目的的行走在教会地下。
然后，她很快看见了不解的事物。
走廊上，不论圣骑士、神官还是处理杂事的修女，都一同跪在纤尘不染的红色地毯上，双手捧着教会圣物，一边以夹杂了狂喜的低声诵读祷词，一边压抑不住充斥全身的激动颤抖着，与此同时，他们手中捧着的教会圣物正散发金色光芒，当光芒笼罩在他们身上后，他们很快便停下颤抖，充斥狂喜的表情逐渐平复，只剩下平和且安详的神色。
如此场景伊芙琳已经见过很多次，这是神之力的体现。
但不知为何，过去习以为常的东西，在现在的伊芙琳看来，却显得十分诡异，以前她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净化信徒，并没有像如此这般，看着信徒大规模的，在同一时间里得到拯救，如果非要伊芙琳形容她所看到的画面，与其说这是『神迹』，倒不如说是什么东西强行改变了人们的意志。
……应该只是消除了人们内心的负面情绪吧？
将脑海里的诡异想法甩出去，伊芙琳随手拍了拍走廊边一位已经得到拯救的教会成员。
「打扰你一下。」
被叫到的修女立马站起身，恭敬的向伊芙琳行了一礼。
「啊，是教皇冕下，您请说。」
「你们在做什么？」
「女神大人刚才重新降下恩赐，我们正在感谢女神大人。」
「降下恩赐？刚才？」
「是的，就在刚才，尤利乌斯大人结束了持续两周的神谕仪式，让尤弥尔之塔重新发出曾经的璀璨光芒，女神大人也终于感受到尤利乌斯大人的诚意，将恩典重新洒落人间。」
说到这里，修女的脸上重新浮现激动，但又很快平复下去，接着又重新激动起来，不停反复，诡异的面部变化让伊芙琳升起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有着人类外皮的傀儡，让她觉得恐怖。
下意识的，伊芙琳缩回手，但修女却以更加亢奋的表情双手握住伊芙琳的手。
「这、这是……太好了！伊芙琳大人！您的神之力也回来了！一定是女神大人发现您使用神代魔法，对您的未来感到欣慰，所以才再次将您用掉的神之力重新赐予您吧！」
「我的神之力回来了？」
感受着修女颤抖的温热掌心，伊芙琳看向自己被握住的右手——在接触到修女时，手上确实发出了与教会圣物一样的淡淡金色，可是，修女并不清楚事实，自己的神之力不是因为使用神代魔法而消耗掉，而是在两周前的一天里毫无征兆的自行消失，绝对谈不上女神对自己感到欣慰，所以才重新赐予魔力。
神之力自己回来了？
为什么？
伊芙琳将修女说的话在脑海里重新整理了一遍。
刹那间，伊芙琳脊背上窜过一阵恶寒，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皮肤上游走般，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抱紧肩膀，恐惧与恶心感一同涌上喉头，她甚至有种胃部正在剧烈痉挛的不适感。
像是在黑暗中寻找东西时，突然触碰到了一种黏糊糊的，像是腐烂的肉块般软软的东西，生理上的不适让伊芙琳逃跑似的抽回手，一步步后退，全然不顾修女发愣不解的表情，如同下一刻修女就会化为恶魔般，伊芙琳姣好的脸庞逐渐被惊恐布满，当退出一定距离后，她努力克制着叫喊出来的欲望，头也不回的直接向外——地上跑去。
撞开一个又一个圣骑士，伊芙琳从地下来到地上。
漆黑的夜晚。
按照教会教条，入夜之后，所有非守夜人员应该入睡，奢华的地上神殿空无一人，金碧辉煌的空旷大殿除了光线以外，只剩下死一般的冷清与寒意，伊芙琳先是跑到神殿顶层，从可以俯瞰整个米特斯拜亚的地方眺望城市——街道正亮起一个又一个金色光芒，仅仅只过了不到一分钟时间，金色便连成一片，整座城市也逐渐沸腾起来。
这是信徒们借用教会圣物，在神之力下得到宽恕的景象，之所以连成一片，是因为走到街上的信徒数量太多。
吞咽了口唾沫，伊芙琳又急忙跑出中央神殿，在距离中央神殿不远处的街道上，由下向上仰视贯穿苍穹，连接天地的尤弥尔之塔。
黯淡两周时间的尤弥尔之塔恢复了往日光泽，幽蓝色的光芒在黑夜中如同为迷途者指引方向的方舟，放出令人迷醉的梦幻色彩。
但对伊芙琳而言，这犹如噩梦，并且还是在从梦中惊醒以后，继续在现实中重现的恐怖景象。
她微微睁大深绿色的双眼，死死盯视尤弥尔之塔，牙齿嵌入嘴唇，即使铁锈般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开，也根本没注意到。
「不……不可能……怎么会……绝对是骗人的……尤利乌斯他不可能……」
嘴上这么说着，伊芙琳的双腿却不由自主的发抖，此刻她感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监视着自己，头顶也被无形的手掌覆盖，而现在，那双手正牵引了数不清的透明细线，细线的尽头，正连接在自己每一个关节上。
心脏剧烈鼓动，仿佛要从胸腔内跳出的怦怦声直贯耳膜，衣服像是沉入了水中般被汗浸湿，全身发软，犹如一滩烂泥。
伊芙琳不停吞咽着唾沫，剧烈喘息着，无法控制的朝远离中央神殿的地方后退，仿佛此刻的中央神殿不再是一座建筑，而是伺机而动，准备将人吞入腹中的野兽。
「呼——呼——」
肺部拉出风箱一样的声音，在后退出足够距离后，伊芙琳强忍着逃跑的欲望，咬紧牙关，以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拼命暗示自己停下。
「不……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是我弄错了，只要亲眼去看看……只要去那里看看，就一定能得到解释。」
不断深呼吸，调整情绪，伊芙琳忍耐着呕吐感，提起全身的力气，朝中央神殿迈出如同灌铅的双腿。
她已经意识到，所谓女神的恩赐，只不过一场谎言。
（17/30）

第七十八章 与时间赛跑

强压下恶心反胃的不适感，伊芙琳踏入在她看来已经属于不祥之地的中央神殿地下，或许是之前冲出来时的样子太过不堪，神殿地下的人在看见伊芙琳重新走进后，脸上充斥着担忧神色，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修女上前询问。
「教皇冕下，您不舒服吗？」
差点一把将修女推开，伊芙琳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强装镇定的说。
「只是神之力重新归来，高兴过头罢了，尤利乌斯现在在哪？」
「尤利乌斯大人刚刚结束神谕仪式，现在正在审判厅，为圣骑士们下达指示。」
「是么。不要把我刚才的失态告诉尤利乌斯，我不想被他知道这桩糗事。」
「是，教皇冕下。」
年老修女露出苦笑，不过伊芙琳在仔细观察下，发现她眼睛里蕴藏着松了口气的感觉，结合刚才已经察觉的弥天之谎，尤利乌斯的眼线之一就有这位年老修女吧，通过她一直监视自己动向。
面不改色的挥手，伊芙琳示意年老修女退下，一步步走向地下五层。
她要去尤弥尔之塔。
倘若从高空俯瞰，整个米特斯拜亚都围绕中央神殿而建，而中央神殿，又围绕着最中间的尤弥尔之塔建造，虽说尤弥尔之塔表面覆盖着能抵御魔王全力一击的结界，但伊芙琳身为教会的下任教皇，从很早以前就从尤利乌斯处得到了进入许可，如果伊芙琳想进入尤弥尔之塔，只需通过中央神殿地上连接着尤弥尔之塔的天空桥廊，便能很轻易的走进塔内，但是，伊芙琳现在不能会被其他人看见的入口进入。
自己去尤弥尔之塔不是为了祈祷，而是要弄清楚神之力的真面目。
神之力到底是什么？过去伊芙琳和所有人一样，相信这是女神赐予的力量，因为只有神才能引发范围如此之广，并且人人都可以受益的奇迹，甚至直到神之力再次回到自己身上之前，伊芙琳都如此认为，可现在伊芙琳内心只有疑惑。
如果说自己身上的神之力是从出生以来便具有的，女神看在自己母亲虔诚信仰的情况下，将恩赐给予了她的孩子，也就是自己身上，那么在女神收回神之力以后，便没有理由再把恩赐给予自己，要知道，自己对女神的信仰比教会里任何一位信徒都低，到了可以拿女神雕像做说谎资本来发誓的地步，女神没理由再把力量赐予给自己。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女神大发慈悲，所以才重新给予自己神之力，但比起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伊芙琳更在意另一个巧合到不像巧合的地方。
那就是尤弥尔之塔。
在自己失去神之力的前一天晚上，尤弥尔之塔因为尤利乌斯和伊丝的战斗差点自毁，由于魔力回路被破坏，尤弥尔之塔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功能，而在那之后的第二天，自己便失去了神之力——准确的说，不止自己，整个米特斯拜亚的神之恩赐都消失不见，即使信仰最虔诚的信徒跪地祈祷，也无法得到女神的回应。
假如自己失去神之力是因为对神的信仰心不足，那其他信徒又该如何解释？
自己当时为了逃离教会，并没有多余精力思考，现在回想起来，里面的疑点大的无法忽视。
再然后，也就是今天，神之力又突然回到众人与自己手中，而与神之力一同恢复的，还有尤弥尔之塔，如果这都无法察觉到其中蹊跷，伊芙琳也就不配叫伊芙琳。
尤弥尔之塔被毁后神之力消失，恢复后神之力又再现。
不说绝对，神之力的真面目很有可能与尤弥尔之塔有关，至于到底是女神将神之力注入尤弥尔之塔，尤弥尔之塔再将神之力散播出来，还是更让人后怕的神之力的真面目就是尤弥尔之塔的效果之一，只有亲眼看到并且检查，伊芙琳才能下定结论。
倘若是前者，伊芙琳或许不会遭遇什么，而如果神之力的真面目是尤弥尔之塔的魔法术式，那么尤利乌斯就绝不会让伊芙琳继续活着，这是足以动摇教会根基的真相，哪怕伊芙琳的价值再大，尤里乌斯也不会允许第二个知晓真相的人出现，所以，伊芙琳不能从人人都知道的入口进入，而是从隐蔽的，不会被人察觉的另一个入口。
也就是地下五层。
伊芙琳曾见过尤利乌斯走进地下五层以后，又出现在尤弥尔之塔内的样子，因此地下五层很可能连接着尤弥尔之塔，或者说，单从结构位置上看，尤弥尔之塔原本就贯穿了教会地下，没有连接才奇怪。
或许有人觉得这样已经结束，但这只是开始，除了神之力本身以外，更令伊芙琳恐惧的是她自身。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普通人只能通过教会圣物，向女神祈祷才能获得神之恩赐，而她直接是神之恩赐的化身，人们无需祈祷，只要触碰到她，她便能消除人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倘若女神的恩赐原本就是一场历代教皇以尤弥尔之塔为源的谎言，恩赐的根本其实是尤弥尔之塔，那么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到底是什么？人类？天使？还是拥有自我意识的魔法道具？另一个尤弥尔之塔？
「银发……」
悄然走向地下五层的同时，伊芙琳伸手抓起自己的银发，如同绸缎般丝滑的触感淌过手心，在四周魔法灯映照下，反射着犹如月光的莹润色彩。
但这是令伊芙琳困惑已久的地方。
就像非佩西亚直系血脉不可能拥有完全白发一样，伊芙琳从来没有见到过与她一样拥有银发的人——不但纯银发色，就连头发里掺杂了银色的人都没见过。
起初，伊芙琳将原因归结于自己生活的世界太小，在米特斯拜亚之外，或许生活着许多拥有银发的人，可当她询问一个又一个外地商人后，她可以十分肯定的说，人类世界里没有像她一样拥有银发的人。
以前知晓真相的她没有把银发当回事，这既不影响她的正常活动，又不会让她遭受歧视，甚至可以让她变的相当出众，但现在，当她开始思考神之力为什么只出现在自己身上后，银发这个特征便更加加深了她的怀疑。
为什么拥有银发的人只有自己？
突然，她摇了摇头。
「不，伊丝也有完全银发……？」
话还没说完，伊芙琳的声音便逐渐弱下。
按照伊丝的说法，她的银发不是与生俱来，而是通过将两个项链合起来以后，创造出来的结果。
如同走钢丝的人即将抵达终点时，钢丝突然断裂一般，伊芙琳内心咯噔一声，嘴唇微微颤抖，以自己没有察觉的低声喃喃。
「我……也是？」声音沙哑到根本不像女性，伊芙琳害怕般的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我有双亲，我的记忆不可能欺骗我，而且我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神之力只是女神注入到尤弥尔之塔里，然后由尤弥尔之塔放出来……再怎么说，教会都不可能撒这样的慌，呵呵……」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伊芙琳的笑容却和哭一样难看，腿上的速度逐渐加快，走过第三层以后，已然和跑步没有区别。
穿过死寂的第四层，伊芙琳站在第五层面前。
和过去一样，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扇没有任何装饰的青铜大门，而在门前，两尊圣骑士模样的傀儡魔像正一动不动的站着。
自己现在已经成为尤弥尔教会的教皇，应该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去吧？
做好心理准备，伊芙琳一手拿着天罚之杖，另一手拿着象征教皇权力的纯白十字神杖，走到两尊石像面前。
「让开。」
与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面色铁青的，伊芙琳将十字神杖拿到两尊石像面前晃了晃。
「我是第二十四代尤弥尔教会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现在我命令你们让开！」
依旧没有回答。
压在胸口的沉闷感令伊芙琳感到呼吸不畅，她借用深呼吸调整心绪，不再把精力放到与石像沟通上，径直走向教会第四层与第五层，不会被石像看到的拐角处。
「果然还处在尤利乌斯掌控中么，我太天真了。」
如果尤利乌斯将第五层对自己保密，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和尤利乌斯合作的必要，尤利乌斯从一开始就没拿出诚意，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个道具。
心中燃起对抗感，伊芙琳脸上浮现逞强般的笑容，将两柄神杖交换到左手，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白色水晶，以食指和拇指拿捏着把玩。
「命中注定……不，应该是被刻意安排好的吧。」
传送水晶的出现过于巧合，在知道伊丝和尤利乌斯都想利用自己后，伊芙琳已经把所有的『巧合』当成伊丝与尤利乌斯的刻意安排。自己刚对伊丝提出想要传送水晶，传送水晶便以送到自己手边的形式出现，加上本该守护藏书库的傀儡被人砸烂，方便自己将水晶带出去，这除了是伊丝的准备以外，伊芙琳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原来如此……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想要传送水晶是为了去第五层么，不，说不定连第五层里有什么都已经摸透了。」
假如是这样，尤利乌斯从起点便已经输掉角逐。
「虽然是被当做棋子，但像这样一步步摸清楚神之力和自己来历的感觉意外不错……」
比起被别人驱使，更有种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伊芙琳紧紧攥着掌心的魔法水晶，向其注入魔力。
「目的地……既然是伊丝设计好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就这么让我送死，如果你让我出现在墙里，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低声喃喃完以后，伊芙琳不再犹豫，放松全身，在一阵飘忽不定的恍惚感包裹中，连带着两柄神杖一起消失。
视野瞬间一变，再次出现时，面前已经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在刚成为教皇继任者时，自己曾来过这条仿佛通向无尽深渊的，没有终点的地下通道。
足以让两辆马车并行的甬道内漆黑一片，明明是地下最深层，空气却反常的干爽，墙壁呈灰色，地面没有丝毫灰尘。
微微伏下身体，伊芙琳观察起周围。
「被监视的感觉……没有。」
与上次来时不同，现在自己没有被无数双眼睛盯视的感觉，周围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格外响亮，仿佛自己是这里唯一活着的生物。
「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回头，逃出去的唯一可能是找到通往尤弥尔之塔的路，然后进入尤弥尔之塔，再从天空桥廊走到外面么，最后再去找伊丝，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好了吧。」
同样是被人当棋子，伊丝给自己带来的利益显然更大，伊丝失败，自己会被尤利乌斯继续利用下去，永远只能做表面的教皇，甚至还可能被尤利乌斯觉得碍眼杀掉，而伊丝胜利，自己则可以成为真正的教皇，尤利乌斯永无翻身之日。
「……伊丝之所以给我传送水晶，是让我自己去弄懂这一切，然后再去回答她么，居然让我冒这么大的险，不，如果我不是在合适的时机亲眼见到，一定会觉得无法接受，不相信伊丝的话吧，可恶，完全被当成小孩子了。」
无可奈何的同时，又对伊丝心生敬意，如果不是伊丝给予机会，自己很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不论神之力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从石像在看见身为教皇的自己却依旧没有反应后，自己便知道该怎么选择。
「那个炼金术师——伊丝给的魔法药还有两瓶，恢复魔力的魔法药……两瓶，然后是生命恢复药和体力强化药么，足够了。」
从胸口一个接一个拿出盛装魔法药的小瓶，然后将它们栓在腰间的细绳上，伊芙琳先是拿出体力强化药喝下，接着将快步走向终点。
来到这里后便意味着随时会被尤利乌斯发现并杀死，任何浪费时间的举动都是在自我毁灭。
不在乎引起回音的脚步声，伊芙琳飞快的奔跑着。
没有岔路。
只是一昧的狂奔。
仿佛失去了时间概念，眼前的景色没有丝毫变化，四周全部是灰色墙壁，前方也只剩下看不见终点的黑暗，普通人坚持到现在，已经觉得自己踏入没有出口的迷宫了吧，但伊芙琳没有发现最开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玻璃瓶，也就是说，这里只是景色过于相似，道路又长的过分而已。
在经过了不知道多久后，伊芙琳终于跑到一处发生变化的地方。
左右两边的岔路。
各自看不到尽头。
左边？还是右边？
不论是它们中的哪一个，一定有一个连接着尤弥尔之塔，在没有任何判别标准的情况下，自己的选择实际上只有一种。
——每个都看一遍。
既然出现在被尤利乌斯禁止的第五层，它们各自的终点就绝对不会简单。
选择左边。
继续奔跑着。
与刚才不同，这一次，伊芙琳很快来到终点。
一处庞大到根本不像地下世界的，异常宽广的巨大空间。
「选错了么，不过……这可真是……意外发现啊。」
如同走进魔物的肚子般，在这处巨大无比的空间里，充斥着伊芙琳曾经见过的，孕育恶魔的肉块。
或者说——天使。
但更令伊芙琳惊讶的是，她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18/30）

第七十九章 天使

「这是……什么？」
至少能容纳万人的广阔空间里随处可见心脏般跳动的肉团，地面与墙壁被血液浸的发黑，浓郁到让人反胃的血腥味直扑鼻腔，宛如地狱的景象令伊芙琳下意识后退一小步，倘若是没有见过杀人现场的人，在见过这一幕后，绝对会立马呕吐出来，哪怕伊芙琳，如果她没有在地上见过这些正在跳动的肉球，也一定会惊声尖叫出来，慌不择路的原路返回。
当然，这建立在伊芙琳没有见过的基础上，在胸中酝酿起勇气，伊芙琳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进大厅，此前伊芙琳见过的肉球只需不到五分钟便能破裂孕育出恶魔，但面前这些肉球却和之前见过的有很大区别。
首先体积比前两次大很多，至少是之前见过的两倍大小，透过这些肉球被撑大的皮膜，伊芙琳可以看清楚里面沉睡的一个又一个与胎儿无异的生物。
其次，这些肉球就像陷入沉眠一般，鼓动的速度异常缓慢，声音也小到几乎听不清楚，这也是伊芙琳没有掉头就跑的原因之一，可以确定的是，肉球本身没有攻击性——除非自己惊动了它们。
「……难怪尤利乌斯不让人进第五层，除了他自己，不管谁看到这幅景象，都会动摇对女神的信仰。」
低声喃喃着，伊芙琳暗自握紧手中的两把神杖，虽然她很想把除了象征权力以外，几乎无法在战斗中起作用的十字神杖丢掉，但丢掉以后又十分可惜的感觉怎么都无法从脑海里挥散。
一步步的，她走向最靠近门边的一个肉团，约有两人高的庞大肉团需要伊芙琳仰视才能看清全貌。
心中涌起异样感觉——并非恶心或者恐惧，而是一种十分微妙的，难以形容的东西，下意识的，伊芙琳向肉球伸手。
冰冷的，兼具柔软与弹性，与皮肤没有差别的触感，最开始只是一根手指，到后面，伊芙琳已经把整个手掌都贴上去。
「这种感情……亲切和熟悉感么……」
内心涌起不好的感觉，伊芙琳心脏与指尖一同颤抖了一瞬，而如同感受到了伊芙琳的存在般，肉球表面开始蠕动，以要把伊芙琳手掌吞进去的动作，引导伊芙琳的手臂向其中陷落。
亲切感瞬间消失，恶心与不适感涌上心头，伊芙琳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抽回手，但手心却像是被某种极为强力的黏液黏住了般，伊芙琳虽然能把手从肉球里抽出来，但肉球的表皮却牢牢和伊芙琳掌心贴在一起，即便拉出一公尺距离，也没有要断裂或者松手的意思。
「切。」
害怕的感觉侵袭上身体，伊芙琳重重咂舌，将十字神杖丢在地上，准备以天罚之杖斩开黏在手心的肉球表皮。
但也就在这时候，伊芙琳胸前闪烁出极为强烈的，不容她忽视的白色光彩，在光芒闪烁的瞬间，就像遇见火的冰块般，肉球迅速松开伊芙琳，自身也如同触碰到了十分烫手的东西一样，朝向伊芙琳一面的身体猛然凹陷，做出回避白光的动作。
没有胆量犹豫，伊芙琳连地上的十字神杖都忘记捡起来，连忙跑出偌大的地下空间。
回头确认。
没有东西跟上来。
肉球也依旧处于沉眠状态，刚才的白光没有引发连锁反应。
「呼……」
死里逃生的感觉令伊芙琳长长呼了口气，心脏剧烈跳动着，胸口也跟着上下起伏。
「……刚才的那个是什么？伊丝说过的白光？」
右手不由自主的抓向胸口，伊芙琳低下头看向自己胸脯，尽管逃跑的时候十分紧张，但她刚才还是忍不住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发出白光的位置——心脏。
「喂喂，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不再去试一次，是不会知道结果的吧，但刚才的诡异景象完全打散了自己的勇气。
伊芙琳只敢站在门口，远远眺望着大厅，仿佛再踏入一次，就会深陷其中，无法再走出来一样。
紧接着，令她睁大双眼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她接触过的肉球突然发出一阵如同西瓜破裂般的声音，半透明般表皮突然分裂，和之前见过的肉球一样，里面走出几个人型生物。
准确的说是爬出来。
倘若把伊芙琳第一次见到的恶魔比喻为八岁左右的人类儿童，那么面前从肉球里爬出来的东西，就只相当于几个月大的婴儿，但是，与伊芙琳之前见过的恶魔不同，面前这些生物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肤色，表情也不再狰狞，甚至身体能力也和外表年龄相同，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它们从肉球里爬出来，伊芙琳只会把这些体表缠着粘液的生物当做人类婴儿。
难以言喻的恶寒包裹全身，伊芙琳举起天罚之杖。
「恶心。」
纵使自己没有一颗正义凛然的心，在见到如此邪恶的景象后，也不由得升起将这里一把火烧掉的想法。
时间不等人，虽然把这里留下来，作为日后处决尤利乌斯的证据更合适，但天知道尤利乌斯会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弄出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肯定，如果尤利乌斯把这里的所有肉球解放，整个米特斯拜亚甚至尤弥尔教会都将为之覆灭。
……？
等等。
脑海里突然窜过一道闪电，如同杂乱无章的线团被梳子一下梳清般，伊芙琳肩头一颤，绝非夸奖意味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
「原来如此……你这混蛋的第二手准备是这个，你已经彻底疯了。」
尤利乌斯为什么不担心自己成为教皇后不与他合作？又为什么在两百年的时间里不断提起统一人类，却不在表面上做任何尝试性努力？
因为他早已找到了方向。
即，将这个房间里孕育出的东西作为战争工具，用它来统一人类。
至于为什么明明有这一手准备，却一直没有动手，很可能是因为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尤利乌斯无法彻底控制这些恶魔，甚至不知道还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完成，所以当伊丝将能够治愈堕魔者印记的药物拿到尤利乌斯面前时，尤利乌斯才会心动不已。
可惜伊丝强大到超出他预计，他只能一边下赌注，一边将重心转移到原本的培育战争兵器上来。
困惑已久的问题终于被疏通，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充斥伊芙琳全身。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除了自己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把这里一把火烧光，然后去右边的通道，从尤弥尔之塔与天空桥廊上跑出去吧，一定要把这里的事情公之于众，那样即便不借用伊丝的力量，尤利乌斯也会被教徒处以火刑。
然而，就在伊芙琳开始咏唱魔法的时候，另一个等待多时的苍老声音响起。
「终于，你成功孵化出来了啊。」
「呃？！」
回头的同时，以将来人头颅砸碎的力道，伊芙琳以身体为轴，带动天罚之杖砸向身后。
扑空了。

第八十章 潜藏于圣光下（上）

尤利乌斯站在伊芙琳两公尺以外的地方，和平时一样，现在的尤利乌斯穿着一件没有丝毫装饰的白金色长袍，短发被白色圆帽盖住，由于皱纹太多，甚至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唯一能判断出尤利乌斯情绪的，只有那双隐藏在重重皱纹后的锐利眼睛。
——和疯子无异的亢奋之色，如同枯木般只剩一张皮的瘦小身体也跟着颤抖。
「啊啊，我就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成功，看吧，他们是你的亲人，你的同胞，即使他们没有受到女神的祝福，也一样成为了和你一样的人类，只需假以时日，他们会化身教会最强大、最忠诚的战士，啊啊，多么美丽的画面，以人类之躯完成神明才能做到的奇迹，真是太棒了！」
像是炫耀自己发明的疯子，尤利乌斯打开双臂，仰头看向天花板，苍老的声音逐渐变得洪亮，与之一同的，尤里乌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年轻起来，仅仅不到一分钟，尤里乌斯便从八十岁左右的老头，变成五十到六十岁之间的男性。
「尤利乌斯，你做了什么！」
用语言吸引尤利乌斯注意力，伊芙琳一边小心后退，一边把手伸向缠在腰间的魔法药。
「噢噢，虽然你能走到这里，就说明你察觉到了什么，但如果我不说出来，你永远都不可能了解全貌。」伊芙琳的厉声质问让尤利乌斯从感动中回过神，他压抑住内心激动，以极快的语速讲述着，「那么，既然你看见了，不论你是否愿意与我合作，我都不会放你离开，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而建的地方，当然，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当我把血族打败的时候，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教皇，到那时，我的时间将走到尽头，你没有后顾之忧。」
「你说的合作是让我背叛伊丝么。」
就像没看见伊芙琳喝下药水的动作般，尤利乌斯以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摇头。
「当然不是，欺骗伊丝只是走捷径，在你决心踏入第五层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你今后的任务只有孵化你的同胞，将它们培养出来。」
尽管不理解所谓的孵化与培养到底指什么，但与尤利乌斯战斗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伊芙琳微微眯起眼，释放出危险信号，事到如今，只能尝试着搬出伊丝的名字。
「伊丝不会放过你。」
「或许是这样，但那是以前的我，现在我无须再惧怕她，她能破坏尤弥尔之塔是因为她用了诡计，真实实力也只比龙皇强上一点而已，不然她大可以用毁灭教会来威胁我。」
啧。
果然没有用。
从尤利乌斯决定欺骗伊丝的时候开始，自己就该想到，尤利乌斯肯定想好了反制伊丝的方法，不说战胜伊丝，至少可以令他立于不败之地。
仿佛猫在彻底杀死老鼠前会先戏弄一番一样，尤利乌斯相当有耐心的，以一种傲慢的表情俯视伊芙琳。
「那么，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伊芙琳目光闪烁了一阵，缓慢转动眼球，观察起周围环境。
地下五层的道路并不狭窄，自己的目的不是战胜尤利乌斯——现在的自己不论如何也做不到，尤利乌斯不同于恶魔，他不会给予自己使用神代魔法的时间——而是要尽可能转移尤利乌斯注意力，然后趁尤利乌斯分神的瞬间，从通道侧面逃出去，尤利乌斯和修习过战士技能的自己不同，他是完全的魔法咏唱者，单纯论脚力，即便有58级，也不可能比得过自己。
所以接下来是一边用语言引导他分神，一边问出我想知道的东西么……
做足心理准备，伊芙琳以异常冷静的口吻发问。
「神明的恩赐是你的谎言？」
「嚯，没想到你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是你自己得到答案，还是伊丝告诉你的？」
「前者。」
「是么，」十分感兴趣的，尤利乌斯挑起眉，「是的，正如你知道的那样，所谓神之力，只不过是一场由代代教皇传下来的谎言，尤弥尔之塔——应该说阿莱克西亚之塔里蕴藏的庞大魔力，仅仅只是用它来调整气候，就像把神器级的武器用作切菜一样浪费。
从它出现开始，历代教皇便一直在研究它的能力、来历以及用法，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它从哪来，但在初代教皇时期就已经得出结论，阿莱克西亚之塔只是一个用来收集魔力并将其释放出来的建筑，至于要如何运用收集起来的魔力，完全依使用者想法而定。」
「什、什么？」
在自己看来，阿莱克西亚之塔应该只有调整气候，危急时刻用来『清算』敌人的作用。
「只要刻入魔法术式，阿莱克西亚之塔便能以无穷无尽的魔力运转，除了没有智慧，它的存在和魔法咏唱者无异，而初代教皇，只是在其中铭刻了只要对女神献上祈祷，便能以精神魔法平复心情的术式，听起来不可思议对吧？但这就是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作用，以人类之力，拉进与神的距离，拥有它，就能创造出仅有神明才能降下的奇迹，所以，当阿莱克西亚之塔因为被那个叫伊丝的女人破坏后，祈祷便失去作用。
这是证明神明存在的绝佳工具，有了神迹，信徒就会像蚂蚁一样涌入教会，代代教皇都以此为辛密，当然，如果你配合我，这个秘密也将从你这里流传下去。」
尽管猜到大概，但亲耳听见尤利乌斯面不改色的讲述出来时，身体还是忍不住晃了晃。
牙齿轻咬舌尖，伊芙琳强打起精神，自己对教会和神明之流并没有多少信仰，所谓神之力只是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法这种真相，根本算不上打击。
「……那些恶魔是怎么回事？」
「恶魔？」像是不理解伊芙琳在说什么，尤利乌斯歪了歪头，旋即恍然大悟般仰起头，「原来如此，是说『天使』么，所谓恶魔，只是我为了掩盖真相做出的虚假头衔，它们真正的名字叫天使，由神明降下的，带来福音的天使。」
说到这里，尤利乌斯以根本不把伊芙琳放在眼里的态度掀开白金色长袍，缓缓转身，对伊芙琳露出后背。
「另外，再送你一个惊喜吧，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不老不死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尤利乌斯露出的背上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暗红色纹路，伊芙琳曾无数次见过。
这是堕魔者的象征。
（19/30）

第八十一章 潜藏于圣光下（中）

「你……是堕魔者？」
「不，在我成为教皇之前，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人类，成为堕魔者，是在那很久以后的事情，至于我的能力……」尤利乌斯刻意停顿片刻，以相当高傲的态度弯起嘴角，「——逆向生长，只要我愿意使用能力，随时都能让自己恢复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寿命，代价只不过是让纹路稍微生长一点点，以纹路现在的成长速度，我拥有近千年的寿命。」
「怪物。」
「怪物？」重新扣好长袍，听见伊芙琳讥讽的尤利乌斯脸上少了许多疯狂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到让人胆寒的口吻，语气里充满嘲弄，「呵呵呵……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好吧，我来告诉你，你是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你不是憎恨堕魔者吗？你不是杀死过无数个破坏了你人生的人吗？真遗憾，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拥有神之力？那些即将暴走的堕魔者为什么一碰到你就会化为天使？」
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伊芙琳只能以颤抖着的声音为自己打气。
「因为你的阴谋。」
「因为我？或许可以这么说，但我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做了些手脚。」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仿佛十分欣赏伊芙琳动摇的样子，尤利乌斯不紧不慢的说。
「如果要认真讲起来，需要从我变成堕魔者的那段时间开始说起。在一百六十年前，我从第二十二代教皇手中接过教皇之位，成为第二十三代教皇，也就是在那时，我被老教皇带到尤弥尔之塔里，得知了神之恩赐的真相。」
「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难道不觉得自己背叛了女神吗！如果女神大人知道你们这些教皇借用她的名义行欺瞒之事，人类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女神大人的原谅！」
「原谅？」以反问语气，尤利乌斯声音高了一调，「为什么你会觉得女神大人在庇佑我们，原以为你是教会里最不相信女神大人的人，没想到和外面那些无知的信徒一样愚蠢。如果女神大人真的在庇佑人类，为什么没有在人类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在这一千年的时间里，女神大人连一次降临，不，连一次神谕都没有下达过，人类早已被神明抛弃，我们一直在自救，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女神已经死了，但不论如何，活下去的我们只有斗争一条路可选。」
伊芙琳啧了啧舌。
敢说女神已死这种话，如果被外面的教徒听见，尤弥尔教会会直接分崩离析。
如同在说陈年往事般，尤利乌斯压低语调继续讲述。
「从第三代教皇开始，直到第二十二代教皇，他们不断尝试与女神大人获得沟通，哪怕是在梦里，也希望听见女神大人指示，他们就像瀑下禅坐的修道者一样苛求自己，但是，纵使他们花了数百年时间祈祷，也没能得到女神大人的教诲——他们失败了，女神大人已经抛弃了人类，第二十二代教皇临死前告诉了我真相。」
「正因为你们用尤弥尔之塔欺骗教徒，女神大人才会对教会彻底失望，难道你们想不到这点吗？」
「或许如此，但如果不这么做，教会就无法在人类世界中生存，也许早在千年前的两大国度战争中，就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教会这么做，只是为了今后涌现更多信仰女神大人的人，结果只会对女神大人有利。」
一股怒火涌上伊芙琳心头，听到刚才的这番话后，尤利乌斯越是冷静，伊芙琳就越愤怒，不单是为她自己，还有成百上千万的信徒，被欺瞒这么久，不论谁都不好受。
压抑着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伊芙琳冷冷的微眯起眼。
「身为笃信神者，如果为了追求结果而忽略过程，他就失去了信神者的身份，信仰不能为了结果扭曲，你们不配被称为教皇。」
「呵呵呵……不论你怎么说都无法改变现实。在亲眼见到尤弥尔之塔放出的神之恩赐后，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也能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所谓神明，不过是力量比普通人强一点的存在而已。
当老教皇抱着遗憾与绝望进入坟墓后，我决心不再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正如我之前说的，人类只能依靠自己，所以，为了改变现状，我需要统一人类，将分散内耗的力量集中起来，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打痛血族，而为了完成统一人类的宏愿，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没有追问尤利乌斯，伊芙琳转动眼珠，寻找逃跑机会，尤利乌斯俨然是一个拥有理性思考能力的疯子，和他浪费口舌不是明智之举。
仿佛沉醉在自我世界中一样，尤利乌斯冷静的语气逐渐高昂。
「我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一切，我要找到能让我拥有无穷寿命的方法，魔法药也好，武器的力量也好，包括遗失的时间魔法甚至血族的魔法，我都尝试过，但人类无法突破自身枷锁限制，平凡的肉体注定会在漫长时间里干涸。四十年，我花了整整四十年，才在大限将至前找到答案。」
「成为堕魔者么。」
不但没有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耻，相反，尤利乌斯全身充斥着自豪，骄傲使他激动的全身颤抖。
「没错，你理解的很快，在穷尽一切的绝望时刻，我想到了尤弥尔之塔，既然只要刻入术式就能释放出等同神迹的魔法，如果我把尤弥尔之塔当做武器，能否做到超出想象的事情？最初我在塔里刻入传说可以延长寿命的魔法，范围只在塔内有效，可是我很快就察觉到，所谓利用时间魔法延长寿命，只不过是把塔内的时间流速变慢，相对塔外的人，我的时间确实增加了，可我的思维与反应比塔外的人慢得多，这样的魔法不仅没有益处，反而让我颜面尽失。
而此时，手下报告了一名自称拥有时间魔法的堕魔者，我一直在暗中搜寻有关时间魔法的情报，在得知这位因为无处可逃而主动求饶的堕魔者以后，难以言喻的喜悦像雷击一样遍布我全身，我当即接待了他。
然后，我从他身上知道，他可以通过他身为的堕魔者能力，让肉体逆向成长，尽管他看上去不到20岁，但实际已经超过一百岁，可惜，他的能力只对他自己有效，这无法帮助我，我必须想办法拥有与他一样的能力。」
-----
*之后两更还在后面。

第八十二章 潜藏于圣光下（下）

「这时候，我再次想到了尤弥尔之塔，如果，我把自己的灵魂与他交换，是否就能借用他的身体永生？」
「但你失败了。」
教会里从未出现过尤利乌斯突然变年轻或者改变外貌的事情。
「是的，我失败了，我的灵魂没能进入那位堕魔者的身体，那位堕魔者也因为实验失败，身体出现怪异的改变，他的双腿像植物一样扎根在塔内，神志也随着时间增长逐渐消失。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并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等到一个星期过去后，那个堕魔者变成了现在你身后的东西——他成为了没有意识的肉块。」
「……这些肉块曾经全部是活着的堕魔者？」
想起自己刚才触碰到肉块的经历，伊芙琳喉咙里涌起一阵酸味——胃部正在阵阵翻涌。
「它们身为堕魔者，为教会奉献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丝毫不为自己的做法感到残忍，尤利乌斯的笑容越发渗人，「那名堕魔者化为的肉块最终停止生长，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小心剖开跳动的肉块，也就在这时候，尤弥尔之塔的核心突然出现一团金色的东西，它在我头顶盘旋一阵后，主动钻进满溢鲜血的肉块里，我也因为异动惊扰，被肉块报复性的吞噬进去，等我再次拥有意识时，肉块已经枯萎死亡，但是，整个尤弥尔之塔里依旧剩下两个生命。」
除了尤利乌斯以外，原本的另一个生命应该是指肉块吧，但肉块既然已经死亡，新的生命又是什么？
害怕听到答案，身体不受控制的，伊芙琳不断后退，寻找破绽的视线也直接从尤利乌斯身上移走。
然而，伊芙琳越是露出这副模样，尤利乌斯就越感到满意，他一步步前进，如同一堵墙壁般逼迫伊芙琳。
「醒来后的我发现，我已经成为了堕魔者，能力正是那位堕魔者的逆向生长，不过，还有另一件让我在意的事情。」尤利乌斯脸上逐渐出现狰狞的笑容，他以居高临下的语气质问伊芙琳，「你猜，另一个生命是什么？」
「……杀了你。」
想不到更好词汇，伊芙琳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指甲嵌入掌心，一滴滴淌出鲜血。
这正是尤利乌斯想看到的画面，他以疯狂的笑声，残忍而不加掩饰的大声宣告。
「正是你啊，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
刹那间，大脑如同被钝器重重砸过一般响起阵阵嗡鸣，视线开始模糊，身体跟着发软，胸口仿佛压上了某种重物，连呼吸也变得迟钝。
「你说什么……？」
本该是辩解的话语，此刻却异常缺乏底气。
在尤利乌斯说到同胞与另一个生命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猜到答案。
荒诞无稽，却又无从辩驳的事实。
伊芙琳只能尽量告诉自己，尤利乌斯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可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告诉她，尤利乌斯没有说谎。
似乎觉得这样的打击还不够，尤利乌斯洋洋自得的继续追击。
「如果把房间里这些肉块称为失败者，那么你和我就是成功的天使，你我都具有触碰到肉块以后就能将它们孵化的能力，但我们之间也并非没有区别，我得到逆向生长的能力，你则拥有尤弥尔之塔的眷顾，尽管你从堕魔者化为的肉块进化而来，但你却不会有象征堕魔者的纹路，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弄懂尤弥尔之塔当时放出的金色光团是什么。
不过在那团金色光芒进入肉块后，尤弥尔之塔的神之恩赐效果比原来弱了许多，甚至连魔力也一同减弱，所以我想，那大概是类似尤弥尔之心的东西，你与尤弥尔之塔间有着某种联系，不，这是显而易见的，证据是你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尤弥尔之塔最具特征的能力，并且，你还能驱动至少要一千点魔力才能使用的天罚之杖。」
「不可能，我被双亲抚养长大，我的记忆……不可能欺骗我。」
说出连自己都感到可笑的辩解，全身发软的伊芙琳只能用天罚之杖作为支撑自己站着的道具。
像是要击碎伊芙琳的坚持，尤利乌斯说出伊芙琳意料之中，却又不想接受的事实。
「当然，这是我的刻意安排，在你出生后不久，我就立即通过尤弥尔之塔，以同样方法制造出天使的子宫——也就是孕育天使的肉块，希望通过同样方法，把更多堕魔者的能力聚集在我一人身上，那样只要我一个人出征，便能击败王国与帝国。
可惜，从那以后，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刻意被肉块吞没、将肉块吞吃下去，这些方法都没能让我拥有新的能力，不过，我在实验过程中发现，肉球会自然破裂，产生出被我称为『天使』的东西。
自然孵化出的天使总是与魔物无异，只有经过我触碰过的肉块，才勉强拥有人型，但这也并非绝对，从成百上千次的实验结果看，我并不具备孵化出和你一样具有智慧的，外表与人类完全无异的存在，而它们才是真正有可能完成统一人类大任的兵器。
因此我把目标放在了你身上，你身为与我一样，并且还是被尤弥尔之塔给予加护的天使，你可能比我更具孵化的才能，放在普通人眼里，这是一场耗时巨大的赌博，但对我而言，十几年时间不过转瞬即逝。
拥有消除负面情绪能力的你是下任教皇的最佳人选，信徒会自发的拥护你，因此我将你安排进一处没有生育能力的家庭，让你拥有真实的记忆，接着在你开始记事的时候，故意放堕魔者进入城内，再通过收缩圣骑士搜查范围的方式，让逃窜的堕魔者溜进你家里，制造出让你憎恨堕魔者的一幕，从你流落到贫民窟，一直到被教会收养，甚至连中间食物被人抢走，被人殴打，都是我一手安排。
我做这一切，全部是为了让你憎恨毁掉你生活的堕魔者，只要你憎恶他们，今后的实验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心理负担，同时，你将更适合教皇的位置，现在的你或许无法理解我的做法，但等到人类赶走血族，你成为辉煌时代的教皇后，你便会感谢我的所作所为。」
「我……是堕魔者……？」
没有在意伊芙琳梦呓般的喃喃，尤利乌斯十分遗憾的摸了摸下巴。
「唯一可惜的是，改变你的中途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没想到在你流落街头的时候，性格变得出乎我意料，恶劣、狡猾，完全不像一个教皇该有的样子，不过这都不算问题，性格不会改变你的天赋。
在你成为下任教皇以后，我一次又一次的让堕魔者伏击你，目的既是为了加深对堕魔者的怨恨，同时也是为了试探你身为天使孵化者的资格，只要你创造出史无前例的强大军队，你就是最适合成为教皇的人。
现在，我赌赢了，你果然比我更具孵化者的资质。」
「开什么玩笑！」
近乎嘶吼的，歇斯底里的声音，伊芙琳抓着自己的银发大喊。
为什么伊丝阻止自己屠杀堕魔者，自己又为什么拥有尤弥尔之塔一样的净化能力，为什么自己的神之力会随着尤弥尔之塔破坏而消失，自己又为什么是唯一能使用天罚之杖的人。
如果自己体内流着堕魔者的血，同时又有尤弥尔之塔的力量加持，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但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无疑是一种惩罚。
从堕魔者化身的怪物中诞生，然后又返回去屠杀了无数堕魔者？
这简直滑稽到让人发笑。
太荒诞，又太绝望了。
沉重的负担令伊芙琳每呼吸一次都异常费力，她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愧疚与绝望的旋涡将她死死缠住，最终只能如同失去了全部力气的人那样跪在地上，双目呆呆的看着前方。
欣赏着伊芙琳的绝望模样，尤利乌斯异常满意的缓缓前进。
「呵呵呵，如果你没有来到第五层，而是同意与我合作，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样子，更多时候，不知道真相是一种幸福。」走到距离伊芙琳只有半步远的位置，尤利乌斯把手伸向伊芙琳，抓起伊芙琳的头发，准备将她拖进大厅，「你该履行自己的义务了，天使——呃？！」
「该死的人是你！！！」
毫无预兆的，跪在地上的伊芙琳突然暴起，在千钧一发之际，调转天罚之杖杖尖，以尖锐的底部刺向尤利乌斯胸膛，姣好的脸庞被得逞笑容布满。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弃抵抗么，尤利乌斯，你太天真了！如果我是这么容易打倒的女人，就不会一直想逃出教会！」
全身咆哮着愤怒的火焰，伊芙琳用力推进神杖，在尤利乌斯因痛苦而大张嘴巴的时候，将大半个神杖没入尤利乌斯胸膛，紧接着，抽出一只手，从长靴侧面抽出短刃，没有丝毫迟滞的，将其贯入尤利乌斯心脏。
噗。
尖锐物体刺破身体的声音，但伊芙琳并没有就此结束，她放开已经刺进尤利乌斯心脏的短刃，后退一大步，双手握住天罚之杖，用力一脚踹在尤利乌斯胸膛上，狠狠将天罚之杖从尤利乌斯体内拔出。
然后是。
——逃跑。
正如刚才说的那样，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遭受了巨大打击，可自己并不是软弱的女人，尤利乌斯在一件事情上犯了巨大错误，贫民窟的生活教给自己的并非只有恶劣性格，还有不论何时都清楚生命比什么都重要的原则，尤利乌斯说的事实固然可以瓦解绝大多数人的心理防线，可那些对自己无效，如果这样就能让自己放弃抵抗，自己就白经历了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每天都要和饥饿做抗争的时候，自己根本就不是说几句身世就会放弃逃命，接受命运的大小姐。
尤利乌斯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接下来只要逃出去即可。
伊芙琳很清楚自己与尤利乌斯实力上的差距，刚才虽然刺破尤利乌斯的心脏，但尤利乌斯身为教皇，不仅学有圣术，而且还拥有整个教会的资源做后援，即便他身上带着能够逆转死亡，将人从命悬一线之际拉出来的道具也不无可能。
只要给尤利乌斯喘息时机，失败的就一定是自己。
绝对不能让尤利乌斯得逞，自己要亲手杀了尤利乌斯。
在甬道里狂奔，伊芙琳将尤利乌斯的种种发言抛出脑海，内心只有得意，她甚至还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回味短刃穿刺尤利乌斯心脏的一刻。
「该死之人就该去早点去坟墓里。出去以后一定要给你好看。」
再次回到岔道，伊芙琳直接选择右边的通道，既然左边通往天使的房间，那么右边就一定是尤弥尔之塔所在，只要进入塔内，自己就能从天空桥廊逃出神殿。
到那时候就全部交给伊丝吧，就算被骗了也认命。
咬了咬牙，伊芙琳一头钻进右边的甬道，但就在这时候，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嚯，确实得佩服你的心理素质，可惜实力的差距过于明显，凭只有25级的你，即便使用强化体能的魔法药，也不可能逃出我掌心。」
伊芙琳回过头。
尤利乌斯正以飞行魔法出现在距离自己不到十五公尺的地方。
该死的。
喝下混合血液制成的魔法药，伊芙琳咏唱咒文。
「□□□——『冰枪术』。」
一共四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冰枪顿时冲着天空的尤利乌斯而去，但尤利乌斯只是挥了挥神杖，便将冰枪打散。
理所当然的结果。
伊芙琳继续咏唱。
「□□——『加速』、『威力祝福』、『极寒之怒』。」
不再是如同『冰枪术』一样的儿戏，这次伊芙琳使用了天罚之杖内的固有魔法，一把由冰凝聚的，占满整个甬道，如同苍蝇拍般的巨大冰层轰然砸向尤利乌斯，浩大的声势甚至在周围墙壁上挂出阵阵刺耳声响。
但是。
「□□□——『光斩』。」
尤利乌斯很轻易便用利刃斩开冰层，脸上多了一层冷意。
「虽然我不介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声音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伊芙琳身边。
金色光刃只是眨眼间便抵达伊芙琳身后，哪怕伊芙琳已经命令即将被斩到的双腿做出回避动作，身体也跟不上大脑的反应。
糟糕了。
实力之差一目了然。
一旦双腿被斩断，一切都将全部结束。
但是。
「嗬啊！」
突如出现的长枪将光刃撕的粉碎。
伊丝插入到两人之间，微微上扬的嘴角充满挑衅与嘲弄之色。
「尤利乌斯，终末时刻到了。」
（21/30）

第八十三张 终末之音

由于伊丝突然现身，尤利乌斯不得不中断飞行，硬生生止步于距离伊丝不足五公尺的地方，然而，即便是这个长枪无法够到的距离，尤利乌斯也依旧从伊丝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危险，两百年的经历正朝他发出警告，如果不赶紧后退，他将被冈格尼尔瞬杀。
「哼，」重重冷哼一声，尤利乌斯紧盯伊丝，一步步后退，「入侵者。」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答应我的条件，我早已离开尤弥尔领，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可惜你选择错了。」
没有为伊丝的话而动摇，尤利乌斯目光飘到伊丝身后回过神的伊芙琳身上。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把我引到这里么……还真是有足够胆识。」
但伊芙琳脸上只剩下惊讶。
「伊丝？你怎么在这里？」
「睡前突然听到伊芙琳在呼唤我，所以马上赶过来了。」
「我可没念过你的名字。」轻轻锤了一下伊丝后背，伊芙琳紧张的神色逐渐缓和，目光转向尤利乌斯，眼睛里充满得意色彩，「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帮大忙了，帮我把这个怪物绞碎，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包括堕魔者的事情。」
「就等着伊芙琳这句话啦。往后站一些，不要离我太远，这里到处是尤利乌斯设下的埋伏——」
话说到中途，伊丝便朝身后刺出长枪，将准备偷袭自己的天使撕裂，接着向尤利乌斯甩了甩冈格尼尔，黑青色的血液顿时洒在尤利乌斯身上。
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当然，并不是伊丝不懂得尊敬对手，而是尤利乌斯不值得自己尊敬，故意诱导伊芙琳屠杀无辜者，如果换个其他人，现在肯定已经因为巨大打击而心理崩溃，尤利乌斯犯下的罪过早已超出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任何一个判官见到如此罪行，都会对尤利乌斯挥下死刑裁决。
「啧，尤利乌斯已经失去了信神者的资格。」瞥了眼被长枪贯穿的天使，伊芙琳重重咋舌，缓缓退到伊丝身后十公尺以外的地方，背向伊丝举起天罚之杖，「偷袭的天使由我阻拦，你专心对付尤利乌斯。」
对峙者顿时只剩下伊丝与尤利乌斯两人。
紧紧攥着神杖，后退到安全距离的尤利乌斯冷冷发问。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第五层已经被我封死。」
「你还没有发现吗?还是说在欺骗自己？不愿意相信事实？」伊丝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尤利乌斯身后，「如果你不是老的不中用，就应该发现这里的天使早已被人扫空。」
「你从一开始就埋伏在这里。」
「当然，为了让你亲口说出事情经过，我可是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出，让我解释的话，」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般，伊丝食指撑在唇边，视线看向天花板，「对了，用你们教会的语言解释，我拥有神之眼哦，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伊芙琳是进化成功的天使，也知道你是堕魔者的事情，就连伊芙琳身为尤弥尔之心的资质都一目了然。」
尤利乌斯嗤之以鼻。
「无稽之谈。」
「嘛，你不相信我也在意料之中，我也没有一定要让你相信的意思。」
按照伊丝原本的计划，她要在半个月内让伊芙琳拥有与尤利乌斯抗衡的资本，而怎么让伊芙琳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大的威望，只能借助外力，既然自己无法制造出万兽围城的困兽之斗，那么便只好把主意打在尤利乌斯身上，自己暗中放出地下存在天使的事情，或者干脆把天使们解放出来，引发足以威胁所有人的危机，接着再让伊芙琳出面收拾。
这样一来，伊芙琳的威望将空前强大，自己只需再在暗中推动支持伊芙琳的声音，用信徒的呼声，让伊芙琳变得愿意主动干涉教皇权力，如此尤利乌斯便会注意到伊芙琳的多余举动，找机会把伊芙琳除掉。
等尤利乌斯将伊芙琳逼的走投无路，以至于要让伊芙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尤利乌斯自然会告诉伊芙琳一切的真相——到那时候，自己像现在一样出面干涉即可。
但是，自己制订的计划却在中途被尤利乌斯打乱。
当伊芙琳以神代魔法消灭天使后，尤利乌斯便立即宣布伊芙琳成为教皇，倘若自己不知道尤利乌斯暗中做出的勾当以及他们各自的身份，自己会像伊芙琳一样，觉得是因为伊芙琳使用了神代魔法，而尤利乌斯又对女神充满信仰所致，可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尤利乌斯在做什么，因此找不到尤利乌斯宣布伊芙琳成为教皇的理由。
不过有一点伊丝可以确定，尤利乌斯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让伊芙琳接替他的位置，尤利乌斯拥有超过千年的寿命，自身也没有完成统一人类的愿望，不会好心交出教皇权柄，所以之前自己才假意离开中央神殿，实则以传送和隐匿魔法悄悄跟随伊芙琳，将传送水晶送到伊芙琳手上。
伊芙琳要传送水晶无非为了两种目的，第一是逃离尤弥尔领，现在她已经成为教皇，自然不可能主动放弃权力，因此答案只剩下第二种——即，伊芙琳想深入不允许她进入的第五层。
考虑到不论尤利乌斯有没有当场抓住伊芙琳，都可以更早让伊芙琳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所以伊丝放任伊芙琳行动，直到刚才尤利乌斯主动赶到，加速事情发展，才给了伊丝一个惊喜。
虽然被尤利乌斯算计了一次——教会上层成员麻烦的能力，使尤利乌斯看破了自己身份——但反而更快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尤利乌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窸窸窣窣的，如同爬虫足肢踩过地板的声音。
伊芙琳脸色一沉。
「那边有脚步声，我去对付它们，尤利乌斯交给你了！」
「嗯，我会尽快赶过来。」对伊芙琳点点头，伊丝挺直身体，重新看向尤利乌斯，「那么，我们该好好谈谈了，话先说在前面，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战胜我，从我引爆尤弥尔之塔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你我的实力差距，当然，我也不指望你会就此投降，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
伊丝伸出两根指头。
「两次。我会站在这里任由你攻击，如果你没有对我造成分毫伤害，就主动放弃抵抗，否则我认输，如何？」
「荒谬。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之所以能炸毁尤弥尔之塔，不是因为自身实力，而是打乱它的元素排列么，仅仅比龙之皇女稍强的实力，就敢在拥有尤弥尔之塔加护下的我面前撒野，在尤弥尔之塔的光芒笼罩下，即便是号称最强天使的阿撒兹勒，也不可能打败我！」
理所当然的结果，如果尤利乌斯认输，他就不能叫尤利乌斯了。
伊丝歪了歪头。
「虽然对你说的龙之皇女和阿撒兹勒感兴趣，但现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长枪投掷技·星散』。」
如同流星般拖出红色尾焰的光芒眨眼闪现至尤利乌斯身前，但想象中鲜血迸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冈格尼尔在刺入尤利乌斯肩膀后，仿佛什么都没碰到一样，又从尤利乌斯背后穿出，重重砸在两边墙壁，大地开始晃动，天花板也跟着显现裂纹，无数石块与灰尘遮盖住视线。
「幻象……不，是瞬间移动么。」
瞥了眼全知地图，伊丝撇了撇嘴，冈格尼尔刚才穿过的是残影，尤利乌斯早已利用尤弥尔之塔传送到地面。
「嘛，我也不想就这样引发地震就是了，选择地面作为战场，反而方便许多，至于伊芙琳那边……」愣了一瞬，全知地图上显示的光点让伊丝哭笑不得，「那家伙，嘴上说着为我抵挡天使，身体却跑到地上去了么，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了啊。」
但这样才更加方便。
从墙体里抽出冈格尼尔，伊丝轻呼了口气。
『瞬间移动』。
出现在中央神殿第四层的天空桥廊上。
尤利乌斯正在这里等待伊芙琳。
根本没等眼球适应周围环境，伊丝直接横向挥出长枪。
砰。
金属抽打在肉体上的触感。
如同出膛的炮弹，没来得及反应的尤利乌斯瞬间倒飞而出，由于宽达三公尺的天空桥廊上没有设置栏杆，尤利乌斯不受控制的飞向地面。
然后，再次消失。
「喂喂……你是珊多拉吗？还是萨麦尔？」
这一次是在距离地面上千公尺的尤弥尔之塔塔顶。
肋骨被伊丝砸断，尤利乌斯只能一边捂着胸口使用治愈魔法，一边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伊丝，然而，伊丝选择出现在尤利乌斯五公尺的身前。
和赫敏之塔一样，尤弥尔之塔的平台上悬浮着一颗水晶，塔的四周并没有玻璃和围墙，给人一种一旦刮起大风，就会被吹下去的感觉。
「怎么样？认识到实力差距了吗？」
虽然没有使用魔法，但仅仅只是一次交手，尤利乌斯也该认识到彼此间的实力之差才对。
但尤利乌斯没有就此放弃，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伊丝。
「你……你这混蛋到底是谁？为什么能使用与我一样的空间转移！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哪里！」
「如果你想使用魔法的话，不需要装出歇斯底里的样子，尽管用就好了哦？我说过，允许你进攻两次。」
如同弹琴时突然按错了一个键，尤利乌斯内心咯噔一声。
自己已经做的足够隐蔽，为什么她还是能发现？而且空间转移属于早已失传的魔法，如果不是尤弥尔之塔本身就铭刻着这样的术式，自己根本没有使用可能，更不用提伊丝出现的时候空间没有任何异动，简直就像另一个空间魔法『瞬间移动』一样，可『瞬间移动』不是只能闪现至多三公尺吗？
尤利乌斯内心不可遏制的动摇起来。
而且她没有经过我允许就能进入塔内，在记载里，这是只有魔王才能做到的事情……不，不对，这些就是她的所有底牌，而且肯定有使用次数限制，不然她就应该进攻过来，而不是站在那里浪费口舌。
自我安慰着，尤利乌斯微眯起双眼。
自己对伊丝实力的判断并没有错，现任的龙之皇女应该刚刚抵达超越英雄领域，而伊丝顶多只是62级左右的实力，在尤弥尔之塔强化下，58级的自己在正面战斗上应该处于完胜地位。
在心中默念咒文，假意受伤的尤利乌斯突然暴起。
「你会为你的大意付出代价！□□□——『闪雷轰击』！」
位于第五位阶，针对单体的攻击性魔法，原本判断一个魔法是否为第五位阶魔法，其中重要门槛之一就是能否摧毁小半支军队，但『闪雷轰击』仅仅凭借单体的巨大威力，便跻身进入五阶魔法行列，哪怕以魔法抗性著称的银龙与骨龙，在面对『闪雷轰击』时，也要做出回避动作。
然而。
伊丝正面接下了这一击。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甚至连挑染了蓝色的银色双马尾都没有乱掉，她低下头动了动手指。
「嗯……麻痹感比『微弱电』的铁剑要稍微弱一些，这就是全部了吗？还是说这个魔法有别的其他作用？如果我没记错，『闪雷轰击』应该是第二位阶新手村的魔法才对，不理解为什么用在这里……」
这自己还是用异世界的魔法分类衡量，倘若以『Ragnarøk』的说法，『闪雷轰击』连第一位阶都算不上，『Ragnarøk』里的一阶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十阶。
瞥了眼尤利乌斯张大嘴的呆滞表情，伊丝打了个哈欠。
「如果还有别的魔法就一并用出来吧，你还有一次机会——算了，给你三分钟时间，不能打败我的话，就换我出手了。」
「你、你用了幻象！？怎么可能存在被『闪雷轰击』以后还能站着说话的人！即便吞噬陆地的中庭之蛇，也不可能一片鳞片都不掉！」
「吞噬陆地的中庭之蛇？有趣。」虽然和自己知道的神话有些许出入，不过反而更让人好奇，伊丝伸出三根手指，「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哦。」
「你这个混蛋……」嘴上逞强的同时，尤利乌斯没有忘记反抗，他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使用自己的最强魔法，「『光辉之祈』！『天罚之时』！『洛基之眼』！」
倘若此刻有人仰望尤弥尔之塔，一定能发现塔顶不断闪烁的各色魔法光，哪怕真正的战场，也不会有如此绚丽的画面，不过理所当然的，伊丝没有丝毫受伤，哪怕尤利乌斯直接动用尤弥尔之塔攻击，也同样没能改变结局，讽刺的是，尤利乌斯被自己引发的爆炸弄得狼狈不堪。
时间转瞬即逝。
「还有别的吗？只剩……我想想，大概三十秒了吧。」
她在戏弄自己。
意识到这点后，歇斯底里的愤怒在尤利乌斯胸膛发出怒吼，他靠着神杖支撑勉强起身，因为内脏被冲击波震伤，混合了血液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眼球充血，声音也异常沙哑。
「人类的未来绝不能毁在你手上！怪物！一起下地狱吧！！！」
伴随尤利乌斯的狰狞笑容，一层不稳定的黄色电光从尤弥尔之塔底部直窜塔尖，如同即将溃堤的大坝般，空气中的魔力逐渐狂暴，焦糊味与臭氧的味道钻进鼻腔，皮肤泛起阵阵酥麻感，即便伊丝，也稍微动容。
「这就是『清算』么……还好之前伊芙琳提过，不然要是让你把尤弥尔之塔储藏的全部魔力引爆，整个米特斯拜亚都会被炸飞，我已经做好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了哦？『炽天使的叹息』。」
伊丝轻挥了挥手，如同吹熄一根火柴般轻松的，尤弥尔之塔涌动的魔力瞬间平复下来，黄色电光湮灭于虚无，周围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魔力回归原位而已，这是我能使用的最高阶魔法之一，即便是我，也需要一小段准备时间，我想你已经把所有底牌都用过，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伊丝才刚往前踏出一步，尤利乌斯便立即后退，直到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尤弥尔之塔的位置后，才颤抖着停了下来。
「如果你杀了我，人类世界的力量会失去平衡，整个大陆都会发生战争！」
「你不是有继任者吗？伊芙琳会比你做的更好。」
再一次，伊丝踏出一步。
尤利乌斯脸庞布满惊惧之色。
「别、别过来！不然我就解放地底的天使！他们总有一天会成长到足以杀死你的地步！」
「不不……即便是它们，也存在成长上限，看在你戏弄伊芙琳前告诉了伊芙琳真相的份上，我也送你一份惊喜吧，我的等级是427级，再怎么强壮的蚂蚁，也不可能扳倒车轮。」
「4……427？不可能！只有神、只有神才可能……啊啊啊啊啊！！！」
如同陷入疯癫，又像遭遇了极度痛苦的事情，尤利乌斯双手抱头，从高达数千米的塔上坠下。
然后，也正如尤利乌斯说的那样，大地蠢蠢欲动，地底的天使被他以尤弥尔之塔的力量惊醒，尤利乌斯自己则借用空间移动逃到米特斯拜亚城以外的荒野。
想借用天使拖住我脚步吗？
「冥顽不灵。」皱了皱眉，伊丝切换到第三形态，「不过确实有些棘手就是了，使用范围歼灭魔法会波及普通人，一个一个消灭又太慢……那样的话，虽然很久没有使用，但只是这种程度，就算不熟悉，也应该没问题才对。」
将冈格尼尔收进仓库，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异常华丽的，缠绕着鲜花与藤蔓，只出现在神话故事中的白色竖琴。
仅仅只是出现，强烈的魔力波动便令空气震荡起来。
「……吟游诗人，放在现实里真是有够羞耻的，嘛，没人旁听就算了。」
稍微调整了一会儿呼吸，伊丝荡着白瓷般的小腿坐在尤弥尔之塔边缘，任由强风吹袭银发与裙摆，以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危险姿势，双手抱住竖琴，轻轻拨动琴弦。
终末之音已然响起。
尤利乌斯将以失败收尾。
（22/30）

第八十四章 久违的日常

连续数日的大雪终于在今天结束，和此前过去的任何一天一样，米特斯拜亚处处弥漫着平和气息，街上随处可见往来马车与行人，融化的雪水顺着房檐落入水洼，而除开那些叫卖的商人，更多是在冬日暖阳下向神明献上祈祷的信徒，宽敞明亮的街道上飘荡着仿佛可以用肉眼看见的虔诚，祥和慵懒的氛围让人误以为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随后，一队穿着银色铠甲的圣骑士从小巷中拖出一袋麻布装着的物体，往来行人在瞥见后，一边如同见到恶魔般回避，一边用充满敬畏的目光，目送圣骑士将袋子丢上板车。
这是大战过后，处理战场的景象，圣城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恶魔在半个月前的夜晚突袭了城市，然后又被新上任的教皇伊芙琳讨伐。
而拜恶魔所赐，第二十三代教皇尤利乌斯没能幸免于难，受到恶魔蛊惑的老教皇在与新教皇伊芙琳的激烈战斗中，因年事已高，加之被追加授予教会最高勋章『圣米斯特汀』纹章的英雄伊丝·恩雅拖住脚步，最终被俘，在全城人的见证下，被新教皇伊芙琳送入大地怀抱。
至此，新教皇的铁腕手段也被教会上层人员认知，加上她使用神代魔法剿灭偷袭整个城市的恶魔、自身身为神之子的天赋以及聆听女神神谕，治愈了被恶魔蛊惑的堕魔者种种一系列因素影响下，单在米特斯拜亚城内而论，伊芙琳的名号已经不弱于尤利乌斯。
至于那些看不惯伊芙琳的红衣主教，也以时代应该由年轻人领导为由转交职位，不过坊间流传着其实他们是被新教皇胁迫，不得不让位的传言，可因为新教皇风头一时无二，自身又确实做出了必须认可的实绩，因此并没有在人群中激起多大浪花。
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穿着粉色连衣裙的伊丝揉了揉惺忪睡眼。
「玛丽……虽然亲手做衣服给我我是很开心啦，但如果是白色或者蓝色就更好了。」
自己不是不喜欢粉色，可要是穿着粉色衣服出门的话，就有种难以形容的羞耻感。
「欸，主人大人总是买粉色和白色的衣服给我，我还以为主人大人喜欢这种颜色。回去以后我会再给主人大人重新做一件，主人大人喜欢什么样式的图案？」
「不不，现在这样就好，不用特意再做一件。」
常理来说，应该由自己这个监护人给玛丽做衣服才对，现在却反过来，让玛丽给自己做衣服，如果继续下去，要是养成依赖的习惯就不好了。
玛丽照顾人的天性太可怕了。
摸了摸玛丽的栗色长发，在触碰到玛丽尖尖耳朵的时候，伊丝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从仓库中拿出一个被许多蓝色绒毛装饰的耳罩，趁玛丽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戴在玛丽头上。
「诶？！」玛丽发出可爱的尖叫，双手下意识捂住两边耳朵，瞪大双眼，抬起头看向伊丝，「主、主人大人，这是什么？」
「是一种叫做耳罩的东西哦，很适合在冬天使用，有这个的话，就不怕耳朵被冻伤，虽然在入冬之前就在想给玛丽做一个耳罩，但直到前几天才找好材料做出来，戴着不会不舒服吧？如果感觉很紧的话，可以用力往下拉，这样就能伸长一部分，嘛，制作的时候直接参考了玛丽的尺寸，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好暖和……谢谢主人大人！」
十分喜欢的捏了捏耳罩，在暖阳映照下，玛丽展露出异常耀眼的笑容。
有一个这样天真可爱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伊丝忍不住露出=w=的表情。
不过，没等伊丝沉醉在玛丽的笑容里太久，她的衣角便被人拉了拉。
是紧跟在身后的蒂芙尼。
后者不满的努起嘴，指了指玛丽以后，又指了指自己，由下向上看着伊丝的目光里充满委屈。
「我也要。」
「是是，肯定不会忘记蒂芙尼。」
拿出一个比玛丽小一圈的耳罩，伊丝戴在蒂芙尼头上，考虑到蒂芙尼的史莱姆身份，伊丝把耳罩的颜色改成了淡绿色，戴上耳罩的蒂芙尼顿时满意的弯起嘴角，朝伊丝点点头。
「嗯，做的不错。」
「不要像大人一样夸奖我啊。」
而且史莱姆的体温完全由环境决定，蒂芙尼根本就没有戴耳罩的必要。
嘛，话虽如此，蒂芙尼戴上耳罩以后变的更可爱了。
想到这里，伊丝朝自己的左手边歪了歪头，同时拿出红色、黑色以及紫色的耳罩。
「卡米拉、佩佩和蕾菲娜也有份哦，卡米拉是红色，佩佩是黑色的。」
一直皱着眉盯视玛丽的卡米拉视线瞬间柔和下来，以引诱人忍不住想上去亲一下的甜美笑容，朝伊丝微微低下头，伊丝当然没有不懂场合的把耳罩递给卡米拉，而是像之前的玛丽和蒂芙尼一样，戴在了卡米拉耳朵上。
轻轻抚摸绒毛，感受包裹着耳朵的温暖触感，卡米拉白皙的脸庞浮现两抹红晕。
「谢谢姐姐大人。」
「不可能忘记卡米拉啦，要是让可爱的妹妹受冻，我肯定会自责到睡不着觉，而且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卡米拉戴上以后会很漂亮。」
「比起姐姐大人，我……」
「好了好了，卡米拉不要自谦了，不信的话——那边的大叔，稍微占用你一些时间，」伊丝随便拦下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然后指了指卡米拉，「你觉得这个女孩可爱吗？」
「喔喔……」见到卡米拉害羞的微微侧身，半遮着脸的模样，男人眼睛瞪得**，张开的嘴半天都没法合拢，「这、这么漂亮的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比我家里的那位可爱多了，要是我再年轻一些，肯定会忍不住追求。」
「我会拒绝你。」
卡米拉毫不犹豫的回绝，不过或许是受到称赞的缘故，并没有用平时的鄙夷口吻。
男人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哈哈哈，这么漂亮的小姐，我也不会不自量力啦。」
「对不起，我的妹妹对不熟悉的人不会说好话。」
「没关系没关系，能见到这么漂亮的贵族千金，我感觉今天一整天都会充满干劲。」
还好遇见的是好说话的人，不然的话，一定会骂自己神经病吧。
苦笑着目送男人离开后，伊丝向卡米拉摊手。
「看吧，卡米拉超有魅力。」
「那也只给姐姐大人看。」
「卡米拉小姐只注视主人大人一个人呢。」
「深爱。」
蒂芙尼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两个小家伙懂得太多了。
「这种道具是伊丝小姐亲手制作的吗？只是刚戴上，就有种很暖和的感觉，如果推行到佩西亚领，肯定会大受欢迎，那边靠近极北之地，就算体温天生较低的吸血鬼，也一定无法拒绝这个叫做『耳罩』的道具的魅力。」
微微向下按压耳罩，蕾菲娜以一种十分惊讶的口吻赞叹，虽说蕾菲娜和依蒂丝是吸血鬼，不适合在白天出门，但不适合并不代表一定不能出来，只要好好把翅膀藏在衣服里，再在身后披上毛绒披风，就不会被人发现，当然，更多原因是现在伊芙琳成为了教皇，即便佩佩和蕾菲娜的身份被人发现，只要自己和伊芙琳打一声招呼，一切问题就都不再是问题。
伊丝不禁苦笑。
「如果要推行到佩西亚领的话，就必须先得改进一下款式才行。」
因为是给伙伴们用的东西，所以自己全部用的目前能找到的最高级的材料，布料是自己和伊芙琳一起搜刮教会藏书库时，找到的一种名为『不死鸟之羽』东西，而骨架部分则采用了火精兽的骨骼，由于二者都是火属性的高阶魔物，所以材料天生自行发热，不论何时触摸，都会带来温暖的感觉，倘若要推行到佩西亚领的话，光是造价，就只有伯爵级别的人才有资格享用，不死鸟和火精兽似乎是相当罕见并且难以对付的魔物。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是不是该给佩西亚伯爵也做一个，对方好歹是佩佩的父亲，而且佩佩也十分尊敬佩西亚伯爵。
反正从伊芙琳那里抢来了不少，还是做一个吧。
伊丝暗自点头。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伊丝给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各自做了一个鹅黄色和白色的耳罩，准备在今天之内送到她们手中。
剩下的只有佩佩了吗……
看了一眼手中被特别装饰成蝙蝠形状的黑色耳罩，伊丝有些伤脑经，虽然自己觉得美少女在冬天戴耳罩是一个萌点，但可能会被佩佩说幼稚。
不过。
「你在犹豫什么，难道这不是给我的吗？」
皱起修长的白色眉毛，佩佩一副不满表情。
「诶？」
「看到黑色蝙蝠，还以为是送给我的礼物，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依蒂丝把头偏向一边，尽管脸上没有不高兴的神色，但伊丝却有种佩佩正在生气的感觉，连忙解释。
「不不不，怎么会，这原本就是准备给佩佩的礼物，只是……」
「只是？」
「只是觉得佩佩也许认为很幼稚，所以不好意思。」
依蒂丝顿时变成一副仿佛看到了笨蛋的表情。
「为什么会觉得幼稚，无法理解，如果有人觉得这种便利的道具幼稚，假如她不是养尊处优，整天只知道享乐的贵族小姐，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在大陆北方，不止佩西亚领，赫尔斯王国也同样如此，除了食物以外，保暖用品是第一重要的物资，一进入冬天，城市里就到处能看到冻死的尸体——这是极端情况，更多人会被冻伤手足和耳朵。说这种防止冻伤的优秀发明幼稚，我完全无法理解。」
「欸。」
直到佩佩说出异世界的情况后伊丝才发觉，自己又把地球的认知搬到异世界了。
「给我。」
眼睛直视人来人往的街道前方，佩佩不客气的朝伊丝伸手，伊丝把耳罩交到佩佩手上，但佩佩并没有收回手，而是掂了掂耳罩，仿佛在示意着什么。
这是要做什么？
伊丝不解的眨了眨眼。
看出伊丝的疑惑，玛丽踮起脚，在伊丝耳边悄悄耳语。
「依蒂丝小姐是想要主人大人亲手帮她戴上啦，要淑女一点哦。」
原来是这样。
玛丽意外的懂得察言观色。
只不过，就在伊丝准备拿起佩佩手上的蝙蝠耳罩，准备给佩佩戴上的时候，耳罩却突然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抢走，接着在伊丝发愣的时候，做出准备戴在佩佩头上的姿势，而由于佩佩此刻没有看向伊丝这边，没能注意到拿走耳罩的人并非伊丝。
——是卡米拉。
后者用力把耳罩朝两边拉开，在瞄准好依蒂丝的耳朵以后，猛地松手。
啪。
虽然良好的素质没有让依蒂丝发出惊叫，但依蒂丝还是全身一震，以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发的表情转过头，然而，令伊丝措手不及的是，原本伊丝以为卡米拉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让佩佩以为始作俑者是自己，结果卡米拉却并没有躲闪，而是以洋溢着得意的红宝石眼眸，借助身高优势，由上向下俯视依蒂丝。
依蒂丝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
「卡米拉……身为佩西亚家次女，胆敢冒犯身为继承人的我——」
「那又怎样，如果想向姐姐大人撒娇，就用更好的态度。」
「撒娇？你说我会撒娇？呵呵呵……真是听见不得了的形容。」
喂喂，不会要在街上打起来吧。
伊丝连忙插入佩佩与卡米拉之间，但佩佩并没有像伊丝想象中那样拿出冈格尼尔，而是趁着伊丝靠近自己的机会，一把揽住伊丝腰间，强行将伊丝搂在身边，并且如同在向卡米拉示威般，刻意撩起伊丝的一缕银发，放在鼻尖轻嗅了嗅。
「别忘了伊丝是属于我的，她将成为下任佩西亚家家主的妻子。」
「你——」
完蛋。
看到卡米拉竖起的眉毛，伊丝内心咯噔一声。
绝对会打起来。
这可以叫红颜祸水吗？
另外虽然隔着衣服，但佩佩硌着自己手了。
就在伊丝做好心理准备，开始思考该怎么通过伊芙琳走后门的时候，一队抬着麻袋，从小巷里走出来的圣骑士迎面撞见伊丝一行，圣骑士们在看见伊丝后，先是愣了一瞬，接着立即把麻袋丢在地上，站直身体，右拳捶胸，列队低头向伊丝行礼。
「「伊丝大人。」」
「嗯……不必多礼。」
和圣启示纹章等于教区级副神官长一样，伊芙琳给予自己的圣米斯特汀纹章地位等同于红衣主教，所以圣骑士才会称呼自己为大人。
拜这队突然出现的圣骑士所赐，卡米拉和依蒂丝悄然收起武器，伊丝尴尬的咳嗽两声，寻找话题。
「清理尸体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还在进行中，前段时间的大雪把恶魔埋在雪里，不便搜寻，现在教皇冕下完全掌控了尤弥尔之塔，让天空放晴，预计一周内，我们就能把所有恶魔尸体找到。」
「嗯，清理恶魔尸体的任务很辛苦，不要忘记休息，不然会像尤利乌斯一样，被恶魔的灵魂趁虚而入。」
「是，谢谢伊丝大人。」
「去吧。」
再次对伊丝行了一礼后，圣骑士们重新拾起麻袋，将其堆在板车上离开。
稍微远离了圣骑士们后，依蒂丝一边回头看向麻袋里的东西，一边凑到伊丝身边低声问。
「老实告诉我，恶魔是不是你杀的。」
仿佛在撩拨伊丝般，佩佩故意紧贴着伊丝，长及臀部的白色长发不时划过伊丝手背，带来莫名的瘙痒感，除此之外，即使隔着单薄的衣物，伊丝也能感受到佩佩皮肤上传来的体温，与之一同的，还有一股化不开的血腥味，那是让人迷醉的，带着些许酒精芳醇的味道。
伊丝微笑着回答。
「想听正确答案吗？」
「当然。」
「回去了再告诉你。」
故意卖了个关子，伊丝对佩佩比出噤声手势。
流窜在街头的天使当然是由自己杀死，自己在尤弥尔之塔上拿出的那把竖琴并不是单纯的乐器，而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武器，只要在声音里注入魔力，就能对特定的目标造成伤害，虽然有着只对生物起效的缺点，但对付天使并不成问题。
通过声音引发它们体内的魔力外泄，以魔力为食的天使在失去魔力后，很快就会化为枯枝一样的尸体，而因为项链的事情欠下了伊芙琳人情，所以伊丝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一切都推到伊芙琳身上，把伊芙琳形容成始作俑者，进而还了伊芙琳人情。
当然，伊芙琳本人不愿意轻易用掉人情，可伊丝已经做出足以被称为神迹的事情，倘若把这个名号安在伊丝身上，伊芙琳的功绩就会在比较之下黯然失色，所以伊芙琳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对外宣称自己以神代魔法剿灭偷袭的恶魔。
作为结果，效果好到让伊芙琳会从梦里笑醒，当人们亲眼看到死在家门口的天使——尤其是化为枯枝的身体时，会很自然的感到恐惧，然后便会对消灭了天使的伊芙琳感到敬畏，而换在圣骑士和猎杀者们眼中，伊芙琳一次性消灭了如此之多的天使，实力也自然会得到认可，虽然其中有一小部分人会感到蹊跷，可没有人能调查到到底是谁做了这一切，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在调查无果后，也只能把原因归结在伊芙琳借用了尤弥尔之塔上，归根结底，也依旧是伊芙琳的功劳。
「啧。」依蒂丝不满的咂舌，「现在是去中央神殿么。」
「嗯，伊芙琳那边有一点事情还没处理，等了解了情况以后，我们就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去哪？」
「帝国或者更南方的位置——嘛，现在还是去中央神殿吧。」
对佩佩回以微笑，伊丝一行走向中央神殿。
（23/30）

第八十五章 争斗之后

这是一个足有四十平米大小的房间，单以书房论，面积实在大的过分，倘若是伊丝之流的普通人，在这样的房间里办公会静不下心，但只要抬起头，便能发现四十平米只是刚好足够的程度。
墙壁被漆成纯白色，吊顶则由不知名的金色板材组成，除开办公坐后以整块玻璃做成的墙壁，另外三面墙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架，不仅如此，房间里还站着三位手捧文书，正在待命的修女与神官，再加上矮柜、茶几、沙发以及其他诸如花瓶之类的装饰物，刚好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这里是尤弥尔教会第二十四代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的房间。
当奋笔疾书的伊芙琳终于解决完最后一叠文件后，新一叠纸张又被放在伊芙琳身边，待命已久的年轻男神官弯腰解释。
「冕下，这是各城推举的候选者，尼鲁教区的主教大人今天已进入尤弥尔领，另外南方的安希亚城城主最近公开表示，他反对您允许堕魔者进入城镇的法案，认为我们不应原谅背弃女神大人的人。」
「是么。」并没有露出喜悦或者生气表情，伊芙琳只是平静的将新一叠文件揽到面前，抬起头，看向神官，「只有尼鲁教区的主教来了吗？希鲁教区的呢？」
尤弥尔教会除了作为大本营的尤弥尔领之外，还有位于诺塔帝国与赫尔斯王国的飞地，分别是希鲁教区与尼鲁教区。
年轻神官面露迟疑。
「目前还没有得到消息。」
「大概是帝国在暗中做手脚，再派人去通知，这次多派几个传信的人，让他们避开平时用的路线，隐瞒身份。」
飞快在书写板上记录，神官继续发问。
「是，那反对您的安希亚城城主……」
「让他滚……等等。」
如同想到了什么，伊芙琳突然伸手制止已经在书写板写上『让他滚蛋』几个字的神官——伊芙琳对待反对自己的手下基本都是这句说辞，担任枢机的神官早已习惯。
神官立即停下手，不解的歪头，伊芙琳则从面前的一叠文书里抽出一张纸，从上往下粗看一遍后，随手用笔圈住一个名字。
「这是各城主推举出的主教人选对吧？」
「是的。」
「那就让他去办这件事，告诉他，先和安希亚城城主解释法案的正确性，争取让安希亚城城主消停下来，如果安希亚城城主不听劝阻，就让城主滚蛋，这是我授予他的权力。」
「可这样的权力必须您用十字权杖才能授予。」
神官的话令伊芙琳皱了皱眉，不过她并没有把不满撒在神官身上，只是轻轻咂舌。
「那就把他叫到我面前来。」
「是。」
正当神官准备继续发问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十分自然的，最靠近门边的一名修女前去打开房门。
进来的人同样是一名修女，与房间里已经站着的另外三人不同，这名修女手中没有任何文件，她先是对房间里的三位枢机低头行礼，然后走到伊芙琳书桌前。
「冕下，伊丝·恩雅大人求见。」
「伊丝？我不是说了，不要把伊丝拦在外面么——不，」伊丝被自己追加授予了圣米斯特汀纹章，地位等同于红衣主教，再给修女和圣骑士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拦伊丝，肯定是伊丝担心打扰自己办公，所以才让修女通知自己吧，伊芙琳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笔放在一边，如同做完了一天工作的人般，一下子靠在椅背上，对待命的枢机挥了挥手，「下去吧，上午就到这里。」
「「「是，冕下。」」」
「另外派人把茶端上来，门口的守卫也撤掉，我要换身衣服。」
……
很快，伊芙琳便在处理公务的地方接见了伊丝。
由于今天要谈正事，所以伊丝只带了玛丽一人随行，其他伙伴们则在修女带领下，参观尤弥尔教会的中央神殿。除了玛丽以外，其他几人都是以第一次走进中央神殿，尤其是依蒂丝，对明明身为纯种，却能在白天的神殿里随意走动这件事相当骄傲，哪怕神殿里处处充斥的神圣气息让她很不舒服，依蒂丝也依旧兴致勃勃。
仿佛在外疲惫一天的人突然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的伊芙琳将大半个身体都陷入柔软沙发内，连匀称而圆润的大腿已经不再被神官裙遮盖，绝对领域以上的部分正若隐若现都没注意到，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呦，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假装没听出伊芙琳话语里的不满，伊丝带着玛丽坐到伊芙琳对面的沙发上，端起红茶轻抿一口。
「伊芙琳才是真正的忙人吧。」
「某些人在利用完我以后就不见踪影，记得已经有三天没有来找我了吧？」
是一周。
伊芙琳绝对是因为忙过头，所以才模糊了时间概念，大体上，特别忙的人和每天过的千篇一律的人都会有这种体会，印象里只过去三天，实际却过了一星期。
伊丝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点出来，她尴尬的轻咳两声。
「咳哼，因为猜到伊芙琳很忙，所以特意没有来找你啦。」
「真的？」深绿色的狭长眼眸眯成一条线，伊芙琳盯视着伊丝，在看到伊丝眼睛里没有心虚后，才兴趣缺缺的撇嘴，「嘛，最近确实很忙就是了，原本教皇权力的交接应该持续两到三个月，但你知道，尤利乌斯那个老不死已经死了，所有事宜只能由我自己慢慢查阅过去留下的密信一件件了解，真是的，我多少理解安德烈亚为什么不想成为血族女王了，成为当权者绝对是一件苦差。」
「谁让你把那些红衣主教和原本的核心成员全部放到闲职，大小事情全部落到你一人头上，不每天和琐事打交道才怪。」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伊芙琳面临着无人可用，不得不亲力亲为的窘境。
被伊丝戳到痛处，伊芙琳无奈的叹气。
「哈啊，我承认是我做的太心急，当时一心想除掉尤利乌斯留下的祸根，所以把他提拔的人才全部撤掉，结果回过头来，发现没有人能替我分担事务，半个月过去，到现在也只找到三个枢机替我解忧。」
----------*之后还有两更。

第八十六章 尾声

将左腿翘到右腿，伊芙琳以一种异常幽怨的目光盯着伊丝。
「要是你之前把卡米拉还有蕾菲娜借给我，我现在肯定会轻松很多。」
「我替伊芙琳转告过哦，不是我不让她们帮伊芙琳。」
卡米拉以只为姐姐大人服务为由，拒绝了伊芙琳，而蕾菲娜则因为依蒂丝不愿意出借，所以没能出手帮助。
十分伤脑经的，伊芙琳轻敲了敲头。
「那你呢，不愿意帮我吗？老实说，我都想向安德烈亚借一批人了，过去提拔的人才全都在血族。」
「如果安德烈亚同意，伊芙琳又能保证血族来的人不会被教徒当做异端，我可以帮伊芙琳把人带过来，但我可不保证安德烈亚的人不会偷偷把教会的秘密带回去。」
虽说安德烈亚和伊芙琳都没有深刻的种族歧视，甚至可以说持种族平等主义，但她们各自的手下却不一定，而且就算是有过灵魂深交的朋友，她们也必须为自己肩上的责任考虑，不说是为了攻击对方，首先得保证自身不会被对方伤害。
理解了这一点，伊芙琳发出如同得不到玩具的小孩般的闷哼。
「啊啊啊，可恶，现在让安德烈亚成为教皇，我去当血族女王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哦。」
伊丝毫不留情的宣判让伊芙琳陷入一阵自我悔恨，过了大约五分钟后，伊芙琳才终于恢复正常。
「算了，让伊丝帮我也一样，」伊芙琳用格外期待的眼神探出上半身，对着伊丝伸出食指，「就一个月，一个月，伊丝当我的助手怎么样？我听蒂芙尼说，就是你帮安德烈亚摆平血族内乱，你一定很擅长政务吧？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就算提供陪睡服务也没问题。」
「不……」伊丝为难的卷起发梢，「我承认我帮了安德烈亚很多啦，但只是在背后推了她一把，没有用手段替她摆平敌人什么的，老实说，我没有政治天赋，而且就算有天赋，也帮不了伊芙琳一个月时间。」
「嘁，因为我是具有成熟魅力的女人，而安德烈亚是容易激起人保护欲的小女孩？虽然没有经验，但我保证我肯定做的比安德烈亚好。」
仿佛感到骄傲般，伊芙琳右手搭在丰满的胸脯上。
这家伙完全没贞操观念啊。
当然，伊丝可以肯定，伊芙琳对自己不是恋爱的情感，之所以会说陪睡之类的话，是因为没有那方面的观念，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挚友看待，同样的，伊丝也这么看待伊芙琳。
「我和安德烈亚是纯洁的啊！我怎么可能对安德烈亚做那种事情，至今为止，我都保持一个人睡觉的克己习惯。」
「但我是特别的哦？」
玛丽在不恰当的时机接话。
伊丝顿时感到自己头上多了一道仿佛在看垃圾的目光。
「不不……我确实有邀请过玛丽一起睡觉，但那是因为玛丽很暖和，我又是体温比较低的吸血鬼体质。只是单纯的盖一床被子而已，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啊，我们也有好好穿睡衣。」
即使伊丝发出辩解，伊芙琳也没有缓和眼睛里的鄙夷神色，不得已之下，伊丝只能一边胡乱摸着玛丽头发，以免玛丽再说多余的话，一边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
「话说回来，伊芙琳已经没事了吗。」
「什么有事没事？」
伊芙琳疑惑的歪头。
「就是身份的事情啦。」
虽然那天晚上伊芙琳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但等自己解决了天使，又将逃跑的尤利乌斯抓回伊芙琳面前，尘埃落定以后，伊芙琳便显得相当没精神，显然，她不是不在意尤利乌斯告诉她的真相，只是把感情压到心底，不愿意展示出来。
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最憎**魔者的人在最后发现自己也是堕魔者，换做谁来，都难以接受如此现实。
察觉到伊丝话里的意思，伊芙琳沉默片刻，轻抿了口红茶，将其放在桌上，面色平静的说。
「不是人类所生又怎么样，一切都是尤利乌斯的错，而他已经被我手刃，我不是那种把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的人，那样是自讨苦吃。至于那些被我杀掉的堕魔者，即便我不去追杀他们，他们也早晚会被猎杀者和审判骑士杀死，更何况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无法对他们的家人做出补偿，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恢复他们的地位，防止类似事情再次发生。」
意外的乐观吗？不过这才是自己认知里的伊芙琳，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性格。
「另外你给我的那一批魔法药最近快用完了，如果伊丝不把制作方法告诉我，就又要麻烦你补充一批。魔法药是推行堕魔者正常化的关键道具。」
「嗯，我在来之前已经放在第五层的通道里，不过我只给了浓缩过的魔法药，正常使用的魔法药需要伊芙琳自己去调配，只需取很少一滴原料，再和大量水混合在一起，就能调配出成果，这一批大概能调制出二十万瓶吧，足够把小半个大陆的堕魔者都治好。」
「真有你的。」
喜悦的表情一闪而逝，伊芙琳脸上的担忧神色瞬间消失不见。
不过伊丝却十分心虚的把视线放到天花板上。
自己一开始用来治愈堕魔者的药物是『Ragnarøk』里最低级的治愈药水，尽管有超过十万瓶的数量，也改变不了它们用完就没有了的消耗品身份，于是在这半个月里，自己抽出大量时间，以混合血液为突破口，寻找能够消除堕魔者印记的混合血液。
不知道该说是神明眷顾还是自己运气好，只花了一周时间，混合血液就得出成果，只需将森林史莱姆的体液、任意一位堕魔者的血液、下级恶魔的血液以及自己的唾液混合在一起后，便可以获得可以治好堕魔者印记的魔法药，而自己调配出的魔法药均可以掺入大量水稀释，一滴原料就能调配出一整个木桶的魔法药。
当然，这样的魔法药也不是没有缺点，只要伊丝一想到将来会有无数个堕魔者摄取自己的唾液，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绝对不能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不然自己一定会成为闻名大陆的变态。
「不过伊丝为什么不愿意把原料告诉我？既然伊丝无偿提供魔法药给我们，又没有想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教会，直接告诉我们配方不是省了更多麻烦吗？」
「啊哈哈……」
「每次都用这样的表情敷衍我，嘛，你不愿意说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还是不为难你了。」伊芙琳挥了挥手，跳到下一个话题，「关于尤弥尔之心的问题，还是老样子，什么结果都没查到，尤利乌斯形容的，从尤弥尔之塔里跑出来钻进我身体里的那个光团，教会里没有任何记载，我也还是和之前实验的一样，不能长时间离开尤弥尔之塔，不然魔力会很快消失，变成普通人。尤利乌斯也是预见到我离开尤弥尔之塔以后会出现问题，所以才不允许我离开米特斯拜亚太远吧。」
「还是没有改变么……」
伊丝微微皱起眉。
在尤利乌斯的形容中，伊芙琳是尤弥尔之塔以及肉球共同创造的产物，而伊芙琳又能借用尤弥尔之塔使用天罚之杖，所以伊丝很自然的推断伊芙琳与尤弥尔之塔间保持着某种无法斩断的联系。当伊芙琳成为教皇以后，伊丝便立即带着伊芙琳进行离开尤弥尔之塔的实验，作为结果，伊芙琳无法离开尤弥尔之塔超过一百公里的距离，否则会因魔力耗尽，成为与常人无异的普通人。
「如果有线索的话，尤利乌斯早就找到了，连他都不清楚，我就更没可能知道原因，嘛，又不是离开尤弥尔之塔就会死，只是变成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人而已，以后巡游时多带些护卫就没问题。」
虽然伊芙琳嘴上说的很轻松，但表情里却有着像是遗憾的情绪，本人其实也很没底吧。
环游大陆的时候，尽可能去收集线索好了。
伊丝默默将伊芙琳的事情记在心底。
「对了，还有尤弥尔之塔的祝福，我最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继续沿用下去，我和前面二十三代教皇不同，我没有对女神的虔诚信仰，更何况我连人类都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仰女神大人的资格，所以我不打算成为揭发这一切的正义之士，而是利用尤弥尔之塔，延续我的统治。
如果要说我和尤利乌斯的区别，那就是我是为了自己而利用塔，尤利乌斯是为了女神而使用塔吧，这么一想，我比尤利乌斯好多了，信神者不该为追求结果而忽视过程。」
「那样的话，佩佩肯定会成为很优秀的信神者。」
「是吗？虽然吸血鬼也有吸血鬼的神明，但那家伙看起来不像信神的人。」
伊芙琳意外的挑起眉毛。
伊丝苦笑着说。
「我是指不会为了追求结果而忽略过程啦，佩佩在这方面很固执。」
「原来如此。」
没有人接话，房间里只剩下杯盘碰撞的声音，这份沉默并不显得尴尬，相反，它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如同见到璀璨夜空的人们会不由自主安静下来欣赏一样，三人享受着这样的宁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伊丝才斟酌着语言，像是感到难以启齿般，断断续续的说着。
「其实，我来是为了告诉伊芙琳一件事情……」
「你要走了吗？」
「伊芙琳已经猜到了？」
伊丝微微睁大湛蓝色眼眸，伊芙琳则像是毫不在意般摆手，目光里只有坦然——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
「伊丝之前说过会走，刚才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也只有这件事情了，要去哪里？」
「还没有想好，但目前定在诺塔帝国或者更南方的联合王国，我听人说，南方更容易遇见传说里的幸运之子。」
「唔……是为了玛丽么。」
「嗯。」
伊丝点点头。
房间再次被沉默填满，但这次却不是因为默契。
离别永远是一件沉重的事情。
过了足足半分钟，伊芙琳才像是要把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出来那样，长长呼了口气，勉强的神色闪过脸庞。
「呼——想去就去吧。」
「不会觉得一个人很寂寞吗？」
低垂着睫毛，伊芙琳眼睛里有着一抹落寞。
「当然会，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伊丝又不是我说两句话就会留在这里不走的人，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如果累了的话，随时可以来我这里休息，教会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嗯，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作为挚友。」
「噗，」伊芙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家伙……别误会了啊，就算不强调挚友，我也不会对你产生那种感情。」
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以十分自然的动作抹了抹眼角，故作轻松的朝伊丝摆手。
「对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不是已经还了吗？用堕魔者的事情。」
伊芙琳皱起姣好眉毛，刻意做出凶恶神色。
「喂喂，自顾自的把天使消灭，然后把功劳放在我身上，你不会真的觉得这样就算还了吧？」
「欸，伊芙琳那时候不也同意了吗？」
「现在我反悔了。」
「唔姆。」
老实说，自己也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就当做我还欠伊芙琳一个小小的人情，伊芙琳想好怎么让我还了吗？」
「我不是说过，要狠狠揍一顿偷走项链的人。」
「明明之前还说揍一顿太便宜我。」
「那是之前的我，现在立刻，站起来。」
领先于伊丝一步，伊芙琳从沙发上起身，伊丝只能跟着站起来，以自己427级的实力，光是数值上的差距，伊芙琳就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好吧好吧，玛丽在旁边看着就好，不要过来哦。」
和上次一样，伊丝站在房间空地上，张开双臂闭上双眼，摆出任由伊芙琳暴揍的姿势。
随后，伊芙琳在玛丽担忧的注视下一步步后退，直到身体碰到书桌后，才终于停下身，接着，她微微伏下身体，摆出冲刺的姿势，往双腿灌注足够的力量后，如同离弦的箭矢般猛然冲出。
仅仅只是瞬间，伊芙琳便冲到伊丝面前。
然后。
伊芙琳硬生生止住身体，双手背在身后，唇瓣悄然在伊丝侧脸轻点了一下。
「诶？」
脸颊上的异样触感令伊丝睁开双眼，但伊芙琳此刻已经俏皮的转过身，以伊丝看不到的角度，压抑着神官服下颤抖的指尖，轻擦了擦眼角，故作轻松的说。
「……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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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毕

后记

这一卷比其他卷都长，所以似乎很久没有写后记了，虽然是这么说，yomi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怀着化不开的感情，第六卷就这样结束了。
怎么说呢，结局是从一开始就定了的，但写的时候，不知不觉感情就变得沉重了，但我始终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在大纲里，伊芙琳和伊丝始终只是朋友关系，哪怕伊丝帮助了伊芙琳许多，伊芙琳也依旧是正常的性向，两人互为挚友，不过一路写到最后，发现别离的过场实在太伤感，不知不觉中，在考量了很久以后，才觉得现在的结局是最适合的，但代价是直到写完校对的时候，那种沉重的心情也难以挥之脑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我不是说伊芙琳和伊丝从此就没关系了，后续剧情还是会出现，大概和安德烈亚一样，之所以说沉重，是觉得这种明明有一丝心意，却欲言又止的感觉让人十分微妙，就像有什么东西梗在胸前，难以言表，嗯......也有可能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吧，读和写是两种概念，作者感受到的微妙感情要是全部用动作描写写出来，会变得很繁琐难读，所以自顾自的话就到这里好了。
好了，首先是这一卷的回顾，这一卷主要是将教会的故事，按照我原来的写法，应该会先写一些与教会普通人打交道的情节，不过总览了一遍细纲后发现，要是那么写，这卷字数起码得拖到三十万以上，而且剧情进展也会很慢，所以适当修剪了一些枝叶。
总得来说，伊芙琳这个角色我非常喜欢，有一种好姬友的感觉，非常的平易近人，那种坏坏的小心思特别迷人，如果是女朋友的话，肯定是那种会每天生气的叫你起床，然后哄一哄又没事的类型，嗯，太可爱了。
啊啊啊，一想到这里，我就想到伊丝与安酱的约定，要是找了伊芙琳，不就是渣女了吗，真是纠结。
算了，直接跳到下一卷的预览。
下一卷的舞台将和伊丝的预料不同，因为一些事情，伊丝会去北方的赫尔斯王国，也就是与尼鲁教区和佩西亚领接壤的人类第二大国度，包含的元素有神代人偶与魔王，还会与许许多多更平凡的人打交道，而从王国这一卷结束以后，只要不中途想到更好的点子，按照大纲发展，就将接触到大陆的秘密了，魔王阵营、阿莱克西亚之塔，玛丽的身世以及帝国都会逐渐浮出水面，拭目以待吧。
好啦，作为后记已经凑够字数了，最后，感谢读者大大的收藏、点赞、订阅以及打赏，这个月如果成绩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冲到S级，那样就能有网站送的好看的封面了，只要订阅就好，只要订阅就好！至少撑到这个月结束QAQ，感激不尽！
最后，感谢读者大大们追更至此，今后也会努力写出更好的故事，谢谢读者大大们鼓励_(:з」∠)_。
Yomi
2020/07/24

第七卷 魔王之邀

第一章 来自魔王的邀请函

漫长冬季终于迎来尽头，尽管空气中还带着些许萧瑟之意，但现在已经看不到屋顶和街道的积雪，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颇有教会风格的白色建筑外，就只剩下因湿润而变得漆黑的大地，山林间充斥着凋零的枯树，一派等待春天到来的景象。
当太阳升到上午八点的位置时，特地早起的伊丝一行出现在米特斯拜亚城郊外，与之一同的，还有一辆由伊芙琳提供的箱式马车，马车被装饰的相当华丽，属于看上去就知道搭乘着有钱人的类型。
「虽然想趁着送你们的机会，去尤弥尔领南方巡游，但时间太紧，来不及安排，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撇开身后跟着的圣骑士，拿着十字神杖的伊芙琳无奈的摊手。
站在马车旁的伊丝跟着苦笑，除了懂得驾驶技能的蕾菲娜以外，其他的伙伴们现在都坐在马车里，尤其是蒂芙尼，因为被玛丽强行从床上拉下来，所以只能在马车内补觉。
「没有跟我们一起才是好事，伊芙琳还是尽量减少离开尤弥尔之塔的时间比较好。」
「嘁，这样岂不是和软禁没区别，我可不是会被这点困难打倒的女人，巡游会在明年内完成，如果那时候伊丝还在帝国的话，我说不定会借着机会，去南方的希鲁教区一趟。」
「不用勉强哦，我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另外我打算在寻找幸运之子的时候顺带搜集有关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传言，如果找到尤弥尔之心的情报，我会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伊芙琳。」
为了让伊芙琳放心，伊丝还特意俏皮的眨起一只眼。
「第一时间么……」联想到伊丝可以带着安德烈亚在教会里自由穿梭的事情，以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神色，伊芙琳面色变的微妙起来，「你这家伙到底有多强啊，离开第五层的时候，尤利乌斯还是个逻辑清晰的疯子，只是一晚上时间，他就变成只会念叨『我们背叛了神』还有『这是神的惩罚』的人了，伊丝肯定脱不了干系。」
装作无辜的睁大蓝色眼眸，伊丝疑惑的微微歪头。
「这个嘛，也许是伊芙琳说的，尤利乌斯被恶魔附身，所以变得神经质了？」
「少和我说这些，你明明知道那是我随便安上去的罪名，怎么看都是你在里面做了手脚，他嘴里的神肯定是在说你。」
早知道应该用魔法把尤利乌斯的嘴封起来。
伊丝心虚的把目光飘到一旁，仿佛看出了伊丝正在为难，伊芙琳没有继续追问，无奈的叹了口气。
「嘛，知道你很强就足够了，连尤利乌斯都能打败，我想只要你不心血来潮，去做些找魔王住在哪里的事情，应该不需要担心你的安危，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不会缺胳膊断腿，不然我保证会把你留在尤弥尔教会。」
「就不能用治愈魔法治好吗？」
「都说了要留你在这里，怎么可能给你治好，不过看你可怜的样子，还是每天只用治愈魔法治好一点点——需要花十几年才能彻底治好的那种，给你一点希望好了。」
「魔鬼啊……」
像是对这种玩笑感到无趣，又像是因为某些事情烦躁不已，伊芙琳啧了啧舌，先是把飘到前额的银发撩拨到身后，接着又如同驱赶苍蝇般挥手。
「哈啊，无聊的玩笑到此为止，要走就快点走，省得让我烦心，给你的资料你都看过了吧。」
「嗯，都看过了。」
伊芙琳说的资料是指有关魔王的情报，当自己与伊芙琳一起清点藏书库里的宝物时，无意间找到了一本尤利乌斯的手记，上面除了记录着大量实验信息以外，还有尤利乌斯对魔王这个存在的推测。
按照尤利乌斯的说法，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三个魔王——天空之主乌拉诺斯，海洋主宰者斯提克斯以及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彼此相互敌视，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发生正面冲突，这是都是伊丝已经知道的情报。
让伊丝在意的，是后面尤利乌斯的一些猜想。
比如三个魔王们为什么在相互敌视的情况下，从来没发生过真正的战争。
尤利乌斯的推测是存在一个更加强大的，足以让三个魔王感到畏惧的东西，是它限制了魔王，要么是它制定了规则，不允许魔王间相互战斗，否则就会消灭魔王，要么是如果魔王们因战斗而减员，三个魔王便不能通过合作抵御那个存在，三个魔王会一起死亡。
这和伊丝过去的猜测不谋而合。
当然，这不是尤利乌斯的全部猜想，尤利乌斯还提供了另一种思路，那就是魔王们各自拥有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魔法，如果其中一个被逼到死路，便可以拖整个世界的人和自己一起下水，所以魔王间才不发生直接冲突，这也同样是值得伊丝警惕的事情，但伊丝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在真正遇到魔王威胁的时候畏首畏尾，那么能战胜的敌人也战胜不了。
除此之外，尤利乌斯还对另一个提到过的事情做出解释。
在伊丝第一次与尤利乌斯谈判的时候，尤利乌斯曾详细描述了血族与人类的战争，在话题最后，尤利乌斯曾说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恶魔的庇护，等血族攒积起力量以后，人类将不会有苟延残喘的机会」这样的话，当时伊丝追问了什么叫恶魔的庇护，尤利乌斯却回答只有当伊丝加入教会后，尤利乌斯才会告诉伊丝，而后来因为要扶植伊芙琳成为教皇，伊丝一时忘记了这回事，直到看到手记后，才重新回想起来。
尤利乌斯对恶魔的庇护的解释十分微妙。
所谓恶魔的庇护，是指恶魔们一直在暗中平衡着大陆的力量，比如控制大陆北方的魔王乌拉诺斯，每当血族要进攻人类的时候，乌拉诺斯的爪牙就会在血族后方出现，拖住血族进攻人类的脚步。
尤利乌斯举了两个例子。
首先是在人类与血族进入战争末期的时候，人类岌岌可危，组合起来的联合战线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在这时候，阿莱克西亚之塔与魔王一同出现，阿莱克西亚之塔为人类巩固防线，而魔王则在后方捣乱，作为结果，战争很快终止，血族与人类重新划定国界。
其次是阿尔维尔六世之死。
虽然导致阿尔维尔六世之死的直接原因是贵族反叛，但根本原因是堕天使卡麦尔率领的恶魔族军队出现在血族艾丝翠德领，阿尔维尔六世被誉为实力最接近初代女王的人，而那时候的血族也在阿尔维尔六世治理下，拥有全大陆最为强大的军队，倘若那时候阿尔维尔六世将力量集中于一点，尽全力进攻人类，人类很可能再次面临危机，卡麦尔挑在这个时候出现，刚好符合了尤利乌斯「恶魔平衡着大陆力量」的说法。
当然，因为例子太少，并且历史上没有出现过人类强于血族，恶魔又去干预人类的事例，所以尤利乌斯的说法站不住脚，只能当做一种猜测，伊丝只把它当做很有趣的想法，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伊芙琳耸了耸肩。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很有趣。」
伊丝从仓库中拿出尤利乌斯的手记，将其交给伊芙琳，伊芙琳不客气的接过。
「果然，伊丝也觉得不切实际，那个老不死肯定是因为活得太久，神经质了。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你应该用的上。」
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朝身后招手。
两名修女端着铺了红色绒布的银盘走上前，伊芙琳则拿起上面的东西，一一交到伊丝手上，这里面除了伊芙琳的亲笔信、一共七枚翻译挂坠、一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红色长袍以及象征红衣主教权力的神杖和头冠外，还有令伊丝莞尔的存在。
「宝石币？还是三枚？」
「这一枚是欠你的，在魔法卷轴店的时候，我把安德烈亚给你的宝石币弄丢了，」伊芙琳将第一枚宝石币放到伊丝手中，接着，伊芙琳又抓起另外两颗宝石币，不客气的摁在伊丝手心，「这是我个人给你的。」
「是伊芙琳攒了很久的那笔钱吗？」
「哼。」
没有反驳，也就是自己猜对了吧。
伊芙琳从成为教皇继承者以后便开始积攒财富，为日后逃跑做准备，伊丝记得伊芙琳说过，她积攒起来的所有财富加起来，也才差不多两枚宝石币。
虽然成为教皇后的伊芙琳已经不再缺钱，但这枚宝石币的意义大于它本身具有的价值。
总觉得收下了十分珍贵的东西，伊丝小心将三枚宝石币攥在手心。
「我会好好收藏起来的，不过为什么要把它们给我？我没有接下帮伊芙琳逃出尤弥尔领的委托。」
伊芙琳不满的竖起眉毛，双臂因生气环抱在胸前。
「喂喂喂……比起逃出尤弥尔领，让我成为教皇不是更大的人情吗，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把积攒了那么久的宝物全换成宝石币啊，我可不认为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扳倒尤利乌斯。老实说，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送你什么才能表达谢意，最后觉得，与其送一些你用不上的奢侈品，还不如把我舍不得的东西给你更有意义，嘛，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去典当铺了。」
「那我想伊芙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份礼物确实是无价之宝。」
提起的心一下子放下，伊芙琳不禁面露笑意，然后又因为一些未知原因，强装镇定的撇开脸。
「你满意就好，可不要像安德烈亚给你的那枚宝石币一样弄丢了。」仿佛想到了什么，伊芙琳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宝石币放到伊丝手里，「这个拿着，虽然我觉得你不差金币，但万一有用到的时候就用这个，不许把我给你的宝石币花了。」
「是是，你就放心吧，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伊芙琳送给我的宝石币落到别人手里。」
伊丝苦笑着将伊芙琳递给自己的第四枚宝石币推回去。
伊芙琳十分少女的挑起眉，红润的嘴唇也微微嘟起。
「也不是需要你拼死守护的东西，如果真遇见不交出宝石币就会死的情况，还是把我给你的宝石币用了吧，我还没学会复活术，可不想看见你的尸体——虽然我觉得等我看到你尸体的时候，已经超过使用复活术的时间了。」
明明是在关心自己，却故意说得这么隐晦，这家伙偶尔也挺可爱的。
「……这样就比安德烈亚多一枚了。」
隐约间，伊丝听到伊芙琳说了句不得了的话。
「喂喂，这枚宝石币是我从安德烈亚那里交换过来的啊，安德烈亚很节俭，我怎么可能背弃良心，从安德烈亚那里白拿东西。」
「但安德烈亚那天对你的表现就像恨不得把整个国家都送给你。」
「唔姆……确实有这回事啦……」既为难又尴尬，伊丝把视线从伊芙琳身上移走，手指不自觉的卷起银发发梢，「但表现和实际是两回事啊，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政治天赋，不可能去治理国家。」
「哈啊，算了，我又不是想攀比，再说下去就到中午了，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走吧。」
明明是伊芙琳一直拉着自己。
伊丝没有不识趣的点出来，而是在伊芙琳催促下乘上马车，坐在与蕾菲娜平齐的副驾驶座上。
戴着面纱的蕾菲娜微笑着问。
「伊丝小姐，已经可以走了吗？」
「嗯，走吧。」对蕾菲娜点点头，然后将伊芙琳交给自己的神杖与红色袍服收进仓库，伊丝转过头，冲蕾菲娜挥了挥手，「等到了帝国以后，我会给你写信的！」
「别忘了把特产一起寄过来！」
伊芙琳这家伙，就不能说点更符合离别场景的话吗。
但这样才更像伊芙琳的作风，倘若和安德烈亚一样，一直眼巴巴的站在城堡边缘目送自己离开，自己会有种心都要碎了的感觉。
然而。
马车才刚启动，一股毫无预兆的热风便荡过在场所有人——这是庞大的魔力波动。
仅仅只是瞬间，伊丝便挺直身体进入警戒状态，伊芙琳身边的圣骑士更是直接将伊芙琳围在中间，目光四处搜索着引发魔力波动的源头。
是一个仿佛通往地狱之门的，直径约有两人高的漆黑空洞。
伊丝曾两度见过这个黑洞，现在是第三次。
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
无数如同枯木般的漆黑手臂从空洞内钻出，倘若这里是无处可逃的地下空间，绝对会成为让人尖叫出来的恐怖场面，但现在正值阳光明媚的上午，少了许多恐怖感。
漆黑手臂先是径直伸向伊芙琳，结果在距离伊芙琳还有十公尺的时候，就像闻到了食物香气的猫兴冲冲的奔向食物，结果舔了一口后发现只是干硬的排泄物一样失去兴趣，无数手臂在半空硬生生调转方向，朝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伊丝而去。
为了避免伤到同伴，伊丝先是将蕾菲娜推进车厢，然后跳到距离马车较远的空地上，在漆黑手臂距离自己只有两公尺的时候，将手心对准漆黑手臂。
「再走进一步我就动手了。」
「……」
只是瞬间，漆黑手臂便停下动作，虽然它们依旧张牙舞爪的摇动着，却没有再前进一分。
如果不是已经见过两次面，并且漆黑手臂都只是抓走珊多拉，没有造成其他伤害的话，自己已经把漆黑手臂连根斩断了吧，不过因为有过前两次接触，觉得这次对方可能没有恶意，所以伊丝也没有一声不吭的动手，现在看来，对方果然不是为了攻击自己。
歪了歪头，考虑到漆黑手臂可能就是魔王塔尔塔诺斯本人，伊丝对着手臂使用鉴定魔法，结果显示，这是一种叫做『空间之弦』的魔法，并非魔王本体。
姑且问一下吧。
「有什么事吗？」
沉默了许久，伸出漆黑手臂的黑洞才终于有回答——将橙发修剪成姬发式，穿着暴露，具有十足年轻活力，看上去只有人类八九岁小孩大小的女孩走出黑洞。
堕天使珊多拉。
如同从神界降临到人间的女神，闭着双眼，缓缓走出黑洞的珊多拉全身笼罩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冷意，每向前走一步，以绯金制成的手环与脚环都会发出一阵风铃般的清脆响声，但凡看见如此景象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不好接近，心理年龄远大于外貌年龄者。
然而，这份印象在珊多拉睁开双眼后便被摔的粉碎。
张开橙色双眸，珊多拉四下环顾一阵，在发现伊丝后，眼睛里顿时放出一阵如同小孩子看到冰淇淋般的热切目光。
「大——！」
似乎知道珊多拉要说什么，漆黑手臂一下子搭在珊多拉肩膀上，珊多拉本人则像是被枪顶在脑门上的人那样，绷紧全身，表情也变的僵硬起来。
为了掩盖尴尬，珊多拉轻咳两声。
「咳、咳哼！吾乃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大人手下的堕天使珊多拉，此次前来，目的只有一个。」
「魔王？堕天使？！」
伊芙琳身边的圣骑士发出惊呼，额头跟着冒起一层细密汗珠，在一般人的认知中，堕天使是比成年巨龙更加强大的存在，遇见以后最好掉头就跑。
无视惊呼声，珊多拉从平平无奇的胸口抽出一份信函——有那么一瞬间伊丝感觉到，原来平平无奇也有平平无奇的好处，至少信函不会出现折痕或者弯曲。
「这是吾主让吾交给大姐——痛痛……」脸庞浮现明显的吃痛神色，珊多拉连忙改口，「这是吾主让吾交给伊、伊丝的邀请函，如想知道破除方法，就按照吾主的意愿，挑战人类无法超越之极限，到那时，作为汝战胜困难的奖励，吾主将为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创造自由之身，告知汝想知道的一切。」
（26/30）

第二章 冰棺里的天使

一辆马车正在一片仿佛没有边界的荒漠上疾驰。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荒漠，和完全的沙漠有着些许区别，这里虽然贫瘠，但大地却并非完全由柔软的、会让人双脚深陷其中的细沙组成，而是坚硬的、到处是龟裂黄土的地面，路边偶尔会出现几丛低矮灌木，除了看不见大型生物以外，最具特征的便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蓝天，干燥到让喉咙如遭刀割般的空气。
这里是大陆北方，位于赫尔斯王国中部的塔里斯侯爵领，尽管土地贫瘠，缺水的环境不适宜人类居住，但却因为地处王国腹地，加上只产出于沙漠的稀有矿石和地底世界丰富的魔物素材，形成相当富足的矿山都市，这里的人们大都拥有黝黑皮肤与不拘小节的粗犷性格。
当然，黝黑皮肤并不是由基因决定，而是长期接受日晒的结果，过去曾有人做过调查，那些从小离开塔里斯侯爵领，前往其他地方的人，在长大以后，会拥有与当地人无异的肤色，因此塔里斯侯爵领并非另一种人种，但即便如此，塔里斯侯爵领的领民在其他地方也不受待见。
倘若要找理由的话，除了肤色以外，剩下的便是矿山都市给人一种混乱、肮脏以及劳累的印象，加之住民们的粗犷性格，从塔里斯侯爵领里出来的人经常被王国其他领地住民当做没见过世面，身份卑微的乡下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塔里斯侯爵领内出生的人会很自然的凝聚成一团，虽然算不上所有领地里治安最好的存在，但普通住民会自发的互相帮助。横向比较，除了生活环境很差以外，塔里斯侯爵领算得上赫尔斯王国内较为宜居的地方。
当马车行驶到一座屹立于沙漠中的庞大都市后，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蕾菲娜小姐，换我来吧。」
穿着短袖的玛丽拉开车帘，虽说赫尔斯王国不像尤弥尔教会领那样，完全禁止血族踏入自己的国家，但由于血族属于地位极低的三等民，因此蕾菲娜经常会被守城士兵以检查是否有携带武器为由骚扰，所以每当遇见需要进入城市的时候，同样拥有驾驶技能的玛丽便会替换蕾菲娜。
「嗯。」
脸上蒙着紫色面纱的蕾菲娜点点头，受困于风沙，当一行人进入塔里斯侯爵领以后，伊丝便为全员购置了数件预防风沙的装备——尽管因为不熟悉价格，被当地人敲诈了一笔，不过这些装备也确实属于上等品，只是卖出了平时两倍的价格。
走进马车，蕾菲娜先是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然后摘下面纱，将其放到一边。
和平时一样，伊丝和卡米拉坐在一起，蒂芙尼位于马车一进门便能看见的位置，依蒂丝和蕾菲娜坐在伊丝对面。
「主人、伊丝大人，前面就是矿山都市戈塔了，现在还是上午，进城以后要分开吗？」
分开是指一部分人去找住所，另一部分人负责收集情报，蕾菲娜身为依蒂丝的宠物，已经把这套刻进了骨子里。
伊丝先是微微起身，将坐在屁股下的长裙后摆后扬，然后又重新坐下，因为无聊，以手撑着头。
「现在还是早上的话，就先不着急找住处，先在城市里随便看看好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搜集那个叫『玛娜之源』的情报。」
所谓玛娜之源，是塔尔塔诺斯口中一个可能是魔法道具，也可能是魔法素材的东西。
按照塔尔塔诺斯通过堕天使珊多拉传递的信件所言，如果伊丝想知道阿莱克西亚之塔从何而来，魔王们又到底在做什么的话，就必须完成塔尔塔诺斯下达的挑战，假设伊丝完成了挑战，除了回答伊丝的一切问题外，魔王塔尔塔诺斯还会为伊芙琳创造新的身体，解除她离开尤弥尔之塔后便会失去魔力的限制。
当然，比起完成这个所谓的挑战，还是直接把塔尔塔诺斯揪出来拷问一番更直接，但问题在于，即使伊丝在那时候把珊多拉强抢过来，威胁塔尔塔诺斯，如果它不现身，伊丝就把珊多拉抢走作为奴隶或者当场干掉（假装），可塔尔塔诺斯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生怕伊丝会顺着黑洞找到它一样，很快溜走，加之不知道塔尔塔诺斯究竟住在哪里，珊多拉也因为契约原因无法说出口，因此在塔尔塔诺斯走掉以后，伊丝又只能把珊多拉赶走——赶走时还费了很大力气，珊多拉总是赖在身边白吃白喝。
必须要说的是，伊丝对这种仿佛被监视的感觉十分不爽，所以打算先用完成挑战的方式，将塔尔塔诺斯骗出来，然后再用物理手段和它好好讲道理，要让魔王明白，偷窥这种变态行为必须得到惩罚。
而除了自身原因，给伊芙琳一个自由之身也是伊丝前往赫尔斯王国的理由之一，尽管伊芙琳一直强调不需要管她，伊丝按照最初的预定去大陆南方就好，但伊丝能看出伊芙琳内心很想拥有自由之身，加之伊丝自己也对大陆的过去——女神是否存在，如果存在，现在又在哪里，以及幸运之子的传说感到好奇，在种种原因之下，伊丝临时改变行程，来到魔王指定的矿山都市戈塔，寻找玛娜之源。
「要收集玛娜之源的情报吗？那样就兵分两路，我去酒馆和冒险者协会打探消息，伊丝小姐和主人在戈塔城随便看看，血族里没有像这样的城市，一定会是很新鲜的体验吧。」
蕾菲娜微笑着说，紫色的侧马尾因为马车颠簸上下摆动。
倘若蕾菲娜只是普通跟班，自己倒不会有特别的感觉，但蕾菲娜并非下人，把她撇开，自己一行人去欣赏异乡风景，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伊丝微微思索片刻。
「怎么能让蕾菲娜一个人脱离团队，嗯……这样，我和蕾菲娜去收集情报，卡米拉、玛丽、蒂芙尼还有佩佩去找有趣的地方。」
「如果让您和主人分开，就没有意义了……」
蕾菲娜到底是出于什么角度的考虑啊，明明很喜欢佩佩，却把在一起的机会让出来。
「哼哼，」仿佛感到有趣的，依蒂丝鼻子里发出两声轻哼，双手抱在胸前，白发因为靠着车厢的姿势朝四周散开，「我看上去像那种拘泥于这点小事的人么，蕾菲娜，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和你一起收集情报，伊丝和卡米拉去找住所。」
「唔姆……佩佩都这么说，那就按照佩佩说的做好了，不过佩佩没问题吗？收集情报什么的，总觉得和你不搭配。」
佩佩踩着对方脑袋，用冈格尼尔威胁对方的画面已经浮现在眼前。
似乎因为伊丝的轻视感到不耐，依蒂丝挑起眉。
「虽然没有做过，但蕾菲娜是这方面的好手，只需跟着蕾菲娜保持安静不就没问题了。」
问题是佩佩能安静下来吗……
不，伊丝摇了摇头，佩佩虽然固执，但这份固执只针对她的贵族身份和名誉，换在其他事情上，佩佩是一个相当懂得变通，具有灵活头脑的人。
正当计划敲定的时候，一直想插嘴的卡米拉终于找到机会，仿佛感到很尴尬般，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放在那里好。
「那个……姐姐大人，在收集情报之前，我们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
「是的，您身为被授予圣米斯特汀之印的人，已经被打上教会所属的标签，如果您准备在矿山都市待一段时间，却没有拜访当地领主的话，会被领主视为无礼。」
换言之，假设不去拜访，会被领主认为自己在轻视他，进而暗中使绊子吧，自己不怕对方做什么，可这本身是一种失礼，拜访一下也不会亏什么，甚至还能得到帮助。
话说回来，明明卡米拉都知道，长期身为贵族的佩佩却没意识到吗？
伊丝眨了眨眼。
然后很快理解原因。
肯定是佩佩很少离开佩西亚领，加上自身在血族里的尊贵地位，导致只有别人拜访她的时候，自然不知道这项社交礼仪。
只有在这种时候伊丝才会觉得，卡米拉果然是为了完善佩佩而被佩西亚伯爵培养的存在。
嘛，中途被我拐走了就是了。
卡米拉从黑洞般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封信函。
「这是伊芙琳临走前交给我的介绍信，她让我帮您转交给矿山都市的教会，戈塔城的教会会竭尽全力为您提供帮助，我们可以直接住在教会里。」
「直接住在教会么……」
或许是不错的体验。
蕾菲娜接过话题。
「来之前我调查了一下，戈塔城的城主是塔利亚侯爵最宠爱的次子，如果伊丝小姐能疏通他的话，您在凯尔特城的商铺又能拓展新市场了，矿山都市应该很需要您发明的长靴。」
「嗯，我会注意的。」
终于，马车行进到戈塔城面前。
或许是受荒漠中风沙侵蚀影响，高达二十五公尺的戈塔城城墙上有着明显的修补痕迹——不断被风化，然后又不断被修复——由于不同时间段的修补水平不同，城墙像是被打满补丁一样难看，唯一能肯定的，只有这处城墙十分结实，光用作强化的魔法结界就有超过5个，加上约等于八层楼的高度以及足有十公尺的厚度，即使被五阶魔法正面轰击，也不一定会崩塌，伊丝有预感，这种规模放在同时期的地球，绝对属于无法攻破之城。
「外地人？从哪里来？来戈塔城是为了矿山迷宫么。」
车厢外传来士兵对玛丽的问话。
「矿山迷宫……？主人大人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我们从尤弥尔领来。」
「是么，很久没遇见不是为了矿山迷宫而来的外地人，听你的话，你是奴隶？居然有人愿意买肤色不健康的奴隶，你的主人真奇怪。」
「啊哈哈……主人大人一直很善良。」
好像在奇怪的地方产生了共识。
按照士兵的话，矿山都市应该以黑色皮肤为美，所以玛丽白皙的皮肤属于不漂亮的一类，结果玛丽理解成了明明玛丽看上去不像健康的奴隶，却还是被伊丝好心收养。
「好了，进去吧，另外最好提醒你的主人，最好不要为了凑热闹，和那些疯子一样的冒险者去北边的矿山迷宫找宝藏，那里只有矿渣、毒虫和魔物。」
矿山迷宫？
听见值得在意的事情，伊丝把脑袋探出车厢。
「可以详细说说矿山迷宫是什么吗？」
「啊？」
士兵夸张的张大嘴，露出如同在看傻子般的表情。
「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来矿山都市。矿山迷宫是十年前出现的东西，那时候这里发生了一场地震，大半个北部矿区都坍塌下去，不久以后，矿区里开始出现魔物，原本坍塌之前也有魔物，不过数量并没有多少，我们这群人随便就能应付，但从那以后，魔物像蚂蚁一样涌到地上，连驻军里最精锐的队伍对付起来都很吃力。好在城主大人及时把迷宫出现的事情散布出去，花好几年时间招来一大批冒险者，才终于稳定住局面，现在提到矿山都市，都是在说矿山迷宫。」
「可魔物到处都是，冒险者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
「因为多了迷宫两个字啊，」士兵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迷宫产出的魔物质量比普通地方高得多，而且挑战完每层的守护者以后还能拿走守护者守护的宝物，那些魔法武器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东西，有钱赚谁还不去。」
守护者？魔物吗？还是石像？它们为什么会有魔法武器？
听起来就像RPG游戏一样，虽然还想再问一些事情，但身后排队等待进城的人们已经面露不满，伊丝只能将疑问藏在心底。
「原来如此，谢谢。」
「快点进去，不想死就别靠近矿山。」
告别士兵，伊丝一行终于进入城内，而就在城门口的地方，聚集着一大群正在看告示板的人，与平时那些看热闹的人的表情不同，这些人脸上无不充斥着渴望之色，几乎所有人都是冒险者，等级最低的人也有7级。
「听说了吗？第十二层的守护者身后有一个冰棺，那里面装着天使一样的女人。」

第三章 有着奇怪审美的城市

「冰棺中的天使？」
如果不是知道天使只在尤弥尔领出现过，伊丝一定以为是在说尤利乌斯制造的怪物，全知地图的显示有一个有趣的特点，它只会显现一个物品在当地最为人所熟知的名字。
拿伊丝之前遇见的绿史莱姆举例，在尤弥尔教会里，全知地图会显示它叫『绿史莱姆』，但在赫尔斯王国内，绿史莱姆又会被全知地图显示为『森林史莱姆』，究其原因，只是在尤弥尔教会里称呼它绿史莱姆的人多，而在赫尔斯王国内称呼它森林史莱姆的人多而已。
「主人大人，要过去看看吗？」
「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还是算——」
「等等，让我下去。」
打断伊丝的话，依蒂丝右手撑着车厢边缘跳下马车。
伊丝歪了歪头。
「佩佩很感兴趣吗？」
「当然，被封印在冰棺里的少女，如果不感兴趣的话，我就不叫依蒂丝了。」
似乎在渴望鲜血，依蒂丝摸了摸吸血鬼尖牙，湛蓝色的眼眸里也跟着燃烧起火焰。
如果在血族境内，把佩佩放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里是赫尔斯王国境内，血族身为三等市民，以佩佩的出色外貌，很可能被当地人骚扰，当然，伊丝担心的不是佩佩的安危，而是那些骚扰佩佩的人。
只是，伊丝很快便打消了如此念头。
当蕾菲娜跟着依蒂丝跳下马车，两人推开拦路人群，朝着告示板走去的时候，有着黝黑皮肤的当地人全都如同看见了瘟疫般，避之不及的朝两边散开。
「山姆，快让开，别靠近这群白皮猴子。」
「唔呃，好丑。」
「我听外面的冒险者称呼这种女孩漂亮，这到底哪里漂亮了，身上没有肌肉不说，看上去还弱不禁风，最重要的是长得没有特点。」
「是啊是啊，这种女人肯定连水都挑不了，娶回去就是个麻烦。」
自己该为这些人庆幸吗？刚才的话如果被佩佩听见，佩佩肯定会把他们舌头纵向切割成一条一条的形状，好在这些人很懂礼貌，所有人都是等佩佩走远以后才彼此交谈。
伊丝不禁感叹。
「不同地区的审美标准也不一样啊。」
矿山都市彪悍的民风致使他们喜欢强壮的女人，而佩佩明显属于看上去十分纤瘦的类型。
「我们在这里是很丑的人呢……」
似乎害怕被人指责丑陋，玛丽肩膀朝内缩了缩，伊丝忍不住笑出来。
「只要玛丽展现出自己的力气，肯定会被这里的人追求，他们喜欢有力气的女人。」
「追、追求？我？不行不行不行，我是半精灵哦，绝对没人会喜欢我，而且我也不像蕾菲娜小姐那样成熟，明明已经成年，却还是这副小孩子一样的身体，我已经做好永远都嫁不出去的准备了。」
被玩笑弄得惊慌失措，玛丽急忙摆手，但玛丽越是这副模样，伊丝就越想捉弄玛丽，食指抵着下巴，刻意做出十分认真的表情。
「唔，确实，我家的孩子嫁不出去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玛丽已经到可以被称为女人的年纪，如果一直没人愿意要的话，会给身为主人的我丢脸。」
十分惭愧的，玛丽低下头，肩膀也跟着耷拉下去。
「对不起……」
「所以如果一直没有人娶玛丽的话，我就娶走玛丽吧，这样就不会丢人了。」
「诶？诶诶诶！？主、主人大人，您在说什么啊！」
「玛丽，恭喜。」
仿佛准备了很久一样，蒂芙尼突然从车厢里探头，不停的鼓掌。
「连蒂芙尼也听见了？」
如同烧开的水壶般，玛丽可爱的脸蛋瞬间从脖颈红到耳根，死死低着头，试图让栗色刘海挡住脸庞，伊丝甚至有一种感觉，倘若这里是尤弥尔领内的冬季，玛丽头上肯定会冒起热腾腾的白烟。
捉弄并没有到此为止，蒂芙尼戳了戳玛丽腰间的柔软部位，以没有感情起伏的语调催促。
「快答应。」
「可、可是……」
「啊啦，原来玛丽不喜欢我啊，那样的话，玛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比较好哦，」伊丝又以十分失落的口吻叹气，「哈啊，明明一直觉得玛丽很可爱，每天都会梦见玛丽。」
「咦？主人大人一直把我当女人吗？我、我没有不答应哦！我……我……」
大脑仿佛遭受到了异常剧烈的冲击，玛丽一时间语无伦次起来，视线不停在伊丝与蒂芙尼之间打转，嘴里却连最基本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而似乎觉得让伊丝等待过久会让伊丝反悔，到最后，玛丽眼睛里开始因着急而浮现泪花。
好像捉弄过头了。
伊丝下意识看向从犯蒂芙尼，但蒂芙尼却面无表情的从后面抱着玛丽，摸着玛丽的头，让玛丽冷静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蒂芙尼还不忘记对伊丝投去责怪目光。
「伊丝，坏心眼。」
你不也在旁边帮忙吗！
蒂芙尼简直是最差的合作对象。
接着，一直在车厢里听着对话的卡米拉也挤进副驾驶座，隔开伊丝与玛丽，奇迹的是，卡米拉没有第一时间对伊丝说话，而是把玛丽当做谈话对象——以温柔到让伊丝觉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轻柔动作，轻轻摸着玛丽脑袋。
「姐姐大人只是在捉弄你，不用这么着急。」说完以后，卡米拉还扭过头看向伊丝，红宝石般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姐姐大人，是这样吧？」
伊丝连忙附和。
「啊，就、就是这样，刚才只是在捉弄玛丽，啊哈哈……」
「欸……只是捉弄啊……吓死我了……主人大人坏心眼。」
「都怪玛丽太可爱啦。」
伊丝的夸赞令玛丽脸颊再次变红起来，不好意思的偏到一边，以伊丝不会听见的低声喃喃自语。
「只要主人大人没问题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嫁——咿！」
话还没说完，如同被毒虫咬了一口般，玛丽全身一震，脸部肌肉不自然的僵住。
「玛丽，怎么了？」
接下疑问的人并非玛丽本人，而是坐在玛丽与伊丝之间的卡米拉，不知为何，卡米拉把一只手藏在伊丝看不见的隐蔽处，即使伊丝好奇的歪头，卡米拉也会跟着移动身体。
「玛丽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到喜欢你的人，到那时候，玛丽就能搬到大陆角落，过上默默无闻的普通村姑生活了。」
喂喂，话到中途明显变味了，另外就算隐藏的很好，为什么手上会出现冰柱啊！
伊丝尴尬的咳嗽，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第四章 意识到水是种奢侈品

「咳咳，蒂芙尼，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吗？让佩佩和蕾菲娜两个人在人类城市里闲逛，我有点不放心，蒂芙尼替我看着她们，如果佩佩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蒂芙尼就第一时间捏碎这个，这是传话用的魔法水晶。我们约定在中午的神殿门口见面。」
「嗯，玛丽，交给你。」
从伊丝手里接过水晶，蒂芙尼轻巧的跳下马车。
伊丝转过头看向玛丽。
「玛丽顺着这条路直行，一直到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我们就到矿山都市城主的宅邸了。」
「是~」
由于伊丝安排的命令，卡米拉不着痕迹的轻轻挥手，解除手上用来欺负玛丽的冰块，想到卡米拉可能把玛丽当成了宠物一样欺负，伊丝微微叹气。
「卡米拉，我觉得肩膀有一点酸痛，可以帮我揉揉吗？应该是一个姿势保持太久了。」
「好的，姐姐大人。」
不满的表情仿佛没存在过般瞬间消失，卡米拉散发出相当轻快的氛围，十分乐意的挪到伊丝身后，而由于驾驶座上位置不够，卡米拉便直接跪坐在伊丝身后。
让人联想到摇着尾巴的汪酱，但如果非要说的话，卡米拉应该用猫咪形容吧。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伊丝肩膀和后背上游走，每次都能以恰好好处的力度按摩到恰好到处的地方，即使以伊丝的克制力，也不禁轻声呻吟出来。
「嗯嗯……」
「姐姐大人发出了很有女人味的声音呢——这个力度可以吗？虽然会有些痛，但如果不用力的话，姐姐大人以后会像那些文官一样，脖子会出问题。」
「啊啊，没问题，不过女人味么……我不记得有刻意用男性的说法方式啊。」
「该怎么说呢，姐姐大人平时总是很可靠的样子，很少有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
「原来是这个意思，」伊丝不由得苦笑，「那我应该表现的软弱一点吗？」
卡米拉按着伊丝后颈的动作停下一瞬，接着又继续用力。
「只要姐姐大人觉得没问题，我也没问题，姐姐大人不论何时都是姐姐大人。」
「啊啊……」
自己还真是罪孽深重，虽说像这样坐在马车副驾驶座上被人按摩，有种在大街上被公开处刑的感觉，但要是突然改口，卡米拉会不开心，伊丝只能装作没看见路人视线，有一茬没一茬的寻找话题。
「这里的房子普遍很矮啊。」
和其他非王都的城市不同，矿山都市的所有街道上都铺设了石板，道路十分宽敞，两边也没有特别高的建筑，一路看过来，三层以上的房屋寥寥无几，外墙全部呈沙子的土黄色，没有米特斯拜亚城里随处可见的浮雕与装饰品。
「大家穿的衣服都好暴露……」
玛丽将目光放到一个有着八块腹肌的女性身上——这是个例，由于天气炎热，很少下雨，矿山都市的男性普遍只穿长度还不到膝盖的短裤，而即使女性，也仅仅只穿着内衣一样的，十分暴露的上衣，当然，因为这里并非沙漠，所以没多少人戴面纱和头巾，不像伊丝想象中的西域风格。
此外，街上的人异常之多，到了伊丝看着就觉得汗流浃背的程度，马车行驶的十分缓慢，只能跟着人群蠕动。
目光被视野里的一处绿色吸引，卡米拉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
「那是什么？为什么荒漠里会有这种规模的树？」
卡米拉说的是距离伊丝一行极远，位于视野尽头的参天大树，粗看上去，至少有十个戈塔城城墙加起来那么高，而且与土黄色大地极为不符的，荒漠巨树拥有至少覆盖了直径一公里的绿色顶盖，如果外表再奢华一些，体积也跟着放大十倍，伊丝很可能把它当成『Ragnarøk』的世界树。
但即使没有世界树的恢宏，伊丝也感受到十足的视觉冲击，这里并非热带雨林，而是连一棵高大林木都没有的荒漠，恐怖也只有魔法世界，才能拥有如此荒诞且魔幻的景象。
在伊丝展开全知地图搜索前，一名赤^裸着上身，皮肤黝黑的男人朝伊丝三人挥了挥手。
「呦，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嗯。」
伊丝点点头。
但愿不是海市蜃楼。
「差不多每个外地人都会像这位小姑娘一样看呆眼，」男人指了指微微张大嘴的玛丽，十分自豪地挺起胸，「那是被叫做水树的东西，从我爷爷的爷爷出生以前，就已经在那里了，因为树冠会源源不断冒出水，所以被称为水树，这里的人基本都靠水树才能生存下来。」
「但这里距离水树不是很远吗？为什么不把城市建在更靠近水树的地方？」
「啊啊，水树下面是一片树林，里面住着整个荒漠里最强的几个魔物，几百年前的侯爵大人陆陆续续组织了好几次围剿，但全都铩羽而归，所以我们的祖先只能把城市建在离水树很远的位置，虽然每次都要走很长的路才能把水挑回来，不过也比住在魔物眼皮底下强。」
「原来如此。」
仿佛想起了什么，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男人又突然折返回来。
「对了，你们是外地人，身上一定带了水矿石吧？可以卖给我几个吗？」
「水矿石？」
伊丝不解的眨了眨眼，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矿石。
半跪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悄悄解释。
「是一种砸开以后就会流出水的矿石，佩西亚领很常见，旅行者经常会带在身上。」
「我们有吗？」
「我这里有一些，但我猜这个男人肯定是想讹诈姐姐大人。」
「嗯……」伊丝转向男人，「你要出多少钱买？」
「一银币一个这种大小的。」
男人比划了一下大小——和拳头差不多的体积。
卡米拉放在伊丝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和卡米拉说的一样，这个男人想在伊丝身上赚一笔钱。
看在他告诉自己水树的事情上，还是给他一个吧，当然，不是卡米拉身上的水矿石。
伊丝做出隔空抓握的动作。
「『冰创造』。」
一块和马车差不多大小，将街道占据大部分的巨大冰块出现在人们视野，伊丝挥了挥手。
「这个就送给你吧，我想这个冰块产生的水肯定比一个拳头大小的水矿石多得多。」
倒不是伊丝想为难男人，只是自己身上没有水矿石，唯一的水矿石又是卡米拉的个人物品，所以只能用冰块的方式给男人水，至于男人怎么带回去，那就是男人的事情了。
然而，令伊丝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举动使整个街道都沸腾起来。
首先有动作的是路过冰块的人。
「那是什么！怎么突然出现了？」
「漂亮的颜色。」
「有一股冷意，而且从上面流下来的是……水？」
「我听说王国的其他地方到冬天以后会出现一种叫做『雪』的东西，遇见太阳以后会变成水，这难道是雪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等等！能化成水的话，那不是相当贵的东西吗！这么多的水，而且还是干净透明的颜色，喝起来肯定没有怪味，至少也能卖好几枚金币了吧？」
「只有神殿和城主大人才有机会用啊。」
「这得多少水矿石才能做出来。」
似乎做了件十分离谱的事情，伊丝为难的绕起发梢，被赠与冰块的男人则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脸上跟着多了许多谄媚，小心搓着手。
「大、大人，这真的是给我的？」
「嗯，不过你怎么带回去？把冰块放在这里去叫马车的话，会不会被人偷走？」
如同害怕伊丝下一句会说把冰块回收的话，男人连忙接下。
「这、这个交给小的自己处理就好，大人不必为我费心，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会水魔法的魔法咏唱者大人。」
「我刚来这里，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虽然可能有些失礼，但姑且问一下，像这么多的水，在这里能卖多少钱？」
自己没有卖水赚钱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好奇。
「大概……一、一金币？」
男人的视线躲躲闪闪，冰块的实际价值应该远远超过一金币吧。
果然，旁边的路人指出男人在隐瞒事实。
「至少得三金币！」
「就算从水树下面打来的水，一桶也要好几铜币，更别提这是稀有的冰！。」
「魔法咏唱者大人，我出三枚金币，卖给我吧！」
「我也要！」
「这是魔法咏唱者大人送给我的东西，你们别想抢走！喂小鬼！不许舔！弄脏了怎么办！」
「原来冰是这种冷冷的东西啊。」
然而，即使男人拼命想守护冰块，四周也还是有好奇的人不断涌上，直到伊丝催促玛丽悄悄离开时，已经有人从家里拿出铁锤和木盆，不顾男人劝阻，强行敲走一小块冰。
即使有水树这样便利的存在，水在这里也属于奢侈品么。
伊丝扭头看向卡米拉。
「卡米拉，一块拳头大小的水矿石能产出多少水？」
「把矿石碾成粉末的话，水可以装满半个木盆。」
「嗯……」
伊丝不禁回头瞥了眼争抢着冰块的人群。
……自己做出了相当不得了的东西。
虽然觉得男人有些可怜，但既然他原本就只想要半个木盆大小的洁净水，即便被抢走一部分，也同样可以赚到很大一笔，更不用提大多数人只是好奇『冰』这种存在，并不是为了抢走它得利。
「主人大人好厉害！用这种方法让大家让出路。」
玛丽钦佩的拍着手。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但在玛丽眼中变得厉害并不是件坏事，甚至有种被夸奖的感觉，伊丝没有纠正，只是朝前挥了挥手。
「玛丽，我们去城主的宅邸吧。」
「是！」
（28/30）

第五章 代理城主

没花多长时间，乘坐马车的伊丝、卡米拉与玛丽三人便抵达戈塔城主的宅邸。
「这里真的是城主府吗？看起来像普通行会。」
为眼前既不气派也不精致的庭院挑起眉，伊丝忍不住确认了眼全知地图，这里确实是戈塔城主的宅邸。
「明明是城主的住所，却只有两层楼，还不如路上遇见的那些商铺。」
正如卡米拉所言，戈塔城城主的宅邸非常普通，除了占地面积是普通民居的好几倍以外，就连建筑外墙都是和大地一样的土黄色，虽然有一个被围墙围起来的庭院，但透过铁门，可以看见打理庭院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在行，种植的花草全都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让人觉得如果太阳再大一些，随时都有可能死掉。
「总之，先和里面的人打声招呼吧。」
拍了拍玛丽肩膀，示意玛丽停下来，伊丝与卡米拉一起跳下马车，看见有来客造访，门口一名士兵打扮的人很快走上前——说是士兵，但铠甲却十分寒掺，不是华丽的全身铠不说，上面甚至有几个不那么明显的缺损。
「请问有事要拜访主人吗？」
「主人？」
「啊啊，您应该把我当成和守城士兵一样的人了吧，我只是被主人，也就是戈塔城主大人买下来的奴隶。」
「原来如此。」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了，奴隶的生活条件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差。
以同情目光对男人解释了来历后，伊丝几人便在男人热情的欢迎下走进宅邸，而因为听说被授予了圣米斯特汀纹章，地位等同于红衣主教的人到来后，戈塔城主还打算安排一场宴会，不过因为有和蒂芙尼约定中午集合，所以伊丝婉拒了戈塔城主的提议，这个过程里伊丝并没有见到戈塔城城主，按照仆人的话说，由于要会见重要客人，戈塔城的城主正在沐浴。
现在，三人坐在一个还算凉快的房间——大约三十平米左右，整体缺乏装饰，空气里飘荡着灰尘味道，天花板角落还留着几张蜘蛛网，仅仅只是一眼，就知道很久没有人使用过这里。
放下茶杯，刚刚品尝了茶叶的伊丝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我开始觉得这里的财政是不是出了问题。」
「嗯，如果不是刻意这样对待姐姐大人，就是已经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记得赫尔斯王国里，奴隶只能干像是砍柴和拉车之类的重体力活，让奴隶守门会让周围人笑话。」
「连卡米拉都这么觉得么……」伊丝不禁苦笑，戈塔城明明有着矿山都市这个听起来就很富有的名字，城主住的宅邸却让人同情，「虽然我不是品茶的达人，但就算是我，也能感觉出廉价了啊，如果换个别的红衣主教来，肯定会气的摔桌子走掉。」
仿佛没有听懂伊丝二人的对话，玛丽不解的双手捧起茶杯。
「咦，很难喝吗？」
「玛丽感觉不出来啦。」
玛丽不论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姆，感觉主人大人被小看了。」
嘎吱。
伴随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伊丝久等的戈塔城城主终于出现。
一个四十岁左右，皮肤粗糙，体型瘦小，稍微有些秃顶的男人走进门，男人朴素的打扮让人觉得比起城主，他更像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市民。当城主看到伊丝与卡米拉后，本就拘谨的表情变得更加不自然起来。
「记、记得您是伊丝·恩雅大人吧？红衣主教大人亲临戈塔城，我却没能好好招待您，真是对不起。」
伊丝微笑着起身。
「没有的事，我这次来塔里斯城，只是为了找一样东西，不会劳烦塔里斯城主——请问我该怎么称呼？」
伊丝亲切的态度让城主松了口气。
把内心想法写在脸上，不是个合格的城主啊。
「啊啊，忘记自我介绍，我不是戈塔城的城主，家兄多明尼克正带着冒险者一起深入地下矿区，我是他的弟弟，塔里斯侯爵家三男戴里克·塔里斯，主教直接叫我戴里克就好。」
难怪看上去不像城主，原来只是暂代者，伊丝不禁打量起对方，来之前蕾菲娜说过，塔里斯侯爵家的次男，也就是戈塔城城主十分受塔里斯侯爵宠爱，如果能疏通好戈塔城的城主，也就是那个叫多明尼克的人的话，就能让真红她们把玛格丽塔开到塔里斯侯爵领。
几人坐回沙发，由于塔里斯家的三男十分拘谨，伊丝只得率先寻找话题——对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和卡米拉身上游移，不过因为视线中没有舔舐般的感觉，比起好色之人，更像从没见过漂亮女孩的处男，所以伊丝只是礼貌性的装作没看见，至于卡米拉表露出的厌恶神色，对方则没有丝毫察觉。
「我此次前来是受第二十四代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所托，寻找一件叫做『玛娜之源』的物品，戴里克有听说过吗？」
「玛娜之源？」从伊丝微微起伏的胸口处收回目光，和伊丝隔了一个茶几的戴里克愣住一瞬，重重皱起眉，回忆很久后，才不好意思的讪讪搓手，「对不起，恩雅主教，我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我想您说不定可以在北部矿区找到一些线索，那里是取之不尽的宝库，要什么有什么。」
如同在雌鸟面前展示的雄鸟，三男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北部矿区出产的宝物。
伊丝不免感到一丝悲哀，对方肯定没有女朋友或者妻子，对刚见面的女生自顾自的说长篇大论，只会让女生感到厌恶，不过这并非线下见面或者父母安排的相亲，伊丝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礼貌性的附和点头，脑袋里完全在想自己的事。
果然么。
和自己想的一样，玛娜之源没那么容易找到，如果随便问个人就能知道结果的话，自己就该为魔王的智慧捏一把汗了。
而且全知地图也没有显示。
一路上伊丝一直注意着全知地图，但全知地图却从未出现过玛娜之源一类的字眼，如果不是魔王在欺骗自己，就是魔王故意用了一种谜语般的表达方式，刻意不说出物品原本的名字，让自己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玛娜之源只被魔王知晓，而魔王目前又不在赫尔斯王国境内，所以玛娜之源在全知地图上的名字呈现问号，自然不会在搜索结果里显示。

第六章 迷宫与守护者

见到三男足足说了十分钟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后，伊丝终于忍不住打断对方。
「刚才听戴里克说，你的兄长带冒险者去了地下迷宫，是出了什么事吗？我想身为贵族，不会随随便便去冒险才对。」
「啊啊，确实，就像恩雅大人说的那样，贵族不会随随便便冒险，但那是外面的贵族，在我们塔里斯侯爵领，女人都喜欢强壮——呃，有冒险精神的男人，」应该是考虑到自己不是强壮类型，三男连忙改口，「兄长就属于那一类，而且兄长为人清廉，我们家的开支没有用地方税金，全靠自家人从地下迷宫冒险得到的钱维持生计，所以兄长经常像这样不在家里，啊，我是很顾家的类型，兄长经常称赞我在文书方面的才能。」
说最后那句话时，瞥向卡米拉的动作是多余的。
而且卡米拉才十六岁，你看起来至少有四十岁，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一些。
果然，卡米拉以刚好会被三男听见的声音嗤笑。
「秃瓢。」
「呃……」
三男瞬间尴尬起来，跟着尴尬的还有伊丝。
虽然三男的情商确实堪忧，但也用不着表露出这么明显的鄙夷啊，如果卡米拉像玛丽一样娇小的话，自己大概会摸摸卡米拉的头，让卡米拉先安静一会儿吧，但卡米拉怎么看都不是小孩子，擅自摸头会把气氛变得暧昧。
伊丝只能微笑着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我有一件事要向戴里克请教，地下迷宫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恩雅大人是指……？十分抱歉，我没有理解您的意思，地下迷宫不就是地下迷宫吗？」
难道地下迷宫在这个世界属于常识性的东西吗？
伊丝歪了歪头，挑染了蓝色的银色双马尾跟着前后摇摆。
「唔姆，我是想问地下迷宫里都有什么，它们为什么会出现。」
「如果恩雅大人是说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的迷宫，共同点除了有很多魔物以外，还有魔物守护的宝物，以我们矿山都市的地下迷宫举例，大多数魔物都以吞吃矿石为生，所以当我们找到它们的住处后，就有可能得到它们凝结出的高浓度宝石，除了这些以外，最值得一提的，无疑是每层的守护者还有它们守护的宝藏。」
又是守护者吗？
在进城的时候自己就想问守城士兵，守护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将内心疑问说出来以后，三男迫不及待的解释。
「虽然很多迷宫都在地上，但我们矿山都市的迷宫是一层层往下的类型，几乎所有迷宫都像蚂蚁的巢穴一样四通八达，不熟悉的人进去后很容易迷路，所以被大家叫做迷宫。而守护者就像只在自己领域里活动的王，拥有强大实力的它们不会轻易去其他地方，平时也处于沉睡状态，但如果有人惊醒它们，苏醒后的它们会把惊扰者撕成碎片。」
「那守护者通常是什么样子的魔物？」
「这个我不能确定，现在兄长大人率领的顶尖冒险者已经抵达地下十二层，准备朝第十三层进发，而前十一层没有出现过一模一样的守护者，它们有时候是石像，有时候又是虫子，不过就算是虫子，也至少有二十级的实力，那时候我们这还没有强力的冒险者，死了一百多人才击败它，包括我在内，如果不是兄长救了我，我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仿佛想起了当时的恐怖景象，三男脸色惨白，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它们守护的宝藏呢？每个守护者都有宝藏吗？」
「这是自然，它们之所以叫守护者，除了打败它们以后就能很方便的向下一层进发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它们每个人都守护着一种宝藏，那些宝藏被放在它们身边随处可见的位置，任何一个冒险者在看见宝藏后都无法移开视线——随便一件魔法武器都是山铜级，前段时间第十一层的守护者，就产出了一种让人返老还童的药水，在王国里被卖到十枚宝石币的天价，最后还是被国王大人以二十枚宝石的价格币买走。
恩雅大人进城时应该看见贴在门口的公告，现在第十二层的守护者守护的是一个被封印在冰棺里的女人，即使是我们这些以强壮为美的塔里斯人，都觉得那个女人和天使一样——不，是和您一样美丽。按照每层产出的宝物只会比上一层更好的规则，那个女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我猜至少是三十级以上的强者，谁能打开封印，就会和谁定下奴隶契约。」
喂喂喂……就没人吐槽这很像游戏吗？
这样的设定放在游戏中十分普遍，没有人会去想守护者们为什么不带着魔物占领地上，也不会有人思考守护者们为什么会守护对自己没什么用的武器，可换在现实中，这样的状况只能用诡异形容。
为什么武器这种明显人造的宝藏会出现在从未有人踏足的迷宫里？
是什么把天使一样的少女封印起来？又为什么封印？
假设自己没有匹敌魔王的力量，现在肯定会感到自己就像落入了别人掌心的蝴蝶，有种无法挣扎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吧。
继续一阵没有营养的话题后，伊丝准备带着卡米拉与玛丽离开宅邸，而也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种什么东西被连通的感觉。
是自己给蒂芙尼的传话魔法。
『伊丝，不好了。』
与平时缺乏感情起伏的语气不同，蒂芙尼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急切，伊丝立即站起身，在脑海里回应。
『怎么了？』
『守护者，发现了。』
「哈啊？」
一时间忘记场合，伊丝惊呼出声。
『你们被迷宫守护者发现了？』
『偷窃失败。』
这三个家伙居然想着趁守护者沉睡的时候，趁机把冰棺偷出来吗？
伊丝朝卡米拉和玛丽投去「不要惊慌」的目光。
『我马上过去，让佩佩和蕾菲娜先找地方躲起来。』
『嗯，我去通知守护者快跑。』
都这种时候了，还和自己开玩笑。
在蒂芙尼结束传话魔法后，伊丝看向同样站起身，一副莫名其妙表情的塔里斯家三男。
「刚才我的同伴用传话魔法告诉我，她们在第十二层遇见了一些困难，我现在要去帮助她们。」
三男夸张的张大嘴，脸上充满难以置信。
「第、第十二层！您也要去那里吗？那里连二十级以上的人都很难独自活下来，您还是等兄长大人回来以后，再组织军队去讨伐吧！」
「不用了，时间紧急，我去叫教会那边的人过来帮忙。」
「呃，好吧，那我去派人告诉兄长。」
「多谢了。」
告别三男，伊丝带着卡米拉与玛丽迅速离开宅邸，然后，启用了传送魔法。
（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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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这个月干脆一直加到月底吧，正好冲s级_(:з」∠)_

第七章 迷宫第十二层

犹如堕入尘封已久的陵墓，无尽的漆黑从四周爬上皮肤，土壤湿润的气息混合着野兽皮毛的臭味一起，四周回荡的脚步声让人迷失方向感。
这里是地下迷宫第十二层，也是目前冒险者们所能抵达的最前线。
没有人知道这处地下迷宫究竟有多深，人们所能知晓的，只有这处迷宫如同蚁巢般蜿复杂，至于人们是如何发现这一点，拿过去几年发生过的一件事情举例，当时的人们为了更快探索这处地下迷宫，天真的以为地下迷宫只是一个螺旋式的，不断向下的结构，所以只要用铲子不停往下挖，总有一天可以越过守护者们的目光，抵达迷宫最深层，拿走其中宝藏。
这些人确实成功了，他们花了半年时间挖穿当时的第四层，在没有击杀守护者的情况下，抵达全新的地图，但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新的地图不是紧接着第四层的第五层，而是恐怖的第九层，嗅到外界气味的第九层魔物如同潮水般，顺着挖通的天井涌入第四层，几乎使得当时位于第四层的冒险者全灭，疯狂的魔物甚至还冲出地面，直到一支正好路过的绯金级冒险团出手相助，才勉强将暴动的魔物镇压回地下九层。
而由于这次事件引发了超过千人的死伤，当时的戈塔城城主为了平息民愤，决定将挖穿迷宫的冒险者公开处以绞刑，可这些人早已在第一波魔物潮中被魔物撕碎，最终城主只能规定，如果再出现类似事件，会连带制造灾难者的家人一起处死，从此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地下迷宫有着庞大复杂的结构，泥土之下很可能藏有跨越好几层的魔物。
「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魔物呢……」
将大半个身体藏在大盾后方，玛丽小心谨慎的窥探四周，尽管半精灵不像吸血鬼那样具有在黑暗中的优秀视力，但精灵血统带来的敏锐感知，却能让她察觉周围存在许多生物。
瞥了眼隐藏在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动静的昆虫，刚带伙伴进入迷宫的伊丝摆了摆手。
「都是些2到3级的小型昆虫，不用太在意。」
「姐姐大人，这里是……？」
「地下迷宫的第十二层，蒂芙尼她们遇见麻烦了，卡米拉可以把魔法灯拿出来吗？」
「是。」
从储物道具里拿出一枚棱柱形水晶，卡米拉向其中注入魔力，一层不十分明亮的冷光顿时映照出周围环境——一个可以容许五人并行，高度约在三公尺的宽敞隧道，墙壁如同溶洞般遍布褶皱，即使这里是没有光照的地下，天花板与墙角之间的夹角处也长着植物，与此同时，像是蜘蛛网以及小型昆虫钻出的小洞也随处可见。
还好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不然自己现在肯定会被蜘蛛网糊一脸，只要想想就觉得太糟糕了。
值得一提的是，从伊丝的全知地图上看，地下迷宫的结构比起蚁巢，更像四通八达的神经网络，这里存在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如同神经元一样的房间，而房间又会向四周伸出无数树突状通道，这些通道将每个生活了无数魔物的房间连接起来，进而形成名为『层』的地方。
光从这些复杂的通道上看，想要把一层里的每个角落都逛个遍，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考虑到还要对付魔物与种种陷阱，这个时间得无限延伸——毕竟没几个人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探索到最后。
伊丝看向全知地图。
佩佩三人的魔力所剩无几，不过也许是躲到了守护者看不见的隐蔽位置，从自己进入迷宫起直到现在，三人都没有出现HP减少的情况。
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太着急了。
当然，并不是伊丝不担心佩佩几人，而是觉得让佩佩三人体验一下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也不错，算是对她们在没有告知自己的情况下深入迷宫的惩罚，就像背着家长偷偷跑出门玩的孩子，在回家以后发现门被锁上了一样。
「唔姆，听到即使二十级的人也很难独自活下来的时候，还以为这里有很强大的魔物，结果实力普遍在12级左右么，用来升级倒是不错。」
目前伙伴们的等级分别是卡米拉14级，玛丽15级，蒂芙尼11级，佩佩24级，蕾菲娜15级，自从离开佩西亚领后，自己便很少再带伙伴们去升级，所以除了卡米拉和佩佩有提升以外，其他人等级都没有再出现变化。倒不是伊丝偷懒，不想给伙伴们提升等级，而是在提升的过程中，伊丝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伙伴们却因为等级提升的过于简单粗暴，以至于出现没能学会技能的窘境。
虽说对魔法系的卡米拉和蒂芙尼而言，这并不成问题，只要后续努力学习咒文即可，但对战士系职业的玛丽和蕾菲娜来说，就是相当要命的缺点。
近战系魔法只有通过升级前的领悟才有机会习得，拿玛丽的『盾挡反击』举例，玛丽最开始只能凭借堕魔者天赋，摸到『盾挡反击』的门槛，在玛丽脑海里，『盾挡反击』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而当玛丽升级以后，『盾挡反击』这个技能便被清晰的固化在了玛丽印象里，变的随时随地都能使用，并且威力和灵活度也比原来大许多。
所以当战士系职业升级太快的话，就会跳过领悟的过程，从而什么技能都没学会，只有数值出现些微增加。
因此最好还是通过需要努力的实战学习魔法，像自己那样，从一堆魔物里挑出最容易对付的几个，反而有种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感觉。
想着这样的事情时，身后突然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
「姐姐大人，有人过来了，需要回避吗？」
回避？
伊丝愣了一瞬，旋即理解卡米拉的意思，这就和血族王都阿尔维尔的失落之地一样，因为即使杀了人也很难找到凶手，所以在迷宫里，冒险者之间很容易发生杀人越货的残酷事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冒险者们会相互回避。
伊丝稍微思考一会儿后摆了摆手。
「不用，我们也往前走，装作刚刚来到这里的样子。」
毕竟传送魔法属于失传的东西，随便在其他人面前展示，很可能会给自己摊上麻烦——比如哭喊着请自己帮忙突破迷宫。
卡米拉点点头。
「好的。」
一行人开始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按照伊丝站在最前，玛丽最后的阵型前进。
很快，伊丝身后的冒险者队伍追上伊丝。
「快快快！跑不动的魔法咏唱者让战士背过去，一定要在出现伤亡之前赶上！」

第八章 多明尼克·塔里斯

「快快快！跑不动的魔法咏唱者让战士背过去，一定要在出现伤亡之前赶上！」
「多、多明尼克，那些去守护者房间的人是自己找死，我们没必要帮他们吧，哈——哈——，我要跑不动了。」
「就算这样，也应该把他们救出来以后再论罪，阿克西斯，能进入守护者房间的冒险者都是有实力的人，帮助他们，对我们明晚的讨伐也有好处。」
「营地里的那些人怎么办。」
「我安排了人值守，暴动不会影响他们。」
「阿克西斯，你还是不要抱怨了，多明尼克不会改变主意的。」
「可恶，娜娜你就只会帮多明尼克——呃，谁！？」
回荡在通道里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之前大声交谈的冒险者们停在距离伊丝三人三十公尺的身后，他们一共七人，大部分人脸上都充斥警惕之色。
这时候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就在伊丝停下脚步犹豫的时候，站在队伍最前面，一个相当年轻，拥有结实肌肉与一头利落金发，相貌不错的青年上前一步。
「我们是秘银级冒险团『戈塔之剑』，我是他们的领头者多明尼克·塔里斯，请问刚才是你们进入守护者房间，引发了魔物暴动吗？」
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瑕疵，一看就属于接受过贵族教育的男人。
不过伊丝注意的不是男人的礼仪，而是对方的名字，多明尼克·塔里斯，如果伊丝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塔里斯侯爵家次男，同时也是戈塔城城主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年轻啊！
看到那个叫戴里克的三男时，伊丝以为身为次男的多明尼克应该是一个年长的、四五十岁的男人，但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三男太显老而已。
难怪那个三男总是把视线停在自己和卡米拉身上，原来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话说回来，在这里最先该报上的不是头衔和贵族爵位，而是冒险团的名字吗？可自己并没有组成冒险团，之前路过安东尼奥城的时候，也没有去冒险者工会注册。
伊丝只能干咳两声。
「咳哼——」
「小心！」
没等伊丝说完，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东西，多明尼克一副『糟糕了』的表情，抽出长剑，直奔伊丝而来。
一只从天花板上扑下的食人蛛。
和常见的蜘蛛不同，这是一种体长超过三公尺的魔物，喜欢在高处筑巢，当有生物经过时，会悄无声息的从上方扑下，在生物反应过来之前，用巨大的下颚击碎猎物头骨。
由于这只食人蛛的下落速度很快，不论卡米拉还是玛丽，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伊丝只能从仓库里拿出铁剑，朝着食人蛛飞下来的方向刺出，一剑贯穿食人蛛张开的嘴巴，在食人蛛因为剧痛不断挣扎的时候，干净利落的将其甩飞到一旁。
然后，反应过来的卡米拉与玛丽分别用魔法与盾牌将蜘蛛砸烂。
「呃……」
准备支援伊丝的多明尼克一时间愣住，不止多明尼克，就连他身后的几名冒险者也跟着僵硬在原地。
「居然这么简单就把食人蛛解决了……」
「区、区区食人蛛而已，我也能一斧子拍扁它们！」
说话的冒险者是一个身高和玛丽差不多，长着大把络腮胡子和酒槽鼻的男人，全知地图显示这是一个矮人。
另一个站在矮人旁边的高个女性精灵嗤笑出声。
「阿克西斯你就别吹牛了，这是突然袭击的食人蛛，你在反应过来之前，就会被它咬掉脑袋，之前不是多明尼克大人救你，你现在已经埋进土里了。」
「那是我故意给多明尼克展现的机会。」
为同伴们的争吵而苦笑，自称多明尼克的男人收起长剑，瞥了眼被砸烂的食人蛛后，来到伊丝面前。
「虽然觉得有些多余，不过还是问一下，这位小姐，刚才你没有受伤吧？能在食人蛛扑食之前反应过来的人可不多，看小姐的打扮，应该是是哪家的王公贵族，不过就算王公贵族，女性也很少选择用剑做武器，难道您是被誉为王国之花的沃兹华尔公爵的四女？」
「沃兹华尔？不，我没听过说这个人……」
伊丝甩了甩铁剑上的绿色血液，自己是因为食人蛛只有15级才选择一剑杀死，但从冒险者们的对话看，食人蛛似乎是很难对付的角色，自己暴露的太多了。
但愿他们不会要求自己一起攻略迷宫。
伊丝腼腆的微笑。
「我是被新任尤弥尔教会教皇授予圣米斯特汀纹章的伊丝·恩雅，目前还没有组成冒险者队伍，这是我家人，卡米拉·恩雅和玛丽，直接叫我伊丝即可。」
「圣米斯特汀纹章？那不是教会最高级别的纹章吗！上次被授予还是在三百年，哦不，四百年之前？」
多明尼克队伍里的女性精灵惊呼出声。
多明尼克本人也同样一副吃惊模样。
「记得圣米斯特汀纹章拥有等同红衣主教的地位……原来是主教大人，这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是指？」
有种很麻烦的预感。
「啊啊，刚才我们驻扎在第十二层的安全区域，但突然之间有魔物潮攻击我们，正常情况下，魔物不会进入安全区域，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有人踏入了守护者房间，以我们探明的守护者的力量，至少也要四支秘银级冒险队才能讨伐。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这些人决定过来看看是谁擅闯房间，既然主教大人好好的站在这里，也就说明没有人遇见危险，这真是太好了。」
明显松了口气，多明尼克露出明朗笑容。
意外的好心肠吗？
正在驻扎的时候突然被别人引来的魔物袭击，如果换做自己的话，肯定会先生气一番。
但多明尼克搞错对象了。
伊丝视线尴尬的偏到一旁。
「这个……其实……进入守护者房间的人是我的同伴，我们正在救援她们的路上……」
「哈？」多明尼克呆住一瞬，随即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伊丝主教，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即前往守护者房间，守护者的力量远超我们，如果不赶紧救援，您的同伴很可能遇见危险，不，拖延了这么久时间，说不定已经有人……娜娜，阿克西斯，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伊丝再次看了眼全知地图，在魔力恢复了一半后，佩佩三人又开始了与守护者的缠斗，虽然正处于被压着打的状态，但守护者的HP已经减少10%，而佩佩一行除了魔力以外几乎没有损耗，佩佩似乎打算用消耗战的方式把守护者耗死。
说不定佩佩很享受这种战胜强敌的感觉。
伊丝甚至能想象到佩佩擦着嘴角，以挑衅目光迎战守护者的画面。
「再等等也没——」
然而，还没等伊丝说完，多明尼克几人就已经越过伊丝，直奔守护者房间而去。

第九章 霜冻蜘蛛

跟随着多明尼克率领的六名冒险者一同钻进第十二层最深处，当伊丝一行来到一处敞开着的巨大石门前时，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尽管石门内部漆黑一片，但却能听见异常清晰的打斗声，偶尔还能瞥见因武器碰撞而迸射的火花。
「总算找到了。」
多明尼克松了口气。
虽说多明尼克一行准备明天晚上讨伐第十二层守护者，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摸清楚地下十二层的路，一路上他们曾走错数次，花了接近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在伊丝提醒下，才终于抵达守护者房间。
「伊丝主教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很清楚路线啊。」
「之前从守护者房间逃出来的时候就是走这条路，所以记得很清楚。」
随便敷衍过去，伊丝开始窥探房间内情况。
守护者所在的房间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但光是第十二层的守护者，就占据了其中六分之一的面积——一只完全由冰组成的，名为『霜冻蜘蛛』的巨型蜘蛛，每当霜冻蜘蛛石柱般大小的足肢落到地上时，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约有脚踝深的凹坑，如果有人被正面命中，肯定会被当场踩死。
「所谓守护者，原来是这家伙么。」
霜冻蜘蛛在『Ragnarøk』里也有出现，并且是玩家初期就会遇见的简单boss之一，一般来说，玩家只需正常完成主线任务，随便点点剧情，就能轻松战胜这个boss，可以说，每出现一个玩家，就会有一个霜冻蜘蛛挨揍。
「话说回来，平时没有太大感触，原来佩佩在近战技巧上比我强许多吗？」
佩佩正以一种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式与霜冻蜘蛛战斗。
由于力量与霜冻蜘蛛相差悬殊，佩佩采取的是避开与其正面交锋，借助灵活身体，在霜冻蜘蛛身体下辗转腾挪的方式战斗，尽管吸血鬼的翅膀无法使佩佩飞起来，但佩佩却能借用翅膀的力量，使身体获得平衡，每当伊丝觉得佩佩肯定会被蜘蛛腿扫中的时候，佩佩都能通过拍打翅膀，令身体以险而又险的角度回避，动作中充满舞者的优雅感，伊丝可以肯定，即使是『Ragnarøk』中实技最厉害的玩家，在看到佩佩现在的动作后，也会钦佩到虚心求教。
有时间的话，自己也试着练习一下佩佩这种操控翅膀的技巧吧，之前把翅膀当做装饰品，真是太小看血族这个种族了。
名为阿克西斯的矮人拍了拍短柄斧，神色间充满紧张。
「多明尼克，要冲进去吗？」
「贸然冲入反而会把我们自己搭进去。里面的人恐怕是因为环境太黑，找不到出口，所以才只能苦苦坚持，我们在门口点上火把，让里面的人朝有光的地方冲出来。」
「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要是如此尽兴的战斗被人打扰，佩佩肯定会相当不满，站在多明尼克几人身后的伊丝尝试阻止。
「那个……可以再稍微等等吗？我的同伴似乎很喜欢和守护者战斗。」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吗？」冒险者中的一人用仿佛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伊丝，「第十二层的守护者至少有三十级，就算是秘银级的我们，贸然进去也会被一网打尽，如果有人说想和守护者战斗，那一定是疯了。」
等等。
伊丝不解的歪头。
多明尼克带领的这些冒险者不说特别优秀，至少也是放在普通人中十分出彩的类型，等级最高的多明尼克有28级，矮人和那位精灵也分别在23级和25级，配合其他四个接近二十级的人一起，在数量压制下，不说完胜，在一番苦战后，也应该能战胜守护者才对，结果对方却说会被全灭。
多明尼克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同伴们安静下来。
「伊丝主教，我也觉得放任您的同伴与守护者交手太危险了，这不是我们几个人就能解决的魔物。」
「依蒂丝小姐肯定会很生气呢……」
以一种十分担忧的神色，玛丽的目光不断在伊丝与多明尼克之间徘徊，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多明尼克朝玛丽问道。
「里面的人叫依蒂丝吗？难道她是绯金级冒险者？」
「不……依蒂丝小姐在25级……」
「25级居然支撑了这么久！？换我进去，肯定用不了几分钟就变成食物了。」
女性精灵惊呼出声。
「因为依蒂丝小姐很擅长战斗呢，各种各样的魔法都有很多。」
「和伊丝主教同行，也就代表是教会成员吧，难道是猎杀者？我听说猎杀者有很多资源可以支配，不像我们这些没有人指导的冒险者，只会几个很常见的魔法。」
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多明尼克点点头。
同样恍然大悟的还有伊丝。
从全知地图改为上帝之眼，伊丝瞥了眼多明尼克一行人。
正如多明尼克说的那样，除了多明尼克以外，他们这些冒险者虽然有着很高等级，但却只学习了三到四个魔法，其中一个人明明有19级，技能栏却只有可怜的两个魔法，要知道，玛丽在13级的时候就已经有『冲锋』、『盾挡反击』以及『蓄力』三个魔法。
因为同伴们的天赋太高，所以自己下意识把同伴们的实力当做正常标准了吗？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多明尼克一行人的装备也十分简陋，女精灵只穿着用不知名树叶织成的轻甲，弓箭也是仅仅比制式弓箭好一点的硬弓，矮人虽然穿有结实板甲，可上面到处是战斗留下的痕迹，手中两把短斧上甚至有许多卷刃的地方。
伊丝不禁有种预感，这七个人加起来，实力可能只和自己的伙伴们相当，而且如果佩佩也参战的话，肯定会让战局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结束，双方根本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不论学习的魔法还是穿戴的装备，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原本以为自己给伙伴们提升等级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会影响她们学习技能，现在看来，放在普通人里已经相当不错。
当然，自己不会满足于此，既然可以让同伴变的更强，自然还是按照原计划，让升级速度慢下来，学习更多魔法更好。
在伊丝与多明尼克对话时，其他几名冒险者已经从周围收集一些枯枝，将其堆在一起后，用打火石一下又一下的碰撞出火星——在没有学习火魔法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的人通常都是以此制造火焰。
「多明尼克，火升起来了！」
「好！」挥舞着火把，多明尼克朝正在战斗的敞厅内大喊，「出口在这边！可以从这里逃出来！」
嗯……
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可以的话，自己想立刻从迷宫里出去。
「蕾菲娜！让外面的人滚开！」
「是——薇尔，小心后面！」
砰。
短暂的分神令依蒂丝反应慢了一拍，没等依蒂丝回过头，霜冻蜘蛛便抓住机会，以前肢扫中依蒂丝胸口。
比起撞在柔软肉体上，更像踢在了某种极为坚硬的木板上的声音，与此同时，依蒂丝身上亮起一阵橙色光芒——令皮肤坚硬化的『刚毅』，只不过，让皮肤变的坚硬并不能改变依蒂丝在力量上远逊于霜冻蜘蛛的事实，受到巨大力量冲击的依蒂丝猛地撞在敞厅一角。
「呜……该死的。」
霜冻蜘蛛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
咔咔咔咔咔——
从未有过诡异声响钻进依蒂丝耳朵。
依蒂丝可以肯定，自己过去听过这种声音，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这种声音对她而言绝对不是值得人高兴的存在，面前这个蜘蛛很可能使用了某种魔法。
然后，依蒂丝很快知道了魔法的正体。
这是物体在短时间内被冻结时产生的声音。
上一次听见是在极北之地遇见冰霜巨龙时。
她的翅膀与双脚被冻在地上。
简直是最坏的结果。
自己之所以能和强于自己的守护者战斗，就是因为守护者庞大的身体限制了它难以应对自己这种行动灵活的目标，所以一旦自己的行动受限，不说继续战斗，就连能不能安全离开都是问题。
更糟糕的是，霜冻蜘蛛已经把身体转向自己，坚冰形成的下颚逐渐靠近，只要再往前一点，下颚就会抵到自己腰际。
「闭上眼睛。」
耳朵里突然传来伊丝的声音。
还没等依蒂丝反应过来，卡米拉凌冽的声音便响彻敞厅。
「『闪光』。」
——！
耀眼到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光芒，仅仅只是瞬间，敞厅便被魔法光照的宛如白昼。
被光芒吸引注意力的守护者顿住身形，与此同时，一根附加了魔力的箭矢正中守护者背部。
由于依蒂丝很久都没有出来，多明尼克便建议改等待依蒂丝出来为主动救援，多明尼克一行攻击霜冻蜘蛛，吸引霜冻蜘蛛注意，而伊丝几人则负责带依蒂丝出去。
使用箭矢攻击的人正是多明尼克队伍里的女性精灵。
「糟糕，打偏了！」
「拜托，下次射准一点。」
「距离这么远，能打中就已经不错了，呃，它转过来了！我们快撤！不要不要不要，来不及了了了！！！」
以后肢支撑身体，转向多明尼克一行的霜冻蜘蛛眼睛里闪烁红芒，抬起前肢，像螳螂一样猛地前扑。
如同山岳倒塌般的压迫力笼罩在多明尼克一行人心头。
「娜娜快躲开！」
「让我来！」拿着两把短斧的矮人撞开精灵，将斧头交叉，举过头顶，之前在依蒂丝身上闪烁过的橙色光彩再次出现，「『刚毅』！」
嘭。
仿佛被铁锤砸进墙里的钉子，矮人的双脚顿时陷入地面。
虽然看起来很痛，但实际上HP并没有出现下降，矮人的身体意外十分结实。
瞥了眼全知地图，伊丝放下心，以手刀破坏限制依蒂丝移动的坚冰后，递给依蒂丝一瓶魔法药。
「没事吧？」
依蒂丝不客气的拿走魔法药一口喝下。
「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蒂芙尼说的，如果不是她，佩佩现在就糟糕了。」
「在那之前，如果没有那群多余的人打扰我，我还在戏弄猎物。」
「是是，不过话先说在前面，佩佩一个人不可能打败守护者哦，下次要挑战的话，还是带上我一起——在佩佩撑不住之前，我都只会旁观。」
尽管佩佩已经通过『战斗——休息——战斗』的方式消磨了霜冻蜘蛛接近20%的生命值，但按照伊丝的记忆，霜冻蜘蛛拥有双重狂暴的被动技能。第一次是生命值下降到50%以后，霜冻蜘蛛的力量、防御以及速度会提升一倍，第二次则是当生命值低于10%的时候，会施放一次覆盖全图的范围性霜冻魔法，冻结所有被命中者的行动，如果被命中者总HP低于霜冻蜘蛛的剩余HP，则会被直接冻成冰块，也就是秒杀。
只不过，因为霜冻蜘蛛在『Ragnarøk』中属于简单怪物，所以一般玩家几乎看不见霜冻蜘蛛狂暴的时候——在霜冻蜘蛛狂暴之前，它就已经被玩家两下打死。
「主人大人，我找到蒂芙尼了！」
「好冷。」
明明只比蒂芙尼高一点，玛丽却能用公主抱的方式把蒂芙尼横抱在身前，而因为受到之前霜冻蜘蛛施放的范围魔法效果，身体变冷的蒂芙尼为了取暖，主动抱着玛丽脖子，紧紧贴着玛丽。
紧跟在玛丽后面，卡米拉也带回了衣服略有破损的蕾菲娜。
「姐姐大人，蕾菲娜也回来了。」
「对不起……让伊丝小姐担心了。」
「蕾菲娜不用自责。」
反正肯定是跟着佩佩才来到地下。
伊丝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牵制霜冻蜘蛛的多明尼克，由于战力上的差距，多明尼克一行陷入苦战，战线随时可能崩溃。
「卡米拉和玛丽你们先在房间外面等我，我去支援多明尼克他们。」
「好的，姐姐大人。」
确认卡米拉一行离开后，伊丝很快移动到多明尼克所在的正面战场。
「多明尼克，可以撤退了！」
「我知道了！娜娜、阿克西斯，你们先走！我马上过来！」
「好！」
「喝啊！」
长剑重重砍在霜冻蜘蛛下肢，结果却只飞溅出一些冰屑，为自己武器品质太差而咂舌的同时，多明尼克跟着朝门口撤退。
不过。
吱吱吱——！
察觉到自己被人耍了一把，陷入疯狂的霜冻蜘蛛追上多明尼克，以不顾一切的势头，如同斗牛般，低俯下头，移动八肢迅速朝多明尼克撞去。
仿佛离弦箭矢般的速度。
在多明尼克反应过来之前，霜冻蜘蛛便已经抵达多明尼克身前。
糟糕了。
心中敲响警钟，多明尼克竭尽全力试图朝旁边躲闪，但霜冻蜘蛛的体型远超多明尼克所能移动的范围，多明尼克根本来不及回避。
被撞倒以后就会死。
他甚至能想到自己脊椎断裂，胸腔被化成一滩肉泥的样子。
然而。
一股巨大无比的，仿佛要将多明尼克硬生生扯成两截的巨大力量将多明尼克拉到一边。
「伊丝主教？！」
「别废话，那家伙跟上来了，你先过——」，没等伊丝的话说完，霜冻蜘蛛便朝伊丝发起冲锋，伊丝微微皱眉，「啧，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以后，伊丝一把将多明尼克丢开，左臂伸到身前，做出阻拦霜冻蜘蛛的动作，然后高举右手，在霜冻蜘蛛如同房屋般大小的脑袋冲到自己面前的一刻，左臂硬生生拦住霜冻蜘蛛，右手形成的手刀用力下劈。
啪咔。
冰霜蜘蛛瞬间缺失一半脑袋，如同被撒了盐的蚯蚓般，疯狂挣扎，不断发出凄厉惨叫，蓝色的身体迅速染上鲜艳红色。
——狂暴了。

第十章 提前的讨伐

当伊丝几人从迷宫里出来后，时间已经到傍晚时分，太阳在迷宫入口处的广场上拉出长长影子，周围随处可见结束一天工作的人们，附近酒馆点亮火把，城市里弥漫着夜生活即将开始的热闹前奏。
走出迷宫后终于松了口气，多明尼克和他率领的队员不顾周围人视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一名精疲力竭的青年仰头抱怨道。
「哈啊、哈啊，总算可以休息了，光是和守护者战斗就够了，回来路上还因为迷路找不到驻地，只能顶着魔物袭击回到地上，紧张的脑子都要烧坏了。」
「我保证这次讨伐以后就回老家结婚，这次的守护者比之前强得多，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没命。」
对比瘫坐在地上的冒险者，同行的蒂芙尼一副不解模样，面对伊丝好奇的歪头。
「很累？」
伊丝立即弯下腰，比出噤声手势。
「嘘，小声一点。」
蒂芙尼觉得很轻松是因为潜意识认为有自己保护，回来路上不会遭遇袭击，但对这些冒险者们而言，迷宫的每一处都异常凶险，偶尔从天花板上窜出的食人蛛，又或者是突然把队伍里最后一人拽进泥土之下的地妖，这些都是需要冒险者绷紧神经，一刻也不能放松才能对付的险恶魔物，加上地下环境复杂，光线很差，多明尼克一行从第十二层回到地上花了接近八小时，换做谁来，都会疲惫不堪。
相比其他冒险者，尽管28级的多明尼克也显露出疲态，但状态要好上许多，没有瘫坐在地上。
「十分感谢您，伊丝主教，没有您的出手相救和指路，我们这群人肯定还被困在迷宫里。」
「不……我才是要感谢的一方，如果没有多明尼克你们吸引霜冻蜘蛛注意力的话，我家的佩佩就要被困在——」话还没说完，伊丝突然感到自己手臂被人掐了一下，不过因为疼痛感并不是很强烈，所以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就要被困在守护者房间里了。」
「你就装吧。」
身后传来佩佩的低语。
不不，我只是在给自己省麻烦，这是有必要的示弱，万一这些冒险者发现自己很强，请求自己去消灭迷宫魔物的话，那样就不得安宁了，世界上从来不缺牛皮糖一样的人，比如珊多拉。
多明尼克苦笑着说。
「即便如此，假设没有今天的探索，我们明天的讨伐也一定会损失惨重，没想到那个守护者受伤以后会突然变强，之前的侦查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而这都得多亏伊丝主教的出力。恕我多问，伊丝主教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击伤守护者的？当时我和我的同伴们为了逃跑，没有注意您和守护者的战斗，结果仅仅我们转头的功夫，您就让守护者受伤变红，难道您用了传说中教会的圣术？」
回答多明尼克的人是蒂芙尼。
后者拿起伊丝右手，将伊丝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比出手刀的动作，以十分认真的表情让伊丝下挥。
「用手。」
砰。
伊丝顺手用手刀敲在蒂芙尼头上——这家伙又说了多余的话。
好在多明尼克和其他冒险者只是把蒂芙尼的话当做玩笑，没有放在心上。
「伊丝，好痛。」
「这是对你乱说话的惩罚，」伊丝苦笑着转向多明尼克，「对不起，蒂芙尼总是像这样乱说话，至于我是怎么让守护者受伤，实在抱歉，我不方便透露实情。」
「噢噢噢，我就知道！果然是教会的圣术！那种奇迹一样的魔法，除了圣术以外不可能是别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伊丝主教为什么会带着纯种？」
多明尼克微微偏头，看向伊丝身后站着的依蒂丝，由于怪物被抢的关系，依蒂丝满脸不爽，只是因为看到霜冻蜘蛛暴走后的恐怖景象——伊丝那一下直接将霜冻蜘蛛打进第一层狂暴状态，导致霜冻蜘蛛力量和速度翻了一倍，变成依蒂丝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所以依蒂丝的生气比一开始少了许多，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她打不过守护者。
伊丝正面回答多明尼克。
「我只是被教会授予勋章，并没有加入教会，因此不需要遵守教会规则，佩佩是我的家人。」
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伊丝耳朵捕捉到佩佩轻哼了一声，不过因为声音很小，伊丝选择假装没听见，「那么，如果接下来多明尼克城主没有事的话，我和同伴们就先去教会了，啊，对了，我们的马车还在多明尼克城主家里，我们会在稍微晚一些时间去取。」
「啊啊，我会让我的弟弟戴里克把马车送到教会，嗯——他来了。」
目光绕过伊丝，多明尼克先是朝伊丝耸了耸肩，然后又对直奔他来的一个男人张开双臂。
多明尼克的弟弟，塔里斯侯爵家的三男，戴里克·塔里斯。不知为何，戴里克身后跟随着一众装备差距极大，等级也参差不齐的冒险者。
「哥哥！」
找到援军的戴里克与多明尼克抱在一起，尽管两人不论怎么看都不像亲兄弟，外貌上的年龄差也可以说是叔侄关系，但两兄弟的感情似乎相当不错。
拍了拍有些秃顶的戴里克，多明尼克后退两步。
「戴里克？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恩雅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恩雅大人是谁，恩雅大人是被教会授予米斯特汀纹章的伊丝·恩雅，恩雅大人说她要去第十二层救她的同伴，所以我赶紧召集人准备去第十二层通知您协助她，没想到正好迷宫门口碰见您……」话说到中途，戴里克瞥了一眼周围人，像是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般，戴里克嘴巴瞬间张大到随时都有可能让下巴脱臼的程度，「恩雅大人，您活着带同伴出来了吗！」
多明尼克或许该教教自己弟弟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当然，伊丝没有把内心想法表达在脸上，她以不失礼貌的微笑回答。
「托多明尼克城主的福，我们全部平安回来了。」
「比起托我的福，不如说是我们这些人托了伊丝主教的福。戴里克，我决定把明晚的讨伐提前到今天晚上，补给那边需要你熬夜准备了。」
对于多明尼克的加班要求，戴里克没有任何不满，仿佛早就习惯了一样，眼睛里反而有着思索与担忧。
几乎下意识的，伊丝视线落到戴里克那头反射着晚霞光芒的秃顶上。
戴里克呦，你的头发就是这样被你哥哥压榨消失的啊。
「今晚就讨伐守护者？哥哥，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您接下来又得重新下迷宫，会不会太累了？」
除了戴里克，多明尼克的其他几名队友也同样表现出排斥情绪。
「多明尼克，你的弟弟说的没错，大家都已经很累了，现在下迷宫，晚上又要和守护者战斗，作为主力的我们只能发挥出平时一半的战斗力。」
多明尼克拍了拍腰间长剑，神情肃穆。
「即便如此，这也是绝无仅有的机会，第十二层的守护者如今身受重创，如果等到明天，它很可能会恢复到完全状态，并且比今天更难对付，我们之前挑战的第十层守护者不也是这样吗？第一次挑战失败，等第二次再去的时候，它变得完全不同了，即使我们这队人不能发挥完整实力，还有另外的三队可以依靠，机不可失。」
「让主教大人再帮我们一次不就好了。」

第十一章 接踵而至的麻烦

果然来了。
伊丝表情一僵，自己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里就有拒绝他人。
暴露实力就会被人拜托的情况，就和一夜暴富以及在单位上暴露自己特殊才能的情况一样，前者会被各种保险推销、慈善机构以及亲朋好友打爆电话，后者则会被暴露出的特殊才能——诸如懂得使用制作表格的软件、又或者是懂得修理电子器械——致使无数同事甚至同事的朋友的同事拜托帮忙，而越是帮助他，他就越是觉得理所应当，只把被拜托者当成有需要才想起来的工具人，一有麻烦就去找对方，完美符合能者多劳的蛮不讲理，除了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与烦恼以外，基本上什么作用也没有。
「姐姐大人没有义务帮助你们，你们帮助我们把依蒂丝带出来的人情，姐姐大人已经通过让你们知道守护者底牌的方式回报，如果再想得到帮助，就请先拿出对等报酬。」
「呃，」提出意见的冒险者被卡米拉噎住，心虚的把目光转到一边，「只是帮个忙而已，我们不也帮你们把同伴带回来了么，亏多明尼克还以为帮了你们，你们就会和我们一起讨伐守护者。」
多明尼克皱起眉，以十分严肃的表情叫停。
「伊丝主教说过，圣术不能轻易对外使用，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魔法，更不用说伊丝主教动用圣术把守护者打伤，如果不是伊丝主教让我们发现守护者会使用魔法强化自身，以我们逃走前它展现的速度和力量，我们明晚的贸然行动至少会损失超过一半人手，光是这份恩情，就足以让我们感谢。」
呀咧呀咧……
好像变成更加难以拒绝的情况了。
只不过，自己实在没有被人当枪使的意愿——换成佩佩或者安德烈亚那样的美少女说不定会答应——即使表面上应当回应多米尼克的好意，自己也不会在明面上同意多明尼克伙伴蛮不讲理的要求。
还是向多明尼克透露一些情报好了，虽然自己觉得冒险者的乐趣在于挑战未知，通过自己摸索，享受战胜强敌后的满足感，不过这个世界的冒险者似乎更看中钱和生命，就算自己告诉他们霜冻蜘蛛的弱点，他们应该也不会像佩佩一样，觉得自己破坏了他们的兴致。
伊丝故意摆出思考表情，
「多明尼克，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神色变的严肃起来，伊丝继续说，「第十二层的守护者让我想起曾经在极北之地里听过的传说，极北之地里一种叫做霜冻蜘蛛的魔物，当它们遭遇难以抵挡的强敌时，它会用魔法大幅强化自身。如果要认真对付它，最好让所有人穿上不容易燃烧的衣服，然后在身后披一层浸染了火油的油布斗篷，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即点燃斗篷，把斗篷挡在身前。」
「霜冻蜘蛛？从来没听说过的魔物……但既然伊丝主教的说明和我们刚才看到的完全一样，我们会采取伊丝主教的建议，戴里克，油布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多明尼克微笑着朝伊丝拱了拱手。
「如果守护者真像伊丝主教说的那样，那就真是帮了大忙了，等回到地上以后，我一定重重酬谢伊丝主教。」
「我也只是顺口说了些可能有关系的事情，多明尼克城主不必破费。」
目前还不知道要在戈塔城待多久，如果太出名的话，同样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拜托。
「那么，我们这些人就先去准备油布了，地下十二层还有我们的同伴驻扎，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会让他们担心。」
「嗯。」
对多明尼克点点头，伊丝目送着多明尼克一行以及戴里克率领的一众冒险者离开——其中多明尼克的弟弟还不忘记对伊丝和卡米拉投来善意视线。
等到多明尼克远去后，伊丝突然感到自己双马尾中的一边被人拉了拉，依蒂丝正以一种质问出轨丈夫般的神色，湛蓝色的眼睛由下向上盯着伊丝。
「极北之地里有叫做霜冻蜘蛛的魔物？我怎么不知道，别想萌混过关，佩西亚领就在极北之地下面。」
「呃……这个嘛……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没有真正见过啦，既然是传说的话，佩佩身为大小姐，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对吧？」
以人畜无害的，会让阳光穿透乌云的微笑，伊丝可爱的眨起一只眼。
自己早知道佩佩会质疑，所以从一开始就只用『传说』的说法，向多明尼克透露情报。
正如伊丝预料的那样，尽管表情中写满质疑，但依蒂丝还是将信将疑的收回令伊丝如芒刺在背的目光。
「唔，就相信你一回。」
「骗子。」
虽然蒂芙尼又说了多余的话，但既然声音很小，没有被佩佩听见，自己还是假装没有听到好了。
尽管唯一听见的玛丽似乎在用一种「呜哇」般的惊叹表情看自己。
正当伊丝准备带着伙伴们离开这处广场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快速接近的男人的声音。
「啊啊，女神大人保佑，主教大人平安归来！」
一个穿着神官袍，体型异常肥胖的男性神官快步走到伊丝身边，在男性神官身后，还跟着一干身穿制式铠甲的圣骑士。
这些人应该是听到戴里克通知，立即赶来的教会成员吧，按照临走前伊芙琳的交代，在尤弥尔领以外的人类领土上，除了两大教区的主教以外，其他任何教会成员在见到自己后，都必须以红衣主教级别的礼仪招待，而在伊芙琳交给自己红衣主教的衣服以及权杖的现在，自己甚至有权任命地区级的神殿负责人——当然，地方教会事后会上报给身为教皇的伊芙琳。
至于伊丝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就连伊芙琳也说不清楚，名义上不属于教会编制，却又享受着红衣主教的权力，甚至比红衣主教更加自由，有种红衣主教以上，教皇以下的感觉。
似乎为了表达亲近，肥胖神官长走到伊丝面前后，异常热情的准备牵起伊丝双手，旁边站着的佩佩顿时皱起眉，伊丝有预感，如果肥胖神官碰到自己的话，佩佩会把对方双手砍下来。
仿佛感受到佩佩散发出的冷意，肥胖神官先是全身一惊，然后又尴尬收回手，谄媚的搓了搓。
「你是……？」
「啊，忘了介绍，我是戈塔城的神官长，名字叫阿尔托维奇利亚李斯特···斯卡脱里其亚利斯·尤弥尔，从戴里克那里听到主教大人造访后，我就立刻召集人手，准备营救您。」
喂喂，这名字也太长了吧！
即便是身为血族女王的安德烈亚，名字都没有这么长。
虽然很不礼貌，但为了方便称呼，以后还是直接叫他肥胖神官长好了。
在内心给刚认识的人打上标签，伊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十二章 戈塔城的神殿

在应付了肥胖神官长的热情后，伊丝六人在肥胖神官长带领下，来到戈塔城的尤弥尔神殿。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风格与周围建筑迥然不同的华丽神殿，支撑神殿的石柱被刷成易脏的纯白色不说，神殿门口还坐拥一处能容纳千人的广场，倘若只是这样，伊丝觉得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广场正中心还伫立着一处由圣骑士看管的小型喷水池，在这个水资源极度缺乏的地方，简直有种当街撒钱的感觉。
联想到肥胖神官长的体型，伊丝内心升起不礼貌的揣测，这个肥胖神官长平时肯定贪了不少油水。
微微俯下上半身，肥胖神官长恭敬的陪笑道。
「这里就是咱们的神殿了，主教大人，您觉得还合心意吗？我敢保证，即使戈塔城城主的宅邸，也比不上咱们的神殿，只有把神殿装扮的足够漂亮，咱们才能吸引更多女神大人的信徒。」
一边说着，肥胖神官长一边朝旁边待命的修女挥了挥手，两名姿色俏丽的修女端着银盘上前——与印象中保守而严肃的修女不同，这两名修女的打扮十分符合戈塔城风俗，虽然也带着黑色头巾，但却微妙的有种诱惑感。
「主教大人，这是对您舟车劳顿的一点感谢，塔里斯侯爵领有许多魔物和强盗，这些魔法道具应该会对您有所帮助。」
这种熟稔的贿赂手法，简直像做过很多次了一样，肥胖神官长以前就是这样对尤利乌斯派来的使者吗？不说伊芙琳，即使是被尤利乌斯知道，也肯定会把肥胖神官长拖出去执行火刑吧。
发现伊丝没有回答，肥胖神官长额头上挤出汗水，头也低的更深一些。
「呃，主教大人，外面天气太热，咱们还是去神殿里面说吧？这里人多眼杂，王国的那群人总是有意无意盯着咱们，要是被他们看见就不好了。」
是将自己的沉默解读成贿赂筹码不够吗？
伊丝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虽说肥胖神官长明显不是个清廉的家伙，但自己并非教会成员，也没有秉持大义的想法，不会随便使用伊芙琳给予的权力罢免对方，而且一旦行使罢免权，自己就得背负起一项责任，那就是找到更适合成为戈塔城神官长的人，刚来这里的自己显然没有合适人选。
至于该怎么处理这样的蛀虫，还是在事后写给伊芙琳的信里稍微提及一些吧，相信伊芙琳会妥善解决。
在内心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伊丝微微颔首。
「嗯，进去吧。」
神殿内部比外面更加奢华，而且因为半球形高远穹顶以及两侧正好处于通风位置的蓄水池，整个大殿异常凉爽，单考虑居住舒适度，这里绝对称得上戈塔城内数一数二的地方。
「很凉快呢……要是晚上能躺在这里睡觉就好了。主人大人，让我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能让主教大人的家眷睡在大殿里！里面有更符合主教大人身份的住处，这位小姐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可以让手下带小姐去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
即使听到玛丽说『主人大人』，也没有因为奴隶身份而鄙视吗？
看出伊丝疑惑的卡米拉悄悄解答。
「玛丽的衣服不符合奴隶身份，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姐姐大人很重视玛丽。」
原来如此。
可玛丽就算了，连佩佩和蕾菲娜也能住进来，这里的教徒不会不满吗？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肥胖神官长后，肥胖神官长以毫不介意的爽朗笑容回答。
「既然是主教大人认可的人，即使是吸血鬼，慈爱的女神大人也会收容她们成为信徒，而且最近很流行让血族奴隶成为伴侣，前几任使者大人也经常带自己的血族伴侣来神殿为女神大人祈祷，神殿里的大家早已习惯，哦不，神殿里没有人会说您的不是。」
与其说伴侣，不如说是玩赏宠物吧，就像小说里经常把精灵奴隶写成人们发泄**的道具一样——必须要解释的是，玛丽虽然也是半精灵，但自己从没把玛丽当做奴隶看待，如果不是玛丽本人不愿意，自己早就让玛丽恢复自由人身份。
伊丝身后的依蒂丝啧了啧舌。
「哼，抛弃血族的荣耀成为人类玩物，这样的人应该由我送她们下地狱。」
不……她们也不想成为别人的玩物吧，只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好在肥胖神官并没有听到佩佩的发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般，一副十分犹豫的模样，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的说。
「那个……主教大人，虽然我前些时间收到圣城传来的急报，可上面只说了新的教皇冕下，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大人上任，信上没有提到伊丝·恩雅大人您的名字……」
也就是在质疑自己的身份吧，理所当然的疑惑。
伊丝朝卡米拉使了个眼色。
「我此次前来是受伊芙琳所托，在矿山都市寻找一样东西，卡米拉。」
右手接过伊芙琳写的亲笔信，伊丝将其递给肥胖神官长，仿佛在拿一件随时都有可能碎掉的珍贵物品般，后者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对着蜡印注入魔力。
伴随魔力流入，蜡印浮现一层异常复杂的蓝色纹路，肥胖神官长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身上的肥肉颤抖起来。
「果、果是教皇大人的印章，失礼了，主教大人，我这就为您安排一切，戈塔城神殿的圣骑士您可以随意调配，即便现在就让他们深入迷宫，挑战迷宫守护者，我也保证神殿上下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那样很糟糕吧。
自己有注意到戈塔城神殿的圣骑士实力相当差劲，等级和普通人相差无几不说，穿着那身全身铠时，稍微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伊丝不动脑袋都能想到，这些人是通过行贿才成为圣骑士。
当然，并非所有圣骑士都十分不堪，伊丝注意到了几个努力型的存在，并且打算找到机会就稍微帮他们一把。
为红衣主教这样的大人物亲临紧张万分，肥胖神官长连信函都没有拆开便殷勤的带伊丝参观诸如女神像、宝库以及豪华房间等设施，如果不是时间已经到傍晚，来不及准备的话，肥胖神官长肯定还会准备奢侈异常的豪华晚宴吧，伊丝有如此预感。

第十三章 妄图伪装成佩佩来恶作剧的伊丝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
现在，伊丝正待在神殿下层的一个仓库内，前段时间芙兰提交的报告指出，王国内部有许多人在窥伺蒸馏酒的制作方法，尽管皇室直辖的士兵守护着玛格丽特，可目前他们只保护开设在凯尔特城的总部，分散在王国各地的分店并不在保护范围里。
为了不让真红与芙兰她们遭遇不好的事情，伊丝一直在思考采取怎样的措施合适，对此，伊丝首先想到的是雇佣人手或者交给堕魔者女孩们足够的防身武器。
于是，伊丝不得不直面两个问题。
第一，怎么保证雇佣的人手不会在更大利益下反水，第二是防身武器从哪里来。
暂时不说第一条，自己虽然有许多来自『Ragnarøk』的魔法道具，也能利用铸造台现场制作魔法武器，但『Ragnarøk』的魔法道具有等级限制，普通人使用只会引发华丽的爆炸——就像尼鲁教会时卡米拉使用的圣诞铃铛一样，至于现场制作的魔法武器，如果想要威力，就必须使用高级素材，而一旦使用高级素材，就又会导致一般人无法使用，伊丝一时间陷入无法脱出的死局。
直到伊丝想起自己仓库里躺着石像傀儡。
傀儡绝对不会背叛主人，从尤利乌斯那里抢走的傀儡也拥有值得被肯定的实力，如果能把那些傀儡利用起来，光是把它们摆在酒馆门口，就能震慑大部分人不敢打芙兰她们的注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数量太少，包括最后从地下四层藏书室里带出的一尊石像在内，自己手里也只有八个石像傀儡，按照一个酒馆放两个的标准，只能说勉强够用，一旦出现新的分店，就又会重新陷入实力不足的窘境，所以必须得自己学着创造石像傀儡。
当然，伊丝没打算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即使拥有魔王般的实力，随着玛格丽特逐渐壮大，时间也总会有捉襟见肘的一天，因此伊丝想着让芙兰培养一批专属玛格丽特的护卫，等护卫们成长起来以后，自己就不需要再操心。
「嘛，我也很喜欢制作新的东西就是了。」
和创造雕刻之类的艺术品不同，石像傀儡既可以是只按照主人命令行动的死板存在，也可以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智慧体，让伊丝感兴趣的是后一种，倘若能创造出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那就和亲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生命一样，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自豪以及骄傲感。
「稍微有些期待起来了啊。」
胸中充满的期待感让伊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但因为腹中强烈的饱腹感，她又很快捂着肚子弯下身，长长呼了口气。
「呼唔，下次是不是该换卡米拉来准备料理，玛丽做的太好吃，这样下去总觉得会长胖，嗯……长胖是一件坏事吗？」
『梦境回廊』
打了个响指，伊丝面前出现一面完全由冰形成的镜子，她对着镜子捏了捏脸。
「最近明明吃的很多，却没有长胖的迹象么，不，说到底我就不应该在乎长胖这件事吧。」
自己不是会注意胖瘦的类型才对，想到这里，伊丝无意间瞥见身上穿着的蓝白色长裙以及脑后挑染了蓝色的银发双马尾，镜子里宛如神明精心雕琢过的绝美脸庞浮现苦笑。
「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么……虽然有种事到如今的意味，但这副身体还真是……如果这样做会是什么样子？」
瞥了眼四下无人的空旷仓库，伊丝放任内心如同小孩子般的好奇心——这种感情和对着镜子做鬼脸无异——提起两边裙角，左脚后退一小步，微微弯下膝盖，如同公主般行礼。
「贵安，伊丝大人。」
然后整个人呆了一瞬。
不好。
以自己的眼光看，动作简直无可挑剔。
「不不不……这绝对是自恋啊，自恋。」
但如果戴上猫耳，穿上佩佩的衣服，再稍微画一下妆，把镜子里的自己想象成佩佩，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伊丝猛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佩佩肯定不愿意戴上有着兽人特征的猫耳，所以自己想看的话，只能自己满足自己。
「打扮成那样以后再去蕾菲娜面前说一些不得了的话，肯定会让蕾菲娜露出相当精彩的表情，嗯，既然都做到这一步，就干脆再去捉弄一下安德烈亚和玛丽好了。」
稍微脑补了一下安德烈亚与玛丽面对佩佩占有欲时的惊慌模样，伊丝忍不住偷笑出来，姑且不说安德烈亚，和自己一样不擅长拒绝的玛丽肯定会因为不知所措，眼睛变成蚊香圈一样的形状吧。
无意间，伊丝瞥见镜子里正在傻笑的自己。
好恶心。
「咳哼，伊丝啊伊丝，你怎么能想这么无聊的事情，现在的任务是制作石像傀儡，用石像再捏一个温柔善良、天真可爱的佩佩不是更好吗。」
另外十分有女王气场的安德烈亚也很让人心动。
当然，伊丝也只是想想，先不说实践起来有多困难，这么做有种不尊重佩佩和安德烈亚的感觉，自己喜欢的是灵魂而不是外表，会升起刚才的想法，仅仅是因为一时的恶作剧心理。
将粉色想法驱逐出脑海，伊丝用力拍了拍脸。
「好了好了，接下来该从头开始制作石像了。」
先是走到房间正中的空地，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本叫做《初心者也能学会的普通石像傀儡制作法》的朴素书籍。
「虽然很想吐槽书名好长，但应该是为了用一句话告诉购买者，它的定位以及它能做些什么吧。」
要是取成《石像傀儡的制作法》，又或者是《石像傀儡太犯规了！》这样的名字，把三本书放在一起，初学者肯定会选择购买自己手里的这本，异世界的书除了写在封面的名字以外，既没有书腰也没有简介，为了防止偷学，消费者在购买前仅能看第一页的内容。名字作为唯一能吸引读者的地方，重要性不言而喻。
由于有铸造魔法铁剑的前车之鉴，伊丝这次特地提前去市场买了需要用到的素材，不会再出现因为『Ragnarøk』里的素材太强，而导致除了自己外，没人能启动创造物的窘境。
「足够大的工作台、软硬适中的石料、刻刀、凿子、敲锤……好，没有遗漏。」
接下来就开始尝试制造石像傀儡吧！

第十四章 佩佩的报复

虽说自己有『铸造台·四阶』这样便利的『刻刀』，凿子和敲锤这样的工具等同于摆设，但保险起见，伊丝还是准备了一套。
「还好找肥胖神官长要了一个足够大的仓库，不然肯定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啊。」
铸造台和各类石料占据了房间约三分之二的面积。
伊丝拿起制作教程，看向上面写着的第一句话。
「把方形石料分成四个小方块，然后在里面镂出魔力回路么，听上去比铸造魔法武器难多了。」
光是第一句话，伊丝就意识到制作石像傀儡比铸造魔法武器难的多，通过纵横各一刀的方式，把一个大方块切成四个小方块，然后再在四个小方块内部镂出最终拼接起来后，能够使魔力顺畅流通的魔力回路，这里面需要下的功夫绝对是魔法武器的好几倍，普通人光是让四个小方块里的纹路结合成整体，就得花费不少时间，更不用提为了使魔力流通顺畅，内部线条必须同等粗细。
仅仅四个方块就这么浪费时间，难以想象那些人型或者更大的龙型石像得下多大功夫。
「还好没有一上来就把教会的石像傀儡拆掉，不然肯定摸不着头脑。」
为了方便观察内部魔力回路考虑，伊丝选择把一块普通魔方大小的透明玻璃放在『铸造台·四阶』上——铸造台自带的魔刃切割不会使玻璃破碎或者出现裂纹——伊丝将其切成同等大小的四份，值得一提的是，教程里只写了要用纵横一刀的方式把石料分成四份，并没有说明石料大小一定要相等，伊丝猜想这可能和异世界的工艺有关，在缺乏测量工具的情况下，等分对初学者实在太难，所以即使方块大小不一，只要傀儡可以正常启动就没问题。
「然后在四个小方块表面铭刻魔力回路……咦，居然画了各个方块在不同视角的立体图吗？真是帮大忙了。那么，只要保证线条粗细一致，最终线条能拼接上，其他的等比例按照图例画就好了。」
自己这五枚金币没有白花。
刻刻刻刻刻……
即使有铸造台辅助，伊丝也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完成四个小立方体的魔力回路，其实本来一个多小时就能完成，但因为中途拼接时，发现其中一个小立方体的线条与其他三个立方体对不上，导致整体回路无法拼合成整体，伊丝只能重新刻了一份，此外，量比例也花了伊丝很多时间。
「然后是调配内部魔力回路需要的魔法液……」
这个过程伊丝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结束，魔法液难的是收集素材，调配的过程并不麻烦。
伊丝再次瞥了眼放在铸造台上的教程。
「剩下的最后一步是把魔力液均匀涂到魔力回路上，然后将方块拼装起来……啊咧？」
记得石像傀儡应该需要魔法水晶或者魔核作为动力源，但教程上却并没有写类似的话。
应该是自己制作的傀儡等级太低，所以仅仅魔法液里面的魔力，就足够方块运行一段时间了吧。
结束一切准备工作，伊丝按照可以让魔力回路正常运行的方式，将四个方块拼在一起，以书上的说法，如果雕刻魔力回路和涂抹魔力液的过程没有出现差错，那么只要等待一段时间，方块就会自己黏合成整体，为了节省时间，伊丝直接以『固化』魔法省略这个步骤。
「你在做什么？」
似乎准备马上睡觉，穿着黑色睡衣的佩佩走到伊丝身后。
伊丝朝佩佩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方块。
「在制作石像傀儡，佩佩怎么来了？」
「路过你房间的时候发现没有亮灯，问了修女以后才知道你在这里，等等，你说制作石像傀儡？那不是已经失传的技术吗？」佩佩激动的拍了两下翅膀，快步走上前，披散开的白发和睡衣裙裾跟着微微浮动，「让我看看。」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失传？我是从书上学到的知识哦，如果失传了的话，根本不可能在旅行商人手里买到制作书啊。」
无视伊丝，佩佩的注意力全部在手中的玻璃方块上，她抬起在夜晚格外明亮的蓝色眼睛，一脸认真的看向伊丝。
「这个该怎么用？」
「把它放在光线稳定的地方。」
依蒂丝将玻璃方块拿到铸造台附近的魔法灯旁。
「然后呢。」
「把手放在它和魔法灯之间试试。」
没有迟疑，依蒂丝伸手在玻璃方块和魔法灯之间挥了挥，当手掌挡住光亮的时候，玻璃方块闪烁出十分不明显的白光。
尽管注意到了玻璃方块的变化，但依蒂丝还是继续挥着手。
直到来回重复了五六次，玻璃方块却还是只会闪烁白光的时候，失去耐心的佩佩挑起眉毛。
「然后呢？」
「然后就会闪烁白光啊，佩佩没注意到吗？」
「哈啊？就这个？」
「当然啊，我只是个初学者，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嘁，亏我期待了一下。」顿时失去兴趣，依蒂丝将方块推回伊丝手里，「伊丝说的书是什么？石像傀儡的制作方法从千年前的战争初期就已经失传，不然人类也不会毫无抵抗之力。」
「佩佩可以先等一下，我今天晚上应该还能做出更像傀儡的东西。」
如果每个道具都有完整三视图的话，直到佩佩打瞌睡之前，自己绝对可以做出让佩佩更感兴趣的石像傀儡。
只不过，当伊丝翻页以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瞬间呆在原地。
除了前面五页，后面几页只写了有关石像傀儡的历史，比如神代时期的某某国王在即将被灭国的时候，利用拼死得到的天使傀儡大败敌国，又或者是学者们关于石像傀儡为什么会消失的假说与争论，倘若说直到这里，伊丝都还觉得可以接受的话，那么当她把书翻到一半的位置时，就有种想把刀架在编书者脖子上的欲望——编书者干脆连历史故事都懒得抄，只留下白纸，不，准确的说，伊丝觉得上面写的有字，但那两个字是『傻瓜』，只有笨蛋才能看见。
有着拇指厚度的书仅仅只写了五页有效内容。
嗯……
最好不要让我再遇见你。
伊丝不禁在内心暗自诅咒起卖假书的骗子，虽然觉得来自427级的诅咒很可能真的起效，但就算生效，也是骗子罪有应得。
一旁的依蒂丝微微皱眉。
「你怎么了？一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的样子。」
「啊~哈~哈~，什么也没有哦~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所以要离开一下，佩佩可以先回去睡觉哦~」
「是么，」依蒂丝撇了撇嘴，转身走向门外，在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依蒂丝又突然停在原地，不着痕迹的回过头，「需要回去找骗子吗，让人吐出情报是蕾菲娜的强项——金币也一样。」
「呃。」
被看出来了。
伊丝只能一边缠着发梢一边苦笑。
「虽然佩佩有这份心意我很开心啦……不过还是不用了，那家伙肯定早就跑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没有回头，依蒂丝背向伊丝挥了挥手，「我只是在给可爱又喜欢逞强的未婚妻出头而已，另外你的礼仪很标准，已经不需要我教了。」
礼仪？
伊丝歪了歪头，旋即脸颊浮现绯色。
从自己对着镜子做各种各样表情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门口了吗！
但依蒂丝并不会听到伊丝的抗议，当她走到伊丝看不见的转角时，精致的脸庞逐渐染上狡黠。
「这是上次被你看见我在你床上滚来滚去的回礼，现在，我们扯平了。」
声音逐渐消逝在仲春温暖的空气里。

第十五章 迷宫·最下层

「大意了啊……」
没想到自己在做那些事情前佩佩就站在门口，应该是晚风把门吹开，佩佩又正好路过吧，佩佩不是悄悄开门的类型。
轻叹了口气，伊丝看向手中只有普通人拳头大小的玻璃方块。
「接下来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将自己从教会得到的石像傀儡拆解掉，然后一步步的照搬。只不过，在有了制作方块傀儡的经验后，伊丝很自然的对自己究竟能不能复制出来产生怀疑，先不说不同魔力回路需要的魔力液配方不一样，首先光是立体的复杂结构，就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弄懂。
「嘛，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还是先出去透透气吧。」
制作石像傀儡很重要，寻找玛娜之源也同样很重要，不止是为了帮助伊芙琳，还有自己一定要把魔王塔尔塔诺斯拖出来揍一顿，偷窥狂让自己有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把房间里的操作台和石料全部收走，伊丝拍了拍手。
「那么，接下来去找找可能藏有玛娜之源的地方吧——『短距离传送』。」
身体出现在距离地面数千公尺的高空。
尽管已经到仲春时节，但夜晚的空气依旧寒冷，拂过大地的冷风将衣襟吹的猎猎作响，以至于伊丝打了个寒颤。
「好冷……『温暖之祝福』。」
一层薄膜般的红色浮现在伊丝体表，寒风带来的冷意顷刻间消失，伊丝开始观察起戈塔城。
从高空往下看，整座戈塔城的面积比米特斯拜亚城还大一圈，其中仅仅北部矿区就占据城市二分之一的面积，而因为十年前的地震，遍布大大小小矿坑的北部矿区出现塌陷，漆黑的大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一般，呈漏斗状硬生生凹向地底，以全知地图显示，这片凹陷的正下方就是迷宫入口，迷宫的根系已经延伸到远处水树，面积至少要几十个戈塔城加起来才能媲美，所谓冰山一角，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
按照塔尔塔诺斯的说法，玛娜之源就在戈塔城里，而经过一天观察下来，戈塔城及其周边只有两处地方可能藏有玛娜之源，第一是距离戈塔城好几公里之远的水树，第二自然是藏有无数宝物的地下迷宫。
「虽然塔尔塔诺斯故意用『玛娜』这样故弄玄虚的台词，但玛娜翻译过来是魔力的意思啊，玛娜之源就是魔力之源，这样的话，目标就很清晰了。」
魔核和魔法水晶都可以成为魔力的源头，富含魔力的地脉也同样可以被叫做魔力之源，简而言之，自己要寻找的是有着充沛魔力的东西或者地方。
「先从迷宫最底层开始找吧。」
首先需要检查的当然是迷宫守护者们守护的宝藏，其次是迷宫里埋藏的宝箱。
包括迷宫第一层在内，迷宫的各个地方埋藏着许多宝箱，宝箱中藏有魔法道具或者药品，偶尔还会出现武器铸造图纸与神代时期的魔法书籍，不论哪一个，拿出去以后都价值连城，那些实力不足以挑战守护者的冒险者，就是以组队击杀魔物，发掘宝箱为目的。即使是已经被许多冒险者光顾过的前五层，现在也依旧存在没有被人发现的宝箱，只不过被发现的频率比起最初大大降低，这些都是肥胖神官长主动交代的情报。
『高阶传送』
再次发动传送魔法，伊丝出现在地下迷宫第五十层。整个迷宫有五十一层，之所以传送到第五十层，是因为全知地图显示最下层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大殿，里面既没有宝藏，也没有强力的守护者，倘若把迷宫比作游戏，这种没有正反馈的设计绝对会大大降低游戏制作社的口碑，迷宫最深处怎么样也该放数不尽的财宝，至少也应该设置一个铺了红地毯的，直通王座的恢宏场景，让挑战者有种征服迷宫的成就感。
「说起来，迷宫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既有守护者又有宝藏，里面的魔物也恰好一层比一层强大，绝对不可能是一场地震带来的巧合。」
难道是很久以前就存在于此，只不过因为地震，暴露了入口？
最下层的环境简直像什么人在等待挑战者踏入一样，只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在这里纠结也没什么用，还是先去找第五十层的守护者吧。」
如果玛娜之源就在迷宫内，那么第五十层的守护者守护的宝藏绝对有最大嫌疑，全知地图显示，第五十层的守护者是九只地狱三头犬，每一只都有四十级到五十级的实力，其中最强大的一只更是超过了六十级，在目前明确知道等级的人中，只有阿尔维尔六世达到如此境界。
「如果让这样的东西跑到地上，绝对是一场灾难啊，不知道迷宫创造者是怎么把它们抓到这里。嘛，对我而言，只要悄悄查看它们身后的宝箱里放着什么就好了。」
全知地图虽然可以显示什么样的物品出现在了什么样的地方，但如果物品本身没有名字的话，全知地图即使可以穿透宝箱，看清楚里面有什么，自己也只能看到一连串和玛丽另一种族一样的『???』符号——至今为止，玛丽的种族依旧是『半精灵』和一串问号。
「也不知道触碰这里的魔物会不会引起魔物暴动，姑且还是隐藏起来吧，『隐匿』。」
比起更高级的『完全隐匿』，『隐匿』只能让自己从视觉上消失，就像在体表挂上一层光学迷彩一样，人们虽然看不见自己，但只要自己发出声音或者触碰到物体，他们就能循声找到自己。
只不过，对付这些没有太高智商的魔物，仅仅在视觉上隐藏起来便已经足够。
或许是接近迷宫最底层的缘故，地下第五十一层的整体环境和故事里魔王的城堡一样奢华，走道由厚厚的青色石砖砌成，地面没有枯枝与藤蔓，墙角和天花板上也没有蜘蛛丝和小型昆虫，墙壁两边甚至还摆放了散发淡淡冷光的夜光石，在伊丝认知中，夜光石在这个世界不说价值连城，也至少是权贵才能消费的东西，光是把夜光石带出去，就能立马成为有钱人。
「但要是敢上去把夜光石撬出来，肯定会被烧成灰烬。」
夜光石上附加了极为强力，至少也是五阶魔法级别的魔法结界，普通人在未经准备的情况下触碰，无异于自杀。
在迷宫内一阵穿行，伊丝很快抵达守护者地狱三头犬所在的房间门前，只是伊丝没有立即走进门内，而是低下头，一副思索模样。
「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是故意设置成这样的么。」
一路上自己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类魔物，连一只老鼠甚至小型昆虫都没找到，第五十层要么是岩石系和植物系魔物，要么是傀儡之类的创造物，而那些能动的植物系魔物身上大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饥不择食，随便在植物系魔物身上啃了两口一样。
或许只有迷宫自己知道吧。
摇了摇头，将杂七杂八的东西甩出脑海，伊丝踏入守护者房间内。
「面积和霜冻蜘蛛的房间一样大么。」
至少可以容纳两万人的宽阔房间出现在伊丝眼前，而与霜冻蜘蛛房间最大的不同是，这里存在小型湖泊和瀑布，高远穹顶上甚至挂着太阳般明亮的魔法水晶，在靠近湖泊的位置，九只沉眠中的地狱三头犬正趴在地板上沉眠。
除了脊背燃烧着火焰、拥有三个头，皮毛呈纯黑色以外，地狱三头犬的体型和普通大型犬没什么区别，如果自己走到正面，或许就能看见它们区别与普通犬类的凶恶长相吧，可惜自己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它们趴下来的尾巴。
陷入沉眠倒是给自己省了功夫，自己不需要刻意绕过地狱三头犬就能拿到宝藏。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看向挂在房间尽头的宝藏，大概是为了引诱冒险者的缘故，宝藏被刻意放在墙壁高处最显眼的地方，地图显示里面的东西为『????』。
「『飞行』。」
魔物的感官比人类敏锐许多，如果靠步行走到宝藏前，经过地狱三头犬身边时很可能会把它们惊醒，因此伊丝采用飞行的方式。
然而，即使采用飞行，当伊丝飞过地狱三头犬头顶的时候，地狱三头犬也还是猛地从地板上起身。
被惊醒了。
这样也可以被发现吗？
即使『隐匿』魔法只有十阶，但也不是地狱三头犬这个级别能看破的东西，出于好奇地狱三头犬究竟是怎么发现自己考虑，伊丝停在地狱三头犬头顶十公尺的距离不动，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呜……」
似乎并不知道伊丝的确切位置，地狱三头犬们一边发出抽动鼻子的声音，一边围绕伊丝方向不停打转，偶尔还会有几只地狱三头犬发出警告般的沉闷呼声。
过了约半分钟后，它们终于确定伊丝的位置，九只地狱三头犬从不同方向盯着同一个位置，一齐张开獠牙。
而通过这段时间，伊丝也察觉到自己被发现的原因。
嗅觉。
自己身为每餐都得补充血液的吸血鬼，身上的血腥味虽然不像佩佩那样浓郁到化不开的地步，但也不是说忽略就可以忽略，对这些地狱三头犬而言，自己光是站在这里，就无时不刻不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是自己大意了。『Ragnarøk』中，从未有玩家通过嗅觉寻找使用『隐匿』魔法的玩家，所有人都只通过听觉和探查魔法排除暗杀者，久而久之，自己也就将嗅觉排除在考虑范围内。
下次还是先洗澡再出门好了。
无奈的苦笑，伊丝瞥了眼下方随时可能扑上来的地狱三头犬，由于自己的『隐匿』魔法还没有解除，它们没有直接进攻过来。
自己的目的是拿到宝藏，而不是杀死守护者，不过为了表示自己来过，还是送它们一份礼物好了。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以麻袋盛装的辣椒粉，在地狱三头犬们『期盼』的目光中，解除身上的『隐匿』魔法，而也就是在这一刻，地狱三头犬的眼睛瞬间染成血红色，一齐张大嘴巴，喷射出约有水桶粗的火柱。
然后，华丽的轰击在辣椒粉上。
噗。
华丽的炸开。

第十六章 刻耳柏洛斯

天空下起一场红色细雪，几乎下意识的，地狱三头犬张开鼻翼，试图识别红色细雪是什么，于是，它们很快得到结果——剧烈且不可遏制的打喷嚏，一部分地狱三头犬因辣椒带来的刺激在地上打滚，剩下的一部分则十分人性化的一边低声哀嚎，一边流着眼泪冲向湖泊，包括那只60级的地狱三头犬在内，没有一只地狱三头犬做出有效抵抗。
伊丝不禁呆在半空。
「喂喂……你们可是有刻耳柏洛斯之名的地狱三头犬啊，怎么和家养的宠物狗一样。」
原本以为地狱三头犬最多只会觉得很不舒服，自己甚至做好它们因愤怒而跳起来撕咬自己的准备，但现在自己连手都不用动，仅仅只用辣椒粉便解除了危险。
再次等待一小会儿后，更令伊丝讶异的景象出现了。
地狱三头犬开始内斗。
由于三个头共用同一个身体，而它们又都想让前爪捂住自己头上的鼻子，两个前肢要捂住三个头，明显不够使用，于是三个头彼此撞击对方，试图取得优胜。
但这还不是最让伊丝惊奇的地方。
最让伊丝挑起眉毛，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画面，出现在那些跳进水池里的地狱三头犬。
跳到水池里打滚的地狱三头犬虽然没有彼此争斗，但它们的黑色毛发却出现十分明显的掉色，变成一块黑一块灰，偶尔还能看到一瞥纯白的模样，除此以外，由于脊背上燃烧的火焰被水浇灭，伊丝得以看见这些地狱三头犬的真实体型——和自己最开始见到的玛丽一样，明显营养不良，长期没有好好吃饭的骨瘦如柴的样子。
皮肤紧贴骨骼，在体表勾勒出一根根肋骨的模样异常可怜，以至于让伊丝动了恻隐之心。
「早该想到的啊……一直被困在这样的地方，没有吃的东西也情有可原，」伊丝环顾了一圈房间，这里虽然干净，但却缺乏生机，除了地狱三头犬以外，看不到其他任何活物的影子，「难怪来的路上一个生物系魔物都看不到，是被这些家伙吃掉了么。」
至于那些植物系魔物身上的啃咬痕迹，也肯定是这群地狱三头犬饿极之下的产物，那些植物身上要么有毒素，要么有尖刺，所以吃过一次后就不再下口——不对，地狱三头犬应该是肉食系魔物，根本不吃草。
伊丝再次瞥了眼地上正在打滚的，瘦的只剩皮和骨头的地狱三头犬。
「唔姆……」
太可怜了。
没有多做思考，伊丝先是以风魔法将辣椒粉全部吹到房间外面，然后又以『无形之手』将湖泊里的水舀出来，倒在那些正在打滚的地狱三头犬身上，等地狱三头犬们呜咽着恢复过来后，从仓库拿出在赫敏雪山狩猎得到的地龙肉，丢在它们身边。
但或许是过于虚弱的缘故，大多数地狱三头犬只是无力的趴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肉块，另外几只地狱三头犬虽然挣扎着做出朝肉块靠近的动作，但也最多挪动三四步就没力气动弹，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哀鸣。
「喂喂……」
为眼前的一幕微微张嘴，伊丝的恻隐之心变的更加强烈。
看来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伊丝从空中落下，在九只地狱三头犬，一共二十七个头的注视下，用铁剑将地龙肉分成人类一口就能吃下的小块，以叉子叉起来，送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地狱三头犬嘴边。
「快吃了吧。」
考虑到地狱三头犬可能会突然咬自己，伊丝还特意用强化魔法强化皮肤，不过这明显是多余的担心，地狱三头犬只是轻嗅了嗅肉的味道，便张开长着一排排尖牙的嘴，连咀嚼的动作都省略，直接一口吞入腹中。
饿到警惕心都没有了么。
把地狱三头犬放在这里的人绝对是恶魔。
「「呜呜……」」
令伊丝哭笑不得的是，当伊丝一叉子一叉子将肉喂到第一只地狱三头犬嘴巴里时，其他几只地狱三头犬会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跟着做出咬合与吞咽的动作，仿佛这样它们也能尝到肉的味道一样。
伊丝不禁苦笑。
「放心啦，之后你们也有份，嗯……早知道就把玛丽和安德烈亚也带过来了，她们肯定很喜欢这份工作。」
简直和养宠物一样。
由于用叉子喂实在太浪费时间，到后面伊丝干脆把地龙肉切成大份，然后以冈格尼尔叉起来送进地狱三头犬嘴里，等到所有地狱三头犬全部饱腹后，伊丝已经接连换了三只和地龙同体积的魔物。
「难怪你们会把整个五十层的魔物扫光，这种食量，就算伯爵公爵那样地位的人也很难养啊。」
毕竟一顿就要吃四条地龙体积的肉。
「嗷~」
地狱三头犬们身为顶级魔物的身体素质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前半个钟头还饿到走不动路，仅仅吃了一顿饱餐，就变的活蹦乱跳起来，对面伊丝的感叹，它们只是亲昵的蹭着伊丝的小腿和裙摆，如同在对待自己的主人般，十分高兴的在伊丝身边窜来窜去。
「嘛，我也没觉得亏就是了。」
顺手摸了摸一只地狱三头犬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让伊丝表情变成=w=状，这些地狱三头犬原本的毛色应该是白色，不知是太久没洗澡还是被什么人丢进染缸的缘故，所以看上去是黑色。
「好了好了，我要去看那边的宝箱里装了什么，等会儿再过来。」
「嗷！」
仿佛听懂了伊丝的话，等级最高的地狱三头犬发出异常喜悦的叫声，如同出膛的炮弹般，飞快朝宝箱奔去，仅仅一个跳跃，便把宝箱从高处顶下，接着三个脑袋一起拱着矮柜大小的宝箱，将其顶到伊丝面前。
嗯……自己或许养了个不得了的宠物。
丢出作为奖励的肉块后，伊丝打开镶嵌着宝石和金箔的宝箱。
里面是一把被火焰包裹的，如同宝石般透亮的红色细剑。
「虽然肯定不是玛娜之源，但也绝对是相当好的武器啊，看上去像宝石打造的东西，就叫嗯……莱瓦汀好了，回去送给卡米拉。」
将红色长剑收进仓库，然后把自己铸造的附带『微弱电』的铁剑放进宝箱替换，伊丝把宝箱放归原位，接着在九只地狱三头犬的簇拥下拍了拍手——有种成为国王的感觉，虽然臣子只有九条小狗。
「接下来一层一层的搜寻吧，带上刻耳柏洛斯一起。」

第十七章 忍饥挨饿的守护者们

「一世和三世去拿宝箱！其他几个把守护者围起来！九世把门看好，不要让它溜出去了！」
「「「嗷！」」」
在伊丝指挥下，六只地狱三头犬将守护者房间里名为『七尾狸猫』的大型魔物围在中间，而另外三只则分别前往宝箱所在地以及守护者房间门前。
『一世』和『三世』是伊丝给地狱三头犬们取的名字。因为一个个单独取名实在太麻烦，而且在自己眼中，所有地狱三头犬又都是同一副长相，所以伊丝便以体型和等级为根据，从大到小分别取了查理斯一世、查理斯二世……这样的名字，尽管听起来很有国王的感觉，但『某某世』这样的称呼只是为了好听和方便记忆，没有实际意义。
毕竟要是叫大毛二毛这样的名字，听上去就有种十足的微妙感。
在六只地狱三头犬包围下，体型和两层房屋差不多大小的七尾狸猫只是稍微坚持一会便败下阵来，趴伏下身体与尾巴，以服从姿态发出低鸣。
而另一边的查理斯一世与三世则将宝箱顶到伊丝面前，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吐着舌头，圆圆的眼睛里一副渴望神色。
伊丝不禁苦笑。
「是是，这些是你们的。」
从仓库里拿出肉块，伊丝将其丢到远处，一世和三世顿时朝肉块飞奔而去，另外的七只地狱三头犬只能一边看着一世和三世大快朵颐，一边不断流口水。
这不是伊丝故意区别对待，而是实行的轮流制，现在是一世和三世负责拿宝箱，到下一层就是二世和四世，以此类推。以自己手上现有的食物，如果每到一层就给所有地狱三头犬发放，用不了多久，自己的仓库就会被吃空，以地狱三头犬们现在的亲昵表现，自己已经不忍心把它们放回第五十层。
伊丝打算接下来要么把它们寄样在伊芙琳那里，要么放到安德烈亚身边，在自己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伊芙琳和安德烈亚有能力饲养九只地狱三头犬。
虽然按照需求，给芙兰和真红明显更合适，可要是饲养这么多地狱三头犬，用不了几天就会把玛格丽特吃穷。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经常与动物接触的家庭，比如猎人以外，即使是稍微有钱一些的人家，也只能隔几天吃一次肉。
目光从地狱三头犬身上收回，伊丝把手放在面前的红色宝箱上，与第五十层镶嵌了宝石和金箔的宝箱比起来，面前的宝箱十分简陋，仅仅只是一个刷了红漆的普通木箱。
「最后一个了么，再往上就是第十二层，虽然不觉得里面装了玛娜之源，不过姑且还是看看吧。」
扭动锁扣，伊丝打开宝箱，展现在眼前的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这是？」
皱起眉，伊丝拿出卷轴，卷轴上只有一行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小字——《石像傀儡制作·从入门到崩溃》
「石像傀儡的制作方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和自己买的那本制作书一样，仅仅只有几页内容的话，那些经历重重困难，终于得到宝藏的冒险者肯定会因心力交瘁而死吧，简直是最恶劣的玩笑。
假如这本书是骗人的东西，自己就把羊皮纸拿走，放几瓶可以让人从濒死中活下来的魔法药好了，即使比不上返老还童的药水，也不会让冒险者觉得白努力一把。
抱着如此想法，伊丝展开魔法卷轴，另一边吃完肉块的查理斯一世和三世则十分人性化的凑到伊丝左右两边，好奇的看向卷轴。
「噗，你们能看懂吗？」
没有回答伊丝，一世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伊丝的手。
这是在表达亲昵吧，伊丝没有思考太多，把卷轴展开到最大。
「呜哇，居然写满了？连后面也有字？看上去像古语，记得古语是从右往左读，嗯……『想学习石像傀儡的制作方法，必须先做好家庭成员的心理工作，以免疯掉以后没人照料。』喂喂，有这么难吗？」
跳过序言中笔者的感想，伊丝直接看向正文，除了图例与字体歪歪扭扭，仿佛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所写一样，内容并没有问题，语言也言简意赅，虽然伊丝觉得解释再多一点的话更好，但那应该是受羊皮纸大小限制，写不了太多东西的缘故。
「先带回去试试吧，作为替代，稍微放一点高级的魔法药在这里。」
伊丝将五瓶虹色魔法药放进宝箱，这是一种被称为元素之怒的魔法药，饮用魔法药的人不仅会瞬间恢复满魔力，还能在一小时内获得双倍的力量、速度以及魔力上限，元素亲和力也会上升至少五倍，这种药物唯一的缺点是只对200级以下的人起效，如果伊丝喝下这样的药水，几乎没有提升。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
把宝箱放回原位，伊丝对远处看守七尾狸猫的地狱三头犬招了招手。
「查理斯，要走了哦~」
「「汪！」」
「别像狗一样叫啊。」
哭笑不得的同时，伊丝在九只地狱三头犬簇拥下走到七尾狸猫身边，和一路上见过的其他守护者一样，这只七尾狸猫也是一副很久没有人照顾的模样，毛色十分黯淡不说，体型也偏瘦，假如好好打理一番，超过五公尺的彩虹色蓬松尾巴肯定很适合当软床。
由于七尾狸猫的体型和两层建筑相当，伊丝只能仰起头才能看清楚七尾狸猫全貌，出于同情，伊丝伸手抚摸七尾狸猫腿部。
发现伊丝动作的七尾狸猫立即露出嘴中隐藏的两排锐利牙齿，喉咙也跟着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如果不是自己身边站着许多地狱三头犬的话，这只32级的七尾狸猫已经扭过头开始撕咬自己了吧，伊丝升起如此预感。
「呜——」
而由于七尾狸猫的不敬，伊丝身后的查理斯一世跳到七尾狸猫面前，以前肢拍了一巴掌七尾狸猫的脑袋，七尾狸猫顿时温顺下来。
「嘛……我不是那些想伤害你的冒险者，看你的样子，虽然比下面几层守护者好很多，但也应该不是每餐都能吃饱，时间不多，今天只能给你一点吃的东西，洗澡就留到以后吧。」
轻摸了摸七尾狸猫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伊丝拍了拍手，从仓库里拿出为数不多的肉块放到七尾狸猫嘴边。
从五十层到现在的第十三层，只要是生物系守护者，几乎都是一副没吃饱加没有好好打理毛发的样子，尤其是自己在三十一层遇见的狮群，那里的守护者房间简直是虱子的乐园，如果不是自己防御力足够，现在肯定浑身是虱子的叮咬痕迹。
拜此所赐，自己一路上喂了不少守护者，在守护者身上花的时间比拿取宝箱和赶路的时间多得多。
「呼，今天就到这里吧。」
双手叉腰，伊丝轻呼了口气，然后，她瞥见查理斯九世的小动作。
「喂！这是给十三层的食物，你不是已经吃饱了吗！小心之后没收你的晚餐。」
伊丝轻踹了一脚查理斯九世。
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查理斯九世悄悄离开队伍，利用地狱三头犬的威慑力，从七尾狸猫身边拖走肉块，然后以不发出声音的动作，一小口一小口的享受肉块，另一边的七尾狸猫只能不停用舌头舔着嘴唇，眼睁睁看着查理斯九世大快朵颐。
「呜呜……」
被踢了一脚的查理斯九世发出可怜哀鸣，但伊丝没有理会查理斯九世，只是重新把肉块放到七尾狸猫身边，而仿佛在向伊丝表明自己没有和查理斯九世为伍般，剩下的八只地狱三头犬纷纷与查理斯九世划清界限，将查理斯九世单独列出来。
伊丝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些地狱三头犬虽然不会说话，但智商并不低，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自己的意思，如果是拥有与动物沟通能力的芙兰，说不定会把它们当成与人类一样的生物。
「差不多要到深夜了，回去吧，先让你们在教会住一段时间，我得确认守护者离开迷宫以后，迷宫秩序不会出现问题。」
瞥了眼小心翼翼啃着骨头的七尾狸猫，伊丝收回目光，从第四十层以上后，迷宫的守护者会因为一种类似诅咒的东西，无法离开守护者房间太远，所以即使这一层内有充沛食物，它们也经常没办法填饱肚子。
伊丝打算至少在自己停留于戈塔城的这段时间里，时不时来照看一下这些守护者，算是自己饲养了一大群宠物，这些魔物比人类简单的多，除了一部分非生物系守护者外，只要给它们食物，它们就会对自己表示亲昵。
当然，地狱三头犬算个例，只是给了一些食物，便立马把自己当主人。
下次来看七尾狸猫的时候，把伙伴们也一起带过来吧，给这只七尾狸猫好好洗一个澡，然后当成床铺，大家一起躺在松软的虹色毛发上睡觉。
想着这样的事情时，伊丝身边的地狱三头犬突然一齐抬头，朝天花板露出凶恶表情。
「吼……」
天花板上藏着什么东西吗？
之前在迷宫里移动时，地狱三头犬就表现过现在的样子，而那一次是墙壁里隐藏着准备袭击自己的魔物。
伊丝打开全知地图，一副思考表情。
「多明尼克他们么，记得是因为霜冻蜘蛛的生命值不剩多少，所以打算一口气击杀，姑且去看看吧，万一他们没反应过来，被二重狂暴全灭就糟糕了。」
顺带再瞧一眼第十二层的宝藏，被封印在冰棺里的天使是什么样子，之前救佩佩的时候，自己没有太注意。
「查理斯你们就在这里，不许抢七尾狸猫的食物，如果我回来发现你们偷吃，我就把你们送回五十层。」
「「「汪！」」」
明明一开始还会像狼一样「嗷嗷」的叫，现在却变成「汪」了吗？应该是关系亲密的表现吧。
对查理斯们挥了挥手，伊丝以传送魔法离开第十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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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多明尼克的危机

稍微进行变装后，伊丝以薇尔的名字靠近第十二层守护者所在的房间。
以伊丝所在的天花板往下看，约有足球场大小的厅堂内共有大约一百名冒险者，而在最前线与霜冻蜘蛛战斗的主力仅有不到三十人，剩下的冒险者全部为等级在十级以下，仅能用远程魔法和弓矢提供协助的弱小冒险者，虽说他们的箭矢击打在霜冻蜘蛛身上只能留下一点点小坑，但正因为他们分散了霜冻蜘蛛的注意力，才减少了前方主力的压力。
「虽然有种走在钢丝上的惊险感，但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么。」
和多明尼克说的一样，除开他们的小队以外，还有另外三支秘银级冒险者队伍，虽然他们中没有出现和多明尼克一样，等级高达28级的人，但队伍的平均实力却和多明尼克的小队相差无几，四支小队彼此协防，当霜冻蜘蛛把攻击对象放在一支队伍上时，另外三支队伍就会从霜冻蜘蛛的侧面进攻，从而迫使霜冻蜘蛛改变攻击目标。
除此以外，伊丝还注意到房间周围有许多燃烧着的篝火，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也多了一层像是青苔的东西，而由于青苔的缘故，霜冻蜘蛛在移动身体时总是容易失去平衡，不能用太快的速度行动，另一边的冒险者则如履平地般，可以随心做出各种回避动作。
青苔大概是多明尼克为了限制霜冻蜘蛛的速度，从而做出的一些准备吧，连霜冻蜘蛛这样的大型魔物都不能免疫，眼前的青苔要么是炼金产物，要么是一种饲养的魔物。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出应对方案，不得不说，多明尼克有着十足智慧。
仅仅在伊丝观察的这段时间里，霜冻蜘蛛的HP就下降了5%。
「那把弓箭……是魔法武器吗？」
伊丝将目光放到名为娜娜的精灵身上，每当娜娜手中燃烧着火焰的箭矢投射到霜冻蜘蛛身上时，都会给霜冻蜘蛛带来十分明显的伤害——每一箭都能降低霜冻蜘蛛1%的HP，换做其他冒险者，即使一起上，也需要花好几分钟才能削减同等生命值，现在，霜冻蜘蛛的HP只剩下不足30%。
「记得之前没看到她有这个装备。」伊丝用鉴定技能检验精灵娜娜的火焰弓箭，「『劣化的神之矢』？光看威力就知道是山铜级武器，如果这都算劣化的话，不知道真正的神之矢会是什么样子——啊。」
伴随伊丝轻呼，原本只需稳步推进便可取得胜利的战局突然发生变化。
「嗯？」
「怎么消失了？」
「去哪里了？」
没有任何预兆，霜冻蜘蛛突然消失在所有冒险者眼前，手持重武器砍向霜冻蜘蛛的冒险者全部扑空，即使是远离战场，可以将战场尽收眼底的低级冒险者，也只能四下张望着，寻找霜冻蜘蛛的踪迹。
「魔法么……」
重新摆好持剑架势，满头大汗的多明尼克和所有冒险者一样，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现在的情况只能解释成霜冻蜘蛛拥有某种特殊魔法，危机并没有解除。
下意识的，他瞥向地面。
长满『绿绒苔』的大地不知何时被厚厚冰层覆盖，借助遍布房间的火光，他可以看见冰层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糟糕。
没有丝毫迟疑，多明尼克抬头转向精灵娜娜所在的方向，随后，瞳孔骤然缩小成针尖状。
消失的霜冻蜘蛛就站在娜娜身后，无声落下的足肢笔直砸向娜娜头部。
「娜娜小心！」
「诶？」
娜娜疑惑的歪头，但多明尼克长期积累的威望让她选择相信多明尼克，朝前方迈出一步。
随后。
砰。
霜冻蜘蛛的足肢擦着娜娜背部砸进地面，巨大的力量连地面都为之震颤，坚硬冰层四散破碎，剧烈的冲击令娜娜朝前方飞出好几公尺距离，手中燃烧着火焰的弓箭也因此脱手。
「先示敌以弱，在不知不觉中解除青苔的效果，等时机成熟后再一击制敌么，真是聪明的魔物。」
即使是人类，也很难做出这样冷静的判断。
如果霜冻蜘蛛是友方的话，伊丝或许会为霜冻蜘蛛鼓掌，可惜霜冻蜘蛛属于非生物系魔物，既没有可爱外表，也没有软硬适中的毛茸茸耳朵，身体还全部由坚冰组成，对自己没有一点吸引力。
伊丝皱起眉。
「接下来难办了啊。」
娜娜虽然因为多明尼克的大喊逃过一劫，但并没有完全避开霜冻蜘蛛刚才的攻击，仅仅只是稍微擦到一点，HP便下降了40%，光是挣扎着起来都十分困难，明显没办法再投入战斗。
而失去了娜娜这个主攻手，又不再有青苔限制霜冻蜘蛛速度，接下来的战斗肯定相当艰难。
「混蛋。」
「阿库西斯，不要冲动！这家伙在算计我们！所有人站在一起，不要分开！」大吼着将同伴们聚集在一起，多明尼克一边带领同伴后退，一边扭头朝停在门口的低级冒险者大喊，「放弃讨伐！今后再商议对策，离开房间，逃到安全区域！」
「多明尼克，娜娜怎么办？」
一名脸上写满焦急的男性冒险者冲多明尼克怒吼，如果不是因为多明尼克的威信，他可能已经擅自冲出去营救娜娜了吧，男人的表情给伊丝如此感想。
「娜娜是我的队员，由我去救，你们去掩护门口的人撤退，以现在的状态，我们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守护者。」
「只有多明尼克你一个人？这太危险了！我们一起去！」
「那家伙来了！」
「准备防御！」
在其他几名冒险者的惊呼声里，两名盾战士冲到多明尼克身前，将大盾下方的尖刺插入冰层，摆出十分标准的防御架势。
霜冻蜘蛛眨眼抵达盾战士身前。
仅仅只是一次接触，两名盾战士手中包裹了铁皮的木制盾牌便瞬间破裂，紧接着，遭遇巨力的盾战士就如同被高速运动的卡车撞击般，十分干脆的倒飞而出，重重砸在房间尽头的墙壁上。
但霜冻蜘蛛的进攻没有就此结束，它张开长达两公尺的下颚，以要把多明尼克拦腰切断的势头，猛地朝多明尼克扑去，在刚才的战斗里，它早已发现多明尼克就是指挥者。
「该死的畜生。阿库西斯，援护我！」
没有朝后方跳开，多明尼克用力挥舞长剑，向霜冻蜘蛛左颚斩去，另一边名为阿库西斯的矮人则以两柄短斧斩向霜冻蜘蛛右颚。
嘭！
力量终究是狂暴后的霜冻蜘蛛更强，碰撞带来的反作用力令多明尼克全身一颤，虎口发麻的同时，喉咙里忍不住发出闷哼。
「呃！」
「「「『火球术』！」」」

第十九章 破碎的冰棺

「「「『火球术』！」」」
无数道回音响彻房间，紧跟着一枚枚火球砸在霜冻蜘蛛身侧，火焰带来的冲击令霜冻蜘蛛身体微微上扬，而趁着这个时间，还有余力的矮人以全身力气拖动多明尼克，将多明尼克拉离霜冻蜘蛛下颚的横扫范围。
『火球术』来自那些本应该撤离的低级冒险者，他们不忍心就这么放走近在眼前的报酬，没有选择撤离。
「多明尼克，没事吧？」
「啊啊，只是手有点发麻，」甩了甩手，多明尼克看向霜冻蜘蛛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严肃，「看来不宰了这家伙，我们今天就会被留在这里，我要用『那个』，阿克西斯，帮我争取时间。」
矮人皱起眉，目光中充满担忧。
「你要用那个？那样你就得回去了。」
「我们的命更重要。」
「……好吧，我去争取——嘎啊！」
还没有等矮人把话说完，霜冻蜘蛛便横扫前足，将矮人扫飞，而另一边低级冒险者所在的方向也出现混乱，站在伊丝的视角，那里涌现出许多仅有巴掌大小的霜冻蜘蛛，低级冒险者们只要稍微沾上一点到，皮肤就会出现类似冻伤的痕迹。
再拖下去就不妙了。
轻呼了口气，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刚刚得到的，准备送给卡米拉的『破灭之枝莱瓦汀』。
虽说莱瓦汀是自己从神话中借用的名字，但这把剑的威力足以配上莱瓦汀破灭之枝/灾厄之枝的名号，至少也是绯金级武器，自己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把剑拥有可以直接被拿来当法杖的潜能。
「交给卡米拉之前，先自己试试看吧，万一是诅咒武器就不好了。」
诅咒武器是指会给使用者带来伤害的武器，虽然往往具有超越同级武器的强大威力，但伊丝绝对不会把诅咒武器交给伙伴。
「阿克西斯！」
多明尼克朝被打飞的矮人大喊，与此同时，伊丝的声音出现在阿克西斯与霜冻蜘蛛之间。
「比起阿克西斯，你还是注意你自己吧。」
铿。
抬起瓦莱汀，伊丝挡住来自霜冻蜘蛛由上至下的一击，由于足肢上传来的坚实反馈，霜冻蜘蛛不禁愣了一瞬，在它看来，像伊丝这样瘦小的人类应该一下就会被踩成肉泥，但现在却能正面接下自己一击，甚至看不到一点发抖迹象。
「你……你是？」
伊丝的突然出现让多明尼克脸上燃起希望。
「我不需要蝼蚁记住我。」
「纯种么……有实力的人才会说这样的话啊。」
瞥见伊丝腰间的翅膀，多明尼克自顾自的喃喃，一副理解神色。
虽然不知道你产生了什么误解，但我是因为身份需要，才说这种不给人面子的话。
在内心暗自道歉，伊丝继续以冷漠而沉着的口吻强调。
「离开这里，这不是你们能战胜的敌人。」
「那您呢？」
「蝼蚁也妄图质疑我？」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心，它来了！」
「聒噪。」
皱了皱眉，伊丝朝霜冻蜘蛛挥出莱瓦汀，明明没有使用任何魔法，莱瓦汀上却飞出一道红色火刃，在接触到霜冻蜘蛛的瞬间，霜冻蜘蛛身上猛地冒起一阵液体蒸发的白雾。
「吱吱！！」
如同被烙铁炙烤般，霜冻蜘蛛发出痛苦悲鸣，不断后退的同时，八肢不停弹动，身体翻滚带来的冲击令整个房间都发出咚咚闷响，近乎让人窒息的压迫力铺面而来。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
霜冻蜘蛛的HP下降到十分接近10%的位置。
威力虽然没有自己打造的铁剑高，但优点是不会耗费太多魔力，此外伊丝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朝莱瓦汀里注入与铁剑等量的魔力，莱瓦汀的威力或许可以和自己打造的铁剑相当。
这么想着的同时，伊丝开始向莱瓦汀注入魔力，应对霜冻蜘蛛狂暴的方法有两种，而『Ragnarøk』玩家通常采用自己接下来使用的方法——一击秒杀就不会进入狂暴。
「趁现在消灭它！」
「住——」
还没等伊丝说完，多明尼克便以闪耀着蓝色的长剑，奋不顾身跑到霜冻蜘蛛身前，接着重重斩击在霜冻蜘蛛身上。
咔咔咔咔。
诡异的脆响。
霜冻蜘蛛体表浮现蛛网状龟裂，一股夹杂着刺骨寒意的白雾从地面浮起。
明明最开始的全力进攻只能降低霜冻蜘蛛十几点HP，刚才那一下却差点将霜冻蜘蛛打死吗？
应该是塔里斯之塔的力量吧。
多明尼克身为塔里斯侯爵的直系亲属，塔里斯侯爵可以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一小部分力量分给多明尼克，这是伊丝在教会藏书库里看过的内容。
但这不是最该关心的问题，问题在于多明尼克没能一击杀死霜冻蜘蛛，从而引发霜冻蜘蛛的二次狂暴。
「好、好冷……」
「怎么多了这么多白雾？」
「快看，霜冻蜘蛛不动了。」
「被多明尼克大人杀掉了？」
「等等，不对，那是什么？地上有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我、我的腿！我的腿被冻住了！」
「咿！快跑！是魔法！」
当白雾充斥整个房间后，以霜冻蜘蛛为中心，一层白色光环朝整个地下十二层扩散，除了篝火以外，凡是接触到白色光环的东西全部冻结成冰块，一些反应慢的冒险者双腿被死死冻在地上，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头部蔓延。
「咿啊！！救救我！我不想死！」
「多明尼克大人！」
「啧。」咋了咋舌，伊丝朝冒险者大喊，「你们的披风浸染了火油！不想死就把衣服点燃丢在面前！」
「是！」
尽管腿不能动，但冒险者所处的门边处处是篝火，他们手忙脚乱的解下披风，一些人因为着急，干脆直接将披风撕烂以后点燃，接着将化为火球的披风丢在身前，随后，让他们几乎要哭出来的场景出现了——伴随火焰燃烧，水波般的白色光环只能绕开火焰，朝其他方向蔓延，冒险者身上的霜冻也跟着停止生长。
这是应对霜冻蜘蛛狂暴的第二种方法，秒杀的前提条件是冻结成功，如果接触到火焰，自然没办法冻结起来，作为游戏的初期boss，霜冻蜘蛛本身不是什么太强力的角色。
轻呼了口气，伊丝不理会一副复杂表情的多明尼克，转而把视线放在因为畏惧死亡而蜷缩在宝藏之下的霜冻蜘蛛身上。
「你也该乖乖下地狱了。」
『瞬间移动』
『一击必杀』
将灌满魔力的莱瓦汀刺入霜冻蜘蛛脑袋，霜冻蜘蛛的HP顷刻降为零。
咔嚓、咔嚓。
怪异声响。
并非霜冻蜘蛛，而是头顶。
「嗯？」
下意识的，伊丝抬起头，映入视野的是化为碎片的冰棺，以及缓缓落下的，如同天使一样的少女。
「——感谢您将我从封印中解救出来，吾主。」
（1/22）

第二十章 异世界的精灵

位于矿山都市戈塔城的尤弥尔神殿是整座城市内最为奢华的建筑，在这个水资源匮乏的地方，几乎人人都以在尤弥尔神殿里工作为荣。
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是因为神殿的工作条件极佳，在神殿的工作只需要为信徒解决困难，引导信徒聆听祷告，每日打扫神殿即可，在如此悠闲的前提下，神职人员可以在没有风沙的环境下享受免费午餐以及甘冽洁净的水源，虽说必须要遵守教会教条，但以丰厚的福报来说，根本算不上严苛。
在这样人人羡慕的地方，几位少女正坐在教会内专供使者享用餐点的宽敞厅堂内，厅堂正对门的位置挂着教皇伊芙琳的巨幅画像，而在其下方，则是一条可以让十几人一同入座的长桌。
厅堂墙壁虽然没有浮雕或更加具有教会意象的装饰物，但朴素整洁的样子反而更具神殿应有的庄严肃穆，每隔几公尺就会出现的，落差高达三公尺的长型彩绘玻璃更是强调了神秘氛围，再加上清晨透过窗户的阳光以及游弋于空气的细小尘埃，倘若几位正在少女再穿上教会风格服装的话，这一幕大概会被路过画家定格下来吧。
坐在长桌上位的伊丝将眼前风景尽收眼底。
「姐姐大人，早餐不合您口味吗？」
发现伊丝没有动餐叉，卡米拉停下手里的动作。
回过神的伊丝连忙将餐叉刺进盘子里的煎蛋上。
「没有哦，只是觉得大家很少在这样的场合一起吃饭，所以想多看几眼。」
「真的吗？您看起来没有睡好的样子，黑眼圈很重，如果姐姐大人困的话，不用强求自己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再多睡一会儿吧，等您起来以后，我再另行为您准备早餐，现在我已经有不输给蕾菲娜的料理技艺。」
红宝石般的眼眸中放出期待目光，卡米拉微微前倾身体，自信满满的将手放在胸前。
伊丝不禁苦笑。
「倒不是我强求自己和卡米拉你们一起吃早餐，而是这里空气太干燥，醒了以后就睡不着了。」
按照当地人所说，从进入春天以来到现在，戈塔城只下过一场雨，对自己这个出生于潮湿环境下的人而言，干燥的空气让喉咙如同刀绞，等因喉咙干燥而起床拿起水杯后，再躺回床上就已经没有了睡意。
说到底还是自己昨天在迷宫里花了太多时间，回到教会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困。
昨晚将霜冻蜘蛛消灭以后，冰棺中天使一样的女性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称呼自己为主人，但自己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带回去会引起麻烦不说，还等于抢走了本应属于冒险者们的报酬，所以伊丝当场拒绝了天使一样的女性——准确的说是傀儡人偶，回到第十三层，带着地狱三头犬们离开迷宫，现在地狱三头犬正待在教会饲养牲畜的地方，伊丝还没来得及向伙伴们介绍。
「我要是会精灵魔法就好了，那样就能让主人大人变的精神起来。」
嘴里咬着餐叉，玛丽含糊不清的说。
卡米拉扭过头。
「变的精神起来？精灵魔法里有精神系魔法吗？」
「……我也不清楚，但以前在凯尔特城的时候，见过精灵大姐姐对威尔斯男爵用了一种粉色的魔法，醉醺醺的威尔斯男爵马上就变得精神了。」
「那是催情魔法吧……」
虽然很小声，但伊丝还是捕捉到了蕾菲娜的悄悄话，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玛丽不会那样的魔法，不然的话，总觉得玛丽会把催情魔法当做让人变精神的魔法，然后四处帮助别人。
放下手中沾着血液的玻璃杯，依蒂丝以手帕擦拭掉嘴角，轻呼了口气。
「毕竟是精灵，那群人脑子里只有繁衍，会下流的魔法也在情理之中，连血液都是一股甜到让人想吐的味道。」
「欸……」
似乎听到玛丽失落的声音，依蒂丝不着痕迹的强调。
「当然，玛丽不是，玛丽的血和蕾菲娜在一个阶级，那种像在舌头上爆炸一样的味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咦？爆炸一样的味道？佩佩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怎么了？」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佩佩形容的应该是可乐的味道。」
即使是同一种血液，不同吸血鬼品尝也可能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迄今为止，这还是伊丝第一次见到两个吸血鬼对同一血液产生相同感想。
至于依蒂丝最开始说的「毕竟是精灵」的话，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精灵是一个相当淫^乱的种族，由于全族只有女性，所以必须要找其他种族的男**配才能产生后代，而生出来的精灵依旧会是女性，所以为了种族延续，精灵们要么结成部落，去外面抓强壮的男人回去当种马，要么走出森林，成为外部世界的一员。
伊丝曾听过这样一则趣闻，除开极少一部分只钟爱一人的精灵外，大部分走到外界的精灵都会主动选择成为娼妇，并不是她们受生活所迫，而是这样能让她们获得更多男性的精气，与多名男性发生关系，是她们的兴趣所在。
这是等级较低的精灵，对那些愿意与外界接触的高等精灵而言，她们更喜欢成为人类贵族的情妇，倘若要举例说明她们的生态，拿佩佩作例子或许比较贴近，只不过佩佩处于绝对优势，并且只对同性下手，而高等精灵只勾引男性。
必须要注意的是，人类并没有因为精灵漂亮的外貌以及可以满足自身欲望而与精灵和平相处，恰恰与之相反的是，精灵在人类世界里的地位比血族只低不高，这是由于高等精灵体力充沛，常常将贵族男性拖入无法自拔的深渊，最后导致男性因过于沉湎欢愉而致使身体变差，二十岁的男性看上去和五六十岁的男人一样衰弱的缘故，所以精灵在人类世界里还有着恶魔仆从的称呼，贵族们看到高等精灵只会吞咽口水而不敢下手，否则会被家族与其他贵族疏远。
并没有把伊丝的话放在心里，依蒂丝收起手帕，十分随意的说。
「之后和我去一趟冒险者工会。」

第二十一章 冒险者工会

「哈？」如果不是刚喝下去的牛奶正给胃部带来阵阵暖意，伊丝甚至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佩佩刚才说什么？」
「和我一起去冒险者工会，怎么了？」
「佩佩要去冒险者工会买东西吗？」
「是注册冒险者证明。」
「啊……」
伊丝一时间愣在原地。
除开一小部分站在顶端的冒险者之外，剩下的冒险者大都为贵族所不齿，一是多数冒险者收入低微，只要有钱什么都做，二是因为收入低微，导致冒险者们着装邋遢、行为与生活习惯和贵族格格不入，因此在伊丝看来，依蒂丝说想要去注册冒险者，简直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等、等等，佩佩不觉得有问题吗？」
「问题？哪里有问题，」依蒂丝挑起修长的白色眉毛，湛蓝色的眼眸中充满笑容，「想说冒险者是下等职业，与我格格不入么。」
「嗯，我还以为佩佩觉得冒险者很脏。」
「那也得看什么样的冒险者，和那些只为钱工作的冒险者不同，我以名誉和提升实力为目的，绯金级冒险者即使放在血族也是荣誉象征，只要足够忠诚，完全有资格入选血族的十三骑士，那是只认可实力，和身份地位毫无关系的职位。」
也就是说，佩佩对血族十三骑士感兴趣吧，成为绯金级的冒险者，就能直接获得入选资格。
没有等伊丝开口，依蒂丝继续说。
「而且我对迷宫里的宝藏也很感兴趣，如果可以得到一瓶能够令人恢复青春的魔法药，我想给父亲大人带回去。为了我和母亲大人的遗愿，父亲大人至今没有再娶，身为纯种却没有伴侣，即使放在历史上也很罕见，我希望父亲大人变年轻以后能燃起对妻室的需要，虽然我不允许父亲大人再娶正室，但妾室不论多少个都没问题，有一群能使唤的弟妹，对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佩佩不怕他们抢夺位置？」
「那就让他们试试好了。」
该说不愧是佩佩吗？十分平淡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端起蕾菲娜递上来的红茶，依蒂丝对着水杯轻呼了口气。
「而且就算我打不过，不还有你么，既然收下我的心，就得替我做事才行。」
看来佩佩也不完全是最开始那个固执己见的佩佩。
伊丝不禁苦笑。
「是是，如果佩佩找我，我很乐意帮忙。」
「什么叫帮忙，我的事难道不是你的事吗？」
「唔。」
当伊丝与依蒂丝说话的时候，蒂芙尼皱起眉毛，拉起玛丽的手，拖着玛丽站起身。
「唔诶？蒂芙尼要出去吗？」
「嗯，」蒂芙尼捏住鼻子，「恋爱的臭味。」
这么说着的同时，蒂芙尼还伸手挡在嘴边，以不让伊丝听见的声音，小声向卡米拉说。
「要主动——呜。」
没有等蒂芙尼把话说完，伊丝便在蒂芙尼头上施以手刀。
「小孩子不要多嘴。」
伊丝当然听见了蒂芙尼的悄悄话，不，准确的说这是挑拨离间。
轻咳两声，伊丝一边捏着蒂芙尼肩膀，让后者不敢随便说话，一边转移话题。
「接下来就去冒险者工会吧，正好我也打算让大家在这里提升等级，学习更多魔法，这里的魔物很适合练级。」
「是~」
作为回答，玛丽充满活力的声音回荡在教会。
◇
「这里的大家都不穿上衣呢。」
「因为天气很热，又是崇尚武力的城市，所以他们才袒露上身，既是为了凉爽，也是为了向周围人展示自己的力量。」
走到街上以后，玛丽便以充满好奇的目光朝四周张望，伊丝则担任导游的任务，卡米拉、蒂芙尼、佩佩以及蕾菲娜都走在伊丝身后。
在询问了教会里对冒险者有了解神职人员后伊丝才知道，冒险者证明是以队伍为单位注册，一位冒险者只能有一个队伍，队伍的级别代表全队冒险者的级别。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五十级的人加入初出茅庐的木级冒险者队伍，那么即使这个人有五十级，也依旧被称为木级冒险者，加上冒险者队伍等级的提升只根据完成的任务数量与任务难度决定，因此想要快速升级，就只能通过拉高小队整体实力的方式。
「那些大姐姐全都有很结实的肌肉呢，就像玛格丽特里的精灵大姐姐一样。」
「嗯，塔里斯侯爵领里，有力气的女人更有魅力。」
「今天的街上和昨天有点不一样……」观察周围行人脸上的喜悦，卡米拉低声说，「这里的人好像都很高兴？」
「卡米拉小姐也感觉到了吗？越靠近冒险者工会，喜悦的感觉就越强烈，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迷宫守护者被讨伐，所以街上的人们才很高兴吧，迷宫守护者的价值除了宝藏外，还代表新的一层开启，迷宫的每一层都蕴藏了大量新的魔物素材与宝箱，这是惠及全体冒险者的事，人们会为之欢呼也理所当然。
瞥了眼全知地图，多明尼克和昨晚归来的冒险者正待在不远处的冒险者工会里。
伊丝不禁想起那位天使一样的少女，对方有着一头反射宝石光泽的淡蓝色长发，蕴藏坚定意志的紫色眼眸仅仅只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让自己确定是个十分顽固且认真的人，长裙虽然充满教会风格，却又和尤弥尔教会的服装有异，尤弥尔教会的十字架为红色，而少女身上的为金色，除此之外，少女还有一对天使般绚丽的，可以将整个人覆盖进去的奢华羽毛翅膀，这也是她为什么被称为天使的原因。
也不知道她会被怎么处理。
虽说她叫自己主人，但自己没有想收留她的想法，即便是美少女，自己也不是见到一个就喜欢一个，更不用说她叫自己主人很可能是自己杀掉霜冻蜘蛛，把它解救出来的缘故，霜冻蜘蛛原本是多明尼克他们的猎物，自己只是在多明尼克等人支撑不住的时候，上去补了一刀而已。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皱了皱眉。
从昨天的表现看，那名少女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偶，如果拥有自我意识的话，还应该被冒险者们当做报酬处理掉吗？不论是卖掉还是公有，都觉得很糟糕。
如果多明尼克他们打算把天使作为伙伴纳入队伍，今后一起讨伐迷宫的话就好了，如果他们打算把天使卖掉，自己就把天使买下来，然后给予天使自由的人生，即使是人偶，在具有自我意识后，也应该看做真正的人而不是奴隶。
希望她不会认出我。
自己那时候是以薇尔为身份，有纯种的翅膀不说，还戴着银色面具与黑色披风，天使应该认不出来。
「主人大人，已经到冒险者工会了哦~」
正在思考时，玛丽拉了拉伊丝衣服，伊丝抬起头。
一座古朴气派的三层建筑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戈塔城的冒险者工会。
（2/25）

第二十二章 拉克西丝芙妮雅

原以为冒险者工会会是酒馆一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结果意外的正式吗？
与异世界较为普遍的石制建筑不同，面前这座三层建筑全部以棕黑色木头搭成，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此外因为冒险者工会没有关门，伊丝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冒险者工会的内部布置——宽敞且明亮，左边是贴着各项委托的公告区域，右边则是受理事物的柜台，不论墙壁还是地板，都灭有古旧木质地板所特有的深黑色，打扫的相当干净。
在告示区里，一大群冒险者正大肆享用主办方提供的酒水，高声攀谈着，冒险者工会除了让冒险者接受与完成委托外，似乎还有为冒险者提供休闲场所的功能。
「果然都在因为昨天的胜利庆祝啊。」
虽然自己早就想到就是了。
自言自语的喃喃，伊丝带着伙伴走进无数人进出的冒险者工会。
「为多明尼克大人干杯！」
「为第十三层的宝藏干杯！哈哈哈哈！」
才刚进门，人们祝贺的声音便传到伊丝耳中，聚集在一楼的低级冒险者分为两批，第一批是站在外围，等级不超过十级的普通冒险者，而第二批则是被第一批冒险者围在中间的，参与了昨晚讨伐的冒险者，这些归来的冒险者享受着英雄般的待遇，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与霜冻蜘蛛的战斗，听众则随着冒险者们讲述，表情从轻松到紧张，再从紧张到松了口气变化。
除此之外，和伊丝在安东尼奥城里看到的冒险者们一样，冒险者们的装备十分简陋，尽管它们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但光看那些薄薄的，几乎没有防御效果的铠甲也能知道，冒险者确实是一个十分贫穷的职业。
当然，伊丝很喜欢这样的场景，在开玛格丽特酒馆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血液，她会选择招揽许多像这种喜欢大肆吹嘘自己冒险经历的人，会给酒馆带来一种热闹、富有生机的感觉。
「好臭。」
啧了啧舌，卡米拉捂住鼻子，朝伊丝身上靠了靠。
正如卡米拉说的那样，冒险者身上正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汗酸味与兽臭，戈塔城十分缺水，大多数人一生只洗两次澡，这些冒险者虽然可以在迷宫里遇见有水的地方，但邋遢的生活习惯导致他们就算清洗了身体，身上也始终有一股散不去的汗味，所以当这群人聚集在冒险者工会以后，汗味就变的更加浓郁起来，更要命的是，这群冒险者正在喝酒，酒的香味与体臭结合起来，凝聚成一股难以形容，让人胃部翻涌的味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不知是在为冒险者感到不好意思，还是在为过去的自己开脱，玛丽一副扭捏模样，「以前在凯尔特城的时候，大家身上都是这样的味道，除了主人大人，我还没见过第二个每天都能洗澡的人呢……」
「玛丽现在每天都洗澡吗？」
「诶？」不知为何，玛丽眼中突然闪过心虚神色，紫色眼眸看向一边，「是……是的哦。」
「洗干净了。」
蒂芙尼十分自豪的挺起胸膛。
大概猜到蒂芙尼说的『洗干净』是指什么，伊丝表情为之一僵，虽然身为史莱姆的蒂芙尼在清洗上确实很有天分，但这两个小家伙每天都会做那样的事吗？
追究下去说不定会变成公开处刑，自己还是不要问那么多比较好，对玛丽和蒂芙尼来说，这或许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等她们再稍微长大一点，就会意识到羞耻心的存在……吧？
「要不是那位血族大人，我们肯定全部葬身在守护者手下，一个都跑不掉。」
「真的假的？有多明尼克大人也不行？」
「我还会骗你吗？多明尼克大人差点被蜘蛛吃掉，好在血族大人及时出手，才把多明尼克大人救下来。我们这些人费好大劲都只能砍出一点点伤痕的守护者，血族大人用她手里那把烧着火的剑——我敢肯定那是绯金级魔法武器！只是随便挥了挥，飞出去的火刃就差点把守护者蒸发掉，你们没看见那阵仗，守护者疼的差点把地板都掀起来！」
「条顿又在吹牛了，我听回来的其他人说，多明尼克大人在这次讨伐里用了侯爵大人给的力量，肯定是侯爵大人的力量把守护者打败，你说的那个血族只是打下手，我哥哥说了，要是有一剑就能蒸发守护者的魔法武器，他当场把他的铁锤吃下去。」
「赛门的哥哥不是铸造魔法武器的大师吗？连他都这么说，一定是多明尼克大人的功劳吧？说起来，我记得多明尼克大人和侯爵大人有约定，只要多明尼克大人用了侯爵大人给的力量，他就得离开戈塔城，回到侯爵大人身边继承家业。唉，多明尼克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城主，真不舍得。」
发现话题在不知不觉间偏离方向，名为条顿的冒险者涨红着脸辩解。
「我、我亲眼看到血族大人一剑斩杀守护者，绝对没有撒谎！多明尼克大人确实用了侯爵大人给的力量，可多明尼克大人没能杀掉守护者，还让守护者用了一种强力魔法，差点把我们这些人冻成冰雕，多明尼克大人在回来的路上还向我们道歉，说他差点害死我们。」
「条顿又开始说胡话了，我们不要理他，来说说宝藏吧，来的时候我看到天使一样的女人了，那种细皮嫩肉的家伙，一看就没有力气，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多明尼克大人肯定狠狠赔了一笔。」
赔了一笔？
进行中的伊丝停下脚步，不解的歪头。
难道报酬不是大家平均分，而是多明尼克出钱雇佣冒险者，然后宝藏归多明尼克一人所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放心了，多明尼克属于正派主角类型，不可能对天使做非人道的事情。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在王都那种地方，最喜欢这种白色皮肤，没有力气的女人，如果胸再大一点，啧啧，肯定能卖到这个数。」
男人伸出五个指头。
「五金币？」
「你也太小看了，这可是长着翅膀，货真价实的天使，教会那群人肯定会疯了一样买下她回去供着。」
「不就是长翅膀，翼人不也有翅膀。」
「翼人的翅膀和天使的翅膀，那能一样吗？你没见过天使，那对白色的翅膀差点把我眼睛晃瞎，和翼人脏兮兮的羽毛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我敢肯定，那绝对是神话里独自一人就能毁灭军队的天使傀儡，是神明大人留下的产物，我说的这个数是五枚白金币，如果教会的人掺手，五枚宝石币都说不定。」
果然要把天使卖掉啊。
伊丝在内心叹了口气，如果天使最后真的会被卖掉，自己还是把她买下来好了，先不说是否与神明有关，首先那份至高神圣的样子要是成为贵族的玩物，就未免太可惜了一些，有种眼睁睁看着历史文物被毁掉的惋惜感。
将冒险者们的谈话抛之脑后，伊丝带着伙伴来到冒险者工会的柜台前，不同于酒馆的收银台，这里的柜台十分类似地球里银行人员的柜台，虽然没有将冒险者与职员隔开的玻璃板，但其他地方基本一样。
由于庆祝原因，宽敞的柜台后仅有一位样貌年轻的女性职员，伊丝走上前。
「你好，我们想注册冒险者证明，请问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诶？」仿佛见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女性职员瞪大双眼，视线不断在伊丝一行身上扫过，愣了半天后才结结巴巴的说，「必、必须要本人到场才可以办理冒险者证明。」
「要办理冒险者证明的人就是我们啊。」
「你们不是贵族千金吗？小姑娘，成为冒险者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哦，如果被你们的家人知道，他们肯定会责难你们。」
十分为难的，女性职员脸上的苦笑更深一分。
坐在旁边的几名冒险者也跟着劝说。
「菈芙说的没错，冒险者不是什么好玩的工作，如果不是为了钱，我们才不会当冒险者。」
「是啊，贵族的大小姐还是去学习跳舞吧，如果想当冒险者，可以先看看这个。」说话的冒险者撸起袖子，这是在场唯一穿着上衣的冒险者，「看，这是好几年前我刚当上冒险者时被咬的伤口，撕下的肉到现在都没长起来，魔物可不会管你们是不是贵族小姐，要是在脸上留下伤口就糟糕了。」
真是群好心的冒险者。
如果是其他地方的冒险者，说不定会趁机讥讽一阵吧。只不过他们认错了，自己不是贵族。
伊丝不禁苦笑。
「除了我的这位同伴以外，其他人都不是贵族，之前在赫敏领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和秘银级冒险者一起执行过冒险任务。」
「秘银级冒险者？！那不是和多明尼克大人他们一个级别的队伍嘛！」撸起袖子的冒险者发出惊呼，「连我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难道各位小姐已经突破十级了吗？」
「15级了哦~」
对面冒险者的问题，玛丽回以灿烂微笑。
「哈哈哈，真厉害——啊？等等，15级？这位小姑娘有15级？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有15级？」
「都是主人大人的功劳。」
仿佛遭到了某种巨大打击般，男人张开的嘴半天没能合拢，当然，这不能怪男人大惊小怪，而是玛丽的天赋太高。一层大厅里的冒险者大都不到十级，而他们大都已经超过三十岁，面对一个看起来还没成年就已经抵达15级的女孩，会吃惊完全在情理之中——比起吃惊，更多是惭愧。
「呃，既然这样的话……还请各位小姐报上自己的名字以及队伍的名字，冒险者队伍一开始为木级，只有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才能申请成为白铁级冒险者，再往后依次是秘银、山铜和绯金。冒险者队伍的等级越高，在冒险者公会里享受的权利也越多，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能够进入工会更高层，在戈塔城里，木级冒险者和白铁级冒险者只能在冒险者工会一层活动，秘银级可以进入第二层，山铜级可以进入第三层。」
「没有绯金级的第四层么。」
依蒂丝皱了皱眉毛，女性职员面露困扰。
「绯金级的大人不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呢……」
「是么。」
像是失去兴趣那样，依蒂丝撇了撇嘴，伊丝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佩佩没说出「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绯金级，所以你们最好早点准备」这样的话，不然就太羞耻了。
不过，伊丝虽然逃过一劫，却没能回避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由于刚才撸起袖子的冒险者声音过大，导致大厅里正在攀谈的冒险者纷纷投来视线，打量一阵后，聚焦在佩佩身上。
「纯种？」
尤其是之前名为条顿的冒险者，直接以一副充满感激的神色扑到依蒂丝脚下。
「噢噢噢！！！这一定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位血族大人！银色长发，长在腰间的翅膀！虽然那时候因为面具和披风，没能看到血族大人的样貌，但身材和当时相差无几，血族大人，感谢您昨天救了我们！」
「嗯？」
依蒂丝挑起眉，湛蓝色眼眸中浮现些许疑惑，但条顿并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朝依蒂丝伸手，准备抱住依蒂丝小腿，依蒂丝脸上瞬间闪过厌恶之色，没有犹豫的一脚踢在条顿胸口，飞出去的条顿顿时撞翻一片桌椅。
「家畜也敢触碰我？」
糟糕。
最近佩佩十分安分，导致自己放松了神经，但仔细想想，并不是佩佩本人做出了改变，而是因为没有人挑衅佩佩，所以佩佩才一副容易接近的模样。
伊丝连忙上前，但条顿却无视伊丝伸出的手，相反，脸上的喜悦更深几分，连滚带爬的来到恰好不会被依蒂丝踢到的距离，接连不断的叩头。
「果然是昨天晚上的血族大人！连语气都一模一样！昨天我的妻子和我一起进入迷宫，如果不是您及时出手相救，我们一家都要死在迷宫里，十分感谢！」
「嗯……」
伊丝一时语塞，自己该庆幸呢，还是应该感到窘迫？昨天自己的语气确实很不客气，但那是为了符合人设，与自己不同，佩佩是货真价实的冷漠，要是继续下去，天知道佩佩会不会把冈格尼尔架到男人脖子上，到那时，或许会引起全体冒险者的情绪反应。
为男人的怪异举动皱起眉，仿佛想起了什么，依蒂丝抬起头，一脸嫌麻烦的朝伊丝努嘴。
即使佩佩不说出来，伊丝也能读出依蒂丝眼中的意思，那是在说『你干的？』。
视线不由自主的回避佩佩，伊丝干咳两声，走到依蒂丝与男人之间。
「咳咳，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连冒险者证明都还没注册。」
「发生了什么？」
紧跟在伊丝声音后面，多明尼克与其身后的几名队员走下二楼楼梯，但多明尼克的出现并不是最让伊丝注意的地方，让伊丝心中敲响警钟的，是随行在多明尼克身后，拥有天使翅膀与宝石般蓝发的少女，即使不去注意这位天使，伊丝也能感到对方正向自己投来灼灼目光。
被发现了？
要是在这里被人认出来，难以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越是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越是会发生，天使般的少女张开雪白翅膀，径直朝伊丝飞来。
十公尺。
五公尺。
一公尺。
然而，就在伊丝移开视线，准备接受命运的时候，天使却没有停在伊丝身前，而是与伊丝擦肩而过，停在伊丝身后的佩佩身前，收拢翅膀，俯下头，面向佩佩单膝跪地。
「特丽诺第10043型，第三位阶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终于再见到您了，吾主。」
咦？
这次换成伊丝愣在原地。
（3/27）

第二十三章 神造天使

嗯……虽然认错人，但终究是好事，至少自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另一个身份的事情，不然的话，肯定会有人觉得自己恶趣味。
接下来还是装作第一次见到这个天使好了。
「天使？」仿佛看到了某种有趣的东西，依蒂丝挑起眉，「嚯，是从白发察觉到的么，佩西亚家直系血脉。」
佩佩似乎把天使称呼她主人的原因归结在血脉上了，伊丝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好在天使没有理解依蒂丝的话，先是疑惑的歪头，然后以凛然音调解释。
「虽然我被长久封印于地下，但依旧有对外界的感知，您与霜冻蜘蛛的战斗，即使是身为第三位阶天使的我也为之叹服，只有像您这样的强者才有资格成为天使的领导者，我将成为您忠实的仆人，追随至您生命终结的一刻。」
如果不是昨晚被这位叫做拉克西丝芙妮雅的天使称为主人，伊丝肯定会把天使说的『与霜冻蜘蛛战斗』理解成佩佩昨天的单挑，但在知道天使其实是认错了的情况下，伊丝难免有种感到尴尬，却又不能把这份尴尬说出口的尴尬。
天使般的少女将目光放到依蒂丝腰间，脸上的疑惑更深一分。
「吾主，您为什么没有带破灭之剑？不，既然吾主昨晚佩戴了面具和披风，就说明是想隐藏身份，那我现在岂不是……」俏丽的脸庞浮现『糟糕了』的神色，天使将头低的更深一些，「十分抱歉，吾主，我刚从封印里出来，魔力回路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擅自做了未经思考的事情。请您下命令吧，不论什么我都执行。」
这么看来，倒有点蕾菲娜的感觉了，不过蕾菲娜显然比面前的天使更聪明，伊丝瞥了眼蕾菲娜，似乎并不在意天使会抢走自己的工作，蕾菲娜只是神情平静的静立在依蒂丝身后。
感到衣角被卡米拉拽了拽，伊丝悄然回头。
「怎么了？」
「这是姐姐大人您的成果吗？如果是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让天使落到依蒂丝手里比较好，天使是神明留下的遗产，任何一位天使都是无价之宝，这样的财产姐姐大人应该握在自己手里。」
「但卡米拉不会生气吗？」
「这是对姐姐大人有益的物品。」
重点到底是对自己有益，还是『物品』？不论如何，伊丝总觉得如果换成正常人类的话，卡米拉肯定会改变态度，变成怂恿依蒂丝收下对方，不过说到底，面前这位天使是拥有自我意识，外貌非常漂亮的类型，当成人类对待应该理所当然，如果不是全知地图反馈对方是一具傀儡人偶，走在大街上伊丝只会把她当人类。
依蒂丝俯下身，微眯双眼，脸庞靠近到十分接近天使的位置。
「你说什么命令都愿意接受，是这样吧？」
「身为神明创造的天使，我等的任务就是服从主人命令，这是我等身为神造天使的意义。」
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浮现嗜虐，依蒂丝弯起嘴角，抬起天使下巴，强行让天使注视她的眼睛。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下，在那之前，你得先经过我的考核——闭上眼睛。」
「是。」
当天使闭上双眼后，依蒂丝张开隐藏在嘴中的尖牙，一口咬在天使裸^露在外的雪白脖颈上。
咔砰。
牙齿磕在金属上的声音。
放在平常，这样的声音只会被人当做白噪音，但由于整个一层包括二层探出头来的部分冒险者都在注视依蒂丝，因此这份脆响便变的格外响亮起来，大部分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只有小部分了解傀儡人偶的人才理解其中含义，捂着嘴藏在人群里偷笑。
这部分人里面便包括了伊丝。
在这种事情上佩佩和自己一模一样，看见新血液就想去尝试，尽管佩佩这次丢人了。
「……？」
伴随牙齿磕在硬物上的脆响，就连身后应该小幅扇动的翅膀在内，依蒂丝全身僵硬不动，过了半天时间才缓缓收回头，一脸难堪的摸向尖牙。
「你……不是生物？」
「是的，我是神造天使，特丽诺第10043型。吾主，我已经是您的所有物，您无需为我记号，我将把身心全部奉献于您，神造天使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神造天使……神造天使……」仿佛在揣摩其中意味，依蒂丝喃喃着，扭头对蕾菲娜说了什么，待蕾菲娜回答后，依蒂丝的表情逐渐变成一种被戏耍之后的愤怒，「你是第三位阶的天使？」
「是的，这是圣主为我们定下的位阶。」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仆从，没有血液的仆役对我没有任何用处，从我的视野里滚开。」
「吾主！至少等我向您阐明天使的——」
「闭嘴。」
面对依蒂丝的无理要求，天使只能不甘的停止发言，而原本皱着眉的依蒂丝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先是瞥了眼伊丝，让伊丝肩头一跳，然后又以捉弄似的语气对着天使轻哼。
「把头抬起来。从今天起，你把她当成你的主人。」
『她』是指伊丝。
抬起头的天使愣了一瞬，看了眼伊丝后，充满神圣感的脸庞逐渐被一种近似屈辱的表情填满，就连身后足以将整个人包裹起来的洁白羽翼都跟着颤抖。
「吾主……神造天使可以为完成命令战死沙场，但像这样把我们送给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我们是一种侮辱。」
「你难道要收回刚才的承诺？你刚才说过，不论什么样的命令都接受。」
「可是，」天使看了一眼穿着十分普通的伊丝，由于今天要进迷宫，所以伊丝换了身弄破了也无所谓的平民服装，「天使应当追随像您这样高贵而有实力——」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只能证明您愚蠢到连做奴隶的价值都没有。」
不知是因为吸血失败的尴尬，还是在为天使贬低伊丝生气，依蒂丝不屑的冷哼，带着蕾菲娜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到冒险者柜台前，留下单膝跪地的天使发愣。
「那家伙是谁？竟然拒绝了天使！」
「天使本来是多明尼克大人的财产，因为答应也得不到，所以才假意拒绝吧。」
「但能让天使认主，肯定是相当厉害的人啊。」

第二十四章 多明尼克的请求

「原来第十二层的宝藏是神造天使，这下有意思了，我以前听吟游诗人说，神造天使是神明留下的宝藏，得到她的人能得到取之不尽的财富与权力，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几百年前，而那一次那位天使和她的主人一路讨伐恶魔，最后还是魔王出面，才终于把天使打败。」
「吟游诗人的话肯定有夸大啦。」
「那也是有根据的传说。」
听着大厅里冒险者们的窃窃私语，伊丝瞥了眼仍处于打击中的天使，转身跟上依蒂丝。
「佩佩是不是说的太过火了？」
「我没有把她拆掉就是最大的仁慈。」
「那是因为傀儡没有痛觉，不会因为你的虐待哭喊，所以你没有兴趣拆解。」
跟在依蒂丝后面，卡米拉冷冷的补充。
依蒂丝不置可否的轻笑。
「反正是伊丝弄出来的事故，最终也应该由伊丝你自己去处理，注册冒险者证明的事情让我和蕾菲娜来，你最好还是做些准备，迎接那些来找你的客人。」
依蒂丝的话音刚落，早已等待许久，一直找不到时机的多明尼克一行终于挤进人群，大概是整夜都没怎么睡觉的缘故，多明尼克眼睛里充满疲惫不说，眼眶附近还有极深的黑眼圈，不过比起困意，多明尼克全身都散发着喜悦与高兴的氛围，两三步走到伊丝面前，就差牵起伊丝的手。
「终于找到您了，伊丝主教！」
「终于？多明尼克有什么事吗？」
「啊啊，我要好好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在我们临走前提醒我们，我们这群人肯定无法活着回到地上，这次我们能平安归来，绝大部分功劳都得归结在您身上。」
提醒应该是指自己在多明尼克他们临走前，让他们戴上浸了火油的油布吧，但自己当时没有准确说明油布该在什么时候使用，如果不是后来以薇尔的身份出现，冒险者们肯定会忘记油布存在，自己算不上有很大功劳。
不过很显然，多明尼克不在乎这种细节，正派的脸上除了热情还是热情，这也使得周围冒险者将关注点从天使转移到伊丝身上，尤其是那些被油布救了一命的冒险者，目光中充满感激与敬畏。
「伊丝小姐来冒险者工会有事情吗？」
「嗯，我和同伴想注册冒险者证明。」
「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我和冒险者工会会长是好友，他现在就在楼上，您此次救了我们这么多冒险者，除了我以外，他也想向您表示感谢，另外……」多明尼克苦笑着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天使，「我还想和您商量一些事情，伊丝主教身为教会人员，正好解决了我们眼前的难题。」
是和天使有关吗？
既然天使是神明创造的东西，教会迟早会横插一脚，自己名义上拥有红衣主教的权力，理所当然的可以代表教会做一些决定，多明尼克应该是担心教会插手，所以才邀请自己吧。
……
将同伴留在第一层，伊丝在多明尼克邀请下来到冒险者工会二层，与一层明显不同，冒险者工会的第二层更加干净，人也少了许多，墙壁上挂有油画不说，房间角落的矮柜上还摆着花盆，沙发与茶几之类的家具随处可见，即使冒险者们把这里当成召开作战会议的地方也不成问题。
现在，一同入座的除了伊丝与多明尼克外，还有一位留着寸许短发，神情严肃，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之前呆愣着的天使则因为多明尼克呼唤，失神的站在多明尼克身后。
「这位就是临走前为多明尼克你出主意，救了我们戈塔城大量中坚冒险者的伊丝主教吧？」
多明尼克点点头，还没等伊丝主动自我介绍，中年男人便从沙发上起身，超过两公尺的魁梧身材与健硕肌肉带给人一种体型上的压迫力，普通人站在这样的人面前，肯定连说话都只敢小心翼翼吧，伊丝在心里悄悄吐槽。
男人诚恳的向伊丝弯腰行礼。
「如果不是伊丝主教您的及时提醒，戈塔城将损失三分之一的中坚冒险者，这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损失，我代表戈塔城全体冒险者向您表示感谢。」
这位就应该是多明尼克口中的冒险者工会会长了吧，伊丝回以不好意思的笑容。
「啊哈哈……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传说说出来而已，没有做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工会长不必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如果损失这三分之一的冒险者，攻略接下来的第十三层不知道得等多长时间，塔里斯侯爵大人下了死命令，如果不能在今年之内攻略第十五层，多明尼克就得回去继承家业，多明尼克身为冒险者的天赋绝对比贵族的天赋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工会损失人才。」
就这样当着多明尼克的面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多明尼克腼腆的摸了摸鼻子。
「正如马克会长说的，如果不是伊丝主教您的叮嘱和昨晚那位血族大人的及时相救，我们根本无法活着回来，比起继承父亲大人的家业，我更想成为冒险者。」
「但我听说多明尼克使用了塔里斯侯爵给予的力量，所以还是得回去。」
「啊啊，说来惭愧，这也是我撇开同伴，找您单独谈话的原因，不知伊丝主教对天使有何看法？」
这是要做什么？
伊丝一时间没有理解，多明尼克继续解释下去。
「伊丝主教刚来戈塔城，可能有所不知，父亲大人规定，凡是在迷宫里出产的，被守护者守护的宝藏，都应属于父亲大人所有，当然，这种收缴宝藏的行为并非毫无报酬，父亲大人会根据宝藏的价值，把宝藏兑换成等量金币给冒险者，而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
冒险者工会的会长以低沉声音抢过话题。
「虽然按照约定，只要多明尼克使用塔里斯侯爵给予的力量，多明尼克就得回到家中继承家业，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多明尼克能拿出足以让塔里斯侯爵认为值得的宝藏——比如多明尼克可以编造借口，使用力量是为了给塔里斯侯爵争取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塔里斯侯爵就说不定会放过多明尼克，因此我们想与拥有教会身份的伊丝主教商量，我们把天使交给伊丝主教，伊丝主教再给我们一件拥有足够价值的东西。」
（4/30）

第二十五章 以物易物

「唔姆唔姆，」食指抵在下巴处，伊丝微微点头，「不是说迷宫守护者守护的宝藏应该归塔里斯侯爵所有吗？为什么可以把天使给我？」
多明尼克不好意思的搓手。
「只有等我们的人把宝藏送到父亲大人面前，父亲大人才会知道迷宫守护者究竟出产了什么宝藏，所以在宝藏这件事上，我们可以以次充好，上交给父亲大人一件山铜级魔法武器作为替代。山铜级武器对我们而言虽然珍贵，但也不至于一件都拿不出来，可价值连城的东西，我们就实在没有头绪，迫不得已之下才想以天使做交易，向您——教会换取一件用钱也很难买到的至宝。」
那直接把天使送过去不就好了？
听下面那群冒险者形容，天使算价值连城的宝藏。
不过比起质问，伊丝选择先了解天使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由我一个教会代表者说出来有些羞愧，你们说的天使到底是什么？」
「咦？伊丝大人不知道吗？天使是神明大人还没有离开这片大陆的时候，遗留在这片大陆的使者，所有天使都是神明创造的傀儡，她们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惜死亡也要完成主人下达的指示。根据地区不同，对天使的叫法也不一样，有的地方称呼神代人偶，有的地方叫神造天使，是一群实力很强，并且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
耐心解释完后，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心虚般，多明尼克理了理金发。
「虽然我们可以把天使运到父亲大人身边，以天使在大陆上的稀有度和实力，绝对算价值连城的宝藏，父亲大人不会追究我使用了力量的约定，但我实在很难把这样一位美丽的天使当做物品送到父亲大人身边，以父亲大人的性子，说不定会把天使当做妻妾……这无疑玷污了天使这样高贵的存在。」
「谢谢您。」
不知何时从呆愣中回神的天使向多明尼克点头致谢。
多明尼克微笑着回应后，重新看向伊丝。
「我和马克会长一番商量后，就想到了刚刚来到戈塔城，身负教皇任务的您，如果是教会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收留天使，只要您代表教会拿出一件足以让父亲大人动心的物品，我们就会把天使转交给您。」
「嗯……天使本人的意见呢？我没记错的话，叫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吧？」
「现在名义上的主人是多明尼克大人，我会服从多明尼克大人的决定。」
明明刚才还主动冲到佩佩面前称呼主人，现在却叫多明尼克为主人吗？面前这位天使应该属于会执行主人命令，但同时又有自我想法的类型吧。
自己之前就有买下天使的想法，让神明创造的天使像奴隶一样被人买来买去，实在太残酷了一些，自己虽然没多少宝石币，但价值连城的物品只需随手造一把铁剑即可，实在不行自己还能去迷宫找宝箱，除了守护者身后的宝箱外，迷宫里还分散着许许多多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箱子。
当然，自己也不是单纯因为善心才决定答应，既然是神明创造的傀儡，就应该知道神明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追究起来肯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伊丝挺直身体，微笑着回答。
「我答应这笔交易。不过多明尼克说的『价值连城』，到底要多高的价值才算？如果我给出的武器多明尼克无法使用，嗯……你知道，一些高等级的魔法武器会要求使用者必须具有一定天赋，比如现任教皇伊芙琳冕下手中的天罚之杖，除了伊芙琳冕下外，历史上没有第二个可以使用的人类，当然，我不会拿出那种使用条件苛刻的武器，但我想，至少也得三十级以上的人才能使用。」
铭刻『微弱电』的铁剑每次使用需要耗费400点魔力，按自己的标准换算，40级的人就能使用，但自己的等级与魔力之比是1:10，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等级与魔力之比只有1:4，按400点魔力算，在自己亲眼见过的人中，也只有尤利乌斯可以使用，尤利乌斯的等级与魔力之比为七。
虽说自己只打算交给多明尼克轻量版的铁剑，也就是不使用『巨大雷龙的角』这种太超规格的魔法素材制造魔法武器，但如果用作原料的魔物素材等级太低，『微弱电』或许就真的只是『微弱电』，和价值连城没有一点关系，因此必须得先拿捏好标准。
「对使用者有要求的魔法武器！？」
多明尼克瞪圆双眼，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充满惊讶的声音令周围冒险者们纷纷投来视线。
「多明尼克。」或许是年纪较大，性格更加沉稳的缘故，冒险者工会的会长虽然也是一副喜悦神色，但并没有像多明尼克那样失态，拉着多明尼克重新坐回沙发，「安静点，想被别人知道吗？」
「啊，抱歉抱歉，我失态了，」多明尼克既不好意思又十分期待的搓手，「伊丝主教，您刚才是认真的吗？绯金级武器不一定对使用者有天赋要求，但凡是有要求的绯金级武器，全部都位于顶尖行列，大陆上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诞生过人造的绯金级武器，更别提绯金级武器中的佼佼者。」
「也就是说，可以被用作交换么。」
「当然，在我离家来到戈塔城的时候，父亲大人的收藏品中没有一件绯金级武器，以父亲大人的收藏癖，如果我能寄回去这样一件物品，只要被鉴定为绯金级，父亲大人就一定不会为难我，只是……」
说到这里，多明尼克正派的脸上浮现既为难又不好意思的神色，甚至给伊丝一种扭捏的感觉。
「只是？」
「只是这样珍贵的魔法武器，我们仅仅用天使作为交换，实在……实在有愧于伊丝主教。」
原来如此。
因为作为交换的两种物品不在一个价值上，所以觉得不好意思吗？可价值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就像有的人觉得家财万贯比健康重要，有的人觉得健康比钱重要一样，天使对多明尼克可能只是普通的价值连城，但对自己而言，是拿钱也找不到卖家的存在，即使在自己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也没有一具真正拥有自主人格的机器人，更不用提天使很可能知道神明的事情。
伊丝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多明尼克不用在意。
「多明尼克也许不清楚天使对于我们教会的意义，对我们这些女神大人的信徒来说，女神大人在世间留下的任何痕迹，都值得被我们奉为圣物，更不用提天使曾经隶属于女神大人，是女神大人留在世间的代言者，仅仅以魔法武器做交换，反而是我们占了好处。」

第二十六章 入队！拉克西丝！

即使伊丝已经用浅显易懂的借口说明，多明尼克也还是难以释怀，犹豫了许久后，才勉强答应下来。
「……好吧，伊丝主教说到如此地步，我也不能再婆婆妈妈下去，我现在就去拟定信函，请伊丝主教也尽早将写信的事情提上日程，父亲大人的使者会在一周内到来，我最多只能争取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内，请伊丝主教务必让尤弥尔领送来武器。」
一个月？
自己最开始还在思考该怎么找借口拖延一天时间，晚上悄悄去打造一把魔法武器，但多明尼克似乎以为自己的魔法武器是从教会而来，所以给了自己来回送信的时间。
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如果不是自用的话，没人会把一件无法使用的高价值武器随时带在身上，不便于携带不说，一旦弄丢就是巨大损失。
对方给出解决方案，伊丝自然不会为难自己，她从沙发上起身，理了理衣服。
「嗯，我会尽快把魔法武器送到多明尼克手上，这段时间我将一直待在戈塔城，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下去和同伴会面了。」
「感谢伊丝主教，等等！」
「有什么事吗？」
已经离开沙发的伊丝扭过头，多明尼克连忙追上。
「您忘记带走天使了，」对拉克西丝芙妮雅招了招手，示意其跟上伊丝，多明尼克对面拉克西丝芙妮雅的表情里充满歉意，「对不起，我也不想把你当成物品，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你落到父亲大人手里。」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将您今日的帮助铭记于心，谢谢您。」拉克西丝芙妮雅对多明尼克微微点头行礼，接着转向伊丝，右手握拳，抵在心脏位置，以挑不出毛病的动作俯身弯腰，「今后请多关照，伊丝·恩雅大人。」
应该是多明尼克事先告诉天使自己的名字了吧，伊丝扶起行礼的天使。天使的归属权似乎只根据天使的自我意识决定，没有转移奴隶契约那种麻烦的过程。
「比起上下关系，我更希望拉克西丝芙妮雅今后把我当做朋友，嗯……就先从名字开始做出改变如何？以后我叫你拉克西丝，拉克西丝直接称呼我伊丝。」
「主人可以用喜欢的名字称呼我，但天使不应直呼主人的名字，我身为第三位阶天使，就更应遵守自诞生以来的规则。」
「嘛，刚见面就叫拉克西丝改变称呼确实有些唐突，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好了，」伊丝把目光放到多明尼克身上，「我还没有把魔法武器交给多明尼克，现在让天使跟着我，没问题吗？」
多明尼克面露苦笑。
「伊丝主教愿意用顶尖的绯金级武器与我做交换，如果我不拿出诚意，良心会被谴责。」
一同站起身的冒险者工会会长拍了拍多明尼克肩膀，魁梧身体所蕴藏的力量，即使是28级的多明尼克也不禁晃了晃。
「伊丝主教就收下吧，这小子可是被继承家业的事情急得一宿没睡，您的出现就像救世主一样，而且您有教皇任务在身，能早一点用上天使，说不定就能早一点完成任务，天使可是了不得的助力。」
「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多明尼克与冒险者工会会长投去微笑，伊丝带着拉克西丝走下楼梯。
在伊丝商谈的时间里，卡米拉一行已经完成了冒险者证明的注册，只剩下最后的伊丝没有说明自身等级，此外原本占据一楼大厅的冒险者们此刻又重新回到彼此聊天中，没有人注意伊丝这边。
之前的女性职员捧着书写板向伊丝发问。
「请问您的姓名和等级？」
「伊丝·恩雅，等级——20。」
随口说了个数字，伊丝看着女性职员将信息记录在书写板上，这里没有鉴定石碑之类的东西，所以询问等级和名字只是流程吧，所有冒险者都得从木级开始努力，即使谎报等级，也不会拉高自己的起点。
一旁的依蒂丝以手肘碰了碰伊丝腰间，朝拉克西丝努嘴。
「搞定了？」
「从多明尼克手里拿到啦，」伊丝转向身后伙伴，为拉克西丝做介绍，「从今天起，拉克西丝芙妮雅就是我们的同伴了，大家可以称呼她拉克西丝，直到我们离开戈塔城之前，拉克西丝都会和我们在一起。」
在这之后，伊丝又为拉克西丝一一介绍了同伴，拉克西丝并没有表现的太多言，只是一个接一个的点头行礼。
「请多关照」。
「那个……这边的天使小姐也要登记吗？」
女性职员的目光在拉克西丝与伊丝间徘徊，考虑到让拉克西丝注册也不会拖慢队伍升级，而且还可以促进伙伴间的友谊，伊丝同意让拉克西丝加入队伍，拉克西丝也在女性职员引导下，以相当认真的语气报上等级。
「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41级。」
「41级？！果、果然是天使大人……那么，就按照之前这位小姐决定的『玛格丽特』作为队伍名注册了。」
「明明叫『洛伊丝薇尔和她的未婚妻们』更合适。」
喂喂，已经决定把手伸向卡米拉了吗！
伊丝不禁朝卡米拉靠了靠，卡米拉低声解释。
「最开始我想以姐姐大人的名字作为队伍名，但总觉得姐姐大人会以不好意思为理由改名，所以就自作主张，用您在凯尔特城的酒馆名作为队伍名……这样可以吗？」
帮大忙了。
如果用自己的名字作为队伍名，自己肯定会羞耻到抬不起头来。
伊丝相当感激的摸了摸卡米拉的金发。
「当然可以，卡米拉做的太棒了。」
没有回答伊丝，而是因害羞而低头，卡米拉双手合握在身前，全身散发出欣快氛围。
伊丝不由得展露微笑，领着同伴离开柜台。
「那么，挑选一些委托任务以后就去迷宫吧，晚上为拉克西丝举行欢迎会。」
「是~」
然而，伊丝没有注意到的是，跟在队伍最后的拉克西丝正皱着眉，嘴里不停喃喃。
「吾主竟然只有20级……多么令人羞愧的等级，这就是命运让身为第三位阶天使，专职司教的我与吾主相遇的理由么……既然无法选择，就只能努力让吾主快速成长了啊。恶魔的威胁还没有消失，如果吾主是那位血族……不，被否定的假设没有任何意义，神造天使应当服从命令，专职司教的我就更应如此，姑且先和吾主一起进入迷宫，观察吾主实力，再指出吾主的缺点吧。」
（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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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已经更新在人设卷最后一章啦~为了不剧透，只放了截止到目前第七卷的部分区域~

第二十七章 踏入之前

为了方便冒险者达成委托，冒险者工会被建在距离北部矿区极近的位置，伊丝一行只走了不到五分钟，便抵达迷宫入口上方的圆形广场。
即使临近正午的戈塔城异常炎热，阳光将空气炙烤至扭曲，广场上也依旧能看到许多正在活动的人影，杂乱且热闹的场景令伊丝联想到旧时代的农贸市场。
当然，这里并非菜场，之所以有许多摊点，是因为迷宫建立在广场正中，出入此地的冒险者无疑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流量。这里不仅有售卖食物、衣服、药品、地图、魔物图鉴、修理和售卖武器防具的摊点，就连专门为冒险者提供迷宫向导以及出借短期奴隶的商铺也都存在，在广场较远一些的位置，还能看到赌场和娼馆的身影，形成了一条独具特色的，专为冒险者服务的街道。
「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从正门进去，感受还不是太强烈，现在亲眼见到，热闹程度简直可以和血族王都阿尔维尔媲美了啊。」
左右瞥了眼后，伊丝不由得感叹，广场上充斥着烤肉以及调味料在炭火上爆开的香气，倘若不是因为自己太困的话，香味肯定会勾引自己先大快朵颐一番，吃早餐的时候困意还不是太强烈，但现在经过太阳一晒后，疲惫与困意便如同潮水般袭来。
「有新月药吗，这里有人被蛇咬了。」
「新月药？中了沙蛇的毒么，快把他送到这边来，新月药五铜币一贴。」
「啧，五铜币，算了算了，快给他用上。」
几名搀扶着同伴的冒险者从伊丝身边路过，伊丝特别注意了一下治愈过程，所谓新月药，只是药师以草药调配出的一种黑色药膏，需要药师以刷子涂抹在伤口，由于被涂上药膏的冒险者满脸痛苦，挣扎着想把黑色药膏丢掉，所以应该是一种反应比较强烈的药物吧。
「总觉得很痛的样子呢……如果我们被蛇咬了，也会被涂上那种药水吗？」
说话的时候，玛丽抬起紫色大眼看向伊丝。
伊丝回以微笑。
「如果玛丽被咬了，我会立刻用治愈魔法。」
「那，那我会一直跟紧主人大人！」
玛丽认真的表情令伊丝莞尔。
「那如果我不在玛丽身边的话，玛丽该怎么办？」
「我来保护。」
仿佛在宣言归属权，蒂芙尼紧紧搂着玛丽手臂，结果被玛丽轻轻推开。
「蒂芙尼身上太热啦。」
「唔姆，太阳。」
「还在冒险者工会的时候就想说，这些冒险者没有编制么，就这样零零散散的放进迷宫，人类当权者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同样注意到广场上随处可见的受伤冒险者，依蒂丝不屑的撇了撇嘴，「至少应该把这些冒险者收编至军队，有条理的定期进入迷宫训练，既可以提升他们的实力，也能最大程度避免伤亡，得到的宝藏还能扩充国库。」
负责回答的人是卡米拉，由于戈塔城的漫天风沙与炽烈太阳，卡米拉正打着带有白色花边的黑色阳伞，搭配白到炫目的纯色礼服，大小姐的感觉呼之欲出，与土黄色的大地格格不入。
卡米拉将黑色阳伞向伊丝靠了靠。
「如果放在血族，这样的管理模式确实能增加不少效率，但换在人类世界将很难实施。下级血族会因为传统观念，自发的听从上级血族命令，他们会无条件且不加抱怨的服从，但人类和血族不同，如果强行将他们收编至军队，又不给他们和冒险者等同的宽松环境和高额利润，他们要么成为逃兵，要么在听到征兵的信息之前，就早早离开这片土地——亦或者在军队里混吃等死。
赫尔斯王国的国力早已不如以往，军队管理松散不堪，国力还没有以往的一半，如果不是南方的诺塔帝国担心被尤弥尔教会、联合王国、龙王国等周边国家伺机偷袭，赫尔斯王国早就已经被帝国吞并。」
「实力还没有以往的一半？为什么？」
如果国家治理的太差，不说被别国攻打，民众首先会表示不满，退化到一半这种程度，不论如何都会引起雪崩。
「好像是因为王储的原因呢，以前听伯爵大人说过，赫尔斯王国面临和血族一样的问题，领主手中的权力太大，导致领主经常不听国王命令，加上国家每年要抵抗极北之地侵扰，国力慢慢就被南方的诺塔帝国超越，不过最近南方的诺塔帝国似乎也出了一些问题……」
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表情，蕾菲娜欲言又止。
依蒂丝挥了挥手。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么，难得从父亲大人手中拿到自由行动的权利，我不打算就这样错过观察大陆其他国家的机会。」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没有验证消息的真伪。」
「没关系，说吧。」
「好的主人。听说南方的诺塔帝国在王储上出了问题，为了保持血统纯正，诺塔帝国的王室只能与王室结婚，并且王储只有在拥有正室的情况下才能接过王位，但这一代的诺塔帝国皇帝仅有二王子一位王储，帝国长公主早在出生时就因为反叛军偷袭而死，因此现在帝国的二王子只能与三公主结婚，可三公主今年仅有八岁，二王子也不愿意遵守古旧律法迎娶自己的妹妹，所以从一年前帝国皇帝驾崩开始，帝国就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国王。另外我还听说，二王子暗中与龙王国的皇女联系密切，二人间似乎有不能被公开的秘密。」
「嚯，有趣。」
说这句话的人并非依蒂丝，而是伊丝，后者已经联想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身处敌对国家的二人因为家世，不得不将恋情转移到地下，悄悄进行不为人所知的约会，只是想想就觉得浪漫。
一行人在交谈中不知不觉走到迷宫入口附近。
所谓迷宫入口，是以矿坑入口改造而成，呈斜向下的四方形通道模样。
入口处的墙壁被墨钢加固，地面与天花板的距离超过五公尺，左右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而不显拥挤，无数冒险者以及不是冒险者的人正从中进出。
值得一提的是，进去与出来的冒险者差距极大——进去的冒险者脸上无不有期待之色，偶尔还能看见嬉笑打闹的队伍，但出来的冒险者队伍中大都有负伤者，神色间充斥着疲惫不说，还必须要借助武器或者同伴搀扶才能一瘸一拐的前进，沾血发黑的绷带基本属于常见『装饰品』。

第二十八章 司教之天使

仅仅从这一幕就能看出，迷宫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
「这边的贵族小姐是第一次来到迷宫吗？那样的话，我推荐买一份地图哦~」
「地图哪有向导方便，贵族大人，还是聘用我们家的向导吧，我们家的向导已经下过很多次迷宫，对里面的路非常熟悉，保证不会让您迷路！」
推开最开始推销地图的小贩，另一名矮瘦商人走到伊丝面前，伊丝瞥了眼商人后方，在这名矮瘦商人身后，跟着一队面黄肌瘦，衣着破烂的孩子。
商贩们的推销并没有到此为止，就像嗅到了花香的蜜蜂那样，在发现卡米拉与依蒂丝明显与众不同的着装后，附近商人纷纷前来推销自己。
「还是用我们家的向导吧！我们家的向导除了会识路，还能替您赶走魔物，保证成为您的最忠实的护卫！」
「嘁，你们的向导前几天不还把外地来的贵族少爷丢在迷宫里，要不是多明尼克城主援救及时，那位贵族少爷说不定会永远留在里面，没有刻上奴隶印记的向导根本不可靠！」
「你们家的小崽子才不靠谱，连给贵族大人拿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至少可以在魔物来的时候给贵族大人争取时间！」
「那只是用自己给魔物填饱肚子！还不够给魔物塞牙缝的。」
无视几名商人面红耳赤的争吵，伊丝绕到商人后方，由于商人们面色激动的争执，几名被称为向导的孩子缩着肩膀，害怕的浑身发抖，从他们破破烂烂的衣服中可以瞥见类似奴隶印记的符号，这群小孩全都是奴隶。
应该是被商人说的那句「给魔物填饱肚子」吓到了吧，考虑到这个世界对奴隶的残酷压迫，商人很可能不只是说说而已，实在难以想象世界上还有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比起他们，佩佩都显得仁慈，至少佩佩不屑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人以及小孩出手。
伊丝半蹲下身。
「你们是向导吗？」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可能是被下过命令，几个小孩没有开口，只是一边用混合害怕与警惕的目光后退，一边轻轻点头。
「下过多少次迷宫了？」
没有回答，几名十来岁的孩子只是一直盯着伊丝。
应该是被商人命令过不许随便与人交谈吧，伊丝皱起眉。
「如果告诉我们的话，主人大人就把这个给你们哦。」
不知何时站到伊丝旁边的玛丽晃了晃手中面包——看上去像今天早餐时自己没怎么动的面包，考虑到玛丽没有储物魔法，所以应该是放到蒂芙尼身体里储藏起来了吧。
砰。
卡米拉敲了敲玛丽脑袋。
「痛。」
「这是姐姐大人的财产。」
「卡米拉，没关系，就让玛丽做吧。」
摸了摸玛丽刚才被敲过的地方，伊丝从玛丽手中接过面包片，孩子们的目光顿时从玛丽转移到伊丝手上，忍不住吞咽起口水。
「如果你们告诉我实话，我就把这个给你们。」
效果十分明显。
「9次！」
「7次！」
「11次！」
「喂，你们这群奴隶，还不快给我闭嘴！」由于孩子们的声音过大，奴隶商人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结束争吵，连忙转身陪笑，「这些小孩子在欺骗您，贵族大人，他们年纪还小，记不住下迷宫的次数，实际上他们最少也已经下过30次迷宫，迷、迷宫的所有路线全都牢记在心。」
眼神在说谎。
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为了让自己雇佣向导，从而夸大事实吗？
不过就算商人不夸大，自己也会雇佣这些小孩，只不过自己另有想法。将手里的面包片交给小孩，伊丝面无表情面向矮瘦商人说。
「雇佣他们一共需要多少铜币？」
「一共？您、您要雇佣他们所有人吗？」
「是。」
如同看见待宰的肥羊般，矮瘦商人喜悦的搓了搓手。
「我算算……一共七个人……至少也得两枚金币——咿！救、救命！」
话还没说完，商人便仿佛打鸣中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不对，男人就是被人掐住脖子，硬生生的举起来。
这么做的人并非伊丝，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对象。
神造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
以无可匹敌的力量将男人举起，拉克西丝正义凛然的脸上被愤怒填满。
「女神大人为你们留下如此美好的世界，世界却被你这种肮脏卑鄙的蛀虫啃食，像你这样的败类不需要存在于世，我以第三位阶、专职司教之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的名义给予你死亡，在地狱的业火中忏悔吧，□□□——」
「拉克西丝，等等。」
在火苗从拉克西丝手心冒起的时候，伊丝以夹杂了水汽的强风吹熄，右手握住拉克西丝手腕。
拉克西丝皱起眉，声音都跟着高了一调。
「吾主！您要救下这种肮脏之人吗！」
「之后再向你解释，如果拉克西丝真像一开始说的，神造天使以服从命令为存在意义的话，现在就放开他。」
「……」假如拉克西丝是人类，现在已经因愤怒青筋暴起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在沉默了许久，任由矮瘦商人踢着腿挣扎后，拉克西丝才以一种不甘表情松开男人，后退几步，面朝伊丝行礼，「十分抱歉，吾主，擅自做了您命令以外的事。」
「我倒是不介意拉克西丝有自己的想法，理由我之后再解释给你听，」伊丝转向男人，丢出几枚铜币，语气中充满不客气，「七个人一人一铜币，这是雇佣他们的费用，别想欺骗我，一个小孩的雇佣费不可能比那边拿剑的男人更多。」
在距离伊丝不远的，另一个雇佣向导的摊点上用文字注明了向导价格，而那里拿剑的向导，雇佣一次只需一铜币。
矮瘦商人不敢讨价还价，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催促着不知所措的向导小孩们。
「你、你们，快跟着贵族大人下迷宫，回来了再找你们麻烦！」
说完以后，商人便攥着七枚铜币逃离，而因为听到「找你们麻烦」这样的话，孩子们全身一颤，身体下意识缩在一起。
目送矮瘦商人离开，伊丝拍了拍他们肩膀。
「别担心，之后我会让你们的主人闭嘴，现在先好好吃一顿吧。」
从仓库拿出面包和水，伊丝让玛丽分发给孩子们，一行人重新踏向迷宫。
或许是食物的喜悦大于之后会挨打，向导们的恐惧一扫而空，全部埋头与面包做斗争，以至于需要玛丽和蒂芙尼看着才不会走散。
伊丝刻意放慢脚步，落到队伍最后的拉克西丝身边。
「好了，现在我可以给拉克西丝一个解释了。」
拉克西丝显得迫不及待。
「吾主，我无法理解您的行为。您愿意给这群孩子食物，就说明您不是一个视不公正为常态的人，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个男人？我身为第三位阶，专职司教的天使，拥有裁决的权力。」
「但那是拉克西丝生活的神代的事情吧？放在这个世界里，刚才那个男人的举止符合王国律法，在这个国家，奴隶等于物品，主人可以随意处置。」
「这个国家已经腐坏，我等应当予以肃清。」
「问题就在这里啊，拉克西丝习惯用过去的标准看待现在，嘛，我也知道这确实不公正啦，但拉克西丝的做法太粗暴，拉克西丝也许不知道，杀了主人的话，奴隶也会跟着死去。」
「什么？」
拉克西丝微微睁大紫色眼睛。
看来拉克西丝生活的时代还没有奴隶契约这种东西。
伊丝继续解释。
「而且那个商人属于自由人，如果拉克西丝杀了他，赫尔斯王国的军队就会找你麻烦，按照正常流程，至少也会被判断头刑，虽然我知道拉克西丝不惧怕军队，但总归是麻烦事，与其这样，不如先把这些孩子们雇佣起来。」
「但雇佣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他们迟早会葬身在迷宫里。」
「所以我才说『先』啊，先用雇佣当借口，让他们远离那个男人，等回去以后，我再把它们买下来，让他们住在教会里，成为教会一员，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拉克西丝目光中里依旧有不甘。
「但那个男人并没有得到惩罚。」
「或许如此，那么，拉克西丝即便在知道这个国家的律法以后，也依旧想惩罚他吗？即使是专职司教的天使？」
「是，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将遵从女神定下的秩序消灭他，神造天使应当维护世界的秩序。」
真是个顽固的家伙，虽然自己也很想揍男人一顿，但还没有到要杀了他的地步。
「即使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拉克西丝为之一顿，俏丽的脸庞浮现迟疑之色。
「这……十分抱歉，吾主，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记得拉克西丝说过自己才刚苏醒，魔力回路还没有梳理清晰，等在这个时代生活一段时间以后，就会慢慢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了吧。」
「我希望我不会有理解的一天。」
「哈啊。」
为什么自己总是遇见固执的人，伊丝长叹了口气，好在拉克西丝不会像佩佩一样，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连自己这个主人的话都不听。
不再与拉克西丝说话，随着视线一黯，伊丝几人终于走进迷宫入口。
（6/30）

第二十九章 佩佩、蕾菲娜、伊丝？

「连里面都有卖东西的人，再怎么说这里也太热闹了。」
待视线适应迷宫入口内的黑暗后，卡米拉为眼前的景象感叹。
和广场上一样，迷宫入口也摆着密密麻麻的摊位，不过和广场不同的是，这些摊位很有规矩的没有占用太多通道，售卖的东西也较为单一，大都是迷宫里会用到的诸如创伤药、驱魔粉和干粮一类的东西。
「很有活力呢，有种大家都在努力的感觉。」
「玛丽也感觉到了吗？」
「当然！」面对蕾菲娜的疑问，玛丽以富有十足活力的笑容回答，接着又转向伊丝，紫色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忧心忡忡的感觉，「主人大人，这些孩子该怎么办……」
「姐姐大人要带他们进迷宫吗？那样的话，光是保护他们的安全就会浪费很多时间。」
听到卡米拉的发言，被蒂芙尼领着走在队伍前面的几名向导小孩回过头，脏兮兮的脸上写满紧张。
对这些小孩子而言，成为向导是生活所迫，他们本人根本不想进入迷宫吧，伊丝微笑着化解向导小孩们的担心。
「我打算把他们放在迷宫入口啦，等我们从迷宫里出来以后，再把他们买下来，解除奴隶身份，然后让那个肥……那个名字很长的神官长收养，以戈塔城教会的财力，多养几个孩子算不上负担，而且这些孩子未来还能成为教会一员，可以帮忙打理教会。」
差点当众说出对肥胖神官长的绰号，伊丝连忙改口。
「可、可以去教会！？」
伊丝的话令一名女孩惊呼出声，旁边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敲了敲说话女孩的脑袋。
「笨蛋，肯定是让我们住在教会周围没人住的漏风房子里啦，怎么可能让我们住在教会，只有贵族老爷才能去那种干净地方，连冒险者大人都进不去。」
「真好啊，我听基塔他们说，教会经常给附近奴隶发稀粥，如果住在教会旁边，半夜还能趁守卫不注意，偷偷去广场的水池偷水喝，那里的水不像猴子给我们的黑黑的泥水，可干净了。」
「你们的要求太多啦，我的话，只要有一个不会被马踩的睡觉的地方就好了。」
听起来比玛丽的生活还要差啊。
至少玛丽因为堕魔者能力，每天都有饭吃。
由于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引来不少冒险者投来视线，伊丝只得向孩子们解释，他们确实要住进教会，成为教会的杂役，结果这番话却引起孩子们更加强烈的反应，年纪小的孩子发出欢呼，稍微懂事的孩子则哇哇大哭的一边说感谢之词，一边往迷宫入口尽头走去。
而听到他们会被送去教会的话，周围疑似向导的其他孩子纷纷投来羡慕目光，不少人甚至跑到伊丝面前，请伊丝也送他们过去，但这些向导孩子在伊丝眼中年幼程度不足，要么已经成年，要么离成年只差一点，健康程度也远比自己手中的这些向导孩子要好，因此伊丝全部予以拒绝。除了刚才差点被拉克西丝烧掉的矮瘦商人，这里的绝大多数商人都好好给予了奴隶吃穿，不把奴隶当消耗品。
「好了，你们就跟到这里吧。」
一直来到两扇巨大的青铜门前，哭个不停的向导孩子才逐渐安静下来，这扇门后边便是迷宫第一层。
或许是为了防止迷宫内的魔物从门内冲出，这里被修成一个弧形的宽阔空间，弧形两侧驻扎着军队，其中还修砌有便于射击的塔楼。
由于伊丝在路上做出了不需要向导的宣言，一名最为年长的孩子主动站出来。
「大姐姐真的不需要向导吗？虽然我不能帮大姐姐抵御魔物，但我是我们中进迷宫次数最多的人，还是带上我更安全哦。」
自己有全知地图，没有携带向导的必要，伊丝换了个说法宽慰。
「我们有天使大人庇佑，不会迷路的，你们放心待在这里，如果有人找你们麻烦，就跑到那边的士兵身边，报上我的名字就好，我叫伊丝·恩雅，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
「好……好吧……」
似乎因为自己没有起作用而失落，男孩低垂着头，带着另外几名向导小孩退到大厅角落。
等孩子们离开以后，依蒂丝十分不满的走到伊丝身旁。
「我该说你什么？好管闲事？还是称呼伊丝妈妈？」
「好管闲事我承认啦，伊丝妈妈是什么称呼。」
「刚才完全一副照看孩子的母亲的模样，嘛，作为未婚妻而言，伊丝倒是合格了，之前还在想万一你不会照顾小孩的话，就交给蕾菲娜照顾。」
为什么会想这么久远的事情啊，而且那样一来，蕾菲娜不是太可怜了吗？
「如果能照顾主人和伊丝小姐的孩子，肯定是很幸福的事情呢。」
仿佛十分期待般，蕾菲娜双手合十，喜悦的说道。
喂喂，姑且不说我和佩佩怎么诞生后代，蕾菲娜首先应该考虑怎么让自己和佩佩在一起吧！
就伊丝而言，自己不会因为佩佩和蕾菲娜在一起吃醋，两人关系本就很牢固，非要算的话，自己才算中途横插一脚的人，而且佩佩和自己一样，不会为了一个放弃另一个，换言之就是全部都爱，所以自己也谈不上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换一种说法，如果自己强行拆散佩佩和蕾菲娜，不让她们两个之间继续暧昧下去，不说佩佩那边，首先自己都会觉得亏欠蕾菲娜。虽说佩佩和蕾菲娜从未对自己提起过，但二人之所以到现在为止都只以主仆身份相称，就是顾虑到自己的感情吧。
真是的，明明直接说出来也没关系。
当然，除开以上的原因外，自己不介意的最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也期待着佩佩和蕾菲娜之间的故事，那种少女间禁忌之恋的感觉，不论脑补多少次都不会腻。
不……我姑且也算少女？我不讨厌蕾菲娜，蕾菲娜也不讨厌我，那样的话……岂不是三人……？
蕾菲娜完美符合自己对大姐姐的定义，既温柔又漂亮，并且还有包容一切的胸怀。
如果没有和安德烈亚的约定，自己说不定会想着从佩佩手中把蕾菲娜抢过来。
「你在想什么？一副恶心的表情。」
挑起眉毛，依蒂丝捏了捏伊丝脸颊，伊丝连忙回过神。
伊丝啊伊丝，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不是还有卡米拉和安德烈亚吗。
将脑海里的粉色想法驱逐出去，伊丝干咳两声。
「咳哼，我在想之后要接受什么样的委托，记得昨天和多明尼克他们出来的时候，这边有一个告示板，虽然我们不缺金币，但要是不完成委托任务的话，队伍就没办法升级了，佩佩想成为绯金级对吧？」

第三十章 担忧未来的天使

「这边。」
接着伊丝的话，蒂芙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告示板，与上面贴满的各类委托成对比，告示板下方的冒险者寥寥无几，大多数刚到的冒险者也都是随便看了两眼便摇着头离开。
「『收集致命花粉』、『讨伐第四层的小型粘液乌贼』、『探索第十一层的深渊』、『采集耀石矿』……除了致命花粉和探索深渊的任务需要秘银级以外，其他的都是木级和白铁级冒险者也能接取的任务啊，报酬最少也有一银币，不是相当丰厚的奖励么，为什么那些冒险者看了一眼就走了？」
「如果不是怪物太难缠，就应该是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任务吧，那个粘液乌贼的任务光是听起来就很不妙……」
「嗯……我和卡米拉有一样的预感。」
全知地图显示，粘液乌贼生活在『**之池』里，而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之池由一种阻力很大，十分难闻的黏性液体形成，只存在于大地深处，即使是在『Ragnarøk』中，也没有玩家愿意去**之池执行任务。
此外其他几个任务也各有难处，比如第十一层的深渊被地下水填满，想要探索就必须拥有潜水技能，而要在地处荒漠的戈塔城找到一个会潜水，并且还能在水中应对突**况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采集耀石矿的任务则因为耀石矿分布没有规律，需要冒险者花大量时间寻找，所以无人接取。
「怎么找不到致命花粉的信息？如果有名字的话，地图上应该能搜到才对。」
「您需要帮忙吗？」
一位穿着制服的女性职员出现在伊丝身边。
「你是……？」
「我是戈塔城冒险者工会的职员，专门为往来冒险者说明委托情况。」
因为每一个冒险者都是宝贵资源，所以特意安排了这样的人为冒险者排除危险么。
伊丝摘下收集致命花粉的委托。
「这个致命花粉是什么？」
「您要选择这个任务吗？如果您是初次冒险的冒险者，我不建议您接下这个委托，生产致命花粉的蜂花只生长在第十层，虽然蜂花本身不是很强的魔物，但蜂花周围通常会有钢刃蜂的蜂巢，钢刃蜂的身体极为坚硬，普通武器很难对它造成伤害，经常有冒险者遭遇蜂巢后，被钢刃蜂活活剜成肉片的残忍事情，如果您队伍里没有擅长火魔法的魔法咏唱者，建议您还是选择这边讨伐史莱姆和哥布林的任务，对新手冒险者来说，第十层太危险了。」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因为致命花粉依附在花朵上，所以自己才检索不到致命花粉的存在，二者变成了一种东西，就像自己现在搜索『卡米拉的血液』，地图会显示没有搜索结果，但如果卡米拉把血液装进杯子里，地图就会显示『卡米拉的血液』。
「啊，这、这位小姐，您摘取这么多委托，如果您出来时没有完成委托的话，要赔付委托者两倍的报酬啊！」
在伊丝听取女性职员建议的时候，佩佩按顺序从上往下一一摘下委托。
「如果完成了它们呢？」
「这……公会不鼓励越级接取任务，所以即使您接取秘银级任务，完成后也只会按您的队伍等级——」职员瞥了眼玛丽手中的木牌，「也只会按木级结算，从木级晋升白铁级需要完成十个木级任务，而从白铁级晋升到秘银级，需要完成一百个白铁级任务。」
「是么，蕾菲娜，把所有的秘银级和白铁级委托摘下来。」
「好的。」
不出一会儿，整个告示板便只剩下不足五张的木级委托，与之相对的，蕾菲娜手中多了一小沓纸片，粗略估计至少有二十张。
「这……您确定要完成这些任务吗？赔偿金额至少也有十枚金币，一些冒险者一年都只有这么多收入。」
把依蒂丝当成刻意捣乱的人，女性职员脸上多了一抹不悦，周围装备简陋的初级冒险者也都跟着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依蒂丝不屑的轻哼。
「那只是他们实力不足而已，打开那边的门，就能进入迷宫了吧？」
「是的。」
「走吧。」
对伊丝递出微笑，依蒂丝率先走向青铜制的沉重大门。
◇
和第十二层一样，迷宫第一层的通道因漆黑与狭窄而显得压抑，四周到处是爬虫与蛛网，昏暗光线与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升起难掩的紧迫感，尽管这里只是第一层，但危险感已经呼之欲出。
「还是和以前一样，佩佩和玛丽走在最前面，卡米拉和蒂芙尼在中间，蕾菲娜负责殿后，佩佩接取的任务最深只到第十层，我们就以第十层为目标前进。」
听到伊丝的指挥中没有包括她自己，一直落在队伍最后的拉克西丝微微皱眉。
「吾主，您不参与战斗吗？」
「拉克西丝擅长使用什么武器？虽然拉克西丝的等级高出卡米拉和玛丽很多，但长期被封印在冰棺里，最好还是先从简单的战斗开始，慢慢找回以往的战斗技巧。」
「我身为第三位阶天使，每种武器都能使用，如果说最擅长……应该是杖，不过是既能近战，又可以使用魔法的法杖，来的路上我特意观察过，现在的时代似乎没有这种武器，所以用普通的剑就好。」
「剑么，意外的简单。」
队伍里正好没有使用剑的人，不过拉克西丝并没有把重点放在武器上，而是以一种着急的语气强调。
「吾主，您不参与战斗的话，我很难指出您的缺点，身为专职司教的天使，我原本的任务就是教导战斗天使使用魔法与武器，虽然让提升等级的家眷保护自己，不失为一种选择，可您背负了命运，因此我有义务辅佐您成为不惧魔王的超越英雄领域之人。」
啊啊，偏偏是导师一类的天使吗。
伊丝稍微有些头痛，让拉克西丝指出自己实战上的不足当然好，可要是抢了同伴们的经验，就得不偿失。
「战斗训练的事情我会抽时间让拉克西丝教我啦，只是今天不可以，拉克西丝可以先教导玛丽她们。」
无奈的挥了挥手，伊丝追上前面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卡米拉五人。
望着伊丝远去的背影，拉克西丝的目光渐渐复杂起来，轻咬嘴唇，低声喃喃。
「恰恰是喜欢偷懒的类型么……女神大人，您到底给予了我怎样的试炼啊。呼，事到如今，只能采取激励的方式了么。」
空间里突兀的多了一道黑色裂纹，拉克西丝从中抽出一柄金色长剑。
「虽然储存的东西有限，但也只能这么做了……如果主人升级，就把武器送给她，哈啊，这明明是年幼天使才能享受的特权，希望绯金级的武器能让吾主打起精神来。」
长叹了口气，拉克西丝跟上队伍。
（7/30）

第三十一章 突如其来

「即使生活在方便升级的迷宫附近，实力也很弱小么，看不到很厉害的冒险者。」
「而且这里的魔物等级也很低呢。」
与初入迷宫时的紧张完全不同，卡米拉与玛丽十分放松的看着周围，从进入迷宫以后，伊丝便顺着全知地图指引，让伙伴们一路深入地下，依蒂丝接取的委托最深只到地下第十层，所以伊丝打算先走到地下第十层，从下往上完成委托。
伊丝无奈的叹气。
「不是这里的冒险者太弱小，而是卡米拉你们天赋太高，从小就接受训练的原因啦。」
从第一层到第四层的冒险者中，几乎没有等级超过7级的人，绝大多数都还停留在普通人，也就是1到3级的程度，同时因为难以对付的魔物早已被往来等级较高的冒险者清扫，所以魔物们的等级也很低，不是哥布林就是虫类魔物，低级冒险者想要挑战更高等级的魔物，就必须深入五层以下的地方，而五层以下距离地面有一段较深的距离，新手冒险者一旦在第五层下受伤，就难安全返回地上，所以大多数新手冒险者只敢在五层以上徘徊，这也就造成他们很难升级的现状。
当然，升级和天赋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卡米拉暂且不说，玛丽的升级速度远超伙伴中的其他人，击杀同样数量的怪物，玛丽可以提升一级，而其他人只能获得70%左右的经验。
「不过从刚才开始，周围就变的安静了呢，听不到冒险者先生战斗的声音，风的流动也变慢了，空气里有股魔物的臭味。」
象征半精灵的耳朵动了动，玛丽紫色的眼眸中闪过警惕神色。
「第五层。」
蒂芙尼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处石碑，上面用赫尔斯王国语刻着『第五层』几个字。
「记得从第五层开始就会出现比较强大的魔物，玛丽，蕾菲娜，要小心了。」
「是，卡米拉小姐~」
「啧。」
玛丽的话音刚落，依蒂丝便以极快速度朝侧面墙壁刺出冈格尼尔。
咔嚓。
甲壳被刺破的声音。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或者说，这只是开始。
被依蒂丝刺中的墙壁浮现水纹状波动，仿佛幻象被破除时一样，原本的灰色墙壁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两人高的大型蝴蝶，依蒂丝的一枪正好刺中蝴蝶翅膀部分。
「是迷蝶，它们不会独居，用魔法把附近墙壁轰击一遍。」
「玛丽和蕾菲娜支援我，蒂芙尼去帮依蒂丝！」
「「是！」」
由于彼此有相互配合的经验，卡米拉几人很快分为两拨，卡米拉咏唱魔法，玛丽与蕾菲娜则守护在卡米拉不远处，而像是要迎合卡米拉几人的动作般，灰色墙壁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水波状纹路，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超过十只大型蝴蝶便出现在众人视野，以将众人围杀的势头，凭借体型优势将前后通道封死。
「以后再看到蝴蝶，绝对不会想上去魔了啊……」
伊丝忍不住喃喃，这些蝴蝶虽然拥有庞大翅膀，但那只作为施展幻象的道具，并不具备飞行能力，行动完全依靠足肢爬行，再加上体型放大以后，多腿的外表以及苍蝇般的复眼，恶心的感觉铺面而来。
「即使把头破坏掉，身体也还是会动么，无用的挣扎，」收回沾着绿色血液的冈格尼尔，以长靴将迷蝶脑袋踩烂的依蒂丝咂了咂嘴，目光放到伊丝与拉克西丝身后的蝴蝶上，「你来？还是我来？」
「交给佩佩啦。」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要是不交给佩佩的话，佩佩会不高兴啊。
在心中暗自腹诽，伊丝退到一边，让出道路。
迷蝶这种魔物本身只有五级左右，但却经常令有经验的冒险者栽跟头，原因和它们制造幻象的能力以及翅膀上的有毒粉末密不可分，早在踏入第五层之前，伊丝就发现了这群迷蝶的存在，只是考虑到伙伴们几乎没遭遇过会幻术的魔物，所以伊丝没有提前告知，而是跟随在旁边，观察卡米拉她们会如何应对，现在看来，基本可以用不合格评判。
如果不是依蒂丝通过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发现端倪，伙伴们将在不知不觉中吸入迷蝶粉末，从而陷入幻境，之后要强化伙伴们的危机意识以及对各类魔物的认识才行。
「吾主，您没有让家眷学习探查系魔法吗？」和伊丝一样观察战斗的拉克西丝皱起眉，「刚才如果不是血族大人察觉到异常，我们现在很可能已经陷入危机。」
「咦？拉克西丝在进来的时候没有察觉到迷蝶吗？」
被说到重点，拉克西丝突然一滞，随后像是难以启齿般低下头。
「是的……我的身体好像出了一些问题，原本这种程度的幻象只需出现在我视野，便会被我看破，但我刚才没有感到任何异常。如果能找到第一位阶天使，应该就能检查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接话之前，伊丝看了一眼战场，现出本体的迷蝶对伙伴们根本算不上挑战，卡米拉随便一发魔法就可以将迷蝶整个钉在墙上，蕾菲娜和玛丽也能以碾压的方式收拾迷蝶，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之前在赫敏森林中的训练现在收获了成果。
「第一位阶……说起来，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拉克西丝口中的位阶其实和等级无关吗？」
如果第一位阶是指10级到20级的天使，那么拉克西丝身为第三位阶，就应该是30到40级，显然拉克西丝的实力超出了这个范围，而且如果第一位阶天使可以修理第三位阶天使的话，就应该是第一位阶天使比第三位阶天使更高等才对。
拉克西丝点点头。
「是，所有的天使都和人类一样拥有成长性，一个天使在幼年时可能只有十级，但进入成年期后就至少有三十级，所以我们天使间不以等级划分位阶，位阶仅代表天使在神之国里的地位。」
「神之国？地位？我还以为所有天使一律平等，这是神定下的规则么。」
「没有等级便没有秩序，神之国是天使们生活的国度，由女神大人亲手创造而出的第一位阶天使享有侍奉女神大人的权利，并且除了第一第二位阶天使以外，其他所有天使都由第一位阶天使创造。」
「所以拉克西丝才说如果能找到第一位阶天使，就能排查出原因啊。」
制造者当然知道自己创造出的东西哪里出了问题。
「是的，天使从上往下一共有七个位阶，第二位阶天使负责制定法律与商讨对外策略，第三位阶天使，也就是我，负责教育下一代天使以及协调天使内部的关系，第四位阶天使身为执法者，负责执行第二位阶天使制订的法律与策略，她们也是所有天使中战斗力最强的存在，第五位阶天使同样身为执法者，但仅仅只针对天使内部的矛盾，第六、第七位阶特指没有心智尚未成熟的天使。」
明明是被制造出来的存在，却有心智尚未成熟的说法吗？
伊丝没有把内心的疑问说出来，这一点或许和人工智能一样，即使从出生开始就是最精于算计的存在，但却依旧要慢慢学习人类社会的复杂交际，这样才能真正变成与人类无异的存在，在自己生活的时代，人们就总是在这最后一关卡壳。
话说回来，拉克西丝明明不是被神亲手创造出来的天使，却还自称神造天使——特地点出来难免让人觉得不识趣，伊丝选择把这个槽点埋在心底。
「那拉克西丝见过女神吗？又为什么会被封印在冰棺里？听拉克西丝形容，天使过去应该形成了类似国家的集体，但现在却从大陆上销声匿迹，她们去哪里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拉克西丝端正的脸庞被复杂填满，仿佛在绞尽脑汁思考般，拉克西丝沉默了很久才支吾着回答——在伊丝看来更像大脑处理不了过于悠远的信息，所以反应很慢。
「十分抱歉……我从没有见过女神大人，神之国一直以第一位阶和第二位阶天使为领袖，只有创造我们的第一位阶天使才见过女神大人本尊。至于我被封印在冰棺里，是因为……是因为……」
拉克西丝紧锁眉头，紫色眼眸中闪过愤怒与狰狞之色，但又很快如同从来没出现过般消失，伊丝可以隐约感到，负面情绪消失并不是拉克西丝主观想压制下去，而更像是身体触发了某种机制，导致情绪与相关记忆被清零。
「好像是因为……当时的神之国与原住民发生了冲突……不……是神之国和魔王有矛盾……血族和人类的战争？推演棋子？不……不对……」
「好了，就到这里。」
因为拉克西丝现在的样子明显不对劲，伊丝连忙叫停。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能将拉克西丝封印在冰棺里，就一定可以杀死拉克西丝，进而消除拉克西丝有关记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伊丝更倾向于其实是拉克西丝被封印太长时间，记忆上出现了问题，就像长期没有使用的机器会生锈那样。
话说回来，既然拉克西丝是由天使创造的话，也就代表拉克西丝并非神造产物，所以假如有足够知识，我也能检查出她身上的问题？
傀儡人偶的关键无非是魔力回路与动力源，只要清楚魔力回路与魔力液的调配方法，自己也可以复制出来，有铸造台·四阶在，工艺绝非问题。
但愿之前从第十三层拿到的那卷羊皮纸记载了足够知识，尽管伊丝觉得希望渺茫。
为伊丝思考的表情而不解，拉克西丝悄悄把手伸到背后，拿出藏在储物空间里的金色细剑。
是时候说明奖励的事情了，希望这样可以激励自己的主人努力升级。
不过令拉克西丝意外的是，伊丝很快就从看似复杂的思考中回过神，手中凭空出现一柄以红色和白色为主调的细剑。
「之前拉克西丝说用剑做武器，我想这个应该适合拉克西丝，马上要到迷宫第十层，拉克西丝最好还是拿上武器比较好。」
「这……」
即使伊丝没有说明，拉克西丝也能看出面前这把武器的品质，尽管细剑没有散发任何光泽，看上去如同装饰用武器，但以拉克西丝的阅历，面前这把细剑绝对属于对使用者有较高要求的绯金级魔法武器，使用者没有达到一定等级的话，将没有使用的可能性。
即使放在天使生活的神之国度，也只有最高级的战斗天使才权限持有。
「虽然有使用者必须超过40级的限制，但拉克西丝有41级，刚好适用。」
这是来自『Ragnarøk』的武器，因为拉克西丝是自己人，伊丝才大方的拿出来。
一边悄悄将自己手中的金色长剑收回储物空间，拉克西丝一边迟疑着发问。
「这种贵重品……吾主，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除了拉克西丝以外，其他人也用不了。」
还好刚才没有把自己准备的激励品拿出来，不然就有够丢脸的。
拉克西丝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感到疑惑。
「可是这样贵重的武器，吾主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即使放在神之国，这样的魔法武器也属于难得一见的贵重品……难道吾主是这个世界的权贵吗？」
「不，比起我，那边的血族大人才是真正的贵族，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
「这样啊……说的也是。」
顺着伊丝所指，拉克西丝将依蒂丝的战斗过程收进眼底，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即使是专职司教的拉克西丝也只能找出算不上毛病的毛病，唯一让她不解的，只有依蒂丝为什么刻意保留实力，不拿出昨晚那把差点将霜冻蜘蛛蒸发的宝石剑，如果发挥全部力量的话，这些迷蝶将只是蝼蚁。
强者的恶趣味么……
拉克西丝微微皱眉。
虽然很想归入血族大人麾下，但我现在已经被吾主收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比起这个，我该为吾主是一个善良的人而高兴，血族大人似乎是残忍之人，长久相处下去，我一定会不满。如果吾主再勤劳一点，迟早有一天能超越血族大人，也许我该找时间提醒吾主，血族大人隐藏了实力……
「拉克西丝不喜欢吗？」
伊丝推了推手中细剑，直到这时候拉克西丝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接下伊丝的赠礼。
「啊，刚才想了一点别的事情……那么，我将替吾主暂时保管这份贵重品，待吾主超越四十级，抵达准英雄领域后，再将它转交给您。」
「不不不，完全没这个必要啦，不如说如果拉克西丝真的那么做，我肯定会愧疚的，」说到这里，伊丝伸手挡在嘴边，做出说悄悄话的动作，「其实我比那边的佩佩强很多哦？绝对超乎拉克西丝意预料，所以拉克西丝把这把剑当成自己的东西就好，算是我送给拉克西丝的见面礼。」
「可是主人……」
拉克西丝欲言又止，自己的主人可能还没发现血族大人的真正实力。
要趁现在说出来吗？
停顿片刻，拉克西丝摇了摇头。
血族大人帮我解除过封印，如果我把秘密告诉吾主，不就等于恩将仇报吗？等血族大人威胁到吾主以后，再告诉吾主吧，在此期间，我会好好保护吾主。
回想起过去教导过的牙牙学语的天使，拉克西丝不禁用一种守望年幼天使的目光看伊丝。
「主人大人，前面没有路了！」
玛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当伊丝与拉克西丝交谈的时候，众人已经将迷蝶大卸八块。
卡米拉也跟着走上前。
「姐姐大人，前面的路被人蓄意破坏了，需要绕路吗？」
「不，用绳索从被破坏的地方往下走，就直接到第十层了。」
这也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原因，迷宫里四通八达，从第四层到第五层的路至少有十条，自己选择的是快抵达第十层的一个，保险起见，伊丝重新确认了一遍全知地图，然后诧异的挑起眉。
「姐姐大人，怎么了？」
「啊啦啦……好像有麻烦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悬崖下，突然多了一批被两方势力逼到走投无路的冒险者，多明尼克队伍名为娜娜的精灵也在其中。
（8/30）

第三十二章 各自的战斗

借助绳索，伊丝几人顺着垂直悬崖来到一处突出的平台上，虽说下去帮助精灵娜娜很重要，但不搞清楚事情经过就上去把人揍趴的话，很容易闹出乌龙。
突出悬崖的平台距离发生矛盾的第十层仅有不到二十公尺，集中注意力便能听到下面的人说了什么。
「这处悬崖……看起来才刚形成不久，上面还残留有魔力的痕迹。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制造么，魔法阵？还是魔物？」
碾碎指尖的湿润泥土，依蒂丝微微皱眉。
「下面有一种很大的虫子……」
紧跟在依蒂丝后面，玛丽指了指大厅里一个仿佛长在泥土中，正摇摆着上半身的巨型蠕虫，乳白色的环节状身体以及七鳃鳗般的，长满细密牙齿的巨口，令人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那是……恶魔。」
「恶魔？」
拉克西丝低沉的发言让伊丝歪了歪头，随即把目光移到全知地图上，玛丽说的巨型蠕虫是一种叫做『挖掘者』的魔物，从挖掘者正大肆啃食四周泥土的模样看，应该是一种类似蚯蚓的，可以在泥土里自由穿行的魔物。
「所有恶魔都应被净化，挖掘者的存在会令恶魔变的无孔不入，在没有第四位阶天使的现在，将由我代行第四位阶天使之职，吾主，下命令吧。」
微眯起眼，拉克西丝以夹杂了仇恨的目光紧盯挖掘者。
过去神之国与魔王发生过战争吗？
神之国是女神的代言人，如果魔王敢于对神之国发起攻击，就说明魔王有着与神媲美的实力，假如真是这样，女神的实力也太弱了一些，虽说自己没有与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交过手，但光从黑洞里感受到的魔力波动就能判断，塔尔塔诺斯没有自己强，既然女神被冠以神的名字，至少也属于无法用等级衡量力量的，全知全能的存在。
「拉克西丝，再等等，你对挖掘者旁边的那群人有印象吗？」
在挖掘者旁边，还有大约二十名穿着统一服饰，看起来像在守护挖掘者的人，这群人实力在二十级到三十级不等，由于服装很有宗教风格，所以伊丝下意识联想到各种作品里经常出现的魔王教之类的人。
拉克西丝摇了摇头。
「没有。」
「下面的情况开始不妙了。」
卡米拉的提示让所有人看向被逼迫的精灵娜娜一行。
位于悬崖下方的势力一共有三个，但三方势力中有两方达成合作，除了二十人左右的精灵娜娜和宗教派的两方外，还有一个同样由数十名冒险者组成的势力，只不过冒险者队伍与宗教派成犄角之势，将精灵娜娜一行围堵在悬崖下，在伊丝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精灵娜娜一方已经陷入难以抵挡的窘境。
原本逼迫娜娜的冒险者们实力只能说与娜娜一行人相差无几，二者就算打起来，也很难分出胜负，但由于宗教派的人能够役使魔物配合进攻——正是被称为钢刃蜂的魔物——因此娜娜一方正以每隔一会就倒下一人的速度陷入颓势。
「娜娜，把你手里弓箭交出来，放弃抵抗，我们就放你们一马。」
一名头上长着牛角的兽人族男性以低沉吼声劝降，但娜娜只是拉满昨天用来对付霜冻蜘蛛的红色弓箭，将准心对着钢刃蜂最密集的地方。
「你以为我们会信你这个叛徒吗特尼！和神教的人合作，你们迟早会变成用完就丢的棋子！」
「嘿嘿，即使是棋子，也是心甘情愿的棋子，至少在干完这票以后，你手里的山铜级武器会落到我手里。」
「娜娜别和他废话，交出武器以后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多明尼克大人迟早会来帮助我们！」
「死掉的兄弟必须让叛徒用血偿还！」
「嗬啊啊啊啊！」
受到同伴的话语激励，娜娜一行开始以背水一战的姿态拼命还击，而兽人族男性与宗教派为了避免死伤，稍微拉开了一些包围圈，只不过，这样的状态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随着宗教派役使越来越多的魔物加入战局，娜娜一行很快又重新陷入泥潭。
「主人大人，我们快下去帮娜娜小姐吧……」
「嗯，卡米拉你们去收拾冒险者和魔物，我和拉克西丝对付那边的挖掘者。」
挖掘者有接近40级的实力，尽管动作笨重，如果是以敏捷见长的佩佩，或许可以很轻松的应对，但万一被扫中，则很可能带来毁灭性结果，伙伴们的越级挑战也应该有一个度。
为卡米拉一行附加减轻身体重量的『浮游之术』，伊丝七人分成两拨跳下平台。
卡米拉朝下方岌岌可危的精灵娜娜大喊。
「我们是冒险团玛格丽特，如果想获救就配合我们！」
「玛格丽特？没听说过的名字，但谢谢你们的帮助！回到地上以后必有重谢！」
「看那边！那不是天使吗？是多明尼克大人！」
「多明尼克大人派人来帮我们了！」
冒险者们的误解令卡米拉皱了皱眉，但卡米拉并没有在言语里表达不满。
「你们全力对付冒险者，魔物交给我们。」
「好！」
而仿佛听懂了卡米拉与冒险者的对话那样，被役使的魔物与冒险者们分开，掉头与身后的卡米拉五人对峙。
宗教派役使的魔物全部为钢刃蜂，拜伊丝给予时间观察战场所赐，卡米拉已经了解这群拳头大小的魔物的特点——拥有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身体以及锐利翅膀，攻击手段虽然只有冲撞一种，但只要稍微擦碰到皮肤，翅膀就会在身体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
「缺点是行动轨迹太简单了，□□——『迟缓之风』。」
一股青色魔力顿时席卷悬停在空中的钢刃蜂，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钢刃蜂们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按压般，悬停着的身体突然下降一段距离。
『迟缓之风』通常只能略微减缓被施术者的行动速度，但如果对象是钢刃蜂这种通过扇动翅膀才能飞行的魔物，扇动翅膀的速度变慢虽然不至于起到禁空效果，但也能让它们失去飞行带来的灵活优势。
「蒂芙尼，用神圣系减速魔法！给我争取时间！」
「嗯。」
「我也要上了！嘿——呀！」
如果用平时的战斗方式，以盾牌和钢刃蜂战斗，难免有种炮击苍蝇的感觉，玛丽出人意料的改变进攻手段，双手握住盾牌侧面，为双臂灌注力量，当胸前挂坠闪耀起金色光芒的一刻，如同丢回力标般，将等身大的十字盾牌用力朝钢刃蜂丢出。
附加金芒的十字盾牌在脱手的一刻便因旋转速度太快变成圆形，先是围绕大厅边缘，以快擦碰到墙壁却又没有擦碰到墙壁的危险角度游走，接着在即将撞上大厅尽头的时候，前进速度逐渐减慢，当速度降低到近乎停滞时，盾牌突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回旋，掠过冒险者们头顶，从挣扎着重新拉升高度的钢刃蜂的背后飞来。
嗤嗤嗤嗤。
如同割草机划过草坪，又仿佛用橡皮擦擦过纸面，哪怕钢刃蜂只是一只腿绞进回旋中的盾牌，整个身体也会连带着化为粉末，当玛丽拥抱着收回盾牌的时候——本人差点被盾牌惯性带飞——密密麻麻的钢刃蜂群间竟然出现一道无法被填补的空白地带，处于盾牌飞行轨迹中的钢刃蜂无一例外，全部被绞杀。
伊丝目瞪口呆。
「……这是摩西分海吗？」
玛丽从来没向自己展示过这样的技能，以玛丽什么都不隐瞒的性格，丢盾牌的技能应该是临时领悟的东西吧，在尤弥尔领得到国王形状的金色挂坠以后，玛丽便获得全方位的成长，就连堕魔者的能力也包含在内。
以前的玛丽虽然拿到武器就能知道使用方法，可对武器的运用只能用『熟练』形容，获得了挂坠后，这个熟练便变成了『精通』，假如不拉开距离，连卡米拉都不是玛丽的对手。
「骗人的吧！？我没看错吗？刚才那个是盾牌？真的是盾牌吗？不论怎么看都像三阶魔法『混沌绞杀』。」
「肯定是盾牌有秘密，和娜娜的弓箭一样，是山铜级魔法武器。」
「可盾牌不应该强化防御力吗？刚才那个恐怖的东西是什么鬼啊！飞过我头顶的时候我差点要窒息了，到现在脖子都在发凉。」
「绝对不能和那样的小姑娘成为敌人……」
受伤休息的冒险者不禁吞咽起唾沫，由于玛丽刚才那一击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不论娜娜还是兽人战士一行，手中的攻击速度都放慢许多，被迫分出精力时不时瞥一眼玛丽和大厅，生怕同样的攻击会朝自己飞来。
但刚才那一击消耗了玛丽八成的魔力，为了接盾牌而脱离前排的玛丽只能大喊着提醒钢刃蜂接近。
「卡米拉小姐，蜜蜂先生生气了！」
「嗯，放心，□□□——『光之吹息』。」
紧跟在卡米拉的『迟缓之风』后，蒂芙尼也以神圣系魔法使用减速魔法，不过同一种负面效果，叠加时效果会减少一半，这是这个世界类似物理法则一样的东西，因此被激怒的钢刃蜂们只是稍微下降一段距离，依旧从空中朝着玛丽俯冲而下。
「蕾菲娜！」
「是！」
蕾菲娜手中长满尖刺的拳套覆盖上一层土黄色光芒，双手交叠在一起，做出要承接依蒂丝身体的动作，接着依蒂丝张开翅膀，借助蕾菲娜双手跳跃到半空，以高于钢刃蜂的角度，朝下方洒出一层血雾，当血雾落至聚集在一起的蜂群中后，依蒂丝调转冈格尼尔，用力拍动翅膀，以仿佛要**地面势头，头朝下刺入蜂群。
紧接着。
『血爆』
轰轰！
弥漫开的血液在此刻化为最猛烈的炸药，被血雾吞噬的蜂群全部化为残肢断臂，即使是勉强逃过一劫的部分钢刃蜂，也因为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失去平衡，无力再向玛丽发起突击。
拍动翅膀落回地面，依蒂丝理了理稍微乱掉的黑色礼裙，以挑衅般的目光看向正在咏唱魔法的卡米拉。
「我亲爱的妹妹，该你了。」
「不用你提醒。冻结吧——『霜降叹息』。」
咔咔咔咔。
当冻结声响起后人们才发现，自己身边早已浮起一层白色冰雾，而这些白色冰雾在此刻凝聚成巨人的手掌，猛地朝钢刃蜂群做出抓取动作。
在双方接触的瞬间，钢刃蜂便一个接一个落地——并非钢刃蜂被手掌拍落，而是它们因为翅膀冻结被迫砸落在地，接着地面的冰雾侵袭而上，将钢刃蜂化为一个又一个封冻在冰块中的标本。
「那边的吸血鬼小姐和魔法咏唱者小姐也好厉害！」
「我看还是吸血鬼小姐更厉害，魔法咏唱者小姐的魔法虽然神奇，但我亲眼看见魔法咏唱者小姐喝下了一种药水，肯定是那种药水强化了她的魔法。」
「可吸血鬼小姐不也借助同伴的力量才跳到空中吗？刚才的爆炸就算是我们也会死吧？」
「难道魔法就不会让我们死掉了吗，而且魔法咏唱者小姐那种冷冷的样子正好是我的菜，魔法咏唱者小姐更厉害！」
「血族小姐更有夜之女王的感觉，女王当然比魔法咏唱者厉害！」
「就是就是，好想被血族小姐踩在脚下。」
突兀的声音令所有冒险者陷入沉默，像是为同伴的发言感到羞耻般，负伤休息的冒险者们一同转移话题。
「咳……我已经休息好了，该死的叛徒，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背叛后悔！」
「喂，你这家伙怎么站起来了？不是刚刚才说要死掉了吗？」
「怎么可能输给这些小女孩啊，我现在全身充满了力量，嗬啊啊啊啊！！！」
这群冒险者好像被玛丽她们刺激过头了。
默默收回目光，伊丝与拉克西丝一同落地，与自己使用的『飞行』不同，拉克西丝可以完全依靠身后的天使羽翼飞行。
察觉有人接近，穿着黑色宗教服装的数十人停止役使魔物，转而排成弧形，应对飞过来的伊丝与拉克西丝。
「到此为止了，相信恶魔的愚蠢之人。」
以要甩掉剑身血液的动作，拉克西丝挥了挥细剑，瞥见拉克西丝翅膀的宗教派跟着出现动摇。
「……天使？」
「果然是天使，这群粗俗之人提供的消息没有错。」
「应当联系主教大人。」
无视对方的话，拉克西丝朝伊丝微微低头。
「吾主，还请授予我净化他们的权利。」
「嗯，许可了，但不要杀死它们，它们可能会提供意想不到的情报。」
「是。」面露喜悦之色，拉克西丝抬起头，面朝黑衣人张开身后的巨大翅膀，以充满漠视，如同审判者的神色高举细剑，「——『神圣之火』。」
当武器接受魔力的一刻，细剑瞬间放出宛如白昼的刺目光芒。
（9/30）

第三十三章 拉克西丝的异常

伴随闪耀着的白色光彩，周围响起一阵水即将被烧开的声音。
咕噜，咕噜。
空气中弥漫起动物皮被烧焦的臭味，就连身为始作俑者的拉克西丝，都为现在的状况而疑惑。
『神圣之火』并非攻击魔法，而是一种引燃魔力，将自身能力提升到极高水准的辅助型魔法，由于神造傀儡的特殊性，『神圣之火』不会给她们的身体带来过高负荷，正常人类使用『神圣之火』只能坚持一到三分钟左右，之后要么因身体承受不住崩溃，要么因魔力耗尽被迫中断，但天使却因为身体结实，魔力完全由动力源供给的原因，只要动力源没有烧干，就能无限制的使用下去。
只不过现在展现出来的魔法显然不是『神圣之火』，而是一种别的，未知的东西。
世界上仅有伊丝和卡米拉知晓实情。
在伊丝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给予了卡米拉超越她等级的魔法道具，作为结果，引发了相当惨烈的爆炸，而那时候产生的前兆和现在一模一样，也就是说，细剑判断拉克西丝的等级不足以使用它，所以才会出现在的状况。
「啧。」
伊丝咋了咋舌。
既然经历过一次，自然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当拉克西丝为现状发愣时，伊丝强行夺过拉克西丝高举的武器，接着以自身魔力替换拉克西丝的魔力，仅仅只过了不到两秒时间，咕噜咕噜的异响便逐渐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伊丝重新确认了一遍拉克西丝的等级与自己给予拉克西丝的细剑。
拉克西丝的等级确实是41级，自己给予的细剑也是40级以上的人才能使用，除非拉克西丝用了和伊芙琳天罚之杖一样的圣物隐瞒实力，否则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
不，之后有的是机会实验，拉克西丝既然可以为了命令做出与价值观相悖的选择，现在就完全没理由欺骗我。
可能拉克西丝身上发生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变化吧，神之国的出现远在血族与人类的战争之前，而这也就意味着拉克西丝被封印在冰棺内超过一千三百年，即使是含有魔力的材料，一千三百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它出现崩坏，准确的说，现在能好好运转就已经该感叹神迹。
「吾主，您在做什么？」
由于武器被抢走，拉克西丝紫色的眼睛里多了些许不满，明明已经放出要将对方净化的话，结果自己人却把手中的武器抢走，换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深谙其中道理的伊丝拿出一柄没有附加魔力回路的普通铁剑，自己仓库里除了马上要送给卡米拉的莱瓦汀以外，就只有这把铁剑可以供拉克西丝。
「抱歉，拉克西丝，可以请你换成这把武器么，刚才那把需要调试。」
「……不用了，吾主，身为天使，我们有自己的宝物库。」
从仓库中抽出把那预备当做奖励品的金色十字剑，拉克西丝张开洁白羽翼，径直朝穿着统一黑色外套的教会人员飞去。
生气了。
这也理所当然的，世界上面对武器被人抢走却还不生气的人，可能就只有不擅长为自己斗争的安德烈亚。
「之后再向拉克西丝解释吧——等等，神造天使的魔力消耗有这么快吗？」
以拉克西丝41级的实力，面对二十名20到30级的人，不说完胜，至少也能很有余裕的与对方缠斗，凭借魔力恢复速度比对方快得多的优势，一个接一个的蚕食对方，可现在拉克西丝身上382点的魔力正以随便一个魔法就会消耗两成的速度迅速消失。
要知道，拿卡米拉举例，卡米拉现在14级，拥有接近一百点魔力，除非卡米拉越级使用第二位阶的魔法，否则不可能出现一个瞬发魔法就抽掉两成魔力的情况。
同样发现这个问题，拉克西丝内心因慌乱导致身体动作失衡，如果不是自身战斗素质相当优秀的话，刚才已经被神教的人击中胸膛。
「不过总感觉神教的人没有下狠手……是在保留实力？还是说不想杀死拉克西丝？嘛，总之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一个个问就知道了。」
由于魔力消耗过快，哪怕神教的人没有动用大型魔法，拉克西丝也很快在二十人的围攻下陷入颓势。
再不去帮忙，自己用魔法武器换回来的天使就要被人抓走了。
现在还是在冒险者们面前，姑且不用『瞬移』这种便利却又惊骇的魔法吧。
拿出冈格尼尔，伊丝轻松跳跃到拉克西丝与神教成员之间，战斗带来的疲惫令拉克西丝微微喘息着，额头也浮现一层细密汗珠——天使也会出汗吗？
这种问题还是留到闲暇时间再说吧。
「谁？」一名等级在35级的神教男人低声发问，由于脸被兜帽遮挡，伊丝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似乎察觉到了伊丝的实力，神教男人选择先用言语交涉，「不论你是谁，我们的目的只有天使，把身后的天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啊啦，好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男人的话令伊丝歪了歪头，「上次被人正式威胁，还是刚遇见佩佩的时候，但你们既没有佩佩可爱，又没有佩佩的人格魅力，拉克西丝是我的同伴而非物品，你们想打拉克西丝的主意，就等同于在挑衅我，所以，我这边才要说——放弃抵抗吧，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起初男人还因为伊丝『被包围』的话环视四周，但当他发现附近什么人也没有后，便开始为自己刚才的惊慌恼怒。
「可笑,我要让你后悔！」
「吾主，他们很强，还请让我掩护您撤退。」
「我已经说了啦，我比佩佩强的多，拉克西丝老老实实站到我后面。」
将打算站出来的拉克西丝拉到身后，伊丝挥了挥冈格尼尔，下一刻，全身亮起彩虹色的魔法光，这是同时附加众多增益效果所特有的光彩。
「那是……该死的，难怪神之眼都看不出这个人的实力，快撤！」
「不会让你们跑掉哦？」
声音才刚钻进为首男人的耳朵，伊丝便已抵达男人身前，以冈格尼尔抽打首领小腿，沉重的力道让男人失去平衡，一下摔在地上。
「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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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还有一更

第三十四章 包围

「……原本还以为你们会回救自己的首领，没想到只会逃跑吗？」
逃跑中的神教成员并没有因首领被抓而回头，不仅如此，脚上的速度甚至还变快了一些，拼命跑向白色蠕虫外表的挖掘者，而挖掘者也像是感受到神教成员的思想般，摇晃着突出于泥土的上半身，张开巨口，如同食人花那样一个接一个将神教成员吞入腹中。
铿！
当伊丝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小腿位置突然有种碰到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嗯？」
低下头以后，发现之前被打倒的首领正以反射墨绿光彩的匕首砍向自己腿部，而现在匕首已经断成两截——之所以反射墨绿光彩，大概是上面涂有剧毒吧。
伊丝微微皱眉，虽说自己因为强悍的防御力不会受伤，但过膝袜并不会跟着变得无坚不摧，匕首将过膝袜划出好几道破损。
「这可是在米特斯拜亚买到的贵重品啊……」
「圣刃竟然碎了？！怪、怪物，你不是人类！」
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男人瞪大双眼，试图远离伊丝。
「虽然想教会你面对淑女时应该如何组织措辞，但你太吵了，还是先安静一会儿吧。」
以冈格尼尔枪尾轻敲男人脑袋，男人顿时闭上双眼，昏睡过去。
伊丝重新抬起头。
在自己与男人说话的时间里，挖掘者已经吞噬了过半数的神教成员，突出泥土部分的身体逐渐钻进地下，一副准备逃跑的模样。
虽然要把他们从地下揪出来也不是很难，但那样毕竟很麻烦，伊丝掂了掂冈格尼尔，将准心瞄准蠕虫头部——如果它有能被称为头的东西的话。
『长枪投掷技·流星』
在空中留下一条长长尾焰，当蠕虫即将没入地面的时候，冈格尼尔整根没入蠕虫身体，但令伊丝意外的是，原本应该能将蠕虫钉在地上的一击却因为蠕虫无骨的身体过于软糯，导致冈格尼尔从一端刺入后，又从另一端飞出，狠狠砸进迷宫墙壁上，完全贯穿了蠕虫身体。
「叽——！」
长满细密牙齿的头部发出嘶鸣，在地上留下一滩深绿色血液后，挖掘者彻底没入地底。
失算了吗？
虽然现在冲过去或许可以像拔萝卜一样将挖掘者倒**，但那种恶心的身体让人提不起兴趣，伊丝稍微思考了一下后便打消想法。
「再怎么说那些喽喽也不可能比首领知道的多，留下这家伙就已经足够了，」长呼了口气，伊丝转过头，不知为何，身后的拉克西丝从刚才开始便没有了动静，「拉克西……丝？」
视野里，拉克西丝如同脱水晕厥的人那样横躺在地上，没有了意识。
◇
「伊丝大人，您的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如果日后有我能帮上您的事情，还请务必吩咐我，即使搭上我的这条命，我也一定为您效劳。」
一脸疲惫却充满感激的娜娜面对伊丝说了这样的话。
当解决了钢刃蜂的卡米拉几人加入帮助娜娜的行列后，原本处于劣势的娜娜一行便以摧枯拉朽的势头，一口气将背叛者全部击败。
伊丝不好意思的玩弄银发。
「搭上性命什么的也太过头啦。」
不顾脸上沾着的血迹，娜娜连忙解释。
「不如果不是您出手相救，不止我，这些跟随我的冒险者也会成为叛徒的刀下亡魂，我们这些人只会被叛徒杀掉。」
「娜娜！我们找到克里斯他们了！」
同伴的声音让娜娜连忙扭头。
「他们在哪？！」
回答娜娜的只有三具脸上盖着白布的冒险者，全知地图显示，这些冒险者已经死掉，而且大概是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关系，身上还有被魔物啃食过的痕迹。
脸上的喜悦渐渐黯淡下去，娜娜深吸了口气。
「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早该预料到了，在迷宫里脱离队伍是什么后果……该死的叛徒。」
根据娜娜的说法，他们的队伍一共有五十人，目的是搬运守护者的尸体，守护者死掉以后，留下的身体素材是一笔可观财富，但守护者庞大的体型往往不利于精疲力竭的讨伐队携带，所以这时候就要雇佣其他冒险者队伍帮忙。此次派出的五十人中，有超过大半都是不怎么认识的外地冒险者，背叛者就刚好是其中一支人数超过二十人的外地冒险者队伍。
至于事情的起因与经过，则是背叛者一行在得到守护者尸体后突然反水，将主意打在报酬上的同时，还看中了其他冒险者身上的武器与装备，打算在捞了这一笔后就逃到帝国另谋出路，于是就有了和神教联合，围堵娜娜的事情，一路上娜娜一行虽然拼命逃生，但还是失去了好几位成员。
作为结果，背叛者和神教成员将被娜娜带到地上接受审判。
「刚才看到你们队伍里有伤者，需要我们帮忙吗？我们这里有一位治愈师。」
尽管史莱姆能使用神圣魔法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蒂芙尼就是有着对神圣魔法的适应性。
「治愈师？这真是太好了！」伊丝的一番话令娜娜脸上浮现惊喜，「治愈师是不可多得的职业，而且如果是伊丝主教手下的治愈师，肯定相当优秀……不过您只让手下救重伤难以行动的人就好，我们手里没那么多钱……支付报酬……」
「不不，治愈是免费的哦？」
「免、免费？十分感谢！伊丝大人！！！」
过于惊喜的娜娜一下子扑上前紧紧抱住伊丝，大概是终于能放下紧绷的神经的缘故，娜娜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泣起来，但即便如此，卡米拉和佩佩还是十分默契的一个用法杖插^入伊丝和娜娜之间，另一个强硬的拉开伊丝。
「多情的女人，」轻啐一声，依蒂丝皱着眉指了指玛丽照料下的拉克西丝，「那边的天使怎么办？」
「因为魔力枯竭，沉睡过去了，要过一会儿才能醒来，如果佩佩给她喝下魔法药的话，马上就可以醒过来吧。」
「怎么可能把魔法药那种救命的东西用在不痛不痒的时候，没什么事的话就快点去找致命花粉，我对它很感兴趣。」
「是是，佩西亚大小姐，」苦笑着挥了挥手后，伊丝转身面对擦着眼泪的精灵娜娜，「那么，等蒂芙尼的治疗结束以后我们就去更深的地方了，娜娜你们返回地上没问题吗？」
「诶？战利品呢？伊丝大人你们不要战利品吗？那些钢刃蜂的尸体可以卖很大一笔钱，翅膀可以用来做刀刃，内脏适合入药……」
「不用啦，娜娜拿去吧。」
虽然确实像娜娜说的那样，钢刃蜂的尸体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对自己和伙伴们这个阶段的人而言，已经没有用处，卡米拉和蒂芙尼的法杖完全由地龙骨打造，玛丽的金属盾牌也是一等一的品质。
「那至少把魔核带走，只有这个请务必收下。」
魔核吗？
如果继续拒绝娜娜的话，就显得自己过于高傲，这里还是收下比较合适，调配各种魔力液的时候，需要用到低级魔核。
等蒂芙尼结束治疗以后，伊丝收下娜娜收集的魔核，一行人离开战斗场所。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蒂芙尼魔力不足，需要经常停下来补充魔力，所以中途伊丝也加入治疗行列，结果因为治疗效果过于惊人，前一秒骨骼断裂的人下一秒就能活蹦乱跳，引起周围人纷纷投来崇敬目光，因此伊丝在治疗完受伤最严重的几名冒险者后，便自觉停手。
如果不是有主教身份，现在已经露馅了吧，以后还是改成魔法药治疗好了。
默默记在脑海，伊丝带着伙伴径直前往致命花粉所在地。

第三十五章 难以对付的魔物

「卡米拉小姐，还没有好吗。」
「再多撑一段时间。」
「欸，已经要抵挡不住啦！」
「拿出你向姐姐大人撒娇的力气。」
与冒险者娜娜一行分别后，伊丝便顺着全知地图指引，带领伙伴来到第十层的『钢刃蜂的狂欢场』，生产致命花粉的蜂花被钢刃蜂群当做食物来源，因此想拿到致命花粉，就必须突破钢刃蜂的封锁。
虽说队伍里没有擅长使用火属性魔法的人，不能将整个钢刃蜂群的蜂巢炸掉，但卡米拉依旧凭借珍藏起来的法杖『永冻之黄昏』的力量，以冰魔法将两层楼大小的蜂巢封冻起来。
只不过出乎卡米拉几人意料的是，即使消除了钢刃蜂的威胁，想要获取致命花粉也并非易事，在蜂花附近的天花板与墙壁上，还生长有一种名为爆裂豆荚的藤蔓系魔物，当卡米拉几人靠近蜂花，准备将其采摘下来得时候，藤蔓上的豆荚突然喷吐出拇指大小的，碰到物品后会爆炸的果实，在数量压制下，卡米拉几人陷入现在的苦战。
准确的说是玛丽陷入了苦战。
由于卡米拉拥有转移魔物仇恨的魔法『阿库斯之盾』，将魔物的进攻对象由所有人改到玛丽一人，所以只要其他人不走到玛丽前方，爆裂豆荚的果实就全部倾斜在玛丽身上，如果从伊丝所在的战场侧面看，爆裂豆荚们喷射的果实正连成一条线，而玛丽斜举着的盾牌上则不停发生小规模爆炸，由于爆炸接连不断，过于连续，玛丽不得不慢慢后退才能抵消作用力。
至于团队中的其他人，依蒂丝和蕾菲娜在这种情况下派不上用场——『阿库斯之盾』虽然可以转移魔物仇恨，但如果有人距离魔物太近，转移仇恨的效果就会被抵消，即使以依蒂丝的灵活，也无法在铺天盖地的火力倾泻下安然走到爆裂豆荚面前，蕾菲娜擅长大地系魔法没错，但单凭防御力，比起玛丽来还是差了许多。
蒂芙尼就更不用说，如果不是蒂芙尼一直用强化魔法和恢复系魔法支持玛丽的话，玛丽也无法在二十只左右的爆裂豆荚轰炸下支撑这么久。
因此反击的重任放在了唯一的魔法咏唱者卡米拉身上。
还是和一开始一样，如果队伍里有火属性魔法咏唱者，植物系魔物将变成极其脆弱的存在，但卡米拉擅长的是水魔法，准确的说是水的上位魔法冰魔法，面对藤蔓系魔物时，只能采取要么用冰刃将其斩断，要么将对方封冻起来的策略，由于爆裂豆荚长满了整个墙壁，覆盖范围极广，想要一次性解除威胁，就必须越阶使用二阶魔法，因此卡米拉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
「……要失败了么。」
站在不远处的伊丝默默估算双方实力差距。
爆裂豆荚是一种等级位于十级上下的魔物，虽然数量有超过二十个，但考虑到在赫敏雪山的时候，卡米拉几人面对二十级的精灵系魔物却依旧取得胜利，伊丝并没有把它们当成很难对付的魔物，然而就结果论，爆裂豆荚比那些等级超过它们的精灵系魔物更强，魔物的实力不能单纯用等级和数量一概而论。
大概就像自己的魔力虽然没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多，但阿莱克西亚之塔却完全不能限制自己一样吧，如何高效率的运用魔力也是今后的课题。
「不过比起这个，也许让卡米拉尝试学习火属性魔法比较好？永冻之黄昏原本就属于冰与火两种元素的武器，如果卡米拉能学会使用火魔法，就能最大效率的发挥武器性能，剩下的问题就是同时修习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元素魔法，会不会对卡米拉带来负荷啊，而且我也没有教师的资质。」
自己的魔法全部是『Ragnarøk』里的东西，自己可以使用没错，可要是教给别人，伊丝没有任何头绪，比喻起来的话，就像让一个作弊拿到满分的学生去上台讲解解题过程一样。
「嗯……啊……」
身后突然传来女性的呻吟，伊丝转过身。
「醒了吗？」
一副刚刚苏醒的模样，背靠墙壁的拉克西丝坐直身体，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撑在地上，脸上既有惺忪神色，又有宿醉以后头疼的吃痛表情。
「呼……这里是哪里……？」
「迷宫第十层。」
注意到有人回答自己，拉克西丝缓缓抬起头，在发现是伊丝后，眼睛猛地睁大，挣扎着准备从地上坐起。
「啊，吾主！」
「拉克西丝没有彻底恢复过来，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比较好，把这个收下。」弯下腰，伊丝制止拉克西丝起身的动作，将一瓶淡蓝色魔法药递给拉克西丝，「这是可以恢复魔力的药水，如果把这个喝下的话，立刻就能精神起来。」
「魔法药么……少部分幸运者才能制作的东西，吾主愿意把如此珍贵的道具送给我……」仿佛想起了什么，拉克西丝突然摇摇头，「吾主，那群信仰恶魔的人现在去哪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了首领以外，其他人跑掉了，拉克西丝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把拉克西丝背过来，就算天使的身体很结实，也不能把拉克西丝丢在那个大厅里放任不管。」
另外一提，原本伊丝以为拉克西丝会很重，结果意外的轻盈，只相当于一个半卡米拉，触摸起来也完全没有人偶或者机器人那样坚硬的感觉，如果不是拉克西丝自称神造人偶，伊丝只会把拉克西丝当做人类。
听到自己被伊丝背着行动的发言，拉克西丝惯有的正经神色逐渐复杂起来。
「居然堕落到需要吾主背负行动……我到底做了什么。」
低声喃喃完以后，拉克西丝便陷入看起来十分消沉的情绪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任由宝石般的蓝色长发挡住表情。
倘若这里是美少女游戏的话，应该会弹出选项吧，A选项是上去宽慰拉克西丝，B选项是什么也不做。伊丝选择了第二种，虽然A选项说不定能提升好感，可自己不怎么会说宽慰的话，在与拉克西丝不是很熟的情况下，万一说错话反而容易起到反效果。
自顾自的消沉了一会儿后，拉克西丝重新抬起头，眼睛恢复以往的神采，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
「吾主，我建议我们立即返回地上，对恶魔教徒的审判应当早日进行，而且——」
「而且？」
「而且我想暂时离开您身边，请吾主原谅——当然，吾主依旧是吾主，天使不会背叛自己侍奉的主人，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体，难以帮助主人您成长，吾主也许已经发现，我的身体出现了很大问题，我必须尽快找到第一位阶天使才能让自己恢复正常，在那之后，我将全力以赴，加倍的协助您成为恶魔的梦魇。」

第三十六章 问题所在

帮助我成长啊……
原本还想着可以借邪教徒向拉克西丝说明自己的实力，结果拉克西丝因为昏迷没能看见，伊丝不禁感到一丝无奈，自己买下拉克西丝的目的不是让拉克西丝为自己战斗，而是想知道有关神的事情，此外看着天使变成人们买来买去的道具实在太可怜，与其那样，不如自己给拉克西丝一个安稳去处，伊丝稍稍叹了口气。
「我不允许。拉克西丝的初衷虽然不错，如果我很弱小的话，说不定就答应了，但我有匹敌魔王的实力，不，应该说魔王也打不过我，所以不需要拉克西丝帮助我成长。」
「匹敌魔王？吾主，您不是只有20级吗？」
「不，其实我有427级了。」
「……没想到吾主还有幽默的天赋。」
「不不，我没开玩笑啊，不然我们这群人怎么击退教徒，安全来到第十层。」
「我能理解吾主不相信我的心理，我们才相处不到一天，不信任我会回来也理所当然，如果吾主愿意的话，您可以在我身上种下奴隶契约，以契约约束我的灵魂。」
拉克西丝严肃认真的脸上没有丝毫玩笑意味，试图从中找到强撑情绪的伊丝放弃抵抗。
「啊~啊~，果然会这样。」
就知道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突然对着一个人说自己有427级，不论谁都会觉得自己是疯子，自己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拉克西丝会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没有对自己嗤之以鼻就已经相当温柔。
「算啦算啦，换一个说法，拉克西丝觉得有多大把握能找到第一位阶天使？姑且提醒一下，上一次出现天使还是在好几百年之前，那位天使带着她的主人一路消灭恶魔，最后惊动了魔王，从那以后就销声匿迹。」
「那一定是第四位阶的战斗天使，我身为第三位阶天使，能让主人大人变成超越第四位阶天使的强者，那样一来，即使魔王现身，您也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明明是背负教导职责的第三位阶天使，但却十分迟钝吗？也许是那种专业上很聪明，生活上却呆呆的类型吧，伊丝不禁瞥了眼拉克西丝的外表，极富神圣感的装束加上十七岁少女的外貌，意外给自己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但要是对着刚认识第一天的认真的人说她可爱，除了让对方觉得自己很轻浮以外，没有别的可能，伊丝接上刚才的话题。
「我是想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之国的存在了哦，上一次出现天使还是在几百年前，而且还是战斗天使，第一位阶天使身为侍奉神明的天使，肯定早就离开这片大陆了，拉克西丝的寻找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
轻咬嘴唇，拉克西丝不甘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不去寻找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那寻找需要的时间呢？如果这个时间是数百年，拉克西丝可以无视岁月流逝，但我会随着时间老去，到那时候，拉克西丝即使找到第一位阶天使，也无法达成与我的约定。退一万步说，拉克西丝觉得自己可以以现在的状态去大陆上游历吗？如果随便一个魔法就要抽走两成魔力，即便有41级，也无法冒险去寻找第一位阶天使可能的藏身之所，现在的状态离开无异于自杀。」
被伊丝戳中痛处，拉克西丝的呼吸因恼羞成怒而急促，只不过良好的教育让她很快平复心情，语调变得低沉而缓慢，充满诚恳。
「……确实，我现在没有以往的实力，可这样下去我会令所有天使因我蒙羞，我的表现影响着天使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我的弱小会让天使的存在一起变得孱弱……但神造天使以服从命令为第一任务，如果吾主在理解了这些后依旧不允许我离开，那么我将遵从您的命令。」
也就是说，拉克西丝觉得正因为神之国不复存在，所以一个天使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会变成所有天使在人们心中的印象，而为了不让天使的光环黯淡下去，拉克西丝必须要拥有足够实力，并且做出相当实绩才行吗？
真是有够辛苦的想法。
虽然伟大，但很辛苦。
伊丝一边摇头一边挥手。
「我知道拉克西丝的意思啦，不过我不会允许拉克西丝冒险，至于拉克西丝说的『自身的问题』，我想不需要找到第一位阶天使也能解决，前提是拉克西丝愿意配合我。」
说话的同时，伊丝拿出一枚球形水晶。
特丽诺10042型专用动力源。
在瞥见的瞬间，拉克西丝眼神变的锐利起来。
「这是……」
「就是拉克西丝想的那样，放心吧，这是我在教会捡到的东西，捡到的时候也没有看见疑似天使的存在，这枚水晶的主人很可能已经消失了。」
在与尤利乌斯谈判破裂以后，自己曾去过一次教会藏宝库，也就是在那时候，自己拿走了几枚翻译挂坠和这枚除了足够圆以外什么特点都没有的水晶。既然拉克西丝是特丽诺第10043型，那么和10042型也就没有多大差距，拉克西丝之前的战斗不论怎么看都像电池用的太久，导致实际容量与显示电量不符的情况，如果换一个动力源，就应该能解决问题，当然，10042型说不定也有同样问题，不过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哪，解决起来就不会太困难，削切魔法水晶对自己来说只是失败几次就会成功的事。
「卡米拉小姐，我已经不行了！」
「啧，再坚持一会儿。」
「一下下都坚持不住了！呜啊！」
砰。
即使有金色挂坠与蒂芙尼协助，让玛丽一人抵挡数十只爆裂豆荚的轰击也过于勉强，最终和伊丝预料的一样，玛丽因力气用尽而被豆荚击飞，最终被随时准备着的蕾菲娜接住，卡米拉的魔法也因此被迫中断，紧接着着，蜂巢里的钢刃蜂也终于撞碎冰笼，一股脑的朝卡米拉几人蜂拥而去，卡米拉几人迅速退出魔物房间。
一直监视战局的依蒂丝迅速跳跃至伊丝面前，一把揽住伊丝手臂，强硬的拖着伊丝离开。
「愣着做什么，快离开这里，这群牲畜没想象中好对付。」
「是~是，那么就先离开这里吧，拉克西丝，别愣着了。」
这里的魔物群是一笔不少的经验，还是留到后面，看看伙伴们怎么消灭吧，以依蒂丝的好强性格，绝对不会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到地上，让公会职员看笑话。
离开前，伊丝习惯性扫视了一眼全知地图，然后微微挑起眉。
神教的人似乎没那么简单。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11/30）

第三十七章 福音与坑杀

这是一个被明亮灯光填满，耀眼到如同被人用审讯大灯直射眼睛一样的房间，但与明亮灯光相对的是，房间面积并不宽敞，只有普通卧室大小，一群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男人正围坐在会议长桌前。
他们是自称神教的成员。
起源于诺塔帝国，成立时间不足两百年，但由于得到诺塔帝国王室的支持，神教仅花了不到一百年时间便将尤弥尔教的大部分神殿挤出帝国，过去帝国内曾有人预言，最多只需十年，帝国内将不会有人信奉尤弥尔教，尽管这里面有夸大的成分，可神教在帝国内的影响力可从中窥见一斑。
值得一提的是，神教并不完全是由帝国王室扶持起来的宗教，它们之所以能很快获得人们的信任，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不论他们作何预言，最终都会得以实现，从天灾到人祸，从他国到本国，甚至跨越了种族，只要能在事情里看到神教的影子，那么胜负的天秤最终都一定会偏向神教，哪怕有时候神教做出令大家匪夷所思，不论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在最后的最后，它们也一定会以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成为最后赢家。
举例说明的话，最为人称道的是救世主的故事，在过去三十年间，神教曾在帝国沿海发动大量人力，寻找能够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他们耗费十年时间，终于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落中找到一位同时拥有人、龙、海魔物血脉的孩童，由于其异于人类的外貌，当时没有人看好神教，贵族们甚至公然在朝堂上讥讽，认为这是神教的预言失败，他们为了圆谎，随便找了个怪物，好让向众人解释——和半精灵一样，混血永远是不受待见的种族。
于是神教背负着这样的污点，默默养育着救世主，直到救世主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时候人们才发现，救世主在战斗上的天赋高到令人咂舌，三阶魔法在其一阶的时候就能使用不说，连近战魔法也同样信手拈来，还没到成年的年龄，便已经拥有屠龙的实力。
倘若要在帝国内推举一个最强战士，那么非神教挑选出的救世主不可，因此从那以后，神教的风头便无出人能其右，与之相比，尤弥尔教对神虚无缥缈的描述开始在人们心中摇摇欲坠，渐渐淡出人们视野。
现在，这些被当做先遣队的神教成员正聚集在迷宫附近的一处地下房间里。
笃、笃。
伴随拐杖杵在地面的声音，一位腿脚不便，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男人迈进房间，与已经就坐的其他教徒不同，这名男人的兜帽前嵌有一个巨大的倒十字纹章。
在男人出现的第一时间，所有人从座位上起立。
「「「主教大人。」」」
「坐下吧。」
「「「是。」」」
男人先是环视一圈，发现议席上有一个空位后，微微歪了歪头，然后在周围人搀扶下坐上木椅。
「达里斯没有来么。」
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向主教解释，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教徒们面面相觑，在一阵默契的眼神交流后，一名坐在主教手边的男人怀着沉重心情开口。
「主教大人，达里斯他……殉职了。」
「唔。」伴随主教的呼气，房间内的气氛沉闷起来，「失败了么……尸骨在哪？」
「回来的人说，达里斯被一名突然出现的女人打倒，虽然达里斯拼尽全力与其战斗，但最后也只能以圣刃为其他人争取时间，让手下逃回来报信。」
「也就是说，还没有看见他的尸体，是这么回事吧？」
「是，只是我们打听到击败他的女人是尤弥尔教的新任红衣主教，被第二十四代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授予了圣米斯特汀之印的伊丝·恩雅。我们认为达里斯很难活着回来，比起被俘后透露我们的情报，不如我们主动……」
回答者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言外之意是做掉可能暴露消息的人，杀死一个人远比救一个人简单的多，投毒、咒杀，都是不会留下痕迹的手法。
主教陷入犹豫。
这份迟疑令议桌上的男人们着急起来。
「主教大人，我等在被教皇大人派出时便已有殉教的决意，达里斯也一定和我们一样，我们中谁也不希望自己被精神魔法蛊惑，万一尤弥尔教会的人从达里斯身上发现我们的企图……『天启』的关键一环恐怕……」
「……我知道了。」
听见天启两个字，主教的犹豫逐渐消散，转而用一种难以释怀的复杂神色，从抽屉大小的黑洞中抽出一本厚度接近半公尺的精装书籍，而当教徒们看见这本漆黑的，将一切光芒吞噬殆尽的书后，眼睛里无一不流露出笃信神者所特有的敬畏。
「福音……」
「你们出去吧，我要向预言请示。」
「「「是。」」」
没有人拒绝，身着黑衣的教徒一一起身。
待房间里安静下来后，主教深吸了口气，翻开羊皮制成的书页，亲吻脖子上挂着的倒十字项链。
「愿福音永远传达至我等渺小之人。」
◇
「主人，卡米拉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哼，终于准备好了么，回去通知卡米拉，让那群杂草见女神去吧。」
「是！」
待蕾菲娜走远后，依蒂丝向冈格尼尔灌注魔力，全力奔袭到一处沉睡着魔物的房间前，接着用力向其中丢出冈格尼尔，随着剧烈的爆炸以及无数魔物的哀嚎，沉睡中的魔物们纷纷起身，眼中充满怒火的直奔依蒂丝而来。
但这正是依蒂丝想要的结果。
上钩了。
按照事先画出的路线，依蒂丝带着全身被火焰包裹的牛群在迷宫内穿行，没有意外的，将牛群引导至第十层的『钢刃蜂的狂欢场』附近。
「一切顺利么，那么。」
再次向身后丢出短刃激怒牛群，依蒂丝突然加速，将牛群甩在身后。
这样就是最后一个转角了。
在心中默念出数字，依蒂丝转过转角，来到一处『死胡同』，正前方的路被岩石堵死，要想不被后方牛群追上，就只能右拐走进『钢刃蜂的狂欢场』，但那里同样是有死无生的地域。
前提是依蒂丝不知道计划内容。
即使继续下去会径直撞在墙壁上，依蒂丝也毫不犹豫的向前冲锋。
「卡米拉！」
「了解，玛丽、蒂芙尼，拉起来！」
「是！」
当依蒂丝即将撞上前方墙壁的时候，原本的『墙壁』突然如同上下活动的石门般上升，接着在依蒂丝冲过来以后，又重新落回原位。
然后。
轰隆隆隆。
庞大牛群踩踏过地面的震耳声响，缀满蛛网的天花板落下无数尘埃，脚底传来大地的剧烈颤动，如果是心理素质不好的人，现在肯定会吓得掉头逃跑，但卡米拉一行人却只是站在幕布后等待事情结束。
这是卡米拉、依蒂丝和蕾菲娜三人联合想出的主意。
以众人现在的实力，如果不以消耗大量魔法药，忍着疼痛顶上前为前提，那么几乎不可能战胜钢刃蜂和爆裂豆荚两种数量众多的魔物，实际上如果不是卡米拉最开始用『永冻之黄昏』将钢刃蜂冻在巢穴里，众人连钢刃蜂都无法战胜。
与神教的人役使的钢刃蜂不同，这里是钢刃蜂的巢穴，除开数量至少是之前的十倍以外，还有区别于普通钢刃蜂的蜂后，就依蒂丝从伊丝嘴里抠出的情报，蜂后的等级已经十分接近守护者，之所以不出现，只是因为她在产卵期，处于虚弱状态。
于是在这种棘手的局面下，众人只能采取另一种思路，既然自己无法战胜，那么就请别的魔物帮助自己，这样一来或许就能取得胜利，因此众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寻，终于在第十一层接近第十层的地方发现了一种全身被火焰包裹的牛群。
火焰对于植物系魔物无疑是灾难，剩下的问题就只有如何勾引牛群从第十一层跑到第十层，依蒂丝在实验以后，发现魔物们之所以不出现串层的情况，并不是它们受到了某种限制，而是魔物们自己也不清楚迷宫里的路线，于是只要激怒它们，它们就会跟着自己一路冲到第十层，进而就有现在的一幕。
『钢刃蜂的狂欢场』内充斥着牛群的叫声、豆荚的爆裂声以及钢刃蜂振翅的声音，即使不用眼睛确认众人也能想象到，房间里是一副怎样的混乱景象。
「呼，还好那些迷蝶尸体没有被魔物拖走，不然完全没办法实行这个计划。」轻呼了口气，卡米拉放下手中的永冻之黄昏，对着玛丽和蒂芙尼挥了挥手，「好了，可以把幕布放下来了。」
「嗯。」
「总觉得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呢。」
玛丽与蒂芙尼放下手中撑着幕布的树枝，面前这块幕布在玛丽几人眼里，只是一块被灰尘弄脏的白色布料，但如果把幕布反过来，就会看到被幻象魔法幻化成墙壁的一面。迷蝶的翅膀会自动转化成与周围环境一样的颜色，即使在迷蝶死后，这个效果也会保持半天左右的时间，所以卡米拉几人将迷蝶的翅膀收集起来，铺在幕布上，进而欺骗过火焰牛群的眼睛，诱导它们进入钢刃蜂的房间，之前看到的墙壁的升降，其实只是幕布的升降。
「说起来，这样虽然能解除藤蔓系魔物的威胁，但我们该怎么收集花粉？如果牛群把蜂花踩烂，就是舍本逐末了。」
「我当然有准备，我已经用这柄法杖把蜂花冻结起来——顺带一提，这是姐姐大人送给我的。」
「哼。」
不知是不满还是不在意，依蒂丝轻哼一声。
旁观的拉克西丝轻轻鼓掌。
「真是精彩的战斗，这样的协作即使放在神之国，也足以被众多第三位阶天使给予高分，难以想象，你们没有在学院里进行过战斗修习。」
「学院只是给那些弱小贵族用来炫耀的场所，即使王立学院，也摆脱不了身份贵贱，以贵族身份让二十级的平民故意输给五级的伯爵之子，把耻辱当做荣誉，令人作呕。」
「呃……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既然卡米拉是依蒂丝的妹妹，为什么一个是纯种，另一个是人类？记得纯种和人类只会诞生出非纯种的血族。」
拉克西丝看向卡米拉，由于伊丝拿出的动力源让拉克西丝暂时安下心，拉克西丝得以全身心的旁观众人的作战计划，在交谈中了解到卡米拉几人之间的关系。
「我的姐姐大人只有伊丝·恩雅，这个女人只是附属品。」
「嚯，你还真是敢说，看来是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长女的威严了。」
「威严？连姐姐大人的嘴唇都没有碰过，洛伊丝薇尔也不过如此。」
「呵·呵·呵……」
不妙。
太不妙了。
伊丝内心咯噔一声。
佩佩现在的样子无疑是生气了，虽说自己和佩佩其实有过亲吻，但那是在精神体的时候，以佩佩的性格，接下来绝对会现场复制给卡米拉看。
虽然就行为上，自己觉得这是奖励，但考虑到在场还有玛丽、蕾菲娜以及拉克西丝这个正经性格的天使，即使说这是公开处刑也不为过——玛丽可能被佩佩教坏，蕾菲娜在旁边自己会有种怪怪的感觉，拉克西丝看到以后说不定会觉得自己不知廉耻。
伊丝立马朝远离佩佩的方向小幅度迈出几步，接着，果然和伊丝预料的一样，转过身的佩佩突然朝伊丝刚才站着的位置抓来——然后扑了个空。
依蒂丝皱起眉。
「过来。」
「我不。」
「我又不会吃掉你。」
但是伤风败俗。
为了赶紧结束现在的危机，伊丝心虚的把目光转移到地面，生硬的转移话题。
「那个……房间里好像没有动静了，不去确认一下吗？万一出了什么问题……」
「岔开话题的技术太生硬了，法杖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没想到你这家伙看起来单纯，实际上已经和卡米拉做到这个份上了么，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嗯？」
话还没说完，卡米拉、玛丽、蒂芙尼、依蒂丝与蕾菲娜五人身上便不约而同的亮起白色光芒，从伊丝的全知地图上看，所有人都获得了至少一级的提升。
卡米拉提升了两级，蒂芙尼提升了三级，其他人提升一级，现在卡米拉16级，玛丽16级，蒂芙尼14级，佩佩25级，蕾菲娜17级。
而钢刃蜂房间内的魔物则因为相互厮杀，仅剩下不到1/3的钢刃蜂存活，其他的要么死亡，要么即将死亡。
即使用计划坑杀魔物也能升级吗？
抛开疑问不说，令伊丝庆幸的是，由于升级的喜悦，佩佩暂时忘记了——也可能还记得——亲吻的事情，伊丝暂时逃过一劫。
（12/30）

第三十八章 奇怪的...料理

当伊丝七人走出矿山迷宫第一层时，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大地，不过即便如此，迷宫入口也同样是一派热闹景象，进入迷宫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正午更多，就伊丝打听的情况，这是因为迷宫内的一些魔物会在夜间睡觉，而这些夜间出没的冒险者正是为了给予睡觉的魔物奇袭。
「活过来了。」
才刚走出迷宫第一层的石制大门，蒂芙尼便如同终于喝到水的沙漠旅客那样，长舒了口气，尽管蒂芙尼身为史莱姆，身上没有肌肉，但史莱姆的身体也同样有疲惫的说法，从伊丝的全知地图上看，蒂芙尼的体力槽只剩下不到10%。
如果不是因为连升三级的话，蒂芙尼肯定走到一半就累到需要自己背了吧，蒂芙尼的体力槽比同样魔法咏唱者出生的卡米拉还要少一大截，即便如此，蒂芙尼也坚持跟着伙伴们从迷宫第十层一路战斗到第一层，相当不错的努力。
想到这里，伊丝向蒂芙尼伸出手。
「累了吗？」
「嗯。」
仿佛理解了伊丝的意思，蒂芙尼朝伊丝举起双臂，做出要伊丝抱的动作。
「我知道啦，不过走到教会就放下哦。」
「超good job。」
明明在原本的世界里是只妖怪，却记住了人类的语言。
无视蒂芙尼竖起的拇指，伊丝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蒂芙尼。
与体力槽相对应的是，蒂芙尼的体重是全队中仅略重于依蒂丝的存在，抱起来几乎没有负担的同时，皮肤软糯且冰凉，在矿山都市这种炎热城市，有种让人爱不释手的魅力——当然，伊丝只会在心理总结感想，只要自己稍微放松一点点表情，蒂芙尼就会猜到自己的大致想法，然后以无感情的口吻夸奖自己变态。
「晚上睡觉的魔物值得这么多冒险者出动么，」饶有兴致看着正在打点行装的冒险者，依蒂丝缓缓收回视线，「明天我们晚上再来吧，迷宫里的魔物比普通状态下的魔物更密集，升级速度也更快，在进迷宫之前，我能感到我还有接近一半才能升级，没想到仅仅一下午就抵达25级。在这里待的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可惜血族没有被迷宫眷顾，不然很快就能培养起一批精锐战士——不，塔里斯领和佩西亚领只间隔了一个赫敏伯爵领，那么只要把赫敏领……」
「等等！就算迷宫的吸引力再大，也不至于挑起佩西亚领和赫尔斯王国的战争啊，而且安德烈亚才刚坐稳女王的位置，南方贵族的事情还没有平定，北方就又出事，不论怎么说都很糟糕啊。」
「那就等南方贵族的事情平定以后再出手好了，新上任的国王需要一场战争才能立威，迷宫就是个好的成果。」
安德烈亚绝对不会同意的。
暗自腹诽，伊丝没有点明这个问题。
「有股肉被烤焦的味道呢。」
跟在队伍后面，两手空空的玛丽轻嗅了嗅鼻子。
顺着香味寻找来源，伊丝很快在迷宫入口处瞥见一个露天摊点，很有荒漠风格的是，矿山都市的料理大都十分粗犷，摆在摊点上的烤肉要么被切成足够吃一顿的一大块——这里的一顿是指伊丝的食量——要么干脆省去了切的过程，以类似烤全兔和烤全羊的方式料理。
回到教会后虽然会有修女为自己做晚餐，但教会的料理对自己一行来说太精致，口味也很淡，除了依蒂丝和卡米拉以外，其他人无法适应那样需要细嚼慢咽的料理。伊丝放下蒂芙尼，来到几个摊点中最火爆的一处，由于购买者太多，伊丝费了一些力气才挤进人群。
「噢噢！这边的贵族小姐，请问您要几份？这是今天刚从冒险者手里买到的食人蛛，我推荐这边的腿和头，虽然价格比内脏稍微贵一些，但绝对一顶一的美味。」
说话的同时，带着白色头巾的男人用火钳敲了敲一人半高的食人蛛腿部，在火光映照下，食人蛛长满倒刺的黑色腿部反射出油亮光泽，肉被烤焦的阵阵香气也直冲鼻腔，这只食人蛛的内脏部分已经被周围顾客挖空，只剩下腿和比人脑略大一些的脑袋。
稍微有一些不适。
尽管味道可能确实如摊主说的那样美味，但要让自己去吃这种光腿就比自己半人高的蜘蛛，实在强人所难——即使缩小一点也不行，说到底自己根本无法接受昆虫系食物。
并且伊丝还注意到，吃了食人蛛内脏的顾客身上都多了一种叫做『轻微中毒』的状态，眼睛也变得像喝醉酒的人那样迷离，如果没猜错的话，食人蛛的内脏大概有毒，当然，不排除是食人蛛吃了某种带毒的昆虫，然后这些顾客又把食人蛛体内没来得及消化的带毒昆虫一起吃了下去。
这样不会被投诉吗？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这些顾客很可能就是冲着这种迷离的感觉而来，对他们来说，这种动物内脏就像烟酒或者纯种的唾液一样容易让人上瘾。
虽然自己不会吃虫子，但同伴里可能有人喜欢这个味道，伊丝花一铜币买下一条蜘蛛腿后便离开人群。
才刚回到同伴身边，依蒂丝便皱起眉。
「这是什么？让人反胃。」
「看起来像……姐姐大人昨天杀死的那只食人蛛？姐姐大人，我们的财政已经拮据到……」
「不不，金币我已经交给卡米拉保管了吧，卡米拉比我更清楚我们的金币不是吗，我只是想着异乡的料理会不会别有风味，所以才买了一点。」
「要是伊丝你吃了这种东西，这一个月内都不要再碰我。」
「我……我也有一点不能接受呢。」
依蒂丝和蕾菲娜各自以嫌弃和苦笑神色拒绝，伊丝只能把视线放在卡米拉身上。
卡米拉吞咽了一口唾沫。
「如果是姐姐大人说的话……」
不不，我绝对没有命令的意思，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
伊丝替卡米拉拒绝了蜘蛛腿。
于是到最后就只有玛丽和蒂芙尼愿意收下，但这两个小家伙愿意收下的原因是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不论什么都不会拒绝，由于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像在虐待儿童，伊丝只能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没收蜘蛛腿。
还是在回教会的路上，去旅店买一点符合大家口味的料理吧，蜘蛛腿就丢给地狱三头犬处理。

第三十九章 邀请

「啊。」
突然意识到白天时在迷宫入口等待自己那群向导孩子，伊丝立马打开全知地图，让伊丝庆幸的是，虽然自己一行人花费了比预期多的时间，但向导孩子们还是待在原来的位置等待自己，没有被奴隶主带走。
「佩佩，我要去那边，交完委托以后就直接去那边找我哦？」
「别浪费太久。」
对伙伴们打了声招呼后，伊丝便径直前往向导孩子们的聚集处，尽管他们全都蹲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仿佛遭到大人遗弃的小孩的模样，但当他们看到伊丝出现后，所有人脸上都亮起希望之色。
「是贵族大人！贵族大人回来了！」
「我就说嘛，恩雅大人是教会的主教大人，不可能骗我们，你看，果然没有忘记我们。」
似乎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返回，因此被孩子们当做自己是在拿他们开玩笑。
伊丝露出抱歉的微笑。
「抱歉抱歉，稍微在迷宫里浪费了一些时间，肚子饿了吗？」
「没、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眼睛却心虚的瞥到地面，此外伊丝还注意到，站在队伍后面年纪较小的女孩正小幅度抽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烤肉香气。
摸了摸年龄最小的女孩的脑袋，伊丝拿出一枚银币放在年纪最大的孩子手中。
「去那边买些好吃的吧。」
「贵族大人喜欢什么味道的料理？」
伊丝愣了一瞬，旋即理解男孩说这句话的原因。
他们大概理解成了自己是在让他们跑腿吧，伊丝不由得苦笑。
「这枚银币我已经送给你们了，所以买你们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行」
「谢……谢谢贵族大人！」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男孩的大声感谢激起其他几名向导孩子的雀跃。
「让我摸一摸银币！」
「原来银币是这种沉甸甸的感觉啊，和铁币一点也不一样。」
「别再磨磨蹭蹭的啦，我已经饿的走不动路了，快去那边买吃的！」
「我要土饼！」
「有银币谁还吃土饼啊，硬的要命还磕牙，当然买肉啦。」
「唔……那边的蜘蛛肉怎么样？前几次从迷宫里出来的时候，我都要被那种蜘蛛肉迷得迈不开脚了。」
「我、我也是，看起来就很有嚼劲。」
「比其他的肉便宜很多，贵族大人说把银币送给我们，也就是多出来的钱也还是我们的吧？那样就能买好几次蜘蛛肉了。」
「好，那就决定是蜘蛛肉！」
「「哦哦！」」
嗯……如果是蜘蛛肉的话，自己仓库里有现成的，不过总觉得把预定给地狱三头犬的食物送给向导孩子们很过分，伊丝自觉的没有说出口。
正当伊丝看着向导孩子们雀跃着购买食物的时候，视野里突然出现一队让伊丝略感惊讶的人，对方明显也发现了伊丝，满脸喜色的直奔伊丝而来。
「伊丝主教，原来您在这里！」
出现在视野里的人是多明尼克，除了精灵娜娜以外，多明尼克队伍里的所有人都穿着精良装备，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多明尼克？找我有什么事吗？」
「原本今晚为了庆祝突破第十二层守护者准备了庆功宴，结果我们派人去教会找您的时候，发现您不在教会里，后来找了好一大圈才从冒险者工会的职员口中得知您进了迷宫，想着您中午注册冒险者证明时没有带干粮之类的包裹，我以为您不会深入迷宫太久，结果晚上娜娜从迷宫里回来告诉我们，您进入了迷宫第十层，而且还帮娜娜打退了神教的人，想到神教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就准备下迷宫找您。」
还真是个好心的家伙。
如果放在小说里的话，多明尼克不是主角，就是主角的亲友吧，事实上多明尼克已经是戈塔城的主角，所有冒险者都信任并追随多明尼克，没有一点决策力以及牺牲精神，不可能让这么多人信服。
伊丝摊了摊手。
「就像多明尼克看到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伊丝主教今晚有预定吗？现在回去的话，戴里克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收起庆功宴的桌子，您身为救了我们戈塔城三分之一中坚冒险者的人，如果您缺席庆功宴，绝对会成为戈塔城全体冒险者的遗憾。」
「可以吗？如果我去的话，人会很多哦？」
多明尼克虽然身为城主与侯爵之子，但本人并没有多少储蓄，甚至连装修城主府的钱都被拿来补贴财政，如果自己要去参加庆功宴，就绝对会带上卡米拉一行和刚才的向导孩子们——如果没有自己介绍，让向导孩子们自己去神殿门口对神殿人员解释，最后肯定会被肥胖神官当成骗子赶出来，与其那样，不如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去城主宅邸。
多明尼克嘿嘿一笑，爽朗的拍了拍胸膛。
「嘿嘿，如果是我自己出钱，我肯定会心疼，但举办庆功宴的人是马克那家伙，那家伙一直很有钱，您不仅救下这么多冒险者，还替他从父亲大人手中保住了我，只是吃一点东西而已，我保证马克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前脚才说像正派男主角，后脚就变成坑害男主角的基友了吗？
伊丝不禁莞尔。
反正神殿的料理不合口味，顺多明尼克的意去参加庆功宴也不错。
「是是，不过我要先和同伴们说一声。」说到这里，正准备转身的伊丝停下脚步，「说起来，多明尼克知道神教是什么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在迷宫里的时候，他们似乎想抢走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
「就是天使。」
多明尼克把伊丝的话理解成是在为尤弥尔教未来担忧，语气里有着宽慰。
「啊啊，大概又是什么天启吧，神教的人一直这样，用福音、预言之类的东西蛊惑我们，但只有诺塔帝国那帮人才相信神教，赫尔斯王国人大都还是信仰尤弥尔教，伊丝主教不用担心。」
天启，福音？
听起来就很有神棍的感觉，只是不知为何，伊丝的直觉认为，所谓预言，可能不是说说而已。
但愿是错觉吧，虽说自己是尤弥尔教会的主教，但只要没有主动寻找神教的想法，就不会和神教有所交集，总觉得和神教的人扯上关系以后会变得麻烦起来。
没有多做纠结，伊丝带着伙伴以及向导孩子跟随多明尼克，前往冒险者工会。
（13/30）

第四十章 晚宴

很快，伊丝一行抵达举办宴会的冒险者工会。
与白天的冒险者工会相比，夜晚的冒险者工会更加热闹，不仅公会内站满了人，就连外面的广场也都被冒险者工会占用，广场上到处是篝火、菜肴与堆积在一起的酒桶，冒险者与不是冒险者的人在酒桌边穿行，加上戈塔城里缺乏高大建筑，没有丝毫遮挡的夜幕完完全全展现在人眼前，配合冒起的火星与不时挡住月亮的薄云，露天晚会的氛围相当浓郁。
如果再有人围着篝火跳舞的话会更热闹吧，不过那应该是高潮时的节目，现在晚会还没正式开始，伊丝一边感受热闹氛围，一边观察异乡的风土人情，比起优雅的贵族晚宴，自己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平民化的晚会，繁文缛节实在不适合自己这个异世界人。
「是多明尼克大人。」
「多明尼克大人来了！」
多明尼克才刚出现在广场，无数冒险者便热情的站起身，朝多明尼克打招呼，偶尔还有穿着暴露的女性冒险者挤开人群，塞给多明尼克鲜花，多明尼克以爽朗笑容一一回应。
只有具有独特人格魅力的人才会这样吧，跟在队伍后方的伊丝微微点头，一般没有贵族身份的冒险者对面城主时都会显露畏畏缩缩的态度，但这些朝多明尼克打招呼的冒险者身上却看不到胆怯的感情，比起城主，多明尼克更像深受大家信赖的首领，多了许多平易近人的感觉。
除此之外，或许是被当做了竞争者，伊丝发现人群中有许多女性对自己投来嫉妒目光，无奈之下，伊丝只能从仓库里拿出象征主教身份的权杖，向其他人宣告自己的身份。
「让我想起克莱门汀先生他们的冒险者队伍呢，但这里更热闹，大家脸上都有笑容。」
「神代的人们也经常像这样聚在一起增进感情，虽然文明发生了退化，但人们的庆祝方式却没有改变，稍稍有些怀念以前和第六位阶天使们的聚会……」
「料理的种类很多，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掌握这么多种方法……」
玛丽、拉克西丝各自给出感想，尤其是最后的卡米拉，看着各类用盆装着的料理就像看见了敌人般，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升起昂扬战意。
由于料理上一直被玛丽抢风头，所以十分不甘吧，卡米拉一直想像蕾菲娜负责依蒂丝的生活起居一样照顾自己，但却因为料理手艺很差劲，不得不把料理的工作出让给玛丽，这在卡米拉眼中是一件屈辱的事情。
明明分工协作才是劳逸结合的选择。
当然，自己没有指指点点的资格，自己属于生活自制力很差的人，一懒起来就再也不想动，如果家务上由自己做的话，卡米拉和玛丽就不会有争执了，伊丝不禁为自己的不争气悄悄叹息。
「懒惰。」
「不用蒂芙尼强调啦。」
轻弹了一下蒂芙尼额头，伊丝揉了揉蒂芙尼的葱绿色头发。
蒂芙尼的读心术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伊丝甚至觉得这或许和蒂芙尼的等级有关，毕竟蒂芙尼今天连升了三级。
当众人走到人群中间的时候，多明尼克随手从旁边的桌上端起酒杯，高举过头顶，冒险者们一个接一个的安静下来。
应该是要开始致辞了吧，和贵族舞会那种优雅的情调不同，冒险者间的晚会连致辞都很随性。
「感谢各位愿意参加庆祝宴，那么，让我们为第十三层的开启干杯！大家随便吃喝，今天的所有开销由马克一个人包！」
「「噢噢噢！！！」」
人群中爆发一阵混合了尖叫与吼声的欢呼，人们比起第十三层的开启，更在意后面那句『开销由冒险者工会会长一个人包』，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聚集在这里的多数冒险者都还停留在木级，而木级冒险者的收入相当低，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冒险赚来的铜币还得贴进医药费里，有这么一个想吃多少吃多少的机会，喜悦到尖叫才是理所当然，不如说他们原本就冲着免费晚餐而来。
多明尼克的话并没有说完。
「此外，我还想向大家介绍一位刚刚来到戈塔城的贵客，被第二十四代尤弥尔教会教皇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授予了圣米斯特汀勋章的勇士，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伊丝·恩雅大人！这次如果不是伊丝主教相助，包括我在内，远征军将全军覆没，伊丝主教是我们戈塔城冒险者工会的贵人，为伊丝主教欢呼吧！」
「「噢噢！」」
虽然声音比之前的欢呼要小一些，但冒险者们还是为伊丝而喝彩，其中一些等级较高的外地冒险者开始议论纷纷，尽管伊丝的外貌没能吸引以强壮和黑色肌肤为美的当地人，但却赢得绝大多数外地冒险者的好感。
拜多明尼克的多余举止所赐，伊丝一时间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就算没有舞台大灯聚焦，也有种很紧张的感觉，要是不说些什么的话会很尴尬，可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伊丝不禁对身后的卡米拉与依蒂丝投去求助目光。
依蒂丝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卡米拉则十分善解人意的悄悄靠近伊丝。
「姐姐大人要慢慢适应这种场合才行呢，随便说点什么吧~」
这不是什么意见都没提嘛！
连卡米拉也变坏了。
不过时间拖的越久就越容易怯场，伊丝只能发挥一贯的强装镇定，以略带苦笑的笑容应答。
「多明尼克形容的太夸张了，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我给各位带了一些助兴的特产，我仅以个人的名义送给大家。」
当着所有人面，伊丝扛出两桶玛格丽特堆在身边，虽说这个世界的人酒量很好，按照正常量算，两桶酒在如此多冒险者的情况下一会儿就会喝完，但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酒酒精度数很低，按伊丝的粗略估计，最多只要一桶半玛格丽特，这些从来没接触过蒸馏酒的冒险者就得全部趴下。
「那是……？」
「酒的味道，而且酒味还很浓。」
「一下子拿出两桶好酒，不愧是教会主教，出手真阔绰。」
「噢噢噢，我就喜欢这种烈酒！伊丝主教万岁！」
「明明看上去没什么肌肉，轻轻松松就扛起两个酒桶，这种规格的酒桶就算男人也很难抬起来吧？我就喜欢这种壮实女人！」
「虽然皮肤不够黑，但晒一晒就好了，力气最重要，难怪能救下多明尼克大人，我相信了！」
「别废话这么多，快给我酒。」
还是老样子，比起救了多明尼克的情谊，冒险者们更在意实际的东西，当伊丝搬出酒桶以后，人们的呼声顿时比之前高出数倍。
看来成功了。
没有把气氛弄僵，伊丝大大的松了口气，旁边的依蒂丝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你这不是做的很好么。」
「运气啦，运气。」
见面礼这种东西在哪个世界都十分适用。
与广场上的冒险者们说完话后，多明尼克与伊丝走进冒险者工会内部，和广场上一样，工会内也同样是一派热闹景象，桌子上摆满了菜肴，连放碗碟的位置都容不下。
和广场上一样，在多明尼克介绍下，伊丝只得再次向冒险者们致辞，接着和多明尼克来到冒险者工会二楼坐下，看着多明尼克对整个工会一二层的冒险者们举杯
「那么，大家好好享受今晚吧，干杯！」
「「干杯！」」
「干杯~」
听见玛丽富有活力的清脆声音，伊丝眨了眨眼，看向玛丽的方向，不知何时，后者已经跑到人多的地方，开心的和冒险者们一起举起酒杯，完全融入了晚会的氛围，只不过玛丽的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蒂芙尼调制的加了糖的果汁。
还是随玛丽去吧，有蒂芙尼看着，不会被冒险者劝酒。
脸上不由得浮现微笑，伊丝将视线放回面前，或许是考虑到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千金的依蒂丝和卡米拉，多明尼克特地把自己一行人安排到冒险者工会内较为安静——还是很吵杂——的二层，与冒险者工会的会长，多明尼克一家以及其他几个不认识，但不那么粗犷的冒险者一桌。
只是即便如此，说话的人也还是那几个冒险者，伊丝几人根本插不上话。
「听说伊曼你打算明天去第十层的狂欢场？那里可是禁地，连多明尼克都不敢去，不做好准备的话可是会丢命的哦。」
「哈哈，之前我不是离开戈塔城好长一段时间嘛，那时候就是为了讨伐钢刃蜂做准备，谁都知道狂欢场里面除了钢刃蜂还有那个该死的藤蔓，我这次特地雇佣了一支全部由火属性魔法咏唱者组成的冒险团，绝对能把那群藤蔓烧光。」
「那你可要发大财了，蜂花从花粉到根全身都是宝贝，我记得花蜜在王都能卖到一两十枚金币，啧啧，到时候发财了可别忘了我们工会，情报可是我们提供的。」
「当然当然，不过就算雇佣了火属性咏唱者，我们也得先打赢钢刃蜂群才行，此行也不一定能得手。」
「嘿嘿，要不雇佣我们？」
多明尼克以不怀好意的神色建议。
被称为伊曼的男性冒险者一副嫌弃目光。
「谁要雇佣你们啊，贵的要死。」
「哈哈哈。」
饭桌上一时流动着欢乐氛围，其他桌的不少冒险者还投来羡慕神色。
伊丝小心翼翼的歪着身体凑到卡米拉耳边。
「我们当时割走了多少蜂花？」
「一个都没留，姐姐大人。」
「呃……」
伊丝陷入些许尴尬，不过自己也不可能好心的再把蜂花种回去，这是伙伴们凭借自己智慧得到的战利品，应当由她们自己分配。
记得房间里还有许多没收走的魔物尸体，但愿它们可以弥补这群冒险者的损失，伊丝默默无声的啜了口麦芽酒——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吾主，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
只是面前的酒太难喝了。
伊丝挥了挥手，示意拉克西丝不用惊慌，用手帕擦了擦嘴后，歪过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不坐着吗？」
「天使不需要食物，与吾主同席只会扫大家的兴致。」
「原来是这么样么……」
虽然拉克西丝可能认为这才是正常情况，但自己总有种在区别对待拉克西丝的感觉。就算不用食物补充能量，也至少加一个吃东西的功能啊，明明温饱是人生的最大乐趣之一，神明真是有够偷懒的。
「话说回来，伊丝主教，您刚才的拿出来的酒是清酒还是麦芽酒？我们戈塔城里有很多人拒绝清酒，认为那是软弱者才会喝的东西。」
冒险者工会会长面露迟疑。
伊丝挥了挥手。
「没关系啦，那种酒虽然看起来像清酒，但实际上是一种叫做玛格丽特的新品酒哦？赫敏领就在塔利亚领旁边，马克和多明尼克你们应该听说过玛格丽特才对。」
「噢噢噢！那就是玛格丽特吗！今年回家的时候，父亲大人还特别和我炫耀过，当时父亲大人拿着一瓶玛格丽特，醉醺醺的和我说，这是他花了好大劲才从赫比斯公爵大人手里买到的高级货，他要收藏起来，等我接过他位置的时候再拿出来庆祝。」
「哈啊？」冒险者工会瞬间瞪圆双眼，「连侯爵大人都要费劲才能拿到的酒，那不是相当高级的东西吗！伊、伊丝主教一次性拿出了两桶？」
「就知道马克你这个守财奴会感兴趣，现在外面卖的玛格丽特要么是假货，要么是用真玛格丽特勾兑出来的，」多明尼克拍了拍马克肩膀，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多明尼克突然一个激灵，连忙尴尬的向伊丝解释，「我、我没有贬低伊丝大人的意思，就算是用真玛格丽特勾兑出来的酒，也要好几枚金币……毕竟两桶真正的玛格丽特实在太夸张……」
比起正在解释的多明尼克，伊丝更在意旁边站起身，以严肃表情不断朝工会职员招手的工会长马克，后者对工会职员悄悄说了些什么后，工会职员便带着一群人马不停蹄的往广场上跑。
虽然听不见内容，但从口型上可以判断出，工会长是在让人赶紧用劣质麦芽酒替换玛格丽特，考虑到之前冒险者对酒的兴趣，玛格丽特肯定已经被冒险者们品尝过，工会长的计划绝对不会成功，自己还是装作没看见好了。
同样感兴趣的还有准备讨伐钢刃蜂的冒险者伊曼。
「我雇佣的火属性魔法咏唱者就是凯尔特领出生，前段时间天天听他们念叨玛格丽特，」伊曼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主教大人，您还有玛格丽特吗？就算只有一小瓶也行，我想尝个鲜，报酬嘛……您肯定不差金币，既然这样，我想用我最近弄到手的好东西与您交换。」
一边说着，伊曼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大号背包里拿出一双黑色长靴，虽然工艺和自己做的有很大差距，但伊丝一眼就看出，这是用黑史莱姆做成的长靴，即，自己最近让芙兰她们尝试制作的新产品。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碰见。
为了让伊丝同意，伊曼眉飞色舞的介绍起来。
「这双鞋子看起来不起眼，但穿上去以后绝对会让主教大人您体验到不一样的世界，它既不像草鞋一样容易坏掉，也不会像木底鞋子一样磨脚，兼具包容性与柔软感，即使走在满是石子的山路上也不会脚痛，非常适合您这样有身份的高贵女性。」
「嗯……」
看在吹嘘的让自己都不好意思的份上，还是同意这桩交易吧，面前这个叫伊曼的冒险者不去做商人真是太浪费了，之后可以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用高薪诱惑他去做玛格丽特的宣传工作。
以玛格丽特交换黑史莱姆长靴后，话题被冒险者工会长引导到另一个方向，工会长双手撑在桌上，神情严肃地说。
「我听手下的人报告，最近神教的人进入我们戈塔城了。」
（14/30）

第四十一章 扑克与牢骚

「我听手下的人报告，最近神教的人进入我们戈塔城了。」
尽管之前一副守财奴的模样，但说到正事的时候，工会长马克就立即变成一本正经的表情，配合有着刚毅线条的方正脸庞，给人一种无法在他面前说谎的压迫力。
「啊啊，我知道，之前娜娜遇见了他们，娜娜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充神教，毕竟他们需要的是信徒，没理由对冒险者出手，不过连马克都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什么根据吧。」
说到这里，多明尼克转向伊丝。
「伊丝主教今天有和神教的人交手，记得伊丝主教说神教的人是为了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而来，伊丝主教确定这件事是真的吗？」
大概是在怀疑自己的目的吧，不用解释伊丝也明白，尤弥尔教与神教天生就是敌对关系，自己身为尤弥尔教会的主教，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神教的不是，很容易被周围人误以为自己是在借机抹黑神教。
但事实就是事实，对方在与自己对峙时清楚提到只要把拉克西丝交出去，他们就会撤走，自己不会为了避嫌而歪曲事实。
「我和拉克西丝与他们对峙时，他们亲口说了是为拉克西丝而来，只要我把拉克西丝交出去，他们就会离开，可惜他们实力不足，被我们击退。话说回来，他们的首领不是被娜娜带回来了么，多明尼克没来得及拷问吗？」
「这个……」坐在多明尼克身边的娜娜接过话题，惭愧的低下头，「我还没来得及向多明尼克汇报……」
「原来如此，有犯人的话就方便多了，之后我把犯人交给马克你处理，问出来的情报我们共享。」
「你就会压榨我。」
无奈的笑了笑，马克接下多明尼克的安排。
在适当的时机，翘着腿的依蒂丝皱起眉发问。
「你们说的神教是什么？」
「这位血族小姐应该同样是从大陆东北方来的吧？虽然神教已经成立两百年，但生活在北方的血族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老实说，就连王国里的一些北方人都没听说过神教。」
工会长明显比多明尼克知道的更多，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所谓神教，是从两百年前位于大陆西南方的诺塔帝国兴起的宗教，他们虽然自称为教，却并不以众人皆知的尤弥尔女神为神明，这是它最区别于以往宗教的地方，过去人类世界中的宗教分歧再大，也都以尤弥尔女神为自己的神明，但神教却以预言和福音为信仰，以此拉拢信徒。」
「预言？福音？那又是什么？」
依蒂丝问的也正是伊丝想问的事情，工会长继续耐心解释。
「所谓预言，是一种写在特殊书籍上的话语，而写有预言的书便被神教教徒称为福音，只有在神教内拥有特殊地位的人才能持有福音，当然，为了拉拢信徒，神教的核心成员会不遗余力的宣传预言，每当有预言应验后，神教就会迎来一大批教徒，只是这里面大都是想投机取巧的人，而神教一向对教徒有严格要求，每位想加入神教的人都得经过重重筛选，一千个人里往往只有一位合格——有传言说，就连选人也是预言的一部分，因此神教虽然迅速壮大起来，但人数却很少，而因为人数太少，又过于封闭，所以北方地区的人不清楚也理所当然。」
「听起来像骗小孩子的把戏，如果洒下一大片预言，只要其中中了几个，也会被人视作神明，它们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大多数人都持与血族小姐同样的态度，不过他们的预言并不是骗人的把戏，但凡神教对外宣称的预言，从立教开始到现在，没有一条失言，简直像事先知道了答案一样，他们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令他们受益。」
「嚯，那样岂不是会被君王盯上？如果存在撼动自己领导地位的宗教，即使费再大力气，也会不计代价的将其铲除吧。」
「原本应该这样，以前王国就有许多人做过预言，认为神教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诺塔帝国王室铲除，但直到现在，神教都还好好活在帝国内，甚至还有向周边国家渗透的趋势，如果神教的预言真的有那么神奇，我想那里面也一定记录着避免被铲除的方法，从一开始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说这句话时，工会长还特意看了一眼伊丝，伊丝自然知道工会长在想什么。
「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完成教皇冕下的嘱托，神教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不过就这样空手回去，伊丝主教会很难办吧，如果我们从神教首领嘴里翘出什么，会第一时间告诉伊丝主教，毕竟是他们先对我们的人出手，落到现在的地步也没什么可说的。」
「谢谢。」
对马克道谢后，晚宴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热闹，广场上的冒险者们开始手牵手围绕篝火跳舞，而公会内的冒险者们则拼起桌椅，开始玩纸牌游戏，虽说纸牌上的图案画的十分蹩足，牌也是用厚度参差不齐的薄木板制作而成，但冒险者们还是玩的不亦乐乎，看得出他们相当喜欢这种新的娱乐道具。
作为纸牌的传播者，伊丝稍稍有些得意，这种扑克明显是自己之前在玛格丽特里用来给芙兰她们解闷做出的道具，没想到现在已经流传到周边领地，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遍及全大陆了吧。
「伊丝主教对那种木片感兴趣吗？」
发现伊丝看着一楼的冒险者们打牌，端着酒的多明尼克走到伊丝身边，大概是喝醉了的关系，多明尼克的脸庞稍微有些泛红。
伊丝微笑道。
「只是在观察他们怎么玩而已。」
纸牌的玩法多种多样，在传播过程里被人开发出新玩法也十分正常，自己作为最初的传播者，自然很感兴趣。
「是吗？不瞒伊丝主教，这种游戏的名字叫丝伊，简直像把伊丝主教大人的名字倒过来读不是吗，哈哈哈，这就是缘分吧。」
……绝对是真红和芙兰搞的鬼。
「伊丝主教要去玩玩看吗？」
「嗯，我大概知道玩法了。」
伊丝点点头，根据自己观察，冒险者们正在用的规则和自己教的那一套玩法没有区别，短时间内自己应该看不到新的玩法。
多明尼克张大嘴，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噢噢噢！没想到伊丝主教会对这种平民的东西感兴趣，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就算对象是初学者的伊丝主教，我也一定玩带彩头的那种哦？不带赌注的丝伊太缺乏激情了。」
「真的吗？多明尼克会输的倾家荡产哦？」
「我可是这方面的老手，怎么可能输给刚玩的伊丝主教，您才是要记得适可而止才行，这东西很容易上瘾。」
「什么？伊丝主教也要玩？多明尼克，这样的赚钱机会怎么能少了我！」
一旁的工会长马克连忙揽住多明尼克肩膀掺和进来，明明还没有开始对局，就已经毫不犹豫的认为伊丝会失败。
有和伊丝对局经验的卡米拉头一次露出同情。
「姐姐大人至少给他们留一条裤子，好让他们回家拿钱。」
摸了摸下巴，伊丝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应。
「好吧，我接受你们的挑战。」
……
作为结果，喝醉了的多明尼克和工会长马克仅仅只花了不到三小时，就把身上除了衣服以外的所有家当全部输光，如果不是伊丝觉得拿走他们的衣服没用，两人就得光着身子走出冒险者工会。
有趣的是，通过这次牌局伊丝了解到，多明尼克家里之所以缺钱，除了他经常将家中的钱拿来补贴地方财政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喜好打牌。
如果不是扑克的话，多明尼克完全可以把钱拿来购买冒险需要的武器装备，成为更强的冒险者吧。自己还真是给异世界带来了一个充满罪恶的玩具。
在抱着满满一袋铜币以及各种用不上的武器装备回家时，伊丝认真的进行了自我检讨。
◇
「小孩子？只要是主教大人安排的事情，我一定不留余力的完成！」
回到教会后，伊丝开始着手安排向导孩子们的事情，于是就有了上面这番肥胖神官长的保证，只不过肥胖神官长的表情并没有像嘴上说的那样诚恳。
这七个向导孩子将来会长住在神殿，肥胖神官长应该是觉得神殿里多了七张嘴，多了一笔开销，感到很不满吧，那些钱原本都应该进入他的口袋。
为了这七个向导孩子不会在自己离开神殿后被肥胖神官长赶走，伊丝以一笔带过的态度随意的说。
「将来我打算把他们引荐到伊芙琳身边。」
「伊、伊伊芙琳？是教皇冕下吗？」
「除了她还有谁，虽然我不该直呼她的名字，但我和伊芙琳就是这样的关系。」
「我……我知道了，一切包在我身上。」
挤出皱纹的额头浮现一层虚汗，肥胖神官长一边连连弯腰一边擦汗。
伊丝放下心。
这样就没问题了，自己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引荐这些向导孩子，肥胖神官长也就会一直把这些孩子当做宝贝对待——他们将来会去伊芙琳身边，也就意味着有很大概率与伊芙琳说话的机会，肥胖神官长没有胆子把这些孩子扫地出门或者虐待他们。
在肥胖神官长打算转身离开伊丝这个恶魔身边的时候，伊丝再次叫住对方。
「对了，地狱三……昨天我带回来的那几条狗怎么样了？」
「它、它们都很好，主教大人，除了有点凶，呃，不，我的意思是真是威猛的宠物啊。」
「是吗，我之后会去看看它们，晚餐不要喂的太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不对，我是说全听您的。」
明明都已经把真心话说出口了，伊丝绷着脸悄悄在内心吐槽，她很能理解肥胖神官长的心情，后院的地狱三头犬有着整整九只，食量大的让肥胖神官长哭出来完全在伊丝预料之内，伊丝也没打算让地狱三头犬留在这里，继续榨取肥胖神官长身上的油水。
明天把安德烈亚和伊芙琳一起带过来，让她们挑选几只好了，安德烈亚很喜欢养宠物，伊芙琳身边缺乏有实力的保护者，而且明天带两人过来，正好可以让她们和伙伴们一起在迷宫升级——顺带再去给那些饿肚子的毛茸茸迷宫守护者洗个澡，增进感情，万一可以像地狱三头犬那样带回家，冬天就能当暖床使用，尤弥尔领先不论，阿尔维尔的冬天相当寒冷。
目送肥胖神官长远去，一直待在伊丝身后，吸引了肥胖神官长大量目光的拉克西丝终于开口，由于白天在迷宫里与魔物战斗，晚上又参加了宴会，卡米拉一行都因为疲惫而上床睡觉，只剩下不需要睡觉的拉克西丝陪同伊丝。
「吾主，刚才那个男人是……」
「是戈塔城的神官长，另外一提，拉克西丝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着一个叫做尤弥尔教的教会，尤弥尔教和你们神造天使一样，都信仰尤弥尔女神，像拉克西丝这样的真正的天使如果出现在尤弥尔教的圣城·米特斯拜亚，会被大家当做圣人一样顶礼膜拜。」
「这样么……但刚才那个男人的视线让我很不舒服，比起信仰，更多的是别的东西。」
说话的同时，拉克西丝抚向胸口——尽管是天使，但这家伙有着和蕾菲娜一样大的胸部。
伊丝尴尬的挥了挥手。
「那个男人是例外啦，不能用它当标准。」
自己也注意到，那个肥胖神官长喜欢大胸部的女性，晚上回来时看向蕾菲娜的眼神也和刚才看向拉克西丝一样，只不过当时依蒂丝瞥了肥胖神官长一眼，吓得肥胖神官长差点瘫在地上。
「比起那个，拉克西丝没有睡觉的功能吗？」
「睡眠原本是人类为了防止机体过劳所必须的行为，但天使的身体比人类优良许多，所以睡眠是多余的——这是制造我们的第一位阶天使说过的话。
与我们不同，被女神大人制造出来的第一、第二位阶天使拥有睡眠功能，我常常看见她们因为困倦而不得不放下手中工作的样子，实在是冗余的设定，或许正因如此，我们这些天使才被制造成更加方便的、不需要睡觉的模式吧，第一位阶天使非常的善解人意。」
「不不不不，正因为不善解人意，所以才没给你们设定睡觉的机能啊，睡觉是人生的一大乐趣，怎么能剥夺拉克西丝你们睡觉的权利，女神也肯定是认可我的观点，所以才给第一、第二位阶天使设定睡觉的功能。」
「很难认同您的观点，吾主，在任何时候都能战斗，随时可以为吾主尽忠，这才是天使应有的样子，万一被困倦这种本应可以避免的小事干扰，那应该被叫做有缺陷的创造物，当然，我没有贬低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的意思，只能说女神大人疏忽了，我无法想象睡眠是女神大人特意给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的能力，女神大人不会像您一样懒惰。」
一本正经的，拉克西丝反驳伊丝的观点。
绝对不可能这样啊，女神肯定是抱着和我一样的观点，觉得不能睡觉是天使生的一大遗憾，所以才特别设定睡觉功能，伊丝有着强烈的直觉。
「那第一位阶天使她们可以吃饭、恋爱吗？」
「可以，但这两种也同样是和睡觉一样多余的东西。天使的工作很多，尤其是位于顶层的第一、第二位阶天使，但无法饶恕的是，她们竟然会因为饥饿，把工作的时间用在吃饭上，虽然后来她们在我们这些第三位阶天使监督下，变成一边嚼着叫做面包的食物一边工作，可每当我看见这番画面的时候，都会为她们感到可怜，如果女神大人没有疏忽的话，她们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这不都是拉克西丝你们促成的吗！
可惜的是，拉克西丝没能听见伊丝内心的吐槽。
「至于恋爱，如果人类间的性^欲是出于繁衍后代的本能，那么天使的**就绝对是比吃饭、睡觉更多余的设定，神之国里的天使全部为女性，而且即便有男性，我也不认为天使与天使之间能够诞生后代，**的设定只会拨乱律法，浪费更多用来工作的时间。
虽然第一、第二位阶天使是神之国里最受人尊敬的天使，但她们总是会做出一些让我们这些第三位阶天使难以容忍的事情，上街戏弄第五、第六位阶天使，又或者在周末的时候找其他的第一、第二位阶天使发泄**。
即使我有意回避这种场面，可身为专职司教的天使，我还是会因为公事在周末找她们，这时候就经常看见她们在床上、浴室、厨房、客厅甚至草丛和公园里的混乱模样，我无法理解这样为什么会带来快乐，不过是动作与动作的拼接而已。」
「呼呼……」比起回答问题，现在的拉克西丝更像在发牢骚，没想到一本正经的拉克西丝也会有发牢骚的时候，伊丝不禁偷笑，「那拉克西丝身为专职司教的天使，连这方面的知识也会教授给第六、第七位阶的天使吗？」
原本以为拉克西丝会害羞，但拉克西丝只是以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伊丝，神色间看不到一丝羞涩。
「是的，即使我们这些被第一位阶天使制造出来的天使没有那样冗余的功能，但为了以后可能遇见的主人——倘若主人需要用到这些知识，我等就有义务传授给主人，当然，如果吾主是想旁敲侧击的了解这些知识……」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拉克西丝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伊丝也有种借用职权之便和下属开黄^段子的感觉，那样的事情还是敬谢不敏，伊丝轻咳两声，「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准备白天说的事情吧，更换动力源。」
（15/30）

第四十二章 替换（上）

拉克西丝神色变的复杂起来，一副迟疑的斟酌语言的模样。
「吾主，虽然您的方案从原理上讲可能正确，但我不认为更换核心就能解决问题，您手上的10042型的核心很可能是因为使用年限已到，被10042型自己废弃更换。」
「是吗？」
看来核心并非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一个天使终生只会使用一个。
为了让拉克西丝放心，伊丝轻拍了拍胸口处的白虞美人领结。
「放心吧，更换核心只是为了查找问题，比如把10042型的核心更换到拉克西丝身上以后，如果拉克西丝的情况有所好转或恶化，就说明确实是核心的问题，到时候再对症下药即可。」
双手交叠在腰前的拉克西丝紫色眼睛亮起一瞬，但又很快黯下，只不过拉克西丝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而是默许了伊丝的提案，跟随伊丝来到教会内的一间空仓库内，这里就是上次伊丝制作石像傀儡的地方。
为了避免再次被佩佩看到的尴尬，伊丝特地检查了门锁有好好锁上，然后才放心的转身走到房间正中，点燃魔法灯，随后和制作石像傀儡时一样，把铸造台从仓库内拿出来。
伴随砰的一声轻响，沉重而巨大的铸造台被伊丝放在地上。
拉克西丝意外的挑起眉。
「这个工作台……吾主，我可以尝试把它拿起来吗？」
「无妨，这东西很结实，摔了也不会坏掉。」
「是。」
弯下腰，拉克西丝将双手搭在铸造台一角，接着向双臂和小腿灌注力气，猛地把铸造台举起，试了试重量后又缓缓放下，长呼了口气。
「……至少有上千公斤，我身为神造天使，能举起来并非异常，可是吾主……您是怎么把它拿起来的？刚才我并没有感觉到魔力波动，您没有用强化魔法。」
「我都说了我很强啦。」
明显没有相信伊丝，拉克西丝用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伊丝绑着双马尾的头带以及胸前的白虞美人领结上，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低声喃喃。
「魔法道具的强化么，原来如此。」
「那么，先尝试一下能不能把10042型的核心装在拉克西丝身上吧，如果10042型的核心没问题，之后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说话的同时，伊丝从仓库里拿出10042型的核心和一把木椅，10042型的魔法水晶呈绿色，体积和自己的拳头差不多大小，由于加工工艺相当优秀，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球体，所以即使把它划在装饰品一类，也绝对是高价品。
「10042型在动力源的规格上与我并没有多大差距，根据我的记忆，可以直接使用，只不过……」拉克西丝瞥了一眼伊丝手中的核心，「只不过吾主手中的动力核心魔力所剩无几，放在神之国，会被第一位阶天使当做枯萎的动力源处理掉。」
「嘛嘛，我也只是寻找问题，话说回来，拉克西丝的动力源在哪？」
尽管身为傀儡，但拉克西丝身上看不到人偶一样的球形关节，伊丝只能左右观察拉克西丝的脖颈和肩膀，按照惯例，动力源应该会在后颈或者后背的位置。
倘若是正常女孩，也许会为伊丝没有礼貌的打量而心生厌恶，不过拉克西丝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相反，她把双手绕到身后，解开位于脖颈与腰部后的衣带。
伴随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伊丝眨着眼睛的不解目光中，拉克西丝轻易脱下结构复杂的服装，露出其下隐藏的完美躯体。
虽然穿着衣服的时候就能看出拉克西丝的身材相当不错，但比起现在的样子，完全可以用萤火之光与之皓月形容，反射宝石光泽的蓝发顺着光滑后背倾泻而下，紧接着是纤细而柔软的，从胸到腰再到臀部的完美曲线，倘若背部再沾一些水珠的话，即便称其为艺术品都不为过吧。
明明是人偶，肌肤却没有呈缺乏血色的惨白，在天顶吊灯的映照下，透过莹润皮肤，甚至能瞥见其下隐藏的如同真人般的青色血管，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伊丝根本无法将皮下青色的纹路联想到魔力回路。身体匀称到足以称作浑然天成，由于太像人类，以至于给人不是人类的感觉，只有雕刻出来的东西，才会像面前这具躯体一样精致到分毫不差，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圆润的地方圆润，假使单看身体比例，伊丝有九成把握肯定，世界上没有哪位少女能够与拉克西丝相提并论，就连蕾菲娜也逊色许多。
哪怕像伊丝这样没有艺术细胞的人，也不禁为面前的天使愣住一瞬，由于太过美丽，伊丝甚至没有意识到盯着女性的身体看是一件失礼的事情，仿佛自己在看的是艺术品，而非人类。
直到拉克西丝提醒，伊丝才回过神。
「吾主，我的身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啊，不，没有，我只是在想拉克西丝果然是神造天使，就算世界上最好的工匠，也雕刻不出拉克西丝这样漂亮的身体——照着画也不行。」
说话的时候，伊丝很有礼貌的从拉克西丝身上收回视线，尽管很不明显，但伊丝还是注意到，拉克西丝存在羞耻心这样的东西，在自己发愣的时候，拉克西丝神色间有着些许羞涩，手臂也挡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
太大意了。
听了拉克西丝对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的抱怨后，自己还以为拉克西丝属于羞耻心淡薄的人。
如果自己是男性的话，拉克西丝就不会这么直白的把衣服脱下来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也许自己该等到明天上午，玛丽或者蕾菲娜醒了以后，让她们帮忙检查拉克西丝。
越是像拉克西丝这样严肃正经的类型，就越保守，羞耻心也就越强烈，说不定拉克西丝并不愿意脱下衣服，只是拗不过自己的理由正当，并且还身为主人。
「感谢您的夸奖……在取出核心以后，我会陷入沉睡，那时候我感应不到外界变化，也无法对您的命令起反应，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请立刻把我的核心放回。」
「啊啊，当然，不过拉克西丝的核心在哪？」
「在这里。」
双手合十做出祈祷动作，拉克西丝闭上双眼，在等待了约一分钟后，拉克西丝胸口涌现一层幽蓝色魔法光，当光芒逐渐刺目，到了不得不闭上双眼的时候，一枚仅有拇指大小的菱形水晶浮现在拉克西丝胸口正中。
与伊丝手中10042型的动力核心不同，拉克西丝胸口的水晶呈蓝色。
伊丝面露不解。
「菱形？而且大小也差了很多，这样能替换吗？」
按照拉克西丝的说法，特丽诺10043型的核心和10042型的核心相差无几，可以直接替换，但现在的不论怎么看都有极大差别。
没有回答伊丝，拉克西丝依旧保持闭上双眼祈祷的姿势。
大概是拿出核心的时候不能中断祈祷吧。
和伊丝猜想的一样，等待了约一分钟之后，一枚介于绿色与蓝色之间的球形投影缓缓浮现在拉克西丝胸口，而伴随球形投影的越发清晰，拉克西丝全身的气息也越发微弱，当球体完全成型的一瞬，拉克西丝就像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那样，突然软倒下去，胸口的蓝色光芒也瞬间消失。

第四十三章 替换（下）

「原来如此。」
一只手揽过拉克西丝腰间，另一只手接住因失去依托而落向地面的动力核心，伊丝将失去意识的拉克西丝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木椅上，对比手中的两个动力核心。
「大小一模一样么……」
但伊丝面临了一个问题。
怎么把核心放回去。
拉克西丝固然把核心取出来没错，可拉克西丝并没有告诉自己把核心放回去的方法，自己一开始以为所谓核心，就像老式电视遥控器的干电池一样，只要打开盖子，就能随便拿取，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取放核心的过程相当魔法，拉克西丝的胸口既没有凹陷，也没有缝合痕迹。
「嗯……早该想到的，有哪个设计师愿意在这么完全的躯体上留下痕迹，肯定要用特殊方法把动力源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么。」
想到如果失败，拉克西丝将永远无法醒来，伊丝手心不由得微微发汗，紧张之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先尝试着把10042型的核心放在拉克西丝胸口吧。
当核心出现在拉克西丝胸口的时候，拉克西丝胸口再次亮起一阵蓝色光芒，只不过比起拿出核心时，现在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因为身体里不剩下多少魔力，所以光芒才会变暗吗？那样的话，就意味着拉克西丝体内其实还有剩余魔力，只不过剩余茉莉只能用来吸收核心，更进一步说，替换核心的次数有限制，如果把拉克西丝体内残余的魔力也用掉，恐怕真的只有让第一位阶的天使来才能唤醒拉克西丝。
「但愿次数多一点啊……」
拿着动力核心的手掌感受到一股吸力，紧接着，手中属于10042型的核心被吸收到拉克西丝体内。
伊丝瞥了一眼全知地图。
拉克西丝的等级依旧是41级没变——说明核心容量与等级没有关系——魔力上限也同样没有发生变化，唯一的问题只出在当前魔力上，拉克西丝的当前魔力只有不足20点，并且没有自行恢复的迹象。
不能自行恢复魔力，对没了魔力就会失去意识的天使而言，无异于废品，拉克西丝所说的『核心枯萎』，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换言之，自己用10042型核心替换10043型核心的计划失败了。
「嗯……呼。」
如同刚刚睡醒的人，拉克西丝喉咙里发出低吟，逐渐苏醒过来。
在伊丝眼中，比起睡着的人起床，现在的拉克西丝更像死物获得灵魂而动起来的感觉，睡着的人和死亡的人看起来相像，但氛围却完全不同，只有真正见过死者的人，才会有这种感受。
「吾主？记得刚才在替换核心……既然我醒过来，就说明已经替换好了吧，那样的话——」
没等伊丝回答，拉克西丝感受起体内的魔力，随即皱起眉。
「魔力量很少，而且没有自行回复的迹象……吾主，您失败了，虽然您的出发点很好，但您的力量还很弱小，我们还是寻找第一位阶天使……」
「等等，既然拉克西丝能苏醒过来，就赶紧实验一下，现在拉克西丝用一个魔力消耗量在十点左右的魔法试试。」
「这是无意义的，吾主，不过既然您坚持这样，那么，『光矢』。」
一枚金色箭矢顺着拉克西丝食指射向仓库墙壁，稳稳钉在墙上。
全知地图上，拉克西丝的魔力减少了14点，魔力虽然还是虚高，但比拉克西丝自己的动力核心好了不少，换言之，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41级的拉克西丝之所以连几个二十级的神教成员都无法战胜，问题就出在动力源上。
伴随魔力消耗，拉克西丝眼中的神采萎靡许多，看着伊丝的表情里也多了一丝欣慰和无奈。
「魔力消耗比之前少了许多……看来问题确实和吾主您猜想的一样，出在动力核心上，但这是徒劳的，10042型的核心已经枯萎，仅仅找到问题所在而没有办法解决，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窘境。」
从拉克西丝身上嗅到一丝年长者的感觉，伊丝眨了眨漂亮的蓝色眼睛。
「不，找到问题不就好了吗？解决起来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原本的动力核心没办法使用，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就好了。」
「您的出发点很好，我能感受到吾主您的心意，可制作魔力核心的难度高到难以想象，魔力核心由魔法水晶打磨而成，魔法水晶的形状从挖掘出来时就已经决定，即使您有坚硬到足以加工魔法水晶的东西，也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工艺，对魔法水晶的加工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水晶内部魔力的溢散，一个不好还会引发魔力暴走，使水晶爆炸，这一过程即使比我更善于精密制作的第二位阶天使都无法胜任——不，就连大部分第一位阶天使都不行，您只是普通的人类，不可能制作出……」
话说到一半，拉克西丝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
「魔力马上就要彻底耗尽，吾主，请为我把原本的核心放回来，我可以不去寻找第一位阶天使，但还请您不要为了追求不可能的事情而浪费时间。」
「嗯，拉克西丝就放心吧。」
看着拉克西丝重新陷入沉睡，伊丝将拉克西丝安置好，然后为拉克西丝盖上薄被——拉克西丝的衣服比佩佩的礼服还要难穿，自己只能随便应付一下。
长呼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加工魔法水晶了么，虽然早在拿到10042型动力源的时候就想挑战一下加工球体，但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啊，把魔法水晶加工成球体的家伙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
即使有铸造台辅助，将一个不规则魔法水晶加工成圆形，对自己而言也有很高难度，失败几乎必然出现。
「嘛，只要多试几次就好，反正不缺少魔法水晶。」
伊丝在混乱的仓库里随便挖出一角堆到房间角落——表面散落着异常多形状与颜色各异的魔法水晶，拜总是舍不得丢道具，以及看见值钱东西就想捡起来存着卖商店的习惯，自己仓库里有许多这种『Ragnarøk』中不值钱，但拿到异世界又很有用的魔法水晶。
选了一个最小的魔法水晶，伊丝轻掂了掂。
「就从你开始吧。」
（16/30）

第四十四章 拉克西丝的日记

窸窸窣窣。
被子与床单摩擦的特有声响。
受到声音影响，站在房间角落的拉克西丝突然睁开双眼，瞥向声音来源。
仅仅是因为透过窗户的阳光让伊丝很不舒服，所以伊丝翻了个身而已。
真是太怠惰了。
拉克西丝以不会发出声音的脚步走到窗前，看着窗户外升起的太阳——现在应该已经到上午十点，即使昨天为自己制作动力核心忙到很晚才睡，到十点还不起床也实在太过懒惰，如果是神之国里的第六、第七位阶天使，自己说什么也要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伊丝起床。
但与第六、第七位阶的天使不同，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主人，想到这里，拉克西丝微微皱眉。
因为是主人，所以不能叫醒，这无疑是错误的，天使和名为奴隶的存在不同——由于不用睡觉，拉克西丝连夜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许多知识——天使虽然也是主人的所有物，但作用是帮助主人成长和辅助主人战斗，与奴隶有着根本上的区别，遇见现在这种睡懒觉的情况，正确做法是把主人叫醒。
比起曾经，恶魔的势力甚至还多出来一个乌拉诺斯，这意味着这个世界随时都有被恶魔统治的可能，越是这样，自己就越应该让主人变的更强。
「可是……」
拉克西丝陷入迟疑。
神之国去哪里了？被两个原始魔王与另一个新出现的魔王联手消灭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说自己，即使是第三位阶中比自己更优秀的司教之天使来，也不可能让现在这个躺在床上的懒虫成为救世主，或者说，这样的行为根本没有意义，连神之国都不复存在，再去挑战恶魔之王又能起什么作用？
「不……天使是维护世界秩序的存在，不能因为神之国覆灭……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就放弃天使存在的意义，而且神之国可能并非消失，而是去了别的地方，那样的话……」
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拉克西丝拍打了两下身后的翅膀——这是感情出现较大波动的表现。
忘记『日记』了。
拉克西丝连忙转身，不过瞥见床上因被阳光照射而皱起眉的伊丝，只得停下脚步，回头把窗帘拉上后才走到书桌旁坐下。天使不应该擅自使用主人的所有物，但拉克西丝在伊丝睡前得到了允许，可以自由使用这间房间里的所有物品。
她拿起桌上的纸笔，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光芒书写起来，神造天使和吸血鬼一样，拥有优秀的夜间视力，区别是天使在夜晚看东西只会呈现单色，但而吸血鬼的世界永远是彩色。
「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使是因为被封印的太久，也不可饶恕，但愿还来得及。」
将纸张上的折痕碾平，拉克西丝在信上留下漂亮的字体。
『敬启者。
特丽诺大人。』
这里的特丽诺特指所有天使的始祖，原初的神造天使，特丽诺1型，至于『日记』，则是为了防止神造天使因接触太多负面东西堕化，而规定的一种机制，所有的日记最终都要寄给特丽诺1型，由特丽诺1型阅读、审查，筛选出其中可能有心理问题的天使，然后找她们进行人生相谈。
由于特丽诺1型不论实力还是年龄，都是众人姐姐一样的存在，所以天使们相当尊敬这位性格有点奇怪，却一丝不苟的姐姐——假如1型的体型可以称为姐姐的话。
拉克西丝继续往下写。
『虽然这份日记可能无法送到您手上，但我依旧不能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距离上次见您已经有超过一千三百年时间，可我以诚挚而朴素的情感发誓，我的时间直到昨天起才开始流动。』
在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拉克西丝习惯性的咬笔头，结果因为手中拿的是羽毛笔而非神之国里的硬质笔，拉克西丝咬了一嘴的羽毛，不满让她咋了咋舌，她开始写下一行字。
『不仅文明衰退，就连生活用品也变差许多，现在的时代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虽说最终要给特丽诺1型看，但这并不意味着日记要写的整齐/有前后关系，特丽诺1型的处理能力比其他所有天使都强，因此就算天使们只写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特丽诺1型也能读懂，事实上，大多数战斗天使连字都写不好。拉克西丝自认为，如果自己是特丽诺1型，看到那些战斗天使写的日记，魔力回路肯定会被气的烧毁，但特丽诺1型从来都没抱怨过，就像大家的姐姐一样可靠。
『首先是回忆，当我醒来以后，我发现自己被封印在冰棺里。我为什么会被封印在冰棺里？我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在那之前，似乎和什么人发生过冲突……不，我想起来了，那时我按照福音指示，在人类世界里游历，寻找能够停止战争的救世主，可我在找到救世主之前，遇见了魔王，然后趁它不注意，一拳揍在它脸上，原本我想就地将她处决，可它身边的堕天使太多，最终我落败下来，醒来后就出现在了冰棺里。』
拉克西丝一边转动笔头一边喃喃。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把我封印在冰棺里的人是魔王么，但究竟是哪一个魔王？完全没有印象，连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
不过就算这样，自己也做了件能让天使们肃然起敬的事情，很多战斗天使都无法像自己一样，一拳揍在魔王脸上。
拉克西丝不禁弯起嘴角，带着愉快到要哼歌的心情继续日记。
『至于醒来以后，老实说，那真是一段生不如死——』
考虑到这个词太过夸张，拉克西丝将其涂黑到不会被人看出来原本写了什么，然后在后面补上了更贴切的词。
『那真是一段难熬的时光，如果换做思维更贴近人类的第一、第二位阶天使来的话，可能已经堕化了吧，那群恶魔制作的冰棺没有封印我的意识，这意味着我还有思考的能力，可我不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封印，长久的无聊让我索性进入休眠，只留下一丝对外界的感知，等我再次醒来时，封印着我的地方突然变成一处阴冷潮湿的敞厅，一群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冒险者的人类惊动了我。』
『这些人类的等级放在神代也算得上佼佼者，可不论武器还是魔法，都十分落后，我原以为他们会把我从冰棺中救出来，如果能把我从封印里救出来，那一定是被命运选中的，将要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大人，可就在我想好他们救出我以后我该说什么时，这群人却被一只霜冻蜘蛛打跑，哦，我亲爱的特丽诺大人，您不知道这只小小的霜冻蜘蛛究竟有多弱小，倘若是真的救世主大人，一定轻松就能打败它。』
『在那以后，我解除了休眠，期待着将我救出来的救世主大人，那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虽然我没有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的三大欲求，可我还是希望，那是一个骑着银龙，拥有蓝色短发与健硕肌肉的年轻男性，如果是一个温柔的、懂得绅士礼仪的人就更好了……我知道这对司教之天使的我而言有些僭越，但任何一个天使都有对美的向往，我当然也不例外。』
『可惜我的希望落空了，之后来了一位美丽而英勇的血族大人，她是一位看上去比我小一些的女孩，年龄应该和第六位阶天使一样大，她的战斗技巧十分熟稔，很少有多余动作，简直像刀刃上的舞者一样美丽，虽然她白天挑战失败了，可我觉得那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失败，她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因为她当天晚上又悄悄潜入迷宫，虽然她用面具和斗篷把自己伪装起来，可我看穿了她就是白天的那位血族，她用破灭之剑——是的，您没看错，那就是堕天使阿撒兹勒使用的破灭之剑，没想到会落入血族手中。』
『面对那只蜘蛛的时候，她仅仅只用了一剑，而且还是随便挥出去的一剑，就把看守我的霜冻蜘蛛打到几近蒸发，您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能击杀霜冻蜘蛛的人很多，可一剑就能将其蒸发的人，我想只有顶尖的战斗天使才有可能，而那位血族大人不仅斩杀了霜冻蜘蛛，还在危机时刻告诉弱小者如何回避危险，这是难能可贵的慈悲，如果我将来的主人是这样一位美丽、强大且仁慈的女性，一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吧，跟随在这样的大人身边，一定每天都会很开心。』
『可是那位大人两番拒绝了我的认主，一次是在冰棺破碎时，另一次是在酒馆里，真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有人拒绝天使！她根本不知道拥有一位天使意味着什么，哪怕放在我们生活的神代，拥有天使也是一件近乎被授予英雄之名的荣誉，而且我身为司教之天使，拥有的知识无穷无尽，结果却被拒绝了，我要再一次强调，这个时代果然腐坏了。』
写到这里，拉克西丝气愤的轻敲了敲桌子，如果不是伊丝还在后面睡觉，她敢肯定自己会咒骂出来，哪怕这有损天使的形象。
『算了，还是不谈这件事情，总之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拉克西丝芙妮雅不是非她不可，只要有我在，就能培养出千千万万个比她更强的人，我迟早会让她哭着到我面前忏悔，让她知道神造天使不是好欺负的。』
这段话是不是怨念太多了？
拉克西丝歪了歪头，如果负面情绪太多，可能会被特丽诺1型判定为堕化。
「不……日记就应该写自己的真实想法，遮遮掩掩反而容易让人怀疑。」
拉克西丝继续写道。
『还是说说我现在的主人吧，吾主名为伊丝·恩雅，虽然实力和血族大人相比差了许多，但性格却好上不少，她不仅没有拒绝我，还看出我身为教导者的价值，将我从冒险者手里买下。』
『只是吾主有一点让我无法理解，既然因为知道我的价值而买下我，那为什么不赶紧让我教导她实战技巧？起初我以为是吾主不好意思开口，她看起来像那种腼腆的人，可当我主动说出来以后，吾主却说以后有机会再练习，那时我彻底理解了，吾主是个懒惰的人，就像现在明明已经超过十点，却还躺在床上浪费人生一样。』
『但是吾主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嗯……我是说除了懒惰以外的方面，比起天使，她似乎把我看成了人类，人类世界里把天使当做人类对待的人屈指可数，大多数人只把天使看成工具。如果您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在我因动力源受损，寡不敌众的时候，吾主主动站在我身前，一般来说，这时候应该让天使留下来拖住敌人，自己逃跑才对，我告诫吾主敌人很强，可吾主却让我站在她身后，老实说，那时候吾主的肩膀虽然纤细，但却给我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在那以后，吾主还背着我离开战场，真是难以置信……请您原谅我的感叹，我实在难以压抑我的情绪，她真的把我当成普通的人类女孩，如果她是男人的话，就算她有懒惰和自大的毛病——她总是说自己很强，还说自己有427级，真是不知羞耻——我也会迷上她，您也许会觉得我是个简单的女人，可除开我被冰封起来的时间，我只是18岁的少女，也期待过浪漫的事情，情欲和喜欢是两种东西。』
『在那以后，她还替一些孩子找到归宿，这是我亲眼所见，神代时期虽然不乏好人，可很少有人能做到像她这种程度，我开始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主人，她和我一样，有着无法见死不救的同情心，如果她再小一点，我想我会像对待10044型，也就是我的妹妹一样照顾她。』
拉克西丝回头瞥了伊丝一眼，后者的睡相很好，和自己的妹妹有天壤之别。
『如果说昨天的我还心存芥蒂，毕竟我最讨厌懒惰者，那么现在我已经真心实意的认为伊丝就是我的主人。
她的天赋之高超越我见过的任何人类，您听说过一夜之间就能从零制造出动力核心的人吗？我想您也是第一次听说，可这样的奇迹就在我面前发生了，在我从昏迷中苏醒后，吾主在没有任何检查的情况下，判断问题出在动力核心上，事实也确实如此，然后吾主拿出了10042型废弃的核心，想要用10042型的核心替换我现有的、有问题的核心。』
『这当然是徒劳的，10042型的核心已经枯萎，即使替换也无法起作用，但吾主却说这只是为了发现问题。当我把10042型核心的魔力也耗尽后——我要强调，在我脱光衣服后，吾主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肯定是被我的身体迷住了，这点我很有自信，虽然那种目光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吾主花了一整夜时间，为我制造了一个新的动力核心，而且现有的魔力核心效率高到惊人，比我原有的核心更好！』
『我的特丽诺大人，这真是太恐怖了！到底要怎样的天赋才能制作出来啊，而且明明可以放到白天的事情却非要熬夜制作，尽管我一直强调吾主的怠惰，可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昨晚的吾主是个不得了的努力家，如果不是殚精竭虑，费劲心思研究，是不可能做到的吧，不，我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我的惊讶，因为这实在是太让我惊喜了。』
『原本我以为把吾主安排给我，是命运交给我的挑战，可现在看来，幸运的人是我。您知道，在我离开神之国时，福音记录了我将在人类世界找到身为救世主的命运之人，现在我可以肯定，我的命运之人就是伊丝大人，我将竭尽全力，让吾主成为她理想中的强者，让她的吹嘘成为现实。当然，为了不让吾主得意到忘记自己的姓氏，我不会把今天的决意表现在脸上。以上』
拉克西丝轻呼了口气，满意的弯起嘴角，为日记落款。
『愿特丽诺大人与女神大人有更多相处时间，特丽诺第10043型，拉克西丝芙妮雅。』
嗤。
当拉克西丝写完日记的时候，门口处突然想起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拉克西丝立即以锐利视线扫向门口——门缝下多了一张信函。
「嗯？」
打起警惕，拉克西丝将翅膀张开到最大，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走向信函，弯腰将其捡拾起来。
在看到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后，拉克西丝皱起眉。
「给我的？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吾主的家眷？还是那些冒险者？」
以防万一，拉克西丝拉开门走出房间以后才拆开信封，在神代时期，有些信件里会夹杂剧毒或诅咒的陷阱，打开信封以后，周围人会因为陷阱而死亡，天使不惧怕这种把戏，但对人类之躯却是致命的。
『——献给神造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如果想要动力核心，就请在拿到信件后立马动身前往戈塔城东区，我们自会有人接应你，切记独自前来，如有其他人跟随，我等将破坏动力核心。』
「……？」
拉克西丝挑起眉。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清楚对方怎么知晓自己昨天面临的窘境，但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动力核心，现在的动力核心比以往用过的任何一个动力核心都好。
「如果昨天入夜之前寄给我，我说不定会心动，但现在已经无用了，不论怎么看都像陷阱。」
撇了撇嘴，拉克西丝在指尖制造火焰，一把火将其烧掉，天知道文字里有没有蕴藏诅咒，万一被伊丝看见，受到诅咒就糟糕了。
至于去东区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好奇心往往会引人走向毁灭。
「唔呃……」
房间内传来伊丝醒来的声音，拉克西丝连忙把手放在门把上，不过想起现在的表情不符合自己教导者的形象，拉克西丝先是揉了揉脸，尽可能让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然后才推门进入房间。
◇
白到刺目的会议间。
时间已经到当天晚上。
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主教坐在上位，极差的脸色让一众教徒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你们……确定把信件送到天使手中了？」
一名教徒心惊胆战的回答。
「是……是的，我们很确定，我们买通了教会的修女，让她们把信从门缝里塞进去……」
「那为什么天使到现在都没有来！」
由于愤怒到极点，年轻主教一拳砸在桌上，『砰』的巨响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我、我们也不知道啊，主教大人，我们确实把您写的信送过去了。」
「按照福音指示，只要把我们手里握有动力核心的事情告诉天使，天使就会为了核心，按照信上的指示寻找我们，这是福音的预言，难道你们想说福音出错了吗！没有天使，我们该怎么执行『天启』！救世主身边不能没有天使辅佐！」
如果这里有非神教成员，大概会做出「说不定是福音出错了」这种愚昧发言，只有神教成员知道，福音不可能出错，万物由元素组成，而福音知晓这世上的一切元素，如同上帝般通晓过去与未来，迄今为止，福音的预言从未出现过失误。
似乎知道对手下发怒无济于事，主教强压下激动情绪，以低沉到仿佛能凝结出水来的声音说。
「今天的事情要绝对保密，我会继续向福音乞求预言。」
「「是。」」
一切重归寂静。
（18/30，三合一）

第四十五章 迷宫与野餐

迷宫第十一层，狩猎场。
为了履行昨天依蒂丝说的晚上再来迷宫的约定，伊丝趁傍晚带着伙伴们来到迷宫第一十层，现在，众人正漫步在一处十分宽敞的迷宫广场里。
「天花板上有很多闪闪发光的矿石呢，总感觉像白天一样。」
指着距离地面超过百米的天花板，玛丽紫色的眼睛里呈现出星空般的画卷。
「那些是荧光石，只会在入夜以后发光。」
回答玛丽的话，伊丝打量起周围，这处被矿石点亮的广场至少有十个运动场加起来那么大，由于地势平坦，生活的魔物多种多样，从而被众多中坚冒险者当成狩猎场，放眼望去，至少也超过百人，这些冒险者按队伍各自找了一片区域与魔物战斗，广场上四处回荡着战斗的声音。
「啊啊，好困。」
虽说自己睡到接近上午十一点才醒，但只要想到接连两天都是凌晨以后才睡觉，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会有眼睛快要睁不开的倦意。
带伙伴们在迷宫里穿行的伊丝不禁打了的哈欠。
「虽然睡眠时间一样，但把两点睡觉十一点起床，改成晚上九点睡觉上午六点起床就有种很赚的感觉，而且还不会像现在这样困，到底是为什么要熬夜啊。」
走在伊丝旁边的依蒂丝挑起眉毛。
「又没有人胁迫你那么晚睡，你昨天晚上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啦。」
只是给拉克西丝制作动力核心而已，和自己预想的一样，要把不规则的魔法水晶加工成近乎完美的球体，从注意力上说十分困难，即使有铸造台这样便利的工具辅助，自己也失败了不下五次，最后还是切换到第三形态，给自己附加了各种集中精力的魔法以后，才制作出一枚合格的魔力核心，整个过程花了大约两小时。
「比起昨晚做了什么，伊丝还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我可不记得米特斯拜亚附近有迷宫，而且这里的气候明显不是大陆中部，你要把我带到哪？」
说话的人是有着银发双马尾与狭长深绿色眼眸的伊芙琳，在太阳落山以前，伊丝便按照昨天的想法，将安德烈亚与伊芙琳接到戈塔城，原本午餐以后就应该这么做，但依蒂丝说要等晚上才进迷宫，所以伊丝就稍微推迟了一些。
「嘛，总之就是迷宫啦，如果伊芙琳想回去继续处理公务的话，我可以送伊芙琳回去哦？」
「那还是算了，虽然不去处理，事情会越堆越多，但用你强行把我带走当借口偷懒也还不错。」
「喂喂，是伊芙琳听到我建议以后主动说要一起来的吧。」
「哼。」一副不接受的表情，伊芙琳把脸转向一边，「这边这位天使是怎么回事？从你离开米特斯拜亚到现在只过了不到一个月，身边就又多了一个漂亮女人，你还真是不懂收敛啊。」
「哈啊？」察觉到牵着地狱三头犬与玛丽一起走在最前面的安德烈亚回过头来，伊丝义正言辞的解释——比起说给伊芙琳听，更像是在告诉安德烈亚，「拉克西丝是高洁的天使，我怎么可能打拉克西丝的主意，说到底，拉克西丝是执掌司教的第三位阶天使，不可能有恋爱方面的感情，是这样吧？」
伊丝的话让众人把视线放到一直跟随在队伍末尾，一言不发的拉克西丝身上。
似乎没想到众人会提到自己，拉克西丝先是露出一瞬间的错愕，然后又逐渐变成原本的正经神色。
「吾主似乎对我有所误解，第三位阶天使虽然没有人类的三大欲求，但依旧有对美的向往，不同天使的喜好有很大不同，在我们神之国，既有喜欢男性的天使，也有喜欢女性的天使，当然，还有恋物癖的天使，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有绅士风度，强大而体贴的男性。」
没想到拉克西丝还有这么少女的一面。
伊丝适时转移话题。
「安德烈亚和伊芙琳就这么突然离开自己的领地，没问题吗？」
除开牵着地狱三头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安德烈亚与玛丽外，蒂芙尼跟在玛丽身后，在那以后则是卡米拉、伊丝以及依蒂丝三人并排走在一起，伊芙琳与蕾菲娜各自落到伊丝与依蒂丝稍后一些的地方，最后则是拉克西丝。
穿着夜色连衣裙的安德烈亚转过头，与分别时的披散长发不同，现在安德烈亚又将粉色头发扎成披肩双马尾样式。
「已经和伯里斯打好招呼了哦，伯里斯在听到我要和伊丝大人一起以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就是说了一堆让我不要在伊丝大人家里留宿这样多余的话。」
「嘛嘛，伯里斯看着安德烈亚长大，会担心也很正常。」
「我也和枢机打过招呼，没有问题，比起这些，伊丝今天找我和安德烈亚来有什么事？」
伊芙琳的话令伊丝陷入片刻尴尬。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只是突然闲下来，就想找大家一起放松一下，迷宫里有一片特别漂亮的地方，很适合午餐。」
「连食材都准备好了哦~」
走在最前面的玛丽指了指被九只地狱三头犬背在身上的各种包裹。
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模样，伊芙琳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
「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在冒险还是在郊游了，虽然我没有去过迷宫，但我听手下说过，迷宫是一个危机四伏，随时可能遭遇生命危险的地方……」
「快、快跑！」
「别挡老子路！」
伊芙琳的话音刚落，两名衣服被啃烂的两名狼狈冒险者便迎着众人跑来，从全知地图上看，两人正被一批被叫做『迷宫豪猪』的魔物追赶，魔物的等级在10到30级之间。
听到魔物群发出的轰隆脚步，狩猎场上的其他冒险者纷纷投来视线，当他们看见迷宫豪猪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喂喂喂喂喂！！！这两个混蛋去挑战狩猎场里最强的迷宫豪猪了吗！」
「区区两个人就去找迷宫豪猪，简直是找死。」
「别再浪费时间了，那群家伙把魔物引过来了。」
「混蛋，要死也不要拖上我们！」
「啊啊啊，还有森林女巫，森林女巫也来了！」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整个狩猎场上乱作一团，无数冒险者被迫停下与魔物们的战斗，拼命朝狩猎场入口跑去，而受到狩猎场中最强的迷宫豪猪以及森林女巫追赶，狩猎场中的其他魔物也像冒险者一样，生怕被迷宫豪猪当成晚餐，与冒险者一同逃向入口。
不过，换在冒险者眼中，不论迷宫豪猪还是那些被迷宫豪猪驱赶的魔物，都是极其危险的存在，没有人会想被卷入魔物群里，倘若有人在这时候从狩猎场上空俯瞰的话就能发现，冒险者与魔物化为的黑点正呈锥形朝狩猎场入口涌去，让人想起羚羊的迁徙。
感觉和游戏里的引怪差不多。
在『Ragnarøk』里，经常有无聊的玩家做这种事情，故意在一片大家集体狩猎的区域里激怒最强的区域boss，然后使用传送卷轴逃跑，让那些还在狩猎中没来得及反应的玩家被区域boss秒杀。
「怎、怎么办……主人大人。」
玛丽紧张的回过头，伊芙琳也跟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立即将随身带着的天罚之杖拿在身前，只不过到需要使用魔力的时候，伊芙琳突然想起，现在的她距离尤弥尔之塔太远，根本无法使用魔力。
伊芙琳只能焦急的摇晃伊丝手臂。
「别愣着了，快想想办法啊！」

第四十六章 地狱三头犬的初次战斗

「放心啦，就算我不出手，卡米拉她们也能应付，佩佩要战斗吗？」
「看上去没什么挑战性，交给你了。」
「是是，那就让查理斯它们去吧。」
对准备战斗的卡米拉一行压了压手，示意不用战斗，伊丝捏住食指与拇指放到嘴边，接着用力吹气。
尖锐哨声。
如同听到战争号角般，原本如同雪橇犬一样温顺的九只地狱三头犬绷紧全身，二十七个脑袋一同翻起嘴唇，露出其下整齐的尖锐牙齿，喉咙里也跟着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只是迷宫豪猪并没有守护者的智慧，即使被地狱三头犬们警告，也没有停止前冲的意思，只有那些跟在迷宫豪猪身后的森林女巫早早掉头逃离。
然后。
在迷宫豪猪群距离众人仅剩不到五十公尺时，哨声变的短促起来。
地狱三头犬的黑色眼眸被血红浸染，一同张开嘴，一共二十七根火柱以近乎连成片的势头，顷刻将迷宫豪猪覆盖在内。
当火焰沾染到迷宫豪猪们身体的一刻，魔物的惨叫声便一个接一个响起，但火焰灼烧的疼痛并没有使它们怯懦，相反，它们变本加厉的，以饱含怒火的力量用力撞向地狱三头犬组成的防线。
然而它们并没有注意到，尽管它们的意识驱使它们前进，身体却没能听从大脑指挥，地狱业火已经将它们的躯体连带着意识一起净化。
呲——
仿佛将烧红的木炭放入水中，呲呲的声音不绝于耳，仅仅只是几秒钟时间，气势汹汹的迷宫豪猪群便化为死物，烧焦的躯体冒出滚滚白烟，空气中充斥着野兽的臭味以及肉被烤熟的香气。
好像强的过头了。
除了伊丝以外，连拉克西丝都为现在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伊芙琳张开的嘴半天都没能合拢，甚至忘记松开牢牢锁着伊丝的双手。
「这……这是什么怪物？刚才那个是什么？我不是在做梦吧？就算『红莲之翼』，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魔物烤熟，它们不是拉货的狗吗？」
想起第一次看见查理斯时，自己还因为它们长着三个头，身体也灰不溜秋的样子，留下了它们很丑的评价，伊芙琳感到浑身一紧，更加有用力的抓紧伊丝手臂。
「啊哈哈……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强……大概是它们吃饱了的缘故吧？」
自己下午训练查理斯们喷火的时候，它们明明没有像这样吐出过足有水桶粗的火焰，难道是知道有客人来，所以特地展示全力吗？
考虑到地狱三头犬的智慧，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不过居然敢在训练的时候偷懒啊，回去以后得好好教训一下。
除了伊芙琳，神色复杂的人还有拉克西丝，下午伊丝在训练地狱三头犬的时候，拉克西丝以伊丝不务正业为由，嘀咕了很长一段时间。
「吾主……您饲养的是魔物吗？十分抱歉，下午的时候误会了您，如果这九只魔物可以随意使用刚才展现的能力，一定对您将来挑战魔王时大有裨益，它们至少是三十级，不，至少是四十级的魔物，擅自以为您在偷懒，实在是我的过失，只能以禁闭十日谢罪。」
不不，自己真的只是在玩而已，查理斯的智慧相当高，训练他们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伊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拉克西丝不用在意啦，其实今天找安德烈亚和伊芙琳来，目的之一是想把查理斯它们寄放在安德烈亚和伊芙琳那里，这九个家伙吃的太多，只有女王和教皇那样的人才养得起。」
「真、真的吗？要把它们送给我？」
「当然是真的，不过只限四只哦？剩下的五只留给安德烈亚。」
「哼，有了女朋友就忘记姐姐，不过四只我也很满足了。」
伊芙琳看着地狱三头犬们的眼神完全变成了看金山的模样，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伊芙琳说不定已经开始在内心里想该选哪几只了。
而由于伊芙琳的话，安德烈亚脸颊砰的一下变红，双手合握在腰前，神情间也多了许多扭捏。
「伊芙琳姐姐太会说话了……就、就算让伊芙琳姐姐拿走五只也没问题。」
「真的吗？我可真的会拿走五只哦？」
「当然可以，虽然不知道伊丝大人什么时候和伊芙琳姐姐成为了这种关系，但既然伊芙琳姐姐是伊丝大人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我认为给姐姐大人礼物是理所应当的。」
「安德烈亚真是懂事的孩子，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应该是姐姐送给妹妹礼物吧？安德烈亚不要被伊芙琳的甜言蜜语蛊惑了啊！
不过，对伊芙琳发言起反应的人不止有安德烈亚，依蒂丝与卡米拉也各自皱了皱眉，不过因为安德烈亚很早之前就与依蒂丝和卡米拉达成了某种伊丝不知道的协定，二人并没有太过不满。
「我是不会输的，一定要把姐姐大人抢回来。」
「不会让卡米拉独吞的哦？」
「哼，最后都会落到我手里。」
三人各自以不会被其他人听见的声音较劲。
「那、那是什么魔物？居然一下子就把迷宫豪猪干掉了。」
一些没来得及和冒险者一起逃走的拾荒者躲在角落议论。
「不知道，难怪这群贵族小姐敢在迷宫里穿成这样，原来是有魔物使保护，可恶，为什么我家的狗不能变成这样。」
「得了吧，你家的狗每天只有草吃，就算是厉害的魔物，也变得普通了。」
「比起这个，我在想迷宫豪猪怎么处理，这么多的量，贵族小姐们肯定带不走……」
「就算带不走也不会给我们啦，除了多明尼克大人，贵族都是小气到连一个子都不愿意留给我们的人——等等，居然就这么走了？魔核都不要？喂，考特，别想独吞！」
虽然想试试迷宫豪猪的肉，但地狱三头犬吐出的火焰似乎是不会熄灭的类型，当自己与伙伴们聊天的时候，迷宫豪猪已经被火焰烧成焦炭，加上取出魔核会弄脏手，熄灭火焰也是一件麻烦事，伊丝干脆把魔物尸体抛下不管。
恋恋不舍的看着留在身后的迷宫豪猪，玛丽惋惜的说。
「被拾荒者先生捡走了呢……」
拾荒者不同于冒险者，是一群专门跟在冒险者身后，捡拾冒险者不需要的魔物素材的人，由于不参与战斗，所以被大多数冒险者所不齿，待遇也非常差。
总感觉玛丽是和自己一样惦记着迷宫豪猪的肉，伊丝摸了摸玛丽的栗色长发。
「再往前走一点就到晚餐的地方啦，稍微等一下就好。」
全知地图上再次出现了神教的影子，不过他们在距离第十一层很远的第九层，暂时不用理会他们。
以富有十足活力的笑容，玛丽回应伊丝。
「好的，主人大人！」
（19/30）

第四十七章 日落花海

「伊丝大人，前面好像走不通……」
牵着地狱三头犬的安德烈亚回过头，正如她说的那样，当众人走出狩猎场，顺着伊丝指引绕了一大圈后，来到一条不得不掉头回去的死路，道路狭窄不说，天花板还垂下许多阻挡视线的植物茎须，阴冷潮湿的空气加上不远处灰扑扑的墙壁，但凡有理性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选择走进去。
「啊啊，这里要这样。」
微笑着对伙伴们挥了挥手，伊丝弯腰走进死胡同，在来到安德烈亚指着的长满青苔的墙壁后，伸出被白色长手套覆盖的手，轻搭在墙壁上，接着对掌心注入魔力。
「『塌陷』。」
『塌陷』属于大地系第一位阶魔法，是一阶魔法中最基础的魔法之一，初学者一般能使地面浮现一个巴掌大小的半指深凹坑，即使换成十分熟练的魔法咏唱者，塌陷的对象也往往局限在『地面』上，只有对魔法有一定造诣，超过三十级的魔法咏唱者，才有可能将塌陷的对象从地面更改为墙壁，不过等级到达这个地步，魔法咏唱者完全可以使用其他更高效的魔法破坏墙壁，因此大陆上已经没有几人知道『塌陷』可以对墙壁使用。
随着魔力注入，遍布绿色青苔的墙壁逐渐软化，最终悄无声息的崩解为一小丘泥土。
伊丝对身后的同伴招了招手。
「可以进来了哦。」
为了让同伴们放心，伊丝率先踏足这片无人造访的地带。
绮丽到让人忘记这里是迷宫的绝景。
紧跟在伊丝身后，第二个踏入这片日落花海的安德烈亚呆在原地。
「好漂亮……」
与迷宫逼仄潮湿的印象不同，这里是一片被花海填满的，永远维系在日落时分的宽广之地，虽然身处地下，但却有太阳以及被映照成金色的天空，薄云倒映在随风泛起波纹的湖面，再加上满溢鼻腔的花香与水气，即使说这里是独角兽群生活的仙境也不为过。
所有进入这里的人在抬起头后都是与安德烈亚一样的反应，无一例外为眼前的绝景而发愣。
伙伴们的样子让伊丝升起一丝自满，虽说自己第一次看见这里时也像伙伴们这样愣住，但现在自己是为伙伴们介绍这里的人，有种将自己的发明拿给别人看以后，被她人赞叹的成就感。
伊丝不禁双手叉腰。
「怎么样，这里很棒吧。」
「确实很不错……不过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真的吗？不管怎么看都是地上世界，可就算刚才我们走过的那条通道通往地上，外面也应该是黑夜啊，这里是黄昏吧？」
由于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伊芙琳开始质疑起这里是幻象世界。
「除了太阳和天空是幻象结界以外，其他都是真的哦，湖泊、花海、山丘全部是真的，这里是地下第二十一层的守护者房间。」
「这样啊，原来我们已经到别的楼层了。」
如果是多明尼克这样的知情者听见，肯定会震惊到下巴掉在地上，不过这里除了收集过情报的蕾菲娜以外，其他人对迷宫都不甚了解，尤其是伊芙琳和安德烈亚，还是第一次来到迷宫，所以众人没有对从十一层跨越到二十一层的概念。
至于伊丝为什么会知道这里，自然是两天前深入迷宫寻找玛娜之源时，一层一层翻找守护者宝箱时的顺带发现，这里的守护者是一种名为『亚鲸』的魔物，虽然无法离开湖泊，但因为拥有许多远距离魔法，依旧属于很危险的魔物。
和地狱三头犬相似，由于把长时间无法与外界进行物质交换，当伊丝看到『亚鲸』时，后者只能趴在水分完全蒸发，只剩下稀泥的河床上求生，如果伊丝来的再晚一点，体型庞大的亚鲸肯定会因为缺水干死。
明明是鲸鱼，却生活在湖泊里。
只要同伴们玩的开心就好，如同做了件不起眼的事情般，伊丝摆了摆手。
「嘛，毕竟要是像冒险者们一样，从十三层开始一层层挑战守护者实在太慢，所以就稍微走了一些捷径。」
伊丝并没有说的是，刚才自己用『塌陷』破坏的墙壁附加了极为强力的强化结界，即使受到四阶魔法轰击，都不一定会被破坏，换在游戏里，这堵墙壁就像游戏设计者在玩家出门点设置的一个奖励点，玩家虽然在出门时就能看见里面的宝物，却怎么也无法将其拿到手，必须要耐着性子坚持下去，才能得到钥匙取走宝藏，第十四层守护者的宝箱里就有着破坏结界的道具，有区别的是，能不能找到这处墙壁，只能靠冒险者们的运气。
「比起这个，先去那边开始野餐的准备怎么样？这里姑且是迷宫里环境最好的地方，另外不要太靠近湖泊，那里有魔物。」
「很强？」
蒂芙尼歪了歪头。
「虽然我觉得它没时间来管我们，但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
仿佛在回应伊丝的话，宽阔的湖面上突然浮现出山丘般的庞然大物，在一阵能够产生回音的鲸鱼鸣叫中，一道巨大水柱在金色的夕阳下猛然升起。
「确、确实……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离湖泊太近好了，」似乎因为现在无法使用魔力，现在的伊芙琳比平时少了许多勇气，「就在这里野餐吧。」
「在这里野餐就欣赏不到全景啦，那边的山丘很合适，放心吧，亚鲸桑不仅不会把我们当敌人，还会把我们当成——」
「食物？」
「是客人啦，伊芙琳想的太多了。」
虽说亚鲸没有地狱三头犬那么好收买，智慧也差了一些，但不知是懂得知恩图报还是被重生的喜悦冲昏头脑，当自己从仓库里拿出赫敏雪山上的冰川，将其放到湖泊一端融化形成广阔湖泊后，亚鲸便一直像现在这样愉快的玩水，完全不理会周围环境变化。
此外值得一提是，原本这片房间因为缺水，并没有现在的花海，花海是在伊丝制造出湖泊以后才出现的东西，地上的花并非普通植物，而是一种只要条件合适，就能在短短一小时内成长并开花的植物系魔物。
「主人大人，我们先过去咯~」
「等等我。」
「还有料理的事情，今天我一定要在料理上战胜玛丽！」
玛丽、蒂芙尼和安德烈亚率先跑向伊丝说的山丘，而听到挑战料理的话，没能一起跟过去的卡米拉一副不甘表情。
「唔。」
伊丝不禁莞尔，主动拿走卡米拉手中的法杖，微笑着歪头。
「我们也过去吧？」
知道伊丝发现了自己的想法，在金色黄昏映照下，卡米拉姣好的脸上浮现一抹绯红，顺着法杖握住伊丝的手，轻轻点头。
「嗯。」
「嚯~嚯~嚯~」
虽然耳边传来伊芙琳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声音，但伊丝还是装作没听见处理。
这里就牵着卡米拉的手一起走过去吧。

第四十八章 中场休息

当一行人行走至山丘之上后，更加漂亮的景色展现在众人眼前，橘色的湖泊与云彩交织在一起，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要把人吸进去般澄澈。
架起烤架的料理组——卡米拉、玛丽、蒂芙尼以及安德烈亚正在相互交流经验（蒂芙尼只负责吃），虽然比起相互交流，更像是玛丽单方面的授课，但只有说成相互交流，才不会让另外的两人生气，加上玛丽不在意称呼，所以伊丝也就顺着三人的意思，称呼这样的过程为相互交流。
将切好的肉片放在铁条编织出来的网格上，玛丽将呈淡金色的动物油均匀浇在肉片上。
「首先在准备好的肉片上涂一层油……」
「嗅嗅，为什么没有腥味？之前在王宫里做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说做的不错，但自己吃起来却有一股难闻的腥味的说。」
趴在烤架边轻嗅了嗅厚薄适度的肉片，安德烈亚脑袋上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虽然伊丝总觉得安德烈亚这样趴在地上的姿势会露出胖次，但这里没有别人，安德烈亚现在歪着脑袋的疑惑表情也很可爱，还是不指出来了吧。
似乎注意到了安德烈亚的失态，拉克西丝十分体贴的绕到安德烈亚身后，将用来装野餐道具的包裹挡在安德烈亚走光的位置。
「应该是女王大人没有除腥？有些魔物肉要用姜和胡椒这类香料去除腥味，有的要用酒——最好是玛格丽特去腥哦，不过现在这些肉是不需要除腥的类型，所以省略了这一步。」
「原来如此，难怪玛格丽特的数量总是一直减少，我还以为是玛丽有偷喝的习惯。」
「卡米拉小姐！我怎么可能喝那种酒哇！上次依蒂丝小姐喝了玛格丽特以后变成那副样子……那是罪恶的酒！」
大概是害羞到极点的缘故，玛丽少见的对依蒂丝做出评论，正在享用血液的依蒂丝全身一僵。
伊丝不由得感到十分新鲜，难道是玛丽太纯真，所以连依蒂丝都会为玛丽的话而感到羞耻吗？
不对，比起玛丽的评价，说不定是让佩佩想起了那天的失态，毕竟喝醉酒后的失态模样，不论被谁看见都会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吾主，我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
正当伊丝斜着眼睛悄悄欣赏依蒂丝的尴尬时，拉克西丝回到伊丝身边坐下——除开料理组，伊丝、依蒂丝、蕾菲娜、伊芙琳以及拉克西丝五人呈弧形围坐在野餐垫上。
「什么事？」
「上午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要求我在下午时去戈塔城东区。」
「咦，下午的时候拉克西丝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呃……」拉克西丝不好意思的低下视线，「不知道您在训练如此强大的魔物是我的失职……」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拉克西丝没有去东区吗？现在已经到晚上了。」
「是的，因为信上让我过去的理由是他们拥有动力核心，但我已经有您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我判断没有去的必要。既然要求我独自前往，至少有八成可能是陷阱，特丽诺大人教导我们，好奇心往往会将人引向毁灭。」
「这样么……」伊丝陷入思考，「确实很有可能，可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谁知道拉克西丝动力核心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拉克西丝的同伴？比如打听到拉克西丝从迷宫里出来的事情，所以立即赶来送动力核心。」
「倘若是同族，就应该亲自面见我，而不是通过送信这样麻烦的方式，我与那些为了历练而离开神之国的天使不同，我拥有福音授予的名字——拉克西丝芙妮雅，是福音指引我离开神之国，前往人类世界，在人类世界中寻找能够阻止战争，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也就是人类世界里称呼的勇者大人。」
「欸，福音是什——唔！」
趁伊丝张嘴的时候，坐在伊丝对面的伊芙琳突然把勺子塞进伊丝嘴里，虽然想马上表示自己的不满，但随着勺子上的甜味在嘴里化开，伊丝眨了眨眼。
仿佛早就预料到伊丝会变成这样，伊芙琳一脸得意的表情。
「怎么样，这是部下最近从联合王国拿到的叫做雪莱姆的甜品，原本应该属于尤利乌斯，但现在归我所有了。」
说话的同时，伊芙琳收回勺子，然后再次将勺子插回长着雪白兔耳的白色史莱姆身上——只是外观像史莱姆，其实由奶油制成。
只是比起雪莱姆这个新品种，伊丝更在意另一件事情——雪莱姆明显被人吃过几口，换言之，之前伊芙琳塞进自己嘴里的勺子被伊芙琳用过。
到底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呢……
伊芙琳当然不知道伊丝的内心想法，比起刚才的强硬动作，这次变的更加温柔，如同周末约会的情侣般，伊芙琳微微探出上半身，一只手接在勺子下防止奶油洒落，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喂到伊丝嘴边，平时狡猾的脸上现在只有姐姐般的甜美笑容。
「张嘴，啊~嗯。」
不妙。
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不是自己要张嘴，而是嘴巴不听大脑指挥了。
「福音是一本记载了命运的预言书，可以预知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那是初代特丽诺大人在女神大人指导下创造的产物，它会根据元素变化，推导大陆将要发生的事情，以预言形式告知世人。」
由于拉克西丝的打岔，伊丝不得不终止咬下勺子的动作，而伊芙琳也主动将勺子收回，以不着痕迹的动作，将伊丝没吃掉的奶油丢进垃圾袋，接着以手帕来回擦拭勺子——简直像在嫌弃伊丝用过一样——当勺子干净到可以充当镜子后，才重新开始使用。
这家伙……
刚才绝对是故意把吃过的勺子塞进自己嘴里。
虽然伊芙琳擦拭银勺的举动理所应当，但伊丝还是有种很受伤的感觉。
此外伊丝还察觉到另一件事情，佩佩微微放松了端着红茶的手——那里有明显的魔力波动，刚才肯定是想使用魔法。
不会打算在自己吃掉奶油的时候，给伊芙琳一个教训吧……
伊丝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依蒂丝身后的蕾菲娜，但蕾菲娜只是回给伊丝一个『我什么都不知道哦』的灿烂微笑。
嗯……或许是拉克西丝发现了异常，所以才故意在不恰当又恰当的时机打断自己吧。
伊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也、也就是说，拉克西丝是被预言书派出来，寻找勇者的吗？」
「是的，毫无疑问，您就是福音里记载的勇者，只有勇者，才会拥有如此强运。」
强运大概是指地狱三头犬，但那不能说是纯粹的运气好，而且根据自己手中的消息，真正的勇者已经被神教根据福音挑选出来了。
等等，神教手里的福音和拉克西丝说的福音，它们是同一种东西吗？
伊丝微微皱眉。
应该不会吧……先不说极大可能是重名，首先福音这个词就常见于宗教，把预言形容成福音完全没问题。
(20/30)

第四十九章 感到满足的吸血姬

「像这样，把事草和酱汁淋上去，再撒一些红椒粉末的的话，味道就出来了哦。」
当伊丝在与拉克西丝商议福音的时候，料理组那边的玛丽将葱花——在异世界里称为事草——酱油、以及辣椒粉洒在呲呲作响的烤肉上，冒油的厚切肉在高温炙烤以及香料双重作用下，爆发出异常诱人的肉类香气，如果木炭不是黑色，而是红肉颜色的话，饿到极点的人连木炭都要啃会两口吧，现在玛丽手中的料理就是有着这样的魅力。
原本正在交谈的众人，包括拉克西丝在内，下意识停下谈话，将目光投向冒出阵阵油烟的烤架，尤其是坐在餐桌附近的地狱三头犬，如果不是一直伸出舌头舔舐嘴唇，暴涨的唾液肯定会滴落在花海里。
「我要。」
如同等待主人投食的小狗，跪坐在玛丽旁边的蒂芙尼指了指张开的嘴巴。
「现在还不行哦，要再烤一会儿才行。」
原本葱花应该最后放才对，但事草与伊丝认知中的葱不同，需要多烤一会儿才会爆发出应有味道。
「总感觉还能再吃一些。」
「伊芙琳不是才刚吃了很多甜点吗？」
「太失礼了，对我这样的美少女来说，甜点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
「欸。」
没想到异世界也有这样的说法。
等到众人被料理的味道引诱至饥肠辘辘时，玛丽终于做好第一批烤肉。
伊丝理所当然的成为第一个品尝者。
「表皮酥脆，里面的肉却很嫩，香料也放的刚好合适，一口下去，舌头要被这股爆炸性的味道吞没了。」
「呜，明明是用同样的方法料理，味道却差了这么多……」
十分不甘的，老实咽下烤肉的安德烈亚咬着餐叉。
「只要多尝试几次，安德烈亚就能做的好吃了。」
伊丝摸了摸安德烈亚头。
虽然过去在地球里吃过很多次这种被评价为不健康的食物，但在自己生活的时代，依旧有许多人热衷。只有自己动手尝试过的人，才知道烤制食品只是看起来简单，想要做好烤肉，必须要料理人对火候有很高的熟练度，同时对调料的选材以及搭配也是一门学问，这就是明明程序相同，味道却大相径庭的原因，在伊丝的经历中，绝大多数烤肉店都无法让人满意。
现在玛丽做出的烤肉绝对算得上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料理之一。
「嗯~确实很美味呢，和玛丽比起来，我的料理只能算勉强能下肚。」
「没有没有，我只是喜欢料理而已……比起我，蕾菲娜小姐的天赋更高，只要多尝试几次，我就追不上蕾菲娜小姐了。」
「玛丽就不要谦虚啦，确实很好吃，美味到我都想把玛丽拐到教会当专属主厨了。」
动作明明给人一种优雅感，盘子里的肉块却异常迅速的消失，伊芙琳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投向烤架，等待玛丽重新分配食物。
伊丝连忙抢过话题。
「不行，玛丽是我的。」
「主人大人……这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要糊掉了。」
「啊。」
卡米拉的提醒让玛丽从扭捏中回神，慌忙拿起餐夹，将冒油的厚切肉分发到众人餐盘里。
在那之后，玛丽又做了许多伊丝没见过，但十分合口味的料理，比如加了少许柠檬汁，泛着奶香的米粥，软糯而有嚼劲的面团以及与露天烧烤十分搭配的果汁。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果汁并不是真的『果』汁，而是一种由史莱姆液和清晨露水混合发酵而成的饮料，起初伊丝还无法接受这种料理，不过当玛丽解释史莱姆液来自淡水史莱姆，露水也是取自洁净植物上后，伊丝才勉强以『史莱姆液和史莱姆血液没有区别』为理由，安慰自己品尝，作为结果，这是一种略带甜味，很像苏打饮料的液体，连依蒂丝都没能拒绝这种美味，或者说，依蒂丝是所有人中对这种饮料最倾心的人。
伊丝悄悄凑到正在享受料理的玛丽耳边。
「玛丽有把原料告诉过佩佩吗？」
「没有哦。」
原来如此……如果佩佩知道原料是史莱姆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十分尴尬的场面，伊丝好心的低声嘱咐。
「玛丽最好不要把原料告诉佩佩，不然佩佩会把玛丽丢进油锅里。」
「诶？依、依蒂丝小姐才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缺乏底气，伊丝指了指专心于料理的众人后，对着玛丽比出噤声手势。
「嘘，我不会说出去啦，总之不要告诉佩佩就好。」
「好……好的。」
仿佛脑补到了自己被绑起来丢进油锅里的样子，玛丽以紧张神色，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是查理斯一世的，这是二世的……这是七世的，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呢……」
在念到七世的时候，为地狱三头犬们发放晚餐的安德烈亚一副复杂神色，明明伊丝没有对地狱三头犬交代过安德烈亚是关系亲密者，地狱三头犬们却仿佛长了一双能看懂人际关系的眼睛般，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围绕安德烈亚转圈，众人里唯一不受地狱三头犬欢迎的只有伊芙琳，不过伊丝觉得查理斯们之所以不理伊芙琳，是因为在来的路上，伊芙琳评价查理斯长的太丑的缘故。
咀嚼着晚餐的伊芙琳一副看戏表情。
「还好这些狗没有二十四只。」
不然就要叫二十四世，也就和伊芙琳的第二十四代教皇头衔重名了。
「啊哈哈……这个名字只是巧合啦。」
自己一向不会取名。
「伊丝大人，您没有给查理斯洗澡吗？他们原本应该是白色毛发才对，现在却是灰扑扑的样子……」
「啊啊，我正好要和安德烈亚说这件事情，查理斯他们是我在这处迷宫里捡到的宠物，和安德烈亚说的一样，它们原本确实应该是白色，但似乎被什么人刷上了黑色染料，又经过时间推移，长时间没有打理，慢慢变成现在的灰色，所以我想让安德烈亚帮它们洗一个澡。」
既然要把地狱三头犬寄放在安德烈亚和伊芙琳那里，自然得保证安德烈亚和伊芙琳的主人地位，而且还要让地狱三头犬绝对护主，这样一来，洗澡和喂食自然是增进感情的最佳方法，而这也是伊丝把喂食交给安德烈亚去做的理由。
「可以吗？火属性的魔物很讨厌水……」
安德烈亚的话让伊丝一怔。
说起来，不论猫还是狗，似乎都很怕水。
伊丝瞥了一眼老实坐在地上，伸出舌头哈哈喘着气，用无辜黑色大眼看着自己的九只地狱三头犬。
联想到初次遇见地狱三头犬时，它们被自己洒了辣椒粉以后主动跳进水潭的样子，伊丝在内心默默点头——就算它们讨厌水，也不能让它们以黑不溜秋的模样接触安德烈亚，那实在太脏了。
伊丝展露出没有任何杂质的、纯洁无瑕的笑容。
「没关系哦，它们很喜欢洗澡，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的跳进水池里游泳，好像在让我帮它们洗澡一样呢。」
「汪。」
似乎察觉了什么，查理斯一世竖起耳朵，停下摇晃的尾巴，三个脑袋一起发出犬叫。
安德烈亚一副怀疑模样。
「它们看起来好像不太愿意……」
「是安德烈亚搞错啦，这是喜悦和期待的声音。」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块地龙肉，站起身，以投枪般的姿势，将肉块丢向生活着亚鲸的湖边，查理斯一世立即以子弹出膛般的速度，猛地从山丘飞奔至湖畔，不过由于俯冲带来的惯性过大，查理斯一世没能及时刹住，冲入湖面的身体激起好几公尺的巨大水花。
伊丝耸了耸肩。
「看吧，它们根本不怕水。」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果然伊丝大人什么时候都很体贴呢。」
安德烈亚会心的微笑。
感到一阵心虚，伊丝撇开视线。保险起见，安德烈亚给它们洗澡的时候，自己还是在旁边看着吧——拿着下午训练查理斯它们时用的木棍。
当晚餐进行到快结束的时候，吃饱喝足，趴在花海中睡觉的查理斯突然站起身，龇牙咧嘴的同时，朝守护者房间的大门发出低吼。
注意到异常的伊丝与安德烈亚扭过头。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群和伊芙琳拿出的『雪莱姆甜点』很像的魔物，小巧而**的奶白色身体，头上还长着两只雪白兔耳，因为是史莱姆的一种，所以没有腿，只能靠弹跳行走，全知地图显示，它们的等级在二十级上下。
「好可爱！」
由于雪莱姆的球形外表以及弹跳时的可爱模样，安德烈亚的注意力瞬间放在雪莱姆上，连忙对查理斯摆手，示意它们安静下来，此时其他人也注意到雪莱姆群的存在，各自停下手中动作。
「没想到世界上真的存在雪莱姆么，我还以为是从外观取的名字，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饲养起来。」
「一定是软乎乎的呢。」
「美味。」
蒂芙尼舔舐嘴角的表情让伊丝全身发冷。
那是蒂芙尼你的同类吧……
没花多长时间，大约三十只雪莱姆便蹦跳到餐桌前——主要是烤架附近，这群雪莱姆似乎是被烤肉的香气吸引而来。
虽然看上去很可爱，但史莱姆毕竟是杂食动物，吃肉也不是不可思议。
这样想着的伊丝看着雪莱姆跳上餐桌，然后被好奇的伊芙琳用餐叉戳来戳去，不过雪莱姆不仅没有因为伊芙琳的举动而逃离，反而更加靠近伊芙琳，期待的在伊芙琳面前蹦跳着，让人以为是在索求拥抱。
为雪莱姆亲昵的举动感到愉悦，伊芙琳向雪莱姆伸手，摆出让雪莱姆跳到自己手心的姿势。
「哼哼，果然可爱的东西会相互吸引——咦咦咦咦！！！」
还没等伊芙琳的话说完，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雪莱姆突然暴涨一圈，紧接着，原本什么也没有的身体突然浮现长满整齐尖牙的巨口，可爱外表瞬间狰狞起来，张大嘴，一口咬在伊芙琳伸出的手上。
如果不是伊丝反应足够迅速，推了伊芙琳一把，伊芙琳就不是手指被刮破那么简单。
「痛痛！」
「啧，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魔物终究是魔物。」
紧跟在有反应的伊丝后面，依蒂丝拿起餐刀，揪起一只雪莱姆兔耳，干净利落的将雪莱姆分成两半。
但对史莱姆而言，只要不是正中魔核的攻击，并不会对它们造成损伤，被分成两半的身体甚至能在短时间内分头行动，一共三十多只暴涨起来的雪莱姆很快将餐桌弄得一塌糊涂，以分开包围的策略，每四只对付一人。
「姐姐大人！」
「吾主！」
「专心对付魔物，不用担心我。」
「倒是担心一下我啊！」
比起伊丝的冷静，被雪莱姆包围的伊芙琳只能将天罚之杖作为近战武器护身，雪莱姆似乎看穿了伊芙琳是所有人中最弱的存在，总共分出六只雪莱姆，对伊芙琳实施特殊照顾。
虽说对方有超过三十只，但以现在的阵容，对付起来并不是太难，伊丝解除心中的警惕，先不说有拉克西丝在场，首先九只查理斯就能将雪莱姆全歼，只不过令伊丝哭笑不得的是，地狱三头犬们相当记仇，九只查理斯没有一只去帮助伊芙琳，大半部分都如同王族亲卫般，拱卫在安德烈亚身边。
嘛，就算伊芙琳用不了魔力，六只缺少攻击手段的雪莱姆也不是太大威胁，毕竟伊芙琳不是单纯的魔法咏唱者，除了魔法以外，她还有着武技。
如同伊丝预料的那样，当同伴们反应过来后，很快就将混乱的局面扳回，卡米拉、玛丽与拉克西丝汇合，依蒂丝则与蕾菲娜组成另一队，安德烈亚被地狱三头犬守护，完全没受到影响，自己面前的雪莱姆也早就被查理斯一世喷吐的火焰蒸发，唯一让伊丝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只有蒂芙尼，后者不但不惧怕雪莱姆的啃咬，反而相当主动的进攻，每当出现大意的雪莱姆时，蒂芙尼都会悄悄绕到对方身后，将雪莱姆吞噬进身体。
经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或许自己该让查理斯们坐下，雪莱姆的经验比同等级魔物高许多。
哈啊，还是去帮伊芙琳吧。
尽管难得的野餐被破坏，但自己一行已经吃饱，换个角度看，比起平静收场，现在这样打打闹闹的样子也不错。
眺望着伙伴们收拾雪莱姆的姿态，伊丝感到十分满足。
（21/30）

第五十章 预谋与寻找

狭小的、仅有微弱火光的地下甬道。
即使两人侧身通过都显得拥挤，个头稍微高一点的人，都必须弯腰才能踏入这片领域，倘若侧耳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这处位于地底的通道里回荡着一种怪异的沙沙声，如同蚕啃食桑叶的声音，又好像笔尖簌簌划过纸面，循声望去，寻找声音来源，很快就能发现制造响动之物。
——挖掘者。
在恶魔的世界里，挖掘者的地位等同于人类世界的马车，它们身体呈乳白色，形状如同地球中的七鳃鳗，有着庞大体型与超乎寻常的挖掘能力的同时，还可以将恶魔装进胃袋，携带恶魔在地下穿行。在任何战争里，一旦出现挖掘者，就意味着城墙与魔力炮不再可靠，恶魔可以通过挖掘者潜入敌军后方，让挖掘者胃袋中的先遣队开辟道路，接着后续的大批恶魔再通过挖掘者留下的通道潜入，是一种相当棘手的魔物。
而现在这处甬道里，一只挖掘者正张开细密牙齿，一点一点的吞噬周围泥土，扩张异常狭小的甬道。
咔嚓、咔嚓。
将挖掘者的存在视为无物，一名落后在挖掘者身后，全身笼罩于黑袍下的年轻男人低声道。
「还有多久？」
「随时都能开始，主教大人。」
「是么，」男人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笑容，「等我们离开以后就开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主教大人。」
弯腰向主教行礼，回答者飞速跑往挖掘者的方向，被称为主教的年轻男人则捧着那本异常厚重的书籍。
福音。
「天启计划不可没有天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按照福音行动却没有收获结果，但只要按照福音所言去做，就不会出现差错，也许那封信只是福音计划中的一环……」
比起直接告诉过程与结果，自己手里的福音只会告诉自己当下应该怎么做，既不说明理由，也不会提前告知这一步之后的下一步是什么，但即便如此主教也有理由相信，之前送给天使的信并不是徒劳，福音之所以让自己送信，也许是为了扰乱神造天使的心，也可能是一种先礼后兵的行动，福音不会出错，长达两百年的时间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至于主教等人现在所做的事情，则是按照福音所说，构造迷宫第九层与水树之间的连接，让水树附近的湖泊灌入位于戈塔城地下的迷宫内。
「逼迫天使就范么……如果天使不答应我们，就让灾难一直持续下去，虽然这样有损天使对神教的信任，但只要她加入了我们，总有一天会明白其中理由……」
如同在说服自己般，年轻主教自言自语的喃喃，不过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但圣福音说过，现在的天使是在千年前由圣福音所引导，进入人类国度的存在，而她的使命是寻找勇者，帮助勇者阻止战争，按照常理，她应该主动找到拥有福音与勇者的我们，而不是一直待在这片荒芜之地……难道她忘记自己使命了？因为长时间的封印，魔力回路出现了差错？不，也许这也是命运的一环，是为了让天使更加成熟，由福音指引，也因福音而去，这样千年的循环才能接合在一起。」
「主教大人，已经准备好了，请回到地上吧。」
「嗯。」手下的话让主教抬起头，合上福音，微微颔首，「走吧。」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应相信福音，这便是神教教义中最为核心的一条。
如果不是福音，自己就不是失去一条腿，而是丢掉命了。
将福音收进储物魔法，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主教一瘸一拐的离开地下。
◇
距离第一次前往日落花海已经过去半个月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众人几乎每天都泡在迷宫，并且因为有日落花海这个合适的休息区，从中途开始，众人就不再回到地上休息，而是干脆住在迷宫，不间断的狩猎魔物。
起初伊丝还会守护在伙伴们身边，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伊丝发现，查理斯在守护方面比自己还要尽责，自己会有过度保护的心理，比如当玛丽反应不过来，即将被魔物攻击时，自己会忍不住帮玛丽把魔物赶走，可实际上玛丽的反应速度比自己想象中快得多，同时组队行动的伙伴也能在最快时间内支援玛丽，于是便形成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不仅没能让伙伴们获得经验，还破坏了狩猎魔物的体验。
而换做查理斯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魔物的直觉比人类敏锐的多，这是等级无法弥补的东西，查理斯往往能在最为恰当的时间做出最优解，既不影响卡米拉一行获得经验，也不会因为疏忽而使伙伴们受伤，于是到后来，伊丝索性不跟随在伙伴们身后，转而将保护的任务交给查理斯解决。在大多数冒险者眼里，伊丝一行人的举止相当奇怪，明明役使着可以帮助战斗的魔物，真正战斗时却不会让魔物帮助自己。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闲下来的伊丝每天都往返于阿尔维尔、米特斯拜亚以及凯尔特城打发时间，伊丝也尝试过猎杀魔物升级，但不知道是其他世界人无法获得经验，还是升级所需的经验太多，来到异世界过了一年半时间，伊丝的经验条连0.01%的增长都没有，所以伊丝很自然的就放弃了升级。
现在，在神殿内换好衣服的伊丝对着镜子理了理双马尾。
「吾主，您今天也要出游吗？虽然我知道您有很多世俗的事情要处理，但在这半个月时间里，您连一次狩猎都没有参与，这样下去，您会被家眷越拉越远。」
站在伊丝身后，手持伊丝外套的拉克西丝上前一步，令人眼前一亮的是，拉克西丝现在穿着带有荷叶边围裙的女仆长裙，配合一贯正经的表情与相当标致的身材，十分符合伊丝对女仆的印象。
至于拉克西丝为什么穿着女仆装，原因始于一场巧合。
拉克西丝的储物魔法中并没有存放太多个人物品，加上本人使用的金币现在已经无法流通，缺少换洗衣物——天使也会出汗——总是不换洗衣服有损神造天使的颜面，于是拉克西丝找到伊丝队伍中与她身材最相近的人，也就是蕾菲娜借了一套衣服。
有趣的是，蕾菲娜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女仆装，因此伊丝便看见了拉克西丝穿女仆装的模样，接着出于个人兴趣，伊丝特别将蕾菲娜的女仆短裙改制成更符合拉克西丝人设的长裙，在询问了拉克西丝的意见后，为拉克西丝定制了一大批服饰。
对拉克西丝而言，女仆装穿戴简单，黑白的配色也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印象，长裙保守而耐脏的特点更是符合她的喜好，于是在非战斗场合，女仆装便替代正装，成为拉克西丝的日常穿着。
虽说自己身后的这位女仆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但反而给人一种『就应该是这样』的契合感。
伊丝无奈的叹气。
「明明已经带着拉克西丝从戈塔城传送到阿尔维尔和米特斯拜亚，拉克西丝还是这样说啊。」
「在天使生活的神代，拥有传送功能的道具虽然珍贵，但并不少见，只要在沿途设定好具有定位与传送能力的石碑，天使就能很快往返于大陆的各个角落。吾主，道具固然是实力的一部分，但自身等级与实战技巧才是最根本的东西，不论是您役使的魔物还是道具，都无法说明您自身水平。」
又来了啊。
伊丝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那就等今天回来以后再训练，正好我想向拉克西丝求教战斗技巧。」
如果把双方等级拉到同一水平，伊丝绝对不是拉克西丝的对手，就连依蒂丝也逊色几分，这就是实技上的差距。
完全没想到伊丝会答应自己，正准备叹气的拉克西丝怔了一瞬，随即脸上浮现欣喜神色。
「真的吗？吾主，您真的愿意与我进行一对一的训练吗？」
「真的啦，不过要等今天的事情做完才行。」
「好的，我期待您的表现。」拉克西丝以不会被伊丝听见的声音，一边做出擦拭眼泪的动作，一边低声感叹，「……真是太好了，特丽诺大人，吾主终于被我感动了。」
片刻后，整理好衣服的伊丝与拉克西丝二人走出房间。
「早安，伊丝主教大人。」
一名抱着换洗衣服的见习修女从伊丝身边路过，修女在看见伊丝后，连忙停下脚步，将洗衣筐放到脚边。
伊丝点点头，这是之前从迷宫入口处买回来的七名向导孩子里名为艾米的女孩，在自己为他们赎回自由之身后，他们就以神殿成员的身份，给神殿做洗衣烧水之类的打杂工作。
「艾米是去洗衣服吗？」
「是的。」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点突兀，神殿的生活还习惯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介绍别的工作给艾米。」
「诶？没、没有哦！我很喜欢这里！可以吃饱饭，还有干净的水喝，也不用去迷宫里勾引可怕的魔物，到现在大家都觉得和做梦一样。」
「是么……」看上去不像在勉强，伊丝回给艾米一个微笑，「那就好好努力吧，争取成为正式修女，被神官长推荐到圣城工作。」
「是！我会尽一生努力，争取可以侍奉伊丝主教大人！」
不不，也不用努力到那种程度，只要艾米觉得自己足够努力了就好。
考虑到说出来会打击艾米的决心，伊丝只是摸了摸艾米的脑袋，艾米一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伊丝主教大人要出门吗？」
「嗯，要去把武器送给多明尼克，顺带去看看水树。」
在这半个月里，自己打造好了当初约定的，用来交换拉克西丝的绯金级魔法武器，查看水树则是为了玛娜之源。在卡米拉一行人升级的时候，自己将整个迷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可能是玛娜之源的东西，于是整个戈塔城可能藏有玛娜之源的地方就只剩下水树，那棵屹立在几公里的城外，为半个塔里斯侯爵领提供水源的存在。
「那么我去通知修女大姐姐们，让她们为您准备好晚餐。」
「谢谢。」
微笑着回答以后，伊丝与拉克西丝离开了神殿。
和半个月前一样，戈塔城的天空没有半点云彩，空气干燥到喉咙几近冒烟，哪怕一点点微风，都能在街道上卷起黄沙，更要命的是，比起之前的春末，现在已经到初夏时节，荒漠变的更加炎热，伊丝只能打着伞前进。
「吾主，交给我吧。」
拉克西丝准备接过伊丝手里的阳伞。
「可以吗？拉克西丝是神造天使，做这种仆人的事情，会不会有损天使形象？」
「帮助主人是天使的义务，如果连撑伞这种事情都要主人亲自代劳，在其他人眼里，只会认为天使高傲难以接近。」
「原来如此，那就交给拉克西丝了。」
把伞交给拉克西丝的伊丝稍稍放慢脚步，平时卡米拉打伞的时候，虽然会把伞往自己的方向靠，但卡米拉要么穿着魔法袍，要么穿着贵族礼服，自己没有特别强烈的感想，现在换成身着女仆装，而且还是相当有责任感的拉克西丝替自己撑伞，伊丝不禁有种自己真的成为大小姐的感觉，仿佛动画里的大小姐与贴身女仆一起在庭院里漫步般，连走路姿势都不自觉变得优雅起来。
「吾主，您今天不去阿尔维尔找血族女王安德烈亚吗？昨天去过米特斯拜亚找伊芙琳的话，今天该去阿尔维尔了。」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拉克西丝的发言十分诡异。
说的自己有种朝三暮四的感觉，要知道，自己去阿尔维尔和米特斯拜亚不光是为了玩，还有阅览魔法书和帮二者处理公务与人际关系，此前伊芙琳曾提出过，把她在血族中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运输到教会，希望安德烈亚能同意，这半个月里的大部分时间，自己都在做协调工作。
而作为谈判的最终结果，伊芙琳只能带走那些非血族的、本人有意愿到人类世界里发展的人，同时每带走一人，就要支付给血族大量生活物资，用以缓解血族内战后的压力。
「不，我前天和安德烈亚说好，今天不会去阿尔维尔，而且安德烈亚和伊芙琳之间的事情已经解决，比起这个，该把重点放在我们来戈塔城的目的上了。」
「目的？难道不是为了给家眷提升等级吗？迷宫确实是个不错的场所。」
「不，是为了找一个叫玛娜之源的东西。拉克西丝既然是神代生活的人，有听说过玛娜之源吗？」
「玛娜之源？」
拉克西丝的声音高了一调。
（22/30）

第五十一章 玛娜之源的真相

难道拉克西丝知道吗？
伊丝内心浮起疑问的时候，拉克西丝缓缓解释。
「如果没记错的话，玛娜之源是恶魔那边的说法，换在神之国里，玛娜之源被称为魔力之源，吾主难道和恶魔接触过吗？能使用人言的恶魔至少是中级恶魔里的上位者。」
「啊啊，是从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那里听到消息，拉克西丝知道伊芙琳不能随便离开尤弥尔之塔吧？」
「是的，一旦离得太远，就会失去全部的魔力，原因是构成身体的一部分有尤弥尔之塔的核心。」
拉克西丝的回答令伊丝点点头。
「正是如此，塔尔塔诺斯给我下了邀请——不，是挑战书，如果我找到玛娜之源，塔尔塔诺斯就会解除伊芙琳身上的限制，并且为我解答我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魔王的挑战？吾主，您不会接受了吧？」拉克西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魔王的挑战一旦接受就无法终止，挑战者失败以后会被刻上魔王的烙印，以不死者之身，永远活在灵魂灼烧的痛苦里，虽然魔王许诺挑战胜利以后能得到挑战者想要的一切东西，但那只是魔王的诱饵，因为从来没有人挑战成功过……」
「有这回事吗？」
伊丝歪了歪头，珊多拉代替塔尔塔诺斯送给自己的信里并没有类似诅咒之类的东西，甚至没有写如果自己不去找玛娜之源，魔王就会对自己怎么样，拉克西丝的说法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在神之国里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样么……如果拉克西丝说的是事实，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什么也不做，魔王就会主动找上门？」
「是的，现在的我们过于弱小，还无法抵御魔王，如果吾主您真的接受了挑战……我认为最好先寻求血族女王安德烈亚或者尤弥尔教皇伊芙琳的庇护，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逐步发展我们的实力……」拉克西丝低下头，声音突然变小许多，「……即使这样，也太不利了，不能随便离开庇护所，就意味着无法去其他地方历练，到底怎样才能保证吾主可以在安全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即使是身为司教之天使的我，也没有丝毫把握……」
然而比起拉克西丝的担心，伊丝想的是另一件事情，以一种小恶魔般的笑容低声喃喃。
「既然什么都不做的话，塔尔塔诺斯会主动找上门，那样是不是该放弃寻找玛娜之源，每天都躺在床上睡觉比较好……」
反正只要把它拖出来揍一顿就老实了，比寻找虚无缥缈的玛娜之源实在的多。
「拉克西丝？」
察觉到拉克西丝落到自己身后，伊丝停下脚步。
拉克西丝连忙中断思考，跟上伊丝。
「你还没说玛娜之源是什么。」
「十分抱歉，吾主，擅自想了别的事情。魔力之源是一种一旦启动，就永不停止的产出魔力的东西，它可以是石头，也可以是水晶，甚至可以是生物的某个器官，魔力之源和神眷者——现在应该叫堕魔者一样，没有规律的、无法捉摸的降临在世界上。」
「可以再具体一些吗？」
「比如说，如果吾主借给我的这把阳伞变成魔力之源，那么只要我向这把阳伞注入过一丝魔力，阳伞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新的魔力，就像一枚稳定并且无穷无尽的魔核一样，产出的魔力将远远多于我最初注入的魔力。」
果然是魔法世界吗？轻而易举就打破了物理法则。
在内心吐槽的同时，伊丝继续问。
「那样的话，现在世界上应该有很多魔力之源才对，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也许是在历史的某个时间点被人刻意收集起来，然后又因为过度使用而导致彻底减灭，也可能是人们忘记了魔力之源的使用方法，慢慢被人所遗忘，当然，虽然这么说，魔力之源的实际效用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能无穷无尽产生的魔力的东西不是相当强力吗？」
「不，无穷无尽是魔力之源最大的特点，但抛开无尽的魔力，魔力之源连普通魔核都不如，魔力之源产出的魔力量太少，甚至无法同时点亮两盏魔法灯，在神代里，人们即使得到魔力之源，也不会去珍惜……这样想来，吾主之所以没听说过，很可能是因为魔力之源的作用范围实在太小，所以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了吧。」
确实很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找不到玛娜之源也就情有可原了，玛娜之源并不是指魔力充沛的东西，而是一种特定的物品。
被塔尔塔诺斯摆了一道。
把它揪出来的时候多揍几拳好了。
这样想着的伊丝很快来到多明尼克的宅邸，将武器交给负责看家的戴里克以后，伊丝便径直前往水树所在的区域，虽说待在戈塔城里什么也不做，等待魔王主动上门才是最佳选择，但既然已经出门，就这么回去难免有种灰溜溜的感觉。
「说起来，之后是不是该把上次玩扑克赢的钱还给多明尼克，总觉得他们太可怜了。」
第一次去多明尼克宅邸的时候，伊丝还因为刚来到新环境，没有太多感想，但今天第二次造访后伊丝深刻感受到，多明尼克的城主府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明明有着十分宽敞的庭院，但却因为没有钱雇佣人手而缺乏打理，光秃秃庭院里没有种植花卉不说，就连绿色植物都很少看见，宅邸内部更是随处凸显着贫穷，墙壁因脱色斑驳不已，家具也随处可见老旧痕迹，如果不是打扫还说的过去，现在肯定会是一副相当凄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贵族该有的奢华。
不仅如此，伊丝去宅邸的时候，多明尼克的弟弟戴里克正在吃早餐，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而是其他人转述，伊丝根本不会相信那是一个贵族，一个侯爵之子的早餐。
——简单的黑面包配煮豆子，连牛奶和鸡蛋都没有，当自己因为恻隐之心，从仓库里拿出牛奶和煮熟的鸡蛋送给戴里克以及与他同席的仆人后，戴里克和仆人们吃饭的动作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形容，其中戴里克以一种感动到发颤的声音说，自从离开侯爵宅邸后，他就很少吃到这样精致的早餐，在宅邸里工作的一名女仆甚至因为吃的太快而差点噎到灵魂离体，以至于临走前伊丝又忍不住送给戴里克一些红肉，让戴里克和宅邸里工作仆人们好好改善伙食。
格外微妙的是，当伊丝离开城主府后，拉克西丝自顾自的感叹起这个时代的贫民窟条件比神代干净许多，伊丝只能尴尬的纠正，刚刚去的其实是城主府。
-------------
*这两天有一点事，只有一更。

第五十二章 塔里斯的水树

「吾主，这里是……？」
「塔里斯的水树。」
全知地图上，这棵距离两公里之外占据大部分视野，高达数百米的参天大树名为『塔里斯的水树』，如同它水树的名字一样，一股股水流呈瀑布般的姿态，源源不断的从树冠飞驰而下，覆盖天穹的顶盖遮蔽了超过一公里距离，倘若这棵树的体积再放大几十倍，伊丝就要以为这是『Ragnarøk』里的世界树。
只有魔法世界才能拥有如此奇幻的光景。
「连神代都没有这样宏伟的生命……竟然能在落后时代如此瑰宝，倘若能把它栽进神之国的巴别塔，一定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象。」
「嗯，确实很漂亮，不过拉克西丝不要放松警惕，这里有很多魔物。」
由于水树的存在，这片应该是荒漠的地方形成了独有的特殊环境，以水树为中心，这里到处是饱含积水的草丛，一脚踩下去，甚至会冒出汲汲水声，附近生长着大量树丛不说，更藏有大半个沙漠的毒虫与蛇类，甚至不少藤蔓都是魔物的一种，会主动把路过的生物吞噬进去，在戈塔城的所有冒险者委托中，除了迷宫相关，最多的就是清扫水树附近的魔物。
如果把水树附近的魔物放到迷宫里类比，这里的魔物在数量与等级上可以和迷宫三十层到四十层的魔物媲美，等级最高的魔物有40级，大部分魔物则在10级到20级之间，考虑到主场优势——这里大多是沼泽系魔物，实际对付的难度只会比数据上的等级更高。
此外和戴里克形容的一样，在来的路上，可以看见许多挑或提着水桶的戈塔城住民，水树作为戈塔城的唯一水源，城市里的每个住户每天都需要花大量时间到水树附近的湖泊里取水，因而就有了沿路随处可见挑水居民的景象。
「这里的湖泊似乎不怎么干净，量也很少，随时都有可能干涸。」
回应伊丝的警醒，看着身边湖泊的拉克西丝皱起眉，现在两人位于塔里斯的水树最外围，水树产生的水流从核心区域散开后，会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型湖泊，其中两人身边就有这样一处水潭。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水洼，从湖泊的深度看，原本的面积和水深至少是现在的好几倍，但摆在伊丝两人面前的，仅仅是一个最大深度不超过一公尺，里面还混杂有许多污泥的水坑，长期积压在湖底的淤泥正发出阵阵恶臭。
被味道熏的微微皱眉，伊丝瞥了眼距离自己约有三十公尺的湖泊入水口。
「应该是水道出了问题吧，明明水树里涌出来很多水，最终流入湖泊的水流却很小。」
如果湖泊入水口处的水道本就很窄，还可以说这就是湖泊本来的模样，但长期被水冲刷出来的入水口有着半公尺宽，现在真实的水流却只有不到两根手指粗细，加上湖面低于岸边好几公尺，水深却仅有不足一公尺，枯水的情况明显最近才发生。
「湖越来越脏了。」
「就是啊，从上个月开始，水就在慢慢变少，到现在和水坑差不多。」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枯掉，到时候大家就只能冒险去迷宫里取水了。」
围在湖边，用木桶舀水的戈塔城住民相互抱怨着，由于剩下的湖水异常浑浊，人们只能弯下腰，够着身体，用专门准备的水瓢尽可能荡开湖面漂浮物，然后再一瓢一瓢的从相较干净的地方舀水，过程辛苦不说，还饱受生活在湖周围的蚊虫叮咬之苦。
「可恶，要是能去树林里面看看就好了，肯定有什么东西把水道堵住了。」
「冷静一点啊，树林里面到处是魔物，我们能在这里舀水就该满足了，要不是多明尼克大人经常组织冒险者来这里清扫魔物，我们现在连日常取水都随时可能丢命。」
「啧，那就雇佣冒险者去里面看看！这关乎我们所有人的将来，大家一起出钱！」
「我们早就告诉多明尼克大人湖快枯竭的事情，但多明尼克大人只让我们稍安勿躁，我看多明尼克大人就是害怕里面的魔物。」
「怎么说话呢，多明尼克大人也很着急，大家都知道，水树树林里到处是凶险魔物，以前塔里斯侯爵大人不也组织了好几次讨伐队，剿灭水树附近的魔物，但结果呢？全都铩羽而归，侯爵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要求多明尼克大人完成，这要是被城内的大家听见，你今天就得挨拳头了。」
「我、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也得动动脑子。」
当伊丝听住民们抱怨的时候，拉克西丝悄然走到取水的戈塔城居民身边，与平时一贯的严肃神色不同，现在的拉克西丝有股让人放下警惕的亲和力。
「附近只有这里可以打水吗？」
「白色的翅膀……魔、魔物！」
之前对多明尼克语出不敬的男人一边大喊一边惊慌后退，男人的同行者立马站出来纠正。
「什么魔物，这是前段时间从封印里救出来的天使大人！要是被尤弥尔教的人听见，小心被剜掉舌头。」
「呃……」
「天使大人，我的同伴不知礼数，还……还请多包涵。」
男人的同伴陪笑着道歉。
「无妨，天使很久没出现在大陆上，被人误解也在情理之中。比起这个，你们似乎遇见了一些困难——想雇佣冒险者去更里面的地方查看水路？」
终于开始做天使该做的事情了吗？
伊丝微微歪头。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拉克西丝应该是想代替这些住民前往树林深处，解决水路的问题，乍一看有种多管闲事的感觉，但拉克西丝也是为了她自己着想，正如半个月前拉克西丝说的那样，由于大陆上只有她一个天使，所以她的行为将改变天使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为了保持天使的崇高地位，她必须要做到最好，现在帮助人们解决水源问题，既可以获得人们的认可，也能展现自身实力，尽管普通的41级深入这片树林可能会遇见危险，但拉克西丝身为天使，真正实力比人类的41级高得多，肯定能获得不少赞誉。
想到这里，伊丝欣慰的点点头，拉克西丝终于不再把关注点放在训练自己上，老实说，最近耳朵都有种起茧的感觉，
虽然自己一开始打算不声不响的解决水路问题，但既然拉克西丝主动接下的话，当然还是交给拉克西丝解决，反正最后人们的称赞也只会落到拉克西丝头上，被麻烦的人不是自己，伊丝默许拉克西丝的行动。
只不过，现实永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也就是说，不论是谁，只要能替你们解决水路问题，你们就会把报酬结算给她，是这样吧？」
「是的！请天使大人救救走投无路的我们！」
「那样的话，就交给吾主吧。」
哈啊？
没等伊丝回答，拉克西丝快步来到伊丝身边悄悄解释。
「吾主，即使您身为被命运选中的救世主，也不能没有普通人协助，挑战魔王需要全人类的力量，修复水路既能磨练您的实力，还可以给您增加声望，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不不不，明明是拉克西丝接下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自己。
把辩解理由说给拉克西丝听以后，拉克西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吾主，您还没有明白吗？比起我的声誉，您的声誉才更加重要，如果不能战胜魔王，天使的形象将永远只是历史，您的未来决定了全大陆所有生灵的命运啊。」
总觉得说的过于夸张了。
「不……」
正准备拒绝的时候，伊丝瞥了一眼围拢在自己周围的戈塔城住民，所有人都用一副热切期盼的表情看着自己。
这样的情况该怎么拒绝啊。
犹豫了片刻后，伊丝不甘的咋舌。
「好吧好吧，不过我可不保证我能做好，毕竟拉克西丝才是真正的主力。」伊丝睁开眼瞥了一眼满心期待的住民们，然后又重新闭上，补充了一句，「拉克西丝有41级，比我强多了。」
「谢谢您！贵族小姐！」
「戈塔城有救了！」
伊丝的答应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相互搂着肩膀欢呼。
同样松了口气的人还有伊丝。
这样一来，最后的功劳就会全算在拉克西丝头上了，以后有人拜托也是拉克西丝头大。
悄悄打好算盘，伊丝二人在住民们的期盼中踏入森林。

第五十三章 神造天使的真正实力

被戈塔城住民们目送着踏入树林，伊丝两人顺着湖泊的入水口一路前进。
「拉克西丝，你有驱赶蚊虫的魔法吗？」
「天使没有血肉，不受蚊虫困扰，不过第一、第二位阶天使例外，她们距离真正的人类只有一步之遥，过去我经常看见她们饱受蚊虫之苦，而且她们即使拥有不惧魔物的实力，遇见蛇类和多足昆虫的时候，也还是会表现出与人类女性一样的惊慌，老实说，那真是一种有趣的反应，明明蛇类冰凉的鳞片摸起来十分舒服——啊，不小心偏题了，我想说如果是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的话，说不定会有驱除蚊虫的魔法。」
「就知道会这样。」
走在前面的伊丝无奈的摆了摆手。
自己之所以问拉克西丝有没有驱蚊的魔法，原因是这片树林的蚊虫太多，尽管出门时自己为了防晒，换上了长袖与长裙，但手腕、脖颈以及脚踝处也依旧有细小蚊虫撞在皮肤上的触感，再加上水道两边灌木丛生，伸出来的枝丫不时掠过面部，二者与湿热的空气叠加在一起，让伊丝有种内心焦躁的感觉。
「吾主，您有什么问题吗？」
伊丝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告诉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微微皱眉，一副思考表情。
「确实……这是我的疏忽，人类的确会因为环境的细微变化感到不适，第一、第二位阶天使也时常这样……既然如此，吾主，需要把周围烧掉吗？」
「啊？」
拉克西丝的发言过于震撼，以至于伊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以前第一、第二位阶天使在工作期间遇见类似困扰时，负责她们安全的第四位阶天使就是这样处理问题，效果十分显著，虽然要在水元素充沛的地方以火魔法烧光附近很有难度，但也不是无法做到，毕竟工作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外部因素干扰正事。」
……这个天使到底有多看重工作啊。
伊丝赶紧拒绝。
「不不，那种程度就不必了。」
「那请务必让我为吾主开路。」
这么说的时候，拉克西丝从储物魔法里拿出之前预定送给伊丝做奖励的金色十字剑，走到伊丝前面，随手劈开左右两边伸出的枝丫。
拉克西丝手中的十字剑让伊丝想起另一件事，手中多了柄以红白色为主调的细剑，半个月前在迷宫的时候，拉克西丝因为魔力核心的问题，无法使用这把限制40级以上的人才能使用的武器，现在拉克西丝更换了魔力核心，所以自己也该物归原主——这把剑原本就已经送给拉克西丝做见面礼，只是因为拉克西丝无法使用，所以才躺回自己仓库。
「拉克西丝，把这柄剑收下。」
「您的意思是……」
回过头的拉克西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伊丝推出细剑。
「那时候就把这把剑已经送给拉克西丝，现在当然该奉还原主，拉克西丝当时不能使用这把剑的原因，是这把剑限制40级的人才能使用，」由于拉克西丝脸上浮现犹豫之色，为了让拉克西丝放心，伊丝俏皮的眨起一只眼，「不要说因为贵重所以拒绝的话哦？如果拉克西丝想保护我的话，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实力，那样一来，自然不能缺少趁手武器。」
伊丝的话将拉克西丝的拒绝塞回喉咙，后者只能缓缓接过红白配色的细剑。
「……我知道了，谢谢您，吾主。」
「比起感谢我，还是先注意上面比较好。」
在拉克西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伊丝以空间禁锢锁住从上空俯冲下来的猛禽，接着拿起拉克西丝原本的金色十字剑猛然上挥，离剑而出的光刃将鹰隼撕成两半，最终落到两人身边。
不过这并不代表事情的终结，相反，这只是开始，从伊丝二人进入树林后，周围便有许多魔物窥伺起这两位『入侵者』，现在二人正好走入树林深处为数不多的宽阔地带，完全暴露在了魔物们的视野中。
伊丝耸了耸肩。
「我们被魔物盯上了。」
「竟然连这种程度的偷袭都没察觉……吾主，请您务必交给我处理。」
「嗯。」
仿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般，随着鹰隼落地，森林里响起一道异常尖锐的鸣叫，紧接着，各式各样的魔物从四面八方窜出，直奔正中心的伊丝二人而去。
首先是伊丝极为熟悉的魔物。
蝎狮。
来到异世界后，自己遇见的第一个魔物就是蝎狮，同时拥有狮子的身体与蝎子的尾钩，在『Ragnarøk』里，蝎狮是守卫世界树中庭的小型头目，要求攻略者至少有八百级，但换在异世界里，蝎狮却成为不足三十级的魔物，不仅等级变低许多，就连体型也小了好几圈。
当然，这只意味着伊丝好对付，换在绝大多数冒险者眼里，蝎狮依旧是带来毁灭的魔物，不论刚猛的力量还是附带剧毒的尾钩，都能带来致命伤，一旦战线崩溃，冒险者就会陷入打不过又跑不掉的绝境。
摆在拉克西丝眼前的蝎狮在10只左右，如果换成普通的41级实力者，同时对付这么多蝎狮，也一定要花上一段时间。
不过拉克西丝很快就展现出她身为神造天使的实力。
『神圣之火』
以燃烧魔力为代价，换取超越极限的力量，当拉克西丝张开双翼，举起细剑的一刻，拉克西丝全身燃起一层白色火焰，炽热的气浪将空气炙烤至扭曲，拉克西丝每前进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高温产生的焦坑。
火焰不会把女仆装也烧掉吗？
不对，现在想这种事情也太失礼了。
十只蝎狮在和拉克西丝接触的一瞬，便被拉克西丝以精湛的剑术击杀，洞穿大脑亦或者砍下头颅，比起单方面屠杀，这更像一种表演用的舞蹈，天空中甚至连血液都没出现，当拉克西丝手中细剑出刺入魔物体内的时候，身上燃烧的『神圣之火』便将魔物的肉烤熟，伤口因高温黏合在一起，血液只能缓缓渗出。
「魔力几乎没有减少，和对付神教的时候完全不同。刚才那个是近战魔法的一种吗？还是说单纯的剑技？如果把我的速度压到和拉克西丝一样，应该无法做出同样的效果吧。」
在等级加持下，自己更偏向单纯的暴力。
「魔物也会联合起来么。」
紧跟在蝎狮后的，是由鹰身女妖以及名为『枪贝』的贝类组成的联合军队，二者加起来的数量超过五十只，分别从天空和地面发起攻击。
「鹰身女妖倒是比较常见，枪贝……总觉得会成为一道美味料理。」
和神话中的怪物一样，鹰身女妖拥有秃鹫的身体和与女性相似的脸，体长无限接近于人类，只是拥有女性的脸并不意味着它们拥有与人一样的智慧，鹰身女妖属于魔物的一种，不仅智慧很低，而且以人类的审美，至少以伊丝的审美，鹰身女妖的脸更贴近哥布林，五官极为夸张不说，头顶中间还有秃鹫一样的秃顶。
至于枪贝，则是一种有着尖而长的贝壳，生有四足，看起来很像钉螺的魔物，之所以被人叫做枪贝，单纯是因为贝壳很像长枪，本体其实用水元素魔法攻击。
如果拉克西丝支撑不住的话，自己就上去把那些枪贝解决掉吧，鹰身女妖和枪贝都是三十级左右的魔物，一次性对付五十只，就算是拉克西丝，也应该会感到吃力。
拉克西丝很快就证明了伊丝的担心十分多余。
在发现鹰身女妖的第一时间，拉克西丝便将细剑双手竖握在身前，闭上双眼的同时，低声咏唱咒文。
「——□□□□□，『地葬诅咒』。」
细剑上燃烧的白色火焰飞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黄色光芒，当拉克西丝睁开双眼的时候，鹰身女妖也从空中俯冲而下——并非一窝蜂飞下，而是一个接一个的，不给予拉克西丝喘息时间的向下俯冲。
假如拉克西丝不会远程攻击的话，会因为疲于应对，陷入窘境吧。
但拉克西丝早已做好准备，右手将细剑高举过头顶，然后对着天空重重挥下。
「斩！」
覆盖在剑身的黄色光芒顷刻飞出，随着飞行的距离越来越远，起初仅有细线大小的光刃也变得越发庞大，当飞至第一个俯冲下的鹰身女妖身前时，光刃已经覆盖了小半个天空。
「吱！」
凡是接触到光刃的鹰身女妖，全都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一个接一个失去它们最大的依仗——飞行能力，『地葬诅咒』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禁空领域』，但只要命中，便能起到近似禁空的效果。
而由于鹰身女妖们之前的列队俯冲，它们现在只能在惯性作用下，尖叫着笔直朝拉克西丝而去。
华丽而怪诞的景象。
如果拉克西丝躲开的话，鹰身女妖就会因为无法拉升，头部坠地而死吧，只有后面的鹰身女妖会因为同伴做肉垫而活下来。
但拉克西丝没有给这些鹰身女妖机会，前者如宝石般闪耀的蓝色长发被魔法风吹散，紫色的眼眸里充斥对鹰身女妖的不屑。
「在我面前也敢飞行，看来千年的时间让你们忘记了，天空是神造天使的领域。」
『一击必杀』
『力量提升』
『狂暴化』
体表交错闪过金色与红色光彩，拉克西丝剑尖指向地面，双手将细剑斜拿在身体一侧，微微放低重心，在第一只鹰身女妖落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积蓄的力量瞬间倾斜而出，由下至上斜挥。
「『一线』。」
如同刀刃砍进豆腐那样，鹰身女妖被拉克西丝轻而易举肢解，并非一只，而是全部，凡是列队朝拉克西丝俯冲的鹰身女妖，在此刻全部化为大地的养分。
如果不是视力足够好的话，根本看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吧，伊丝暗自感叹，当拉克西丝喊出『一线』的时候，挥出的细剑上出现一道完全由魔力凝聚的细线，伴随拉克西丝的动作，眨眼消失在天际，那些鹰身女妖就是在这条细线的作用下被分成两段。
「那条白线应该是魔刃的另一种使用方法……」
将魔刃从武器上分离出来，从而起到大范围、远距离杀伤敌人的效果，自己一直以为魔刃只能附着在武器上使用，现在看来，自己想的太少了。
「现在该我了啊。」
伊丝摇了摇头，尽管大部分魔物都去攻击拉克西丝，但不代表没有魔物盯上自己，即使自己拥有把魔物牙齿崩掉的防御力，自己也不想沾上魔物嘴里带着腥臭的口水，衣服被撕破也十分麻烦。
「沉睡吧。」
轻打了个响指，那些缓缓靠近，打算趁伊丝不注意，直接咬破伊丝喉咙的魔物们浑身一滞，接着如同大脑被钟杵撞击般，全身不由自主的打颤，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那样，一个接一个倒地，一边呜咽一边抽搐。
『绝望缠绕』
在『Ragnarøk』中位于第三位阶，异世界里第三十位阶的精神魔法，让使用对象饱受幻境折磨，陷入他们最不愿意、最绝望的场景。『绝望缠绕』分为两个阶段，第一是单纯的梦境，也就是伊丝现在使用的样子，第二阶段则是让种种负面情绪化为实体触须，限制被使用者的行动，使那些灵魂较为坚韧的个体也无法及时摆脱桎梏，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陷入幻象世界。
不过很显然，魔物并不具备那样坚韧的灵魂，所以伊丝只使用了第一阶段。
「拉克西丝那边也结束了么。」
除掉鹰身女妖后，拉克西丝把目标放回枪贝上，趁刚才的强化魔法没有结束，以击杀蝎狮的流畅动作，再次将枪贝解决，不过比起蝎狮，枪贝的甲壳明显更难对付，拉克西丝多花了一点时间才将其击杀。
总数接近八十只魔物就这样被伊丝二人解决，空旷的草地上堆满了魔物尸体。
「呼……好久没有参与这样的战斗，稍微有些浪费魔力了，吾主，您没事吧？」转过身的拉克西丝看向伊丝身后，由于『绝望缠绕』，伊丝身后的魔物依旧处于抽搐状态，拉克西丝脸上浮现惊喜，「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歼灭了如此多的魔物吗？」
「嘛，拉克西丝才是，刚才的战斗很精彩。」
「感谢您的夸奖，如果不是吾主您给予我的剑，这群魔物也没有那么好对付，这绝对是我用过的魔力流通效率最高的魔法武器。不过战斗才刚刚开始，这些魔物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或者指挥，不然的话，喜欢独处的鹰身女妖不会和其他魔物一起出现，还请您小心。」
「嗯。」
再往前走一些，就能找到作恶的魔物了。
瞥了眼全知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光点，即使是伊丝，也不禁感到棘手。
不是对方太强，而是数量多到无法统计，以至于让人头皮发麻。
（23/30）

第五十四章 激变

一边歼灭魔物，伊丝两人一边顺着水路深入树林，当二者来到一处由高大林木组成的墙壁后，终于停下脚步。
弯下腰检查水路，拉克西丝站起身。
「到这里为止，水路里的水流都只有手臂粗细，明明站在这里可以听见里面瀑布的轰鸣声，过了这堵树形成的墙以后，就到水源了吧，看来问题出在源头上，吾主。」
「嗯，不过这里的住民似乎不欢迎我们。」
『由树木形成的墙壁』并非一种形容，而是切切实实的墙壁，高达二十公尺的树木违反自然规律的一棵紧挨着一棵，树干间没有丝毫缝隙，水路也就从这里被阻断。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树无一不长着茂盛树冠与枝丫，加上中心水树覆盖半径一公里的顶盖，周围一片阴暗，见不到半点阳光，给人一种幽闭恐惧的感觉。
「虽然可以直接飞行越过树林，但这些树上可能埋伏有魔物，我没有把握在带着吾主您的情况下安然过界，我认为接下来先顺着这片树墙，尝试找到入口比较好，不是每一个魔物都有翻越树墙的能力，这里面的住民想指挥那些魔物，就必定要留下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去水树的路已经被树墙封死了，拉克西丝用一遍刚才那个身上燃烧白色火焰的魔法。」
「您是说神圣之火吗？我知道了。」
短暂的咏唱结束，拉克西丝全身燃起白色火焰，即使在这片紧邻瀑布，水元素充沛到极致的环境，拉克西丝身上的白色火焰也依旧旺盛，炽烈的温度令地面发出阵阵水被蒸发的呲呲声。
伊丝指了指距离二人不足五公尺的树墙。
「然后走过去，靠近那些树。」
难道是要用火焰点燃这些树吗？
拉克西丝一边思考伊丝下命令的原因，一边走向树墙，如果伊丝是要自己用破坏墙壁的方法点燃树墙，还不如让自己用剑把它们砍断，单论开路，火焰的效率远低于剑刃。
不过，拉克西丝很快就理解了伊丝的理由。
这些树不是单纯的树，而是一种会动的魔物。
当自己走到树墙附近，组成墙壁的树木如同在害怕火焰般，主动朝两边散开，整个森林里都开始回荡树叶的簌簌响动。
拉克西丝皱起眉。
「群居魔物？」
「它们是一体的哦？这些是水树的树根，水树是魔物的一种。」
全知地图上，水树树根最远已经蔓延到戈塔城以西的位置，整个戈塔城都在水树根须的笼罩下，而所谓『塔里斯的水树』，也是一只等级接近60级的植物系魔物。
不知道这一切的拉克西丝微微皱眉。
「疏忽了收集情报这么重要的事情……探查机能失效真是太棘手了，果然还是得找到第一位阶天使——」话说到一半，拉克西丝脸色突然变得凶恶起来，「嘁，果然有问题，吾主小心。」
「我知道。」
当水树树根让出道路后，被树墙阻隔的内部顿时展现在二人眼前。
这并不是一副画卷般美好的风景，而是恶心的、令人反胃的绘卷，哪怕是地狱，都没有这样使人不适的场景。
目光所过之处，全部是一种绿色的半透明黏体，它们体积不一，形状也各不相同，最大的和伊丝见过的巨型史莱姆相当，最小的则只有拇指大小，这些半透明黏体以昆虫的模样示人，就在它们出现在伊丝眼前的时候，伊丝亲眼看见其中一只甲虫外形的黏体变成蜘蛛模样，如果要让伊丝找到和它们最相近的魔物，伊丝的第一个反应是史莱姆，不过伊丝可以肯定，这些魔物与史莱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它们更像没壳的蜗牛，凡是它们爬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条令人不适的反光痕迹。
倘若是数百条，伊丝并不会感到棘手，但出现在面前的黏体至少有上十万个，水树形成的瀑布从树冠上飞下，最终在根部形成一片巨大湖泊，而这些黏体则充斥了整个水域，将湖泊染成墨绿色，随便一眼就能瞥见它们在水体中蠕动的模样，甚至连水树庞大的树干以及之前阻挡伊丝二人前进的树墙上，都爬满了这些淡绿色黏体，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正在捕食魔物的个体——一群黏体将抽搐的魔物包裹起来，以粘液慢慢腐蚀魔物身躯，让魔物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
假如有密集恐惧症患者身处此地，一定会感到头痛甚至癫痫过去吧。
「这就是水路变窄的原因……如此多的数量，即使是我也难以对付，吾主，我建议从长计议，让冒险者一起处理。」
「就算拉克西丝这么说，它们似乎没打算放过我们。」
当黏体发现拉克西丝制造出的缺口后，顿时顺着树墙的缺口涌来，尽管它们外表类似蛞蝓，但行动速度却与蛇相差无几。
「啧，『十字斩』。」
主动挡在伊丝身前，拉克西丝令身上的神圣之火附着在细剑上，接着隔空划出十字，神圣之火瞬间飞出，与涌来的无数黏体撞击在一起。
嗤嗤嗤——
一连串液体蒸发的声音。
凡是接触到神圣之火的黏体，无一不在顷刻间化为白色蒸汽，但问题不是它们的个体强度，而是数量，十只黏体会在神圣之火作用下蒸发，但一百只黏体则可以将神圣之火抵消。
神圣之火只让黏体的前进速度变慢几分，随后便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涌出。
粘液蠕动的声音使人不寒而栗。
如果被吞噬进去的话，皮肤会有接触到强酸的灼痛吧。
「吾主，它们过来了！」
咔咔咔咔咔——
而也就在粘液涌出树墙包围圈的时候，如同不让黏体涌现到外界般，那些形成树墙的水树根须重新出现聚拢态势。
「嘎嘎——别想再……囚禁……我们……」
仿佛瘦小男人将声音压到最细一样，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声音来自涌出的黏体，准确的说，是来自『黏体们』。
为了不被水树囚禁，当树墙合拢的时候，大量黏体以成百上千的疯狂数量涌入唯一的出口，想要合拢的树墙则因为无数黏体的力量阻挡，合拢速度变得异常缓慢，当行进到一定程度后，树根终于到达极限，慢慢被后续涌来的黏体撑开。
带着伊丝一步步后退，拉克西丝神色里多了几分紧张。
「居然是智慧魔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伊丝老实回答。
不知是没有被人命令，还是塔里斯侯爵领没有人知道这群魔物的名字，全知地图上，这些黏体的名字显示为『???』，必须要说的是，这群魔物的等级并不像拉克西丝想的那样不堪，每一只都有5级实力，较大的个体接近40级。
「阻——拦。」
紧跟在尖锐的声音后面，一个女声传入伊丝耳中，只不过比起黏体，女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伊丝不禁抬起头看向远处水树的树冠部分，那里正闪耀着绿色光芒。
树妖？
不，现在还是不去想别的事情比较好，要是要这些蛞蝓一样的黏体涌入外界，绝对会引发灾难。
「拉克西丝，我要去歼灭这些魔物，可以请你待在这里么，我马上回来。」
「即使让战斗力比我更强的第四位阶战斗天使来，也不可能消灭这么多魔物，它们的数量至少有十万只，得派出一支审判军天使才能保证成果，请您不要再说笑了！」
看见伊丝还是没有动静，拉克西丝挑起眉，强行拉着伊丝后退，而拜拉克西丝所赐，短短几秒时间里，就有接近四百只黏体涌出树墙包围，凡是接触到黏体的植物，都以生命被吸走的态势，肉眼可见的变黄枯萎，最终化为一捧泥土，而那些吞噬掉植物的黏体，则在极短时间内变大一圈，行动速度也比之前敏捷许多。
生命力夺取么。
尽管强化效果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但要是继续放任它们下去就麻烦了，伊丝拍了拍拉克西丝肩膀。
「这些漏网之鱼就交给拉克西丝了，我很快回来，相信我的实力，不要轻举妄动。」
『瞬间移动』
伊丝瞬间消失在拉克西丝眼前。
「吾主！？」
抓空的感觉令拉克西丝赶紧回头，透过被黏体缓慢撑开的树墙，可以看见伊丝正飞行在空中，直奔水树正中心闪烁着绿色光芒的地方而去。
「飞行能力……吾主才二十级，怎么可能拥有飞行能力……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除了特丽诺大人和其他九十九位处于顶尖的第一位阶天使，没有人可以单独消灭这么多魔物，要是拖下去就糟糕了。」
人类与神造天使不同，神造天使死亡以后，灵魂会回归到神之国的核心水晶，只要被第一位阶天使发现，就能在一段时间后以新的身躯复活，但人类不具备如此优势，人类的肉体与灵魂联系紧密，肉体死亡后，灵魂也将破灭，虽然有复活魔法这样的奇迹，但成功率却低到令人发指，而且复活魔法的施展有众多苛刻条件，死亡时间不能太长、肉体不能破损的太过严重，如果只剩下一具骨架，除了真正的神以外，谁也没有能力复活，而拉克西丝完全不认为这种具有极强腐蚀性的魔物会给人留下全尸。
必须要在伊丝魔力耗尽之前把她带出来。
意识到这里，拉克西丝用力咬了咬牙。
「出来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您一顿，做好觉悟吧。」
首先是正在涌出的黏体。
在自己思考的这段时间里，从树墙处涌出的魔物已经多到接近六百只，如果是能进入军天使级别的战斗天使，随便一个魔法就能消灭它们吧，但自己是司教天使，没有经过特殊的战斗强化。
「即便如此，神造天使也不是尔等渣滓能够阻止的存在，『圣光赞美诗·神圣解脱』。」
覆盖全身的神圣之火以拉克西丝为中心，顷刻间将所有涌入外界的黏体点燃，仅仅不到五秒时间，近千只黏体便被神圣之火蒸发。
作为代价，拉克西丝的魔力减少两成。
感受着魔力消耗，拉克西丝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原本应该会消耗三成魔力，现在变成两成了么，吾主创造的核心竟然能达到如此程度，那样的话，就能稍微强硬一些了。」
自己的魔力上限为382点，原本的动力核心每秒能回复2点魔力，现在变成了3点，换言之，自己的持续战斗力获得了极大提高，而面对这些以数量为优势的魔物，最重要的就是持续战斗力。
『风之加护』
解决涌出来的魔物，水树树根形成的树墙终于得以合上，重新将黏体禁锢在水树圈内，当青色光辉缠绕到拉克西丝身上时，拉克西丝张开象征天使身份的洁白羽翼，从地面一跃而起，跨越树根形成的墙体，直奔伊丝之前的位置。
但拉克西丝很快发现了新的问题。
伊丝不见了。
拉克西丝自认刚才耗费的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即使是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在这片空域——除非伊丝一头栽进了下方游荡着大量绿色黏体的湖泊里。
「吾主！」
尝试性的呼喊。
声音回荡在整片树海里。
「卑鄙的……外来者……」
尖锐男音再次响起，回答拉克西丝的只有绿色黏体。由于无法够到飞在天空之上的拉克西丝，黏体们只能融合成一个身高超过二十公尺的人型生物，猛地朝拉克西丝抓去。
「找死！」
仅仅只是一剑，拉克西丝便将黏体形成的人型生物拦腰斩断，但除了神圣之火消灭了不少黏体，斩击几乎没有给黏体带来伤害，它们又很快重新聚集成人型，不仅如此，在拉克西丝斩击的这段时间内，黏体们甚至还组成了第二、第三个身高接近七层楼的巨型个体。
「吞噬……成长……」
「啧。」
意识到对方不是能轻易消灭的存在，拉克西丝重重咂舌，再次将细剑竖握在身前。
『神圣解脱』
以拉克西丝为中心，白色的神圣之火将直径三十公尺的范围囊括在内，但与刚才缺口处对付的零散黏体不同，黏体巨人的蒸发速度比零散黏体慢了许多，直到『神圣解脱』的持续时间结束，神圣之火也只蒸发了黏体巨人的半个身体。
魔力只剩下一半了。
不能和它们浪费时间，自己的任务是找回伊丝。
趁黏体巨人还没有恢复，拉克西丝拍动双翼，围绕水树飞行，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她很快就发现了伊丝的存在。
身陷湖泊，正被无数黏体当做食物。
从拉克西丝的视角，只能看见水下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都说了不要乱来……」
瞥了眼身后追逐自己的黏体巨人，拉克西丝朝水面发起俯冲。
（24/30）

插图·佩佩&伊丝

002
不大可能出现在本番的画面，应群友要求，以上是被调戏攻略的伊丝（左）和强硬的佩佩（右），虽然我觉得现实应该反过来才对，佩佩还是很可爱的。
sf每个月的插图资格，不嫖白不嫖~
另外之后三天每天都是三更，不然就还不上这个月的加更了。

第五十五章 拉克西丝的发现

在羽翼即将划过水面的时候，拉克西丝把细剑收进腰间系带——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伊丝赠与的细剑两面带刃，控制不好角度，细剑会挑破系带落入湖泊，但即使是拉克西丝，也无法在飞行过程中使用储物魔法，与伊丝的随身仓库不同，储物魔法使用以后只会出现在固定位置，不会随着使用者的移动而移动。
抓住飞临伊丝的时机，拉克西丝伸手探入水中，接触神圣之火的水面顿时爆发出一阵烧红铁棒浸入水里的呲呲声，连同那些将伊丝当成食物的半透明绿色黏体在内，神圣之火将所有接触到它的东西予以净化。
手中传来触碰到硬物的感觉，不过似乎是自己来的不够及时，伊丝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人类潜入水中以后会无法呼吸，但愿救援的不算太晚。
内心沉下的同时，拉克西丝一把抓起『应该是伊丝的东西』，拍动翅膀，打算将身体拉升起来，但淡绿色黏体并没有给予拉克西丝这样的机会，它们早已等待拉克西丝多时，黏体形成的丝线仿佛要将拉克西丝包成茧拖入水中那样，绕过拉克西丝身后，接着收紧包围。
「哼。」
对于黏体的行动，拉克西丝喉咙中发出冷哼，神圣之火保证了她不会被任何敢于伤害她的东西靠近，黏体的行动只是徒劳，事实也正如拉克西丝预想的那样，凡是靠近拉克西丝的黏体，不论它们呈现何种状态，全部被神圣之火一一蒸发，不过饶是如此，黏体们也以悍不畏死的势头，一群接着一群涌上，倘若从上空俯瞰湖面，就能发现现在的湖泊如同被煮沸了那样，水中之物疯狂朝拉克西丝的方向蠕动，由于黏体数量太多，神圣之火的蒸发速度渐渐跟不上黏体的补充速度。
在旁人看来，一定会认为现在就是绝境，不过对于拉克西丝而言，现在反而是最大程度消灭黏体的机会。
就这样保持把伊丝拖出来的动作，然后用范围魔法给它们一点颜色。
论魔法的威力，第三位阶的司教天使不论如何也比不上专职战斗的第四位阶天使，但要是论拥有的魔法数量，十个战斗天使加起来也比不过司教天使。
等黏体积攒的足够多，以至于开始反压神圣之火的时候，拉克西丝结束了默唱的咒文。
「『光降』。」
话音落下，仿佛阳光刺破乌云，拉克西丝正上方出现耀眼的白色光芒，起初是一缕，接着化为十份，仅仅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光芒就像展开的阳伞那样，将拉克西丝与附近水域笼罩其中。
咕噜、咕噜。
假如说刚才的湖泊只是『仿佛沸腾了』的话，那么现在无疑是真正的沸腾，沸腾原因并非是来自天空的白色光芒将湖泊煮沸，而是湖泊内的淡绿色黏体被圣光点燃，它们化为可以在水下燃烧的易燃物，如同触发了链式反应般，以燎原之势在湖面迅速蔓延，凡是碰到这股墨绿色火焰的黏体，无一例外在短短几秒内被同化为燃料，炽烈的温度瞬间将湖面化为火海。
至于那些试图将拉克西丝拖入湖底的黏体，则成为了『光降』的第一批牺牲品。
至少灭杀了两千只黏体，并且这个数量还在上升。
拖着伊丝的拉克西丝终于得以拉升到高空，先是瞥了眼急速扩散的火焰，为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后，又看向手中的伊丝。
然后皱起眉。
自己手里并不是伊丝，而是一个漆黑的、正在跳动的黑色球体，仅仅在看到的第一眼，不祥感便扑面而来，拉克西丝可以肯定，哪怕伊丝变成不死者，都不会散发出如此令人厌恶的味道，这种感觉就像看到虫子爬上皮肤后，人们会下意识的捏死或者将其弹开一样，不论生理还是心理，拉克西丝都只有用细剑将其刺穿的想法。
「这种感觉……上级恶魔？」
当上级恶魔几个字说出口后，黑色球体的跳动骤然紧缩，如同活体心脏的触感令拉克西丝下意识将其丢出。
紧接着，拉克西丝毫不犹豫的用十字斩将黑色球体撕成碎片。
噗嗤。
无限接近于黑色的墨绿色血液顿时洒落在空中，在『光降』照耀下，墨绿色血液还没有落入下方湖泊，便被圣光点燃，化为一片齑粉。
「……不祥的感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上级恶魔不可能这么轻易被解决，不，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吾主，到底去哪里了……」
直觉告诉拉克西丝，伊丝并没有死，相信直觉或许会被认为是一件很蠢的选择，但所有天使在出生时都受到了福音的加护，因此天使的直觉在大多数时候都可以相信。
假如站在这里的是战斗天使，一定会相信伊丝还活着，然后离开这里，等待伊丝主动回来吧，但自己与头脑简单的战斗天使不同，司教天使需要的是逻辑与理性，神造天使的直觉固然很准，但万一出现失误，自己无法承担失去主人，失去救世主的后果。
窥探了一眼剩余魔力，拉克西丝紧抿嘴唇。
「魔力不多了……」
『光降』耗费了近四成魔力，自己的剩余魔力只剩不足两成，要在现在的状态下去寻找伊丝，无疑是一种在刀尖上跳舞的行为。
「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让背负了拯救世界的命运之人命丧于此，那么拉克西丝芙妮雅就是整个世界的罪人，即使死一万次，也无法弥补罪过，更不用提即使伊丝不是命运之人，在天使的字典里也没有丢下主人，一个人苟且的说法，天使不仅是主人的长矛与辅佐官，更是最不能后退的坚盾。
拉克西丝再次检阅起整个湖泊，在刚才的时间里，墨绿色火焰已经将超过五千只绿色黏体净化，而绿色黏体也发现了光降的奥秘——只要接触到被点燃的同类，火焰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因此只要尽可能远离火焰，火焰就会因缺少燃料熄灭，从拉克西丝的视角俯瞰，湖泊里的绿色黏体与火焰间构筑起一条没有任何生物的隔离带，火焰被限制在『光降』的圈内。
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在这么大的一片范围内找到伊丝？
假设自己的探查机能没有出问题，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想到这里，拉克西丝低声咒骂。
「该死的。」
然后拍动翅膀，回避来自背后的一击。
是刚才那些组成巨人的黏体。
短短数分钟时间，这样的巨人已经有超过二十只，并且数量还在继续增加，其中甚至还出现了一些身高超过三十公尺，体型极为庞大的个体，光凭目测，拉克西丝就能推断出这些个体的等级在40级以上。
融合？还是说它们原本就存在，只是没有在一开始出来？
无法判断。
剩余的魔力已经不允许自己肆意挥霍，要在尽可能减少魔力的情况下，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伊丝。
拉克西丝下意识将目光放在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水树树冠上，那里是整片水树树林中最为奇异的地方，同时也是水树上唯一没有被黏体附着的地点。
等等。
姑且做一个假设，假如自己是伊丝，站在『具有足够实力消灭黏体』的立场上，自己会怎么做？
答案只有一个。
先找到可以把围绕水树的湖泊完全收入眼底的制高点，将对方的大致情况弄清楚以后，再对黏体出手。
「而且刚才还听见了女人的声音……水树里很可能生活有树妖，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水树为什么要把这些邪恶生物限制起来，属于神之民的树妖不会允许灾难蔓延，找到树妖，就能知晓这片森林的一切。」
脸上的不安逐渐被明朗替代，拉克西丝用力拍打翅膀，准备直奔绿色光点飞去。
——然后被总数接近十只的黏体巨人围住。
「啧。」
看来自己选对了吗？
它们在阻止自己靠近，而敌人越是害怕的东西，自己就越是要拿出来，不过令拉克西丝惊诧的是，这些后出现的黏体巨人似乎不怎么精神，如同刚被人用精神魔法攻击，又像被极为暴力的东西碾压过一遍，然后又重新复活的样子。
拉克西丝摇了摇头。
「不，也可能它们原本就是这副模样，如果现在拉升高度，会被他们击落，加快速度，一口气冲过去。」
疯狂压榨体内的魔力核心，拉克西丝将身上的神圣之火提升到极致，为了积蓄力量缓缓拍动翅膀，寻找冲入水树树冠的最佳路线。
左边传来空气的流动声。
拉克西丝条件反射的后退。
以擦着裙摆的危险距离，足有房屋大小的拳头从拉克西丝身前划过。
如果这一下命中的话，整个上半身的骨骼都会被撞碎吧。
但自己等待的正是这个时机，即使放在所有司教之天使中，自己的感知能力也处于顶尖。
「就是现在！」
大喊着凝聚起气势，猛地吸进口气，拉克西丝鼓足力量，抓住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机，以仿佛要把空气击穿的势头，迅速拍动翅膀，如同扑食的猎鹰般，从上方绕开黏体巨人手臂，直奔树冠而去。
只是拉克西丝选择的这条路线并非毫无障碍，在拉升到足够高度以前，挡在拉克西丝面前的还有两只黏体巨人，第一个黏体巨人一边发出嘶鸣，一边向拉克西丝挥舞手臂。
「啊啊啊啊……」
「滚开！」
附着神圣之火的剑光将黏体巨人手臂斩断，拉克西丝没有改变路线，毫不犹豫的朝黏体巨人胸膛撞去。
扑。
仿佛将巨石丢进深潭的声音。
这也是拉克西丝计划的一部分，有神圣之火保护，拉克西丝不会被黏体制造的强酸威胁，只要冲势足够，拉克西丝完全能在黏体巨人体内穿行。
这对黏体巨人来说无疑始料未及。
仅仅不到三秒，拉克西丝便从黏体巨人背后穿出，尾焰在空中划出一条绚丽的白色轨迹。
「还剩一成魔力么，已经足够了。」
黏体巨人和普通的黏体完全不同，普通黏体只要稍微触碰到神圣之火便会被蒸发，但拉克西丝在黏体巨人身体内穿行的时候，就犹如将钉子扎入橡木般困难，如果不是拉克西丝及时使用剑技将黏体巨人凿穿，拉克西丝将浪费比刚才多出数倍的时间。
有了第一支黏体巨人的遭遇，第二只黏体巨人连忙将双手挡在身前，企图以此阻碍拉克西丝，但拉克西丝在即将接触到黏体巨人双手的时候，突然改变方向，避开双手，继续从黏体巨人身体的薄弱处突进。
随着黏体被炙烤的呲呲声，拉克西丝体表的神圣之火逐渐变小。
这是魔力不足的前兆。
神圣之火本就是以燃烧魔力与生命力为代价的魔法，人类使用一分钟就已经是极限，哪怕神造天使，也无法持续太长时间，倘若这里有其他的司教之天使，一定会为拉克西丝惊叹，为什么拉克西丝能使用如此之久。
一口气冲出去。
拉克西丝将燃烧着火焰的细剑举到身前。
『螺旋闪击』
细剑上刮起环绕剑身的烈风，拦路黏体在烈风肆虐下绞成粉末，拉克西丝的前进速度再次提升一个台阶，『螺旋闪击』着重贯穿伤害，用在这里刚好合适。
三公尺。
两公尺。
一公尺。
细剑很快突破黏体巨人后背，只要再给不到一秒，拉克西丝便能突出重围，嗅到外界空气。
然而，拉克西丝突破的时候，其他的黏体巨人也没有袖手旁观，其中最靠近第二只黏体巨人的生物早已跨到拉克西丝会出现的位置，以自身阻挡拉克西丝。
它已等候拉克西丝多时。
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拉克西丝没入第三只黏体巨人身体。
但此刻自己的魔力已然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原本离体一尺远的神圣之火现在仅仅只能贴在自己皮肤表面，忽明忽暗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糟糕了。
如同在悬崖边上踩空了一步，拉克西丝的心沉入谷底。
在没有魔力的情况下，哪怕最强的战斗天使来，也无法应对现在的情况，自己的体力固然有盈余，神造天使的各种抗性也十分优秀，但光凭这些无法摆脱黏体的束缚，最多只能延长死亡期限，等到神圣之火燃尽的时候，迎接自己的将是比冰棺封印更加难捱的漫长时光，因为一旦神造天使的皮肤被强酸腐蚀，等待自己的就是死亡，即使神造天使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缓慢等死的过程也足以让人发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长久没有经历过如此不利的战斗，拉克西丝内心开始慌乱，自己的前进速度正迅速下落，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停下。
使用底牌？如果有底牌的话，自己早就已经使用，况且在没有魔力的现在，即使有底牌也用不了，焦急正成为拉克西丝心中最为强烈的情绪。
如同深陷泥泽的人，不论作何挣扎，最终都会被沼泽淹没。
神圣之火的光芒更加黯淡。
终于，过了不足一分钟，神圣之火消失在拉克西丝体表，魔力核心宣告枯竭，而由于没有神圣之火与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黏体对抗，黏体顿时向拉克西丝制造的空洞塌陷。
结束了。
哪怕是自己，也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
——前提是没有意外的话。
当拉克西丝为自己魔力枯竭而闭上双眼时，一股暖流自拉克西丝胸前流出，湮灭的神圣之火再次浮现，尽管微弱，但却成为力挽狂澜的力量，拉克西丝甚至能感到枯竭的魔力核心正被这股突然出现的力量滋润着慢慢恢复。
发生了什么？
不，现在不是寻找原因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神圣之火什么时候会消失，如果不抓紧时间突围，逆转时刻也只是临死前的挣扎。
没有用近战魔法，而是单纯的运用力量与技巧，借助神圣之火，拉克西丝拍打翅膀，带动细剑一起，在黏体巨人体内疯狂旋转起来。
「喝啊啊啊啊！！！」
逐渐加快的、无法阻挡的速度。
扑。
不到一分钟，却又仿佛过去了无法计量的漫长时光，拉克西丝突破黏体巨人包围，拥有了可以拉升高度的空间。
不再迟疑，拉克西丝冲向高空，将黏体巨人们丢在身后，终于登上水树枝丫。
直到此刻，拉克西丝体表的神圣火焰也没有丝毫消失迹象，胸口的暖流依旧在全身回荡，魔力也跟着一点点恢复。
「这是……」
下意识的，拉克西丝开始寻找危难时刻拯救了自己的东西，她拉开女仆服的衣襟，看向胸口。
胸口正中心位置，一枚拇指大小的菱形水晶正散发淡淡蓝光，在拉克西丝认知中，自己身上应该没有这样的东西，上午更换衣服时，自己也没有看到这枚水晶，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天使的身上会出现这样的物品，这是不应存在之物。
「到底是什么……」
拉克西丝不禁伸手触**前突然出现的水晶，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如同掏耳朵时硬物触碰到耳朵内最脆弱的位置，一股激烈电流突兀窜过拉克西丝全身，一瞬间的脱力感差点让拉克西丝坠下树枝，以至于拉克西丝不敢再触碰。
只有在触碰到魔力核心时，神造天使才会像刚才那样出现激烈反应，可自己能感觉到魔力核心在自己体内更深层的位置，根本不是这枚出现在体表的，仅有拇指大小的菱形水晶。
除非这枚菱形水晶寄生，或者融合进了魔力核心里，魔力核心的本质是魔法水晶，而只要条件合适，魔法水晶与魔法水晶之间就存在着融合的可能性，尽管大多数时候融合意味着毁灭，但也不乏成功的例子。
这并不是最关键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果两枚水晶融合在了一起，也就意味着自己体内的魔力核心再也没有取出来的可能。
魔法水晶的融合不一定要二者必须在物理层面上接触在一起，只要元素共律，两枚没有紧挨在一起的魔法水晶也算融合为一体，当一个魔法水晶失去魔力时，与之元素共律的另一个魔法水晶会把自身魔力补充进来，这样的融合同样不可分割，如果二者间的距离发生改变，元素共律将会被打破，就像直接把魔法水晶砸碎一样，会导致内部的魔力外泄，引发爆炸。
换言之，如果自己取出了体内的魔力核心，就会改变两枚魔法水晶的同调，进而引发魔力狂暴，同样的，把体表的这枚菱形水晶取出也会引发相同结果。
当然，和身患绝症不同，对神造天使而言，这顶多意味着换一具身躯重新来过，拉克西丝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究竟是谁把水晶放在了自己身上？这枚水晶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元素共律的条件极为苛刻，在已有例子里，自然条件下发生元素共律的水晶往往大小相近，魔力量相同，而这枚菱形水晶与魔力核心不仅在大小上有差距，魔力含量也截然不同，拉克西丝能感觉到这枚菱形水晶的力量十分微弱，和魔力充沛的魔力核心比起来，根本是萤火之光与之皓月，非要说它的特点，只有从刚才起就源源不断的朝全身输送魔力，一直维持着自己身上的神圣之火。
等等。
源源不断？
猜测到菱形水晶的正体，拉克西丝内心突然有股被揪紧的感觉。
菱形水晶内的微弱魔力应该早就耗尽了才对，但现在却依旧在反哺多少恢复了一些的魔力核心，已经输出的魔力量远大于它自身能够容纳的最大魔力。
拉克西丝下意识握紧双手。
假如放在以前，拉克西丝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枚魔力核心足够天使使用数百年，在两枚魔力水晶元素共律的情况下，这意味着自己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都不会遇见魔力枯竭的情况，这枚菱形水晶保证了自己的最低魔力供给，可唯独现在，拉克西丝不想拥有这枚菱形水晶。
它会导致自己不得不面临一个难题。
「……诅咒。」
即使内心已经有了答案，拉克西丝却不愿意，或者说不想去承认，这枚水晶的正体。
「不，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找吾主。」
为了压下杂乱心绪，她深吸了口气，踏着比任何时候都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树冠上闪耀着绿色光芒的地方。
（26/30，三合一）

第五十六章 生存于水树的树妖与被破坏的计划

以瞬移魔法离开拉克西丝，伊丝径直来到水树树下。
地图反应这片湖泊里除了黏体以外，还有一部分上级恶魔，即使没有人解释，伊丝也能大概猜到黏体来源，肯定是上级恶魔作祟。
「嘛，在消灭它们之前，先去树冠吧。」
树冠上闪耀绿光的地方就是树妖所在地，大概是与黏体进行拉锯战的缘故，树妖不仅魔力见底，生命值也低到让人担心的地步。
只是当伊丝准备拉升高度的时候，湖泊里突然涌出巨人外形的半透明生物，密密麻麻的数量让人误以为踏入了亡者的坟墓。虽然只需一次『瞬移』就能摆脱这些巨人，但这些生物毕竟是受恶魔控制的存在，能随手消灭的话，当然还是消灭掉更好。
「沉眠吧。」
做出向下压手的动作，凝聚出『无形之手』的伊丝仿佛在拍苍蝇般，瞬间将上百只巨人拍扁，而由于力道控制极为精妙，没有在湖面掀起巨浪——要是让黏体随着巨浪跑到外界，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令伊丝意外的是，『无形之手』并没有除掉所有巨人，有十只较强的个体正一点一点的重新构筑身体。
之后再来处理吧。
树妖的HP已经见底了。
『瞬间移动』
再次出现时，视野从开阔湖泊变成四周到处是绿色魔法结界的树冠，枝叶成为主要装饰物。
「谁？」
尽管声音很小，但却有十足的警惕，伊丝甚至有预感，一旦自己回答错误，就会被面前的这只树妖攻击。
当然，话语的威胁与本人给人的威慑力是两种不同的东西，由于魔力和生命力几近枯竭，树妖的身体透明到几乎看不清，如果不是吸血鬼的夜间视力发达，让伊丝能清楚捕捉到任何细微变化，树妖肯定会被淹没在周围展开的绿色结界里。
照这样子，就算自己故意惹怒树妖，她也做不出任何报复举动吧，不如说，就算她报复起来，也只会给人可爱的感觉，树妖的体型比玛丽还娇小。
伊丝举起空出来的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伊丝·恩雅，姑且是来帮你的人。」
「帮我？你是想说……用火烧掉……树根？」
从语气判断，幼小树妖应该挑起眉了吧，但树妖的身体过于稀薄，伊丝根本看不清树妖的表情，只能从体型与音色判断，树妖还未成年，此外由于过于虚弱，树妖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呃……对不起，那时候我不知道水树里有树妖。」而且当时自己还以为生活在湖泊里的黏体和水树是一丘之貉，「总之，你看上去遇见了麻烦，需要我帮忙吗？我姑且站在恶魔的对立面。」
如果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助树妖，抛开不喜欢恶魔、为住民疏通水路等大义，最重要的理由当然是——帮助美少女需要理由吗？何况树妖属于人外娘一类，早在尼鲁教会，自己就期待着与这样的存在交流，在绝大多数故事里，人外娘都穿着极富诱惑力的服饰。
真想看看树妖恢复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帮忙？」伊丝的话令树妖语气上升了一调，仿佛在打量伊丝般，沉默了片刻，「谢谢……但……很危险。」
多余的担心。
伊丝尝试性的提问。
「你需要魔力吗？」
「魔力？」停顿了片刻，树妖点点头，「嗯。」
「我知道了。」
恢复魔力的方法多种多样，最为简单直接的就是使用魔法药，伊丝魔法药直接把倒在水树树冠上。
树妖的魔力值恢复了不足10点。
这效率也太慢了吧？！
难道要直接把魔法药喂给树妖吗？可现在树妖呈灵体状态，无法触碰到魔法药。
不论如何，自己都只有尝试一条路可选。
伊丝把药瓶的木塞拨开，递给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树妖，刚才恢复的十点魔力让树妖明白伊丝的善意，十分乖巧的伸出手。
「咦？」
递出魔法药的过程里，二者的手碰到一起，而伊丝的手并没有直接从树妖手中穿过，树妖的手臂如同棉花般，有种软乎乎的触感。
难道树妖有实体吗？
没等伊丝思考，当魔法药落到树妖手上后，便直接坠向地面，发出一阵玻璃落地的叮当声。
结果还是没有实体。
仿佛十分失望一样，幼小树妖沉默下去，呆愣的看着落到地面的药品，然后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般，先指了指掉落在地的魔法药，然后又举起手分别指向自己与伊丝的嘴唇。
「魔力。」
倘若没有经过蒂芙尼锻炼，自己此刻会感到莫名其妙吧，但树妖的表达与蒂芙尼十分相似——她让自己喝下魔法药以后，再用嘴喂给她。
「不不，就算你是树妖，这也很糟糕。」
面前的树妖不论怎么看都只有不到八岁，如果面前的是一位大姐姐，考虑到目的是为了救人，自己也就勉强按要求去做，但要自己嘴对嘴的将魔法药喂给比玛丽还小的**，负罪感便强烈到难以言说。
树妖皱起眉催促。
「快。」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砰。
沉闷的声音。
与之一同的还有脚下传来的轻微震感，伊丝下意识看向传来震动的树下，在距离树冠数百米的下方，黏体巨人们开始一下接一下的撞击水树树干，而伴随黏体巨人们的撞击，树妖身体变的更加稀薄，化为比幽灵更加虚无缥缈的存在。
再拖下去就糟糕了。
——等等。
树妖让自己嘴对嘴的喂给她魔法药，理由是她只能碰到自己，换言之，其实不用嘴对着嘴的方式，也能让她补充魔力？
把魔法药倒在手心，伊丝将手伸到树妖面前，没有任何犹豫的，树妖捧起伊丝手心，如同舔舐牛奶的小狗般，从伊丝手中贪婪的汲取着药液。
老实说，手心有种痒痒的感觉。
而且这个动作也太微妙了啊……
由于吞咽速度跟不上喝下去的速度，一部分药液顺着幼小树妖嘴角淌出，透明药液从下巴一路流到脖颈，然后一滴滴落到地上，再配合舔舐发出的呜咽声，假如不去看画面的话，绝对会让人产生误解。
不过除开暧昧不谈，魔法药的效果十分显著，幼小树妖的身体很快凝聚出实体，到后面已经不需要从伊丝手心汲取魔法药，可以直接拿起魔法药药瓶，自己喝下，当树妖的魔力与生命力恢复到顶峰后，树妖的身体爆发出一阵令人侧目的幽绿光芒，站在面前的不再是刚才那个幼小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女孩，而是身材足以媲美蕾菲娜与伊芙琳的成熟女性。
全身皮肤呈植物茎干的绿色，就连身体的关键部位，都没有一丝遮挡，从胸到腰的华丽曲线让人无法将其当成魔物，恐怕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女性站在树妖面前，都会感到自惭形秽吧，面前的树妖就是给伊丝这样的感觉，并且和拉克西丝不同，拉克西丝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会觉得完美到像艺术品，升不起丝毫亵渎之意，但面前的树妖因为没有被刻意雕琢过，全身有股异样的诱惑力。
更要命的是，这是一位大姐姐。
没等伊丝做出回避动作，树妖便十分诚恳的弯腰对伊丝行了一礼。
「感谢你，异乡来的勇者。」
「嗯？」
姑且不谈勇者，难道她看出自己是异世界人了吗？
似乎读懂伊丝的疑惑，花妖继续补充。
「这里的住民不会拥有像你一样白皙的皮肤，所以我才猜测你是异乡人，至于勇者……如果在危难关头救了我这一行为都不能被称为勇者的话，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被这么称呼。」
砰。
之前的撞击再次出现，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树妖眉头微皱。
「虽然我有很多感激的话要对你说，但还请稍等片刻，这群恶魔之前趁我不备，破坏了我的主干，以致我腾不出手对付它们，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论魔力还是生命力，都已经被它们夺走，不过刚才在你的帮助下，我彻底恢复了，等我解决了它们，再来向你表示感谢。」
「诶？不用特地感谢也可以啦，话说回来，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解决这些魔物吗？」
尽管面前的树妖有接近60级的实力，但想解决超过十万只魔物，也实在很勉强。
树妖摸了摸伊丝的头，言谈举止里充满可靠意味。
「放心吧，恢复过来的我不可能再被它们打败，比起这个，似乎有人在找你……天使么，果然你就是勇者大人。」
对树冠挥了挥手，树妖让阻拦视线的枝叶让出道路，拉克西丝出现在伊丝眼前。
「吾主！」
「拉克西丝？」与之前威风凛凛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拉克西丝头发凌乱不说，女仆装的衣角也有被腐蚀的迹象，「不是叫你不要随便走动了吗？把手伸出来，『治愈之风』。」
「……感谢您。」
面对伊丝的治疗，拉克西丝低下头。
「哈啊，拉克西丝来找我我确实很高兴啦，但也要看情况啊。」
「我担心您遇见危险……」
树妖插入对话。
「多少相信一下自己的主人如何？既然是被福音选中的勇者，那么就不会被轻易打败，我之后会用高阶魔法，如果你们想离开这里就趁现在，不然再想出去，就至少得等一天时间，我倒是希望你们留在这里，但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人类总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连树妖也知道福音吗？而且看上去和天使很熟，记得来之前拉克西丝提到过，树妖是神之民，不会与恶魔同流合污，也许树妖们在神代就和天使是好友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知道福音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
拉克西丝点点头。
「……我知道了，送我们出去吧。」
「下次见面时我会好好服侍您的，勇者大人，树妖的侍奉绝不是三流仆役能比，好好期待一下吧，那么，再见。」
树妖对伊丝挥了挥手后，一根足有大腿粗的藤蔓缓缓围成平台，等伊丝与拉克西丝站上去后，藤蔓迅速延伸，将两人送出湖泊范围，而也就在两人离开湖泊的下一刻，一层翠绿色光罩瞬间将整个水树覆盖，大地开始摇晃，树根疯长的嘎吱声伴随轰鸣一同响起。
全知地图上属于黏体的光点正以极快速度消失，透过翠绿色光罩，伊丝可以隐隐看见里面搅动翻滚的树根——树妖大概在用树根绞杀黏体。
单凭力量，没有任何一个60级比得过水树吧……
伊丝有这样的直感。
也不知道树妖说的侍奉是什么，但愿是正经一点的东西。
从翠绿色的魔法结界上收回视线，伊丝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拉克西丝，从见到自己的时候开始，拉克西丝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手也不时放在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让她很不舒服的东西。
「受伤了吗？」
没有回答伊丝，拉克西丝依旧低着头，为了让拉克西丝回过神，伊丝伸出手在拉克西丝眼前晃了晃。
「拉克西丝？」
「啊！吾主，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只是看拉克西丝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想刚才的树妖吗？」
「不……」拉克西丝犹豫着摇头，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话，「我确实在想树妖，天使信奉的神明和树妖信奉的神明互为好友，所以我们天使和树妖从神代起便是盟友，像刚才那样的树妖，一定从神代起就已经存在，资历比我更老……」
话说到后面，拉克西丝又去想自己的事情，视线瞥向地面，声音也逐渐小下去。
刚才的战斗让拉克西丝很累了吧，体力和魔力都不剩多少，伊丝不再打扰拉克西丝。
「需要我背你吗？」
完全没想到伊丝会说这样的话，拉克西丝眨了眨眼后，慌忙摆手。
「再、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吾主做到如此地步，而且如果被人看见天使被主人背着，会以为天使很没用。」
「嘛……那就听拉克西丝的吧，」隔了片刻后，伊丝再次歪着头问，「真的没问题吗？」
「是的，我没有问题。」
「那样的话，拉克西丝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一点别的事要做。」
「好的，我会在神殿等您归来。」
果然有心事。
目送拉克西丝远去，伊丝陷入思考，此刻拉克西丝的背影完全没有以前的果断与凛然，简直和那些在两难中迷茫的人一样孤独无助。
「如果不是有心事的话，拉克西丝不会允许我待在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说身为上司，打听属下的隐私不太好，但拉克西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如果自己不去弄懂拉克西丝究竟为什么为难，也没有别人会去关心拉克西丝。
「之后旁敲侧击的问问看吧，现在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或许树妖没有发现，在距离树墙仅有几公尺的地下，存在一条连接着迷宫与水树的地下通道，而这个通道只需再挖几公尺，就会将水树湖泊与迷宫第九层连接起来，即使湖泊里没有生活黏体，光是让水倒灌进迷宫也十分棘手，自己之所以让拉克西丝先回去，原因就是想把这个坑填起来。
『瞬间移动』
伊丝出现在通道内部。
通道里十分宽敞，如果连通湖泊，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迷宫第九层灌满，到时候里面的魔物将被迫跑到地面，那样无疑会引发灾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洞，但姑且把它填上吧，『岩石创造』。」
让铸造城墙用的『墨钢』填满这个洞，然后再以魔法结界巩固大地，这样就不用担心地质变动会让湖泊里的水灌入这里，伊丝可以肯定，就算巨龙，也挖不穿自己填的这个洞，虽然自己到现在都没见过巨龙。
当然，与通过改变物质结构创造的墨钢不同，单纯用魔法创造的、无中生有的墨钢存在先天缺陷，十天以后，墨钢就会因魔力耗尽消失，而到那时候，自己只需通知树妖再把这个洞填起来就好。
「这样就没问题了。」
感到空气逐渐憋闷，伊丝拍了拍手，以传送魔法离开地底。
至于住民们水源的问题，由于树妖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放水，所以伊丝就在水路靠近水源的地方挖了一个蓄水池，然后将仓库里的冰放入其中融化，顺带还拓宽、加固了一遍水路。
当然，在快到戈塔城住民们舀水的湖泊时，伊丝便不再做多余的事情，尽管蓄水池里的水撑不了太久，但只要树妖把黏体们解决掉，水树源源不断的水便会代替蓄水池的工作。
当伊丝出现在满心期待的住民们面前时，时间已经到当天下午，因为听说伊丝深入树林寻找水路问题的事情，湖泊边聚集了异常多的住民，当水流以异常汹涌势头，从水路涌入湖泊时，人群爆发出激动的呼喊声。
「噢噢噢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的水！」
「快让我喝一口——嘶，这水好冰。」
「真的！和之前的水一点也不一样！让我想起从教会喷水池里偷喝的水，不对，这个水更甜！」
「喂，这可是在伊丝主教大人面前，说话小心点。」
「比起这个，**谢伊丝主教大人才是正事吧。」
「对对！」
争抢着从水路里捧起水饮用的住民纷纷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连连点头道谢。
「谢谢伊丝主教大人。」
「如果不是您，我们这群人就得到迷宫里找水喝了。」
「报酬回去后我们一定送到您手里，虽然我们这群穷光蛋拿不出多少钱，但一定会竭尽所能筹款，这是我们戈塔城所有人的事情！」
伊丝不好意思的卷起发梢。
「啊哈哈……你们应该去感谢拉克西丝啦，我只是把水路疏通了而已，真正起作用的是拉克西丝。」
还是把功劳推到拉克西丝身上更好，要是让戈塔城全体住民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天知道会遇见什么样子的委托，说不定会冒出『既然能深入水树树林疏通水路，就一定可以进入迷宫采集素材吧』这样的人，尽管自己确实可以去迷宫里郊游，但要是每天都被这种事麻烦，生活就变成工作了，把功劳推到拉克西丝身上，还能增加人们对天使的好感。
不过住民们并没有把伊丝的话听进去。
「我亲眼看见伊丝主教大人和天使大人一起走进树林，肯定是伊丝主教大人和天使大人一起出力，才把那些和我们抢水的魔物赶走。」
「伊丝主教大人万岁！」
「伊丝主教大人是咱们戈塔城的恩人！」
「回去以后要让大家都来感谢伊丝主教大人！」
「「「噢噢噢！！！」」」
不妙。
太不妙了。
遗憾的是，不论伊丝怎么解释，住民们始终认为水路的疏通伊丝出了很大一部分力，如果不是伊丝溜的够快，住民们甚至想用迎接英雄的方式，将伊丝抬着抛向空中，一路抬回戈塔城。
真是太恐怖了。
也许在找到玛娜之源以前，自己该想想到时候要怎么离开戈塔城，自己可不想被一群人追着送出城。
听着远处挑着水桶跑回家的居民的欢呼声，独自走在荒漠中的伊丝深以为然。
◇
漆黑一片的隧道。
尽管这处位于地底的隧道里站着许多人，但这些人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仿佛谁先开口，谁就会被处理掉一样，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于此。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隧道中间的瘸腿主教大吼道，满腔愤怒顺着隧道一路回荡。
没有人回答。
这里的人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谁也不敢说出来，身穿黑袍的他们只能低着头，等待主教训斥，必须要说的是，这并不是主教脾气太差，会处决让他不满的人，而是属下们太无能，羞愧让他们抬不起头。
「为什么长达半个月的计划会在最后一天失败！为什么我们的行动会被人发现！你们甚至连破坏计划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到底有没有为福音献身的觉悟！」
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依旧没有人回答，主教只能用拐杖随便指了一个人。
「你，你给我说！」
被指着的男人哆哆嗦嗦的回答。
「主、主教大人，对方行动的太快，我们也没办法啊，等我们巡查的时候，隧洞已经被人用墨钢填上了……我敢保证，我们每隔一小时就巡查一次，绝对没有偷懒。」
「一小时？你想说有人在一小时里用墨钢把半个隧道都填满，而且还用魔法把土地加固了一遍？没有足足一天时间，哪个魔法咏唱者师团能做到？给我滚！」
「是……是……」
男人弯下腰，从字面意义上滚出隧道。
但男人的牺牲十分值得，由于刚才的撒气，主教多少从愤怒中取回几分理智，他清楚，神教教徒不会背叛福音，每一个教徒都是福音救赎过的存在，对福音有着永不背叛的信仰，不可能在神教最为关键的『天启』计划里懈怠。
换言之，对方就是有能在一小时里把墨钢塞满半个隧道的能力，自己对面的或许不是一个魔法咏唱者师团，而是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可既然能拿出这么多有编制的魔法咏唱者，又为什么不直接来对付自己一行？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主教无法理解。
「唔……不论如何，都应按福音的命令继续执行，哪怕让我等送死，也必须去做。」他转过身，面向教徒，「更改路线，让挖掘者从另一条路线开掘隧道。」
「「是！」」
回音逐渐湮灭在黑暗中。
（28/30）

第五十七章 玛娜之源的所在

当太阳从山巅落下后，戈塔城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这个世界的人们缺乏娱乐活动，加之油灯与蜡烛对寻常家庭是一笔不容忽视的开支，因此一到夜晚，人们就会早早吃完晚餐，躺到床上睡觉，这是大多数村庄的做法。
换在戈塔城，人们会聚集在酒馆、赌场以及任何光线明亮、可以聚集许多人的场所，他们相互交流白天得知的情报，为下一天或者更久远的日子做准备，不过这样的情况最近有所改变，现在人们更热衷于玩扑克，对于这种容易上手，强调博弈的游戏，人们会乐此不疲的投入大量时间。
而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或许是水树树妖的成果，戈塔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聆听着神殿外的雨声，待在仓库的伊丝轻呼了口气。
她在尝试制作触发式魔法道具。
不同于需要主动灌注魔力才能使用的魔法武器，触发式魔法道具侧重于防御，就像绊线陷阱一样，只要达成了某个条件，效果就会自动触发。
伊丝想要的是一种遭遇打击时，可以自动弹出魔法盾的小型道具，现在同伴们的进攻手段多种多样，但防御却太过于依靠玛丽与『阿库斯之盾』的配合，如果玛丽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整个队伍就会在极短时间内崩溃。
倘若有触发式防御道具，尽管阵线依旧会崩坏，但缓慢撤退和一下子崩解是两码事，前者有更多的反应时间，再者有触发式防御道具在，也能防止后卫的卡米拉和蒂芙尼被人偷袭，之前就出现过，因为伙伴们没有注意到，导致蒂芙尼被袭击的事情，好在蒂芙尼身为史莱姆，能免疫绝大部分物理攻击，换成卡米拉的话，就会变成相当糟糕的事态。
「问题在于知识不足啊……」
将被拆解成零件的触发式魔法道具放到一边，伊丝无奈的摊手，自己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知识不足，即使有现成的完成品摆在眼前，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将它们复制出来，魔力回路以及外形塑造对拥有铸造台自己不成问题，关键在自己不知道填补魔力回路的魔力液的配方，这就像修好了水渠却没有水一样，不论如何也无法成为真正有用的东西。
「如果有导师的话就好了。」
可惜不论血族王都还是尤弥尔领，都没有这样的人才，自己曾问过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前者回答血族掌握魔法道具关键技术的人在南方，后者则直接回复没有，神代遗迹里开采出的魔法道具比这个时代制作的魔法道具优秀的多，所以教会从来都没有培养制作魔法道具的大师。
「呼。」
回想起在多明尼克处打听的情报，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大陆地图摊开，目光直指塔里斯领西方的赫尔斯王国王都。
「想要求教铸造魔法道具的宗师，如果不去诺塔帝国以南的联合王国找矮人工匠，只能去赫尔斯王国王都，拜访那位王家锻造师了么……」
生活着众多非人类种的联合王国是自己必须观光的地点，不过要前往联合王国，就必须要跨越中间的诺塔帝国，距离太远，相较之下，位于塔里斯领西方的赫尔斯王国王都就近很多。
而且听多明尼克形容，王都的审美非常接近自己，那样的话，自己就更有可能找到香槟味血液。
虽然很久都没专门去寻找，但自己姑且有注意可能拥有香槟味血液的存在，既然血族与人类国度里都没有香槟味血液，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在非人类种身上。
除此之外，伊丝还注意到一点，外表越接近自己审美的人，血液的味道就越好，自己身边的伙伴们血液味道都相当诱人，卡米拉的血液甚至还带有酒精的芳醇，如此一来，搜寻范围就小了许多——只要寻找那些漂亮的美少女就好了。
「话说回来，最近总觉得卡米拉和安德烈亚的血液味道有变化，好像更甜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自己有思考过，却没有得出结论。血液的品质会随着提供血液者的健康状况改变，一个人在健康状态下的血液比生病时的血液味道更好，早在尼鲁教区时，自己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卡米拉和安德烈亚的健康状况一直很好，就算把原因归结到她们在成长中，同样处于成长期的玛丽，血液味道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完全找不到原因。
「总之，有更好的装备才能更安全的冒险，寻找幸运之子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在那之前，得先给卡米拉和玛丽她们更新装备，下一站就定在附近的王都吧。」
做出决定，伊丝收起屡次尝试无果的魔法武器，从地图上找到拉克西丝。
「在我的房间里么……天使也真是有够受的，不需要睡觉会少许多幸福感啊。」
很难想象在没有任何娱乐方式的情况下，一个人该怎么度过漫漫长夜，即使戈塔城的夜晚十分热闹，等到深夜时，也会变成一座寂静的城市。
姑且先去和拉克西丝履行上午的承诺吧。
上午出门前自己曾对拉克西丝许诺，要一对一的向拉克西丝请教战斗技巧，只不过被水树下的黏体耽误了许多时间，今天一天都没有对拉克西丝提起这件事。
「而且从水树里出来以后，拉克西丝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哈啊——站在我的立场上，也不方便直接问她，毕竟可能触及隐私，如果我问的话，就有种下命令让拉克西丝强行告诉我的感觉，降低好感度倒没什么，问题是太不礼貌了。」
即使拉克西丝不愿意对自己说，向她一直很照顾的玛丽倾诉也没问题，憋在心里迟早会出心理问题。
不对，如果遇见真正的麻烦，拉克西丝肯定不会对玛丽倾诉，拉克西丝身为司教之天使，对小孩子有着强烈的保护欲，诉说心事这种可能给玛丽添麻烦的事情，拉克西丝绝对不会去做。
「呼，就因为这样才棘手啊，即使无法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憋在心里和找一个人倾诉出来也是两码事。」
自己现在除了主动靠近拉克西丝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要是让拉克西丝一个人待着也太可怜了。
长叹了口气，伊丝径直走向自己房间。
◇
寂静的夜。
窗外久违的下起大雨。
对戈塔城的住民们而言，大雨会让他们喜出望外，在这个缺水的荒漠里，雨象征着温饱与希望，无数戈塔城住民甚至脱光了衣服，站在街道上淋雨——准确的说是沐浴，黑夜中到处是人们此起彼伏的欢呼，连隐约雷鸣都盖不住他们的声音。
「雨么……」
站在位于神殿三楼的伊丝的房间，像是要将胸口浊气全部吐出般，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的拉克西丝长呼了口气。
「这可真是……糟糕透顶。」
是在说下雨的天气吗？
既是又不是。
在拉克西丝眼里，这场雨简直像对她的嘲弄，她下意识把手置于衣襟处，做出抓握起某种东西的动作。
今天一整天她都处于心神不宁的不安定状态。
理由只有一个。
「玛娜之源……」
内心的纠结让拉克西丝手中微微用力，连女仆装的胸口处被揪成一团都没有察觉。
那里正是上午发现的，菱形水晶的位置。
上午面对黏体巨人的时候，自己明明已经耗尽魔力，但却在危难关头被胸口这块菱形水晶救了一把，如果不是这块菱形水晶支撑着自己施放出最后的神圣之火，自己现在已经被黏体的强酸腐蚀掉了吧，倘若这是一块寻常魔法水晶，自己会欣喜若狂，这相当于多了一块保命的符咒，允许自己在任何时候毫不保留的倾泻所有技能。
可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魔法水晶，它是能够源源不断提供魔力的、永不停歇的特殊品，同时也是伊丝正在寻找的东西——玛娜之源。
起初拉克西丝还心存侥幸，在这半天里不断的给自己附加强化魔法，借此抽空魔力核心中的魔力，拉克西丝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持续消耗菱形水晶内的魔力，直到它无法通过元素共律提供魔力时，自己就证明了，它不是玛娜之源，可惜的是，菱心水晶到现在都稳定提供着魔力，已经输出的魔力远大于自己魔力核心的魔力上限，自己的魔力上限是382点，而菱形水晶输出的魔力可能已经超过了一千点，这无疑违背了元素共律的法则。
两个发生元素共律的魔法水晶必须魔力量相等，大小相近，假设菱形水晶已经与自己的魔力核心发生元素共律，那么能解释现状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菱形水晶能提供超过一千点魔力的原因不是它本身具有一千点魔力，而是它在输出魔力的同时，自身也在不断产出，这进一步说明，这枚菱形水晶就是玛娜之源。
正因如此，拉克西丝才会心神不宁。
站在神造天使的角度，神造天使不应对自己侍奉的主人隐瞒任何事，这是天使们自离开神之国后便必须遵循的法则，自己身为教导天使们的司教之天使，就更应该严于律己，时刻记住这一条。
假如现在是神代，当上午踏上水树树冠，见到伊丝的第一眼时，自己就会告诉伊丝，自己身上有玛娜之源，然后让伊丝从自己胸口拿走玛娜之源——主人的需求是绝对的，况且神造天使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拿走玛娜之源固然会引发自己魔力核心的爆炸，但放在神代，第一位阶天使很快就能给自己重塑身体，如此一来，天使没有违背她的原则，主人也拿到成为救世主的必须道具，二者没有任何损失，放在故事里，一定可以被划入有着美好结局的传说。
天使为帮助主人献身，拿到道具的主人也没有辜负天使，成为拯救万物的勇者，可喜可贺。
即便是一向严肃的拉克西丝，也期待着自己成为故事里的女主角。
但现在并不是神代。
这是荒芜的，被神遗弃的时代。
神之国从大陆上消失，人们甚至不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国度存在，不仅如此，就连天使都成为传说里的东西，上一次出现天使还是百年以前，有一件事拉克西丝一直没有向伊丝交代，或者说，拉克西丝本人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此前拉克西丝曾提到过，天使们为了方便在大陆上行动，设置了许多传送石碑，当时拉克西丝并没有把话说完，现在那些石碑已经消失在大陆上，拉克西丝无法感应到任何一个传送石碑，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要么是天使们抛弃了这里，要么是神之国遭到灭顶之灾。
不论前者还是后者，拉克西丝都无法接受，当然，拉克西丝可以将种种猜测埋在心底，只要自己不去验证，不去寻找蛛丝马迹，自己就不会看到残酷的真相，可现在，自己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
拿走玛娜之源以后，自己很可能无法重生。
神之国不复存在，天使死亡后的灵魂自然无法回归神之国的核心水晶，退一万步讲，就算神之国还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自己的灵魂也能回归核心水晶，并且被第一位阶天使发现、重新赋予肉体，等到自己恢复的那一刻，自己还能回归人类世界吗？或者说，自己还能找到伊丝吗？
最大的可能是，当自己找到伊丝的时候，伊丝留给自己的就只剩下一捧黄土和一个墓碑。
这是拉克西丝发自内心不愿见到的。
那么，只要不把拥有玛娜之源的事情告诉伊丝，就可以不面临这样的难题了吗？
答案已经写在了卷面上，结果当然是否。
于是，拉克西丝便陷入了现在的两难境地。
告诉伊丝玛娜之源的事情，她就会面临死亡——死亡并不可怕，拉克西丝过去也不是没有牺牲过，在天使眼里，死亡就和在冒险中受伤一样稀松平常，可现在与往日不同，一旦死亡，就意味着以后再也无法继续侍奉主人，更要命的是，伊丝不是普通人，她是背负了救世职责的勇者，如果因为自己选择牺牲而导致伊丝在未来与魔王的战斗中落败，这样的牺牲究竟有意义吗？
可不告诉伊丝自己拥有玛娜之源，这就是神造天使的失职，天使违背了她自身存在的原则，天使失去了最为人称赞的光辉。
到底该选择哪个？
看着窗外因为大雨而欢呼的人们，拉克西丝紧抿嘴唇。
「有没有折中的方案……」
比如等自己将伊丝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人之后，再告诉伊丝自己拥有玛娜之源，然后让伊丝把玛娜之源拿走？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方案，可是在与魔王真正战斗起来以前，谁能肯定伊丝不会落败？亦或者在与魔王的战斗中，必须要有身为天使的自己从旁辅助才行？福音对自己的引导只说去人类世界寻找勇者，协助勇者，并没有说明具体该怎么做，如果要求自己必须从旁辅佐的话，玛娜之源便不该交给伊丝。
那么将希望寄托在伊丝不会拿走玛娜之源上？
告诉伊丝玛娜之源的事情，并且一一说明，只有让自己一直待在她身边，她以后才能战胜魔王，假如这样就能让伊丝点头同意，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可拉克西丝不敢肯定伊丝会这么做，要知道，伊丝来戈塔城的目的就是为了用玛娜之源与魔王做交换，换取尤弥尔教会教皇的自由。
抛开伊丝与伊芙琳间的感情不谈，单纯看利害关系，就知道这究竟是一个多大的人情，尤弥尔教会的教皇今后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伊丝，这无疑等于伊丝未来有了一个极大的助力，勇者不可能单枪匹马的战胜魔王，她还需要全人类的共同帮助，这是拉克西丝曾经对伊丝说过的话。
进一步的，拿到玛娜之源是魔王下给伊丝的挑战，如果伊丝无法拿到玛娜之源，拉克西丝对伊丝解释过，挑战失败的人究竟会迎来何种结局，变成不死者，永远无法通过死亡获得解脱，灵魂将受到灼烧般的炙烤，即使利用精神崩溃逃避，魔王也会将崩溃后的精神治好，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胆寒。
因此伊丝几乎不可能放弃拿走玛娜之源，只要自己说出口，伊丝就有至少七成可能拿走，如果是主人亲口下的命令，即使有刚才的种种考量，拉克西丝也一定会按命令执行，这是拉克西丝的底线。
找不到解决头绪，内心乱成一团的拉克西丝轻轻敲着窗框，与雨点拍打在地面的声音成为整个世界的唯二音色。
「呼，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虽然知道继续纠结下去也无法改变什么，将它们埋在心底不去处理才是最好选择，但拉克西丝就是无法忽视它们。
笃、笃、笃。
平缓而稳定的敲门声。
拉克西丝连忙整理起衣摆，关上窗户，将自己仪容打理到最佳状态。
「咳，是、是吾主吗？」
「是的，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这原本就是您的房间。」
拉克西丝连忙走上前开门，视野里的伊丝全身没有一丝被打湿的地方，就连脚印都没有水渍。
拉克西丝歪了歪头。
「吾主，您不是出去了吗？」
「诶？我没有说我要出去啊，刚才只是去仓库尝试了下制作魔法道具，可惜我的水平有限，短时间里应该制作不出我想要的东西，所以就回来了。拉克西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关系吗？」
已经明显到这个程度了吗？
拉克西丝心脏一紧，自己一直以为已经伊丝出门了。
「呃，没关系，我什么事都没有。」
「心事都已经写在脸上了，」走进门，将外套搭在衣架上的伊丝轻轻叹气，「要是遇见了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虽然拉克西丝一直『吾主吾主』的叫我，但我可没从把拉克西丝当成下人，嘛，也不一定要和我说，玛丽和蕾菲娜也是很好的倾诉对象，她们都很温柔。」
即使告诉她们，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伊丝越是关心自己，自己就越感到难过。
拉克西丝只能一言不发的看着伊丝更衣。
似乎觉得无言的氛围过于沉闷，伊丝主动开口。
「话说回来，拉克西丝今天居然不催促我训练了，真是奇怪的一天。」
「是的，连戈塔城都下雨了，当然是奇怪的一天。没想到吾主您居然希望我每天都催促您，您不会有喜欢被人强迫做事情的癖好吧？」
「欸——」伊丝故意拖出长音，以一种感到有趣的表情回头看向拉克西丝，「看到拉克西丝还会开玩笑，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是想说，拉克西丝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事情？」手里拿着伊丝的睡裙的拉克西丝皱起眉思考，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后，拉克西丝全身一僵，「……您似乎承诺过，今天要和我进行一对一的训练。」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没有换上睡裙，现在还不算太晚，去神殿的训练场如何？当然，如果拉克西丝不舒服的话，以后再训练也行。」
虽然自己现在的状态不佳，确实很想放到以后再说，但要是错过了今天，天知道下次伊丝会拖到什么时候，拉克西丝微微摇头。
「不，现在就最好不过了，吾主您想训练什么？啊，在那之前，得先为您准备训练用的衣服才行，再怎么说，礼服也不适合穿在战斗场合。」
说话的同时，拉克西丝迅速转身，在衣柜里翻找出此前她自己准备的训练用服装。
老实说，华丽的过头了。
伊丝忍不住微微瞪大眼睛。
「拉克西丝确定这是训练用的衣服？这不是比礼服还华丽吗！而且还很像拉克西丝穿的天使的衣服，等等，连后背都是露出来的，这不就是天使的衣服嘛！」
「不愧是吾主，这确实是给天使的服装，但只有未成年的第六、第七位阶天使才会穿这样的服饰，便于行动的同时还有十足的抗打击能力，而且不易弄脏，在吾主您睡着后，我量过吾主您的身体，特地对服装进行了修改，应该能完美符合您的身材。」
喂喂，这家伙趁我睡着时都做了什么啊！
就算再怀念那些未成年的小天使，也不要把她们代入到我身上啊！
带着满头黑线，不忍心拒绝拉克西丝的伊丝换上天使服饰，来到神殿的训练场。
（30/30）

第五十八章 充满幻想的天使

或许是为了不让圣骑士在炎热天气下训练，神殿的训练场并非露天，而是呈封闭式，墙壁接近天花板的地方设置有通风用的窗户，尽管光线稍暗，但不论伊丝还是拉克西丝，都有优秀的夜视能力，算得上相当舒适的场所。
并不选择用冈格尼尔做武器，而是拿起场上的训练用木剑，伊丝随手挥了挥。
「好像太轻了……」
「吾主，您不使用您的惯用武器吗？」
「啊，是的，我其实想学习拉克西丝上午用的那种魔法。」
「上午的魔法？」同样拿着训练用木剑的拉克西丝歪了歪头，「您是指……？」
「就是把附着在武器上的魔刃丢出去的技巧，拉克西丝和鹰身女妖战斗的时候用过吧？一剑就把鹰身女妖全部分成两段。」
如果学会这种便利技能的话，自己就不再需要使用投掷短刃这种消耗品，只需在指尖附着魔刃，再把魔刃当成短刃丢去出去，即可起到制服魔物的效果，除了省去制作短刃的时间外，魔刃还兼具隐蔽与无坚不摧的特点，魔刃在魔力耗尽后便会自行消失，不会像短刃一样，一直留在魔物的尸体里。
「吾主看出来了吗？」拉克西丝正经的脸上浮现惊讶之色，「普通人应该会把它当成魔法，吾主仅见过一次就看穿那是魔刃的另一种运用方式……吃了一惊。」
就算拉克西丝的动作很快，在自己眼里也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缓慢。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说我很强啦，拉克西丝一直不相信我。」
自己之所以使用木剑，也是因为看到拉克西丝没有使用自己给予的细剑，不然的话，自己可能因为力道控制不好，将拉克西丝的木剑砍断，姑且不说可能误伤拉克西丝，就算拉克西丝没有受伤，斩断对方武器也是一种相当失礼的，会让对方感到耻辱的做法。
拉克西丝低头沉思，过了片刻后才抬起目光。
「确实……如果吾主您只有口头说的20级实力，和至今为止的表现无法匹配，不论是您上午使用的飞行魔法，还是树妖说的『您帮助了她』，这些都不是强运就能解释的东西，随时随地隐藏实力确实是聪明的选择，不过还请吾主告诉我，您的真实等级，这对于我们未来讨伐魔王大有裨益，我以拉克西丝芙妮雅的名字起誓，我将把您的等级作为最重要的秘密，保守到灵魂磨灭的一刻。」
如果伊丝有超过三十级的话，一定算是人类世界里极有天赋的类型吧，尽管自己不那么熟悉人类世界，但对等级也有一定了解，绝大多数被称为精英的人类都能在20岁之前到达二十级，而如果是20岁便抵达三十级的话，就足以被称为天才，现在伊丝应该还不超过16岁，倘若在16岁便拥有三十级实力，身为救世主的天赋呼之欲出。
早该意识到的，自己太大意了。
维持着脸上的正经神色，拉克西丝内心却升起懊恼。
然后很快被伊丝的回答打散。
「所·以·说，都说了是427级啦，拉克西丝就是不相信我。」
「吾主，我没有和您开玩笑的意思，就连特丽诺大人都未曾超越百级，假设您真有四百级的实力，那我侍奉的人就不是救世主，而是魔王了，这世上的一切生物都要为您的出生瑟瑟发抖。」
「不不，427级也不是那种自带气场的人啊。」
「哈啊，」拉克西丝长叹了口气，「结果到头来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您的真实等级。」
无奈之下，伊丝只能转移话题，尽管自己说的就是事实，但因为太夸张，一直被拉克西丝当做玩笑，自己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嘛，不说这个了，拉克西丝还是先教我把魔刃丢出去的技巧吧。」
「好的，只是吾主您要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把魔刃丢出去的技巧，即便在战斗天使中，也只有极少一部分天使可以掌握，并且抛开您能否学会的问题不谈，即使您能够使用这个技巧，想要熟练运用，也至少要经过五年以上的时间练习，无法一蹴而就，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类成功过的例子。」
如果伊丝不是救世主，拉克西丝会直接让伊丝放弃想法，不要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伊丝拍了拍胸脯。
「当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果学不会的话，我就果断放弃。」
自己该说这位主人精于利用时间，还是说这个救世主太不正经？完全没有故事中那些勇者的信念与坚持。
不，故事都是人类为了自我满足编造出来的东西，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想到这里，拉克西丝忍不住在内心叹气。
在受福音引导离开神之国的时候，自己还一直以为终于要经历那些传说故事里的情节，诸如为了取得利刃，与勇者一起历尽试炼，又或者为了帮助困难小国，辅助勇者讨伐恶龙，以及最最重头戏的，勇者的队伍经历重重考验，来到了魔王城，然后，被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培养起来的勇者竭尽全力，在背负了累累伤痕的情况下，凭借意志与信念，战胜了魔王。
不论哪一个，即使勇者长得不尽人意，也都算得上十分浪漫的故事，但拉克西丝不论如何都没想到，所谓的勇者，只是一位外表还残留些许稚嫩的少女，而且抛开这些不说，这个勇者还不是从小便历经磨难，有着改变这个腐朽世界的理想的英雄。
要问拉克西丝有没有失望，拉克西丝一定会回答有，不过既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拉克西丝也只能接受。
并且拉克西丝最近意识到，这半个月以来，她越来越习惯了这种悠闲的，每天除了下迷宫纠正玛丽她们在战斗中的失误外，剩下时间便是跟着伊丝在各地转悠，欣赏不同区域的风土人情的日子，过去自己虽然也在人类世界里游历过，但那时候大都肩负着任务，没有过好好在一个地方驻足，欣赏当地风俗，拉克西丝偶尔甚至会想，如果没有击败魔王的任务，自己或许会找一个平和的地方开一所学校，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用拉克西丝的话来说就是，忧患意识不足，太怠惰了。
「要是有什么人能把魔王全部绑起来沉入雷暴之海就好了……」
「拉克西丝希望那样吗？」
糟糕。
不小心把内心想法说漏嘴了，居然把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人身上，其他的人说没关系，但司教之天使最不应该出现这种想法。
将刚才的话当成失误，拉克西丝尽量面不改色的回答。

第五十九章 不可思议的天使

将刚才的话当成失误，拉克西丝尽量面不改色的回答。
「如果吾主您能做到的话，我很希望看到那样的场景，不过比起幻想，还是脚踏实地努力提升自己更实际，只有历经磨难，才有挑战魔王的资本。」
将训练用木剑切换成红白配色的细剑，与伊丝面对面站着的拉克西丝向细剑注入魔力——之所以更换细剑，是因为木剑的魔力流通效率极差，基本无法使用魔刃。
「让魔刃离体施放的原理很简单。首先，我们需要让魔刃附着在武器上，但与平常使用的魔刃有所区别的是，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让魔刃最终能够离开武器，成为远程攻击手段，所以在使用魔刃时，我们不能让魔力将整个武器充满，而是仅仅只保持一丝魔力，与魔刃产生沟通，当我们想让魔刃飞出去的时候，再切断魔刃与武器之间的那一丝魔力连接，当然，如果在切断之前不给予魔刃飞出去的势头，魔刃只会直接掉在地上，整个过程就像丢链球一样，那一丝魔力就是铁链，而魔刃则是顶端的铁球。」
为了让伊丝消化，拉克西丝稍稍停顿后才继续讲解。
「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实践的过程里有许多难以跨越的挑战，首先是如何形成魔刃，绝大多数人光是让魔力充满整个武器都无法做到，就更别提形成魔刃。
其次，即使能让武器形成魔刃，想保持自己与魔刃间仅有一丝魔力沟通也十分困难，魔刃存在的前提是某一个区域内必须有足够凝练的魔力，而仅仅只通过一丝魔力作为沟通，通常会出现两种结果，一是因为魔力连接太过薄弱，导致魔力自行消散，二是魔力连接过于稳固，致使我们想让它脱离武器而去的时候无法脱离，绝大多数天使都失败在这一步，这要求使用者必须能完全掌控体内任何一丝魔力，同时还要求使用者花费大量时间寻找规律——啊？什么？」
话说到一半，拉克西丝便睁大双眼，愣在原地。
伊丝不仅在木剑上凝聚出了蓝色魔刃，甚至一步步的跟着拉克西丝讲解，一下子将魔刃挥了出去。
尽管挥出去魔刃十分微小，落到地板上只留下一道浅浅划痕，但拉克西丝可以肯定，伊丝刚刚挥出去的东西就是魔刃。
怎么可能？
要知道，拉克西丝能成为司教之天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学习能力很强，但即便如此，拉克西丝也花了六年时间才学会投掷魔刃的技巧，更不用提伊丝现在是在木剑上凝聚魔刃，即使让现在的拉克西丝来，拉克西丝也无法做出和伊丝同样的事，木剑根本不可能凝聚出魔刃，这几乎是大陆上所有武者的共识。
倘若要类比难度，就像要把水灌进铅球里一样，只有发生奇迹才有可能做到。
抛开这些不谈，最最关键的是，伊丝仅仅只尝试了一次，甚至还是一边听着自己讲解一边做，然后便成功了，假设不是亲眼所见，拉克西丝死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拉克西丝甚至能想象到，假如她把刚才看见的事情告诉司教之天使的同僚，她们肯定会嘲笑自己故事书看的太多，产生了幻觉，劝自己去第一位阶天使那里看看，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
「拉克西丝，是像刚才这样吗？」
「呃……吾主，您刚才没有用魔法吧？不，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您刚才一定悄悄用了魔法吧？请您务必再使用一次，这次我会认真监督您……」
没等拉克西丝说完，伊丝再次使用让魔刃离开武器的技巧，并且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的魔刃相当明显，刚才伊丝因为第一次尝试，考虑到万一控制不当可能会把神殿拆掉，所以才只使用了很少一点魔力凝聚魔刃。
飞出的蓝色魔刃没入训练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一指深沟壑。
这一次，拉克西丝不禁将翅膀张开到最大，严肃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倘若拉克西丝手头有纸和笔的话，她一定会在日记里写上这样一句话。
哦！天哪！我的特丽诺大人，我没有看错吧？
可事实就是事实，假如伊丝第一次成功使用魔刃，拉克西丝可以安慰自己说伊丝可能作弊了，那么拉克西丝现在可以摸着自己的魔力核心说，伊丝没有使用任何作弊手段。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第一次就能成功？
巧合？伊丝无意中碰到了使用投掷魔刃的界线，所以才成功施放？
拉克西丝忍不住咬着拇指。
很有可能。
如果是巧合的话，往往无法使用第二次，想要熟练运用，就必须得主动摸清楚规律。
拉克西丝不禁让伊丝再使用了几次。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成功，最后一次伊丝甚至还能玩出花样，让先后飞出去的魔刃在空中形成盛放的蔷薇模样，让拉克西丝近乎崩溃的是，伊丝还一脸期待的问拉克西丝好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但这还是魔刃吗？或者说，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傻的人吗？凝聚魔刃是一种相当耗费魔力的做法，也只有笨蛋，才会浪费魔力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自己侍奉的这位救世主也太不正经了。
让拉克西丝感到气恼的是，自己还偏偏挑不出什么毛病，要是其他司教之天使看到伊丝刚才的举动，肯定说什么也要把伊丝从自己手里抢走，拉克西丝甚至能脑补到那群同僚厚着脸皮求自己的样子，对司教天使们而言，学生的优秀就是她们的优秀，这是关乎脸面的事情，每培养出一个优秀学生，都可以给她们长很长一段时间的脸，这就像小孩子间攀比谁的玩具更好一样，尽管司教之天使不分高低，但那些学生众多的司教天使就是比学生少的司教天使有高人一等的氛围。
假设把伊丝带到神之国，自己肯定会被特丽诺大人颁发以前做梦都想得到的荣誉勋章吧，拉克西丝甚至已经看到鲜花和彩带从自己头上落下的样子。
「唔姆……感觉木剑不是很好用，如果换成冈格尼尔的话，会更容易形成魔刃吧。」
「哈啊？」
拉克西丝喉咙里发出悲鸣。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她不清楚用木剑施放魔刃有多不可思议吗？
拉克西丝甚至有种想上去揍伊丝一拳的念头，当然，不说伊丝主人的身份，首先万一这一拳让伊丝跑到别的司教之天使那里——假如这个时代还有的话——自己就损失惨重，拉克西丝只能耐着性子，和颜悦色的解释。
「不推荐用木剑施放魔刃呢~」
「等、等等，拉克西丝，你的语气很奇怪，让我有点不适应。」
伊丝忍不住后退半步，现在拉克西丝看自己的目光简直像肉食动物看见兔子一样饥饿。
「没有哦~吾主您接下来想做点别的训练吗？我保证手把手的教您~」
难道自己触发了天使的什么开关？
感受到愈发迫近的压力，伊丝连忙将对话引向正轨——伊丝有预感，假设自己是像玛丽那样的小孩子，拉克西丝现在就不是双手合十放在侧脸，微笑着看着自己，而是直接把自己抱起来了。
「训、训练吧！一对一的战斗！」
「是~」
虽然是为了让满脸心事的拉克西丝开心起来才这么做，但效果似乎好过头了。
吞咽起口水，伊丝摆好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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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又开始啦，虽然好像已经快满了......

第六十章 感到羞耻的天使

「吼？这次是魔刃吗，太慢了！」
「不要大意哦，拉克西丝。」
「什么？」
以大量的投掷魔刃作为主力，伊丝趁拉克西丝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正面时，悄然在拉克西丝脚下使用『塌陷』，借此破坏拉克西丝的落脚点。
如果拉克西丝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很快就会因为身体失去平衡，致使正面失守，从而被魔刃命中。
必须要说在前面的是，伊丝已经把各项数值压低到与拉克西丝同一水准，所以不存在等级压制的情况。
失去落脚点的拉克西丝瞳孔一缩，只是正当伊丝以为自己终于得手的时候，拉克西丝却突然拍动洁白羽翼，借助翅膀的力量重新取得平衡，同时为了抵御魔刃，身前浮现一层淡蓝色的圆弧型魔法盾，尽管魔法盾很快因为魔刃数量过多破碎，但还是给拉克西丝争取到了充足时间，拉克西丝拉升高度，回避了大量魔刃的进攻。
紧接着，作为反击，拉克西丝先是以三重不同元素的束缚魔法限制伊丝行动，然后从空中向伊丝发起冲锋，在伊丝思考着该用什么魔法突破限制的时候，结束了一对一的训练——虽然伊丝随便动动就能挣脱限制魔法，但那样就违背了压低等级的限制，一对一的训练是为了提高实战技巧，假如凭借等级压制取胜，无疑失去了训练的意义，所以伊丝只能绞尽脑汁回忆『Ragnarøk』中，高等级玩家不常用的清除负面效果的魔法。
如果是350-400级的战斗，自己的表现肯定会更好一些，自己的常用技能就处在这个区间内，如果要类比的话，现在和拉克西丝的战斗就像突然让已经参加工作的人去做高中数学一样，虽然他们以前能轻而易举写出解答过程，但因为很久不用这方面的知识，不看书的话根本写不出来。
收回手中的训练用木剑，拉克西丝一边喘气一边宣告。
「吾主，是您输了。」
「啊啊，拉克西丝果然是司教之天使啊，在实战技巧上，我比拉克西丝差太多了。」
在这场胜负分出以前，伊丝已经和拉克西丝进行了不下十场比试，而这十几次比试里，每次都以伊丝落败告终，二者在技巧上的差距悬殊到足以让人失去自信。
「吾主您有很大的潜力，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不到一分钟就能分出胜负，而且您几乎处于完全的劣势，只能被动防守，但现在您不仅能支撑一刻钟，还有余力反击，在我教过的天使里，没有哪一位天使像您这样有天赋。」
「诶嘿嘿……是吗。」
伊丝不好意思的挠头，这里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自己在剑技上有了多大提升，而是自己慢慢熟悉了，如何在适当时间使用适当的低阶魔法，比如一开始自己只会用强化魔法与基本的防御魔法，但后来就慢慢开始使用攻击魔法与陷阱类魔法，所以拉克西丝才会觉得自己变得难以对付。
「是的，虽然夸奖容易令人忘乎所以，但您确实可以被称为天才。」
「只是懂得该在什么时候施放什么魔法啦，算不上实战技巧的提升。」
「不，吾主，谦虚是美德，但过谦就是妄自菲薄，知晓在什么样的时间使用何种魔法，这同样被划在实战技巧里，实战能力不是单纯的剑技比拼，魔法、谋略、趁手的武器，这些都是实战技巧的一部分，对手不会因为您只会剑技就放弃使用其他手段，与您进行一对一的剑术比拼，所以还请您拿出自信来。」
「就像拉克西丝可以借助翅膀飞行，但我不能用翅膀飞行一样吗？」
拉克西丝的飞行能力给自己带来了不小麻烦，自己有一次落败就是因为拉克西丝飞到空中，站在绝对优势的地方，连续使用远程魔法轰炸，后来自己不得不使用大量魔刃封锁天空，才迫使拉克西丝落地战斗。
并没有为伊丝的话不好意思，拉克西丝认真点头。
「是的，如果吾主有翅膀的话，之后的训练里就多了一个在天空里战斗的课题了，使用魔法飞行和凭借翅膀飞行是两码事，飞行魔法缺乏爆发力，不够灵活，以翅膀飞行就没有这样的缺点，可惜吾主您是人类，之后我会为您量身定做一套如何在没有翅膀的情况下，在空中与人战斗的手册。」
「诶？量身定做？」
伊丝不禁想起依蒂丝与霜冻蜘蛛战斗时，在霜冻蜘蛛脚下如同舞蹈般的战斗，即使霜冻蜘蛛比依蒂丝强大许多，依蒂丝也能凭借身体灵活的优势，让霜冻蜘蛛无可奈何，那种利用拍打翅膀改变自身平衡，在危急时刻借力，险而又险的避开攻击的样子，早已令伊丝羡慕不已。
至于可能没有用武之地的可能，伊丝完全没有考虑，有没有机会用到是一回事，会不会就又是另一回事，光凭427级的力量碾压，太缺乏美感了一些。
「是的，量身定做，吾主您有什么要求吗？」
伊丝将自己想学佩佩的事情告诉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古怪的皱起眉，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回答会不会打击伊丝一样，看着伊丝背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那个，吾主……您是人类，依蒂丝是血族，二者的种族不同，即使让司教之天使中最有学识的天使来，也无法在您没有翅膀的情况下教学，当然，我知道人类没有翅膀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但人类也有人类的优点，请您不要为自己的出生失望……」
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伊丝眨了眨眼，随即表情变得尴尬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告诉拉克西丝，自己现在的样子其实是没有翅膀的血族，也就是第一形态，只有当自己使用了『第二形态觉醒』后，后背靠近腰部的位置才会展开纯种的翅膀。
至于为什么不使用『第二形态觉醒』，是因为『第二形态觉醒』会持续不断的扣除魔力值，尽管扣除的魔力值完全跟不上每秒一百点的魔力恢复速度，但视野里MP值一直持续不断的左右跳动，对自己这个有着强迫症的人来说，是个难以忍受的缺陷。
伊丝嘴巴很快变成调皮的『w』状。
『第二形态觉醒』
由于来之前拉克西丝为伊丝换上了天使的露背装，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象征血族的红色翅膀便从伊丝背后探出，如同在炫耀般，伊丝左右晃了晃。
「哼哼，怎么样，这样一来我也有翅膀了。」
拉克西丝的紫色瞳孔瞬间放大许多，脸上充满不可思议之色，伸出双手，一副想触碰伊丝，却又不敢触碰的样子。
「吾主，您不是人类吗？怎么会有血族的翅膀！」
「我既是人类又是血族哦，不过更偏向血族一点，毕竟每天都要血液供给。」
「可我从来没见过您吸血的样子，除了蕾菲娜以外，您的家眷身上也没有咬痕，蕾菲娜是被依蒂丝吸血所以才……」
「嘛，我和佩佩不一样，我更喜欢把血液装进玻璃杯里喝，所以不会咬人，也很少从卡米拉她们身上取血。」
并且因为担心吓到神殿里的修女，自己也没有在用餐时饮血，一直都是悄悄补充血液，在外保持着人类身份。
「原来如此……」
嘴上说已经明白，拉克西丝脸上却还有着将信将疑的意味，为了确认真假，还在伊丝允许下摸了摸翅膀，感受到温度以后，才十分勉强的承认。
「确实是血族……但您的妹妹卡米拉是人类，纯种和人类间无法诞生出人类才对。」
「啊啊，我和卡米拉没有血缘关系，本来在商议身份的时候，我打算叫卡米拉姐姐，不过被卡米拉否决了。」
自己还为此遗憾了一段时间。
拉克西丝皱起眉，握拳的右手抵着下巴。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您在如此暗的条件下还能看清楚东西，刚才我还为此好奇了一段时间，」说到这里，拉克西丝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话说回来，在和吾主您战斗的时候，我能感到您的等级比二十级高出许多，使用的魔法也都是四阶魔法，反应速度和魔力量甚至比我更强，难道您超过四十级了吗？」
被看出来了吗？
自己确实把各项数值压低在了40级左右，不过动作自动变慢和4270点的魔力自己无法改变，所以战斗时只能凭感觉来，感觉自己的魔力用尽，就主动承认失败。
不过这反而是好事。
伊丝摆了摆手。
「所以说我很强啦，427级可不是说说而已。」
「您又是这副样子，如果您真的有427级，刚才训练时，我一定处于绝对劣势，您完全能依靠伟力与浩瀚的魔力顷刻结束战斗。」
那样就没有训练的必要了。
由于觉得对拉克西丝说自己故意压低实力，会让拉克西丝觉得自己在轻视她，所以伊丝没能说出口。
这算是作茧自缚吗？
伊丝不知道的是，对拉克西丝而言，这些并不成问题，拉克西丝在意的地方是伊丝很强。
「纯种……很强的实力……乐于助人，与冒险者的关系很好……接下来就只剩下——」拉克西丝下意识咬住嘴唇，「吾主，您有一把红色的宝石剑吗？」
「拉克西丝是说莱瓦汀？」
没有意识到拉克西丝所想，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准备送给卡米拉的武器，因为没有打造好触发式魔法道具，所以伊丝一直没机会把这把莱瓦汀送给卡米拉，毕竟单独给卡米拉武器而不给其他伙伴准备，不论自己是否真的这么想，在第三者眼中，也会很自然的认为自己区别对待。
当红色细剑出现的一刻，整个训练场的温度都上升几分，完全由宝石打造的瑰丽细剑上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魔力外放带来的光效，并非真正烈焰。
「破灭之剑……」
拉克西丝低声喃喃着，把目光转移到伊丝翅膀上，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十分艰涩的吞咽了口唾沫，额头不自觉的浮现汗珠，包括翅膀在内，全身僵硬的如同生锈的机器。
「吾主，难道是您解开了冰棺的封印……」
「哈啊？为什么问这个？」伊丝不太想把自己经常变装的事情说出来——一是十分羞耻，二是拉克西丝之前在冒险者公会里说了轻蔑自己的话，现在承认真正将她从冰棺里救出来的人其实是自己，有种故意让拉克西丝尴尬的恶趣味，伊丝故作轻松的摇手，「把拉克西丝救出来的人不是我啦。」
但在拉克西丝眼里，伊丝最初的停顿已经回答了，她就是那位差点一剑蒸发霜冻蜘蛛，并且还将冒险者拯救于水火的『血族大人』。
如遭雷击般，拉克西丝愣在原地，紧接着，她的表情扭曲起来，尴尬与羞耻占满了拉克西丝内心。
身为以严格与理性著称的司教之天使，居然连自己的主人都认错，哪怕就结果论，她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可当初在冒险者工会里公然轻视伊丝的举止也无法因此被掩盖。
太丢脸了。
实在太丢脸了。
不仅是丢拉克西丝芙妮雅的脸，甚至连所有天使的脸面都被她一个人丢尽，拉克西丝甚至有股自沉雷暴之海的念头，假如可以的话，拉克西丝想穿越到半个月前，给当时轻视伊丝的自己来一记重锤，不，仅仅这样还不够，应该狠狠踩在脚下，扭动着鞋底，让脸与大地亲密接触，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拉克西丝此刻的尴尬。
难以启齿的，支支吾吾的，拉克西丝艰涩的开口。
「吾主……我有一个请求，虽然对您或许难以实施，但请您务必满足我的要求，之后不论您如何处置我都愿意承受。」
难道是想说今天白天的心事了吗？看来今晚找拉克西丝是个正确决定。
伊丝将木剑放回武器架上，朝拉克西丝挥了挥手。
「一边回去一边说吧，现在不早了。」
「不，我必须要在这里说，」郑重其事的，拉克西丝涨红着脸，咬紧牙关，面向伊丝，腰弯成九十度，「不仅错认将我从封印里救出来的您，甚至还向您语出不敬，对身为司教之天使的我而言，这是以死都无法挽回的罪过，但现在魔王还没有被讨伐，我还不能擅自离开您，所以还请吾主您抓住我的翅膀，狠狠将我踩在地上，以此让我赎罪，让我对所有天使前辈们忏悔！」
一边说着，拉克西丝一边背向伊丝，张开翅膀，双膝跪在地上，摆出让伊丝一脚踩在她翅膀之间的样子。
「哈啊？」
伊丝愣在原地。
倒不是说伊丝无法理解拉克西丝现在的感情，而是拉克西丝的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伊丝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如果拉克西丝是结实的男性，自己说不定会真的照做——当然，不会像拉克西丝说的那样狠狠的踩，伊丝能理解这种做错事情以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尴尬，但拉克西丝给出的解决方案实在太过火了一些，自己可不是佩佩。
因为伊丝半天没有反应，羞愧下的拉克西丝不禁催促。
「吾主，我只有这一个请求，请您不用顾忌我的感受。」
「不不，拉克西丝应该考虑下我的感受啊，就算是惩罚，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万一把拉克西丝弄坏，会变得更麻烦……」
「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我给天使之名带来的污点，如果不能在此弥补我的罪过，今后我将无法抬起头见您。」
仿佛真的在感到耻辱，拉克西丝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雪白脖颈上的汗液也将宝石般的蓝色长发濡湿。
「可是……」
无意间瞥见拉克西丝跪在地上背向自己的身体轮廓，伊丝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由于拉克西丝跪地的动作，致使她背部与腰间的完美曲线暴露在自己眼前，微微扇动的洁白翅膀搭配低着头的模样，伊丝一瞬间有种拉克西丝是圣堂中忏悔的天使的感觉。
这副模样……
不妙啊……
脑海里升起一个想法，伊丝干咳了两声。
「既然如此，我理解了，但既然是惩罚，惩罚的方式自然应该由我来定，至于内容——拉克西丝之后给眼睛蒙上黑布条，然后每天换着不同的衣服来叫我起床。」
「仅仅只是遮着眼睛而已……这样也能算惩罚吗？」
「当然，我说是惩罚就是惩罚，好了，起来吧，我要去睡觉了。」
是不是应该再加个午睡时必须提供膝枕服务？
拉克西丝的大腿相当圆润，触感也十分美好，当然，如果拉克西丝是蒙着眼睛给自己膝枕的话，自己不说午睡，肯定连心都静不下来——不，等等，也许那时候仔细端详着拉克西丝，会让拉克西丝觉得很羞耻，那也算得上一种惩罚？
一边思考着如何捉弄拉克西丝，伊丝一边回到卧室。至于之后依蒂丝发现原来还有蒙着眼睛的玩法，被依蒂丝以别有深意的眼神夸奖「平时看不出来，原来你也很有一套，有趣」的事情，现在的伊丝不论如何也没能预料。
（2/30）

第六十一章 塔尔塔诺斯

这是一个仅有火光照明的幽暗城堡，乌云、闪电以及枯木是这里的唯一背景，倘若要在世界上找一个适合进行试胆大会的场所，那么必选地点里一定有这座建立在悬崖边缘的阴森古堡，乌鸦与蝙蝠的叫声让这片死亡之地充满萧肃。
这里是生者的禁地。
踏入此地者将无法回头。
任何人见到后都会生出如此念头。
而现在，这处古堡中最为端庄华丽的正殿内，一名全身笼罩在阴影下的某样东西正躺在厅堂里最高处的王座上，由于红色的奢华王座设计时并没有考虑到使用者会躺上去，左右扶手无法向两旁展开，因此横躺在王座上的人只能像蠕虫一样，身体呈不舒服的凹字形。
「唔姆唔姆，也就是说，斯提克斯的行动越来越过分了，是这样吧。」
尽管阴影里传出的声音分不出男女，语调也十分懒散，但单膝跪在王座之下的死者们没有一个人感对此说三道四。
当王座上的人话音落下后，靠前排的一名成熟女性走出队列。
「是的，魔王大人，海洋的魔王斯提克斯已经将手伸向您的领土，我认为应当在它得寸进尺之前，给它一点颜色瞧瞧。」
如果伊丝或者依蒂丝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对现在的声音感到陌生——无貌者赫蒂。
至于本该待在佩西亚领的赫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有着传送能力的珊多拉从中作祟，在很早之前，珊多拉就在魔王指引下，将自己母亲寄宿的身体带回城堡。
并没有回答堕天使赫蒂，躺在王座上的阴影把话题转移到另一边。
「乌拉诺斯那边怎么样了。」
「正在为继任者进行洗礼，但以圣女现在的状态，短时间内不会接过天空之主的王冠，另外，由阿撒兹勒守护的赫尔梅斯没有任何动静，您的计划可以继续执行。」
王座上的阴影沉默片刻。
「……唔，我从很早以前就在思考，阿撒兹勒会不会是在等待我们主动落入圈套。当初我们与紫色定下契约，乌拉诺斯控制大陆北方，我们管理大陆东南部，即使现在乌拉诺斯已死，过分侵占——不，应该是夺回属于我们的领土，日后也会引起乌拉诺斯继任者的不满，那位圣女虽然好说话，但也有不可退让的原则，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下一任乌拉诺斯要我们归还领土，以我们现在的力量……」
阴影中的人说话断断续续，给人一种正在绞尽脑汁思考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被称为魔王的家伙其实没想过要侵略别人，事态之所以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一系列巧合与误会的共同作用，倘若要在所有堕天使与魔王中挑一个最不想发动战争的人，那么非这位阴影里的人莫属。
但部下们并没能注意到阴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们坚定的抬起头，给予自己的王最忠诚的回答。
「「我等必将誓死守护您的领土！」」
啊……
又变成这样了。
阴影不禁在内心叹气，为什么自己的想法就是传达不到部下身上？如果不是部下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现在就不必因为担心被乌拉诺斯手下最强的堕天使阿撒兹勒狙杀，从而只能龟缩在城堡里了吧，自己现在的实力还很弱小，连堕天使都能威胁自己。
好想去人类世界啊……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自己关注了很久的少女，藏在阴影里的人恨恨咬牙，表情变成嫉妒的形状。
「可恶，越这样想，就越受不了有人比我过的更好。」
「魔王大人，您说了什么吗？」
「不，什么也没有，只是在感叹，连号称永生不灭的乌拉诺斯也有死的一天。」
听见阴影的话，赫蒂像是在感到耻辱般，表情扭曲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
「十分抱歉，时至今日，我们都没弄清楚乌拉诺斯的死因，这是属下的无能。」
「起来吧，赫蒂，不必自责，赫尔梅斯上的那群家伙也一定没弄清楚乌拉诺斯因为什么而死，他们比你们更着急。」
藏在阴影里的人不禁翘起嘴角，整个大陆上知道乌拉诺斯死因的存在只有自己，至于理由，并非自己偷窥了乌拉诺斯，而是乌拉诺斯死前告诉了自己，她为什么选择离开。
「……赫尔梅斯上开启了回避结界，魔王大人，您为什么会知道那边的情况？」
「赫蒂，你的话太多了，魔王大人既然是魔王大人，想必是用了某种我等只能仰望的魔法，窥见了灵魂的深渊。」
不不不，绝对不存在那种事情，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告诉你灵魂的深渊这种词啊，这种地方真的存在吗？
虽然很想吐槽，但要是直白的说出来，会显得自己没有魔王应有的高深，缺乏威严，不仅如此，回去后说不定还会被母亲臭骂一顿，阴影只能尴尬的坐起身，清了清嗓子，以格外严肃的口吻强调。
「咳哼，正是如此，命运断罪之瞳让吾瞥见了灵魂的深渊，那里记载了所有一切的答案。」
好想死……
阴影中的人以手掩面。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说出这样的话啊，公开处刑吗？
偏偏堕天使们全都一副钦佩神色，尤其是最初提到『灵魂的深渊』的堕天使，看着阴影的眼睛里甚至闪烁着泪光。
「果然是魔王大人！我曾数次仰望星空，试图找到灵魂的深渊，但结果全部以失败告终，没想到魔王大人您早已抵达了深渊彼岸！只有追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我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
哈？这个词果然是你编的吗？
鲜血一下子冲进脸颊，象征着羞耻的红色从魔王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
不，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下去以后要悄悄警告她才行，不然魔王的颜面会被自己丢的连内裤都不剩。
阴影里的人重重咳嗽两声，示意属下们闭嘴。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下一个。」
「是，魔王大人，关于斯提克斯，我还有一些没有说完。」
「除了偷偷和帝国勾结，提供恶魔之种给大陆上的人以外，还有什么？」
「它把上级恶魔投送到了您的专属花园里。」
「哈啊？」阴影中的人猛地挺直上半身，但因为长期的坐姿不正，腰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呜！」
「魔王大人，您怎么了！？」
所有堕天使都对王座上的存在投去关切目光，尤其是赫蒂，假如不是存在身份之别，她肯定已经冲到王座面前。
强忍着委屈，魔王用尽量正常的语调平息下属。
「没、没什么，继续下一个。」
好在有阴影阻挡，不然现在就被部下们看见自己眼泪汪汪的样子了。
当魔王庆幸的时候，赫蒂一边用充满担忧的目光时不时瞥眼阴影，一边沉声讲述。
「是，投放的魔物似乎是史莱姆的变种，原本应该被塔里斯的树妖歼灭，不过因为那群得到天使遗产的卑劣存在，又重新存活下来，这群史莱姆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您花园附近的虫子吞噬，虽然清理掉的东西是虫子，但那也属于您花园里的东西，属下认为，我们该派一位堕天使，去处理斯提克斯对您下的挑战。」
「咦，有出去的机会吗？」魔王的声音突然高了一调，但她又突然想起自己花园里那个血族不像血族，人类不像人类的存在，如果撞上她的话，下场肯定会很惨——至少也是被暴揍一顿，自己曾听到过她的自言自语，魔王又讪讪收回喜出望外的脑袋，「唔……那人选就由赫蒂你决定吧。」
哈啊。
魔王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知道自己就随便说一个蛮夷之地，让那个不人不血的家伙去当山林里的猴子了。自己之所以主动接触，并将挑战书交给叫伊丝的混蛋，理由不是对她感兴趣，而是想巧妙的把它困在一个特定地点。
时至今日，魔王都还记得自己某次偷窥时，偶然从伊丝嘴里听见的话——「可以找魔王坐下来喝茶」，假如这是一个自诩勇者的，没什么力量的家伙，自己不介意将她当成烧红铁板上跳舞的蚂蚁那样捉弄，但伊丝很可能是自己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的存在，这样的生物必须要把她限制起来，不然哪天被她摸到自己的城堡，结局一定会很糟糕，自己可不想被绑成虫子吊在城门上。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自己就必须采取行动，作为结果，自己通过小心翼翼的窥探，终于发现了伊丝的弱点，即，这家伙很看重伙伴，于是自己开出了一个让伊丝无法拒绝的条件——让伊丝去找玛娜之源，如果她找到了，自己就解除教皇伊芙琳身上的限制，并且为了防止激怒伊丝，以至于对方找上门来，自己故意没有像平常的挑战书那样，在书信的最后加上诅咒与威胁。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伊丝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指定的区域里根本没有玛娜之源，尽管塔里斯领名义上属于乌拉诺斯管辖，但因为历史遗留的问题，实际归属权在自己手里，那里是自己的后花园，有没有玛娜之源，自己一清二楚。
自己下的挑战就像让伊丝在沙漠里寻找瀑布一样，因为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东西，所以伊丝一辈子都会为了友人而被困在戈塔城，如此一来，只要自己不主动往枪口上撞，就绝不会和伊丝碰面。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也不是没有插曲，当自己把这个绝妙计划告诉母亲时，母亲用「身为魔王，怎么能在敌人面前退缩，真给我丢脸」的理由，数落了自己一整天，但好在自己才是真正的魔王，什么事情自己说了算，计划也就成功的实施下去。
想到这里，魔王恨恨咬了咬牙。
可恶可恶，明明可以把剿灭上级恶魔当借口出去，斯提克斯却偏偏把上级恶魔丢到那家伙在的地方，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不对，这一定程度上也能说是作茧自缚，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让伊丝去大海里找玛娜之源，就不会出现现在的结果了。不知道乌拉诺斯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怎么想。
不，以那个混蛋的性格，肯定会狠狠嘲笑自己一番，然后又站出去替自己出头吧，乌拉诺斯比自己强得多，一定可以打败那个不人不血的女人。
可惜乌拉诺斯离开了自己。
「那么，就让我的女儿，珊多拉带领三名上级恶魔去执行这个任务，可以吗？」
又是珊多拉？
再继续下去，这家伙会投敌吧？
但既然赫蒂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也不好再反驳，况且赫蒂之前也强调了，她严厉的惩罚过珊多拉，珊多拉应该会长记性才对。
魔王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就交给珊多拉，今天的汇报到此为止，有段时间没有注意勇者的动向，我得看看她在做什么。」
「魔王大人，琐碎的工作还是交给属下处理吧？」
「不行，并不是我不相信赫蒂，而是只有我才能看穿勇者有何种预谋，我之前说过吧？勇者可能察觉到，我们在窥探她，如果不由我亲自来，今后会出许多麻烦。」
知道自己实力不足，赫蒂不甘的低下头。
「我知道了……」
「都下去吧。」
「「是。」」
等所有的堕天使离场后，王座上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呼，今天也成功糊弄过去了，要是连窥探外界的机会都被抢走，肯定会无聊到想死啊，虽然赫蒂是一片好心，但只有这个工作绝对不能让给她。」
说话的同时，魔王挥了挥手，将笼罩全身的阴影拍散，露出其下隐藏的本体。
现在坐在王座上的，是一位长着灰色长发与黑色犄角，拥有一双橙红色眼眸的娇小女孩，在一套异常暴露，甚至可以用煽情形容的内衣之外，套着一件明显与身材不相符的宽大衣袍，老成的心思与玲珑身体形成巨大反差，但也正因为这种反差，才让人觉得除了可爱以外没有其他想法，抛开魔王的身份不谈，任何人在见到这名女孩后都会心生怜意，产生一股想把女孩抱起来嗅嗅的念头。
女孩站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今天就先去睡觉吧。」
这就是大地的魔王，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的真实面貌。
（3/30）

第六十二章 死之潮

宽敞的，足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隧道。
空气中回荡着泥土的潮湿气息，与之一同的，还有动物死亡后残留的一点血腥味，水滴顺着天花板与墙壁淌下，如果除开天花板上的异景，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普通山洞，但如果抬起头来，就会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头顶的天花板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湖底世界。
浑浊的、看不清东西的水体以及一点点淤泥，构成了这片隧道的天花板，这里乍一看会给人湖水马上就要灌入隧道的错觉，但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在湖水与隧道之间，有一层半透明薄膜将二者隔绝，可以肯定，不论是谁，都不愿意待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一旦头顶的半透明薄膜无法支撑，隧道就会被被深潭灌进来的水淹没。
在距离隧道稍远一些的位置，隧道的始作俑者们正聚集在一起。
「已经准备好了，主教大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让湖泊的水灌入迷宫，最多三天，迷宫里的魔物就会被水赶到地上。」
瞥了眼单膝跪地的手下，主教藏在衣袍下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他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戈塔城的无数居民会在此次事故中丧生，倘若他站在第三者角度，他一定会站出来，甚至不惜通过杀死始作俑者，来起到制止灾难发生的目的。
但他受福音的指引，福音不会做出错误选择，并且他也只有相信福音一条路可走，这并不是有人逼迫，而是他自己主动踏上了这条道路。既然自己是为了人类的大义，那么牺牲一小撮人的幸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两难中犹豫不决，最终只会得到比做出选择更难以接受的后果，过去神教重复过无数次这样的错误，神教也为此强调过无数次，不要因为自己的善恶观而改变福音的意志，他身为主教，深刻的明白这一点。
「话虽如此……真要实施起来，还是会感到犹豫么。」
「主教大人，让我来吧。」
一名手下主动请缨。
「你？」
主教的语气高了一调，如果他没记错，上次任务失败时，自己曾命令过这名手下滚出隧道。
「是的，如果今后被民众知道，主教大人您曾以戈塔城居民的性命要挟天使，即使是受福音指引，您也还是会背负骂名，所以只要让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代替您就好，您身为主教，今后有更重大的决定等您。」
主教沉默半晌，手下说的十分正确，福音没有说明，一定要自己去捅破隔绝隧道与湖泊的结界，自己身为主教，未来也比这名手下更加耀眼，只是逃避一次就会有下一次，他之所以成为教会一员，不是为了名誉与权力，而是为了谋求人类的未来。
那么，接下来只有一个选项可选。
他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必须由我来做，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主教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侧的人身上，「给天使的信送到了吗？」
「已经按福音的描述，把信送到了天使手里。」
如同要将喉咙里哽咽的东西吐出来般，主教长长呼出口气。
「……呼，那么，把结界打开吧，如果不让天使看到拒绝我们的后果，光是口头上的威胁，不会起任何作用。」
「是。」
一名手下拿出一卷散发着古旧味道的魔法卷轴，这里面铭刻着被称为『汲魔囚笼·解』的魔法。『汲魔囚笼』原本是用来关押实力强大的魔法咏唱者，『汲魔囚笼』会构筑一个半透明的魔法结界，除了将人与外界隔绝起来外，还会形成一个没有任何魔法元素的空间，即使再强大的魔法咏唱者，也无法在周围没有魔法元素的情况下使用元素魔法，而精神魔法就更不可能突破『汲魔囚笼』，而随着时代发展，由于汲魔囚笼隔绝元素的特性，现在经常用作封锁通道的逃跑手段。
「只要主教大人您将这卷卷轴撕碎，隔绝湖泊与隧道的结界就会被打开。」
在手下的说明下，主教撕开魔法卷轴。
啵。
隧道遥远的另一头传来水泡破裂的声音，紧接着，沉闷的水流轰鸣开始在隧道间回荡，轰隆声响以及地板的轻微颤动，让人有种正在地震的错觉。
「主教大人，我们快走吧，『避水的加护』撑不了多久。」
「嗯。」
「嘎啊！！」
正当神教的人背负着瘸腿主教逃跑时，隧道里回荡起人类的惨叫声，包括主教在内，神教的人下意识朝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
「敌袭？」
「不对，我们检查过通道，里面没有任何人，传来声音的方向在我们后面，应该是谁被大水冲倒了吧，主教大人不必担心，我们有『避水的加护』，就算在水里也能呼吸。」
「这样么。」
「怪、怪物！主教大人，救命！」
「什么？」
放下的心再次悬起，而这一次，主教看见了袭击教徒的东西。
那是一种淡绿色的、乘着滚滚洪流而来的黏体，尽管在水流掩护下它们并不显眼，但主教胸中的散发着高热的福音书正告诉主教，对方具有的魔力量并非普通魔物——福音能够探查附近生物体内的魔力，当出现具有较强魔力的个体时，福音就会通过发热警告持有者，让他们远离危险，而现在福音散发的高热相当于超过四十级的强者，以自己一行人的实力，不论如何也无法战胜。
更让主教绝望的是，对方的数量并不只有一个，那是成千上万的，足以将湖泊染绿的数量。
当这样的魔物侵袭到教徒身上时，笼罩教徒的黑色衣袍被迅速烧穿，紧接着，皮肤也很快化为焦炭的颜色，即使在这种充满水汽的环境，肉被烤熟的味道也依旧清晰可闻。
从发出惨叫到化为焦炭，只经历了不过数秒。
残忍画面令主教的脸逐渐扭曲起来，他嘴唇颤抖着低声喃喃。
「……快跑。」
由于声音太小，背负着他的人并没能听见。
「主教大人，是魔物！」
「呃啊！救、救救我！」
又一名教徒被隐藏在水流里的魔物卷走，主教终于忍不住大喊。
「快跑！全力离开这里！必须要告诉枢机大人！」
「我知——嘎呃！」
话音还没有落下，背负着主教的教徒便因为身体失去平衡倒地，他挣扎着想在水流冲走自己之前站起，但双脚却不听使唤的，怎么也站不起来，下意识的，他回过头看向身后。
——双腿被淡绿色的黏体当做食物卷走。
渐渐地，他的五官扭曲起来。
「咿……咿……咿啊啊啊啊啊！！！」
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洪流便将他的声音吞没。
带来死亡的浪潮依旧在前进。

第六十三章 难以说出的阴影

「汪汪！」
「主人大人，今天的晚餐是烤兔哦~」
在查理斯辅助下，抓着兔子耳朵的玛丽跑到伊丝面前——与其说兔子，不如说这是一只牛犊，巨大的体型需要玛丽双手拽着才能拖动，即使离玛丽抹它脖子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小时，兔子的身体也还条件反射的痉挛着。
真有活力。
与伊丝一同站在石亭内的拉克西丝不禁感叹。
这里是戈塔城地上，位于尤弥尔神殿的庭院，修剪平整的草地在阳光照耀下放出金色光芒，庭院内的林木也因微风吹拂发出簌簌声响，午后时光是整个戈塔城最安静的时刻，感到困顿的劳动者会闭上双眼，稍微休憩片刻，贵族则会让下人摆出茶点，慢悠悠的享受着这短暂而平和的时间。
「姐姐大人，我回来了。」
「嗯，辛苦了，午餐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先喝点茶吗？」
接过卡米拉手中的法杖，早已在石亭里等候多时的伊丝为卡米拉倒上放凉的红茶，虽说红茶要趁热才好喝，但现在正值初夏，伙伴们也刚刚从迷宫里长途跋涉回来，过热的茶水起不到解渴作用。
「怎么能让姐姐大人做这些下人的……」话还没说完，卡米拉便被伊丝用行动制止——替卡米拉理了理乱掉的金发与魔法袍，卡米拉接过茶杯，低下头嚅嗫，「……谢谢姐姐大人。」
「嘛，就是这样，卡米拉刚从迷宫里回来，只是倒茶而已，我身为姐姐，这是应该的。」
「姐姐大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搬出姐姐大人的身份……」
虽然嘴上表达着不满，但卡米拉还是喝下了伊丝递过来的茶水，顺势坐在伊丝身边的石凳上——桌上已经备好了煎熟的牛排、蔬菜沙拉、红葡萄酒、果汁以及一些放在篮子里的面包。
「嚯，比起姐妹，更像夫妇。」
稍微落后于卡米拉的依蒂丝看见后轻哼一声，这声轻哼并不是忌妒或者不满的情绪，而是一种饶有兴趣的，感到有趣的口吻。只要不是太亲密，依蒂丝并不介意伊丝和卡米拉之间的互动，至于理由，稍微有些类似伊丝看待依蒂丝和蕾菲娜，只不过依蒂丝比伊丝更具侵略性——既然伊丝身为自己的妻子，那么卡米拉也就是自己的妾室，基于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如果不是伊丝横插一脚，当依蒂丝成年，接过佩西亚伯爵的位置时，哪怕佩西亚伯爵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对卡米拉出手，依蒂丝也不会再继续忍耐，过去的卡米拉不论是冷冷的气质还是宠物般的性格，都如同小猫般撩拨着依蒂丝，可惜因为伊丝出现，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不过有一点依蒂丝必须承认，那就是现在的卡米拉比之前更有魅力，拥有自我意识的猫咪远比任人摆弄的玩偶更有趣。
「禁忌的爱。」
「这是大人的话题，蒂芙尼要蒙住眼睛。」
一边说着，玛丽一边跳下石凳，将蒂芙尼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至于卡米拉，则一改刚才的害羞模样，主动挽住伊丝手臂，紧紧靠着伊丝。
「姐姐大人，今天的午餐哪道菜是您做的？」
大概是切面包？
煎牛排自己还太熟练，因此只能交给拉克西丝来，拉克西丝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但因为以前照顾过有进食需求的第一、第二位阶天使，所以会一些简单的料理。
看见佩佩握着餐刀的手开始发青，伊丝悄悄松开卡米拉，让卡米拉好好坐正。
「今天的主厨是拉克西丝。」
「啧。」
十分不满的咂舌。
就算不高兴，也不要表现出来啊……
伊丝不禁感到头痛，自己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
或许觉得天使只是一个构造物，起初卡米拉并不介意天使在伊丝身边，但随着接触越来越深，卡米拉感觉到了天使其实和人类相差无几，加上拉克西丝在伊丝允许下拥有待在伊丝房间，甚至是看着伊丝睡觉的权利，于是卡米拉便不高兴起来——为了避免出现事故，伊丝一直不允许卡米拉半夜还待在自己房间。
伊丝不好意思的回头看向拉克西丝，但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因为拉克西丝的状态闭嘴。
拉克西丝又变成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尽管在一周前的晚上，自己与拉克西丝进行训练后，拉克西丝的状态好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出现像现在这样失神的时候。
「拉克西丝？」
「诶？吾主，饭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只是看到拉克西丝一副呆呆的模样，真的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如果很严重的话，等找到玛娜之源以后，我可以不去赫尔斯王国王都，而是去找神之国的踪迹，这不是什么为难我的事情，拉克西丝直白的说出来就好。」
「找到玛娜之源……」拉克西丝下意识咬住嘴唇，轻轻摇头，「我没有出问题……吾主不必放在心上。」
「真的吗？」坐在伊丝对面，也就是拉克西丝对面的依蒂丝抬起头，望着拉克西丝的湛蓝双眸中闪过质疑，「这几天以来，我们所有人都发现了你的异常，我容许你待在伊丝身边的原因是你对伊丝有好处，如果你心存二意，即使伊丝不情愿，我也要把你赶走，这是你存在于此的前提。」
拉克西丝神色变的凶险起来。
「我从未有背叛吾主的念头，神造天使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主人，即使您是吾主的家眷，我也不允许有人践踏神造天使存在的意义。」
「如果你的实际行动能像你说的那样漂亮就好，至少我不会允许一个随时发呆，还不说明理由的仆人待在我身边。」
「我希望洛伊丝薇尔小姐可以重新解释一遍刚才的话。」
「依蒂丝小姐……拉克西丝小姐……」
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玛丽悄悄放下餐叉，目光担忧的在两人间徘徊。
「好了好了，就到这里，拉克西丝的事情之后我会找她私下商谈，佩佩先安心吃午餐吧，要是凉了的话，味道就不好了。」
「我是在替你担忧。」
不满的轻哼一声，依蒂丝不再说话。
拉克西丝则在依蒂丝话音落下后向伊丝低头行礼。
「吾主，我突然想起上午起床时忘记整理您的书房，可以让我稍微离开一会儿吗？」
「嗯，去吧。」
「十分感谢。」
拉克西丝转过身，无意识的攥紧胸口，快步离开。
（4/30）

第六十四章 摊牌

不安。
无法静下心来。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即使再怎么尝试转移注意力，注意力最终也还是会放到胸口处，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愧疚与负罪感。
「呼……」
庞大的精神压力让胸口近乎喘不过气来，离开神殿庭院的拉克西丝忍不住长呼了口气。
刚才似乎有修女向自己问好？
因为心神不宁，自己并没有理会她们。
实在太失礼了。
拉克西丝不禁回头看向来时的路，石板铺成的小径里空无一人，连鸟叫和虫鸣都不存在，犹如通往秘境的入口，无声的环境甚至让拉克西丝产生一种恍惚感，刚才经历的事情真的有发生吗？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也许自己正在前往庭院的路上，与依蒂丝争吵的场面，其实是自己脑海里的想象，如果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说不定能看到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家眷们正挥着手，微笑着对自己说「你来晚了」。
「不……不可能。」
拉克西丝否决了脑海里的幻想。
「比起这个，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向修女们道歉……」
话还没说完，拉克西丝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道歉虽然能弥补自己刚才的无礼，但也仅仅只是弥补而已，自己身上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假如被修女们问道「您身体不舒服吗？」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
为了不让玛娜之源暴露，撒谎说自己没问题？
可但凡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出自己的异常，过去一段时间里，就连玛丽都悄悄问自己，是不是有心事。如果对修女撒谎说自己没问题，那就得拿出让人觉得没问题的行动，但现在的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
更不用提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支撑，换言之，一旦自己说谎，为了不露馅，以后就得为这第一个谎言持续不断的撒谎，等到回过头来，做好觉悟，准备回头承认的时候，就会发现因为一连串谎言的存在，自己已然陷入无法回头承认的窘境。
可除了这么做，自己还能怎么办？
不说明玛娜之源的存在，会导致自己的主人被永远困在这里，同时还无法取得尤弥尔教会教皇的绝对支持，假如仅仅只是这样，倒也不十分重要，戈塔城有迷宫存在，只要持续不断的攻略迷宫，即使不去大陆的其他地方，也能提高实力，可关键在于魔王的挑战书。尽管魔王没有规定，如果伊丝直到某某时间都没有拿到玛娜之源，魔王就会对伊丝怎么样，看上去有一段很长的休整期，但那是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往坏的方面思考，魔王随时都有清算的可能，到那时候，待在没有保护的戈塔城无异于等死。
如果知道最终时间的话就就好了啊……
那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在最后关头，把玛娜之源的事情告诉伊丝，让伊丝躲过魔王的惩罚。尽管现在也可以这么做，可确定了的未来和不确定的未来是两回事，假如一个人知道自己会在一年后暴富，那么这一年里他会不自觉的放弃努力，等待暴富时刻到来，相反，如果他不知道这个事实，那么这一年内他会继续为了生活努力奔波，而拉克西丝处在与例子相反的立场，拉克西丝等待的是死亡。
如果知道了魔王到来的时间，那么拉克西丝会做好充足觉悟，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将自己的所有知识全部传授给伊丝，可由于没有时间限制，拉克西丝没能做好觉悟，她在侥幸与负罪感中徘徊，期待着即使不说出玛娜之源，也能继续在世上逗留的未来。
「该死的……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明明告诉伊丝玛娜之源的事情，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但做出觉悟并开口是困难的，起初拉克西丝以为自己不愿意说出口，是因为考虑到如果自己离开伊丝，那么在未来伊丝与魔王战斗的时候，伊丝很可能会因为自己不在身边，以至于在最终决战里落败，福音的引导是让自己辅佐勇者，没有说明这个辅佐包含了哪些范围。
可随着时间推移，拉克西丝发现，这个理由只是表象，更深层的原因其实是自己心态发生了变化。
在神之国消失的现在，谁也不知道天使死亡后，灵魂能否回归核心水晶，也许现在的死亡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如果是最初的、没有随伊丝一起好好欣赏这个世界的拉克西丝，拉克西丝会直截了当的选择牺牲自我，交出玛娜之源。『为了防止伊丝在未来落败』，『不想看见伊丝的坟墓』之类，这些种种都是为了让自己继续存在于世的借口。
稍微想想就该明白，如果现在不交出玛娜之源，伊丝就根本等不到成长起来的时候，自然也谈不上所谓的最终战落败，一切的根源仅仅只是自己怯懦了，自己开始畏惧死亡。
而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自私，拉克西丝才无法在伊丝面前抬起头，甚至连对视与说话都成了一种负担，就像衣衫褴褛的人站在上流贵族面前会自惭形秽一样，愧疚与负罪感令拉克西丝升起发自内心的亏欠——还有对自身怯懦的耻辱。
不知不觉间，胸口再次有种被揪紧的痛感，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那里般，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为了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拉克西丝走到神殿的屋檐下躲避阳光。
无意识间，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这是上午时，她从修女手中拿到的信，根据修女的话，送信者是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拉克西丝完全能猜测到，那个男孩也是受人指使的经手者，写信的人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名字。
除非自己亲自去一趟。
已经读过信函的拉克西丝轻咬嘴唇。
这封信的主题是威胁。
如果拉克西丝今天没有前往迷宫第九层的西区，那么整个戈塔城的人都会因为她而遇难。
信件既没有说明人们会遭受怎样的灾难，也没有解释让自己去迷宫第九层的目的，放在以前，拉克西丝绝不会去管这封信的内容，在拉克西丝很小的时候，特丽诺1型就强调过，不要探究那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否则好奇心会给她们带来毁灭，这样的信函无疑应该被归入其中，可现在的拉克西丝并非之前的拉克西丝，在心神不宁，不知该做什么好的当前，拉克西丝很自然的把注意力转移到远离伊丝的地方，那样多少会让她好受一些。
「迷宫第九层么……」拉克西丝低声喃喃着，「晚上去看看吧。」
白天她必须跟在伊丝身边，这是她身为神造天使的职责所在，神造天使应当保持随时能完成主人命令的状态，不过换成大家都睡着的夜晚，不需要睡眠的自己就有了自由时间。过去一个月里，拉克西丝会看书、制作衣服、回忆剑技或者静立在伊丝身边，等待她起床的时刻，但因为最近很难静下心来，拉克西丝便只能独自去迷宫，靠战斗打发时间。
「难怪找不到拉克西丝，原来在这里。」
「咿呃！」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拉克西丝肩头一跳，过度惊吓令她连手中的信件都没拿稳，随风飘到地上。
说话者是一位银发末端挑染了蓝色的，将长发绑成双马尾的少女，以蓝白双色为主调的长裙，令少女有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感。
是伊丝。
弯下腰，捡起拉克西丝弄丢的信函，伊丝将其还到拉克西丝手中。
「被吓到了吗？看到拉克西丝很专注的样子，就没好意思打扰，刚才还以为拉克西丝已经想完事情了，没想到还是吓到了拉克西丝。」
「不……没有……」
拉克西丝小心翼翼的收起信件，没敢正视伊丝的眼眸。
自己确实被伊丝吓了一跳，但并不是因为太过专注，而是心虚，害怕被伊丝发现自己的心事。
伊丝歪了歪头。
「是吗？」
拉克西丝尝试转移话题。
「吾主您不是在午餐吗？难道料理不和您胃口？」
「我已经吃完了，」伊丝不好意思的卷起发梢，「我是来替卡米拉和佩佩向拉克西丝道歉，卡米拉先不论，佩佩是因为太关心我，所以才对拉克西丝说那样的话，拉克西丝不要放在心上。」
「好的，我能理解依蒂丝的想法，这是我的问题。」
如果有天使当着主人的面出现自己这样时不时失神，并且还不说明原因的情况，身为司教之天使的自己一定会上前责问，更不用提依蒂丝是伊丝的家眷，会表现出不满十分正常，拉克西丝完全可以理解。
拉克西丝向伊丝弯腰行了一礼。
「之后我会向依蒂丝道歉，但请她收回神造天使不忠的言论，只有这个，不论如何我都无法认可。」
「嗯，我会向她转告，拉克西丝就不用去了，我实在担心你们两个寸步不让的性格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比起这个，拉克西丝手里的信是之前那封吗？让拉克西丝去戈塔城东区，拿魔力核心的那封信。」
「不，最初的那封已经被我烧掉了，这是新的信件。」
拉克西丝把信件交到伊丝手中，伊丝愣了一瞬。
「我可以看吗？」
「当然，您是我的主人，有权利阅览我的一切。」
和玛娜之源不同，信件不是需要遮遮掩掩的东西，尽管自己今晚确实要去赴会，可告诉伊丝也不会影响什么。
「致天使，今天结束之前务必前往迷宫第九层的西区等待接应，否则戈塔城的住民将会因为你的过失遭遇灭顶之灾……必须只身前往。只有这个吗？怎么看都是陷阱的样子。」
「是的，我决定去探查这件事情，如果因为我的疏忽，导致有人遇难，这将降低天使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又撒谎了。
拉克西丝不自觉的低下头。
正如自己想的那样，一个谎言的出现会逼迫自己撒无数个谎去圆回来，自己已经中了这样的咒诅。
伊丝微微皱眉，摆出思考表情。
「唔，好吧，拉克西丝想去的话就去吧。」
答应了？
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不可思议之色，拉克西丝一时间忘记了要说的话。在拉克西丝眼里，好管闲事的伊丝至少会说一句「不过要让我随行」的话，现在就这么放任自己独自前往，简直不可思议。
可以独自前往发泄情绪，拉克西丝不禁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但她又很快消沉下去。
仔细想想，伊丝为什么没有说随行的话？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最近的表现令人失望，连伊丝都开始漠不关心了吗？又或者说，由于自己失去了价值，所以变得可有可无？
由于玛娜之源的事情，最近自己确实没有再督促伊丝训练。
这种既希望伊丝跟着自己，又不希望伊丝跟着自己的想法，令拉克西丝的大脑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她下意识问了句令自己后悔的话。
「吾主，您怎么看待伊芙琳教皇？」
「怎么看待？」对拉克西丝突然的问题惊诧，伊丝微微睁大蓝色眼睛，「拉克西丝是指哪方面？」
虽然很想收回刚才的疑问，可话已经说出口，拉克西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我是说吾主您对伊芙琳教皇的感情，从我对您和伊芙琳教皇的观察，吾主您和伊芙琳之间似乎不是简单的利益关系……」
为什么要这样问？
答案当然是为了自己，比起挑战失败的惩罚，伊丝似乎更在意挑战成功的奖励，即，恢复伊芙琳的自由之身，伊丝一直强调的，也是拿玛娜之源换取伊芙琳的自由，所以只要问清楚伊丝对伊芙琳的想法，自己的抉择或许就会有转机——比如伊丝和伊芙琳的关系其实很差，那样自己就会产生即使不把玛娜之源交出来，也不会发生糟糕事情的想法，得不到教皇的支持，自己再帮主人得到另一方的支持就好。
当然，拉克西丝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不论伊丝与伊芙琳的关系怎么样，魔王威胁才始终是最值得关注的事情，可拉克西丝就是忍不住想找一些可以缓和自己负罪感的说法。
以一根手指抵着自己下巴，伊丝歪了歪头。
「朋友？姐妹？唔姆，虽然我不知道伊芙琳怎么想，但从客观上说，我们是一种介于朋友和姐妹之间的关系吧，当然，从我个人的观点出发，我认为我和伊芙琳是挚友。」
拉克西丝的心猛地沉下。
既然是挚友，伊丝也就不可能放弃替伊芙琳寻找玛娜之源吧，正如刚才在庭院里伊丝说的那样，如果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伊丝会在找到玛娜之源以后和自己一起寻找神之国，也就是说，自己排在伊芙琳的后面。
虽然拉克西丝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伊丝只不过是按先后顺序行事，并没有给伙伴们排出远近关系的伊丝，但拉克西丝依旧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果然如此……么。
提出这个问题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无法遏制的冲动情绪在身体里胡乱攒动。
与其拐弯抹角的自我折磨，不如干脆一刀解决这样的炼狱。
如同过热的机器般，内心乱成一团的拉克西丝咬牙摊开底牌。
「吾主，玛娜之源其实就在——」
「姐姐大人，多明尼克求见。」
在拉克西丝决心了断的时候，从庭院缓缓走来的卡米拉中断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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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晃动的开幕

得知多明尼克拜访后，伊丝、拉克西丝以及卡米拉三人来到神殿的会客厅，在修女随侍下，多明尼克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令伊丝哭笑不得的是，现在的多明尼克没有一点贵族样子，左右手各拿着食物不说，嘴里还像青蛙一样鼓胀起来，乍一看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人。
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应该刚从他父亲那里回来吧。
没有特意点出多明尼克的吃相，伊丝拉着卡米拉坐到多明尼克对面，拉克西丝则习惯性立在沙发后方。
「多明尼克这是刚回来吗？」
「呜？呜呜！」
由于没有注意到伊丝走进房间，当伊丝开口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的多明尼克顿时被料理噎住，双手捂着脖子，眼睛也瞪大到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不过即便如此，多明尼克也想站起身向伊丝打招呼。
「多明尼克大人，水，快喝水！」
一旁负责招待客人的修女连忙递出水杯，差点被面包噎断气的多明尼克也因此勉强活了过来，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口喘息。
「呼——呼——差点以为要去见天堂的祖父大人了，谢谢。」对修女投去勉强的笑容，多明尼克稍微调整呼吸后正式向伊丝问好，「午安，伊丝主教。」
「比起和我打招呼，多明尼克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好几天没吃过饭的人。」
「呃，我也是太兴奋，一路换乘马匹赶回来，所以才忘记吃饭，等好好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才感到饿……」多明尼克恋恋不舍的瞥了眼桌上饭菜，虽然是有饥饿加成，但多明尼克之所以这样狼吞虎咽，另一原因是平时他在家里吃不到这样好的伙食，「不过还是伊丝主教的事情重要，填饱肚子就放到之后再说。」
要是让多明尼克饿着肚子，自己会过意不去，加之自己也不是个喜欢强调礼数的人，伊丝微笑着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多明尼克坐下。
「多明尼克还是一边吃一边说吧，我不是那些好讲究礼数的老家伙。之前听你弟弟戴里克说，你受你父亲塔里斯侯爵传唤，去了塔里斯侯爵领的都城，那时候我还以为多明尼克会被塔里斯侯爵留在家里继承家业。」
「哈哈，这就是我要快马赶回来的原因，伊丝主教您真是帮大忙了。」
用力咬了口夹了培根与蔬菜的面包，多明尼克吞咽完后继续说。
「父亲大人传唤我的理由不是要和我算账，而是为了当着家族里其他人的面夸奖我。我把伊丝大人您交给我的绯金级武器送回本家以后，父亲大人立马请了鉴定师，结果得出您给我的那把剑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在血族与人类战争之前的产物，只有传说里的神代，才能出产那种威力庞大的魔法武器。
虽然父亲大人无法使用那柄剑，但父亲大人最看重的是收藏价值，数千年以前的魔法武器让父亲大人高兴到合不拢嘴，传唤我回去的时候，正好邀请了周边领地的公爵和伯爵大人一同参观策划已久的藏品展，赫比斯公爵和沃兹华尔公爵还为了试用那把剑争吵起来，两位公爵大人在听说这把剑出产自迷宫以后，纷纷打算派自家冒险者来探索迷宫，如此一来，戈塔城以后一定会繁荣起来。
啊啊，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父亲大人在展会上赞扬了我的功绩，终于认可我在戈塔城不是不务正业，还说只要他还没死，我就可以继续在戈塔城当我的城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真是太好了！伊丝主教大人，这全都仰仗您的帮助！」
一边说着，多明尼克一边从沙发上起身，伊丝甚至有种错觉，假如不是中间隔了一张桌子的话，多明尼克说不定会走到自己面前，激动的握着自己的手。
这就叫追求理想的人吗？如果干不好城主，就回家继承侯爵之位，假如说给那些做梦都想投个好胎的人，他们肯定会气的跳脚吧。
「多明尼克觉得没问题就好，我们间是对等的交易，谈不上帮助一词，多明尼克把拉克西丝交给我，我把绯金级武器交给多明尼克，至少在我看来，这样的交换我赚了许多，拉克西丝比绯金级武器优秀无数倍。」
给多明尼克的绯金级武器想打造多少把就可以打造多少把，而拉克西丝却只有这么一个，就目前的自己而言，无法创造出神造天使这样的智能人偶，况且拉克西丝无法用价值来衡量，兼具严肃与可爱，同时还很懂得分寸，十分体贴，假如自己是玛丽那样娇小的存在，肯定会忍不住放下尊严，在拉克西丝面前撒娇——膝枕时大腿的柔软感比任何枕头都让人无法自拔。
似乎是考虑到拉克西丝就房间里，多明尼克并没有强调拉克西丝与绯金级武器间谁的价值更高，而是把对话带到另一个方向，如同在不好意思般，面色犹豫的说。
「那个……伊丝主教，虽然我很感激您给我那样珍贵的武器，但明明普通的绯金级武器就好，您却拿出神代时期的遗产，那种昂贵品，即使教会也很少吧……不过还请您放心，等日后我成为塔里斯侯爵，一定不会忘记尤弥尔教会今日的帮助。」
没有太理解多明尼克话里的含义，伊丝眨了眨眼，看出伊丝疑惑的卡米拉悄悄解释。
「多明尼克把姐姐大人的赠予看成了是教会授意，拉拢多明尼克，多明尼克这是在回答姐姐大人，日后会对教会行方便。」
嘴巴变成o状，伊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自己并没有拉拢多明尼克的意思，这绝对是多明尼克的擅自脑补，当然，自己也没有特地解释清楚的必要，既然最终受益人是伊芙琳，那么自己之后再去找伊芙琳要报酬好了。
伊丝微笑着点点头。
「那么，多明尼克打算之后就这样一直待在戈塔城吗？」
「虽然我想待到和大家攻略迷宫最后一层的时候，但我觉得，在我这一代大概是不可能实现了。前段时间，我们这群自诩实力不错的秘银级冒险者亲眼看着卡米拉小姐和依蒂丝小姐讨伐魔物的样子，以前我们认为很难对付的魔物，现在全都被伊丝主教的家眷扫除，这其中不乏想通过战胜玛格丽特冒险团，来凸显自己更强的冒险者，结果他们却连卡米拉小姐饲养的狗都打不过，连家畜都这么厉害，本人的实力只会更强，明明我们中的一些人等级比卡米拉小姐她们高。
也许就像娜娜说的那样，等级无法决定一切吧，我们这群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最近我想带着队伍里的其他人在本家和王都历练，看看能不能拜入哪位大师门下。」
「确实，等级无法决定一切，掌握的魔法和实战技巧也很重要。」
自己之所以不再带着伙伴们练级，就是为了压低伙伴们的升级速度，让她们在战斗中摸索到更多有用的技能，然后再通过升级，将技能固化在灵魂里，像多明尼克就是只在乎等级，明明有28级，技能却少的可怜。
话说回来，伙伴们和本地的冒险者发生过矛盾吗？虽然不知道起因，但从多明尼克的表达看，应该是对方先挑衅自己的伙伴，所以才被查理斯它们咬了回去——尽管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但伊丝还是在内心默默为对方祈求冥福，悄悄问卡米拉。
「那群人后来怎么样了？」
「在查理斯动用火魔法的时候，玛丽阻止了查理斯，哼，他们侮辱了姐姐大人，明明化为焦炭才是他们的归宿。」
卡米拉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满冷意，伊丝不禁觉得，如果不是玛丽阻止的话，卡米拉会眼睁睁看着那群冒险者被查理斯烧掉，看来以后还是得让拉克西丝守在旁边，作为最后的保险。
「诶……那事情是卡米拉挑起的吗？」
「不，当我们从迷宫里出来的时候，那群人看中了查理斯，想从我们手里买走，但这是姐姐大人的财产，所以我拒绝了他们，最后他们打算强抢，并辱骂您是靠诱惑男人才成为教会主教……当时就应该把他们舌头剜下来，让他们看着自己的舌头被查理斯吃掉。」
「呃……我已经惩罚了那群外地来的冒险者，他们那天实际上是想激怒卡米拉小姐，然后把卡米拉小姐打败，借此增加自己名声，我已经把他们驱离了戈塔城，并且下令他们永远不得踏入这里。」
多明尼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小心翼翼的窥探伊丝表情。
伊丝叹了口气，就算自己努力不出名，麻烦也还是会主动找上门，这群冒险者的侮辱真让人冒火。
另外，多明尼克居然能说出『连卡米拉小姐她们饲养的狗都打不过』这样的话，难以想象他知道查理斯它们的真正实力以后，内心会作何感想，查理斯只是作为卡米拉她们的保镖，如果让它们去和迷宫里的魔物战斗，用不了几天就能把迷宫咬穿。
那样一来，多明尼克的夙愿算是解决了吗？
伊丝将脑海里冒起的奇怪想法按了下去。
「啊啊，谢谢伊丝主教，连您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原本在思考要不要离开迷宫这个宝库的时候，我还犹豫了很久，毕竟迷宫的升级速度很快，还有很多宝物，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些东西，很难抉择，现在终于有人给我建议，十分感谢，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和同伴们商议。」
「嗯，不过戈塔城的事情该怎么办？多明尼克身为城主，不那么容易抽身吧？」
「我打算交给我的弟弟戴里克打理，戴里克虽然看不到长远的地方，但治理一座城市的能力并不在话下，我也不是要长期离开戈塔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处理必要事务。话说回来，伊丝主教您交给父亲大人的那把剑叫什么？神代时期的武器通常都有它自己的名号，父亲大人最近在悬赏这把剑的名字。」
「名字……」
自己随便铸造的剑，怎么可能有名字。
但如果说不知道，难免会显得很没面子，伊丝只能心虚的把目光转移到天花板，随口现编了一个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那把剑叫杜兰达尔。」
随便从传说里取了个名字，但愿不会被多明尼克看出来。
伊丝悄悄瞥了眼多明尼克的表情，后者低着头，一副思索模样。
「杜兰达尔……真是个好名字，回去以后我就告诉父亲大人，他一定会很开心。」
「嗯。」
「啊，对了，还有关于水路的事情，来之前我从手下那里听说，您替我们解决了湖泊干涸的困境，本来我还趁着被父亲大人传唤的机会，向父亲大人请求一支领军协助讨伐魔物，让军队保护冒险者深入树林，疏通水路，没想到仅您和天使大人就解决了水路，和绯金武器的帮助加起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您才好，思考了半天后，才决定用城主的身份，将您疏通水路的功绩宣传出去。」
「咕唔……」
刚喝下红茶的伊丝差点将水吐出来，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咽下，一旁的卡米拉轻轻替伊丝擦了擦嘴角。
「谢、谢谢多明尼克……」
不，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想把多明尼克的嘴用针缝上——假如『固化』魔法可以直接作用在生物身上，自己现在就会用『固化』，让多明尼克的嘴唇黏在一起。
太多嘴了，尽管多明尼克是出于好心，但实在太多嘴了。
自己辛辛苦苦和住民们解释半天，才把功劳分了一半给拉克西丝，结果多明尼克几句话就又把烫手的山芋抛了回来，用不了多久，拉克西丝就会成为水路事件里的影子吧，该死的。
强忍着揍多明尼克的念头继续寒暄一番后，大地突然出现明显的震颤，桌上餐具发出乒乓声响，天花板的吊灯也跟着左右摇晃，剧烈的晃动甚至让走廊里的一些修女摔倒在地。
「地震？」正是十年前的地震，才让迷宫出现在矿山都市，而那一次地震导致矿山都市被魔物肆虐，几近毁灭，多明尼克猛地从座位上起身，「伊丝主教，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嗯，卡米拉，你和拉克西丝先去庭院与依蒂丝她们汇合，我去把神殿里的神官和修女带出来。」
「好的，姐姐大人。」
「是，吾主。」
四人飞速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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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非常时刻

倘若有人从戈塔城上空向下俯瞰，很容易便能瞥见北部矿区里的异变。
原本向下凹陷的地面现在彻底崩坏，直径超过一公里的恐怖巨坑赫然出现在大地。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地方，让人惊恐万分的是，由于覆盖在头顶的大地消失，为了谋取新鲜空气和阳光，那些生活在迷宫里的魔物开始顺着坑道边缘向外攀爬，仅仅只是一刻钟时间，迷宫第一、二层的低级魔物便布满大半个迷宫广场，广场周围那些摆摊的商贩因魔物四散逃离，加之依旧在晃动的大地，不知情的人们纷纷从家里涌入街上，惊恐的人潮形成寸步难行的旋涡。
「发生了什么？地震？」
「十年前的地震又来了？」
慌忙跑出来的人一边观望四周一边呼喊，希望能得到知情者的回答。
但不知道答案比知晓真相更幸福，一名满头大汗，异常狼狈的冒险者挤开人群，拼命朝城门跑去的同时，还不忘记向愣在街上的居民大喊。
「北部矿区又塌了！快跑！迷宫里的魔物全跑出来了！」
「什么？！」
「十年前的魔物潮又要来了？」
「该死，我的儿子还在工坊里，我得去找他！」
「我的妻子也是！」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冒险者的话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愣着的人们全都行动起来，要么急忙钻回家，收拾能带走的财物，要么直奔亲人所在而去，不同方向的人潮碰撞在一起，使得本就糟糕的交通变的更加拥挤，马车、推车、与行人互不相让，争吵声令整个城市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伊丝一方也有了行动。
在全知地图辅助下，把神官和修女们从神殿里救出来的伊丝快步来到伙伴所在的庭院。所有人都按照伊丝吩咐，好好的待在空旷区域。没有出现少人情况，伊丝轻呼了口气，先是对同伴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后，接着把视线放在满脸紧张，死死抱着一个铁箱子的肥胖神官长身上。
「人数都清点完了吧？有没有落下的人？」
由于手中装满了钱币与金银首饰的箱子异常沉重，肥胖神官只能一边喘气一边回答。
「已、已经没有了，主教大人，加上您前段时间带来的……带来的那些小孩，一共二十二人都在这里。」
「圣骑士呢？」
「我遣散了负责值守的圣骑士，今天没有值守任务的圣骑士在自己家里。」
那样就没错了。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神殿所属的区域里不再有光点，这也意味着自己把所有人都救了出来，虽说中途肥胖神官长死活要带着财物一起走，浪费了许多时间，但好在多明尼克也和自己一样参与了救人任务，情急之下，多明尼克主动请缨，替肥胖神官长抱着金库，而伊丝则一边踢肥胖神官长的屁股，一边催促着肥胖神官长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
明明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却还要惦记着带走更多钱。
咔、咔……
大地再次剧烈摇晃摇晃，建筑物不堪重负的声音传入伊丝一行人耳中，几乎下意识的，众人看向之前待着的神殿。
「汪！」
面朝神殿，查理斯发出警告似的低吼，但这并没有阻止咔嚓声愈演愈烈，有着四层楼高的教堂逐渐倾斜，最终在神官与修女们的惊呼和悲鸣声里，轰然倒塌。
咔咔咔咔咔——轰！
「咿！」
扬起的巨大尘埃令肥胖神官长全身的肥肉颤了颤，一把又一把的擦着额头汗珠，如果不是伊丝以半强迫的方式让他放弃搬走宝物库里的雕像和壁画，赶紧滚出来的话，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废墟下的一滩肉泥了吧，后怕令他吞了口唾沫。
「主、主教大人，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逃出戈塔城吧！万一这里像十年前的北部矿区一样塌下去，我们就完蛋了！」
担忧的人不止肥胖神官长，还有多明尼克，后者神情严肃，握着佩剑的手也因用力而发青。
「伊丝主教，我也要回宅邸，戴里克和家仆都在那里。」
「嗯，多明尼克先回去，」伊丝转向肥胖神官长与修女，「你们就待在这个院子里，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外面比这里更危险。」
如果肥胖神官长没有遣散圣骑士倒还好，圣骑士可以掩护他们，但现在人手过于单薄，贸然行动并不是理智选择，自己会让查理斯它们守在这里。
伊丝的发言让想逃离这座城市的肥胖神官长面露急色，只是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时，一队冒险者装束的人急忙踏入神殿大门。
是多明尼克的同伴。
戴里克，矮人阿克西斯以及两名人类男性，值得注意的是，精灵娜娜并不在这里。
「兄长大人！」
「多明尼克。」
「戴里克？阿克西斯？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宅邸里的其他人呢？我刚才好像听见外面的人在喊魔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拥抱，多明尼克立即摆出城主应有的模样。
负责解释的戴里克面色惨白。
「兄长大人，北部矿区塌陷了。」
「塌陷？」
「是的，不是普通的塌陷，这次比十年前更严重，整个北部矿区全都沉下去了，是天灾，神罚！」
多明尼克面色一沉。
「那魔物是怎么回事？」
「矿区塌陷以后，迷宫里的那些魔物都跑了出来，虽然我在第一时间派去军队镇压，但来之前手下汇报，效果并不怎么好，除了普通人也能应付的第一、第二层的低级魔物以外，迷宫里还漫上来一些像史莱姆的绿色魔物，我们的人只要稍微碰到它们，铠甲和武器就会被烧穿，完全不是那群魔物的对手，还好那群魔物只能待在水里，我已经令人召集能用火元素魔法的魔法咏唱者，除了第一次接触的士兵出现了烧伤外，暂时没有死亡的人。」
「做的很不错，」听见没有死亡，多明尼克揪紧的眉头又逐渐舒展开，拍了拍多明尼克肩膀，「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魔物是什么，但它们既然只能待在水里，为什么会到地上来？迷宫里没有那么多水。」
回答的人是拿着两柄短斧的阿克西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水，但我之前站在塌陷边缘往下看，迷宫底部确实有水光，而且水位还在慢慢往上涨，迷宫里的魔物也被水逼着爬出来，还有那些绿色黏体，虽然它们离开水以后行动就会变得缓慢，实力大幅下降，但打死了又会复活，我们拿它根本没办法。」
多明尼克面露急色。
「啧，那娜娜呢？娜娜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娜娜前段时间和伊曼他们一起下迷宫了，现在还没回来。」
「该死，肯定被困在迷宫里了。戴里克，你赶紧去疏散城里的人，让军队把军库里的那些重武器全部搬到城墙上，一旦广场上的士兵失守，你们就是最后防线。」
「但兄长您要去哪？」
仿佛做出了某种决意般，多明尼克深吸了口气。
「我和阿克西斯一起，去迷宫里找人！那些中坚冒险者，尤其是前段时间说要去讨伐钢刃蜂的伊曼，他们要在迷宫里待一个月才出来，现在应该还在迷宫里，那一百多个冒险者不能就这么抛下不管，救出他们以后，他们带来的火元素魔法咏唱者一定有大用。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对娜娜见死不救。」
「绝对不能去啊兄长大人！迷宫已经塌陷，原本的道路都不复存在，您也不知道伊曼和娜娜他们现在在哪里，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还是赶紧去请求父亲大人帮忙吧！这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戴里克显老的脸上满是焦急，甚至表现出多明尼克要走，他就会拉住多明尼克的态势。
「戴里克！我有父亲大人给我的塔里斯之塔的力量，就算遇见紧急情况，也能应付一阵子。」
「不行，我不能让兄长大人冒险。」
「戴里克，你——」
要是以旁观者心态看着争执发生，就实在太不近人情了一些，和疏通水路不同，现在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
抢在两人大打出手之前，检查完地图的伊丝伸手拦在两人之间。
「你们两个先等等，你们说的魔物我有印象，此前我去水树检查水路的时候，遇见过那样的魔物，那种魔物只要有我和拉克西丝就能解决，去迷宫里找人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们，多明尼克你和戴里克一起，疏散居民，组织军队建立防线，只有戴里克一人怎么样也太勉强了。」
「伊丝主教？！」没想到伊丝会在这时候出声，多明尼克既喜悦又担忧，「怎么能让您去，这太危险了！」
「难道多明尼克去就不危险了吗？我和娜娜虽然不像和多明尼克一样熟，但如果仅用这个借口就让我对身边的人见死不救，也太小瞧我了，我身为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所有人类都是我的同胞。」
一不小心说了十分夸张的话，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全知地图显示娜娜和伊曼一行人还活着，只不过被水困在了迷宫第九层，由于迷宫地形蜿蜒曲折，部分区域还设有魔法结界阻隔，所以有些地方并没有被水浸透。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放着不管，他们迟早会被困死在迷宫里。
「慈悲的主教大人……」
「为了众生奉献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女神大人的信徒啊。」
「和主教大人比起来，我们差的太远了。」
神官和修女们纷纷对伊丝投来敬仰与崇敬之色。
多明尼克面露犹豫。
「虽然这样确实是最合适的分工，但伊丝主教您真的没问题吗？我是因为有塔里斯之塔的力量做底牌才敢冒险，可您……」
对面多明尼克的质疑，伊丝绕到同伴们身后，揽住同伴们的肩膀。
「我有同伴就足够了，这比阿莱克西亚之塔更让人安心。」
◇
说服多明尼克，伊丝带着卡米拉一行穿过乱糟糟的主街道，在多明尼克疏通下，信任着城主多明尼克的居民们开始有序离开城市，军队则在居民让出的道路上，从四面八方赶往北部矿区的迷宫广场。
「吾主，对手是那个制造绿色黏体的上级恶魔，即使我们的力量不容小觑，也很难救出一百多位冒险者，这太危险了。」
疾驰的同时，拉克西丝面露急色，如果要搭救的人在十个以下，拉克西丝觉得并不成问题，可现在数量超过百人，想无伤拯救这么多冒险者，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拉克西丝有一个地方说错了，去救人的不是『我们』，而是『我』，拉克西丝你们要待在迷宫广场，防止魔物冲散士兵组建的防线。」
迷宫里的道路本就复杂多变，加之现在因地震改变了地形，自己的实力固然可以保证伙伴们的安全，但带的人过多，一旦遭遇魔物群，自己会因为要对付魔物而被拖慢速度，所以把伙伴们放在防线附近更合适，有查理斯一世——另外八只查理斯被安置在神殿，保护修女与孩子们——和拉克西丝保护，既能保证安全，又可以避免无辜者被冲破防线的魔物杀害。
「只有您一人？即使是逞英雄，增加您身为勇者的威望，这也太过头了！之前您被树妖保护，没有和黏体战斗，它们的难缠程度即使我也无法战胜，还请您务必带上一人！」
「赞成，姐姐大人至少带上我一起，最近我学会了火元素魔法，对付离开水就弱化的魔物一定能起到作用。」
卡米拉跟着附议，伊丝摇了摇头。
「不行，卡米拉是队伍里唯一的魔法咏唱者，如果你和我一起，团队会失去核心。」
「那就让我和你一起，蕾菲娜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手持冈格尼尔的依蒂丝皱着眉建议。
「……不，救娜娜他们需要在水中穿行，一直在极寒地方生活的佩佩不会游泳吧？」
「啧。」
依蒂丝以咂舌回答伊丝，紧接着，停下了疾驰的脚步。
在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街道里一阵穿行后，前方终于出现一片广阔的，异常明亮的区域。
迷宫前的广场。
一个直径以公里为单位的巨坑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巨坑边缘，举着大盾的士兵抵在最前方，后面则是投射箭矢与魔法的士兵，接近五百人的军队聚集在天坑南端，而这样的队伍一共有五支，分别从五个方向围堵巨坑，阻止魔物进入街道。
「绝不能后退一步！你们的身后是家人和朋友，在这里撤退就等于抛弃了他们，都给我顶上！」
「魔法队，火球！」
「报告！左翼出现了焰鼠，需要魔法咏唱者支援！」
「催促预备军来这里。」
「岩石傀儡把前排砸出缺口了！队长，我们需要强力的盾职弥补缺口！」
「再拖——」
「Yiiiiiiii——！」
伴随一声来自深坑的刺耳尖叫，所有人下意识捂住耳朵，就连那些正与士兵战斗的魔物，都感到恐惧的停止进攻。
一阵扇动翅膀的振翅声。
随后，一个翼展超过十公尺的庞然大物出现在空中，连太阳的光芒都被其完全遮住。
「是、是双足飞龙！」
「混蛋，双足飞龙居然从迷宫里跑出来了，这家伙至少也有三十级，只有多明尼克大人他们才有能力应付。」
「——『必中』。」
在双足飞龙嘲笑似的俯视军队尖啸时，一柄闪耀着血色光芒的长枪一闪而逝，当人们反应过来时，长枪已经贯入双足飞龙张开嘴巴，又从双足飞龙脑后刺出一尺长距离。
攻击来自依蒂丝。
伊丝满意的对同伴点点头。
「嗯，这样就好，卡米拉、佩佩，地上就交给你们了，玛丽和蒂芙尼也是，不要太冒进。」
「是~主人大人也小心。」
伊丝转向拉克西丝与蕾菲娜。
「那么，我先下去了。」
「吾主，还是让我和您一起去吧，即使遇见危险，我也可以成为您的盾牌。」
「我怎么会允许拉克西丝这样可爱的天使去当盾牌，」伊丝从仓库里拿出红宝石铸造的破灭之剑莱瓦汀，瞥了眼远方的距离自己数百公里的南方后，向拉克西丝送去微笑，「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得力的助手来了。」
（7/30）

第六十七章 援助者

「分开了吗？」
独自跳入迷宫广场的巨坑，伊丝眼前的光线猛然一黯。
虽说之前对拉克西丝说有得力的助手正在赶来，但双方距离超过百公里，加上精准定位需要的时间，等到对方赶来，迷宫里的娜娜他们很可能已经遭遇魔物，所以伊丝选择先一步踏入。
全知地图显示，在迷宫第十三层的娜娜一行分成了三队，等级较高的娜娜以及伊曼各自带领一队人数较少的队伍寻找出口，剩下的一队则在原地固守，其中原地固守的人占据了全人数的三分之二，总数超过六十人。
「……比起往地上走，选择继续深入地下么，就算不同层次间有隐藏通道，但打赌的成分也太重了。」
如果找不到像连通第十九层与第九层这样的结界墙，深入地下几乎是必死的选择，而且大多数结界墙即使发现，也无法打破。
「不过从第十三层通往地上的通道要么塌陷，要么被水淹没，娜娜也只有这条路可选……虽然得夸奖他们的勇气，只是这样一来，我的任务就又多了一些啊。」
那样就得分三次带人了。
「话说回来，即使有结界阻拦，水也迟早会浸透迷宫，里面那些毛茸茸的守护者……」
GAAAAAA——！
趁伊丝思考的时候，一群全身缠绕着紫色雾气的蝙蝠从伊丝身后袭来，瞥见蝙蝠本体的伊丝不禁皱眉。
「这应该是二十层以后才会出现的魔物，地震已经影响到那里了么。」
蝙蝠眼中亮起的紫色光芒照在伊丝身上，伊丝体表浮现一层薄薄的灰色粉末，伊丝仅仅只是挥了挥手，便把衣服上沾染的粉末掸开。
石化光线。
伊丝之所以能在众多魔物里记住这种蝙蝠，就是因为这种蝙蝠给她带来过不小的麻烦，此前在迷宫里寻找宝箱的时候，伊丝被这种蝙蝠偷袭，它们施放的石化光线可以把照耀到的任何东西变成石头，如果魔法抗性比较低的话，即使大型生物也能秒杀，而那时候由于一时疏忽，伊丝的衣服被变成了石头，导致伊丝只能先抛弃羞耻感，将蝙蝠一个一个的用冈格尼尔分尸后，再换上一身新的礼裙。
「同一个招数可不会起效两次。」
伊丝轻哼一声，在蝙蝠出现的时候，自己就在衣服表面附加了一层魔法结界，蝙蝠的石化效果只能对魔法结界起效。
仿佛要将剑上的污渍甩走般，伊丝挥了挥被拉克西丝称为破灭之剑的莱瓦汀。
「要是让你们跑到地上就糟糕了，消失吧。」
对细剑灌注魔力，伊丝向惊慌失措的蝙蝠群施以斩击，长达二十公尺的火芒顷刻照亮深坑，在吞噬了蝙蝠群以后，继续向前推进，将碰到它的一切魔物全部燃烧殆尽。
「神啊，刚才那个是什么？」
「传说里的五阶魔法？可我看她只是挥了一剑！」
洞窟里回荡起冒险者们交谈的声音。
被看到了吗？
伊丝微微挑起眉。
自己太过于在意娜娜他们，以至于忘记了那些没有被多明尼克点名的低级冒险者，这些等级较低的冒险者在迷宫塌陷前身处五层以上的区域，现在则为了逃出迷宫，站在巨坑的横断面上，试图顺着坑道爬上地面。
还好巨坑内光线昏暗，这群冒险者看不到自己的脸，不然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伊丝穿戴上银色面具与黑色披风，展示出象征纯种的翅膀，接着从仓库里拿出一捆带有勾爪的绳索，以蛮力将勾爪丢出巨坑，令勾爪牢牢抓住地面。
「你们从这里爬上去。」
飞行到低级冒险者身边，伊丝向冒险者丢出绳索。
为首的低级冒险者面露恐惧。
「可、可是周围有魔物，万一绳子被切断……」
徒手攀爬不是更危险吗？
一边在心里吐槽，伊丝一边冷哼。
「我会收拾下面的魔物，不喜欢就自己顺着墙壁爬上去吧。」
「十分感谢！」
比起最开始的胆怯冒险者，另一位有着健硕肌肉的冒险者站到队伍最前方，毫不犹豫的攀上绳索，慢慢向上攀爬，而有了第一个冒险者开头，剩下的几位冒险者也跟着从绳索逃离。
现在去清理魔物吧。
收回视线，伊丝俯视一圈巨坑里一波又一波的魔物，自己最开始打算利用传送魔法深入地下，但现在看来，如果不尽可能的扫除魔物潮，地面的压力将大到难以想象，尤其是像紫色蝙蝠群那样的魔物，一旦出现在地面，即使说它们能屠城都毫不夸张。
交替使用『瞬间移动』和『空间禁锢』，伊丝专门寻找等级超过二十级的魔物斩杀，而因为没有隐藏实力，在低级冒险者眼中，现在的伊丝已经等同于神明。
「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下就消失了？」
「这种速度只可能是近战魔法里的『一闪』，可『一闪』不是只能在地面使用吗？」
「魔物被指一下就不动了，只有神明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吧！？」
「还有那把燃烧着火的剑，这一定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剑，连王国之花手里的圣剑都没有它漂亮，你们看到了吗？这把剑连岩蛇都能一剑分成两段，那可是只有魔刃才能对付的魔物啊。」
「最厉害的难道不是斩杀术理之蛾的能力吗？术理之蛾只有用魔法才能突破防御，但这位大人只用剑就分开了它，那可是术理之蛾啊！连王都的宫廷魔法师都头疼不已。」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跑！要是被术理之蛾追上，我们就完蛋了。」
「说、说的也是。」
无视低级冒险者们的惊叹，一路斩杀高级魔物的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
「已经足够多了，短时间里不会有很强的高阶魔物出现，剩下的只有黏体了么。」
伊丝看向下方逐渐上涨的水位，以吸血鬼的优秀视力，可以瞥见水下蠢蠢欲动的绿色黏体。
「虽然不想和这种恶心的东西碰面，但现在也只有这条路可选……『地狱业火』。」
与『神圣之火』的白色火焰不同，伊丝全身燃烧起黑色火焰，假如有人站在伊丝身边就能发现，伊丝身上的黑色火焰并没有给人带来热的感觉，相反，那是一种如坠冰窖的寒冷。
深吸了口气，伊丝一头扎进漫上来的水中。
如同朝蛇群中投掷了一只活鸡，隐藏在水下的黏体疯狂朝伊丝游动，身为猎手的它们早已盯上伊丝，只等待水位接近伊丝的一刻，而现在伊丝主动投怀送抱，它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不过黏体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凡是接近伊丝的黏体，只要稍微沾染到一点黑色火焰，便会迅速因生命力燃尽而死，更令人感到颤栗的是，入水的黑色火焰并不单单只在伊丝身边燃烧，就像飞机经过后会留下航迹云那样，黑色火焰在伊丝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持续燃烧的尾焰。
位于九阶魔法行列的『地狱业火』并不是『神圣之火』能够比拟的存在，『地狱业火』会燃烧触碰到它的一切生命，令对象因生命力耗尽而死，并且因为以看不见摸不着的生命力为燃料，所以任何元素魔法都无法熄灭『地狱业火』。
疯狂的涌动仅仅只持续了几息，发现异常的黏体们便如同逃离死神那样，拼命远离伊丝，饶是如此，也有数千只黏体在刚才的接近中殒命。
但伊丝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在水下行动很麻烦……
无法呼吸只是一个小因素，也许是吸血鬼的特性，也可能是受等级影响，即使自己许久不呼吸也不会因此死亡，顶多只觉得十分憋闷，很不舒服，但因为不会游泳，自己只能靠着原属于飞行魔法的『赫尔墨斯之翼』作为动力，行动速度相比之前慢了许多。
过了约三分钟时间，伊丝终于来到没有被水浸透的地方——一处被石门隔开的通道，以『瞬移』转移到石门之后，伊丝双脚站在地面。
「呼，总算落地了，接下来只需找到娜娜他们……就在前面么？」
「娜娜你先走！等会儿我们制造逃跑机会，你从左边突围出去！」
「我怎么可能抛弃你们，自己苟活！」
似乎遇见了生死危机。
大约十人被无数黏体围堵在狭小通道里，尽管离开水的黏体行动异常缓慢，但因为黏体很难通过物理手段杀死，所以一行人的生存空间正被缓慢挤压，等同于慢性死亡。
「嗬啊啊啊啊！！！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这畜生好受！『刚力』！」
巨大的长柄斧将黏体一分为二，但分成两半的黏体却没有因此死去，反倒长柄斧上发出一阵被腐蚀的呲呲声，黏体们看准男人旧力已去的瞬间，不再给予冒险者机会，猛的朝众人发起扑击。
「它们扑过来了！娜娜，快用魔法！」
「我已经没有魔力了。」
「……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么。」
无意看着悲剧发生，伊丝解除『地狱业火』，借用瞬间移动来到众人身边，以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将破灭之剑刺进黏体身体，破坏黏体的魔力核心。
原本扑向冒险者的黏体失去力量，伴随啪的一声，无力的散落在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精灵娜娜愣在原地。
「欸……」
「我们得救了……？」
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之前闭上双眼的冒险者开始抚摸脸庞与手臂，一部分人甚至右手握拳用力砸向自己脸庞，直到因疼痛而哇哇大叫时，才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大笑。
「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都是这位大人的功劳！」
尤其是精灵娜娜，或许是精灵中的礼仪，娜娜抽泣着拉起伊丝的手背亲吻，伊丝则在娜娜即将吻到的时候抽回手，轻咳两声。
「咳哼，现在高兴还太早了，你们有脱离队伍的人吗？」
「伊曼，还有伊曼他们！他们在守护者的房间里等我们找到出口。」
和全知地图反馈的一样，伊丝松了口气。
「你们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带你们去地上——不，看来不需要我了。」
话音落下的时刻，伊丝身边的空间出现一阵扭曲。
一位在12-13岁左右，有着橙色短发与橙色眼眸，着装简单，富有青春气息的女孩从空中一跃至伊丝身边。
「大姐！」
才刚落地，珊多拉便以满溢着喜悦的神色，张开双臂抱住伊丝，如同欢迎主人回家的小狗那样，脸颊在伊丝身上蹭来蹭去。
此前自己对拉克西丝说的得力助手，就是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手下的堕天使珊多拉，尽管珊多拉属于堕天使中的一员，但因为几乎没有攻击手段，成为俘虏后也一直在自己身边骗吃骗喝，赖着不走，甚至还会帮自己分担家务，做些洗衣服之类的工作，所以自己已经不把珊多拉当堕天使看，珊多拉也因为自己的实力与和善态度，把自己当成姐姐。
伊丝挑起眉毛，十分嫌弃的推开珊多拉的脸。
「现在在办正事，想吃料理等安全了再说。」
「呜！我可是真心想念大姐才这么做！」
珊多拉不满的嘟起嘴。
「是是，就当做是这样，暂且不问珊多拉为什么会来这里，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任务？连大姐也解决不了吗？」
珊多拉不解的歪头。
「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啦，珊多拉也有地图魔法吧？替我把迷宫里的冒险者带到地上。」
「冒险者？人类？姆……既然是大姐的任务，去救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可如果他们反抗的话，我就带不走了，我的传送没有大姐厉害。」
「放心，把这个精灵带上，让她替你向冒险者解释。」
伊丝指了指娜娜，珊多拉则把嘴巴弯成不那么开心的へ状。
「为什么要为下位种努力……大姐真是奇怪的人。」
「明明珊多拉在洗衣服的时候一句怨言都没有。」
「因为那是大姐的衣服啦，能替大姐做事是我的荣幸。」
难道现在就不是帮我了吗？
不再浪费时间，伊丝轻弹了一下珊多拉的额头。
「好了，快去吧，等回到地上了再好好说。」
「既然是大姐的命令……好吧。」珊多拉转过身，脸色冷淡的朝冒险者伸手，「把手搭上来，下位种们，我要传送了，反抗者会被丢在这里，回去以后记得感恩戴德的供奉大姐。」
这家伙……
伊丝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内心跟着冒起一个怪异想法，或许珊多拉在对待魔王时，都没有像对待自己这样尊敬。
嘛，这也不是坏事。
现在自己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全知地图反映了迷宫出现黏体的原因——有人挖通了地下，将水树下的湖泊与迷宫第九层连在一起。
「这个恶作剧一点也不有趣啊……」
当珊多拉带着娜娜一行传送到地面后，伊丝前往解决问题的根源。
（8/30）

第六十八章 实力提升后的同伴

目送伊丝跳下塌陷的天坑，拉克西丝强忍着跟随伊丝一起跳进去的念头，僵硬的转过身。
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仅仅只是对话的功夫，从巨坑里爬出的魔物便比之前多了三成，其中还出现了全身被腐蝇缠绕的不死魔物，只有神圣与光属性魔法才能彻底根绝不死生物，否则即使将它们砸成碎片，它们也能在一段时间里复原，而场上能够使用光魔法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弱小的圣骑士，仅凭那种三流魔法，即使属性克制，也会被对方以量取胜。
伊丝将自己留在地面的决策十分正确，假如广场上没有自己，用不了久，由普通士兵组成的防线就会崩溃。
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自己留下吗……
虽然不情愿，甚至异常的不甘，但拉克西丝也只能承认，自己不能跟随伊丝一起深入迷宫。
「拉克西丝小姐，能拜托您把守东部防线吗？那边的士兵快支撑不住了。」
脱离战斗的蕾菲娜来到拉克西丝身边，由于岩石傀儡和火焰鼬鼠的存在，起初南部防线才是最岌岌可危的地方，但因为有查理斯以及卡米拉一行协防，南部防线成为了最稳固的地方——查理斯只需施放威压，站在巨坑边缘，感受到危险气息的魔物便会自觉回避查理斯，向另外两边散开，接着一小部分士兵配合实力大为提升的卡米拉一行防守住左翼，剩下的大部分士兵坚守队伍右侧，南部防线便彻底没问题。
但随之而来的麻烦是，由于魔物们朝两边散开，导致其他方向的防线压力陡增，尤其是同样岌岌可危的东部防线，本就不堪重负的士兵在数量暴增的魔物下，已经开始出现后退迹象。
拉克西丝微微皱眉。
「吾主给我的任务是守护你们，我不能为了别人而放任你们出现损伤的可能。」
并不是自己视人类的性命于不顾，只是凡事都得分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在可能出现的强大魔物手中保护玛丽一行，即使伊丝不这么交代自己，自己也不会随便脱离队伍，福音曾记载，勇者身边会有一群拥护她的人，这其中最杰出的四人被福音称为天启的四圣灵，要完成从魔王手里拯救大陆的宏愿，这四位圣灵缺一不可，而现在，这四位圣灵无疑就出在伊丝的这几位家眷里。
倘若因为疏忽导致四位圣灵中的一些人夭折，拉克西丝可以断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承担如此责任，换一种说法，假如损失一些人就能换取大陆所有人的和平，那么拉克西丝认为，这种牺牲是值得的。
「蕾菲娜，右边！」
「诶？」
蕾菲娜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卡米拉，等她意识到卡米拉的意思时，一只体格格外强壮的哥布林已经跳跃到蕾菲娜眼前。
双手立即交叉成十字阻挡。
但来不及了。
「哼，流淌恶魔之血的魔物应当被净化！」
『神圣之火』
白色烈焰骤然爆散，拉克西丝朝袭击过来的哥布林战士挥出细剑。
咔嚓。
干净利落的一击轻易将哥布林战士分成两段，并且因为『神圣之火』将伤口烧干，哥布林战士的尸体甚至连血液都没能喷洒出来。
缓缓睁开眼的蕾菲娜一边后怕的喘气一边道谢。
「谢、谢谢拉克西丝小姐。」
「职责所在。蕾菲娜去正面吧，没有你协助，仅靠玛丽一人支撑不了太久。」
「好的。」
蕾菲娜擅长的大地系魔法可以让她充当团队的第二前锋，替玛丽分担部分压力——在拉克西丝与众人一起进迷宫的第二天，拉克西丝就为玛格丽特冒险团每个人的站位提出建议，其中让蕾菲娜从依蒂丝的附庸变成团队的第二前锋，便是成效最为显著的一点，当蕾菲娜成为第二前锋后，整个团队的持续作战能力比之前增加了三成。
「依蒂丝的战斗方式只适合单独游斗，要让等级落后的蕾菲娜去协同，太困难了……」
一边看着玛格丽特一行人的战斗，拉克西丝一边低声喃喃，现在众人以玛丽和蕾菲娜担任前锋，卡米拉与蒂芙尼作为后卫，依蒂丝在队伍间游走的方式各司其职，尽管缺少中卫容易让队伍脱节甚至被敌人分开包围，但在条件有限的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能够使用强化魔法的蒂芙尼是骑士而非神官的话，队伍的结构就会变得相当稳固。
「玛丽、蕾菲娜，我们去右边。」
一直观察局势的卡米拉沉声催促。
「诶？右边？」
各自以盾牌和拳套将魔物重新推回天坑，玛丽与蕾菲娜看向右边。
「卡米拉小姐是要对付那只岩石傀儡吗……」
「威胁。」
蒂芙尼罕见的用严肃表情点头。
当众人奋力战斗，将防线顶回巨坑边缘的时候，众人右边的东部防线左翼已经因一只岩石傀儡崩解，如果不及时收拾掉岩石傀儡，东部防线全面崩溃只是早晚的事。
「但长枪和魔法很难威胁到岩石傀儡，我们这里没有用钝器的人……」
「让玛丽来。」
「嗯！那样的家伙只要两下就可以打倒！」
玛丽颇有干劲的举起盾牌。
想起玛丽的攻击魔法，蕾菲娜眼眸中顿时爆放出一阵希望之色。
「我知道了，主人，我们去右边！」
「早就想这么做了。」
将查理斯放在南部战线固守，卡米拉一行快步转移到附近的东部战线左翼。
「队长！左翼失守了！左翼失守了！！」
「让预备队的盾战士组建新防线！」
「是！」
「岩、岩石傀儡！」
「举盾！都给我举盾！！！」
全身由棕色石头组成，身高接近十公尺的岩石傀儡一步跨到举着盾牌的，构成紧急防线的盾职面前，仿佛在嘲笑战士们的弱小般，岩石傀儡仅仅只看似无力的轻踢了一下盾战士。
看上去缓慢的一脚，一旦结合岩石傀儡的庞大体型，蕴藏的力量便无可阻挡。
砰砰砰。
一连串的，让人心惊胆战的盾牌破碎声——并非出现裂纹，而是如同风化变脆的木板一样，被岩石傀儡踹的四分五裂，四散的木片伴随倒飞而出的战士一起，远远抛在盾战士守护的魔法咏唱者们身后。
「GAGAGA——」
一副玩弄猎物的捕食者姿态，岩石傀儡并没有一脚踩在魔法咏唱者头上，而是双手捧腹，嘴里发出讥讽的嘎嘎声。
「居然敢嘲笑我们，该死的魔物——『火球术』！」
人头大小的火球直奔岩石傀儡飞去，但因为飞行距离不足，最终只撞在岩石傀儡膝盖上，发出扑的一声便消失不见。
「居然不起作用！？」
「只有大地系和暗元素魔法能对付岩石傀儡。」
「我们这里有大地系魔法咏唱者吗？」
没有回答。
不过即使回答有，现在也为时已晚，被激怒的岩石傀儡再次扬起右脚，准备狠狠教训一下这些聒噪的，对它不敬的虫子。
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在士兵们头顶，连盾牌都能打碎的一击直接踢在他们身上，那会是一种怎样痛苦的死亡方式？无法遏制的恐惧瞬间包裹心脏，他们下意识后退，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危险。
足以破开城门的一脚眨眼抵达魔法咏唱者身前。
「别、别过来！」
「咿，咿啊啊啊啊！！！」
「卡米拉小姐！」
「『阿库斯之盾』。」
铛。
沉闷的，如同撞在铜钟上的声音。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如期而至，魔法咏唱者们下意识睁开双眼，映入视野的是一位比他们矮小许多，体型和小孩子相差无几的盾战士，但令所有人瞪圆双眼的是，就是这样一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半精灵，仅凭一人之力便阻挡了岩石傀儡。
「这是？」
「喂喂……我难道在梦里吗？那是小孩子？」
「半精灵的盾战士女孩……是那些冒险者说的盾战士！和传说一样，连岩石傀儡的攻击都能挡下来！」
「简直是堡垒！」
虽说与士兵有一小段距离，但玛丽还是听到了士兵们的惊叹，用力将岩石傀儡推回去的同时，不好意思的把脸往盾牌里藏了藏。
「诶嘿嘿……」
如果是刚到戈塔城的玛丽，绝对抵御不了岩石傀儡的踢击，但经过大半个月的历练，玛丽已经成长到18级，实力相比之前有了质的飞跃。
遗憾的是，无法使用防御与辅助魔法的缺点还是没能得到弥补，甚至玛丽还多了一个攻击魔法，尽管与盾战士的职业需要有很大出入，但因为玛丽在进入防御状态后，脖颈上的王冠挂坠会放出金色光芒，提升玛丽的各项数值，所以被拉克西丝评价为，即使不使用防御魔法，防御能力也比绝大多数用了魔法的盾战士还强。
「别扭扭捏捏的了，依蒂丝在给你争取时间。」
借助传话魔法辅助，卡米拉的声音出现在玛丽耳边，如同被人掐了一下腰间，玛丽一下子挺直身体，慌张回答。
「是、是！」
而由于将『阿库斯之盾』的释放目标从玛丽转移到依蒂丝身上，被彻底激怒的岩石傀儡转去攻击身体更加灵活的依蒂丝。
这当然是徒劳举动。
连反应迅速，拥有八条腿的霜冻蜘蛛都拿依蒂丝没办法，行动迟缓的岩石傀儡只会更加无力。
扇动翅膀朝前跳出，依蒂丝险而又险的避开一击，接着趁岩石傀儡身体僵硬的片刻，反手挥出冈格尼尔，只不过，足以将石头砸碎的一击命中岩石傀儡后，反馈给依蒂丝的手感却只有一阵几乎使武器脱手的巨力，依蒂丝的全力一击仅仅只让岩石傀儡身上出现一点点崩裂。
和骷髅系不死者天生具有『穿刺抵抗』和『箭矢抵抗』一样，岩石傀儡有着『低阶魔法无效』与『劈砍抵抗』，能够极大幅度减少锐器带来的伤害。
但与之相对的，岩石傀儡和骷髅系魔物具有相同的弱点——或者说debuff，『钝器伤害提升』。
「——□□，『力量提升』。」
蒂芙尼的咏唱令一层淡金色光芒笼罩到玛丽身上，而玛丽则双手横举盾牌，汇聚起全身的力量，深吸了口气。
「依蒂丝小姐，可以撤退了！」
喊出这句话以后，玛丽的魔力值骤然下降一半，紧接着，玛丽手中如同十字架般的钢铁盾牌猛然脱手。
『盾牌绞杀』
此前在援救娜娜，对付钢刃蜂群时，玛丽就用了这样的技能，只不过那时候技能没有被固化在玛丽灵魂里，玛丽只能凭借堕魔者的能力指引施放，而现在，随着玛丽等级的提升，这样的攻击方式成为了玛丽的技能之一，被伊丝命名为『盾牌绞杀』的，远距离高威力的必杀魔法。
卷携着将空气切开的呼啸之声，十字盾牌在急速旋转下画出完美的圆形，直奔岩石傀儡脑袋而去。
只是因为飞行速度过慢，加上盾牌发出的呼啸声音，岩石傀儡很快便注意到盾牌的存在，但由于相比岩石傀儡的体型，玛丽甩出的盾牌显得微不足道，岩石傀儡并没有使用增加抗性的魔法，只是单纯将手挡在面前。
于是。
嘭！
仿佛炸开城墙的炮弹，剧烈尘埃伴随石块一起出现在人们眼前，岩石傀儡的身体先是晃了晃，接着伴随一阵玻璃破裂的咔咔声，从头部开始，一道又一道龟裂纹路浮现在岩石傀儡体表。
「『厚土意志』。」
悄然接近，跳跃到半空的蕾菲娜重重砸向岩石傀儡后脑。
同样经过了迷宫训练，本就有17级的蕾菲娜现在已经到19级接近20级程度，化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蕾菲娜灌注了全部魔力的一击彻底将岩石傀儡的HP削减至0，在一阵轰响声里，岩石傀儡化为一堆碎石。
「居然把岩石傀儡解决掉了？」
「这真的是冒险者吗？怎么一点也不像我看到的那群人？」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别啰嗦！那边的不死者过来了！重组防线！」
「「是！」」
由于岩石傀儡的崩解使魔物暂时不敢进攻这个方向，士兵们有了暂时的喘息时间。
一直暗中警惕暗杀系魔物的拉克西丝微微皱眉。
「虽然做的不错，但消耗的魔力太多，这样下去等不到城市里的居民疏散，战线就会崩解，而且不死者也越来越多了。」
在自己无法随便离开的前提下，想要尽可能减少人类牺牲，自己就只能想个办法把不死者吸引到身边，将它们一举歼灭。
可到底要怎样在如此多生命体的场所里吸引不死者？憎恶生者的不死者会杀死一切它能触及的生物，倘若是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荒野，那么拉克西丝只需将鲜血洒在荒野上，嗅到味道的不死者便会如同闻到花蜜香气的蜜蜂般朝鲜血聚拢，可广场上到处是血液和散发生者味道的人类，自己身为非生命体的天使，完全找不到将不死者吸引过来的方法。
当拉克西丝一筹莫展之际，一直节约魔力，没有直接参与战斗的卡米拉走到拉克西丝身边。
「姐姐大人给你的命令是保护我们，只要我们去不死者附近，你就有正当理由参与战斗——去歼灭不死者，我支援你。」
看来这个人类女人也不是那么恶劣。
拉克西丝轻哼的同时，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脸上浮现难以察觉的笑容。
「十分感谢。」
（9/30）

第六十九章 一波未平

在卡米拉提议下，拉克西丝跟随众人一同在各个战线间移动，虽说中途不知为何，突然没有超过二十级的魔物从巨坑内涌出，但这样的情况仅维持了不到五分钟，新的魔物就又重新涌上来，其中甚至还多了许多水树湖泊里的绿色黏体，尽管还没有出现黏体巨人，但越来越多的数量还是让拉克西丝内心一沉。
「蒂芙尼，你和拉克西丝对付左边的不死者，我去收拾右边的黏体。」
「魔力，没有了。」
「玛丽呢？玛丽还有魔力吗！」
「我的魔力也见底了。」
「那就用魔法药。」
「可是卡米拉小姐，魔法药很久以前就用完了。」
「啧。」
玛丽的回答令卡米拉眉头皱在一起，由于长时间多线作战，众人的体力与魔力均出现明显下滑，卡米拉虽然一直在有意识的节省魔力与体力，但也因为不停奔波，呼吸变的紊乱，出现好几次咒文咏唱出错的情况。
而身为前锋，在团队里任务最重的玛丽干脆一点魔力都不剩，只能单纯靠体力支撑盾牌——为了尽可能长时间作战，众人把伊丝给予的魔法药分给玛丽大半，饶是如此，众人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一剑将不死者净化，有了喘息时间的拉克西丝回过头扫视战场，握着剑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
情况不容乐观。
最初还能维持在巨坑边缘的防线现在后退到街道入口处，放眼望去，除了玛格丽特冒险团，整个迷宫广场上除了魔物还是魔物，飘荡在空气里的血腥味与兽臭浓郁到让人失去嗅觉，攒动的、数不清的魔物群依旧不知疲倦的冲击着士兵，士兵们只能用盾牌、石块甚至遗弃在小巷里的木板作为障碍物，阻挡魔物们的冲击，没有人再想着将魔物推回巨坑，所有人都在节省力气，或者说，他们的体力所剩无几。
最多十分钟，不，是五分钟甚至更短，如果巨坑里再爬出像岩石傀儡一样强大的魔物，防线就会在顷刻间崩溃。
拉克西丝深吸了口气。
士兵和自己一行人已经坚持了近一刻钟，想要撤离城里的全部居民，时间至少得翻好几倍——至少一小时，如果无法争取一小时时间，数以万计的人将永远留这座矿山都市，戈塔城也会成为一座死城。
一小时吗……
如果这里有一支审判军天使，不说抵抗，即使把魔物们全歼也轻而易举，可现在不能去奢望不存在的可能性，自己得想办法争取时间。
「解决不死者很容易，但我一人最多只能守护一段防线……」
再次砍杀一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魔物，拉克西丝一边替众人分担压力，一边沉着思考。
「不，换一种思路，我不直接参与战斗，而是给那些士兵使用强化魔法？」
范围的强化魔法至少也在三阶以上，这对自己而言不成问题，唯一的难点是，士兵们的提升效果以及覆盖范围，范围强化魔法一次最多只能增幅五十人，而场上的士兵除开负伤者也还剩下近千人，换言之，自己要连续使用二十次强化魔法，才能覆盖所有士兵，以382点的现有魔力量，不论如何也做不到，更不用提士兵们的基础数值很低，即使使用了强化魔法，能力也不会有多大提升。
「只剩下一条路了么……」
拉克西丝神色变的复杂起来。
依靠飞行的机动性，专门寻找强大魔物点杀，以此大幅降低防线士兵受到的压力。
这确实是最能发挥己方优势的选择，可问题在于，自己必须要保护主人的家眷，这既是为了命令，也是为了未来的天启四圣灵。
真是残酷的选择。
拉克西丝忍不住皱眉。
虽然该选择哪边答案一目了然，但要自己眼睁睁看着人类死去，实在是一种难以安心的，会使人背负罪恶感的行动。
「主人！」
在蕾菲娜的大喊声中，由于体力接近枯竭，依蒂丝躲避不及，被一只刺猬魔物弹射出的毫针刺中手臂。
「切。」
手肘传来的痛感令依蒂丝挑起眉，她下意识想抬起手臂，把尖刺从手臂上拔出，但手臂却完全不听使唤的垂下，很快就连疼痛感都消失不见，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毒。
被算计的感觉令依蒂丝微眯起双眼，湛蓝色的眼眸中释放出危险信号。
如果是成年的纯种吸血鬼，可以依靠对自身血液的控制，将毒素控制在一点，但现在依蒂丝还没有成年，无法掌握这项能力，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依蒂丝盛怒。
『影牙』
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红色蝙蝠，依蒂丝再次出现时，已经到射出尖刺的刺猬魔物身边。
察觉到危险的刺猬魔物将身体蜷缩成团，企图用尖刺防御蝙蝠撕咬——可它算错了进攻者的手段。
解除『影牙』，依蒂丝咧开嘴露出残忍笑容，紧接着，猛然下挥冈格尼尔。
噗。
鲜血四溅。
只不过，在杀死了伤害自己的魔物后，依蒂丝却没有丝毫欣喜。
『影牙』耗光了自己的最后一丝魔力，换言之，自己无法再继续战斗。
「哼，是时候后撤了，原本就没有为人类战斗的理由。」
之所以战斗，只不过是想享受屠杀以及战胜强敌的快^感——当然，这里面还混杂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其他理由。
低声喃喃着，脱离队伍的依蒂丝向卡米拉一行大喊。
「撤退到防线后恢复魔力！」
「好的，主人！玛丽和蒂芙尼也快撤吧。」
「是~」
「卡米拉小姐。」
「我的魔力还有盈余，我留下来和拉克西丝一起等姐姐大人回来。」
「卡米拉小姐您连咒文的节奏都拿不准了，待在这里只会成为拉克西丝小姐的累赘，伊丝大人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先退到后方，稳固防线吧！」
蕾菲娜的话令卡米拉面露不耐，但又因为蕾菲娜没有说错，犹豫再三，直到被蕾菲娜强行拽着手臂的时候，卡米拉才不甘的点头。
「撤退。」
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卡米拉的话音落下后，整个人差点软倒在地，蕾菲娜立即上前搀扶。
「卡、卡米拉小姐！？」
「只是稍微有点累了而已。」
「我背您吧。」
「不需要，我能自己走回去。」卡米拉转向全身没有一丝伤痕的拉克西丝，「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有查理斯守护，你在这里迎接姐姐大人——可以的话，尽可能削减魔物，虽然我不想把姐姐大人让给别人，但不可否认，为姐姐大人带来荣誉不是一件坏事。」
「身为天使，自然会为吾主着想。」
不再多言，卡米拉瞥了眼拉克西丝后便与蕾菲娜一行离开战场，整个广场上只剩下拉克西丝一人。

第七十章 接二连三

「呼——接下来到我了么。」
轻呼了口气，拉克西丝轻轻拍动两翼，目光紧盯不远处空无一物的地板上。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你逃不过天使的标记。」
向翅膀灌注力气，拉克西丝掠过魔物群头顶，直奔刚才紧盯的地方飞去，从很早之前，拉克西丝就注意到了这片不同寻常的区域，之所以没有魔物待在这里，不是因为魔物们不想靠近，而是它们不敢靠近，因为地板下隐藏着更加恐怖的魔物。
黏体巨人。
即使没有看到对方本体，拉克西丝也可以断言，这并非天使的直觉或者探查魔法，而是神圣之火的标记，神圣之火会标记所有被它灼烧过的魔物，只要被标记者接近使用神圣之火的人，标记便能被天使感应，而拉克西丝至今只对黏体巨人使用过神圣之火，对方的身份一幕了然。
「这次不会再放跑你了。」
『流光之加护』
『神圣之火』
『力量提升』
『刚力』
『冲锋』
将神圣之火调整到最大，拉克西丝细剑举过头顶，从空中朝地面发起俯冲，庞大的魔力流在空气中带出白色云流，卷携着足以把山岳一分为二的气势，与地板下蠢蠢欲动之物撞在一起。
轰！
如同在深潭里投入一颗巨石，以拉克西丝挥劈的地方为中心，地板猛然隆起，大地浮现一层又一层朝四周荡漾开的水波状纹路，冲击波产生的破片在此刻化为最为锋利的刀刃，凡是碰到碎石的魔物，无不化为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制造出一片没有生物存活的空白地带。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放进水中，扭曲的大地爆发一阵呲呲之声。
「啧，没死吗。」
视线被蒸汽与尘埃遮挡，拉克西丝下意识向后跳开，而也就在拉克西丝跳开的下一秒，伴随一阵破土而出的声音，无数淡绿色黏体形成的尖针钻出地面。
如果自己没有感知到危险，现在已经成为广场上无数尸体中的一具了吧。
但身为司教之天使的自己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唯一让自己遗憾的只有一件事——自己的探查机能因为时间流逝失去作用，否则刚才那一下不说击杀，至少能让黏体巨人失去反抗之力，缺少探查机能会令自己失去把握对方要害的能力。
黏体巨人的追击在继续。
铿铿铿铿铿——
一连串的地板破碎声。
随着黏体巨人在地表下移动，地板接连不断的隆起，假设毫不退避，拉克西丝将被黏体从地下偷袭。
不能给对方机会。
「生命力顽强么。事已至此。」
避开来自地面的偷袭，拉克西丝张开翅膀远离地面，双手将细剑举过头顶，仿佛在把太阳的光芒吸收到细剑上般，笼罩四周的阳光愈发黯淡，细剑上的光芒则愈演愈烈。
凛然的声音自天空传来。
「以无上荣耀的特丽诺之名，拉克西丝芙妮雅在此行使司教天使之责，肃正污秽邪恶之物，将女神之光辉播散于此——『星耀咏叹』！」
难以言喻的庞大压力。
就像乌云笼罩日轮，又仿佛卑贱的下位者目睹统治者亲临，将太阳光辉掩盖过去的强烈金芒笼罩大地，汹涌魔力带来的压迫力近乎让人窒息，部分魔物甚至被吓得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就连那些处于广场边缘的士兵们，都不自觉的微微弯下膝盖，呼吸也变得急促许多。
这是只有在能够见到太阳的地方才可以使用的高阶魔法。
将太阳的光芒汇聚在剑上，借助神明的力量，施放足以把大地撕碎，蒸发一切的炽烈之光。
当宛如第二太阳的光芒降临在大地时，凡是直视拉克西丝的人，都因强光暂时失去视觉，而广场上那些被净化之光笼罩的魔物，连焦黑的尸体都没能留下便顷刻化为飞灰，大地冒出丝丝白雾，凹陷出大坑，其中中心区域甚至能看见暗红色的，正在凝固的熔岩。
包括黏体巨人在内，广场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呼……呼……成功了么。」
降落在广场周围的建筑上，拉克西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星耀咏叹』是自己从未使用过的魔法，如果不是有高效率的动力核心、品质优良到不会被大量魔力损坏的武器、源源不断提供魔力的玛娜之源、炽烈的日光以及作为目标的大量邪恶生物，四十级的自己根本无法越阶使用五阶魔法——准确的说，自己只发挥了『星耀咏叹』的一小部分威力，『星耀咏叹』原本属于第七位阶魔法，不论威力还是范围，都比自己用的大得多，刚才的魔法只能算劣等。
但不论怎么说，自己成功了。
一击灭杀所有魔物，制造出的熔岩也可以阻挡之后从巨坑里爬出的东西，假如这里有其他第三位阶天使在场，她们一定会为自己的表现瞠目结舌，即使是专精战斗的第四位阶天使，也只有那么几位能够使用『星耀咏叹』。
「这样就结束了。」
不断深呼吸调整状态，魔力枯竭的拉克西丝展开翅膀。原本自己应该会因魔力耗尽晕倒，但由于玛娜之源存在，自己不会再出现魔力枯竭的情况，尽管拉克西丝不想使用玛娜之源，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没有玛娜之源，她就无法使用刚才的魔法。
「但愿不会被人看出来……现在还没有到告诉吾主真相的时候……」
如果自己持续不停的战斗，一定会被人注意到，自己为什么有源源不断的魔力吧，尤其是清楚玛娜之源作用的伊丝，一旦被伊丝看见，伊丝肯定会质问自己是否有玛娜之源，而那时候，自己就只能有牺牲躯体，把玛娜之源交出去一条路可选。
神之国真的还存在吗？
没有人可以给拉克西丝答案，死了或许就真的死了。
即使被人说自私，即使这样做会损害天使的荣誉，自己也还想再多看看平时没有注意到的景色——只要半年，不，一个月就好，只要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哪怕最后没有人发现自己拥有玛娜之源，自己也会告诉伊丝真相，但至少在这一个月里，让自己过一段平稳的时光，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有玛娜之源。
负罪感与愧疚让胸口淤积起难以化开的沉闷，感受着玛娜之源的魔力在体内缓缓回荡，拉克西丝迈着沉重步伐，一步步走到屋顶边缘，准备飞到玛丽一行人身边。
然而——
（10/30）

第七十一章 业火将熄

「水……水漫上来了。」
「那是什么……巨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巨人啊，哈哈哈，肯定是我们看错啦，顶多只是水蒸发以后的白雾。」
原本是为了缓解气氛的干笑，但出现在死寂的广场上时，笑声却变成了惊悚的背景音。
当拉克西丝准备跳下房檐的时候，迷宫中积攒的水终于漫到地面，尽管水体与未干的熔岩接触后发出一阵烧开后的呲呲声，大量水蒸气也跟着直冲天际，但无可否认，迷宫内的水依旧在向外蔓延，倘若仅仅只是如此，对缺水的戈塔城算得上一种福音，但恐怖的是，与水体一起蔓延到地面的，还有数不清的，数以万计的淡绿色黏体。
这些黏体组成一个又一个身高接近十层的怪物，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会给大地带来一阵晃动，透过它们淡绿色的身体，可以看见它们体内还未消化完全的魔物，迷宫内的魔物之所以拼命向地面攀爬，除了需要新鲜空气与阳光外，更重要的因素就是它们被驱赶着，如果不逃离迷宫，那么就会被水体内的黏体吞噬，那些被强酸腐蚀的同伴所发出的凄厉尖啸，足以成为魔物们一生的阴影。
「一波接着一波么……」
同样瞥见黏体巨人的拉克西丝收回脚步，废墟上的黏体巨人比之前在水树湖泊里见的多的多，从体型判断，甚至比自己在水树里遇见的巨人更难以对付，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只有撤退一种选择。
「不，如果用上玛娜之源，只要给我足够时间，慢慢消耗也能取胜。」
问题是必须要用玛娜之源。
虽然玛娜之源提供的魔力通常很少，但自己身上的这枚玛娜之源可以被称为特殊的存在，提供的魔力量比一般玛娜之源多出数倍，甚至能够支撑『神圣之火』永不熄灭，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使用神圣之火包裹全身，然后不断去靠近黏体巨人，就可以起到净化恶魔的作用。
要在这里用上玛娜之源吗？
犹豫之时，屋顶下方的军队里发出一阵骚乱。
「诸君不必惊慌！我等的任务不是讨伐魔物，而是为了给戈塔城的各位住民，诸位的家人与朋友争取时间！现在大部分人已经离开戈塔城，只需再争取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好！我，塔里斯侯爵家次子，多明尼克·塔里斯将与诸君共同战斗，绝不后退一步！」
「还有我！」
「戈塔城冒险者工会也不会袖手旁观！」
紧跟在多明尼克身后，一群总数接近五百，穿着各式奇怪服装的冒险者也跟着冲进街道，在这些人中，拉克西丝还发现了几位很有实力的冒险者。
可仅仅他们还不够，自己还是要出手。
「有这些冒险者吸引注意力，应该没有人能察觉到我，总之，先下去和它们汇合吧。」
带着难以察觉的阴沉神色，拉克西丝跳下屋顶。
◇
将营救冒险者的任务交给珊多拉，顺着水流方向逆行的伊丝很快便找到迷宫塌陷的根源——连通水树湖泊与迷宫第九层的通道。
「这可真是……浪费时间的工程。」
水树与迷宫间有着好几公里的路，而这处隧道不仅将二者连通起来，甚至宽度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联想到一周前自己在水树附近填上的坑道以及这处隧道的直径，伊丝大概猜想到了开挖这处隧道的始作俑者。
神教的人。
也只有拥有挖掘者的它们，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种事情。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光从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对你们的好感度降到0啊。」
完全不理解神教这么做的理由。
以『绝对零度』将隧道内的水冻结成冰——如果不这么做，自己会被隧道内的水冲走——伊丝突然联想到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在庭院的时候，拉克西丝说有人约她在迷宫第九层见面，难道和隧道的事情有关联吗？大半个月前拉克西丝收到让她去戈塔城东区的信，还有最初神教说只要交出天使，他们就会放过冒险者的话……原来如此，神教迫切的需要天使，所以为了得到拉克西丝，想尽一切办法，在强取豪夺和动力核心引诱都无果的情况下，最后想到用整座城居民的性命为代价，来要挟拉克西丝就范么？倒是很符合刚才拉克西丝给我看的『如果不来赴约，戈塔城居民将遭到灭顶之灾』的信。」
有种所有线索都被串联起来的感觉，伊丝轻呼了口气。
如果拖到拉克西丝赴约的时刻，拉克西丝说不定真会为了住民的安全以及天使职责答应与神教一起走吧，当然，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拉克西丝独自冒险，虽然表面上同意让拉克西丝独自前往，但自己内心想的是用隐匿魔法悄悄跟随在拉克西丝身后，以免拉克西斯遭遇危险。
「不过现在看来，就连神教自己都控制不好挖掘隧道的力道，没等拉克西丝到场，隧道里就到处是水——说起来，一周时间过去，这些黏体应该已经被树妖消灭了才对。」
伊丝展开全知地图。
「树妖的状态没有异常，隧道里也没有生物的影子，咦？」
『绝对防御』
没有迟疑，伊丝条件反射般的使用一天仅能使用四次的技能。
铛！
如同一拳砸在了铁板上，让人耳朵刺痛的声音贯入大脑。
攻击并不强力。
给予如此判断的同时，伊丝在整条右臂上附加魔刃，以手刀回身反击偷袭自己的『东西』。
咔嚓。
利剑砍破西瓜的声音。
回过神来时，偷袭自己的上级恶魔已经化为一滩烂泥。
蹲下身查看对方留下的尸体，伊丝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皱眉。
「明明显示是一位上级恶魔，实力却只有这种程度么……不，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连堕天使都是那样子，」脑海里不禁浮现珊多拉贪吃的样子，「外形就是一个球嘛，这也能叫上级恶魔？至少也应该派一个三头六臂，头上长角，全身是肌肉还能使用触手攻击的怪物。」
比如魔法少女之友那一类的生物。
把上级恶魔的尸体收进仓库，伊丝站起身，拍了拍手。
「嘛，如果没有弄错，那些黏体就是因为这个上级恶魔才出现，至于这位恶魔属于那个魔王的阵营……」
话还没说完，伊丝便尴尬的愣在原地。
自己下手太重，连拷问的机会都没留下。
「这也不能怪我……如果它不是偷袭而是正面打过来，我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当在全知地图上看到有红点飞速接近自己时，自己还以为是魔王塔尔塔诺斯亲自降临，以至于使用了0.3秒内绝对无敌的技能。
「干脆把尸体交给珊多拉，让珊多拉辨认吧——真想快点见到塔尔塔诺斯那家伙，然后痛揍一顿啊。」
最好是把它揍的痛哭流涕，一边抱着自己大腿一边乞求自己放过它——不对，魔王这种存在给人一种脏兮兮的印象，如果把裙摆弄的一股兽臭就不妙了，还是在它脖子上挂一块写着『我知错了』的牌子，然后绑成虫子吊在城门口示众好了。
表情不自觉变成小恶魔的形状，伊丝挥了挥手，再次以『岩石创造』填满隧道，阻止水流灌满迷宫。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能解决问题，不把迷宫里的水清理干净，受困的魔物还是会不停往地上攀爬，除此以外，水体里存在的众多黏体也是一大问题，它们可以凝聚成巨人一样的魔物，对冒险者的威胁不言而喻。
『收纳』
仿照曾经收纳赫敏雪山的雪堆，伊丝尝试将水体收进仓库。
失败了。
伊丝不解的歪头。
为什么？
自己的仓库只是不能收纳生物，像水这类东西，已经收纳过无数次。
难道因为周围到处是黏体的关系吗？
身处水底深处的伊丝抬起头看向投射下点点日光的水面——数以万计的蛞蝓般的黏体在水体内游荡，到了几乎没有间隙的程度。
「因为黏体密度太大，所以连带着水也被判定为生物了吗？既然如此，先解决这些黏体吧。」
『地狱业火』
不再只让黑色火焰覆盖在体表，伊丝将火焰扩散到整个水体，如同点燃了汽油般，黑色火焰只是几息时间，便将水下化为火焰的乐园，受到生命威胁的蛞蝓拼命朝水面逃窜，但饶是如此，还是有超过九成的蛞蝓枯萎死去。此外，因为『地狱业火』是以对象的生命力为燃料，不会产生热量，所以也就不会出现无法溢散的水蒸气将迷宫炸掉的事件。
「虽然逃出去了一些，但数量不是太多，接下来就把水收进仓库吧。」
再一次，伊丝使用仓库收纳水体，与伊丝猜想的一样，这次水体被顺利收进仓库，刚才的无法收纳，只是因为水体内的黏体太多，所以仓库把水体判断为生命的一部分，就像自己无法收纳还在别人体内流淌的血液一样。
以伊丝为中心，巨坑内的水化为急速旋转的旋涡，仅仅不到五分钟，迷宫内淤积的所有水体在此刻全部消失。
满意的验收成果，伊丝点点头。
「那么，该去地上了。」
按照拉克西丝的说法，如今同伴们距离升到20级只差一场没有保护的战斗，虽然自己不愿意让伙伴们受伤，但考虑到绝大多数即使被称为有能者的人都无法跨过20级的门槛，一直让卡米拉她们在自己的襁褓下历练，也很难有真正战斗的感觉——自己之所以让伙伴们提升等级，一是单纯想让伙伴变的更强，二则是为了让她们即使自己不在她们身边时，她们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所以才会让伙伴们参与保护防线。
『瞬间移动』
视野由逼仄井底转为开阔天空，伊丝俯瞰化为废墟的迷宫广场。
「变成废墟了？这已经有四阶魔法接近五阶魔法的威力了啊，空气里有很浓郁的光元素，是拉克西丝么？」
从全知地图上找到拉克西丝的身影，注意到拉克西丝不断波动却没有丝毫减少的魔力值后，伊丝微微挑起眉。
拉克西丝的魔力恢复速度有这么快吗？
拉克西丝的魔力一直维持在0-6之间，这一秒扣除6点以后，下一秒又迅速恢复过来，尽管比起自己每秒一百点的魔力恢复速度来说差了许多，但绝对是自己见过的人里魔力恢复速度最快的存在。
「如果没记错，拉克西丝的魔力恢复速度应该是三点才对，而且魔力耗尽的拉克西丝会陷入沉睡，现在却没有一点疲惫的样子……难道魔力核心出问题了？」
如果这是过分激发魔力核心带来的作用，那么副作用也肯定相当强烈，不论是为了什么而战斗，伊丝都不希望拉克西丝过分的消耗自己，这片大陆已经不存在第一位阶天使，换言之，现在的拉克西丝和任何一名人类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无法被取代的存在。
「多明尼克大人，我们拦不住了！」
「让城墙上的人展开魔法结界！」
「可那样会让还没来得及撤退的普通人也没法撤离！」
「该死，就不能用什么东西打痛它们，转移它们注意力吗！」
「能用的都用了，多明尼克大人，我们现在只能拖延时间，让天使大人歼灭魔物！」
「混蛋。」
再次将长剑刺进黏体巨人脚踝，伴随一阵呲呲的腐蚀声，多明尼克手中的长剑很快只剩下一截剑柄，而黏体巨人则一步迈到多明尼克触及不到的地方。
在看到这群黏体巨人时，多明尼克还以为自己会迎来一场生死决战，他甚至与伙伴们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令他既庆幸又恐惧的是，黏体巨人出现在迷宫广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攻击冒险者和士兵们，而是一副身后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在追赶它们般，慌不择路的朝四面八方抱头鼠窜，不论多明尼克和士兵们怎样挑衅，怎样激怒它们——魔法、投掷火弹，射出箭矢，就连魔力炮都用过，黏体巨人都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逃跑。
咬紧牙关，骑在马上的多明尼克仰头看向拼命朝城墙奔跑的巨人，城门口还有大量没有逃出去的住民，以黏体巨人的腐蚀性，如果它落入人群，绝对会造成巨量死伤。一时间，多明尼克黑色的眼眸里充满焦急，情急之下，他只能以充斥着恶毒与无奈的嘶吼咒骂。
「疯了疯了，全疯了！迷宫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连这种魔物都如此害怕，该死的，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它停下来——呃！？」
多明尼克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令它无可奈何的黏体巨人便被一团黑色火焰包裹，淡绿色的巨大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仅仅只是几秒钟时间，无可阻挡的黏体巨人便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呃……什、什么东西！」
砰、砰、砰。
回答多明尼克的只有一阵异常急促的，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焦急与害怕的脚步声。
这样的脚步声来自那些朝四面八方逃窜的黏体巨人，刚才死亡的黏体巨人在此刻化为鞭策它们逃跑的动力——不，准确的形容应该是仿佛有一条疯狗在身后追杀它们，所有黏体巨人几乎使出吃奶的劲逃跑，生怕成为下一个被献祭的，为同伴争取时间的祭品。
但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黑色火焰如同蔓延开的瘟疫，总是精准出现在逃跑的黏体巨人身上，倘若有人站在高空俯瞰就能发现，戈塔城的每个方向都留下了黑色余烬，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留下的记号。
荒诞，却又令人振奋，恐怖，却又让人感到安心。
微微张嘴，多明尼克呆呆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如果不是用力过度而颤抖的双手以及充斥全身的疲惫感，他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是杀了些蝼蚁而已，你就是这里的城主吧？」
一位笼罩在黑色披风下，戴着兜帽与银色面具的血族出现在多明尼克身前。
认出对方身份的多明尼克顿时瞪大双眼。
「呃，您、您是之前在迷宫里救了我们的……」
「嘘。」
血族比出噤声手势，因战斗而狼狈异常的多明尼克连忙压低声音，一副惊喜的，神秘兮兮的表情。
「唔，请问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该告诉多明尼克自己的名字吗？
如果因为不告诉名字而导致多明尼克瞎猜的话，会凭空给别人添麻烦，隐藏在面具下的伊丝微微点头。
「我叫薇尔，仅此而已，城里的魔物已经被我消灭，至此，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不再与多明尼克说话——主要是担心被多明尼克注意到体态特征，和那个光线昏暗的守护者房间完全不同，现在是白天，伊丝挥了挥手。
「有缘再见。」
『短距离传送』
（11/30）

第七十一章 结束以后的清晨

自地震的骚动起，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托黏体巨人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士兵与冒险者们身上，只是一昧逃跑的福，除开最初组成防线、与魔物接触的士兵外，整个事件里几乎没有伤亡，而即使是在那些组成防线的士兵中，也仅有不足百人受到无法被轻易治好的创伤，几天以来，在伊丝治疗下，这百人也都恢复到正常状态，按照当地医师的话，这些受到治疗的人比那些受轻伤的人恢复的还要快，活蹦乱跳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之前还生命垂危。
至于洪水带来的迷宫塌陷，由于巨坑内的水和黏体消失，魔物们不再受到生命威胁，从巨坑里跑出来的魔物也就少了许多，并且因为『地狱业火』还没有燃尽，剩下的黑色火焰在巨坑内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多明尼克只需安排人24小时把守，即可防止那些穿过火焰屏障的弱小魔物钻进城市。
此外在多明尼克宣传下，冒险者与那些心怀好奇的人都知道了黑色火焰的恐怖，没有人会主动找死，因此也就不会出现误伤的情况。
听着拉克西丝汇报，坐在庭院内享受早餐的伊丝端起熟牛奶，尽管现在是夏季，但清晨吹过庭院的丝丝凉风却给人一种意犹未尽、欲罢不能的舒畅感，尤其是配合树叶的芳香，哪怕是伊丝这种贪睡的人，都忍不住主动早起——虽然今天是被迫的。
由于疏通水道和治疗伤者的行动，伊丝在戈塔城里变的颇有声望，每天前来拜访的都络绎不绝。倘若这些人是像伊丝一开始想的，因为伊丝很有能力，所以来找伊丝帮忙的人，伊丝倒是可以想都不想就拜托拉克西丝把他们赶走，但这几天来的人要么是给伊丝送钱（以重建神殿的名义），要么是虽然没有钱，但却想亲自感谢伊丝的平民，那种一边跪着感谢一边抹眼泪的模样，伊丝根本说不出不见他们的话，所以几天以来伊丝一直被迫早起。
轻抿了口冒起袅袅烟雾的牛奶，伊丝点了点头。
「多明尼克有说那个巨坑该怎么处理吗？」
「在吾主您的提醒下，多明尼克将填埋巨坑的事一起汇报给了塔里斯侯爵，塔里斯侯爵回复，几天后他将亲自来到戈塔城，利用塔里斯之塔的力量，将塌陷的巨坑填埋起来。」
「唔姆……虽然确实能解决问题，但那样一来，塔里斯侯爵也就会来到戈塔城吧，这里离塔里斯之塔有很长一段距离，塔里斯之塔能发挥的力量有限，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填上塌陷。」
拉克西丝以一贯的正经表情点头，蓝宝石般的长发与女仆裙裾在清晨凉风吹袭下微微浮动。
「是的，我也有如此想法，即使利用阿莱克西斯之塔的力量，也至少要两个月以上的时间。」
「稍微有些麻烦呢……」
「麻烦？」伊丝的轻声令拉克西丝面露不解，「吾主为何这么说？」
伊丝手指绕起挑染了蓝色的银发发梢。
「嘛，拉克西丝不是迷宫第十二层的宝物吗？之所以会到我手里，是因为我与多明尼克做了交易，用绯金级武器交换了拉克西丝，而迷宫出产的宝物按照律法，应该被塔里斯侯爵以领主的名义强行缴贡，但我与多明尼克的交易，塔里斯侯爵并不知情。
原本塔里斯侯爵领的都城离戈塔城很远，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塔里斯侯爵不会知道这比暗中的交易，不过要是塔里斯侯爵亲自来了这里，即使多明尼克命令人们不得外传，也很难保证塔里斯侯爵不会从流言蜚语中捕捉到消息，万一塔里斯侯爵看上拉克西丝，不就会很麻烦吗？」
说是这么说，伊丝其实没有太多紧张的感觉，按照前几天多明尼克的表述，塔里斯侯爵对自己铸造的绯金级长剑『杜兰达尔』十分上心，甚至把它当成传家宝一样的珍品，虽说这样形容有种不尊重拉克西丝的感觉，但伊丝还是忍不住觉得，比起拉克西丝，爱好收藏的塔里斯侯爵肯定对杜兰达尔更上心。
不过伊丝还是忍不住担心，塔里斯侯爵在看到拉克西丝完美的身材后，会以领主身份和律法为要挟，让自己把拉克西丝交出去。
伊丝摆出思考表情。
唔……我有红衣主教的身份，塔里斯侯爵应该不会做的太过火，而且多明尼克也肯定会从中周旋才是。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拉克西丝不是一件物品，她有着自己的意识，只要她自己不想和塔里斯侯爵一起，谁都无法强迫拥有41级，并且还是神造天使的她做不愿意的事。
拉克西丝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与厌恶之色，轻抽了口凉气，发出嘶嘶的低声后，上前一小步，微微弯腰，做出悄悄在伊丝耳边说话的姿势。
「……要做掉他吗？」
咦？
先是头上冒起一个问号，然后理解了拉克西丝意思的伊丝忍不住把刚喝下的牛奶喷了出来。
「噗！」
「吾、吾主？」
「没、没什么，我没事，只是没想到拉克西丝也会说这种话啊，噗哈哈，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肯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今天是要下雨了吗？」
感受到一丝冒犯，拉克西丝皱起眉。
「吾主，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伊丝的脸上的笑意更甚几分。
「就是因为拉克西丝没有开玩笑，所以才更觉得有趣啦，最开始的拉克西丝可是说什么也要秉承天使的正义，经常把遵守律法这类话挂在嘴边的天使，这才一个月时间，就懂得变通了。」
直到被伊丝点出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拉克西丝脸一下子变红。
「呃，这……这只是……」语塞了半天后，拉克西丝的紫色双眸突然亮起，表情间多了一些游刃有余，「用人类的话讲，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定是我和吾主相处太久的缘故吧。确实，身为司教之天使，我该多多自省，努力将您引向正途。」
这不完全把错摔到自己身上了吗？自己可从来没让拉克西丝变成这样，都是拉克西丝自己主动从人类世界里学到的知识。
------------
*稍后还有两更

第七十三章 暂且、落幕

伊丝苦笑着摆了摆手。
「嘛，拉克西丝也不用太担心，我身为尤弥尔教会主教，塔里斯侯爵不会多说什么，而且拉克西丝是有自我意识的天使，只要拉克西丝自己不愿意，塔里斯侯爵再怎么说也不能强抢对吧？拉克西丝可是41级的天使。」
「嗯……」
出乎伊丝意料的，拉克西丝沉默下去，倒不是说拉克西丝认为伊丝说错了，而是伊丝的话让拉克西丝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从被多明尼克当做物品交易，然后错认依蒂丝为主人，又被依蒂丝抛给伊丝起——加上天使必须服从主人命令的原则——拉克西丝便在不知不觉间代入了『物品』的身份，所以当伊丝提到塔里斯侯爵可能会抢走拉克西丝的时候，拉克西丝的第一个想法是除掉塔里斯侯爵，根本没想过自己其实有拒绝的权利。
「怎么了？拉克西丝一副呆呆的样子。」
「没、没什么……」
拉克西丝连忙恢复正经神色，摇了摇头。
真是个烂好人的主人。
拉克西丝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一些，如果说平时的拉克西丝总是一副正经的，一丝不苟的表情，那么现在绝对能称为平易近人的，有着包容心的大姐姐。
「那么，如果塔里斯侯爵找到我，我会毫不留情的拒绝他，并且告诉塔里斯侯爵，这是吾主您给我的权力。」
「呃……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吧，就按拉克西丝说的做。」
到时候自己就仗着伊芙琳撑腰，不见，不理，不回答好了。
伊丝的话让拉克西丝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呵呵呵……我是开玩笑的，身为天使，怎么可以给吾主您添麻烦，届时我会以自己的名义，十分客气的把他赶走。」
拉克西丝也会开玩笑吗？虽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但却意外的有新鲜感，伊丝不禁苦笑。
「……那样最好啦，我很期待到时候拉克西丝会怎么拒绝塔里斯侯爵。」
「当然是把您赠与我的礼物摆在桌上，客气的说，『来自神之国的天使只会遵从自己的意愿认主，区区人类，别太自得了』。」
「这样啊。」
真是个高傲自大的天使。
又忍不住让人觉得可爱。
把剑摆在桌上，根本就不是要好好说话的意思吧，而且这种措辞太瞧不起人了——嗯不对，拉克西丝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使，瞧不起人类也许才理所应当，符合人设？
明明早该意识到的，结果事到如今才想起，伊丝忍不住莞尔，自己还真是没有一点自觉，当然，拉克西丝也是。
仔细想想，拉克西丝真是陪着自己与伙伴们过了一段足够长的时间啊。
拉克西丝也一定这样认为吧。
不再说话，伊丝微微仰头看向石亭天花板上的斑驳纹路，仿佛发出一点声音都会破坏这份祥和安稳的氛围般，两人各自沉默下去，只剩下拂乱袅烟的微风与树叶交错的簌簌声，远处的喧嚣反而成为这片安宁的最佳陪衬。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伊丝才收回看着天花板的视线，微微回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让视线落在拉克西丝身上。
「话说回来，之前在广场上战斗的时候，拉克西丝是不是用了禁忌的魔法？」
「禁忌的魔法？您是说『星耀咏叹』吗？」
「星耀咏叹？不，我不是说把广场化为废墟的魔法，是另一个，可以让拉克西丝连续投入战斗却不会陷入魔力枯竭的魔法。
嗯……拉克西丝的魔力恢复速度应该是每秒三点，但从那天开始我注意到，拉克西丝的魔力恢复速度比原来多了一倍，一般来说，这种大幅提升自身实力的魔法都会以燃烧自身生命力为代价吧？就像佩佩用过的『忌妒之咒』一样，虽然我不知道天使有没有生命力这种说法，但拉克西丝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拉克西丝以后不要再用那样的禁忌魔法，不，应该说如果拉克西丝不知道怎么解除的话，可以和我商量，一起寻找解决办法。」
果然注意到了吗？
拉克西丝低垂下眉毛。
该怎么回答？
尽管从在广场上无限制使用玛娜之源的时候，自己就料到了会出现这一天，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不知所措。
拉克西丝下意识抓紧女仆裙下摆。
不，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如果主人什么也没提起，那么就在一个月后告诉主人真相，如果主人提起了，那么就直到最后也贯彻天使永不背叛，永不欺骗主人的使命，将真相告诉主人。
自己早就想好了的。
可还是有种苦涩的感觉啊。
脸庞隐藏在蓝色前发下的拉克西丝落寞的苦笑，尽管自己没有人类的心脏，也不像真正的人类一样，能够品尝『苦涩』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可自己却隐隐有一种感觉，现在在喉咙里扩散的味道，一定就是苦涩。
做好了觉悟便不再犹豫，在最后能和主人开一段玩笑，已经不再有什么遗憾可言，那些司教之天使永远无法像自己一样静心欣赏人类世界，永远不会有可以畅所欲言，不把自己当成用完即丢的物品看待的主人，她们永远无法体会自己现在的感受，自己是幸福的。
如果表现的稍微有一丝落寞，或许就会改变伊丝的态度，伊丝就不会拿走玛娜之源，可那样是错误的，是没有未来的做法，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拉克西丝故作轻松的让表情回复正经。
「吾主，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您……」
虽然想一口气说完，但那几个字就是哽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胸口被揪紧，脊背冒出冷汗，嘴唇忍不住颤抖，连带着鼻腔也变得无法呼吸，苦涩在嘴中酝酿成悲哀与惨淡，拉克西丝的声音多了一丝嘶哑，艰难的、辛苦的、带着一点决绝与几分悲怆的，将最后最关键的几个字吐出喉咙。
「其实……我……我有……我有……玛娜之源……」
一口气将那四个字说出口，拉克西丝不由有种虚脱的感觉，就像榨干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的人那样，如果不是凭借意志支撑，想在最后也保持天使的尊严，她已经因脱力跪坐在地上。
但伊丝仅仅只是从拉克西丝身上收回目光。
「这样啊。」
平淡到让人诧异惊叹的声音。
难道自己说话声音太小，伊丝没有听清吗？
拉克西丝语调变得急促。
「吾主，我身上有您一直在寻找的玛娜之源，之所以没有立即告诉您，是因为玛娜之源和我的魔力核心发生元素共律……」
「嗯，我知道了。」
没有回头看拉克西丝，伊丝只是点点头，将餐盘里拉克西丝切的面包一口塞进嘴里，接着与拉克西丝煮好的牛奶一起咽下，从容的模样看不见丝毫迫切。
「……吾主？」
拉克西丝带着升调的疑问令伊丝站起身，拍了拍手后，面向拉克西丝，脸上既有无奈又有苦笑。
「结果，一直困扰拉克西丝的心事就是这个，再怎么说我也没有想到。」
「我、我没有欺骗您的意思！」拉克西丝的声音突然变大，但又像是在感到愧疚般，很快低了下去，「之所以隐瞒，只是因为想再多停留一会儿……」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出来了。」
虽然不想回答，但连玛娜之源的事都已经说出口，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拉克西丝吞咽了口唾沫，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回答。
「因为我给自己定下了最后期限，如果您问起我有关魔力恢复速度的事情，我就告诉您真相，那样一来，我就自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过您。」
伊丝脸上的苦笑更深一分，不过拉克西丝因为低着头，并没能察觉到。
「那如果我没有问呢？」
「一个月……如果一个月时间您都没有问我，我会主动告诉您……这是我的最后期限，我不能因为自私让您被魔王带走……」
「啊~啊~」声音里充满无奈，伊丝长叹了口气，伸出手轻抓住拉克西丝肩膀，把拉克西丝拉到自己身前，吐出短促的两个字，「笨蛋。」
「诶？」
「我是说，拉克西丝是笨蛋啦。」
不明所以的批评让拉克西丝脸庞瞬间涨红起来。
「吾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笨蛋就是笨蛋，跟随我这么久，连我会怎么选择都不知道，」如果趁势抱住拉克西丝，更能给拉克西丝安心的感觉吧，但自己不会做乘人之危的事情，伊丝只是踮起脚，轻轻抚摸拉克西丝宝石般的蓝色长发，「放心吧，就算拉克西丝身上有玛娜之源，我也不会拿走，我说过吧，拉克西丝对我是独一无二的，无法取代的存在，所以我不会拿走玛娜之源。」
头顶传来的温暖让拉克西丝睁大双眼。
「您知道什么叫元素共律吗？而且您还有和魔王的挑战，抛开这个不说，您来戈塔城取走玛娜之源，是为了帮助尤弥尔教会的教皇伊芙琳冕下，如果您不从我这里拿走玛娜之源的话，会一直被困在戈塔城啊。」
伊丝微微歪头，由于拉克西丝比自己高一些，自己只能抬起头才可以看清楚拉克西丝的表情。
漂亮的紫色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但比起这个，澄澈双眼中的焦急与悲伤才是最让人注意的感情，这段时间以来，拉克西丝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居然把玛娜之源放在拉克西丝身上，然后让自己去寻找，塔尔塔诺斯真是个恶趣味的魔王。
「我知道，元素共律意味着如果取走玛娜之源，拉克西丝就会因为动力核心暴走而消失，所以，只要我不拿走玛娜之源就好了，那样拉克西丝就不会从我身边消失，至于魔王的挑战，我现在就等着它自己找上门来，原本只打算把它挂在城墙上，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居然让我的拉克西丝受这种折磨，不把它脱光了游街，难解我心头的生气。」
「可伊芙琳教皇那边……」
「放心吧，那家伙如果知道得到自由的前提是牺牲拉克西丝，一定想都不想就会拒绝，嗯……拉克西丝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去验证好了，抓紧我。」
『高阶传送』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伊丝两人便抵达正独自在房间里处理公务的伊芙琳，或许是刚起床的缘故，伊芙琳披散着银发，身上只有一件宽松睡袍。
「呦。」
伊丝主动朝专心处理政务的伊芙琳打招呼，但却起到了反效果。
「哇啊！」
被吓了一跳的伊芙琳直接将书丢在伊丝身上，伊丝准确无误的接过书本，整理好以后放到伊芙琳桌上。
「是我啦，伊芙琳的表现太让人伤心了，简直和看到怪物一样。」
「啧，原来是你这家伙，每次都突然出现吓我一跳，」准备站起身跑出去的伊芙琳讪讪收回脚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坐回椅子，故意只睁开一只眼，先是瞥了眼伊丝，然后又看向拉克西丝，「所以呢，来找我是为什么？话先说在前面，我可没有在上次的谈判里欺负安酱。」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不是来说谈判的事。」
伊丝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拉克西丝与玛娜之源的关系。
「就是这样，如果拿走玛娜之源，伊芙琳你就能获得自由，代价是拉克西丝会消失，嘛，拉克西丝本人愿意交出玛娜之源，接下来只看伊芙琳你的意——」
「不要。」毫不犹豫的，伊芙琳干脆的拒绝了伊丝，「看起来很诱人，但只有笨蛋才愿意背负这样的担子，如果我用拉克西丝牺牲为代价换取自由，不就等于背负拉克西丝的份一起活下去么，那种沉重的生活还是饶了我吧，我宁可不要，反正离开尤弥尔之塔只是失去魔力，又不等于离开就会死，而且就算会死，我也不会用别人的死给自己换一副枷锁，再说，那些被尤利乌斯害死的堕魔者的份我都没还完。」
「嗯，我知道了，谢谢，下午再感谢你，那么下午再见。」
没有等伊芙琳回复，伊丝便直接使用『高阶传送』，带着拉克西丝回到刚才的庭院。
对着拉克西丝耸了耸肩。
「看见了吧，就是这样。」
「可魔——」
「好啦好啦，」强行打断拉克西丝的犹豫，后者漂亮的紫色眼眸中充满动摇，就像摇摇欲坠的大厦，只需再稍微用一点力，就会立刻倾倒吧，伊丝故意挺起平平无奇的胸膛，「没有什么可是啦，非要说的话，我可是很强的，强到塔尔塔诺斯不敢见我。」
与之相对的，拉克西丝被揪紧的胸口变的更加难以呼吸，眼角也跟着渗出点点雾花，但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是一种感情得到释放，终于能放下心，可以不再为肩上负担心惊胆战的情绪。
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拉克西丝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但修长的，不停颤动的睫毛却暴露了她的感情。
「呜……」
「呜？我不会从拉克西丝身上拿走玛娜之源哦？既然伊芙琳自己都放弃了的话，我打算过几天就离开这里，让塔尔塔诺斯的恶趣味见鬼去吧。」
但伊丝理解错了拉克西丝的意思，后者紧紧捂着嘴，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声音由低变高，当伊丝意识到时，已经变成了犹如溃堤之势的，怎么劝都无法停下来的嚎啕大哭，就连拉克西丝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早已主动扑到了伊丝胸前。
嗯……
没想到那个严肃正经的天使也会像小孩子一样哭出来。
不知道鼻涕会不会擦到衣服上。
明明应该不知所措，但自己却忍不住想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嘛，这样就结束了。
如同宽慰上帝的孩子，伊丝双手回抱住拉克西丝脑袋，轻轻抚摸那头蓝色长发。
今天应该算的上一个美好的日子吧？
抱着如此想法，伊丝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浮现欣慰的苦笑。
（13/30）

第七十四章 树妖的侍奉

当阳光斜斜的投射到庭院时，拉克西丝才停止哭泣，大概是很不好意思，抽回身的拉克西丝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伊丝的脸。
「咳哼……」为了缓解尴尬，伊丝主动转移话题，「卡米拉她们去迷宫了吗？」
「呃，不，没、没有，上次骚乱以后，迷宫里的魔物分布乱成一团，经常发生下层魔物现身上层的事件，比以前危险许多，所以多明尼克下了禁令，暂时不允许冒险者出入，这里面也包括了卡米拉她们，她们现在应该在多明尼克的宅邸吧。」
调整好的情绪的拉克西丝抬起头，尽管红红的眼眶与沾着泪水的睫毛让拉克西丝多了几分柔弱的感觉，但天使应有的沉稳正慢慢回到拉克西丝身上。
「多明尼克的宅邸？去那里做什么？」
由于神殿在之前的地震中塌陷，伊丝一行这几天一直住在旅馆，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在地震中感悟到了命比钱财更重要，也可能是灾难激发了身为神官长的责任心，肥胖神官长罕见的用个人财产支付了神官与修女们的吃住开销。
拉克西丝清了清嗓子。
「黏体巨人在城市里横冲直撞，加上最开始的地震，城市里有很多住户的家被破坏，为了不让他们流离失所，多明尼克开放了自己的城主府，允许人们住进他的家里，并且免费提供早餐和晚餐，只是遇难者比想象中多得多，就连庭院里都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多明尼克早些时候来向神殿方求助，所以玛丽、蒂芙尼、蕾菲娜就和修女们一起去宅邸了，卡米拉和依蒂丝应该还在旅店里。」
「呼，玛丽和蒂芙尼她们不在啊……但说不定意外的没问题？毕竟她们年纪太小了……」
伊丝的低声喃喃令拉克西丝面露疑惑之色。
「吾主的意思是？」
「啊啊，我想去一趟树妖那里，既然卡米拉和依蒂丝也在，就带着她们一起吧。」
「……贪图享乐不是勇者该有的行为，吾主，还请您稍微懂得收敛。」
嗯？
伊丝好奇的眨了眨眼，不过很快就理解了拉克西丝所指——拉克西丝指的是上次离开前，树妖对自己说的『树妖的侍奉』。
「不是为了侍奉啦，拉克西丝眼里的我到底是一个多没节操的人啊，去找树妖是为了上次黏体的事情，本来那些黏体应该已经被树妖处理掉了才对，我很好奇为什么它们又出现在迷宫里。」
「这、这样啊。」
脸颊微微泛红，拉克西丝少见的结巴起来。
应该是还没调整好情绪吧，伊丝没有太放在心上。从庭院回到旅店，叫上卡米拉与依蒂丝以后，四人一同来到塔里斯的水树下。
整个过程没有遭遇魔物，就连拦路的、会把衣服刮破的枝丫都没有出现，简直像整座森林都在欢迎伊丝四人到来一样，万物主动给一行人让出道路。
「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引导我们，是你说的树妖朋友么。」
走出森林，来到湖泊下的依蒂丝抬起头，清冽瀑布自树冠俯冲而下的姿态，扑面而来的水汽混合着森林的芳香，令人有种放松全身，想要长吁口气的欲望。
「嗯，树妖……」
直到现在伊丝才意识到，自己从没有问过树妖的名字，一时间只能苦笑。
「嘛……大致就像佩佩说的这样。」
「那你一个人来不就好了。」
「与生活了上千年的树妖见面，不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吗？就这样把佩佩丢在旅馆里也太可怜了。」
「哼，多余的同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佩佩其实很开心吧，依蒂丝的轻哼给伊丝这样的感觉，同样是轻哼，配合不同的声调与神态，却能反映出万千种感情，只要相处的时间足够久，便能辨清对方想要传达的含义。
有种自己多了一位喜欢闹别扭的恋人的感觉，不对，原本就已经是恋人了？
不不，现在还是不说这些比较好。
如同有什么东西降临了一样，在没有风吹拂的情况下，周围树木发出簌簌响动，水树树冠处爆发出一阵绿色光芒，紧接着，拧成一股绳的藤蔓自水树树冠垂下，与之一同的，还有一位站在藤蔓上的妖娆女性，高挑身材与成熟脸庞，配合绿叶般的青绿色皮肤，妖媚的外貌足以令大部分男人失魂落魄，将其当做月亮上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中情人。
塔里斯的树妖。
没等伊丝开口，树妖便以游刃有余的笑容朝伊丝一行打招呼。
「啊啦，勇者大人终于想起我了。」也许是树妖一族特有的礼仪，树妖让身后的藤蔓伸到伊丝面前，轻蹭了蹭伊丝手心，然后把视线放在伊丝身边的卡米拉三人身上，「一起来的还有天使、人类和血族吗？果然是勇者大人，轻而易举就聚集起来自不同种族的人，这种凝聚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如诸位所见，我是统治这片森林的树妖——啊，抱歉抱歉，好久没有招待过客人，忘记了不能让客人站着说话。」
树妖打了个响指，像是为森林拧上了发条，周围的树木与藤蔓开始疯长，遮蔽着天空的树冠也朝两边散开，稀稀落落的阳光洒进这片幽暗密林，伊丝几人身后也多了一把完全由活着的植物形成的木椅，此外还有小桌、冒着热气的蜜茶以及头顶绿叶形成的阳伞，搭配附近冒出水雾的瀑布与鸟类鸣唱，给人一种林间茶会的感觉——在伊丝眼中，这种氛围很像爱丽丝梦游仙境。
简直像，不对，应该说就是，树妖就是这座森林的女王。
看着排成队从森林里跑出来的松鼠，伊丝不禁升起如此感想，这些松鼠手中无一不抱着色泽艳丽的水果，如同士兵般，有序的将它们摆在小桌的木盘里。
就连自己的伙伴们都为这一幕而惊讶，忘记了坐下，目光全放在这副充满奇幻感的森林上。
「诸位不必惊讶，整座塔里斯森林都是我的领地，作为勇者大人的朋友，把这里当成妖精之乡就好，先坐下吧，作为主人的我再怎么说也不能抢在客人入座前坐下。」
嗯，既然是到别人家里造访，果然还是准备一些礼物比较好，除了礼貌以外，另一个理由是没有饼干点心的茶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伊丝把安德烈亚与玛丽制作的点心礼盒放到桌上。
「啊啦，这是……？」
目光落到绑着紫色缎带的礼盒上，树妖歪了歪头。
「一点微薄的礼物，嗯……应该算人类世界的礼仪吧。」
「呵呵，能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我猜是蛋糕一类的点心吧？上次吃到还是离开妖精之乡以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真是让人怀念的味道，谢谢您。」
这个世界里似乎没有不能当着客人面拆开礼物的习俗，树妖即刻把礼盒拆开，看到里面散发着蜂蜜与奶油香气的各式甜点后，魅惑的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嗯嗯！就是这个！果然人类世界的甜点比妖精之乡精致，光看起来就有食欲。」
其实是安德烈亚和玛丽制作甜点的技术高超。
伊丝悄悄在内心吐槽，在制作甜点方面，安德烈亚的手艺比玛丽还要高出一截，就连阿尔维尔贵族学院旁边的那家点心店都比不上。
待树妖将甜点摆在桌上，众人入座并且自我介绍后，话题从卡米拉开始步入正轨。
仿佛在思考什么，卡米拉微微皱眉。
「刚才你说的『妖精之乡』是什么？如果我没听错，你似乎还称呼姐姐大人为『勇者大人』。」
「咦？」正准备将司康小饼放进中的树妖愣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愕，「明明身为勇者大人的伙伴，却什么都不知道吗？嘛，不知道也无伤大雅，身为妖精之乡的一份子，我可以为你……卡米拉介绍。」
魅惑的脸庞恢复从容，树妖小小的咬了口甜点，发出心满意足的呻吟——光声音就足以让人把持不住，倘若这里有男性的话，现在已经佝偻着腰，尴尬的捂住下体，满脸狼狈了吧。
「嗯~~！我就喜欢这种很甜的点心，就算过了千年时间，喜好也还是没有改变。啊啊，忘了正事，妖精之乡是福音记载中，勇者必须去的地点之一，也可以说那里是勇者大人的起点，只有在妖精之乡通过精灵信奉的神明，伊丝特尔·希尔蒂大人设置的禁地，才会被认可为真正的勇者。」
可是自己并没有去过所谓的妖精之乡，更不用提勇者的名号，虽说拉克西丝一直强调勇者、救世主、命运之人的话，但自己完全不认为自己是勇者。
这并不是伊丝妄自菲薄，逃离现实，仔细想想就该明白，所谓勇者，应该是一个从零起步，历经磨难，受尽艰难险阻的努力与坚定之人，假如让自己这样从出生就是427级的人当勇者，这个世界也太随便了一些，塔尔塔诺斯散发的魔力量和自己差了好几个量级，这简直不能说是勇者挑战魔王，而是魔王们要联合起来讨伐勇者——假如勇者的命运就是杀死魔王的话。所以伊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就是勇者。
至于自己到底是什么，如果非要代入勇者与魔王的故事，伊丝只觉得自己是世界出了bug以后的产物，因此自己只需要当一个NPC，静静看着故事发展就好。
看出了伊丝所想，树妖伸出妖艳的红色舌头，舔了舔指尖沾染的奶油——明明全身都是绿色，舌头和口腔内却是红色，色^情的感觉溢于言表，比起树妖，还是魅魔更适合形容她。
「勇者大人似乎没有去过妖精之乡，嘛，从最初见面就感觉到了，勇者大人身上没有妖精之乡的印记，也许是时间过的太长，福音找到更优解了吧，毕竟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剧本，偶尔会有出人意料的改变……啧，果然还是有些不爽，被福音耍了一道，做完侍奉以后，我就回妖精之乡好了——啊，说的有点多，总之，这不妨碍我对诸位的认可，天使的陪同还有第一个走到树冠上的人，这都符合了福音的预言，唯一的区别就是被勇者大人看到不堪的一面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堪的一面？」
依蒂丝挑起眉毛，湛蓝眼眸中充满质疑。
伊丝摆了摆手。
「不是佩佩想的那个不堪啦，只是我看到树妖的时候，树妖因为上级恶魔作祟，差点消失。」
「正是如此，不仅在危难时刻帮助了我，还给我送来美味的甜点，嗯，我能回报的也只有侍奉了。」
像是在感到不好意思，伊丝第一次从树妖身上看到扭捏之色，后者犹豫了许久后，从身后伸出一根顶端长着粉色花朵的藤蔓，先是让伊丝一行把茶杯里装着的蜜茶倒掉，然后又把粉色花朵中如同蜂蜜般粘稠的金黄色液体挤进茶杯。
浓郁的花香，此外还有烧焦的蜜糖般的香气。
即使没有伸出舌头品尝，伊丝也能猜到，茶杯里的茶一定甜的过分。
当树妖给四人一人倒上小半杯后——只有伊丝是满满一整杯——面带羞涩的双手捧着脸，微微侧开视线。
「请……请用，这是仪式最重要的一环。」
「仪式？」
为卡米拉解答的是拉克西丝。
「树妖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受福音的指引，人类女神与精灵女神联系密切，在远古的时候，天使与精灵就是盟友，之所以为我们准备仪式，应该是要为造访者进行加护吧。」
「是的，正是如此，果然是神之国的天使。」树妖肯定了拉克西丝的说法，但又很快重新羞涩起来，双手放在大腿之间，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对、对不起……这千年以来大多数时间我都在沉睡……只结出了这么一点甘露。」
进行加护吗？
早知道应该把玛丽她们也一起带过来了，还有安德烈亚和伊芙琳也是。
伊丝不由升起用传送魔法把伙伴们带来的想法。
不过按照树妖的说法，这应该是全部的甘露，即使再叫玛丽她们过来，树妖也拿不出更多，还是自己省着点用，把多出来的甘露拿回去给玛丽和安德烈亚她们好了，反正自己有没有加护，结果都一样。
在树妖指引下，伊丝伸出舌头在液面轻点了一下，然后将剩下的全部液体悄悄收进仓库——和预料中一样，甜的过头了，简直像把牛奶、砂糖、巧克力、蜂蜜、奶油等等所有甜的东西混合以后浓缩出来的产物，假如一口气喝下一大杯，自己肯定会吐出来。
伊丝悄悄瞥了眼卡米拉和依蒂丝，果然，两人也都露出了微妙神色，只有没有味觉的拉克西丝平淡的喝了下去。
话说拉克西丝居然能吃东西吗？！
由于窘迫与不好意思，树妖并没有注意到伊丝只喝了一点点，红着脸站起身，如同初次见到瑟琴场面的少女般，以小到快要听不清的声音嚅嗫着。
「请各位跟我来吧……之后就是……树妖的……侍奉……」
（14/30）

第七十五章 尾声

当众人从水树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到太阳即将落山的傍晚，被染成霞色的天空成为世界的主色调。
「啊~啊~~，已经到傍晚了吗，实在太舒服，完全忘记了时间啊。」
长长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都要软化的伊丝呼出口气。
「呼……呼……稍微……有些热……」
「诶？卡米拉？没事吗？」
伊丝连忙扶住满脸通红，快要站不稳的卡米拉，大概是刚才太过舒服的原因，卡米拉雪白的肌肤上浮现一层绯色，微微发烫的同时，还有一层散发着香气的汗珠。
依偎在伊丝身上，金发被汗液濡湿的卡米拉一边喘气一边说。
「谢谢……姐姐……大人……」
「啊啊，让我背卡米拉回去吧，话说回来，佩佩还没有出来吗？」
伊丝看向比自己早些时间出来的拉克西丝，拉克西丝面露犹豫。
「依蒂丝在和树妖商议，让树妖搬去佩西亚领，似乎是想收树妖成为她的专属仆人。」
「果然是佩佩啊，在体验了那么舒服的事情以后，就忍不住想把树妖占为己有。」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谓树妖的侍奉，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的奇奇怪怪的事情，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侍奉，简单来说，就是躺在花朵形成的大床上，用柔软藤蔓把一种微微发烫的金色花蜜涂在全身，进行全身无死角的按摩，过程中伊丝甚至有种踏入幻境的感觉，不仅肉体上得到了放松，就连心灵都受到治愈，虽说藤蔓在碰到一些特殊部位的时候让自己很不好意思，但因为每个人都在单独的树屋里，所以伊丝也没有特别羞耻，值得一提的是，按摩是五个人同时进行，树妖可以同时控制多个藤蔓。
「感谢你的邀请，但我已经决定回到妖精之乡了，十分对不起。」
「是么，那就等以后去妖精之乡再来找你吧，我很中意你的技艺。」
「谢谢夸奖，下次我一定提供更符合您喜好的服务。」
「我很期待。」
伊丝的话音才落下不久，依蒂丝便与树妖一起走出树屋，两人看上去如同久别重逢的旧友。搀扶着卡米拉的伊丝向刚走出来的两人招手。
「已经聊完了吗？」
「嗯，很愉快的聊天，树妖比我之前饲养的任何一个宠物都了解我想法。」
「依蒂丝小姐夸奖过头了，我已经有千年没有见过血族，手法还很生涩，全靠甘露的功劳，才让依蒂丝小姐满意。」
嘴上虽然不好意思，但伊丝却可以从树妖表情里看出，依蒂丝的夸奖十分受用。
伊丝不禁感到好奇。
「树妖小姐可以告诉我，甘露到底是什么吗？」
「诶！？这个……虽、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也不能隐瞒……这是我们树妖一族特有的花蜜……您可以理解成，理解成……」说到这里，树妖不敢再直视伊丝，双手紧紧纠缠在身前，「唾……唾液……」
哈啊？
没等伊丝吐槽，树妖便慌乱的解释。
「不、不过这和人类的唾液完全不一样哦！树妖不会像人类一样需要排出杂质，之所以说唾液，也只是因为那个吐出花蜜的花朵相当于树妖的嘴……绝、绝对是干净的哦！不是用来辅助消化的东西哦！而且甘露可以提升大家的等级哦！以后进入森林，妖精们也会帮助各位哦！」
自己到底该觉得厌恶，还是该把它当成一种奖励呢……
算了，kiss的时候也会交换唾液，在意的太多就输了。
伊丝不禁观察起同伴的反应，比起自己，卡米拉几人的反应十分平淡，拉克西丝脸上甚至有喜悦之色。
「提升等级？真是份大礼，难怪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与平时有些不同，原来因为升级了。」
「原来如此，我也有变强的感觉。」
依蒂丝跟着流露出笑容，神色间完全看不到厌恶之色。
难道自己才是那个最奇怪的人？
……嘛，还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吧。
伊丝瞥了眼自己的经验值，可能是只舔了一点甘露的原因，经验值连0.01%的增长都没有。
继续寒暄一阵后，树妖向众人行了一礼。
「那么，我已经按照福音指示，为各位进行了加护，接下来，该送各位离开了，塔里斯的水树从今天起将成为历史。」
「历史？树妖要把水树带走吗？」
「嗯，水树是我的本体，我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啊，伊丝大人是在为这里的人类担忧吧，请您收下这个，」树妖将一颗只有手掌大小，高度不足一尺的发光树苗交给伊丝，「这是我很早以前从妖精之乡带出来的水树幼苗，虽然还很小，但只要不浪费，它产生的水就应该够附近城镇使用。」
「幼苗？那不是你的孩子吗？」
「咦？」树妖先是愣了一瞬，旋即遮掩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不，那只能算从水树根须中衍生出来的一部分，妖精之乡容纳不下这么多水树，我们平时要么把水树幼苗掐掉，要么带到外面的世界，所以伊丝大人不必担心。」
不愧是异世界，风俗都这么奇特。
由于水树是活着的东西，不能收进仓库，伊丝便一直把它捧在手里。
「只要没有接触到大地，水树就不会产生水，另外水树一定要放在足够宽阔的地方，不然成长起来以后，会给周围建筑带来麻烦，这一点还请伊丝大人转告给人类，嗯……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和森林里的动物告别。」
嗤。
正当伊丝准备说离别的话时，众人头顶的天空上突然出现四名从未见过的人，尤其是位于中间，有着黑色长发，手持长镰的纤细少女，尽管对方戴着狐狸面具，伊丝无法看见看清她的容貌，但面具下的绀紫色眼眸却给人一种淡漠的，难以接近的感觉，如果说佩佩的不好接近是因为佩佩会散发危险的、一旦靠近就会被攻击的氛围，那么面前这位少女就只是单纯的冷漠，即使主动朝她搭话，也不会得到回答，加上手中的长镰与笼罩在纤细身体上的黑色礼裙，少女给人一种死神降临的印象。
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一阵扫视过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伊丝对面的树妖身上，完全不理会伊丝一行的存在，径直落在树妖面前。
「你们是……？」
面对树妖的质问，死神般的黑发少女伸出手，将一个散发绿色光路的东西呈现出来。
「妖精之乡的证明？！只有福音引导的勇者才可以踏入精灵神大人设置的禁地，你是……」
「我们受福音指引，前来索取甘露。」
如同带来死亡之人，黑发少女冷淡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生气。
树妖皱起眉。
「对不起，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把所有甘露给别人了。」
尽管只能看到黑发少女的后背，但伊丝还是能感觉到，黑发少女身上的氛围乱了一瞬。
「给别人？谁？福音的指引不可能出错，不要试图欺骗我，你也是受福音指引之人，应该知道我肩负的责任。」
「福音给我的指示是，把甘露交给第一个来到树冠，并且有天使陪伴的人。」
「但她没有妖精之乡的印记。」
「福音的指示并非一成不变，所以我会根据自身情况作出相应调整，另外，我不喜欢你这种语气，请回吧，在我的领地，即使你们三个人一起上，也不可能击败我。」
「……琳，福音没有记载，」站在边上的一名红发少女低声解释，「福音所写一定会实现才对，为什么会有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树妖说不定在撒谎。」
黑发少女先是将手心对准伙伴，迟疑了一会儿后才深吸了口气。
「我无意与你争执，既然你没有，我也不会强求，希望日后你不会为你的判断后悔，另外，我的同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在此向你们道歉。」
一边说着，黑发少女一边对身旁保持缄默，手里提着一位年轻男人的女同伴摇了摇头，那名女同伴用力将年轻男人丢在地上，强行让男人双膝跪地。
「我的名字叫琳，是被神教发现并培养的，受福音指引的救世主，此次事件中，我的同伴，神教中的一名主教给你们带来了莫大麻烦——他挖通了迷宫与水树湖泊，意图借此威胁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加入神教，对此我们深感歉意，我将在诸位面前对他实施裁决。」
黑发少女拿出长镰，毫不客气的斩向男人脖颈。
锐利的风声让皮肤一阵刺痛。
在镰刀命中之前，伊丝阻止了少女，以破灭之剑挡住长镰。
「你——」
少女眯起双眼。
「这是你们神教自己的事吧？如果想表演，就去戈塔城受害者的面前忏悔，这是与鲜血无关的洁净之地。」
「你想违抗救世主的决定吗！」
红发少女面带怒意的一步跨到伊丝面前，手中长剑直指伊丝喉咙。
但伊丝身后的其他人不会袖手旁观。
最先反应过来的拉克西丝以细剑挑开红发少女的长剑，接着后一步有动作的依蒂丝滑入二人之间，先是以手肘击打红发少女胸膛，在红发少女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接连后退的时候，把冈格尼尔枪尖抵在红发少女喉咙上。
「敢在我面前动我的未婚妻，不管你们是不是救世主，我得称赞你们的胆量，」依蒂丝眼中闪过嗜血色彩，「——但这不会改变你们的结局。」
「佩佩，卡米拉！」
用话语阻止依蒂丝与卡米拉——如果不喊卡米拉，卡米拉以永冻之黄昏发动的魔法就要轰击在黑发少女与红发少女身上——伊丝在破灭之剑上用力，将被称为琳的少女荡开。
而因为伊丝的话，依蒂丝收住已经微微刺进皮肤的冈格尼尔，咂了咂嘴，用力一脚踹开红发少女。
「不必要的善良。」
终于**对话的树妖拍了拍手。
「诸位，到此为止，我认可伊丝大人的说法，这里是我的领域，我不希望有人在我的领地里肆意妄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离开吧。」
「琳，这群人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用教皇大人交给你的——」
「够了，福音只让我们在戈塔城范围处决主教，没有说明一定要在这里，走吧。」
「可是甘露可以让我们直接提升两级啊！就这么被白白抢走……」
直接提升两级？
伊丝微微挑起眉毛，早知道自己就等同伴等级更高一点再来用甘露了，20级升到22级和30级升到32级所需的经验天差地别，等级越高，收益也就越高，不过看上去，自己似乎抢走了原本属于这些自称救世主的人的东西。
「你是要违抗我的决定么。」
「呃……我……」红发少女踉跄着站起身，涨红的脸庞满是窘迫，「这件事我会上报给教皇大人。」
没有理会红发少女，带着狐狸面具的琳转向伊丝，缓缓收回长镰。
「你很强。」
「只比普通人强了一点点而已。」
「那边的天使……是你在迷宫里得到的吧？」
「拉克西丝是属于我的。」
从神教之前的种种举动看，它们十分迫切的想得到拉克西丝，而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去牺牲整座城市的人，这样的组织自己实在无法认同，所以自己不会把拉克西丝交出去。
「拉克西丝芙妮雅……」少女的目光落在拉克西丝身上，伊丝第一次从少女眼中看到摇摆不定的目光，迟疑了许久，少女才冷冷的问拉克西丝，「最后问一次，特丽诺第10043型，受圣福音指引的拉克西丝芙妮雅，你是否决定背叛圣福音的指引，离救世主而去。」
「天使不会受他人蛊惑，吾主，伊丝·恩雅才是真正的勇者大人，我从未背叛过福音，也从未想过离开吾主。」
「是么，看来千年的时间让你们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但我不会因你们的背弃放弃我所信奉之事，愿你们能在日后的安宁里不为自己今日的选择愧疚。」
中断与拉克西丝的对话，黑发少女将手中长镰收回储物魔法，接着拎起双膝跪地的年轻男人——整个过程里年轻男性没有任何反抗，脸上甚至一种主动就义的决绝，仿佛并不是别人让他死，而是他自己选择走上死亡的路。
「伊丝·恩雅么，今后有时间，希望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人类世界需要你这样的强者。」
「如果有机会的话。」
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琳的邀请，伊丝只是耸了耸肩，即使没有使用『上帝之眼』，伊丝也可以从全知地图上了解到，面前的这位少女相当麻烦，最好不要与她扯上关系，当然，这不是说少女的性格麻烦，而是她的身份与她所肩负的任务让人不想扯上关系。对方不是人类，而是同时拥有人、龙族与海魔物三种血脉的混血，之所以戴着狐狸面具，大概是为了掩盖脸上异于人类的地方——或许有一些鳞片。
没有和树妖与伊丝告别，黑发少女只是对两名同伴挥了挥手，便以飞行魔法带领同伴与年轻男人离开。
「她们去戈塔城了。」
缓缓收回法杖，卡米拉皱起姣好的眉毛。
「应该是去向多明尼克谢罪吧，就像那个被叫做琳的女孩说的，这次事件由神教引起，她们要平息这件事。」
「琳么，你倒是直接叫上她名字了。」
对面依蒂丝的轻哼，伊丝无奈的摊手。
「总不能用『那个女人』称呼她吧，虽然她的同伴很不客气，但她本人对我们没有敌意，嘛，也有可能是不想惹是生非，毕竟神教都是些按照福音指示行事的人，如果真的只能按照福音说的去做，随便做出福音指示之外的事情，说不定会引发什么变故。」
比如蝴蝶效应之类。
「玛丽她们还在多明尼克的宅邸，吾主，我们赶紧回去吧。」
「啊啊，我知道了。」伊丝转向树妖，「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了，以后我们会去妖精之乡拜访你。」
「嗯，我期待着您的到来。」
挥手告别树妖后，伊丝下意识看向黑发少女离去的方向，此刻的她有一种直觉，在更远的将来，自己还会和她再见面，而到那时，二者的联系将比现在所能想象的复杂得多。
这是无法割离的，命运的邂逅。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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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毕

后记

眨眼间又是一卷结束了。
首先说说第八卷的内容，原本这一卷只打算作为过渡卷，让剧情从前期过渡到下一阶段的，大陆上各个种族与国家与信仰之间的联系，不过因为在写的过程里，拉克西丝的表现让我有些出乎意料（原本只打算当芙兰和真红那样游离在主角团以外的存在），也就稍微改变了一些走向，不过总的来说，姑且抛出了许许多多之前从没提到的设定与大陆背景，魔王、神教、帝国的存在，福音、救世主以及彼此发展，最终汇聚在一起的命运，光是上面说的这几个主题，在故事线里就占了三卷内容，当然，这不是绝对的，就像福音的预言也有不准的时候一样。
抛开引出的引子不谈，拉克西丝的表现虽说不够惊艳，但也难以割舍，这种正经的，为主人着想的人偶女仆实在太萌，改改细节简直可以当第一女主了，可恶，早知道就不写的这么可爱了，明明一开始就决定不带走的，这样看来，只能让拉克西丝多跟随一卷了，毕竟玛娜之源的事情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蒂娜的许诺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然后说说下一卷，下一卷里不会有特定的与卷绑定的角色，可以稍微剧透一下，第八卷是为了给第九卷的女主角做铺垫，甚至可以说，第八卷和第九卷可以合并为一整卷，不过yomi思来想去，觉得那样的话，体量就太大，还是分开更好，所以就有了第八卷与第九卷。第八卷将以赫尔斯王国的王都为舞台，着重写神教要做的事情与所面临的矛盾，至于神教的终极目的与核心矛盾，这就是第九卷的核心了，这种角色与命运、矛盾与挣扎的感觉，真让人欲罢不能。
好了，剧透到此为止，来罗列一下在写这一卷时遇见的一些事情。
第一件是热心读者送的插图，虽然在菠萝圈里面说过，但觉得还是放到这里比较好，是玛丽穿着女仆装的样子，下面绿绿的史莱姆是蒂芙尼。
003
感谢读者@是在下输了啊 的插图~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老书艾菈的更新，因为版权还在停运的原网站那里，所以不能整本书直接放到菠萝包，最近更新比较慢也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最近手指疼的毛病又犯了，加上月初闹肚子，拖了半个月都没更，最近调整好了就更新。
第三件事情是推一本朋友写的书，这位朋友也是和yomi一起从另一个网站过来的，有写作经验，书名叫《与魔神大人的婚后生活》，男主文，就在菠萝包里，有兴趣的读者大大可以搜索看看~
唠唠叨叨的闲话就到这里，最后感谢读者大大们能够阅读至此，读者大大们的每一个订阅和打赏yomi都深感荣幸，十分感谢！这个月能升到s级换封面，全靠读者大大们的支持_(:з」∠)_。
以上。
2020/09/15
yomi

第八卷 罪与罚与福音的少女（上）

第一章 乌云密布的开始

倘若说夏季炎热的气候会令人感到不适，那么常常与炎热相伴的暴雨便更使人心情烦躁，汗腺挤出的汗珠打湿衣服，再加上暴雨带来的潮湿水汽，衣服紧贴在皮肤上的感觉糟糕透顶，如果此刻还身处荒郊野外，到处是泥泞的山路上的话，不论这天发生了何种愉快的事情，这天也一定是糟糕的日子。
这正是伊丝一行人现在的感受。
「该死的雨，就不能让它停下来吗？如果人类不需要太阳，不如干脆把领地让给我们。」
车厢里回荡着依蒂丝低低的咒骂，虽说她坐在封顶的箱式马车内，不会被雨淋湿，但夏季的湿热加上车系那个不透风的沉闷环境，令她皮肤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衣服紧贴在身上的感觉多少可以忍受，但灯笼裤与礼裙衣襟处的蕾丝硌在柔嫩皮肤上的瘙痒感，着实让人想把衣服一把撕掉——堪比地球里一些衣服上的标签。
可惜淑女不论在何时都不能在马车里脱光衣服，更不用提车厢内还坐着人，哪怕这里只有女性，而且还都是关系密切者，依蒂丝也不允许自己当着其他人的面脱光，这不是羞耻的问题，而是不符合贵族教养。
除了依蒂丝，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与依蒂丝一样，对这糟糕的天气不耐烦，玛丽早早借驾驶马车的借口，逃到透风的车厢外，而卡米拉与蒂芙尼则紧靠箱式马车内的小窗，哪怕窗外会飘进雨水，也要享受马车行驶带来的凉风，即使是蕾菲娜，也以与玛丽轮流驾驶马车的借口，溜到车厢之外。
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拉克西丝一人，虽说天使会出汗，但拉克西丝对此并不介意，这并不是说拉克西丝感官迟钝，只是本人习惯了出汗，只要不会对行动造成影响，拉克西丝就不会主动做出反应。
拿着树叶做成的临时扇子不停扇风，伊丝大大的叹了口气。
「从离开塔里斯领，进入王都的范围后，就一直在下雨啊，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
夏季的雨应该来得快，去的也快，最多只持续几小时，可根据一行人一路上的遭遇，这场雨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顶多只是暴雨和小雨的区别，以至于晚上露宿时，众人都不能走下马车就地扎营——一大群人挤在一起睡觉，放在冬天会觉得温暖，但夏天就太糟糕了。
「这里的领主……不，国王，赫尔斯王国的国王到底在做什么，这种程度的天气，只用阿莱克西亚之塔就能调整，不怕那些难民暴动么。」
一边表示不满，卡米拉一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可以看见手帕早已被汗液濡湿，湿淋淋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能挤出水来。
一定会带着卡米拉身上的香风吧。
瞥见手帕的伊丝下意识想到，自己现在去找卡米拉把手帕要过来，卡米拉会给自己吗？
应该会给吧？
一瞬间，内心居然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不，那也太变态了，只有**才会这么做。
伊丝不着痕迹的收回危险念头，可惜卡米拉早伊丝一步发现了异常，金发随歪头的动作左右摇摆，连带着收束住头发的白色缎带也晃了晃。
「姐姐大人在看什么？我的手帕……啊。」
当卡米拉把目光放到自己的手帕上时，肩头微微一跳，姣好的脸上也跟着浮现绯色，以一种做贼心虚的小心翼翼的动作，悄悄把手帕握成一团，不让伊丝看到。
只有经常换洗伊丝衣物与床铺的人才知道，这个手帕曾经属于伊丝，至于伊丝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单纯是因为伊丝从没有连续两天使用同一块手帕的情况，自然不会有所察觉。
以为被卡米拉看出了自己脑海里的变态想法，伊丝一下子窘迫起来。
「呃，卡、卡米拉发现了吗……」
再怎么说，嗅别人的手帕也太……不礼貌了，更不用提卡米拉还是自己的义妹，伊丝为自己的恶心想法低头。
「姐姐大人也知道了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果然，什么都逃不出姐姐大人的眼睛。」
做的很隐蔽？是指擦汗吗？可为什么要做的隐蔽？因为卡米拉很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变态想法，所以为了不被我当成妄想对象，才做的隐蔽吗？
咔嚓！
看不见的惊雷击中伊丝，她如同被石化了般怔在座椅上。
自己被卡米拉嫌弃了。
连卡米拉都开始躲着自己，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暴露了喜欢妄想的癖好……可能已经被暗中打上了**、变态的标签，说不定趁自己不在时，同伴们还会悄悄聚集在一起，抱怨她们如何被自己冒犯——比如一定要人喊才起床，其实是想在清晨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看到美少女，又或者总是因为懒惰不自己洗衣服，以至于让卡米拉清洗换洗的衣物……等等，洗衣服的人不止卡米拉，似乎还有玛丽、拉克西丝与珊多拉？
联想到在偶然瞥见同伴们收拾自己当天衣物与床铺时，相互争夺，分毫不让的模样，伊丝感到内心再次被冰冷箭矢贯穿。
那一定是玛丽、拉克西丝与珊多拉为了减轻卡米拉的负担，同情卡米拉的遭遇，所以才说什么也要把辛苦活揽在自己身上吧，说不定还一边抢夺，一边说着「不要再理那个**了」，「让自己轻松一点吧」之类的话。
一想到平日里对自己露出笑容的伙伴在讨论自己时的嫌恶表情，伊丝背靠车厢，仰头望向车顶，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满是生无可恋，倍受打击的样子。
自己也太迟钝了。
伊丝不正常的表现令卡米拉连忙坐直身体，红宝石般的眼睛中满是慌乱。
「姐、姐姐大人？」
「卡米拉，以后我的衣服我会自己好好清洗的，一直以来没有注意到，给你添麻烦了。」
两手置于膝盖，伊丝弯下腰，诚恳的道歉。
但这在卡米拉耳中是另一个意思。
与伊丝一样变成大受打击的模样，卡米拉满脸悲伤。
「姐姐大人果然不喜欢啊……也是……一般人都会觉得很变态吧……被姐姐大人讨厌了……」
「诶？」刚刚还心如死灰的伊丝瞬间瞪大双眼，「讨厌？被我？为什么？不应该是卡米拉讨厌我吗？」
「诶？」紧跟在伊丝后面，卡米拉也微微张开樱唇，隐隐察觉到二者刚才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一副既庆幸又焦急，既高兴又不安的表情，「我怎么会讨厌姐姐大人！卡米拉就算讨厌自己也不会讨厌姐姐大人。」
「可是卡米拉刚刚说了那样的话。而且每天都要洗衣服，肯定很辛苦吧，还有总是叫我起床，学习料理满足我胃口，有时候还要被吸血，付出了这么多，最后的报酬却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零花钱……世界上没有像我一样差劲的人了。」
「怎么会！姐姐大人说的都是我自愿的事情，我不做的话，就要被玛丽和拉克西丝抢走了，还有，姐姐大人连钱包都交给我随意使用，怎么能说是微不足道的零花钱，在姐姐大人身边的时候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骚扰了吗？」
虽说车厢里还有蒂芙尼、依蒂丝以及拉克西丝，但伊丝还是忍不住想现在就知道答案。
卡米拉的回答不假思索。
「不，不如说，能被姐姐大人冒犯和骚扰是我的愿望，我很乐意——姐姐大人随时都可以哦，就算是在车厢里，大家都在的时候也……也没问题！」
刚才的对话果然不在一个频道上吗！
听到这里，伊丝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
……还好自己的表达一直拐弯抹角，不然就要被车厢里的其他人知道了。所谓妄想，要的是那种模糊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如果真的实现，那就不能被称为妄想，就和若隐若现的胖次和直接露出的胖次一样，前者给人的吸引力要大得多。
「你们两个的卿卿我我结束了？」
「卿卿我我，卿卿我我。」
蒂芙尼面无表情的重复更加令伊丝不好意思，后者夸张的清了清嗓子。
「咳哼！拉克西丝，多明尼克把水树树苗种下了吗。」
虽说话题转移的生硬，但拉克西丝并没有在意。如果说整个车厢中最镇定的人，那么非拉克西丝所属，拉克西丝从来不参与像刚才那样的对话。
「在我们离开的前一天，多明尼克就按照吾主您的话，在我监督下，把水树种到了城市外一公里的地方，本来多明尼克说什么也要把水树种在迷宫广场塌陷的巨坑里，这样更方便居民取水，但我转告了树妖临走前说的，水树会迅速长大，破坏周围建筑，所以多明尼克只能不情愿的把水树种植到郊外。」
「拉克西丝没说水源会吸引魔物聚集的事情吗？」
如果水树幼苗吸引来一大批强大魔物，对戈塔城无疑是灾难。
「不，我把吾主您的原话一一复述给了多明尼克，多明尼克也做出了相应应对，他会组织工匠，在水树附近修砌围墙，然后在城市与水树之间开凿水道，以便日后戈塔城的日常用水。可惜您离开的太早，戈塔城的住民们还来不及感谢您，如果您多待一天的话，您一定会成为感谢祭的主角，那样将对您的声誉产生难以预料的好处，为一个建立在荒漠中的城市带来水源，这份功绩比任何一条法令都更具说服力。」
「唔姆。」
自己之所以提前一天走，就是为了不被人们簇拥起来感谢，那种被无数双手托起来丢到空中的仪式，还是饶了自己吧。
「那些勇者大人呢？我们离开的时候，她们似乎弄出了很大动静。」
「是的，因为自称为救世主的女孩公开自己的身份，不加掩饰的宣称此次事件里有神教的影子，所以激起了戈塔城绝大部分居民的怒火，尤其是多明尼克，以极其愤怒的姿态要求神教给一个说法。
最后，那个叫做琳的女孩在所有人面前，将主导事件的神教主教处决，接着补偿了戈塔城财政一大笔钱——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但多明尼克此次为水树修砌城墙的钱，似乎就是那笔钱用剩下的一部分。
修砌城墙的钱不是一个小数目，连补偿给居民后剩下来的钱都足以修砌城墙，金额一定大到足以让人们闭嘴吧，加上那些黏体并不是神教所为，这件事应该会不了了之。」
「那那群人后来去了哪里？」
「您是说自称救世主的家伙吗？非常抱歉，我没有关注她们，说到底您才是救世主，不必把心思放在这种小人物身上。此次前往王都寻找铸造顶级魔法武器的工匠，这才是我们当前最应该做的事情，您的同伴等级较之前有了质的提升，装备自然也应该有所调整，我要钦佩您的深思熟虑。」
不不，都说了我根本不是救世主。
伊丝暗自吐槽。
而且自己来王都不是因为同伴们升级，而是早就打算好，想给伙伴们装备上触发式防御魔法道具。
砰。
毫无预兆的，行驶中的马车突然被一块凸出地面的石块绊了一下，剧烈的颠簸令众人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马车也因此停下。
以玛丽和蕾菲娜的驾驶技巧，一定会控制车轮远离会被颠簸的地方，出现这种差点将人摔下座位的情况，只可能是遭遇了突发事件，稳住身形的伊丝朝车外大喊。
「玛丽，蕾菲娜，发生了什么？」
「主人大人，车轮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奇怪……明明刚才没看见地上有这样大的水坑，等等，诶？」
「主人大人，是魔法咏唱者！」
玛丽与蕾菲娜的惊疑从外面传来。
伊丝看向全知地图。
在左右两边的树林里，有接近二十个大小不一的光点，而其中就有一位可以使用大地系魔法，让地面塌陷的存在。
「啧，又是这群人，果然被卡米拉预言中了吗。」
之前卡米拉说的，暴雨引起的难民暴动并不是空穴来风，在从塔里斯领来到王都的路上，伊丝遇见了好几波被山洪与泥石流毁掉家园的难民。
由于灾害来的太快，这些人不说抢救财物，许多人就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来得及救走，这里面绝大部分人活下来的原因，仅仅只是山洪发生时，他们刚好不在家里而已，难民们不但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与能够果腹的食物，而且因为连连大雨，雨水带走大量体温，导致患上感冒与更严重的肺炎，如果不是伊丝随身带着千冬，那些因感冒而濒临死亡的难民，即使治愈魔法也无可奈何。
当这些难民对现实不满，为了谋生时，便很容易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存在——强盗。
这样下去，难民们迟早会联合起来暴动的吧。
叹了口气，伊丝来到依旧大雨滂沱的车厢外，正当伊丝准备用魔法让强盗安静下来时，马车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令人不安的是，与马蹄声一同的，还有金属铠甲的碰撞声。
「滚开滚开！沃兹华尔公爵领所属！拦路者按军法处置！」
粗暴的、不客气的声音。
虽然想就这样停在路中间阻拦对方，但那样未免太孩子气，对方很可能真的十分着急。伊丝让玛丽把马车靠向路边，而原本想围过来的强盗，则在听见接连不断的马蹄声后纷纷退却。
很快，一队满身泥泞的士兵顶着大雨从伊丝身边匆匆穿过，士兵们喘着粗气的模样明显急行军了很长一段路。
「主人大人，这些人要去做什么？」
目送着士兵远去，玛丽紫色的眼睛中充满好奇。
「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和大雨有关吧，再怎么说，在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情况下，统治者放任这样的雨下个不停，也太不正常了。」
简直和在血族里打开太阳帷幕一样。
伊丝抬起头，仰望被浓厚乌云遮盖的天空。
（16/30）

第二章 爱丽丝·沃兹华尔

待军队匆匆离开后，伊丝一行很快便抵达赫尔斯王国的王都，达哈尔城。
「这里就是达哈尔城么。」
掀开马车车帘，从车厢内向外窥探的拉克西丝神情复杂。
「怎么了？拉克西丝看起来不太开心。」
「不……倒没有不开心的意思，只是现在的达哈尔城与我印象里的达哈尔城差的太远，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在我生活的时代，达哈尔城应该是宏大，奢华的样子，现在却变成这副古旧模样。」
就像正值韶华的青年与垂垂老矣的老者。
「城墙下面乱糟糟的呢……」
指着达哈尔城城墙下的一团灰色浓雾，坐在驾驶座上的玛丽目光中充满担忧。
马车距离达哈尔城有大约一公里距离，因为蒙蒙细雨笼罩着河面，视野状况很差，众人只能依稀瞥见那些灰扑扑的东西里，隐隐有火光闪烁，当然，可以肯定那不是暴乱或者达哈尔城被什么东西攻击，否则城墙上早就闪烁起魔法跑与防御结界的光芒。
至于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脸色变的复杂起来。
是难民。
数量大约在八百到一千人，之所以呈灰色，是因为这些难民用破木板与油布搭起了不能被称为家的家，光点上的大多数人都处于饥饿状态，此外还有许多人感染了风寒，部分人甚至身受严重的殴打伤。
「看这样子，难民数量还在一点一点的增加吗……」
达哈尔城的大半圈城墙都被一条宽阔河流围住，想要靠近达哈尔城，唯一的通道只有南北两座长桥，而在伊丝一行人所处的桥上，无数神情疲惫，衣衫褴褛的人正拖着困倦身躯，带领家人一步一步走向达哈尔城。
目光从难民身上收回，依蒂丝撇了撇嘴。
「糟糕的治理。」
「无可否认。」拉克西丝罕见的附和依蒂丝，「如果什么都不做，用不了多久就会迎来大问题，我多少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个繁荣的赫尔斯王国会被南方小国压制了，贫弱国力与孱弱国民，特丽诺大人说的没错，世袭贵族只会让国家迎来毁灭。」
「伊丝大人，要继续前进吗？」
由于长桥上顶着毛毛细雨前进的难民纷纷将视线投向马车——或许是下雨的缘故，长桥上没有第二辆马车，甚至看不到除了难民以外的行人——蕾菲娜不禁放慢了驾车速度，平时遇见主动求助的难民时，伊丝一般都会让蕾菲娜与玛丽停下马车，自己下车为难民提供一些帮助。
但现在伊丝只是摇了摇头，放下车帘。
「不用理会他们，继续走吧。」
「好的。」
「姐姐大人，为什么您突然改变主意了？」卡米拉微微坐直身体，「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之前您都会停下来帮助他们，今天却改变主意了……」
「附近难民太多，我对其中一个人伸出援手，后面就会有第二、第三个让我帮忙的人，如果被更多难民注意到的话，就会引发骚乱了，我现在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帮助他们，万一被巡逻队当成别有用心，想利用难民的人的话，之后就麻烦了。」
「可您是教会的红衣主教，布施这种事情应该理所应当才是，还可以为您增加声望。」
「不。」伊丝摇了摇手，「虽然两个最大的人类国度表面上允许尤弥尔教会在自己国家建立神殿，但背地里并不是这么回事，从之前堕魔者的事情里就能看出来了吧？尤利乌斯煞费苦心的宣传女神全知全能，但两个王权国家的统治者却在背地里以堕魔者为突破口，指责教会撒谎，女神无法拯救所有人。在我们没有事先通知赫尔斯王国国王，我们将造访王都的情况下，擅自做些布施的事情只会让人不满。」
连统治者都还没有做出反应，外来者就在自家后院里为所欲为，这种做法就像在对方喉咙里制造了一口痰，即使对方知道这不会危及生命，也会浑身不舒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它吐出来，除之而后快。
卡米拉微微皱眉，低下头思索着。
「……那我们要更换一个身份吗？」
「不必，红衣主教的身份虽然会在一开始带来麻烦，但也是不错的挡箭牌，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对方也不会强硬的警告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来找懂得铸造绯金级魔法武器的工匠，不大可能与王室扯上关系，嘛，换种说法就是，这段时间卡米拉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卡米拉几人不懂得铸造魔法武器的知识，在城市里游玩才是她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学习铸造武器，自己一个人来就好。
嘎吱，嘎吱。
伴随车轮碾压在石板上的响动，马车渐渐停下。
「停下！」
「让你们的人下来，我们要检查人数。」
「好的，不过我们车里有血族，还请各位不要太惊慌。」
「啧，三等下民居然还有马车坐，车里不会是哪个贵族吧？」
「不可能啦，贵族怎么会允许三等下民与自己同坐，应该是奴隶商人一类的家伙吧，反正我们只要不让那些穷的一个子儿都没有难民混进去就好。」
毫不掩饰的大声交谈着，负责把守城门的士兵分出两人，来到马车前，伊丝一行也在这段时间里走下马车，撑开阳伞。
「一、二、三……一共七个人么，你们没有带别的人吧？老实交代，不然如果我们发现马车里藏着第八个人，你们就要交十倍罚金。」
「没有。」
面对伊丝老实的回答，士兵完全不予理睬，放任伊丝站在雨下，转而与同伴一起检查马车。
「真是群尽职尽责的家伙。」
卡米拉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开心，显然，尽职尽责并不是在夸奖士兵，她已经见多了如果不给士兵悄悄塞钱，士兵就会刁难入城商人，想尽办法浪费对方时间的事情。
只是得益于士兵们的检查，停在城门外的伊丝几人也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城墙下看不清的灰色存在。和伊丝预料的一样，在紧靠城墙的地方，存在无数临时搭起的破木棚，这些木棚中挤着大量难民，拥挤与肮脏是这里的主色调，稍微往远处眺望，可以瞥见一部分正在搭砌新木棚的男人，木棚与木棚间经常有小孩与女人在其中穿行，伊丝甚至还在里面发现了挑着木担，售卖打火石、面包与破布的商人，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社群。
不过无法否认的是，这里依旧是一个聚集着贫穷、疾病与饥饿的地方，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憔悴，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裹，生怕被人抢走，一些刚刚抵达的难民在疲倦驱使下，索性直接睡到了连绵细雨的露天空地上，乍一看宛如一具死尸。
「站好站好！别磨磨蹭蹭的，有力气的人跟我走，工钱十天一结，一次三铜币。」
一个有着肥硕肚腩，着装整洁的中年男性对一群男人指指点点，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才三铜币，这也太少了！」
「嫌少就滚蛋，你们这些难民，给你们吃住就不错了，还想要更多工钱，呸。」
一边说着，肥硕男人一边朝地上吐痰，排队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一阵后，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那入城的费用怎么办，我们没有钱。」
「我给你们出了，但事后得从你们工钱里扣。」
「可我们该怎么把钱送出来？我还有妻子要养活，她就指望我了，出城再进城一次就是五铜币啊。」
「托人送出来不就好了，快点，别浪费我时间，我只要五个人就够了，你、你还有你们三个，好了，就你们几个强壮的，跟我走吧。」
「大人，我呢？别看我没有他们强壮，只要给我饱饭吃，我其实很有力气，我比谁都勤快！」
发现商人没有挑中自己，一名体格瘦小的男人主动走上前，努力让脸庞变的谄媚，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份笑容在其黑黢黢的脸庞上比哭还难看。
商人不耐烦的咂舌。
「人已经满了。」
「可是大人，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还有三个生病的孩子在家里等我回去……」
「你孩子的死活关我什么事，你不会让他们卖身成奴隶么，那样不就活下来了，还能躲进城里避雨。」
「可、可是成为奴隶就永远不能翻身了——」
「不愿意成为奴隶就滚开，别碰我的衣服，乡下人。」
一脚将苦苦哀求的男人踹到泥泞，商人对手下拂了拂袖子，带着挑选好的人迅速离开，而之前阻拦伊丝一行的卫兵仿佛没看到他们一样，任由几名没交入城费的人进城，显然商人早已贿赂好了这群卫兵。
至于其他没有被选中的男人，只能无奈散开，等待下一位商人将他们带走。最终只剩下那名被踢进泥泞的男性挣扎着起身，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淌下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水的液体。
「好可怜……」
玛丽轻咬嘴唇，右手紧紧抓着伊丝长裙下摆。
「这里的人都是难民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在这种环境里长住，迟早会枯萎。」
枯萎指的是死亡，拉克西丝刻意用委婉方式表达。
「因为进城要交五铜币的入城费，这群人出不起这么多钱，自然只能住在城外，这里总比野兽出没的荒郊野外好，只是难以置信……这里的入城费是其他地方的五倍。」
「腐坏了。」
蒂芙尼面无表情的总结卡米拉的话。
「那边的奴隶商人也在挑选人呢……」
「蕾菲娜，你不会想帮助人类吧？」
「没有……」
尽管嘴上回答没有，但蕾菲娜却低下头，很明显，她在对人类施以同情，依蒂丝皱起眉，只是她知道这是蕾菲娜的天性，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去稍微帮一下那个男人吧。
玛丽牵起自己裙角的举动令伊丝升起恻隐之心。然而就在伊丝刚刚跨出一步的时候，木棚区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那并不是人们发生了争执，为食物大打出手的纷乱，而是一种什么人出现了的，许许多多人追捧的声音。
伊丝下意识转过头，木棚区内确实出现了骚乱，刚才还只有女人与小孩的地方，现在突然多出许多神情严肃的男人，这群男人和那些想找工作的男性在神态上有着天壤之别，假如说想找工作的男人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那么这群人就是守护着主人的，一心不二的忠犬。
哪怕这群男人在尽量放松面部表情，使他们看上去自然一些，但伊丝还是从他们生涩的动作里察觉到紧张，显然这群男人并不经常做这种事。
「走路方式很奇怪，好像在挡着什么东西。」
「卡米拉也有这种感觉吗？」
「嗯。」
「他们朝刚才那位受伤的先生走过来了……」
玛丽的话让众人将目光转移到从泥泞里起身的男人身上，只有伊丝依旧注视着人群，然后，她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了被阻挡在人墙后的存在。
一位年纪大约在十二到十三岁之间，有着金色双马尾，外貌俏丽的女孩，即使没有说话，伊丝也可以从气质上判断，对方是一个相当活泼，会给周围人带来活力的存在。
当伊丝看到女孩的瞬间，女孩便一脸惊讶的反过来回看伊丝，目光交错的一瞬，伊丝发现女孩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说了什么？
没来得及看清，女孩就又被人墙重新阻隔。
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孩，所以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女孩刚才只是在跟别人说话。
「那位先生被他们抬走了。」
「嗯，很友好。」
蒂芙尼的点头令玛丽忧心忡忡的表情舒展开，抬起头，毫无杂质的紫色眼睛里充满希望之色。
「主人大人，他们是来救刚才那位先生的吗？」
「我想应该是吧，如果不是相互认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救人。」
「嘁，你还真敢说。」
「喂喂，刚才那个用鼻子出气的嘲笑算什么。」
「算嘲笑。」
用手背半遮着嘴，依蒂丝微微侧身，表情里满是嘲弄的笑意。
约十分钟后，里里外外翻找马车，企图让伊丝贿赂的士兵终于因找不到证据，不耐烦的收取入城费，铁着脸把马车牵到伊丝面前。
「快点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
「明明就只有我们。姐姐大人，您先上去。」
「让玛丽先上去吧，换蕾菲娜驾驶马车」
「是~」
然而，玛丽才刚走进车厢，车厢内便响起玛丽的悲鸣声。
「呀啊——呜！」
「怎么了？！」
伊丝一把拉开车帘。
映入视野的是一位一只手比出噤声手势，另一只手捂着玛丽嘴巴，满脸急迫与恳求神色的金发女孩。
如果伊丝没记错，这正是刚才躲在人墙后的，被一众难民守护的存在。
爱丽丝·沃兹华尔。
（17/30）

第三章 古灵精怪的少女

「你——」
「嘘！」
抢在伊丝开口以前，全知地图上名为爱丽丝·沃兹华尔的女孩便急忙摆手，乞求似的让伊丝不要说话。
伊丝不禁把目光瞥向车厢里除了玛丽与爱丽丝以外的另一人。
一位十分虚弱，背靠车厢的女孩。女孩全身仅裹着一件泛黄的白布充当衣物，眼睛紧闭、满脸大汗的模样明显处于生病状态。
这两个女孩大概是在士兵检查完马车以后，趁士兵不注意，悄悄钻进来的吧，虽然伊丝觉得那名比出噤声手势的女孩怎么说都不差五铜币的入城费，仅仅靠沃兹华尔的身份——沃兹华尔的家主是赫尔斯王国三大公爵之一——就能让那些守城士兵惶恐低头，但既然选择偷偷潜入，就说明对方有难言之隐。
是发生了什么吗？
电光火石之间，伊丝飞速运转大脑。
难言之隐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这名女孩是自己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所以不能被家人知道，第二则是沃兹华尔家族与王室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家族内的人不能自由出入王都，到了一旦被发现，就会有生命危险的地步。
就伊丝而言，她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不过万一是沃兹华尔家族与王室发生了矛盾，自己隐瞒对方存在，并且把爱丽丝·沃兹华尔带进王都，就无疑是包庇罪犯的行为，不单自己会被王室为难，还会给尤弥尔教会带来麻烦。
在名为自私心的考虑下，该选择哪个已经十分明了。
——把这个女孩带到城里。
假如这是个酒气熏天的女人或者浑身散发恶臭的男性，自己无疑会第一时间把她丢出马车，但这是一位有着金色双马尾的可爱少女，柔顺而富有活力的双马尾在相遇的第一刻，就俘获了自己的爱美之心，如果自己是只有Lv.1的小角色，或许真的会为了生命考虑，把她交出去，可自己有427级做后盾，怎么乱来都没问题。
更不用提还有女孩其实是悄悄从家里溜出来的可能，那样一来，就等于自己帮了女孩一把，之后如果需要人引荐才能见到铸造魔法武器的工匠，出生在公爵家的爱丽丝·沃兹华尔无疑是优秀的推荐者。
得好好威胁她一番才行。
看到爱丽丝·沃兹华尔转着眼珠，仿佛在想坏主意的模样，伊丝没有嘴下留情，装作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样子。
「你是谁？这是我的马车。」
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女孩瞬间瞪圆双眼。
「你、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喂，怎么了。」
车厢外传来士兵的询问声，女孩表情再度变回焦急，刻意压低声音，以一种可怜兮兮的神色乞求——见过伊芙琳的演技后，伊丝已经能辨别出，这种可怜并不是发自内心，而是为了博取同情，刻意显露出来的姿态。
「求求你，我只是借你们马车一用，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进城以后要多少钱都没关系！」
「你有那个钱吗？」
「真的！」
「那就十枚宝石币吧，我只要宝石币，不能用别的东西抵押。」随口开了一个连自己都拿不出来的价格，伊丝继续说，「天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想刺杀国王的人，万一背上包庇叛军的罪名，我可消受不起，所以你得拿出让我心动的价格，不然我就把你交出去。」
十分配合的，马车外的士兵再次质问。
「喂，你们在磨蹭什么？快点走！」
这一次还多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而也正是这脚步声，将女孩最后的讨价还价塞回喉咙，收回刚才的可怜，一副自暴自弃的表情。
「我一枚白金币都没有，父亲大人已经不给我零花钱了，如果这次也被发现，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我只是想救这些可怜人，求求你，通融一下吧。」
果然是小孩子吗？
只要稍微逼迫一下，就立马全盘托出，如果爱丽丝·沃兹华尔一上来就拿那名高烧的女孩打感情牌的话，自己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有种在做坏蛋的感觉。
不过像这样捉弄一下别人也不坏。
伊丝解除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装作十分勉强的叹了口气。
「好吧，但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先把这个给她吃下去。」
没等女孩回答，伊丝便把千冬草塞进爱丽丝手中，拍了拍玛丽肩膀，示意玛丽放松下来，然后收回探进马车的前身，拉下车帘，转身对伙伴们提议——实际上是在说给走近的士兵听。
「马车里太闷了，难得到一座城市，我们走进去怎么样？顺带欣赏一下风景，拉克西丝也一定很想看看这座古都吧？」
「虽然我不觉得在雨中行进是一个明智决定，但既然是吾主的选择，我没有异议。」
「我听姐姐大人的。」
「补充水分。」
「那么，我负责驾驶马车呢。」
只有依蒂丝一个人反对。
「疯了吗，穿着长裙在这种到处是泥的地方走路，我要回马车。」
一边说着，依蒂丝一边在蕾菲娜搀扶下踏上驾驶座，但要是让依蒂丝进入车厢，一定会暴露爱丽丝·沃兹华尔的存在，进而引发骚乱，让事情露馅，伊丝只能抱着被依蒂丝肘击的觉悟，从依蒂丝背后，双臂绕过依蒂丝腋下，一鼓作气将依蒂丝抱下马车。
这还是伊丝第一次近距离感受依蒂丝的身体。
柔若无骨，仿佛只有一片云朵般重的身体给人一种只要轻轻用力，就会弄坏的感觉。
如同被人突然握住尾巴的猫，依蒂丝瞬间绷紧全身。
下一秒肯定会反击。
不知道是用手肘还是拳头。
虽说知道依蒂丝打不疼自己，但伊丝在心理上还是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然而，令伊丝惊诧的是，被自己放到地上的依蒂丝完全没有要打过来的意思，相反，一向苍白的脸上浮起罕见到足以令人尖叫的红晕。
「你……你这混蛋突然做什么啊！」
咦？
奇怪的反应。
比起平时那个不好惹的，总想占据主动权的家伙，现在的佩佩如同娇嗔中的女友。
突然作出这种变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伊丝只能强忍着羞耻感，装出一本正经。
「不能一起走吗？雨中漫步。能和佩佩这样的美少女并肩走在一起，街上的其他人肯定会眼红吧。」
让伊丝遗憾的是，依蒂丝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眼睛里满是不屑。
「哼，无谓的虚荣心。」
这种生硬说法果然不行吗？
就在伊丝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让依蒂丝留在外面时，依蒂丝悄悄睁开眼打量伊丝。
「嘛，既然你主动邀请我，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不过刚才的措辞应该做些修改，能向世人宣告，我有一个像你这样可爱的未婚妻，那些人也一定会忌妒我，我多少可以理解你这种想向周围人炫耀的心理。」
虽然重点不对，不过好在让佩佩同意了不进马车，伊丝大大的松了口气，同时又不禁对依蒂丝递出臂弯的动作感到莞尔。
这里就附和一下佩佩想当家主的野心好了。
顶着卡米拉如同针扎般的目光，伊丝挽住依蒂丝手臂，依蒂丝则为两人撑开镶有白色花边的黑色阳伞。
「佩佩要撑伞吗？」
在佩佩看来，撑伞应该是下人做的事才对。
依蒂丝只是弯起嘴角，紧了紧手臂下伊丝伸过来的手。
「偶尔做一次绅士也不坏。」
背后投来的目光更加尖锐了一些，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自己和佩佩已经被串起来了吧。
进了城市以后一定得向卡米拉解释才行。
在内心小小的道歉，伊丝与依蒂丝带领队伍，一步步走进达哈尔城。
……
很快，在伊丝指引下，马车停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
「好了，就到这里。」
示意蕾菲娜可以停下马车，伊丝从依蒂丝递出的臂弯里收回手。
依蒂丝皱了皱眉。
「可以告诉我马车里到底有什么了吧？」
「诶？佩佩看出来了？」
「你得去学学该怎么让演技自然一些，如果我连这都看不出来，我也就不是洛伊丝薇尔了。先是玛丽的叫声，然后你又在马车里沉默了那么长时间，后来又提议我们步行，阻止我进马车，不论怎么想，都是马车里有什么东西。」
「女人。」
紧跟在依蒂丝后面，嗅着空气的蒂芙尼做补充。
补充者不止有蒂芙尼。
「劣质香水的味道。如果不是想藏什么东西，姐姐大人不会主动靠近依蒂丝。」
「库。」
车厢里响起爱丽丝不甘的声音。
之所以没有出来，大概是担心周围存在旁观者吧，伊丝拉开马车车帘。
「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出来了。」
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后，车厢里探出一个小心翼翼的，被绿色缎带绑起来的金色双马尾，爱丽丝晃了晃可爱的脑袋，旋即皱起眉。
「这不是中央大街嘛，离我家还很远。」
「我可不会把你送到你家里，如果被你父亲大人知道我帮过你，说不定会拿我问罪，你是贵族吧？」
「哈啊？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贵族。」
全知地图上写了。
伊丝当然不可能这么回答。
「你的穿着打扮和平民有区别，如果想装成平民，下次出门前最好换上平民的衣服，还有不要用香水，平民可不会在日常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没到用香水的年纪。」
爱丽丝不可爱的撇了撇嘴。
「切，香水是成熟女人的标志，姐姐大人就是用了这个才被大家称为王国之花，我离成年只有不到三岁，早就到订婚年龄了。喂，既然你看穿了我是贵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乖乖听从我命令，把我送到家里。」
说到这里，爱丽丝走出车厢，站在驾驶座上俯视伊丝，直到现在伊丝才发现，爱丽丝的着装很有『仙境之国的爱丽丝』的感觉，服装虽然有贵族的华丽，但依旧没有跳出爱丽丝装束的版型，黛绿色的连衣裙与白色荷叶边相得益彰，加上绑紧双马尾的绿色缎带与腰间挂着的金色怀表，在伊丝看来，简直和刚刚结束了cosplay的模特一模一样，伊丝还是第一次在异世界见到如此有动画风格的服饰，配合那张可爱脸蛋，即使说这是从动画中蹦出来的角色，伊丝也会相信。
「喂，听见了吗。」
爱丽丝竖起眉毛的强调将伊丝拉回现实。
语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捉弄了她，所以她才不客气。
「我的忍耐有限，注意你的语气，人类。」
「血……血族！？这边的是天使？加上马车里的半精灵……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伊丝摆了摆手。
「总之，如果你只是想救人，可以把人放在我这里，我之后会去尤弥尔教会，保证治好你带来的女孩，我叫伊丝·恩雅。」
「尤弥尔教会？那群家伙只给有钱人治病……原来如此，难怪你刚才会找我要十枚宝石币，原来你和他们是一路货色。我不管你是哪里人，知道我是贵族，就老老实实听我命令，我是沃兹华尔公爵的五女，根据王国律法第十条，王国境内的平民威胁贵族者，当处剜舌车裂之刑，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刚才的事情，但王国律法还有第十一条，贵族有临时征召平民的权力，如不听从者，当处断臂之责，你明白我意思吧？」
爱丽丝悄悄睁开一只眼观察伊丝，发现伊丝在看着自己后，又连忙闭上。
「教会的人不可信，我要自己治疗车里面的女孩。」
「但就这么回去，不会被你父亲发现吗？」
被伊丝戳中最关键的地方，忘记会被家仆发现的女孩全身一滞，支支吾吾的说。
「总、总之我有办法，从后院的洞里悄悄钻进去就好。」
「噗。」
没有忍住笑意，伊丝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家伙根本只是个小孩子。
但伊丝的笑声激怒了爱丽丝，爱丽丝双手插在腰间，碧色眼睛满是生气。
「你这家伙！」
「啧。」
终于忍受不了爱丽丝趾高气昂的姿态，卡米拉将法杖当成近战武器，抵近到爱丽丝眼前，脸上的怒意无不在说明，只要爱丽丝再多说一个字，法杖就会戳到爱丽丝脸上。
「咿！」
爱丽丝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悲鸣，嚣张气焰轻咳消失不见，变的像受到惊吓的兔子，畏怯的小步后退。
再怎么说也不能和十二岁的小孩一般见识，伊丝苦笑着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之所以让我把你送回宅邸，是因为你一个人搬不动车里面的女孩吧。你不相信教会，我也不强求，毕竟我不清楚这里的神殿管理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不过我也不想被你父亲看见是我送你回去，所以折中一下，我替你找一辆马车，让车夫载着你和发烧的女孩回去。」
「真的吗？」
爱丽丝面带惊喜的睁大双眼。
「真的。」
「那请车夫的钱……」
「我出了。」
抛开别的不说，自己不能白白放跑这个人情，要让对方意识到，自己为了帮助她，付出过实际的东西，这样才会让对方有欠了别人人情的实感。
完全没有怀疑伊丝，爱丽丝颇有活力的答应。
「嗯！就这么办！你叫伊丝·恩雅对吧？之后我会去神殿感谢你。」
没有用语言回答，伊丝只是微笑着耸了耸肩。
这样一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确定了，接下来只需在寻找魔法武器铸造师的同时，稍微调查一下连绵大雨的起因，不知为何，伊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愿不会太麻烦。
伊丝在内心默默祈祷。
（18/30）

第四章 少有人知的密谈

当伊丝与爱丽丝分别的同时，赫尔斯王国王宫内正进行着一场少有人知的接见。
偌大的、极为广阔的宫殿内，除了侍女与少量卫兵，仅仅只有站在最高位的一人，当卫兵从宫殿外领进三名头戴兜帽，全身被黑纱笼罩的女性后，站在最高位，铠甲上挂满勋章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不论是谁，在看到这名有着刚毅面庞男人后，都会产生无法在男人面前撒谎的感觉，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似乎只要稍微与男人对视，就会被男人看穿内心想法，任何虚伪都无法藏匿——这就是赫尔斯王国唯二宰相之一，有着王国右手与冷血公爵之名，直接管理军队的赫尔曼·沃兹华尔公爵。
「来了么。」沉着的、古井无波的声音，仿佛没有事情能够动摇这名男人的想法，男人上下打量着走进宫殿的三人，「你们到的比信上说的早，陛下今天抽不出时间，所以由我代陛下接见你们，我是赫尔斯王国宰相，赫尔曼·沃兹华尔公爵。」
「久闻赫尔曼·沃兹华尔公爵的大名，虽然没有见过您战斗的姿态，但只是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您是一位专精武技的强者。这次事件，连您这种程度的武者都无法解决吗？」
回答者是三人中站在左侧的女性，从另外两名女性一句话也不说的举动看，接下来的对话将完全由这名女性负责，混杂着点点慵懒的语调让人想到舞会上的名媛。
「如果仅靠我就能解决，王国也不会向你们抛出橄榄枝。」
「也对，比起反应迟钝的尤弥尔教会，还是我们的效率更快。」
只不过是想撬开王国的大门而已。
虽然发自内心的看不起这群投机者，但沃兹华尔公爵并没有将这份感情表现在脸上。
「目前陛下已经将灾害控制在最小范围，你们的任务是在两周内剿灭这场天灾的始作俑者，王国军会对你们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一切需要与作战方案都可以直接与我商议，王城你们也可以自由出入——前提是不得暴露身份。」
「嘛，毕竟还要靠尤弥尔教会抵挡帝国，你们也不方便和他们撕破脸皮，真可怜。」
「红，你的话太多了，」站在中间的，语气毫无起伏的黑发少女微微低头，「对不起，沃兹华尔公爵，我为同伴的失礼道歉，回去以后我会多加管教。」
「无妨。」
南方蛮夷就应该是这副不懂礼节的模样，对方的彬彬有礼反而让沃兹华尔公爵心生不快。身为赫尔斯王国最忠实的拥护者，沃兹华尔公爵打心底看不起出自帝国的人，如果不是从中间那名黑发少女身上感受到不亚于自己的实力，沃兹华尔公爵现在早已用完成任务的态度，挥挥袖子让对方退下。
在沃兹华尔公爵眼中，自己的家丑居然要交给外人收拾，实在丢脸至极，即使付出惨重代价，也应该不遗余力的自己完成，这正可以让南方蛮夷见识到，赫尔斯王国男儿的决心，不过做出决定的人是陛下，即使沃兹华尔公爵再不满，也不可能做出公然反对主公的大不敬之事。
要是能在王国内找到一位能够解决此事的强者就好了，实在不行，别处来的人也没问题，只要不是一直在边境制造矛盾的诺塔帝国人——不，应该说南方蛮夷，只要不是那群南方宵小，联合王国的人也好，尤弥尔教会的人也好，甚至血族都没关系，沃兹华尔公爵完全愿意接受他们来解决这场灾难，毕竟血族与人类已有百年时间没有进行战争，而王国与帝国之间却摩擦不断，两个人类国家高层之间的敌视，早已超过了两个不同种族间的矛盾。
可惜自己找不到这样的人选，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沃兹华尔公爵清楚，帝国在顶尖战力方面早已将王国甩在身后。
「我们帮助王国是一方面，陛下同意我们提出的要求吗？」
沃兹华尔公爵微微皱眉，本就不怒自威的脸庞现在变得更具压迫感。
「你是说在王国境内寻找天使？」
「当然。」
「你们寻找天使是为了什么？」
这三人提出帮助王国的代价是，只要她们帮王国度过了此次危机，那么王国就要允许她们三人在王国境内寻找天使，而她们一旦找到天使所在，不论这位天使的所有者是谁，又要通过何种困难重重的手段才能获取，王国都要以国家的名义帮助她们，将天使送到她们手中。
听起来似乎是十分无理的要求，可这已经是折中方案，按照三人一开始的提议，只要她们找到天使，那么帝国的人就要进入王国，替她们把天使弄到手，王国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让别国军队举着旗帜大摇大摆的进入自己国家，等同于让别人拿着自己的手往脸上扇，没有哪个国家允许仇敌的军队在自己领土里耀武扬威，发生这种情形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战败了。
回忆起几天前贵族会议里，贵族们反对这个提案时的呼声，沃兹华尔不禁一阵欣慰，那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保守派与主战派保持统一口径。
当然，即便是折中方案，这也让人不可思议，毕竟这三人的身份可以代表半个诺塔帝国，允许她们在王国内随意走动，就好像如鲠在喉般令人不快，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倘若让雨继续下下去，不用等到帝国入侵，王国就会从内部崩坏，沃兹华尔公爵只能急在心里。
现任王国国王才刚成年不久，不仅目光短浅，还因为这个年纪常有的逆反心理，完全听不进谏言，反倒是那些头脑简单的建议，更容易被国王采纳，相较之下，现任诺塔帝国皇帝虽然也很年轻，可想法与谋略都远远超自己的国王，想到这里，沃兹华尔不禁感到些许无奈。
「沃兹华尔公爵迟早会知道理由，只是现在我们还不能告诉沃兹华尔公爵，时间太早了。」
「如果你们借寻找天使的名义在王国境内散播对王国不利的信息，陛下给予了我处罚的权力。」
「这么说，陛下是答应了吗？我们知道了，那么，请您的人在这段时间里好好修整一下吧，等我们准备好以后，会通知您出发时间。」
「不要拖得太晚。」
「当然，两周内，我们一定解决。」
随着嗒嗒的脚步声，三名笼罩在黑纱下的女性离开大殿，而紧跟在她们后面，一名等候多时，脸上写满焦急的士兵小跑着来到沃兹华尔公爵面前，对沃兹华尔公爵耳语了什么后，沃兹华尔公爵不快的脸色迅速发生变化。
「爱丽丝去找神殿的麻烦了？辛西娅没有阻止她？」
「姑且是跟上去了，可能不能赶上就……」
「这孩子，根本不知道她代表的身份，快准备马车，我要去神殿！」
「是。」

第五章 悠久的传说

「王都的神殿么，在我的时代，这里只是一处祭坛。」
「茶很好喝呢，有股主人大人的味道。」
「玛丽，我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花茶。」
「蒂芙尼说的没错哦~」
「谢谢夸奖。」
一边说着，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捧着茶杯的蒂芙尼一口喝完滚烫茶水，以至于一旁的修女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还好只有修女们看到了这一幕，不然场面肯定会变的十分尴尬。
同样坐在沙发上的伊丝暗自庆幸。
这里是赫尔斯王国王都，达哈尔城内的神殿。当伊丝来到神殿门口，主动出示圣米斯特汀纹章与红衣主教的权杖后，神殿的神官长、圣骑士长以及审判长便立马出来迎接伊丝一行，现在，三名平时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正紧张擦汗，等待伊丝发落——伊丝到来时，他们正好在接见另一位使者，从使者那里收了不少好处。
当然，伊丝并不知道收受贿赂这件事。
完全没在意房间里的两名血族，神官长向坐在沙发，端着茶杯的伊丝谄媚笑道。
「伊丝大人，您此次来达哈尔城，是要宣布伊芙琳冕下的决定吗？」
「不，我只是路过这里，暂住于此。」伊丝的发言令神官长三人松了口气，但旋即又因为伊丝的下一句话提心吊胆，「虽然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过我有一些疑问，希望神官长能替我解答。」
难道是要问刚才收受贿赂的事情吗？
神官长早已听说伊芙琳的铁腕，那些尤利乌斯时代赚得盆满锅满的人现在都已经人头落地，他们这几个人也是因为前代被伊芙琳一纸命令召回——从没有人见过那些人回来，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是被伊芙琳处死了，因此当伊丝说『疑问』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靠贿赂才坐稳位置的审判长，全身已经因害怕开始发抖，脸色也变得格外苍白，仿佛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神官长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答。
「主教大人请讲。」
「来的路上我发现城外有许多难民，虽然这里是赫尔斯王国的地界，但不论在哪，教会都有赈济的责任，而我却听人说你们只给交了钱的人提供帮助，这种会败坏教会名声的行为，恐怕不好吧？如果让伊芙琳知道——」
「伊、伊芙琳！」
圣骑士长发出如同女性的惊声尖叫，只有神官长清楚，圣骑士长是被伊丝的称呼所吓，即使伊丝贵为仅次于教皇的红衣主教，也应在伊芙琳名字后加上『冕下』二字，直呼伊芙琳的名字，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两人关系亲密到了这种程度。
联想到百年未有的圣米斯特汀之印，神官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汗珠。
「有、有这么回事吗？我立马派人下去查。」
「希望神官长对待难民可以更上心一些。」
「好……好的。」
这位主教大人到底是在拿自己寻开心，故意为难自己，还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收受贿赂这件事？神殿只帮助经常捐助的人，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或者说，在尤利乌斯时代，大家都默许了这样的规则，伊芙琳上台后，才又重新强调原本的，只要是需要帮助的人，神殿就要出手相助的条例，理由是这样可以增加教会的影响力。
伊丝将茶杯放回桌上。
「嘛，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城外的那些难民是因连日大雨而起，这场雨下了多久？」
「这……」神官长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伊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只能如实回答，「……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中间有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雨刚开始下的那会儿，确实停下来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国王陛下不知为何，不再使用国王之塔阻止下雨，雨就一直这么持续下来。」
「原因呢？你们知道原因吗？」
「不……教会不得干预王国内政，这是教会在王国设立神殿的根本，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国王大人为什么要停止使用国王之塔。」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雨为什么下个不停，即使梅雨季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刻不停的下雨。」
更奇怪的是，雨还只局限在王都及其周边领域。要知道，赫尔斯王国王都位于龙脊山脉以东的缺水地域，来自王国西海岸的水汽被龙脊山脉完全阻断，而王都东部又是塔里斯领所属的荒漠地带，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这么长时间的持续降雨。
「主教大人明明从外面过来，却不知道原因吗？」
「这是我第一次到赫尔斯王国。」
「原来如此，那您不清楚就理所当然了。」
只要不谈到贿赂的事情就好，神官长稍微放松神经，斟酌起语言解释。
「达哈尔城以西，有一条纵向穿过大半个大陆的龙脊山脉，在赫尔斯王国代代相传的故事里，其中有一个便记述了龙脊山脉形成的原因。
传说当女神大人刚刚降临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时候，自诩无敌的尘世巨龙向女神大人发起挑战，结果还没等女神大人出手，尘世巨龙便被女神大人的侍从天使肢解。
即便如此，尘世巨龙也没有死去，于是众天使打算将尘世巨龙烧成灰烬，但女神大人念在大陆只有一条尘世巨龙的份上，阻止了天使的行动，而为了不让尘世巨龙继续作恶，女神大人命令天使与当时的人类代表者，赫尔斯王国的国王，将尘世巨龙被肢解的身体分别埋葬起来，头、翅膀、双足、身体与尾巴由北向南埋在地底深处，结果因为尘世巨龙的魔力过于庞大，以至于到了改变地形的程度，于是便形成现在纵贯大陆的龙脊山脉。」
「这和雨有什么关系？」
「呃……我也是从贵族那里听来的，似乎是说，最近尘世巨龙的头破开封印，即将从地底跑出来，这场大雨便是破除封印的余波，」说出口以后，神官长自己也觉得这太过儿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敢确定，这毕竟只是个故事，万一真是传说中那条引起地形变动的尘世巨龙，恐怕就只有尤弥尔女神大人和她的天使再度降临，才能拯救人类吧，啊哈哈……」
不仅神官长，圣骑士长也跟着陪笑起来，二人都不觉得这是大雨的真相。
拳头抵着下巴，伊丝摆出思考神色，也就在这时候，走廊外响起一阵吵杂声。
「爱、爱丽丝小姐，今天有主教大人造访，您不能乱来啊！」
「别烦我，我要找的又不是你们主教。那个人不仅威胁我，还敢把武器抵到我脸上，我今天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爱丽丝的声音突然大了好几调，以至于大半个神殿都能听见，「哪个是伊丝·恩雅，快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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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尴尬与坏消息

听到爱丽丝的大喊，神官长刚刚放松下去的神色顷刻变的惊险起来，上司在自家地盘被人大声直呼名字，即便不至于当场革职，万一回去后对教皇说点什么，自己也很可能会像前代那样，被教皇一纸诏书召回，想到这里，神官长不禁打了个寒颤，与一旁圣骑士长一起——受贿最严重的审判长已经晕倒在沙发上——色厉内荏的站起身。
「谁？！」
没有人可以回答神官长，屋内的人只是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神官长与圣骑士长像是争相献媚那样，争抢着朝房门挤去，不过伊丝已经从全知地图上知道来者的身份，挥了挥手，阻止两人。
「等等，不必理会，继续刚才的话。」
「主教大人，这是对您的不敬，我们不能放过她啊。」
「如果装作没听见，这些刁民只会越来越嚣张。」
面对二人涨红着脸的激动发言，伊丝感到一丝无奈，爱丽丝有公爵之女的身份撑腰，就算在神殿里大喊主教的名字，顶多也只是被公爵训斥一番，然后公爵再送一些礼品赔偿给自己，不可能真的对爱丽丝做什么，除非沃兹华尔公爵是一个冷酷且注重礼法的人，而如果是这样的话，爱丽丝今晚回去可能就不止是训斥一顿那么简单了。
总之不论哪个，对不看重名誉的自己而言都不算亏，非要说的话，只有之前辛苦卖的人情被白白浪费这点，让自己感到遗憾。
「爱丽丝小姐，这间房不能进啊！」
「凭什么不能进，你们不会是想包庇伊丝·恩雅吧？」
「爱丽丝，做的有点过分了哦。」
「我知道，姐姐大人，可那个人不仅威胁我，还让同伴把法杖杵到我脸上，传出去以后，会损害我们沃兹华尔家的颜面啊。」
「就是听了事情经过，我才放你出来，父亲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是好好看着你，不让你跑出去，今天回去了可不许告诉父亲大人，我带你来过神殿。」
「诶嘿嘿，辛西娅姐姐最好了。」
除了爱丽丝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吗？
门外响起的女音令伊丝稍感惊讶，虽然自己早就从全知地图上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存在，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全知地图反应对方有37级，而听刚才的声音，年龄却只在二十五岁左右，即使放在天才里，也绝对算相当出色的天才。
没等伊丝探查更多信息，房间大门便被人从外面粗暴推开，「嘭」的响声让神官长与圣骑士长有种门不是撞在墙上，而是扇在他们脸上的感觉，然而当他们看见进来的人时，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瞬间发黑。
神官长声色俱厉的表情逐渐缓和，但缓和后的神色并不能说好，而是一种仿佛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的样子，目光先是放在爱丽丝身上，接着又停留在名为辛西娅的少女胸前。
「王……王国之花……辛西娅小姐……」
至于爱丽丝，则是怔怔看着面前的神官长、圣骑士长与晕在沙发上的审判长，任谁都能看出，现在的场合十分严肃，刚才还格外嚣张的爱丽丝顿时一副闯祸了的模样，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
「布德叔叔、玻文叔叔……为什么你们都在这里？」
作为王都上流贵族之女，爱丽丝常常在各种场合见到这三人，每次生病受伤时，也都是接受神官长的亲自治疗，在沃兹华尔公爵交代的『绝对不允许搞坏关系』的名单中，就有这三人的名字。
爱丽丝不知道的是，神官长眼里也同样如此，他们经常接受来自沃兹华尔家的谢礼，名义上那些谢礼是对平日照顾爱丽丝的答谢，但只要亲眼见过那些出产自极北之地的宝玉与珍珠，就不会再把这份礼物仅仅当成谢礼，其贵重程度明显包含了别的意思，一旦这些礼物公之于众，伊芙琳的诏书就会到他们手里。
换句话说就是，双方都处于一个极度尴尬的境地。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额头冒起冷汗，爱丽丝下意识向身后的姐姐靠了靠，努力挤出微笑。
「哈，啊哈哈……对不起，布德叔叔，玻文叔叔，我不小心走错地方了……」
「啊啊，我就说嘛，小爱丽丝肯定是走错了。」神官长顺着台阶走下，转而以责怪的目光看向爱丽丝身后的辛西娅，「辛西娅也是，带着爱丽丝乱跑，万一被沃兹华尔公爵大人知道，爱丽丝肯定又要挨打了。」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非要跑出来，和辛西娅姐姐没关系，」由于神官长与圣骑士长发福的身体挡在门前，爱丽丝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其他人，「布德叔叔，您知道有一个叫伊丝·恩雅的人来神殿了吗？」
「呃，爱丽丝问这个做什么？」
「刚才有一个叫伊丝·恩雅的人威胁恐吓我，还说会到你们神殿里来，我要让辛西娅姐姐好好教训教训——布德叔叔，您怎么一直眨眼？」
假如说刚才流动在房间里的气息仅仅只是沉寂，那么现在则是尴尬到可以滴出水来，神官长与圣骑士长只希望自己立马变成傻子，那样多少用『那时候被恶魔依凭了』做借口，逃避来自尤弥尔教区的惩罚。
「嚯嚯，那时候好心帮了你，现在却过来反咬我们一口，人类总是这样善变，」没有从沙发上起身的意思，依蒂丝一边抿着茶水一边讥笑，「伊丝·恩雅就在你面前，怎么样？是什么感受？」
「血族？」名为辛西娅的少女皱起眉，「血族为什么会出现在神殿里？」
「啊，姐姐大人！那就是我要找的人！就是她还有旁边那个金发的人类女人威胁我。」
再忍耐下去自己就完蛋了。
抱着如此心理，神官长痛苦的闭上双眼，缓缓宣告。
「那是我们新上任的红衣主教，伊丝·恩雅大人……」
◇
「十分抱歉，伊丝·恩雅大人，爱丽丝给您添麻烦了。」
以挑不出毛病的完美动作，名为辛西娅的少女对伊丝恭敬行礼，当神官长对爱丽丝与辛西娅说明了伊丝的身份后，沃兹华尔公爵也跟着到来，当着伊丝的面，沃兹华尔公爵从爱丽丝嘴中逼问出事情经过，毫不留情的训斥了爱丽丝一顿，并且撂下『回家了再收拾她』这样的狠话，代替爱丽丝道歉。
「是我管教无方，没想到爱丽丝居然敢找主教大人的麻烦，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教育她，让她不敢再犯，还请主教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不嫌弃，请您有时间了一定来家宅做客，届时我会和内人一起好好招待您，以表公爵家对您的歉意。」
明明看上去是一个十分护短的男人，结果却相当懂礼仪吗？
伊丝不禁感到些许惊讶，当自己看到铠甲上挂满勋章的沃兹华尔公爵到来时，还以为沃兹华尔公爵会听信爱丽丝的话，上来就对自己问罪，没想到却是与之相反的给了爱丽丝一巴掌，那种让爱丽丝可爱脸蛋上浮起五个红色指印的力度，明显没有手下留情。
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明明生出了这么可爱的女儿，换做自己，肯定会宠到恨不得把月亮摘下来送给她。
面带微笑，伊丝大度的回答。
「没关系，爱丽丝正值调皮的年纪，玩心很大也理所当然，很可爱。」
「但她是我的女儿，我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不懂礼仪廉耻，感谢主教大人的宽容。」沃兹华尔转向爱丽丝，刚才还带着赔笑的脸切换成一副仿佛随时都可能揍人的凶狠，「还不快给主教大人道歉？悄悄溜到城外和难民混一起不说，还把主教大人好心载你说成威胁，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现在就把你送到监牢。」
「呜……呜呜……对、对不起……」
双手捂着发红的脸，躲在辛西娅怀抱里的爱丽丝带着哭腔对伊丝道歉，可爱的脸颊到处是眼泪，被打的半张脸也高高肿了起来。
呀咧呀咧……早知道沃兹华尔公爵扇爱丽丝的时候，自己就上去阻止沃兹华尔公爵了，当时把这当成对方家事做旁观处理，实在是一个错误选择。
「还有辛西娅也是，叫你看着爱丽丝，你居然和她一起乱来，你还对得起王国之花的称号吗？」
「那是外人给我安上去的名字，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虽然外表看上去属于十分温柔的大姐姐，但实际上却很叛逆吗？
伊丝打量起辛西娅，比起活泼的爱丽丝，穿着白色礼裙的辛西娅更给人一种温柔的邻家大姐姐的感觉，当然，这只是外表而言，事实上的辛西娅很有自我风格，比起长裙，伊丝总觉得还是战斗服装更适合辛西娅，现在的样子有种违和感。
沃兹华尔公爵欲言又止。
「你——算了，过几天给你找一个夫婿，结婚后你就不会这样蛮横。」
「我只嫁给打得过我的人。」
「之前把国王陛下打骨折的事情还不长记性吗！」
「事后那家伙还不是像狗一样跟着我，烦死了。」
旁听的伊丝悄悄擦汗。
看来这位王国之花比自己想象中难对付的多，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和她扯上关系为好。
一直让这对父女继续下去会没完没了，伊丝主动转移话题。
「沃兹华尔公爵，可以稍微聊聊吗？」
沃兹华尔公爵停止对辛西娅的教育，转过身清了清嗓子后询问。
「嗯？主教大人要说什么？」
「姑且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的事情，神官长，和你的人一起下去吧。」
「姐姐大人，我也带玛丽她们去收拾房间了，持续一个月的雨会让客房变的潮湿，不事先打理一下，味道很糟糕。」
「嗯，拜托卡米拉了。」
卡米拉大概是察觉到接下来的话题如果有许多人在场，公爵会不方便开口吧，真是体贴的妹妹。
当房间里只剩下伊丝、拉克西丝以及沃兹华尔公爵家的三人后，房间内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与伊丝面对面坐着的沃兹华尔面带微笑，刚毅的脸庞充满赞许之色。
「早在见到您之前我就听坊间传闻，尤弥尔教会里的新任红衣主教不仅年轻，而且十分友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主教大人看起来还没有我家的四女辛西娅大，却已经成为了红衣主教，尤弥尔领果然是人才辈出之地。」
以打量的视线，沃兹华尔公爵坐直身体，端详起伊丝。
「我能从主教大人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或许有些冒昧，请问主教大人现在的实力……」
「吾主的实力，即使我也看不透。」
「嘛，我的实力大概和拉克西丝差不多，论战斗技巧与剑技，还不如拉克西丝。」
自己当然不可能对着沃兹华尔说自己有427级，不是不愿意透露，而是说出来沃兹华尔也不会相信，不如随便说个数字，省去许多麻烦。
「这边的是……天使？」
不知为何，看到拉克西丝身后的翅膀时，沃兹华尔神色变的极其复杂，仿佛在两难中抉择。
「神造天使特丽诺第10043型，拉克西斯芙妮雅。」
「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天使。」
沃兹华尔表情逐渐苦涩，原本王国贵族都觉得王国境内不会有天使出现，所以才答应与神教的交易，结果自己才与对方结束会面，现在就看到天使，简直像命中注定一样，是上帝要把天使交到神教人手中。
偏偏还是在尤弥尔教手里。
如同王国与帝国的针锋相对，尤弥尔教与神教也水火不容，甚至更激烈，如果王国公然把天使从尤弥尔主教手里抢走，就等于站在了神教的一边，以王国现在的国力，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件事回去以后必须报告给陛下。
「沃兹华尔公爵，沃兹华尔公爵？」
「啊，」伊丝的声音将沃兹华尔公爵拉回现实，「抱歉，走神了，主教大人刚才说什么？」
「进城的时候，我看到许多难民聚居在城墙附近，那种规模，等不满聚集到一定程度，会发生王国不想看到的事情吧？我没有干涉内政的意思，只不过是想事先告知公爵，教会希望可以向这些难民发放救助，当然，由教会出资，让王国代为赈济也无妨，只要能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即可——不过代价是告知我，国王陛下为什么不使用国王之塔的力量停雨。」
总算有不是王国贵族的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吗？
沃兹华尔公爵内心的苦涩更甚一分，只要条件许可，其中理由他也不是不能告诉伊丝，但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种宣扬家丑的感觉，换句话说就是丢脸。
「呼……这件事情早已在贵族里蔓延，主教大人只要稍微打听便可以知道，不过还请您不要向外宣传此事。」
「当然。」
深吸了口气，沃兹华尔公爵沉痛的说。
「因为一种不明原因的疾病，陛下从大半个月前就卧床不起，不省人事，距离陛下上次清醒，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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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国之花

「那么，主教大人，我就先带小女回去了，沃兹华尔公爵家随时欢迎您到来。」
谈话结束后，伊丝与拉克西丝一道，将沃兹华尔公爵送上马车。
谈话内容一共围绕三件事情。
首先是国王的病症，据沃兹华尔公爵所言，国王是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伊丝刚到戈塔城的时候生病，刚开始国王还只是缺乏食欲，全身乏力，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现任国王的体质本就很差，经常无缘无故晕厥，嗜睡和忘事也是家常便饭，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过来，所以宫廷医师也没有太在意，仅仅只调配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草药，但没有人想到，只过了几天时间，国王的健康状况便差到令人着急，无法离开床榻不说，就连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发展到现在，已经昏迷了超过一周都没醒过来，除了呼吸与排泄还保持正常外，几乎和死人没有差别。
假如是受伤，还能依靠神殿的治愈魔法恢复，可国王并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创伤，全身找不到哪怕针孔大小的伤口，此外，每天的食物也都有人试毒，这也就排除了暗杀或下毒的可能。
也有人怀疑国王是中了反对势力或敌国的诅咒魔法，但问题在于，守卫国王的亲卫在事发前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人士，并且因为国王体弱，不擅长狩猎，也没有外出过，每天除了装模作样的处理公务，就只和几个特定的人见面，诸如几位公爵及其家眷、负责管理身体状况的宫廷医师、国王的亲卫队以及照顾国王起居的女仆，公爵与宫廷医师几乎看着国王长大，没有下手的可能，国王的亲卫队与照顾其起居的女仆，在沃兹华尔公爵调查下，也都排除了咒杀与毒杀的可能，调查到最后，只能对外宣布是国王自己出了问题。
于是便有了极为矛盾的现状，不清楚调查过程的人都认为国王是遭到了什么人陷害，年轻国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无法醒来，而参与了调查的沃兹华尔公爵与另一位公爵则只能一遍又一遍强调，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就差找一位专精精神魔法的魔法咏唱者，以破坏亲卫和女仆们的神志为代价，读取他们的记忆。
这也就是王室为什么不用国王之塔停下降雨的理由，因为唯一可以操控塔的国王失去意识，国王之塔自然也就失去控制。虽说沃兹华尔公爵尝试着做了补救方案，例如组织宫廷魔法咏唱者以魔法驱散乌云，暂时停止降雨，但因为一旦魔法咏唱者们离开，乌云就又会重新聚集，加之魔法咏唱者军团能驱散的乌云有限，杯水车薪的做法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最后只得放弃这套方案。人类的力量无法与自然抗衡，沃兹华尔公爵只能眼睁睁看着暴雨继续下去。
紧接着谈到的第二个问题是难民如何处置。
沃兹华尔公爵的回答也十分简单——没有方案。尽管站在救助难民的角度，应该让他们进入城市，可谁也无法保证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不会做出扰乱秩序的事情，这里是国家最高权力者的居住地，倘若难民们因为不满聚集在一起，做出威胁公爵家眷甚至王族的大逆不道之事，结局不言而喻，不单难民，就连提出与同意难民进城的贵族也要连坐。
至于专门划出一片地盘，将难民安置在那里的做法，沃兹华尔与其他几个真正为国民考虑的贵族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连日大雨导致工程无法开展，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说完前两项事宜做铺垫后，伊丝才提出最关键的问题，也就是寻找铸造魔法武器的大师，学习铸造触发式魔法武器的方法。原本伊丝想借爱丽丝做桥梁，拜访那位传说中的铸造大师，但因为爱丽丝年纪太小，不吃卖人情这一套，计划只能流产。
不过与之相对的，爱丽丝的冒犯带来了更直接，更可靠的人——沃兹华尔公爵，沃兹华尔公爵因为自己女儿的冒犯，一副对伊丝心怀愧疚的模样，伊丝也就索性利用沃兹华尔公爵，直接询问如何才能见到对方，在得到伊丝许诺不会把那位魔法武器铸造师挖走后，沃兹华尔公爵便当场答应了做伊丝的引荐者。
当然，伊丝还想知道这场大雨产生的根本原因，神官长说的传说实在夸张，伊丝不相信这就是事实，不过伊丝觉得就算问了沃兹华尔公爵，沃兹华尔公爵也不会告诉自己答案，所以干脆没有开口，打算自己调查。
对面沃兹华尔公爵的告别，伊丝微笑道。
「公爵大人客气了，我这边才要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父亲大人，我可以留在这里吗？」当公爵走进马车后，留在外面的王国之花辛西娅主动提议，「主教大人第一次来王都，我想带主教大人参观这里。」
沃兹华尔公爵皱起眉，神色中遍布质疑。
「辛西娅？你？指路？」
这位父亲肯定是被自己女儿骗多了。
伊丝忍不住暗自偷笑。
辛西娅提起白色裙角两边，弯下膝盖行了一礼，如果没有在神殿里的叛逆发言，伊丝一定会把辛西娅当成十分有礼貌的，无愧于王国之花称号的存在，但见过把国王称为狗的行为后，便十分自然的与辛西娅保持距离——外表太有欺骗性了。
「是的，这次爱丽丝做的太过火，身为看管她的姐姐，我也有一定责任，为了弥补过失，就让我带主教大人参观王都里的几个重要地段吧。」为了让公爵放心，辛西娅还特别在最后强调，「再怎么说，我也没办法用现在的打扮惹麻烦，我是发自的真心想帮助主教大人。」
我觉得还是不加后半句话更让人安心。
由于辛西娅背对自己，伊丝可以正大光明的把目光放在辛西娅身上，与爱丽丝的完全金发有区别，辛西娅的金发稍微偏向金棕色，假如说爱丽丝像刚从动画里蹦出来的美少女，那么辛西娅就无疑是更具现实感的，更加自然的美少女，金发与快要拖到地上的白色蓬裙搭配在一起，如果再在头顶加一顶花冠，就足以称为公主般的存在，长裙低胸的设计与辛西娅饱满的胸部相得益彰，轮廓明显的锁骨和胸前稍微露出的沟壑，有种仿佛要把人目光吸进去的魅力。
有着这样的完美形象，被人称呼王国之花也在情理之中，可惜辛西娅是和自己一样，外表给人的感觉不错，可一开口就会破坏整体感观的类型——在第三形态觉醒下，自己有种神圣不可亵渎的氛围，但只要一说话，那种神圣感就会消失殆尽。
沃兹华尔公爵看向伊丝。
「主教大人认为呢？」
「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己拒绝辛西娅，就是不给沃兹华尔公爵颜面，辛西娅虽然性格差点了，但只是介绍城市风景，应该不会做出威胁自己的事，伊丝微笑着点头，「那就麻烦辛西娅小姐冒雨为我介绍了。」

第八章 神之泪

送走沃兹华尔公爵，辛西娅立刻像她说的那样，带领伊丝参观城市，随行的拉克西丝则在旁边为伊丝撑伞。
好在天空只下起毛毛细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积水与行人，加上周围的古朴建筑，伊丝有种漫步在水乡的感觉，当然，这里比起地球的东区，还是有着很大差别，同样是无人的、下着小雨的街道，这里却多了一股压抑萧瑟之感。
「从神殿出来就是贵族街吗？总感觉街道过于宽敞了，行人也很少。」
不仅如此，两边还有花圃、路灯与木椅，即使血族王都阿尔维尔的贵族街，都没有这么多装饰品，街道两旁的建筑有序排列在一起，整体呈灰色的建筑给人一种古旧的、灰蒙蒙的感觉，不过窗户里亮起的灯光却打破了那份死寂，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与沃兹华尔公爵还在时的微笑不同，提着两边裙摆前进的辛西娅看上去有什么心事。
「嗯……是的，这里是贵族街，神殿建立在贵族街与中央大街的交汇处，再往西走一些，就是王城了。」
辛西娅指了指西方的一座城堡，即便在贵族街鳞次栉比排列着的建筑群中，也能眺望到不远处高耸着的王城，与血族王都奢华的宫殿不同，赫尔斯王国的王城少了一种繁复、细腻的感觉，外表上没有太多色彩与雕刻，灰砖砌成的城堡更注重实用性，仿佛一座随时都能启用的战争堡垒。
住在这样的地方一定很压抑。
伊丝默默给出评价，自己绝对不会想着住进去。
「缺乏生气……有股令人不安的空气在窜动。」
拉克西丝神情严肃的做结论。
拉克西丝也感觉到了吗？
伊丝稍感意外，之前自己还以为是个人感官上的差异，觉得这座城市安静的过分，就好像即将被风暴肆虐的城市，但现在看来，并不只有自己一人这么觉得。
大概是贵族们都知道国王卧床不起，然后将不安传递到了坊间吧，许多东西不需要说出来，人们也能感觉到要发生某种变故，接着便是屯粮与变卖家产，以便不时之需，拉克西丝说的不安的空气，恐怕就是因此而起。
「最近雨下个不停，王都周边村庄出现许多难民不说，秋天的粮食也都会歉收，所以大家都在拼命存粮，商人也跟着哄抬粮价，嘛，比起乱糟糟的样子，现在倒是要好许多。」辛西娅无奈的苦笑，扭过头，将视线放在身后的拉克西丝身上，「说起来，这边这位小姐是天使对吧？」
「是的。」
「……有天使陪伴，应该不是充数的主教。」
辛西娅的小声喃喃让伊丝歪了歪头，辛西娅大概以为刚才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吧，不过自己的听力比常人好许多，这种小声只要周围不是太吵就能听见，伊丝主动发问。
「辛西娅小姐有心事吗？」
「呃……」冷不防的发问令辛西娅立刻回过神，犹豫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样，碧色眼睛里饱含无法动摇的意志，一字一顿的说，「主教大人，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瓶最近在教会里流传的神之泪。」
神之泪？那是什么东西？
并没有注意到伊丝的疑惑，辛西娅深深低下头，动作中充满诚恳。
「我知道那是贵重到无法用金币衡量的东西，不然教会也不会局限在尤弥尔领，并且只供给给对教会做出过贡献的教徒，但我还是有这个不情之请，希望您提出条件，我会尽全力完成您的要求——只要您可以给我一瓶神之泪。」
等等等等，神之泪究竟是什么？自己可从没听伊芙琳说起过。
虽然在这里直白的问辛西娅，会显得自己不像教会人士，但要是让辛西娅一直这样恳求自己，尴尬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越积越多，最后还是得问出口，伊丝索性直接说明自己不理解辛西娅所指。
「辛西娅小姐，先等等，神之泪是什么？从我口中说出来或许有种我在撒谎的感觉，不过我确实不知道神之泪，那是只在王国里出现的称呼吗？还是在我离开尤弥尔领的时候才出现的东西？」
为了避免意外，伊丝还展开全知地图搜索『神之泪』，结果是整个王都都没有这样的物品。
红唇紧紧抿在一起，辛西娅柔和的脸庞浮现不甘，维持了几秒后，不甘化为更多的无奈与忧愁。
「这样么，果然如此啊……十分抱歉，擅自对您提出了无礼要求。这对……也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事情吧，果然只能让父亲大人……」
说到后半句话时，辛西娅已经变成自言自语，声音小到即使伊丝也听不清。
辛西娅大概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想表达的是不知道神之泪是什么，辛西娅却解读成了『神之泪』很稀有，自己不想给她。
真是麻烦的误会。
可在不知道神之泪是什么的情况下，继续询问只会让自己在辛西娅眼里变成明明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家伙，比起不愿意交出来的人，前者给人的印象明显更恶劣，所以伊丝选择保持沉默。这种事情只要事后好好解释，便能解开误会，把东西给对方后，二者还变成帮助者与被帮助者这种明显有上下之别的紧密联系，以后有求于辛西娅的时候，辛西娅绝对不会拒绝，因此伊丝打算等事后自己调查，如果可以在不给伊芙琳添麻烦的前提下弄到手，自己就稍稍帮助一下辛西娅。
说是这么说，伊丝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种猜测，通过全知地图，自己知道爱丽丝的真实情况，什么东西只有尤弥尔教才有，最初在难民营地的时候，爱丽丝又为什么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感知到自己在观察她，几种疑问结合在一起，很容易便能得到结论。
只是这毕竟只是猜测，伊丝无法肯定事实就是如此，所以也不方便在现在的场合开口。
沃兹华尔公爵一定要自己去他家里做客，难道也是要索要神之泪吗？
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对女儿很苛刻，其实还是很爱女儿的嘛。
辛西娅拍了拍脸，很快调整好失落的情绪。
「啊啊，说的有些多，接下来带您去一趟王都的铸造师协会吧，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找到艾维斯大师。」
（21/30）

第九章 愚直的铸造师

「对不起，艾维斯大师马上要外出，现在不见外人。」
当辛西娅带着伊丝来到铸造师协会二楼时，一名协会守卫如此告知辛西娅。
铸造师协会是一个比伊丝想象中干净许多的地方，原本伊丝以为这里会像工业世界里的冶钢厂一样，不仅散发着刺鼻味道，温度也高的吓人，但亲眼见到后才发现，这里的整洁程度和魔法咏唱者协会差不了多少。大厅的天花板距离地面超过十公尺，加之随意摆放在靠墙处的柔软沙发，富丽堂皇的魔法水晶灯，锃亮的、以水蓝矿与白亚石装饰拼接的地板，让伊丝有种进了舞会会场的感觉。
「连我也不行？」
辛西娅脸色多了几分不满，饶是如此，那副天生的柔和面孔也依旧漂亮。
「是的，大师特别吩咐，就算国王陛下亲自造访，也要等他回来再说。」
「啧。」
「辛西娅小姐，还是以后再来吧，我想去一楼看看那些挂在墙上的武器。」
「那些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武器，只要再等等，今天肯定能见到艾维斯大师。」
一副与卫兵较劲的模样，辛西娅没有同意伊丝随便逛逛的提案，虽然就这样和辛西娅一起守在门口也没什么，但就像自己说的那样，难得来一次铸造师协会，去看看其他人的作品也无妨，自己一直都依靠铸造台这种作弊道具完成魔法武器的铸造，实际上的铸造技术还不如一些初级铸造师，对自己这样的初学者而言，观看比自己强一些的人的作品，往往能获得很大提升。
伊丝只能放任辛西娅乱来，与拉克西丝走下铺着紫色地毯的旋转楼梯，来到一楼大厅。
和在二楼时看到的一样，整洁明亮的大厅里鲜有客人，水晶鞋踩在石制地板上还会产生噔噔回声。
「真浪费啊……」
伊丝忍不住低声喃喃。
「只是一般程度吧？虽然面积确实很大，但装潢只能和神之国的普通家庭相提并论。」
「神之国也真够奢侈的。」
苦笑的同时，伊丝观察起来到铸造师协会的客人，这些人里除了衣着鲜艳的贵族以外，剩下就只有满手老茧，埋头苦思的铸造师，这群人的等级普遍偏高，大厅内很有研究者的氛围。
当然，也不乏一些被花朵吸引的昆虫，贵族里的一些年轻者先是被拉克西丝身后的洁白羽翼吸引注意，然后又顺着拉克西丝看到伊丝，就像发现了猎物的恶犬那样，视线再也无法从伊丝的脸庞与拉克西丝胸前移开，直勾勾的看着二人。
要是继续慢悠悠的走路，那些贵族青年就会围上来吧，一一拒绝会很麻烦，伊丝加速走到正对大门的柜台前。
「欢迎来到铸造师协会，两位小……姐请问有什么想要的吗？」
女性职员的目光在拉克西丝身上停顿了一下，天使不论何时都是十分瞩目的存在，内心苦笑着，伊丝挥了挥手。
「我想问这里有触发式魔法道具吗？」
「触发式魔法道具？」以为伊丝二人只会买些装饰性武器的女职员声音高了一调，「触发式魔法道具很贵哦，每次展示都需要人注入魔力——呃，我的意思是光拿出来给您看就要收一银币的费用，而且是每件一银币，您确定要吗？这是清单。」
大抵是很久都没有人购买过触发式魔法道具，女职员搭起凳子，垫着脚从身后书柜的最上层抽出一张纸，用毛刷掸去表面的灰尘后，才小心翼翼的递到伊丝面前，伊丝从中选出两个比较实用的道具。
「把这两个拿出来看看。」
「『壁垒项链』与『火无效戒指』吗？我知道了，不过这个这两个道具的价格很贵，您身上没带这么多钱的话……」
「一百枚金币和六十枚金币吗。」
光听名字就觉得很厉害。
考虑到触发式魔法道具是可以在危难时刻保命的物品，整个价格其实不算特别贵，伊丝最开始还以为触发式魔法道具至少也得上百枚金币起卖。
「姑且把这两样拿过来吧。」
「好的，请稍等。」
仿佛生怕伊丝会就这么走掉，女性职员匆忙跑开，过了约十分钟后，满头大汗的带着一位学者打扮，胸前别有单片眼镜的男性。
「就是这两位小姐。」
「原来如此，」比起女性职员的诚惶诚恐，年轻男性并不把伊丝二人放在眼里，一脸不耐烦的模样，随手把注入了魔力的项链与指环丢在桌上，「这是品阶最好的壁垒项链和火无效戒指，要买就快点，马上我还要和师傅一起去拍卖会。」
「这真是品阶最好的吗？」
桌上的东西让伊丝忍不住发问，看到『壁垒』与『火无效』这样的名字时，伊丝还以为是相当厉害的道具，但从两个道具散发的魔力量看，只能说十分寒掺，最多也就扛住二阶魔法的程度。
「哈啊？我难道还会骗你？」青年脸上一下子被生气填满，「这是我亲手打造出来的魔法防具，整个协会里找不到比它品质更高的同类型道具，果然是外面来的乡下人，连这都看不——呃？」
话还没说完，年轻男人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小鸡般，喉咙里发出不成语言的怪声，当然，并不是伊丝真的掐住了男人脖子，而是为了测试魔法道具的强度，用食指轻戳了一下名为『壁垒项链』的道具，壁垒项链虽然及时产生了一层魔法盾，但也只是顷刻便破碎，护盾厚度还不如伊丝随手放的最低级防御魔法，要形容的话，强度大概和包裹了一层铁皮的木门相当。
自己高估了项链的能力，这种程度最多只能抵挡不超过三发『火球』。
至于火无效戒指，伊丝也同样做了测试，结果所谓的『火无效』，仅仅只是当周围出现火焰时，戒指会喷出水灭火而已，根本不是伊丝想象的即使在火中行走也没问题——不对，考虑到喷水灭火的特点，也不能说它无法让人在火中行走，只是伊丝总觉得那差了点味道，十分微妙。
「居然这么轻易就突破了壁垒戒指的防御？！你不会悄悄用别的东西替换了戒指吧？」
瞪大的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年轻男人一把抓起桌上项链，一次又一次确认，拉克西丝忍不住叹气。
「一千年过去，人类的技术已经落后到这种程度，身为司教之天使，这种心情实在难以言说。」
拉克西丝叹气时的侧身动作让腰间的红白色细剑暴露在年轻男人眼前，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年轻男人便如遭雷击般，顾不上手中拿着价值上百枚金币的道具，忽的将其丢到一边，接着以伊丝与拉克西丝都没有想到的夸张表现，扑通一声跪在拉克西丝眼前。
并非叩拜拉克西丝，也不是有事相求，男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拉克西丝腰间的佩剑上，那种如痴如醉的目光，让伊丝联想到热恋中的情人。
「杰夫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女性职员连忙站在年轻男人身边，一副既想拉年轻男人起来，又怕惹恼对方的样子，地位差距一目了然。
年轻男人身体猛地一震，眼睛逐渐恢复神智，虽然满脸尴尬，视线却还是无法从拉克西丝腰间的佩剑上挪开视线，刚才的不耐烦仿佛从没出现过那样，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暗恋中的懵懂少年。
「对、对不起……我失态了，看见这把武器的时候，我有种灵魂被闪电击中的感觉，身体控制不住的做出刚才的举动。这位美丽的天使小姐，可以请您拔出这把剑，让我看一眼吗？如果今天看不到这把剑的全貌，我一定好几天，不，是这一生都睡不着……啊啊，多么美丽的花纹……」
很快又变成了失神的样子。
而因为年轻男人的举动，大厅里的其他铸造师也都跟着把视线投来，伊丝与拉克西丝一时成为大厅的焦点。
有种被聚光灯打中的感觉。
「吾主，可以吗？」
「只是抽出剑而已，拉克西丝想做就做吧。」
「是。」
当点缀着金色花瓣的红色细剑出现在大厅时，安静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包括那些站在远处的锻造师在内，所有人都无法从拉克西丝的细剑上移开目光。
距离最近的年轻男人甚至发出失神的「啊」声，仿佛寻找长生不老药的人终于在生命尽头寻得宝物般，嘴唇嗡动着，全身激动到发抖。
「杰夫大人，艾维斯大人已经准备出发了，如果您再不走，就赶不上今晚的拍卖会了。」
一名卫兵打扮的男人急忙跑到年轻男人身边，年轻男人满脸复杂，仿佛在做出某种生死抉择一样，咬紧牙关，犹豫了半天后才以沉痛语调开口。
「两位绝世佳人的邀请吗……如果我没有答应师傅，那该多好啊，美丽的天使小姐，还请您告诉我您的住所，我一定要去拜访您。」
「尤弥尔神殿。」
「尤弥尔神殿吗，还请您务必等我，届时我一定会带重礼登门感谢。」
说完这句话，年轻男人以一种生离死别的悲怆表情，失魂落魄的转身，如同行尸走肉那样，被卫兵拖着离场。
并不是看上拉克西丝，而是爱上了拉克西丝的剑吗？伊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名年轻男人肯定是那种痴迷于武器的存在，这一点倒是和大厅里的其他铸造师一样，那些铸造师虽然没有像名为杰夫的年轻男性一样失态，但也同样直勾勾的看着拉克西丝的佩剑。
今天应该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了。
伊丝有预感，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面临比被贵族青年搭讪更麻烦的事。
也不知道自己把被拉克西丝称为『破灭之剑』的莱瓦汀拿出来会怎么样，据拉克西丝说，那原本是最强堕天使阿撒兹勒的武器，阿撒兹勒曾用这把剑杀死了无数恶魔与天使。
好在辛西娅很快从二楼回来。
「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这里的氛围和之前不太一样，刚才还听见这里乱哄哄的。」
「嘛……大致就是拉克西丝的剑吸引了很多人。」
伊丝把刚才的大致经过转告给辛西娅，辛西娅疑惑的歪头。
「剑？那群家伙确实看到武器就走不动路，但也只有很好的武器才能入他们眼，有那么厉害吗？」
在伊丝允许下，拉克西丝拔出红白交织的细剑递给辛西娅，不知为何，在尝试着对细剑注入了魔力后，辛西娅便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样，开始在大厅里使用各种武技，各色魔法光与武技接连出现，即使没有对手，辛西娅也乐在其中，令伊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是，大厅里的铸造师不但没有阻止辛西娅，反而用十分艳羡目光看着后者，甚至一边嚷嚷着这是艺术，一边阻止卫兵上前叫停。
「吾主，旁观者越来越多了。」
「嗯，我知道了，辛西娅，要走了。」
没有回答伊丝，满头大汗的辛西娅将最后一丝魔力灌注到细剑上，用力朝前方挥出斩击，不过大概是体力剧烈消耗的缘故，附着了魔刃的细剑并没有斩向指定位置，而是脱手后径直飞向女职员所在的柜台。
「咿呀！」
「糟糕！」
前一秒还沉浸在趁手武器中的辛西娅迅速回过神，不过因为体力不支和裙摆过长，想要抓住细剑辛西娅差点摔倒在地上。
虽说从轨迹上判断不大可能刺中女职员，但万一出现意外就糟糕了，伊丝及时从仓库拿出冈格尼尔，击落脱手的细剑。
「呃……呼……没事吧。」
急忙赶来的辛西娅抓着女职员肩膀，关切问道。
「没……没事……多亏了这位小姐。」
「啊啊，谢谢了。」从地上捡起细剑还给伊丝，辛西娅看着细剑的眼睛里充满不舍，「……真是把好剑，也许比今晚拍卖会上展出的剑更好，说起来，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要去那里一趟——也许能弄到神之泪，艾维斯大师也在那里，你要去吗？」
称呼从『主教大人』变成了『你』吗？
注意到这一点的伊丝微微歪头，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这不礼貌，不过就自己而言，称呼上的改变意味着关系变近了。
「无妨，正好我没有事情做，嗯？」
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伊丝下意识抬起头，在二楼挑高的阳台上，有一名背着长镰，头戴黑纱的黑发少女。
琳？
刚才的一幕被她看到了吗？不过自己没有使用『空间禁锢』，而是以冈格尼尔挡下长剑，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吧。
伊丝轻轻朝对方挥手示好，背着长镰的少女则点头致意，随后转身离开，
「……」
总觉得对方好像说了什么，不过距离太远听不清，自己也无法看到黑纱下的唇语，伊丝耸了耸肩，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收回目光。
还是着手眼前的事情吧。
……
「……又被抢先一步，有趣。」
没有人听见的冷淡声音溶解在空气中。
（22/30）

第十章 乌云密布的原因

「辛西娅小姐知道为什么雨下个不停吗？」
当撑着伞的三人走到拍卖场门口时，伊丝向辛西娅抛出思考已久的问题。
辛西娅停下脚步。
「唔，主教大人直接叫我辛西娅吧，老实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用敬语。」
「那辛西娅也直接叫我伊丝好了，这算礼尚往来。」
「欸，你还挺懂。」
甩了甩金棕色的长发，辛西娅意味深长的深深瞥了眼伊丝，碧色眼睛里充满赞赏之意。
之所以像突然变了个人，大概是终于忍不住脱去面具，露出真实样貌了吧，在之前的相处过程里，伊丝一直有一种违和感，辛西娅的在面对外人与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完全不同，如果是像自己和卡米拉那样，本身就相互了解的人，伊丝到觉得没什么问题，但辛西娅才初次见面就摆出仿佛低自己一等的态度，站在王国之花的立场，除了有求于自己外，没有其他可能，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伊丝很不适应。
自己也不喜欢在日常对话里使用敬称，伊丝不禁感到莞尔，自己和辛西娅就像两个用外语交谈的同乡人，在一番交谈发现双方的母语都一样后，便很自然的使用母语——这里的母语是指不用敬称。
辛西娅撇了撇嘴解释道。
「我告诉你以后，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即使是你的那些同伴也不行。」
「嗯，我保证。」
「那么，我稍微回避一下。」
「不用了，天使可以就在这里，赫尔斯王国从神代便是与天使有密切联系的国家，虽然我不想追究过去的事，但我受到的教育是天使是值得信赖之人，如果让你回避，我心里会过意不去。」叹了口气，辛西娅继续刚才的话，「伊丝已经从教会神官长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了吧？」
「是指传说吗？」
「是的，不过和坊间流传的尘世巨龙要破开封印结界，从大地里跑出来，所以产生了雨的结论不同，这场雨并非由尘世巨龙创造。当初天使以六大元素魔法、空间魔法以及时间魔法分别封印尘世巨龙的八个部分，其中封印头部的魔法便是水元素构成的结界。
每当新任国王登基的时候，都会去龙脊祭坛，也就是封印尘世巨龙的地方检查结界，常理来讲，依靠国王之塔力量的结界应该十分稳固，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结界毫无预兆的松动，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尘世巨龙的头部跑出山谷，好在当时守卫龙脊山脉的宫廷魔法师团及时反应过来，重新对结界灌注魔力，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悲剧发生，但被破开的结界不再像当初那样完好，结界的一些地方出现缺损，也就酿成这场无穷无尽的暴雨。
暴雨由结界松动后溢散出来魔力产生，只要结界没有被修复，魔力就会一直溢散，进而雨就一直持续下去，本来国王之塔可以借用地脉中的庞大魔力，强行将漏洞堵死，即使那和给衣服打了一块补丁一样难看，但好歹能抑制雨势，可就像父亲大人说的那样，国王在一个月前就卧床不起，失去了控制国王之塔的人，强行填补漏洞的解决方法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可以让拉克西丝查看封印吗？既然结界由天使构成，同为天使的拉克西丝或许可以修好结界。」
自己虽然也能使用魔法结界，但修复结界和使用结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像会开车的人不一定会修车一样，自己只是简单的把『Ragnarøk』里的内容照搬出来，结界原理之类的东西则一概不知。
「不行，」辛西娅毫不犹豫的摇头，「至少在父亲大人主动告诉你们原因之前，你们不要向他提这件事，知道暴雨原因的人就只有三大公爵的几个亲信，如果你们对父亲大人说起这件事，父亲大人肯定能猜到是我告诉你们，天使修好了结界倒没问题，万一修不好，对我而言那就不是禁闭这么简单了，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父亲大人特别在乎这种事情，为了面子，可以当着外人的面扇爱丽丝耳光，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这一点我十分同意。」
伊丝的话令辛西娅挑起眉，一脸意外。
「即使伊丝是引发这件事的人？」
「等等，先不说是爱丽丝主动跑到我的马车上，事件不是由我引发，首先就算是我引发的，我也可以评论吧，看到爱丽丝哭的样子，我都有点后悔那时候没有阻拦你的父亲沃兹华尔公爵——爱丽丝很可爱。」
「哼。」
辛西娅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轻哼。
伊丝猜那是满意，因为辛西娅脸上有一丝自满的感觉，被人当面夸奖自己的妹妹可爱，辛西娅会自豪也在情理之中。
「算你识相，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进大厅吧。」
没有用语言回答，伊丝不置可否的跟着辛西娅踏上台阶，守卫大门的卫兵稍微打量了伊丝三人的服装后，什么也没说便放走伊丝——似乎是根据着装判断身份。
所谓的拍卖行，是一个外观和铸造师协会差不多的多层建筑，赫尔斯王国的建筑风格大体都是这样，外表一副灰扑扑的模样，里面却相当富丽，地板由冷色调矿石组成宛如万华镜般色彩斑斓的图案，吊灯则由串成链的发光矿石组成，从高耸天花板上垂下的千丝万缕，让人有种步入梦境之国的错觉，假设伊丝刚才没有去过铸造师协会，一定会被这里的装潢震撼到无以复加，但现在仅仅只是觉得奢华，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感想。
大厅的柜台与沙发边聚集着许多衣着华贵的贵族，它们端着酒杯，各自低声交谈。
「看来不算太晚。」低声喃喃，辛西娅突然一副忘记了什么事情的模样，「啊，忘记面具了，伊丝你有带面具吗？」
「面具？」
「虽然这里不是黑市，但也算人多眼杂的地方，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要买的东西是什么，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
「有倒是有……」自己仓库里躺着许多『Ragnarøk』的面具，那原本是参加游戏内化装舞会时用的东西，「不过会很奇特，没关系吗？」
「只要能保证不会被人认出来就行，对了，不能是普通面具，要可以屏蔽魔法探知的那种。」
一边说着，辛西娅一边戴上一层白色头纱，和身上的白色蓬裙搭配起来，让伊丝联想到即将踏入殿堂的新娘。
当辛西娅戴上头纱后，脸庞便迅速模糊，就像目光没有聚焦时看到的画面那样，存在也跟着变的稀薄，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辛西娅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知为何，戴上头纱后的辛西娅看上去十分开心，柔和脸庞挂起微笑的同时，还很少女的原地转了一圈，雪白的裙裾与头纱一起，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圆形，大概就像盛开的雪莲一样漂亮吧，伊丝不禁轻声赞叹。
「很漂亮。」
「诶？」如同偷吃东西时被大人抓个正着的小孩子，想要继续转圈的辛西娅愣在原地，脸色变的苍白，肢体也像长久没有上油的机器般僵硬，伊丝仿佛能听见辛西娅转头时发出的咯吱声响，辛西娅指着伊丝，「你……你看到了？」
「我应该转过身吗?」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你身上戴着看破的道具，怎么不早告诉我。」
自己可没有带什么看破的道具。
不过从辛西娅的话里，伊丝大概猜到了辛西娅惊慌的原因，把头转向旁边的拉克西丝，后者眉头紧皱，一副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拉克西丝，你能看到辛西娅吗？」
「……我能感觉到辛西娅小姐就站在这里，但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那个头纱是遮掩认知的道具么。」
果然如此。
辛西娅戴上的头纱应该是可以消除自身存在感的道具吧，不过自己天生就有看破幻象，精神魔法无效的buff，所以模糊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
「啧，这是我当初费了好大劲才从拍卖场上弄到的山铜级道具，就连艾维斯大师都打造不出这样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看到过我，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能看到我的东西。」
「所以刚才才会转圈——」
话还没有说完，伊丝肩膀便被辛西娅啪的一声抓住——辛西娅比伊丝高了整整一个头，算得上相当高挑的美少女——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让伊丝忍不住苦笑，如果不是防御力足够强悍，自己现在肯定会吃痛的大叫吧，辛西娅应该处于恼羞成怒的状态，捉弄人得适度，伊丝很自觉的转移话题。
「拉克西丝有遮掩认知的面具吗？」
「十分抱歉，这样的道具只有第一位阶天使才拥有。」
「那就戴上这个吧，拉克西丝的翅膀太显眼，光遮住脸起不到阻挡认知的效果。」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个南瓜头套型的道具，在拉克西丝怪异的表情里，双手戴在拉克西丝头上，仅仅只是瞬间，拉克西丝便消失在众人视野。
『不可视的南瓜灯』
如果要在伊丝的诸多道具里挑一个最派不上用场的道具，那么『不可视的南瓜灯』绝对位列其中，不可视的南瓜灯本身不是一件消耗型道具，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又确实是消耗品。因为南瓜灯的隐身效果一个角色一生只会生效一次，也就是说，已经使用过南瓜灯的伊丝现在即使戴上，隐身效果也不会再起效，在其他人眼里，伊丝就只是在头上戴了一个南瓜。
不仅如此，南瓜灯的另一个特点是要让别人给自己戴上才有效果，举例说明，如果伊丝自己给自己戴上，隐身效果不会出现，而如果是别人给伊丝戴上，效果便立竿见影，并且越是高等级的玩家给伊丝戴上，隐身的效果就越强大，本质是为了鼓励玩家多多在游戏里交朋友，可惜伊丝属于独行玩家，当初为了使用这个头套，只能守在路边，遇见一个玩家就请对方替自己戴上，花了一下午时间才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伊丝说明。
「吾主，您这是……我不觉得这样就能遮住我的翅膀。」
拉克西丝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南瓜灯里传来。
「嘛，拉克西丝很快就能看到效果了。」
伊丝的话音刚落，辛西娅便拍了拍伊丝肩膀。
「你在和谁说话？该走了。」
看来很有效。
伊丝站到拉克西丝身边。
「以防万一问一下，辛西娅认识拉克西丝吗？」
「拉克西丝？那是谁？」仿佛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辛西娅先是歪了歪头，然后又嫌麻烦的挥手，「别磨蹭了，快点戴上面具进去。」
「啊啊，我知道了。」
戴上银色面具，伊丝一把牵起拉克西丝的手，带领拉克西丝跟上辛西娅，虽说拉克西丝现在的模样在自己眼里十分滑稽——长着翅膀的南瓜头——但周围人就像没看见拉克西丝那样，即使被拉克西丝撞开，也没有生气之类的反应，只是感到奇怪的四处张望。
「吾主，您……让我消失了？」
「嗯，这个面具可以暂时让拉克西丝从其他人眼中消失，现在应该是效果太好，让他们连拉克西丝的存在都忘记了。」
「我、我会就这么消失吗？」
难道在害怕吗？
拉克西丝的声音里多了一点颤音。
仔细想想，就这么被熟悉的人忘记，理所当然的问「拉克西丝是谁？」这种话，肯定是一件寂寞而恐怖的事情吧，如果不是被自己牵着手，拉克西丝说不定已经把头套摘下来了，伊丝稍稍在手心用力，让温度传到拉克西丝手中。
「放心吧，把面具摘下来以后大家就会想起来了，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的等级太高，如果换成辛西娅给拉克西丝戴上，最多就只像披了一层光学迷彩。而且我不是还记得拉克西丝吗？」
感受到拉克西丝反握回来的力道，伊丝用空出来的手拍了拍胸脯保证。
「要是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女仆小姐，我自己都不会饶了自己，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拉克西丝会忘了我，毕竟人类和吸血鬼的寿命有限，天使却拥有无限寿命。」
「拉克西丝芙妮雅一生只会侍奉一位主人，这位主人就是伊丝·恩雅，这是被铭刻在灵魂中的咒诅。」
「一本正经的说这是咒诅也……」
伊丝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明明很成熟，却十分可爱。
嘛，这样才算少女吧。
打消脑海里的纷乱思绪，跟随辛西娅的伊丝来到一个如同大学阶梯教室的昏暗大厅。
（23/30）

第十一章 意料之中

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进会场，辛西娅拉着伊丝坐到后排高处。
「在这里。」
明明坐在前面更能看清拍卖品的样子，为什么要挑在后排？而且以王国之花的地位，就算坐在前面，也不用担心因身份问题被人说三道四。
仿佛看穿了伊丝的想法，辛西娅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
「我说过吧，我不想被人看到我买了什么，为了掩人耳目，才特地选靠后的位置。坐在前面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神之泪的作用只有一个，买它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一目了然，嘛，这在王国里也不算大问题，不过出生在公爵家，能不让人知道，自然还是不让人知道为妙。」
「是吗。」
由于拍卖会场内的绝大部分座位都是单人沙发，而辛西娅选择的恰好是允许多人同坐的长沙发，为了给拉克西丝腾位置，伊丝做不够绅士的举动——将辛西娅朝里面挤了挤，接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柔软到仿佛可以让人陷下去的沙发瞬间包裹住后背，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让伊丝产生一种就在这里睡上一觉的想法，，伊丝可以肯定，如果自己面前摆着一道电车难题，自己说不定会为了这份舒适感而不去拉动拉杆。
辛西娅怪异的瞥了伊丝一眼。
「你还是头一个敢把我挤过去的人。」
「辛西娅是美少女，我和拉克西丝也是美少女，为什么不能挤。」
一边仰望着天花板，伊丝一边露出=w=的表情。
「啧，虽然没错，但这种说法让人不爽，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拉克西丝是谁。」
「这个啊……」是不是该把南瓜头套摘下来比较好？抱着这样的想法，伊丝歪头看向拉克西丝，如果现在摘下来，天使的身份无疑会暴露在别人眼前，还是先岔开话题吧，「辛西娅还没告诉我神之泪是什么，现在来这里，就是为了神之泪对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也不全是，这次拍卖会比前几次都要盛大，除了一些已经公开的，像香水和炼金素材这类例行卖品以外，还多了很多魔法武器和魔法药，如果没有神之泪，我想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剑吗？」
「当然，由我口中说出来有些奇怪，不过外人传唱的『王国之花善于用剑』倒是事实。至于神之泪是什么……」
辛西娅坐正身子，以一种仿佛要从伊丝脸上里找出什么的样子，认真的凝视着伊丝眼睛。
被辛西娅的盯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伊丝故作羞涩的移开目光——实际上也确实有些害羞，不过没有表现的那么严重——右手半遮着脸。
「这么盯视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还是说辛西娅觉得我很可爱，所以看入迷了？」
平时的自己当然不可能说这种话，只是察觉到辛西娅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严肃，所以借此调节氛围。
「……真让人火大，假惺惺的那套还是收起来吧，平常爱丽丝用的太多，我都免疫了。你的好心我收下了，本来我也不该用严肃语气和外人说这件事。」辛西娅嫌弃的摆手，「看你的样子，确实不知道神之泪是什么，也许是你离开尤弥尔领以后才发生的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神之泪是尤弥尔领的一种魔法药，只要服下神之泪，与恶魔契约的人就会得到宽恕，按照教会说法，那是全知全能的尤弥尔女神不忍心看到负罪之人遭受磨难，流下的眼泪化为治愈堕魔者的神力，简单来说，神之泪是治愈堕魔者纹路的一种药物。」
果然是这样啊！
在被辛西娅请求的时候，伊丝就大概猜到了神之泪是什么，只是因为担心认错，所以才没有肯定。
至于所谓的『女神不忍心看到负罪之人遭受磨难，流下的眼泪化为治愈堕魔者的神力』的说法，只可能是伊芙琳为了夸大教会权力，故意捏造出来的东西，教会权威来自可以解释神的行为的权力，而为了进一步加强统治力，宣扬神的伟大自然是必须手段。
「这种东西只在尤弥尔领出现，因为数量原因，也只对尤弥尔领的住民发放，王国里基本弄不到神之泪，即使有那么零星几个，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也早已落入别人手中，我已经经历了好几次这样的事情。」
辛西娅稍微停顿片刻，再次看向伊丝的蓝色眼眸，眼睛里只剩下认真。
「所以，我可以请伊丝你帮我拿到一瓶神之泪吗？只要你开价，报酬不会少你一分。」
这么认真的拜托自己，反而让自己不好意思了，而且辛西娅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脸离自己太近，自己就**受到辛西娅扑到脸上的鼻息——有股成熟大姐姐的味道，不，是爱丽丝身上的那股香水味。
伊丝不好意思的瞥向一旁地板，手指一圈又一圈缠起发梢。
「报酬什么的……其实不要也没问题。」
没想到伊丝答应的这么爽快，辛西娅气息一滞。
「不需要报酬？」
「嗯，不需要，神之泪也不是什么珍惜道具。」
自己把治愈堕魔者的药物交给伊芙琳，前提是伊芙琳不允许把那些被治愈了的堕魔者投入战争，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限制，所以也就被伊芙琳钻了空子——优先给尤弥尔领人使用，无疑会让大量人口蜂拥而入，间接强化尤弥尔领的实力，但这种小动作不去在意也没关系，自己总不能要求伊芙琳放着自己国家的信徒不管，对来自不同国家的堕魔者一视同仁，那根本不现实。
「不会很麻烦吗？而且你看上去好像知道我说的神之泪是什么，刚才的不知道是装的？」
「神之泪是我离开尤弥尔领以后才出现的称呼啦，在那之前，我虽然见识过可以治愈堕魔者的药物，但不知道它叫神之泪。」
那就是自己的成果，自己当然见识过，虽然原料让人不好意思。
「已经见识过？难道你真的见过女神大人？」
「大概？」
本着见人说人话，见吸血鬼说鬼话的原则，这里还是承认神的存在为好。
不知为何，辛西娅低着头，一副思考表情。
「伊丝见过神明么，老实说，关于神之泪，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大陆上的堕魔者多到数以万计，既然神之泪是女神大人怜悯自己孩子的产物，难道女神大人流下的眼泪有数万滴？」
「不，不能这么说，女神大人的力量无穷无尽，眼泪自女神大人体内流出，蕴藏的魔力自然也多到无法计量，教会发放的神之泪，只是稀释过的女神大人的泪水，人类之躯无法直接触碰最纯粹的眼泪，否则会被眼泪中的神之力撑爆。」
「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的通了，关于神之泪，在伊丝你从尤弥尔领带回来之前，我会先尽自己的力量收集。」
「嗯。」
看来自己很有神棍的天赋。
伊丝不禁苦笑，刚才那番话完全是自己临时编撰出来的东西，没想到辛西娅居然就这么相信了。
「吾主，这是真的吗？女神大人真的还存在？」
拉克西丝激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连握着自己的手都用力了一些。
谎言的效果好过头了。
得对拉克西丝说清楚才行。

第十二章 出乎意料的拍卖会

当伊丝悄悄对拉克西丝解释真相时，拍卖会也正式开始。
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大多都是年纪超过四十岁的贵族，很少看见年轻男女，并且地位越是高的人，坐的位置也越靠前，此外像辛西娅这样为了避免被人认出而戴面具的人也有很多，大概是为了像辛西娅这样的顾客考虑，拍卖场还特意给每位客人安排一名专门负责竞拍的女性工作人员，只要小声说出价格，工作人员就会替买家举起写着价格的号牌，进一步避免被人认出身份。由于辛西娅的头纱导致她不会被工作人员察觉，所以竞拍价格是由辛西娅告诉伊丝，再由伊丝转告给工作人员。
正如辛西娅形容的那样，拍卖品大多是香水、魔物素材与魔法武器，前两种东西的价格普遍偏低，竞拍者也寥寥无几，只有场上出现了一枚亚龙种的龙蛋时，整个会场才沸腾起来，起拍价从一百枚金币被叫到一千枚金币，最终被一名伯爵身份的人买下。
据辛西娅解释，那名伯爵的领地与帝国接壤，买下亚龙是为了抵御帝国袭扰，即使是亚龙，只要成年，也有超过三十级的实力，亚龙的身体强度远高于人类，同等级情况下，三名三十级的人类才能战胜一头成年亚龙。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一千枚金币就买到亚龙，有了龙当坐骑，就能被称为龙骑士了。」
辛西娅低声喃喃，目光中有着一丝羡慕。
伊丝微笑着耸了耸肩，全知地图反应，那枚体积比成年人还大的蛋根本不是亚龙，而是一种名为『鲸龟』的魔物蛋，伯爵被骗了。
虽说伊丝觉得伯爵发现后肯定会大发雷霆，可主持人在一开始就说明，这枚蛋没有经过鉴定师鉴定，拍卖场只是作为中间人收取手续费和场地费，简而言之就是，如果买家买到不合心意的物品，只能自认倒霉，拍卖场不负责。
在鲸龟的蛋以后，随着呈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好，拍卖会场的氛围也越发热烈，中间伊丝还看见一瓶产自玛格丽特的蒸馏酒，因为是最初做出来的，放了很久那一批，所以味道比新酒醇，少了许多涩味，卖价也就远超市场上的价格，许多贵族老爷以一种在伊丝看来十分可怕的凶狠表情，争先控后的竞价，两名侯爵还为此发生了口角，好在最后由一名公爵出手，以五枚白金币——也就是五百枚金币的成交价结束竞拍。
一瓶玛格丽特就可以卖五枚白金币，真红她们知道了的话，肯定会高兴到在酒馆里开一场盛大晚会吧，伊丝不禁摸了摸下巴，如果自己没记错，上次芙兰呈上来的表单里，最初的一批酒还剩下超过十桶，如果每一瓶都是这个价格，玛格丽特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等等，不对。
瞥了眼全知地图的伊丝变成一副怪异神色，全知地图显示，真红和芙兰就坐在会场前排，换言之就是，刚才售卖的玛格丽特，很可能出自她们之手。
故意降低流入市场的数量，从而抬高每一瓶的价格吗……
真是太坏心眼了。
当然，玛格丽特酒毕竟不属于必需品，只有那些有钱的贵族才参与竞拍，对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山铜级武器与防具才是最佳选择，在这些物品里，注入魔力就能产生风障的护心镜，具有稳定精神功能的耳坠，都是十分受欢迎的东西，尤其是那些被主持人特别交代出自铸造大师艾维斯之手的魔法道具，卖出了同功能道具1.5倍的价格，不过这种多出来的开销并不是品牌溢价，而是艾维斯打造出来的魔法道具效果确实更强，同样是产生风障，出自艾维斯之手的风障要厚上许多。
全知地图里，艾维斯也同样在会场中，由于坐在后排，伊丝只能看到名为艾维斯的人的背影——一位黑发中掺杂了点点白发，介于40-50岁之间的男人，大抵是经常铸造武器的关系，身体看起来十分结实，一般士兵都无法与之比拟。
「咦……」
检阅全知地图的过程中，伊丝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在距离拍卖场不远处，一团紫色气雾盘踞在城墙与贫民窟之间的地方，伊丝还是第一次在全知地图上看到这种图标，把注意力移动到气雾上后，全知地图显示气雾是一种叫『扭曲之厄』的东西。
听起来就很不祥。
「那么，接下来进入今天的重头戏，塔里斯侯爵出借的，产自遥远的神明时代，由神明与天使打造出的神器，圣剑杜兰达尔！」
「诶？」
听见熟悉的名字，注意力还在全知地图上的伊丝猛然抬头。
这不是自己拿来交换拉克西丝的那把剑吗？
主持人继续以激昂声音演说。
「原本这把武器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塔里斯领前段时间遭到魔物肆虐，领地财政陷入窘境，塔里斯侯爵只能忍痛将剑出借，期限为二十年，期间不得损坏或改造这把足以称为神器的武器。我知道站在这里的铸造师们都迫切想要了解这把剑，也就不卖关子，直接开始，起拍价为二十枚宝石币！」
哈啊？
二十枚宝石币就是二十万枚金币吧？这个骗傻子一样的价格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样一把剑就能卖二十枚宝石币，自己专门转职去卖剑好了。
「三十枚宝石币！」
伊丝的念头刚结束，前排的艾维斯大师便以镇压全场的声音竞拍，那种红着眼睛，仿佛要和人拼命的架势，让伊丝联想到几十年没见过女人的男人，突然看见一个全身赤^裸的美少女的样子。
但三十枚宝石币的价格并不意味着结束。
「三十一枚宝石币。」
「三十二枚！」
一些地位显赫的贵族也开始加价，其中不乏三大公爵家族的人，就连辛西娅也加入竞拍的行列，本人似乎对杜兰达尔相当热衷，视线死死盯着杜兰达尔，仿佛要把它生吞了一样。
这个世界上有钱的笨蛋真多。
自己或许该思考一下，要不要真的转职去卖剑了，赚到的钱可以寄回去给安德烈亚，那样下次去见安德烈亚的时候，安德烈亚说不定会开心的跳上来抱住自己，然后亲自己一下。
在此起彼伏的加价声里，伊丝十分认真的思考着。
（24/30）

第十三章 扭曲之厄

因为在意全知地图上的紫色气旋『扭曲之厄』，伊丝趁拍卖会结束，辛西娅忙着结算拍卖品的时候，与拉克西丝一同来到东段城墙边缘。
「天黑了么……拉克西丝，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
「好的，吾主。」
大概是终于能被人查知，所以很开心的缘故，拉克西丝摘下南瓜头套时，给伊丝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这件道具或许还是封存起来比较好。
将这件事藏在心底，伊丝开始顺着狭窄街道穿行，这里远离城市中心与中央大街，只有没什么钱的人才会选择住在此地，算得上半个贫民窟，当然，比起伊丝最初在玛格丽特酒馆后街看到的景象来说，王都的平民窟要好许多，至少路上没有死尸一类的东西。
「有股腐臭味。」
「嗯，应该是烂掉的老鼠的味道，拉克西丝以前到过这种地方吗？」
鼻子因不适应抽动了两下，伊丝忍不住伸手捂住嘴，现在正好是最为炎热的仲夏，加上连日大雨，贫民窟的街道上充满散发恶臭的积水，腐烂老鼠与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升起一种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的感觉。
拉克西丝摇了摇头。
「没有，那时候的人类国家与神之国交往密切，获得了神之国的技术与天使，不会出现粮食不足的情况，像这种惨淡景象，绝对不会出现在那时候的人类国家。」
有种自己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的感觉。
「初代血族女王还真是有够凶恶的啊，直接把人类国家打回中世纪了。」
等等。
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线根本对不上，在血族与人类的战争之前，人类应该还经历过一场战争才对，也就是那场战争，导致神之国的消失，进而使得人类与血族战争时，没有得到天使的援助，如果那时候人类国家有天使协助的话，血族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人类。
那么到底是什么导致神之国的消失，或者说覆灭？
微微皱起眉，伊丝沉声道。
「拉克西丝，福音有自我感情吗？」
「吾主的意思是……？」
「我是指福音会不会像拉克西丝一样，拥有同情与愤怒这样的情绪。」
拉克西丝十分果断的摇头。
「没有，福音只是特丽诺大人在女神协助下创造的一本书，仅仅只能回答提问者的问题，没有自我意识，而且福音的指示在大多数时候都很模糊，就像指示我在大陆上找您，却没有告诉我要在什么时间，去哪里，通过怎样的方式才能找到您。」
「这样啊……」
伊丝思考着低下头。
福音交给拉克西丝的任务是『寻找可以阻止战争的救世主』，而非『寻找消灭恶魔的救世主』，如果福音不是对恶魔也抱有同情心，那么给出这种措辞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那就是福音知道当时的神之国无法消灭恶魔，所以才仅仅只停留在阻止战争的程度，而作为结果，现在神之国不见踪影，恶魔却依旧存留在这个世上，拉克西丝的任务很可能已经失败了，当时的战争并没有得到阻止，恶魔取得了胜利。
假如告诉拉克西丝答案，拉克西丝一定会很难过吧，说不定拉克西丝自己也隐隐注意到了这点，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事实。
这个推测就永远埋藏在心底，不要说出来好了，细细听着身后拉克西丝平稳的呼吸声，伊丝微微叹了口气。
至于恶魔统治世界后为什么没有把人类与血族的世界化为炼狱，这个问题可能只有留到暴揍塔尔塔诺斯的时候才能知晓答案。
数天前自己放弃了寻找玛娜之源，塔尔塔诺斯也没有任何表示，问珊多拉魔王住在哪里这样的问题时，珊多拉表示身为堕天使的她只要呼唤魔王的名字，就会被魔王拉回城堡，所以她也不知道魔王城堡在哪，因此伊丝打算之后尽可能和魔王反着来，比如囚禁堕天使或上级恶魔，借此逼迫塔尔塔诺斯出来之类。
当然，伊丝对这种方法的期望很低，比起这个，伊丝暗中盘算着等那个漆黑手臂再出现一次，自己就跳进去寻找魔王的事宜，尽管那样会被传送到很远的地方，但只要把魔王打到抱着自己脚踝求饶，就能在魔王的力量下随便出现在大陆任何一个角落——这是珊多拉透露的情报。
「能感觉到那些废墟里有视线，他们在打量我们，吾主，需要赶走他们吗？」
「不必，比起打我们主意，那种目光更像在害怕。」
并不是在害怕自己，而是害怕拉克西丝，象征天使的洁白羽翼足以震慑大部分心怀不轨者，普通人光是看着那对轻轻扇动的翅膀，就会让人产生不可亵渎之感。
安静到可怕的雨中行进依旧在继续。
很快，伊丝二人抵达地图上标记着『扭曲之厄』的气旋边缘，仅用肉眼观察，这片区域和普通的贫民窟并无区别，散落瓦砾，破旧不堪的布棚，随处乱摆的细木枝，非要说的话，只有这里太安静了，到了让人感到恐惧的程度。
「有股很浓的死气。」
「拉克西丝小心。」
深吸了口气，伊丝一脚踏入扭曲之厄。
如同步入结界之地，当二人踏入某条线的一刻起，仿佛进入了隧道般，周围视野突然黯下，拉克西丝条件反射的抽出武器。
「吾主，有异常。」
「嗯。」
从自己的视线也同样受到干扰来看，这并不是幻象一类的东西，而是周围环境真的变黑了吧，耳朵可以捕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伊丝启用『上帝之眼』，蓝色的左眼里浮现极具科幻感的数据光路。
幽灵？怨灵？还是收割者？
在肉眼看不到的建筑角落，一些像是影子的东西正在人类尸体上蠕动，这片被『扭曲之厄』覆盖的贫民窟里早已没有任何活人。
「之前还以为是被气旋覆盖视野，所以地图上的这片区域才没有显示光点，原来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吗……」
「这些影子是不死者。」
「嗯，准备战斗，」从仓库里拿出绽放璀璨火焰的破灭之剑，伊丝不那么高兴的咂了咂嘴，虽说自己不是不能见尸体，但亲眼看着死亡现场，绝对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更不用提那些黑影其实就是人类被不死者化后的灵魂，「拉克西丝守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可是……」
「我不是连那些黏体巨人都打败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比起这个，不让更多无辜的人被波及才是重要事项，这片气雾在慢慢扩散，拉克西丝可以替我去疏散附近的住民。」
拉克西丝咬了咬牙。
「……好的，我去通知卫兵以后就马上来找您。」
「谢谢。」
对拉克西丝竖起拇指，伊丝一脚踏进结界更深处。
虽说自己不懂结界，但结界最基本的知识——结界由魔力回路与魔力源泉构成还是略知一二，只要破坏了二者任意一个，结界就会失去作用。当然，普通来说根本无法实现，就像人类不可能徒手撕碎钢锭一样，成型的结界相当稳固，即使是三阶魔法结界，想用暴力强行破坏，也至少要五阶甚至六阶魔法才有可能，一般的破解方法是找一位同样精通魔法结界的人，以魔法结界的知识，用巧力使魔法阵无效化。
「嘛，我的话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挥了挥燃烧着火焰的破灭之剑，伊丝观察起周围，结界越走到内部，视野就越暗，尽管吸血鬼的夜间视力十分优秀，可这并不是单纯的天黑，而是一种周围被烟雾遮挡的感觉。
向破灭之剑注入魔力，伊丝随手挥向右边。
噗嗤。
一团企图偷袭的收割者化为烟雾消失不见。
收割者是亡灵生物的一种，比骷髅、僵尸这类最基础的亡灵生物要高出两个级别，完全体的收割者呈手持镰刀，披着破旧麻衣的死神形象，不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常人，加上镰刀会直接伤害灵魂的特点，在人类世界里，只有经验丰富的秘银级冒险者团队才可以抵御收割者。
「实力倒不是特别棘手，问题是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不死者……」
思考的同时，伊丝朝前方挥出弧形火刃，由于偷袭失败，那些隐藏在黑色雾气中的收割者们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接一齐扑向伊丝，放在外界，这绝对是一股足以被称为灾难的力量，不过在面对破灭之剑的火刃时，仅仅只是触碰到便尖叫着消失。
「这种反应也好的过头了。」常理来讲，那些收割者应该会被自己的火焰燃烧一段时间才消失，结果只是刚接触到火刃，身体就嘭的一声化为齑粉，与之相对的，破灭之剑上的火焰更旺了一些，「难道破灭之剑可以吸收不死者的力量？虽然是不错的能力，不过也没有太大用处。」
反正都是一刀死掉。
「『Ragnarøk』里没有破灭之厄的说法，异世界独有的结界么，总感觉很麻烦——嗯，大概找到魔力源泉了。」
就在自己脚下。
在自己前进的这段时间里，周围能见度下降到不足一公尺，但按照全知地图显示，这里相当接近城墙，普通来说，城墙上的士兵应该会注意到城下的异常才对，结果却完全没有反应，如果不是守城士兵懈怠工作，那么就是布置这个结界的人隐匿技术相当好。
「虽然还有到底是谁布置，又为什么布置的疑问，但那些就交给城防军头痛去吧。」
自己大致摸清楚了结界的作用，这是不断剥除生者生命力，将其转化为不死者的结界，因为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过程里也不会产生痛苦，所以身处结界内的人顶多只会觉得视野变暗，等到发现失去行动力，无法说话的时候，生者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那些黑色雾气就来自生者被转化的生命力，大概可以称为负向生命，死之力一类的东西。
在如此浓郁的死之力作用下，自然会产生大量不死者，越是靠近结界源头的不死者，获得的力量也更纯粹，于是便产生收割者这种级别的亡灵，当然，这个结界也不是没有坏处，不死者会自发的靠近死之力，这也就注定不死者们不愿意主动离开结界范围，所以只要发现及时，就不会出现太多人伤亡。
「倒是给我添了许多麻烦啊……要是就这么破坏魔力源泉，不死者会跑的到处都是，只能先清扫这里的不死者了。」
假设用广域歼灭魔法，会波及到贫民窟里的其他建筑与附近城墙，而吟游诗人的『终末之音』又只对生者有效，伊丝只剩下一个个清扫的选项。
啵。
突兀的、仿佛木塞被拔出瓶子的声音。
有股看不见的魔力波动从伊丝身上略过。
空气开始发烫，大地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咕噜声，但伊丝可以肯定，这并不是大地里有什么魔物在移动，而是某种东西要爆炸了。
就在自己脚下。
是转化死之力的结界之心。
「嘶嘶嘶！！」
同样感受到这份不祥，仿佛被按下了某种令人发狂的开关般，躲藏在黑雾里的不死者尖叫着拼命朝远离伊丝的方向逃离，但不论它们作何努力，都只能以蚂蚁般的速度前进，而那些被它们当成养分的黑雾，则在此刻化为阻止它们逃跑的巨浪，不仅如此，在魔力波动结束后，整片黑雾开始以中心的魔力源泉为核心旋转，宛如刮起了一场黑色暴风，黑雾将所有不死者、尸体甚至瓦砾在内，全部卷入中心，强大的吸力甚至连天空的乌云都被扯动。
借用『瞬间移动』出现在旋涡边缘的屋顶上，伊丝皱起眉。
「创造了这么多不死者，最后却要引爆吗。」
简直是疯子。
这种威力下，整片贫民窟都会被炸飞，到时候势必会产生许多难民，进而使整个王都都变得不安宁。
要是让王都的学习之旅被破坏就糟糕了，伊丝朝两边伸出手臂。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影响了我，我就不会让你得逞。」
『神圣壁垒』
以伊丝伸出的两条手臂为起点，两道高达百米的金色帷幕如同黑夜中的极光般，将爆炸的结界隔离在内。
铛。
预料之内的爆炸，不过却仅仅只是将结界范围内的土地刨开，除此以外，但凡是被金色帷幕隔离起来的建筑，就连一粒灰尘都没有被抖下。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无视城内那些看见金色帷幕后顶礼膜拜的人，伊丝静静等待风暴平息，很快，结果出现在她眼前。
被金色帷幕保护的贫民区完好无损，但没有被保护的东端城墙上，却出现了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空洞。
（25/30）

第十四章 暗面

砰——
闭紧双眼感受大地的颤动，隐藏在黑纱之下，只有白皙手指暴露在外的少女抬起头，由于距离爆炸点较近，以至于天花板都开始抖落灰尘，少女并没有在意，只是拍了拍黑纱，将灰尘掸掉。
「成功了吗……」
即使没有看到现场，少女也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琳，你就别担心来担心去的了，我们按照福音做事，难道福音还会出错吗？」
一名大刺刺坐在椅子上的红发少女挥了挥手，言语间充满自信。
房间内的另一人——一个有着深紫色长发，背靠柱子的成熟女性轻笑。
「话可不能这么说，红，之前不久失败了一次吗？那时候我们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面，没想到又在王都碰到了，如果不是有琳的影子一路跟随我们，防止被人监视，我都要怀疑她们是不是在跟踪我们了，这就叫命运的再会吧？」
「那只是碰巧失误而已，谁没有失误的时候，福音也一样。」
红发少女不服输的辩解道，但这样的说法只是让深紫色头发的少女苦笑着摇头。
「我可不觉得这是偶然或者巧合一类的事情，不然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苦守着等待消息了。」
「……也对。」
用一种只有内部人才懂的默契，被说服的红发少女不甘的低头，她虽然在名义上是勇者的同伴，但事实却只是下属、仆人一类的角色，琳不论在武力还是决策上，都比她们这两人强得多，那种不论何时都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是她们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东西。
可以交给眼线去做的事情，现在却亲自动手，这说明琳很重视这『第一步』。
可真的应该做到这种地步吗？
红发少女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虑，仅仅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一些人甚至是连平民都算不上的奴隶，要绕开这些人的视线破坏城墙，简直轻而易举，她完全搞不懂琳在想什么。
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的紫发少女走上前，试图从面朝神像，默默低着头的琳手中拿走长镰。
「琳，我们该走了，带着武器会惹人怀疑，放在我这里吧。」
紫发少女试着从琳手里抽出镰刀，不过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前者关切的歪了歪头。
「琳？」
「……再等等。」
缺乏生气的，完全不像人类的声音，如果不去看面容，大多数人会以为这是哪位座敷童子或者幽灵在说话。
自己的这位上司说话语气一向如此，紫发少女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太久会让那位公爵怀疑我们，琳的虚灵也伪装不了太久吧？以你现在的状态，万一接触到爆炸溢散的死之力就糟糕了。话说回来，这明明是尤弥尔教的女神像，搞不懂你为什么总喜欢向敌人的神祈祷。」
「教会是教会，神是神，尤弥尔女神是人类的神明，教会会随着时间更名，但女神不会消失。」
依旧没有转过身，黑发少女将长镰放到一边，十分正式的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献上祈祷。
「愿福音的加护倾于我等。」
「居然说倾于……你还在想那个主教的事情？」
「……无法理解。」
「我知道你怀疑她可能看穿了我们的计划，可现在我们不还是成功了吗？她和王国之花在一起，只是因为沃兹华尔公爵家的五女爱丽丝去她脸上找麻烦，王国之花在为自己的妹妹赔罪而已，不会影响到我们，我们只要按照福音去做就好了，不要担心太多，呐？」
「太巧了，」被称为琳的黑发少女终于转过身，隐藏在狐狸面具下的绀紫色眼眸充斥着猜忌与怀疑，「不仅与我们一起抵达目的地，还抢先一步与沃兹华尔公爵家接触，加上之前先我们一步得到拉克西丝芙妮雅和甘露，这种未卜先知，简直就像——」
「就像她们手里也有福音？」紫发少女拍了拍琳的肩膀轻笑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唯二的两本圣福音书在教皇大人和你手里，就算福音可以被复制出来，复制品也只不过是那些主教手里拿着的劣化版，最终还是要靠作为母体的圣福音传达指示，况且主教们把福音看的比他们的命还重要，不可能让福音流入她人之手，她们不可能有福音。」
「即便如此，也值得我们警惕，不过今天一役，应该是我多虑了，如果她们手里真有圣福音，她们就应该会提前知道我要破坏城墙才对，现在却没有任何反应。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福音为什么不能感知她了。」
福音会自发感受到周围存在的魔力反应，魔力越多的人，福音的发热就越严重，但琳却无法从名为伊丝·恩雅的红衣主教身上感受到魔力。
第一次在水树下遭遇时，琳以为是自己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在树妖身上，所以忽略了福音传来的热量，但今天在铸造师协会碰见时，琳发现，福音没有向她放出任何信号，虽说遇见等级很低的人时，福音也不会发热，不过琳完全不认为伊丝·恩雅是那种弱小的存在，先不说红衣主教的身份，首先才15岁就被尤弥尔教会教皇授予『圣米斯特汀之印』，就足以让自己认可她的实力。
除了没有反应的福音外，更可疑的是，当琳深入调查后发现，伊丝·恩雅居然来自血族。
神教的势力范围并不覆盖到血族，所以当线索查到伊丝·恩雅帮助过新任教皇伊芙琳以后，便什么消息都查阅不到，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在收集线索的过程里受到多方阻挠。
首先是尤弥尔教会的人，神教眼线刚把消息传递出尤弥尔领，便被尤弥尔教会审判军以背弃神明的罪名杀害，紧接着是血族里的未知力量，所有投入血族的眼线几乎都石沉大海，任何想打听伊丝·恩雅消息的人，要么什么都打听不到，要么干脆人间蒸发。
而当琳将那些人间蒸发的探子一一绘制在地图上时便发现，越是接近血族王都阿尔维尔，那些消失的光点就越是密集，这虽然被紫以『王都周边防卫十分严格，卫兵当然会察觉到那些刻意打探消息的人』的理由略过，可琳并不这么认为，尽管这是一种没有逻辑的直觉，但琳一直相信，这是因为伊丝·恩雅与血族的某位贵族有紧密联系，那位贵族不想让人打探伊丝的消息，所以才派人除掉，至于那个贵族是谁，琳猜想很可能是佩西亚伯爵，水树下的那场战斗让她注意到了一名白发吸血鬼的存在，而白发正是佩西亚家族的象征。
至于最后一股势力的身份，因为时间太短，眼线来不及调查，所以琳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她们在赫尔斯王国一带活动，最开始调查『伊丝』这个人时，眼线曾追查到赫敏领的凯尔特城，可后来眼线却突然消失不见，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名为伊丝·恩雅的存在简直和隐藏在深海中的冰山一样。
外表看起来只有一角，但越是深入探索，就越为其庞大惊惧，甚至给人一种自己挑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大半个大陆的错觉。
紫发少女耸了耸肩。
「说不定她真的很弱呢，毕竟那天只有血族和天使参战，如果她很强的话，红在攻击她的时候，她应该会有反应才对，正常人在看到剑刺向自己脖子，都会选择躲闪吧？」
「……但愿如此。」
不可能弱。
自己的武器深红之镰不仅可以作用于肉体，每次斩击还会附带直接对灵魂造成伤害的诅咒，可那天自己斩向主教的攻击对方十分轻松便挡下，一般来说，第一次与自己战斗的人会因为情报不足深受重创，这才是理想中的结果。
只是琳并没有把心中的疑虑说出口，刚才的爆炸已经证实对方手里没有福音，那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放心了，不论过程如何，福音总能将她们引导至正确结局，伊丝·恩雅的出现可能早已在福音预料之内。
或许真的和红说的一样，伊丝·恩雅之所以能抢在自己一行人前面得到甘露，单纯是因为福音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差错吧。
琳转向红发少女。
「那把剑……杜兰达尔的拍卖怎么样了。」
如同将要被大人训化的小孩子般，之前还一副懒散模样的红发少女连忙坐直身体。
「到我们手里了。」
「那就好，之后由我送到艾维斯大师宅邸，如果能用这个把他拐到帝国自然最好，如果不行，也算是一个人情，为日后的拉拢做准备。」
「琳，你的武器不已经是绯金级的吗？我们为什么还要拉拢打铁的。」
「这是福音的交代，我猜是福音考虑到只有我一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战胜魔王，还得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就需要找到一个可以量身定做魔法武器的工匠吧，帝国在这方面起步的太晚，技术跟不上需求。」
「原来是为了我们啊，明明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琳你一个人。」
「如果能找到第三位阶天使·司教之天使教教你们，你们就不会这样了，我身上有魔物和巨龙的血液，比人类强是当然的。」
琳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无奈。
「嘛，别这么说，我们和那些表面对你毕恭毕敬，心里不知道怎么嫌弃你的人不一样，对吧？」
红发少女站起身，用肩膀碰了碰琳的肩膀，一边的紫发少女苦笑着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话说琳，我们这次不是要在王国埋下复仇的种子吗？福音有没有交代更后面一点的信息？」
「教皇大人的解读是用爱丽丝的死，挑拨沃兹华尔公爵家与其他贵族间的关系，然后同样因为爱丽丝的死，王国之花会与沃兹华尔公爵决裂，最后我们只需让国王就这样永远沉眠，心怀复仇种子的王国之花便会带领军队讨伐害死爱丽丝的王国贵族，到那时，就是我们夺取尤弥尔领的时机。」
「这次福音怎么这么详细？」
不止红发少女，就连更加聪明的紫发少女也一脸疑惑。
琳摇了摇头。
「这只是教皇大人的解读，福音只交代了让我们与王国之花接触，在王都制造混乱，其他什么也没有。」
「教皇大人只根据这两句话就可以推断出福音的想法啊。」
「教皇大人自己也说了，他的解读不可全信，毕竟即使我们做错了，福音也会以现有结果修正以后道路，区别只是中途牺牲的多少，所以我们不能把教皇大人的话当做未来，福音的指示才是绝对的，别忘了教义，『不可扭转福音的意志，否则会牺牲更多人』。」
「嗯，我知道了，按照琳你说的做就行。」
红发少女拍了拍胸脯，面具下的琳忍不住皱起眉。
这家伙真的有听自己的话，而不是盲目相信自己吗？
不过这样也好，听话的下属总比有自我想法的下属好。
琳再次对尤弥尔女神献上祈祷，然后如同溶解在了空气中那样，隐藏在黑纱与狐狸面具下的身体逐渐与另外两人消失。
◇
「嗯~嗯~~」
长长伸了个懒腰，伊丝从神殿的豪华床铺上起身。
分配给自己的这间房和教会的清贫设定截然相反，甚至比伊芙琳和安德烈亚的寝宫还要奢侈，鎏金的吊顶与拉成丝线的水晶灯，配合随处可见的浮雕，富丽堂皇的、充满巴洛克风格的房间与其说供人睡觉，更像是用来参观的地方，当然，只要闭上眼睛以后再怎么奢华都是一片漆黑，只要床铺够软就没问题，伊丝这一晚睡得相当香甜。
察觉到伊丝醒来，守候在床头，不需要睡觉的拉克西丝睁开眼睛。
「吾主，已经十点了。」
「诶？十点？我明明才刚闭上眼睛。」
脸上浮现大概是无语的表情，拉克西丝沉默了半晌后才重新开口。
「……玛丽送来的早餐已经凉了，需要再热一下吗？」
「不用了，现在吃早餐的话，午餐会没胃口，还是留到中午和大家一起吃吧。那个，昨晚的事情怎么样了？就是我们走了以后，卫兵的善后工作。」
一边替伊丝穿上衣服，穿着女仆装的拉克西丝一边耐心解释。
「稍微打听了一下，因为那两道金色光幕，爆炸并没有波及到太多人。城墙上超过三公尺的大洞，今天早些时候也被士兵用石块和沙袋暂时填起来，不过因为效率太低，城外一些听闻消息的难民趁夜溜进城内，给城防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真是灾难啊……」迅速穿好衣服，伊丝跳下床，面对镜子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拉克西丝则拿起梳子。替伊丝打理末端挑染了蓝色的银发，「那有调查到是谁在作恶吗？结界不可能自己长腿跑进城里。」
「国王亲卫队没有公布结论，不过根据我今早的观察，他们应该连调查的人是谁都没决定好，现在国王病重，一切事宜只能交给三大公爵共同协商决定，对付这种应急事件，处理起来效率太低。」
「关键时刻靠不住啊，」伊丝长长叹了口气，「嘛，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比起这个，卡米拉呢。」
通常情况下，卡米拉会在九点叫醒自己吃早餐才对。
拉克西丝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这个……该怎么说呢，卡米拉正在训斥您的……商队负责人？总之，是一位长着红色猫耳的兽人和一名人类，她们自称是您的仆人。」
（26/30）

第十五章 玛格丽特的境况

听到拉克西丝说的内容后，伊丝还没来得及绑起没及臀部的双马尾，便立即在全知地图指引下来到神殿的一处谒见厅，尽管一路上修女们纷纷对伊丝穿着单薄衣服乱跑的模样大感惊讶，不过伊丝贵为主教，修女们也只是议论几句便各自回到工作里。
透过门缝，可以瞥见奢华的谒见厅里站着四个人，一方是欲言又止的芙兰、玛丽以及将两人拦在身后，一脸不服输的真红，另一方则是拿着表单，训斥着芙兰二人的卡米拉。
「做这些决定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对王室上供可以算不可抗力，但雇佣的人手，不是说了只能让奴隶和堕魔者参与吗？」
「即使你是伊丝小姐的义妹，我也不允许你对芙兰用这种无礼态度。」
「无礼？」卡米拉姣好的眉头皱了皱，「别以为姐姐大人没有告诉我，姐姐大人只说了允许你们建立分店，没有让你们随便雇佣些不知底细的人，如果蒸馏酒的配方泄露出去，真红你要负这个责任吗！」
即使面对气势汹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卡米拉，有着深红长发与毛绒猫耳的真红也不服输的抬起头。
「她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克莱门汀也认同了我们的观点，而且她们只参与长靴的制作，和蒸馏酒没有关系。」
「即便如此，擅自做这种决定也太狂妄了，在没有查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收容她们，万一她们是别人派来刺探情报的探子——」
似乎是因为玛格丽特的经营问题争吵。
老实说，自己不太想在这时候出面，两个人各有各的看法，自己不论支持哪一方，都会得罪另外一方。
「但所谓上司，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做决断啊……」
要是放任双方继续下去，以真红与卡米拉两人不服输的性格，场面只会越来越糟糕，伊丝深吸口气，理了理蓝色长裙，硬着头皮推开门。
「咳哼，早上好。」
「姐、姐姐大人，早上好。」
「伊丝小姐，贵安。」
「主人大人！」
对比卡米拉、真红与芙兰三人的恭敬态度，一直被夹在双方之间不知所措的玛丽如同看见了救星般，面带喜色的奔向伊丝，可爱的紫色眼眸中充满期待之色。
伊丝不禁摸了摸玛丽的栗色长发，柔顺手感与玛丽略高的体温，让伊丝有种『美好的一天从清晨开始了』的感觉。
「怎么了？」
虽然大概能猜到双方是在为什么争吵，但伊丝还是装作刚刚才到的样子。
「卡米拉小姐和真红小姐她们……」
「让我来说吧，伊丝小姐。」
面朝伊丝行了一礼，与卡米拉一样有着金发，不过却多了几分成熟的芙兰缓缓站直身体，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明明是那种面黄肌瘦的模样，现在却已经有老板娘的感觉了，伊丝不禁暗自感叹，目光很自然的落到芙兰的衣服下摆，不知为何，芙兰穿着一身紫色旗袍，下半身开衩处显露的雪白大腿，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当然，和一身洋装的真红站在一起，这种搭配难免显得不伦不类，考虑到真红娇小的身材，大概是因为真红穿旗袍没有那股雅韵，所以才只能用洋装对付吧。
各自入座后，伊丝听着芙兰讲述，大致了解了争吵的起因。
争吵的关键点在于玛格丽特开设了过多分店，导致人手不足，最终只能聘用一批不怎么熟悉的人接触本该属于机密的事情。
至于这批人为什么会到真红与芙兰手里，二者间并非简单的雇佣关系，而是施救者与被救者。
当真红与克莱门汀两人带领商队运送货物的时候，在山林间遇见了强盗，强盗们仅凭人数就判断真红与克莱门汀率领的商队十分弱小，结果很自然的败在了玛格丽特所属的商队手里，接着商队秉承王国内的惯例——强盗的财产不受王国保护，谁拿到就是谁的的原则，商队压着强盗回巢，大肆搜刮一番。
而在搜刮战利品的过程中，商队救出了一批被强盗关押的女孩，这些人中既有普通平民家庭的少女，又有和芙兰一样，原本是贵族出生的女孩，由于她们已经被强盗玷污，就算送回原本的村子或家里，也只会被同村人当做脏东西，接着被丈夫、双亲逐出家门，于是真红便决定将她们带上，一路带回玛格丽特酒馆总部，而为了给这些女孩一个可以住的地方，芙兰将她们分配到新建的玛格丽特工坊，让她们负责打扫卫生、参与制作黑史莱姆长靴。
在真红与芙兰看来，这是在帮助遇难者，但卡米拉认为这群女孩不值得信任，不应让她们参与从培育黑史莱姆到制作成长靴的过程，现在能制作橡胶底长靴的地方只有玛格丽特一家，如果这些女孩工作一段时间后离开，将工坊内的秘密，也就是长靴的制作方法泄露出去，那么以后长靴工坊便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极大降低玛格丽特的收益。
除此以外，卡米拉更无法忍受的是真红与芙兰违背对伊丝的许诺，此前呈交的计划书里，芙兰打算只雇佣奴隶和与她一样遭受过歧视的堕魔者当同伴，那样更能保证蒸馏酒的配方不泄露，现在芙兰显然违背了当初的计划，并且这个违背的过程伊丝与卡米拉完全不知情，所以卡米拉才会像刚才那样生气。
总的来说就是，真红与芙兰自作主张的作出决定，虽然自己觉得没什么，一开始就说了将玛格丽特全权交给芙兰打理，自己定期象征性的收一点分红即可，但在定期查看表单，并且还指点过玛格丽特未来发展方向的现在，再摆出一副与我与关的样子，就实在说不过去了一些。
自己该正视自己才是玛格丽特老板的事情了。
伊丝悄悄看了眼低下头的芙兰与耷拉着红色猫耳的真红，这两人大概知道她们做错了事，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等待批评的表情吧，伊丝又微微扭头，将视线放在一旁皱起眉的卡米拉身上，后者双手拍在桌上，用一种审视般的目光看着真红与芙兰二人。
真棘手……
自己不是很想处罚真红与芙兰，换做自己是她们，也同样会给那些女孩提供一个安身之地，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否定了卡米拉刚才的批评，站在客观的、利己的角度看，卡米拉的批评确实中肯，玛格丽特之所以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独到的配方，如果配方泄露，那么玛格丽特就会失去竞争力，卡米拉这么做也是为自己这个玛格丽特的最终受益人着想。
可如果顺着卡米拉的话批评真红与芙兰做的不对，伊丝又担心从今往后，真红与芙兰不会再对弱者伸出援手，如果是那样，不止真红与芙兰会难过，自己知道后也会过意不去，毕竟比起钱，自己更在意生命，当然，是指有价值的生命，像强盗或者杀人犯那样的存在，还是死了更好。
指节无意识的轻敲桌面——过去会被安德烈亚认为是撒谎的象征，但撒谎时自己敲击桌面的节奏更快，现在只是在思考问题，伊丝迟疑着低吟。
「姆……」
「姐姐大人，如果不惩罚她们，她们以后只会越来越过分，玛格丽特里更下层的仆役也会效仿。」
「卡米拉觉得怎样的惩罚合适？」
「一人鞭笞五下。」
「鞭笞啊……」
伊丝微微仰头。
以前自己以为鞭笞刑就和旧时代父母用皮绳抽人一样，属于很轻的惩罚，只需过几天就可以好过来，但来到异世界，看过佩佩的记忆后伊丝才知道，鞭笞刑其实是一种很严厉的惩罚，鞭子是由长着倒刺的棘藤鞣制而成不说，行刑者也往往接受过专门训练，每一鞭子下去都会皮开肉绽，即使健壮的成年男人，几下之后也会因剧痛昏迷过去，事后醒来，也有至少一周时间无法下床。
对芙兰和真红使用这种惩罚，实在太过头了。

第十六章 惩罚

坐在身边的玛丽散发出紧张与不安，伊丝轻呼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说。
「芙兰的这件衣服是自己做的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服装。」
当然，这里的第一次是指在异世界的第一次，值得一提的是，芙兰穿的旗袍和自己认知的旗袍有很大区别，现在芙兰穿的款式更像动画里会出现的，以吸引眼球为目的的设计，十分瑟琴。
没想到伊丝会在这种时刻问自己与惩罚毫不相干的问题，本已经在内心接受了鞭笞刑的芙兰先是肩头一跳，然后又怯怯的抬起头。
「是……是的，不过我也是在别处看到后，自己尝试着仿制，据说这是大陆以外的国家的服饰。」
「大陆之外的国家？大陆之外还有国家吗？」
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伊丝歪了歪头，虽然自己想过这个世界可能存在别的大陆，可自己从未看到史料记载，就连尤弥尔教会的藏书库里都没有这样的记述。
双手搭在旗袍包裹着的大腿上，芙兰清了清嗓子。
「这个……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也许其实是南方哪个小国的服饰吧，毕竟整座大陆都被雷暴之海包围，那里已经是世界边缘了。」
雷暴之海？
很早以前就听拉克西丝说过，不过自己当时并没有过问雷暴之海是什么，伊丝下意识问道。
「雷暴之海是什么？」
「伊丝小姐不知道雷暴之海吗？那是世界的边缘，出海者如果看见一片连绵不绝，没有尽头的乌云，就应立即掉头回去，因为那是雷暴之海的象征，从没有人见过有船从雷暴之海里出来，那里到处是暴风与闪电，就连巨龙都望而生畏。」
「世界的边缘么……」
突然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地球里不存在世界尽头这样的地方，所以当听到世界边缘几个字时，伊丝便很自然的升起好奇心。
以异世界人们的平均实力，雷暴之海之所以被人们称为世界尽头，也许不是雷暴之海是世界尽头，而是没有人可以跨过雷暴之海，抵达大陆的另一端吧，伊丝很难相信这是个天圆地方的世界。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岔开话题。
「话说回来，芙兰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昨天我在拍卖场看见你们了，能把一瓶玛格丽特卖到五枚白金币，做得很不错。」
「昨晚您也在拍卖场吗！？」
「嗯，不过我坐在后面。」
「这样啊……」芙兰微微收回探出的上半身，之前的激动也逐渐平息，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拍卖玛格丽特酒只是顺带，我们是想买一批质量上乘的武器，但苦于在王都没有人脉，只能在拍卖场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懂得铸造武器又正好缺钱的工匠，当、当然，这部分预算我已经写在上次交给您的计划书里，您随时可以查阅。」
武器的预算？
有这种东西吗？
内心掀起波涛的同时，伊丝尽量维系表面的平静，悄悄瞥了身边的卡米拉一眼——卡米拉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换言之，芙兰真的有把武器这件事写在计划里，只是因为自己显长懒得看，所以略过了。
嗯……
既然已经写在报告书里，再问「为什么要买一批武器」这种话就显得无知，好在这种问题稍微想想就能知道答案，肯定是为了给商会提升实力才购买武器，伊丝进一步问。
「那现在找到合适的铸造师了吗？」
接过话题，真红低下头。
「没有……」
「尽管昨天的拍卖会上有很多铸造师，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把叫杜兰德尔的剑上，不愿意配合我们打造更适合普通护卫的魔法武器。」
「更可恨的是有人把杜兰德尔买到手以后，公然宣称只要铸造师们配合他，他就可以把杜兰德尔暂借给那些配合他的铸造师，搞得那些有实力的工匠全去了那边，我和芙兰今早拜访了好几家铸造师，都被拒之门外。」
真红不满的咂舌，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般，突然改变话题，先是看了眼房门，抖了抖猫耳，确定门外没有人偷听后，才坐直身体，悄悄的说。
「伊丝小姐，我们最近抓到了一个想打听您消息的帝国探子。」
「打听我消息？帝国探子？」
「是的，一开始我们没有注意到他，那时候他找到我们玛格丽特门上，正好碰见在打扫卫生的我，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伊丝的人，还询问了许多有关您的信息，原本我以为是您的熟人，但后来我发现他是帝国的走狗，所以就让克莱门汀跟着他，然后把他绑起来，扣在了酒馆地下里。」
「真红为什么会知道他是帝国的人？」
「在伊丝小姐和您的友人救下我们之前，我们就因为堕魔者的身份，被帝国军人一路追赶，他们的动作与口音我都一清二楚，普通帝国人不会有那种氛围。」
「原来如此……」
可是帝国的人为什么要打探在自己的消息？
将内心疑问说出来后，真红和芙兰一一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拷问，他都不肯说一个字，简直和死人一样。」
「……卡米拉觉得呢？」
「如果他们有事寻求姐姐大人，在姐姐大人没有刻意隐藏主教身份的情况下，应该会直接找到您，把话说清楚，但现在却悄悄打听您的消息，我不认为他们是想与您合作。」
难道是想探查自己究竟从哪来吗？还是说想找到自己的亲人，然后用亲人威胁自己做事？
莫名升起一股烦躁情绪，伊丝皱起眉。
「我知道了，之后我会想办法给玛格丽特找一个得力帮手，那样就不用担心帝国的人会对你们不利。」
「我们担心的是伊丝小姐您……」芙兰关切的说，「帝国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使您很强，也无法只身与国家对抗，我们找到您就是想对您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靠近帝国。」
「嗯，谢谢，真红与芙兰今晚就住在这里吗？」
当伊丝站起身，准备结束对话的时候，卡米拉低声提醒。
「姐姐大人，您忘记了一件事。」
伊丝疑惑的眨了眨眼。
「什么事？」
先是看了眼真红与芙兰，卡米拉面朝伊丝微微弯起嘴角微笑。
「惩罚。」
（27/30）

第十七章 第二位客人

解决了对真红与芙兰的惩罚，伊丝很快便迎来今天的第二位客人——原本打算利用客人到来把惩罚糊弄过去，但卡米拉对惩罚十分上心，还好在自己一筹莫展的时候，蒂芙尼、依蒂丝还有蕾菲娜三人来到谒见厅，当三人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依蒂丝便以打坏主意的眼神打量真红与芙兰二人，接着提出让蕾菲娜与蒂芙尼二人去惩罚真红与芙兰的建议。
一开始伊丝并不觉得这是个可选答案，真红与芙兰有着恋人关系，让佩佩去惩罚，肯定会做些两人无法接受的事，就像假如现在有一个陌生女人抢走卡米拉的话，自己会想方设法把对方沉入大海一样——不，这样还不够，得做些更让她后悔，令她痛苦不已的事，不过依蒂丝早就猜到了伊丝会拒绝，所以特别加上了二条说明。
一是执行惩罚的人只会是蒂芙尼与蕾菲娜二人，依蒂丝仅仅只充当旁观者，二是惩罚一定会符合伊丝的意向，不会太重的同时，也能够让卡米拉满意，如果卡米拉质疑惩罚的力度，卡米拉还可以和她一起旁观，保证结局令所有人满意。
除此之外依蒂丝还悄悄在伊丝耳边耳语，这次惩罚过后，真红与芙兰之间的感情会比之前更浓厚，尽管伊丝完全猜不透依蒂丝究竟要做出怎样的惩罚，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伊丝特别叮嘱，不能让蒂芙尼和蕾菲娜对二人做会影响大家感情的事情，依蒂丝也如此同意了，还提议伊丝可以一起旁观，可惜因为第二位造访者的存在，伊丝不得不与对方会面。
采光良好的走廊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夏日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墙壁上，反射的金芒近乎让人睁不开眼，伊丝一遍暗自吐槽这所华丽到不像样的神殿，一边踩出嗒嗒的脚步声，接受走廊两边圣骑士的敬礼。
麻烦透顶。
伊丝不着痕迹的咂嘴。
为了在这些圣骑士眼中保持主教的威严，自己不得不昂首挺胸，摆出一副无法撼动的模样，而这种走路姿势无疑非常累人，另外或许是自己走路姿势不够标准的缘故，圣骑士们在看着自己时，目光异常奇怪，仿佛在看一件稀罕物。
「要见你的人是谁？」
「嗯？」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伊丝转过身，「佩佩？你怎么在这里？」
由于自己一直在思考佩佩的惩罚到底是什么，所以没能察觉到佩佩的存在。
难怪刚才圣骑士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原来是佩佩和自己待在一起，伊丝不禁有种想扶住额头的冲动，红衣主教身后跟着一只纯种吸血鬼，在人类至上的教会中，这绝对算非常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佩佩没有刻意隐藏身形，自己也一副默许佩佩跟在身后的样子，佩佩说不定会被两边的圣骑士当成刺客抓起来，当然，能不能成功是未知数。
「佩佩不去执行惩罚吗？」
「嚯，不想让我跟过来么。」
以问题回答问题，依蒂丝毫不在意的摸了摸嘴角，擦掉上面残留的血迹。
伊丝微微皱眉，为了不让两旁圣骑士听见，俯下身凑到依蒂丝耳边悄声说道。
「所谓的惩罚不会是吸血吧？」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说过不会触碰她们，就不会触碰她们，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太孤单，所以来陪陪你，」对自己临时编造的理由很满意，依蒂丝扬起嘴角，笑容中多了一丝狂气，「至于惩罚，只要告诉蕾菲娜和蒂芙尼怎么做，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那种程度的惩罚太轻，看着也缺乏乐趣，还不如跟你一起打发时间。」
「太轻……到底是什么样的惩罚啊。」
「想试试吗？那是快乐到极致，即使求饶也不会停下来的痛苦哦？」
「不，等等，都说了不要让蕾菲娜和蒂芙尼做那种事了吧，换位思考一下，依蒂丝觉得蕾菲娜被别的女人抢走也没问题吗？」
伊丝停下脚步，准备原路返回，依蒂丝叹了口气。
「哈啊，所以说你太小看我了，我还没恶趣味到那种程度，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我姑且知道真红和芙兰是你的得力下属——当然也是我的，所以不会做些挑拨感情的举动，你就放心好了，蒂芙尼和蕾菲娜不会和真红与芙兰有肢体上的接触，之所以叫上她们，只是让她们看守房间，不让真红与芙兰从房间里里面溜出来……准确的说应该是防止那些听见声音，被勾起好奇心的外人偷窥。」
「唔姆……」
「你这家伙，对我到底有多不信任。」
伊丝的犹豫令依蒂丝皱起眉。
「不，倒不是不信任的问题，我是在想她们会接受佩佩说的惩罚吗？」
「如果要考虑对方会不会接受，那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想着被惩罚，惩罚本就是强迫性的，做错事要付出代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嘛，我早就猜到伊丝会这么想，所以事先问过真红和芙兰了，在询问她们是否愿意接受我说的惩罚后，她们还感叹这根本不是一种惩罚，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还是没有说惩罚究竟是什么。
不过佩佩不会撒谎，既然连真红与芙兰本人都接受了，自己也就不用再多做考虑，当然，自己还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惩罚会被质疑「根本不是惩罚」，要知道，提出惩罚内容的人可是那个残暴又嗜虐的佩佩，很难想象佩佩会像自己一样，找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方法。
说不定真红与芙兰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答应了佩佩。
好在自己让拉克西丝暗中监督，不然现在就该赶回去查看情况了。
伊丝悄悄确认了一遍全知地图，惩罚似乎已经开始，和佩佩说的一样，真红与芙兰两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而蒂芙尼、蕾菲娜与卡米拉则把守在门外，双方没有接触的可能。
HP和MP都处于满值啊……到底是什么惩罚。
回去了好好问问她们吧。
摇了摇头，将小猫般的好奇心埋进土里，伊丝深吸了口气，回答依蒂丝最开始的问题。
「好吧，找我的人是沃兹华尔公爵的管家，他来这里是为了邀请我去公爵邸做客。」
「这才第二天就来拜访，是不是太着急了？」
「就是这样，沃兹华尔应该是有求于我。」
「有求于你？」
停在一扇门前，伊丝扭头对穿着一身黑色礼裙的依蒂丝苦笑。
「他们大概是为了神之泪。」

第十八章 沃兹华尔公爵邸

「伊丝·恩雅主教，我代表沃兹华尔家欢迎你和你同伴的到来。」
「我这边才是，谢谢沃兹华尔公爵的邀请。」
刚走下马车，沃兹华尔公爵便以格外热情的态度欢迎伊丝。
公爵邸从门口到花园再到主栋的道路两边，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侍女，每位侍女脸上都带着笑容，虽说宅邸面积比起血族贵族的宅邸来说要小了很多，但考虑到王都寸土寸金的环境，有这么大一座带花园的家宅，绝对算相当不错的地方。
在沃兹华尔公爵盛情邀请下，伊丝很快来到客厅，尽管午宴还没有准备好，不过这样正好符合了伊丝的想法，伊丝与佩佩二人十分自然地坐在长桌一侧，对面则是沃兹华尔公爵的正室、王国之花辛西娅、沃兹华尔公爵的五女爱丽丝以及另外两名服装较为简单的侧室，身为家主的沃兹华尔公爵坐在最上位。
「我听辛西娅说了爱丽丝这孩子昨天对主教大人您的无礼，十分抱歉，伊丝·恩雅主教大人，是我平时疏于管教了，爱丽丝，还不快给主教大人道歉！」
说话的人是一位外貌和辛西娅极为相似的女性，脸部的柔和线条再加上诚恳道歉的表情，给人一种不忍心为难她的感觉，这是沃兹华尔公爵的正室，也是辛西娅与爱丽丝的母亲。全知地图显示，这位公爵夫人是一名堕魔者，尽管衣服遮盖的很严实，但伊丝还是从袖口处发现了纹路，只要再用几次能力，堕魔者纹路就会蔓延到脸上。
不再像昨天那样蛮横，如同小动物般蜷缩在一起的爱丽丝低下头小声说。
「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爱丽丝那样反而很可爱。」
感到很不好意思，爱丽丝的头低的更深了一些。
「唔……」
这样看不是很懂事嘛。
当然，比起自家的玛丽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一直观察着依蒂丝的沃兹华尔公爵微笑着接过话柄。
「主教大人，这位是……？」
「这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正如公爵大人所见，她是血族佩西亚家族的嫡系成员，虽然是血族，但很值得信赖。」
「啊啊，我知道主教大人的意思，我在王国里算得上亲和派，不会因为种族就贬低人，佩西亚领和我们赫尔斯王国上百年没有发生冲突，这都得益于佩西亚伯爵的和平政策，比起这个，与王国同属人类种的帝国却不断给我们找麻烦，早知道是佩西亚伯爵的女儿，我就准备些可以带回血族的礼物了，哈哈哈。」
「如果父亲大人听见你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
以出乎伊丝预料的谦虚态度，依蒂丝微笑着回应沃兹华尔公爵。
因为对方是公爵，所以才会这样平和吗？还是说因为沃兹华尔公爵夸奖了佩西亚伯爵？但沃兹华尔公爵明明是佩佩觉得卑贱的人类。
没有不懂场合的问出口，伊丝选择单刀直入，全知地图反馈出了爱丽丝与她母亲堕魔者的身份，沃兹华尔公爵这么着急的邀请自己，加上辛西娅昨天的请求，再看不出对方想要什么，自己就是笨蛋了。
伊丝微笑着将一个绑着鹅黄色缎带的木盒交给管家。
「这是我从尤弥尔领带来的一点礼物，还请公爵大人不要嫌弃。」
「尤弥尔领？！」
听到关键词，沃兹华尔公爵声音突然高了一调，坐在伊丝对面的公爵夫人更是浑身颤抖，瞪圆双眼，满脸惊喜之色。
「难、难道是……」
「快给我看看！」
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沃兹华尔公爵连忙朝管家招手，让管家把礼盒拆开，当沃兹华尔公爵看见礼盒里的淡蓝色药瓶时，喜悦难以遏制的布满脸庞，虽然他全力压抑着激动，但抖个不停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感情。
仿佛害怕被人抢走般，沃兹华尔公爵双手死死压在礼盒上，就连礼盒快被压的变形都没注意到，目光缓缓转向伊丝，本该严肃的脸庞充满紧张与期待。
「主教大人，这里面装的是……」
看这样子，自己没有猜错。
伊丝悄悄松了口气，微笑着说。
「这是神之泪，昨天晚上回到神殿后，我从别人那里听说公爵大人一直在搜寻神之泪，所以今天特地带了一瓶过来，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快给我看看！」将礼仪抛之脑后，公爵夫人焦急的从沃兹华尔公爵手中抢走礼盒，那种快把盒子撕碎的力道让伊丝捏了把汗，「淡蓝色的澄清药液……和描述里说的一样！爱丽丝，来，快把它喝了！」
从没看过自己母亲这种欣喜若狂、流着眼泪的模样，爱丽丝显得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在辛西娅提醒下，战战兢兢的接过药瓶，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公爵夫人问出了沃兹华尔家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没有人在意公爵夫人此刻的失态，包括家中的仆役在内，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爱丽丝身上。
爱丽丝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
「有种……有种很冰凉的感觉。」
「不是让你说味道，是说你的堕魔者印记，啊，对了，只要看看后背就知道结果了，来，把衣服脱了。」
「可这里是客厅……」
「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就在小爱丽丝为难之际，辛西娅从座位上起身，挡在爱丽丝与公爵夫人之间。
「母亲大人，伊丝主教还在这里，还是先招待伊丝主教大人和她的朋友吧？」
「呃……」终于意识到伊丝二人的存在，公爵夫人如同被人摁住发条的人偶般愣在原地，面色尴尬到极点，「伊、伊丝大人，让您见笑了，我们为爱丽丝担心了太久，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爱丽丝，把手伸过来。」
将爱丽丝右手拉到面前，公爵夫人轻轻挽起爱丽丝衣袖，白皙而纤细的小臂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其上的暗红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手腕消退到衣服下。
「哈哈！果然是神之泪！果然是神之泪！爱丽丝终于有救了！哈哈哈哈！那帮该死的贵族，今天该闭嘴了！」
不是公爵夫人，而是沃兹华尔公爵，后者铜铃般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拍着桌子大笑道，而屋子里目睹了这一幕的仆役们则跟着一边露出喜色，一边擦拭眼泪。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孩是堕魔者。」从桌下轻掐了伊丝腰间一下，依蒂丝不怀好意的笑道，「都在你面前表现出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不多要点报酬可说不过去。」
「她的能力太特殊了，报酬的话我会考虑啦，但现在还是让他们好好高兴一阵子吧，嗯……佩佩觉得要什么好？」
「我？」依蒂丝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我当然要你。说起来，像今天真红和芙兰那样激烈的事情倒是好久没做过了，你——」
「欸……那还是算了，佩佩到现在还欠我一杯血。」
「你就这么想要我吗？」
「别用这种会让人误解的说法啊，真是的。」
无奈的苦笑，看着高兴到要跳舞的沃兹华尔公爵家，伊丝放松全身，长长伸了个懒腰。
（28/30）

第十九章 流动于表象的暗影

狂喜持续了一刻钟，直到所有菜品全部上齐后，沃兹华尔公爵一家才逐渐收拢情绪，只不过餐桌上的氛围与伊丝刚来时已完全不同，如果说一刻钟以前，伊丝还只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客人，那么现在的伊丝就是足以被当成座上宾的存在，包括辛西娅在内，沃兹华尔公爵家的所有人看向伊丝的目光都格外诚挚。
为热情视线感到不好意思，伊丝稍微有些扭捏，看出这一幕的沃兹华尔公爵笑着端起酒杯向伊丝敬酒，全身洋溢着喜悦的模样，如同面前坐着的是一位相识许久的老友。
「感谢主教大人的礼物，沃兹华尔公爵家不会忘记主教大人今日的恩情。」
「只是一点小——」
没等伊丝说完，沃兹华尔公爵便不高兴的将手心朝向伊丝。
「怎么能这么说，全王国的人都知道神之泪很难弄到手。自从知道神之泪的消息后，辛西娅就和我一起搜寻神之泪，想得到这么一瓶，结果大多都是拿假货糊弄我们的骗子，我也不是没拜托过王都神殿的神官长，他直言只有经过教皇认可的人才能拿到神之泪。我敢肯定，流进王国的真货不超过一个巴掌，如此稀少的东西，主教大人就不要谦虚了，今后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忙，一定为主教大人出力。」
「啊哈哈……」
沃兹华尔公爵的热情令伊丝苦笑起来，举起酒杯，虽说自己确实有需要沃兹华尔公爵帮忙的地方，但刚送完礼物就立刻提出，目的性难免太强，伊丝看了一眼高兴中的爱丽丝，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沃兹华尔公爵。
「说起来，爱丽丝的年纪明明很小，即使是堕魔者，纹路也不应该蔓延的这么快，难道是很特殊的能力吗？我没有要利用爱丽丝的想法，只是神之泪并非让堕魔者变回正常人，而是仅仅只清除堕魔者印记，如果继续使用能力，堕魔者的纹路还是会重新浮现。」
脸上没有意外，沃兹华尔公爵将酒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沉闷叹息。
「在寻找神之泪以前，我调查过神之泪的情报，我知道爱丽丝的安全只是暂时的，不过只要纹路消失，就足以应对目前的难关，以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至于爱丽丝身为堕魔者的能力……」
沃兹华尔公爵陷入片刻犹豫，一旁的辛西娅连忙劝阻。
「父亲大人，这事关爱丽丝的……」
「放心，尤弥尔教会已经不再把堕魔者当成异端，而且我也算是教会里的异类。」
为了让辛西娅与沃兹华尔公爵放下戒心，伊丝用目光指了指依蒂丝的存在，后者正旁若无人的以优雅姿态品尝血液——血液是保存在伊丝仓库里的备用品，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佩佩直接把沃兹华尔公爵家的仆人当食物。
当然，伊丝也怀疑佩佩可能不屑于饮用这些仆人的血液，毕竟佩佩不像自己一样喜欢尝试，只有那些可以被算在美少女一类的人，才能引起佩佩的兴趣，公爵邸的仆人并不在此列。
脸上满是责怪，公爵夫人的语气里有着十足不满。
「辛西娅，主教大人都给了我们神之泪，下次还得拜托主教大人，再隐瞒就说不过去了。」
沃兹华尔公爵轻呼了口气。
「辛西娅，主教大人是爱丽丝的恩人，我们不该向主教大人隐瞒。」沃兹华尔公爵将目光转向伊丝，「正如主教大人您说的那样，如果是一般的堕魔者，爱丽丝也不会在十二岁就纹路遍及全身，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子，是因为爱丽丝同时有两种不同的能力，一是所有看到爱丽丝的人都会被爱丽丝察觉，即便看到爱丽丝的人离爱丽丝很远，爱丽丝也一样可以发现对方。」
难怪昨天自己站在不起眼的位置观察爱丽丝，爱丽丝也能立即发现自己，当时虽然从全知地图上看到爱丽丝是堕魔者，但完全没想到是这种超规格的能力，可以说，只要把爱丽丝带在身边，就不用担心被暗杀者偷袭，只要暗杀者瞥到了爱丽丝，那么就等于暗杀失败。
同样的，这也能解释爱丽丝为什么在十二岁时就纹路遍及全身，她有着和佩佩一样的，属于被动型的能力，但爱丽丝的比佩佩更棘手，因为只要有人看向爱丽丝，爱丽丝的能力就会发动，完全不受本人控制。
稍稍停顿片刻，沃兹华尔公爵继续解释。
「至于第二项能力，就是刚才辛西娅想让我隐瞒的……」
「父亲大人！」
「辛西娅，够了，再说就出去。」
在客人面前被自己的女儿打断两次，喜欢面子的沃兹华尔公爵重重皱起眉，那副严肃表情警告着辛西娅，只要她再多说一个字，沃兹华尔公爵就会不客气的将她赶出客厅。
「哼。」
但辛西娅并没有被沃兹华尔公爵吓退，反而鼓起脸，将餐具推上前，站起身拉上爱丽丝离去。
砰。
拳头砸在餐桌上的声音。
沃兹华尔公爵棱角分明的脸涨红起来，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辛西娅，别太过分了！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公爵夫人连忙劝阻。
「赫尔曼……客人还在这里。」
「啧。」深呼吸调整情绪，赫尔曼·沃兹华尔公爵大口喘息着，过了一会儿后才转向伊丝陪笑道，「主教大人，让您见笑了，辛西娅只是太溺**丽丝，没有讨厌您的意思。」
「啊啊，我知道。」
「嘁。」
比起伊丝的苦笑，依蒂丝不屑的撇了撇嘴。
「如果是我的女儿，我会让她后悔出生在佩西亚家。」
咦？
佩佩是对女儿十分严厉的类型吗？
自己还以为佩佩属于相当护短的母亲。
「呃……」沃兹华尔公爵擦了擦汗，继续刚才的话，「爱丽丝的第二个能力是在短时间里放出纯粹且大量的魔力。爱丽丝在出生的时候，就放出过一次差点把屋顶掀飞的魔力，当时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被这股魔力吹飞，后来我带爱丽丝去宫廷魔法咏唱者面前鉴定资质，才知道爱丽丝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爱丽丝虽然可以把这股魔力施放出来，却不能把这股魔力转化成她自己的东西加以利用，并且她自己也因为这股魔力的存在，从来没有像同龄孩子一样升级。」
听起来有些难懂，但稍微花点时间就能理解沃兹华尔公爵想表达的意思，爱丽丝仅仅只是一个容纳魔力的容器，她可以把体内的这股魔力放出来，但身为容器的她却无法把这个魔力加工成她自己的东西。
这就是爱丽丝明明只有1级，魔力却接近四位数的缘故么。
伊丝暗自点头。
「每当爱丽丝把魔力施放出去以后，新的魔力就又会很快填充进来，世界上没有比爱丽丝魔力恢复速度更快的人，就连魔力炉也不行，因此即使我不愿意，我也不得不让爱丽丝在十岁的时候加入军队，她比任何魔力炉都高效，可以很快填满魔力炮和大型魔法结界需要的魔力，但这是有代价的，每次使用这项能力，堕魔者的纹路就会蔓延一段距离，比起第一项能力，爱丽丝身上的纹路有2/3都是因为她加入了军队导致……」
大概是自己也对爱丽丝心怀愧疚，沃兹华尔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倒满酒一口饮尽，玛格丽特的烈度令沃兹华尔公爵脸颊迅速发红。
刚才沃兹华尔公爵之所以会纵容辛西娅，就是因为心里对爱丽丝过意不去吧，辛西娅自始至终都在为爱丽丝考虑，所以沃兹华尔公爵才无法对辛西娅做些什么，伊丝暗自点头。
「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军队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让她使用堕魔者能力？这是把那个女孩当成工具，你根本算不上一位父亲。」
依蒂丝皱起眉，在这位深受父亲溺爱的伯爵长女眼中，沃兹华尔公爵的行为简直无法忍受，完全不配被叫做父亲，如果不是旁边坐着伊丝，她现在已经和辛西娅一样毫不客气的离席。
「呼……」没有为依蒂丝的话生气，沃兹华尔公爵苦闷的长叹，「我既是爱丽丝的父亲，也是国王陛下的臣子，这几年各地灾害不断，巨龙、亚龙还有其他几十年都见不上一次的魔物频繁攻击城镇。为了与害兽对抗，保护陛下的国家，我才同意那些贵族的提案，让爱丽丝加入军队，我最大的努力只能是派亲卫保护她的安全，不让爱丽丝到最前线。」
「这也算努力么，如果真的有父亲的觉悟，就该不顾一切的保护爱丽丝，即便是国王让你这么做，你也应该站在爱丽丝的安危上思考问题，至少我的父亲不会像你这样无能。哼，这里交给你，我去庭院。」
精致的五官上充斥着冷漠，依蒂丝站起身，给伊丝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出客厅。
刚才还说会让自己的女儿后悔出生在佩西亚家，现在就做出了宠溺宣言啊，伊丝不禁苦笑，佩佩果然是很护短的类型。
「对不起，公爵大人，我家的佩佩太任性了。」
「唉，我知道她的意思，这的确是我的失败，不过我并不后悔，如果那时候没有让爱丽丝加入军队，现在王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主教大人应该知道两年前魔王乌拉诺斯的陨落吧？」
听到在意的词，伊丝立马打起精神。
「嗯，知道。」
如果不是乌拉诺斯的陨落，自己就不会钻进佩佩身体里，佩佩是因为强行收纳乌拉诺斯的尸体，所以才失去意识，被教会俘虏。
「假如当时的王国没有为国内魔物忙的不可开交，我们也会加入到争夺乌拉诺斯尸体的行列，可惜最后让血族得手了。」
「那现在爱丽丝退出军队了吗？」
「爱丽丝的状况不适合继续待在军队，一年前，我察觉到爱丽丝的纹路蔓延到腰间，所以就请求陛下，希望能让爱丽丝退出军队，陛下同意了我的请求，只是现在……」说到这里，仿佛在仇恨着什么，沃兹华尔公爵握紧拳头，黑色眼眸中充斥拼上性命的决意，「……不论是谁，我都绝不会再把爱丽丝交出去。」
比起说给伊丝听，更像在自言自语。
面带担忧的，公爵夫人适时把手搭在沃兹华尔公爵握紧的拳头上。
「赫尔曼……」
「……我知道分寸。不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主教大人您给我的机会，如果不是您今天给予爱丽丝神之泪，爱丽丝恐怕熬不到年底。」
明明是给了爱丽丝活下去的机会，为什么说给了他一个机会？是指身为父亲的责任吗？
隐隐间，伊丝感觉到一丝不妙，刚才沃兹华尔公爵眼中的仇恨绝对不是可以随便略过的事情，那份决意，甚至可以和佩佩决心从赫蒂手中夺回伯爵长女之位相比。
为了缓和凝固在客厅的沉重氛围，有着柔弱气氛的伯爵妇人微笑着说。
「说起来，主教大人有喜欢的人了吗？您看起来像十五岁的女孩，在王国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嫁人了，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可以替主教大人做媒，以主教大人的姿容和性格，一定会把那些贵族公子迷得找不到北吧，呵呵呵，肯定挤破头也要见上您一面，那时候辛西娅王国之花的名字就要让给您了。」
伊丝虽然是教会成员，但保持纯洁的教条只对教皇起效，女神留下的教导里特别说明，教会成员可以自由恋爱，原本这条对教皇也有效，只是中间某一代教皇修改了教规。
此前伊丝还听伊芙琳抱怨过，她要把这条规则改回去，当时伊丝还调侃伊芙琳滥用职权，八卦的问伊芙琳看上了哪家的贵族，结果伊芙琳以捉弄语气说爱上了伊丝，伊丝很自然的没有相信，要知道，在伊芙琳成为教皇之前，伊芙琳一直强调她的性取向正常，因此伊芙琳也是伊丝众多女性朋友中，伊丝唯一一个敢用「喜欢上我了？」、「喜欢伊芙琳哦~」这样的话开玩笑的存在。
对面伯爵夫人的热情建议，伊丝感到一丝无奈，还好佩佩去了庭院，不然现在佩佩肯定会搂着自己宣誓主权，让场面尴尬起来。
「谢谢您的关心，我已经和喜欢的人有约定了。」
「是吗，呵呵呵，果然是这样，我就说像主教大人这样既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怎么会没有订婚对象，不像我们家的辛西娅，都二十四岁了，还没有结婚。」
「辛西娅小姐一定会找到喜欢的人，伯爵夫人您就放心好了。」伊丝悄悄瞥了眼从刚才起就一直眉头紧皱，仿佛在思考什么的沃兹华尔公爵，「公爵大人，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
「不多待一会儿吗？你好像对那个叫爱丽丝的金发双马尾很感兴趣。」
当伊丝走出沃兹华尔公爵家，找到在庭院里赏花的依蒂丝后，后者用略带不满的表情奚落。
兴致高昂到几乎要跳起来的伊丝先是理了理蓝色裙摆，然后伸手将依蒂丝白色双马尾中的一边撩到手心，凑到鼻尖轻嗅了嗅，微笑着说。
「哪里有佩佩的白色双马尾可爱——嗯，还是那股好闻的红酒味。」
任由伊丝卷着自己的白色双马尾，依蒂丝饶有兴致的挑起眉。
「嚯，今天你主动过头了。」
「当然是突然发现了佩佩的可爱之处，所以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嚯~嚯~嚯~」一边发出不怀好意的声音，依蒂丝一边从正面抱住伊丝，在伊丝还没来得及感受扑面而来的香风时，腰后的缎带突然传来扯动感，紧接着，依蒂丝故意在伊丝吹了口热风，「那要在这里做吗？」
「诶？」
原本是想戏弄一下佩佩，完全没想到佩佩会打这种直球，伊丝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虽说一般的解决方案是顺着对方的话说「那好吧」，如此一来，狼狈的就会是对方，但现在这个『对方』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佩佩，万一答应了，很可能真的会在这种庭院里……
绷紧身体，伊丝结结巴巴的回应。
「不……不了。」
「哼，」轻轻推开伊丝，依蒂丝的湛蓝眼眸直视伊丝眼睛，冰冷指尖顺着伊丝脸颊一直滑到下巴，最终停在伊丝唇边，颇有余裕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狂气。「想玩弄我，伊丝还太早了，至少等我玩弄你上百次，你才有资格挑战我，嘛，到那时候你就已经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了，嗯……变成宠物的样子也不错。」
「咳、咳哼，这里还在沃兹华尔公爵邸，」指尖划过脸颊的瘙痒感让伊丝心头颤了颤，然后又因为佩佩直勾勾的视线，尴尬且不好意思的把目光转向一边，「后面有马车来了。」
「这副失败者的表情很美味，我很喜欢，现在就暂时放过你吧。」
伸出鲜红舌尖舔了舔刚才点在伊丝唇上的食指，依蒂丝弯起嘴角，转身离开，伊丝连忙跟上。
也就是在这时候，两辆印有贵族纹章的马车与伊丝二人交错而过，伊丝微微歪头。
如果自己没记错，那是三大公爵中另外两大公爵的纹章。
他们到沃兹华尔公爵邸是有什么事吗？
联想到刚才与沃兹华尔公爵的对话，伊丝心中升起一股不好预感，抬起头看了眼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
但愿不会变天。
（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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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月月初有一些事情要去外地，所以下个月的加更可能会推迟到国庆过后......_(:з」∠)_

第二十章 逐渐汇聚的阴云

当伊丝与依蒂丝二人离开公爵邸后，王国的另外两大公爵随之来到沃兹华尔公爵宅邸。
王国的三大公爵虽说因长期联姻，彼此间大都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出生环境与受到的教育不同，三大家族并不是铁板一块，即便说他们是王国中的三大派系也完全没问题。
沃兹华尔公爵家掌控大多数南部贵族，赫比斯公爵家控制部分中部贵族，剩下的一位则属于北部阵营，此外与沃兹华尔公爵在军队的掌控力上相对，赫比斯公爵家更多管控王国内的经济，并且与沃兹华尔公爵相反的是，赫比斯公爵是与尤利乌斯一样，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因此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两位公爵都互不对付。
首先跨进门的是戴着眼镜，衣着讲究，莫约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其次是一位身材消瘦，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男性，与先前那名公爵比起来，最后进门的人明显更加年轻，只有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双手插在胸前，一言不发的靠在门边，假如不是事先知道这位公爵的身份，人们只会把它当成一名目无遵纪的护卫。
刚送走伊丝的喜悦情绪在两位公爵到来后立即消失，看见这一幕的沃兹华尔公爵面色一沉，如果说最开始沃兹华尔公爵还以为这两个人只是在找自己的路上碰巧遇见，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两人早已商量好今天的行程，第三位公爵虽然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流，但靠在墙边，不坐在桌上的行为，已经说明他把想说的话告诉了赫比斯公爵，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表明态度。
「呦，沃兹华尔，好久不见。」如同走在自己家里一样，赫比斯公爵刚一进门，便毫无顾忌的坐在伊丝刚才落座的地方，瞥了眼面前还没来得及撤掉的餐具，「刚刚招待了贵客？是谁？我们来时只看到两个女孩走出去，不会是她们吧？哈哈哈，连区区小孩子都要用这种礼仪，同时纳两个妾室，不愧是王国的将军，身体真结实。」
「比起某些让妻子夜夜在海草里找银针的人来说，是强了不少，」沃兹华尔公爵的皮靴清点了点地面，罕见的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我劝你赫比斯最好还是把刚才的话收回去，不然什么时候被人剜了舌头都不知道。」
「沃兹华尔，你——」胡子被气的抖了抖，稍微有些秃头的赫比斯公爵很快调整好情绪，扶了扶眼镜，「哼，区区两个女孩而已。」
「那你就尽管试试好了。」
没有给对方好脸色，沃兹华尔公爵向家仆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桌上的盘子撤掉。
「如果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人聊天，那么还请回去吧，昨晚袭击东城墙的人和制造那两道金色光幕的人都没找到，随便乱晃，小心掉脑袋。」
「啧，沃兹华尔，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吗？与神教合作，等于把王国往死路上逼——」
嘭。
拳头与桌面接触的闷声。
「陛下同意了我的提案，你要违抗陛下的命令吗！」
沃兹华尔公爵脸上的怒意已经表明，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但赫比斯公爵并没有被沃兹华尔的模样吓倒，身为沃兹华尔公爵的死对头，他早已习惯了沃兹华尔公爵的怒意，在大多数时候，这份怒意都只是一种恐吓，一旦触及王国的真正利益，这位王国的忠犬就会立即夹着尾巴认输，赫比斯公爵清楚，在沃兹华尔公爵眼里，王国与国王才是头等大事，只要条件足够，沃兹华尔公爵甚至能为了王国牺牲自己的女儿。
仿佛事先准备好了台词，赫比斯公爵冷静的说。
「与神教合作，等于把尤弥尔教晾到一边，尽管尤弥尔教会一直以来都有许多小动作，但他们比与帝国联系密切的神教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况且王国内尤弥尔教信徒众多，假如王国与神教合作的事情传到下面，被那些信徒听见，恐怕不太好吧？陛下才刚登基不久，许多事情还拿捏不准，我们身为陛下的左右手，应当指出陛下不够成熟的决定，让陛下重新考虑才是。」
「陛下因病昏迷，你想怎么让陛下重新考虑？」
「陛下不在时，三大公爵可以代为管理王国内的大小事务，我们现在不就在做吗？只要事后好好对陛下阐明利害……」
「如果陛下降下惩罚。」
沃兹华尔公爵看似要妥协的模样使赫比斯公爵喜形于色，生怕回答晚了会让沃兹华尔公爵改口，微微探出前身，赫比斯公爵连忙说。
「如果陛下降下惩罚，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怎样？」
抬起眼轻蔑的瞥了赫比斯公爵一眼，沃兹华尔公爵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做梦。」
脸色由黄变红，再由红迅速变黑，赫比斯公爵忽的拍向桌子。
「沃兹华尔，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国王陛下的医师是你请的，医治也是由你的人在做，国王陛下醒不过来，谁知道是不是有谁在里面做了手脚。」
「你——你的人不也没看出毛病吗！」
对面赫比斯的大吼，沃兹华尔公爵索性把双脚翘在桌子上，背靠椅背，缓缓闭上眼睛，摆出假寐模样。
「那你倒是说说，以王国现在的状况，除了神教伸过来的橄榄枝，我们还能找谁帮忙，连宫廷魔法咏唱者都无法修补的封印结界，那些三教九流的魔法咏唱者就更不可能有主意。」
「如果神教的人不是为了修好结界，而是破坏结界，让尘世巨龙出来毁灭王国该怎么办？那些所谓的勇者根本不可信，况且宫廷魔法咏唱者已经指明了恢复结界的方法，只要用足够分量的魔力填补结界上的空洞，结界就会像打上补丁一样被修好。」
「足够的魔力？在陛下昏迷的现在，没有人可以调动国王之塔。」
说到这里，沃兹华尔公爵十分明显的皱起眉，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不耐。
一副『终于来了』的表情，赫比斯公爵笑着伸出食指，一字一顿的、以格外清晰的声音说。
「爱丽丝，爱丽丝·沃兹华尔可以做到，只要让她用堕魔者的恩赐，就能填补结界上的空缺，那种能够迅速填满最大型魔力炮的纯粹魔力，只要反复使用几次，就可以把结界填上，十次不够就一百次，一百次不够就用到能够填上为止。」
为了说服沃兹华尔公爵，赫比斯公爵假惺惺的改用温和语调。
「那孩子是为王国的安危出力，她是王国三大公爵之一的沃兹华尔家族的一员，从恶龙手中保护王国，既是她的义务，也是她的荣耀，这件事一旦成功，爱丽丝·沃兹华尔的名字就会被记录在王国历史上，多少贵族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沃兹华尔，不要耽误了女儿的前程——」
「你在放屁！」
终于忍不住爆发的情绪，沃兹华尔公爵收回翘起的腿，右手重重砸在桌上，包含了魔力的一击瞬间在桌上制造出大洞，为了躲开飞散的木屑，赫比斯公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带走爱丽丝，你以为我不知道陛下当初会提议让爱丽丝加入军队，就是因为你们这帮人在陛下身后撺掇？除非我死了，否则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她！」
「沃兹华尔，你这是什么话，」拍了拍飞到脸上的灰尘，赫比斯公爵恼羞成怒的站起身，「反正她也没几天日子，在最后为王国捐躯有什么不好！堕魔者与恶魔做过交易，这种肮脏存在，如果出生在教国，现在已经死了，让她去填上结界，这是给她名留青史的机会！说到底，以前不就是你亲手把爱丽丝送进军队的吗？在王国最需要她的时候又扭扭捏捏，还说什么已经死过一次，上次我看见的时候，纹路就已经长到手上，最多今年，她就会埋进土里——」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赫比斯公爵的脸色突然一滞，接着又面露喜色。
「等等，我记得堕魔者纹路长满全身以后，堕魔者就会陷入暴走，那时候自身能力也会最大化的发挥出来，如果把那时候的爱丽丝丢进结界里，岂不是可以一次性填补……咿呃！」
当赫比斯公爵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死死钳住赫比斯公爵的脖子。
是沃兹华尔公爵。
由于沃兹华尔公爵逐渐在手中用力，赫比斯额间的青筋瞬间暴起，拼命挥舞着双手，试图从沃兹华尔公爵手中挣脱出来，但在战士出生的沃兹华尔公爵面前，赫尔斯的挣扎与普通人无异。
「爱丽丝被我用神之泪治好，她已经在你们这帮唯利是图的人嘴里为王国死过一次，我不会再让她死第二次，现在，我会作为一个父亲保护她，没有人可以打爱丽丝的主意……」微眯的双眼中施放出危险视线，赫尔斯公爵深呼了口气，接着又缓缓吐出，低沉的声音让人感到如坠冰窖的刺骨寒意，「……没有人。」
「沃兹华尔。」
站在门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三位公爵终于开口，与赫比斯公爵不同，沃兹华尔与对方的关系不好不坏，如果做得太过火，会把这位公爵推到对立面，沃兹华尔沉默了片刻后，松开钳住赫比斯公爵的手。
「咳咳、咳咳咳，沃、沃兹华尔，你疯了，你疯了！居然对一名公爵动武，我……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剧烈咳嗽着，倒在地上的赫比斯公爵双手捂住脖颈，涨红着脸，一边后退一边试图站起身。
沃兹华尔不为所动。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会后悔的！走！」
目送狼狈离开的赫尔斯公爵，沃兹华尔的拳头握的发青，没有人知道，那双如鹰隼般的锐利眼睛此刻在想什么。
◇
离开沃兹华尔公爵的宅邸后，伊丝便带着依蒂丝径直回到神殿，虽说时间已经到当天下午，本就乌云重重的天空变的更加阴沉，但真红与芙兰的惩罚却还是没有停止。中途伊丝曾在好奇心驱使下，使用『隐匿』魔法，悄悄接近房间，不过就在快要听到房间里的声音时，伊丝又因为被良心谴责，认为偷听/偷窥不是绅士——说淑女也行——该做的事情，于是伊丝又按原路悄悄摸摸返回。
值得一提的是，伊丝发现当自己接近到房门时，把守在门口的蒂芙尼以一种仿佛发现了自己的目光，一直盯视着自己的方向，即使自己左右走动，蒂芙尼的目光也会跟着左右摇摆，因此哪怕知道自己用了『隐匿』，蒂芙尼看不见自己，伊丝也有十足的心虚感。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式，反正自己没有真的去偷听，大概不需要为这件事坐立不安吧，蒂芙尼不可能发现自己，嗯。
紧张让走在大街上的伊丝忍不住在手上微微用力，被伊丝牵着的玛丽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主人大人，您在紧张吗？手上都出汗了。」
「呃，没、没有，是王都的天气太闷热，又是仲夏又是雨季，啊~，好热。」
「装的太假了哦。」
「……」
如果这句话是由其他人说，自己顶多只是觉得有一点尴尬，但被玛丽这么说，就有种微妙到难以言喻的感觉，虽说从很早以前就有这种直觉，但直到现在才清楚感受到，玛丽其实很聪明，尤其是在一些没有必要的，诸如查知她人心情，八卦恋爱对象的方面。
「咳哼，堕魔者已经可以在王都自由行动了啊。」
转移话题，伊丝左右观察街道上的人，全知地图显示街上有零星几个正在买菜的堕魔者，哪怕数量很少，放在以前，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由于尤弥尔教会的统治，堕魔者被迫害到几乎不敢出门，只能躲在阴暗角落苟且，虽说这些走在街上的堕魔者，印记还没有到会被人发现的地步，但这已经是很大进步。
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伊丝轻握了握玛丽柔弱无骨的娇小手掌，明明是以大盾作为武器，玛丽手上却没有任何硬茧，简直不可思议。
「玛丽，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小小的脑袋上冒起大大问号，玛丽眨了眨紫色右眼。
「唔嗯……就是上次说的，玛丽嫁给我的事情。」
「诶？诶诶诶！？主主主主……主人大人您是认真的吗！」
声音高到让周围人纷纷投来怪异目光，伊丝连忙捂住玛丽嘴巴，但这种亲密动作只是让玛丽眼睛瞪得更大。
「开玩笑的啦！其实是想问玛丽要不要试着把绷带取下来。」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用食指拂过玛丽左眼上的绷带，由于左边的红色眼睛在堕魔者能力发动时，会变成如同猫眼般的骇人竖瞳，玛丽过去也因为这项能力被人当做不祥的怪物，所以玛丽一直都用白色绷带蒙着左眼。
（30/30）

第二十一章 劝说与拒绝

伊丝的发言令玛丽身体一僵，怔在原地。
「主、主人大人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果然还是有阴影吗？
忍不住在内心叹了口气，伊丝改用温和语调，指了指街道上的几位堕魔者。
「看他们，玛丽觉得他们和周围人比起来，有特殊的地方吗？」
打满补丁的布衣，头发显现出长久没有清洗的模样，皮肤粗糙、身体精瘦，明显是干重体力活的人，这样的男人放在王国街道上比比皆是，倘若以上面的条件去找人，不到一刻钟就能挤满好几间屋子。
只要不脱下衣服，谁也不知道他们就是堕魔者，目前人们鉴别堕魔者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让对方脱下衣服，以此检验身份。
玛丽稍微观察了一会儿后，踮起脚，以非常小的声音悄悄说。
「他们都是堕魔者。」
咦？
按照剧本，玛丽不应该回答自己「没有区别」吗？
准备好的话被玛丽强行塞回喉咙，伊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为什么？玛丽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身上很奇怪哦。」
难道因为堕魔者总是自觉低人一等，神色与行动鬼鬼祟祟，所以才会被玛丽察觉吗？
伊丝不由得多瞥了这些堕魔者一眼，以刚才的想法去观察那群男人，根本无法得到他们就是堕魔者的结论，这几名男性的表情与走路姿势十分正常，仅凭细微动作，不可能想到他们是堕魔者。
似乎猜到了伊丝的想法，玛丽从衣服里拿出国王形状的金色挂坠举到伊丝面前。
「是它告诉我的……那几位堕魔者先生身上有股黑色的东西，爱丽丝小姐也是这样。」
又是这个挂坠吗？
时至今日，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即使使用『上帝之眼』鉴定，得出的结论也只是一连串问号，如果能把这串项链戴在自己身上，自己或许可以弄懂，不过每当自己想把挂坠从玛丽身上取下的时候，挂坠就会变得如同山岳般沉重，尽管不是不能动用暴力强行扯断，但这是对玛丽有益的东西——时至今日都只在强化玛丽，扯断以后很可能会失去作用，加上这是玛丽的私有财产，而非自己给予玛丽的物品，所以伊丝对这枚挂坠一直都停留在观察层面。
除了长期增强力量，可以在短时间内提供极高爆发力，提升升级速度与学习魔法的速度以外，现在又多了个辨识堕魔者吗？
越来越搞不懂这个挂坠了，或许这真的是神明留给玛丽的宝物吧，那时候尤利乌斯在看见女神雕像放出金色光芒时，表露出过一瞬的大惊失色，假如尤利乌斯还活着，自己现在就能去问问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可惜尤利乌斯已经被伊芙琳处死，想要得到答案，根本无从谈起，毕竟除了上帝，也就是女神自己以外，自己再也找不到与上帝一样全知全能的存在。
等等，全知全能？
在目前掌握的信息里，以全知全能为标准，其实还有一个类似的东西。
福音。
如果福音真的知晓一切元素，那么这枚挂坠的由来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伊丝摇了摇头，将杂念驱逐出去。
「那玛丽看自己呢？也会有黑色的东西吗？」
「不是哦，是和主人大人一样的金色。」
「金色？我？我不是堕魔者。」
可能是玛丽看错了吧，伊丝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
「我是想说，玛丽就算把绷带取下来，也没有人能发现玛丽是堕魔者，那只红色的眼睛很漂亮，像这样遮着，太可惜了。说到底，现在就算被人发现是堕魔者也没有关系，迫害堕魔者的教会已经宣布堕魔者不再是十恶不赦的人，就像玛丽看到的这样，堕魔者可以随便在街上行走。」
这也正是自己努力让尤利乌斯下台的原因，只有改变了大环境，才能让玛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但我的能力和他们不一样……」玛丽畏怯的低下头，漂亮的紫色眼睛被栗色长发遮挡在后，「如果不小心用了能力，眼睛就会变成很可怕的样子。」
是指竖瞳吗？
伊丝陷入迟疑，不得不承认，当玛丽红色的那只眼睛变成竖瞳时，如鲜血般刺目的红色十分骇人，但玛丽现在应该可以好好控制自己的能力，不让它擅自发动。
当然，这种事情需要时间去适应，自己不可能让玛丽突然一下摘掉绷带，万一玛丽因为紧张不小心让眼睛变成竖瞳，接着被不知情路人看见，大喊怪物一类难听的词的话，之前的努力就都付诸东流，玛丽又会变成一副怯怯的燕子。
「嘛，玛丽可以先从我们这几个人开始，先试试只在神殿的小房间里摘掉绷带怎么样？」
「主人大人这么命令的话……」
内心升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伊丝惩罚似的弹了一下玛丽额头，如同触电了般，玛丽条件反射的双手捂着头露出吃痛表情。
「痛。」
「好啦好啦，让我揉揉，」将附加了治愈魔法的手心覆盖在玛丽额头，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拿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完全没办法，「我不是在命令玛丽，而是一种建议，如果玛丽愿意从小的地方开始尝试，我非常支持，如果玛丽不想摘下绷带，我也不会强求玛丽一定要把绷带摘下来，命令和建议不是一种东西，知道吗？」
「呜……知道了。」
这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啊。
很快用甜食哄好玛丽，伊丝二人来到昨天与辛西娅造访过的地方。
铸造师协会。
有神之泪做铺垫，自己很顺利的从沃兹华尔公爵手中拿到引荐信，能够打造绯金级武器的铸造师艾维斯只接受预约的客人，但即使是最近的档期，也排到了五年以后，在无人引荐的情况下，就算搬出主教身份也很难见上一面，不过，假设有军方的沃兹华尔公爵亲自做介绍人，即使艾维斯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给沃兹华尔公爵一个面子，这是沃兹华尔公爵对伊丝说的原话。
只要有这封信，就能拿到触发式魔法武器的魔力液配方了，尽管让艾维斯担任自己的导师才是最佳选择，那样不管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随地请教艾维斯，但艾维斯的时间看上去不那么宽裕，所以伊丝改为希望能从艾维斯手里买到各种魔力液的配方，只要艾维斯肯开价，钱方面就不是问题。
然而，当伊丝把信交给门口护卫，让护卫代为转交给艾维斯时，得到的回复却不尽人意。
恭恭敬敬的将信折好，护卫深深低下头，双手将信封交还给伊丝。
「十分抱歉，这位客人，艾维斯大师今天不招待任何人。」
「有沃兹华尔公爵的推荐也不行吗？」
护卫的头低的更深了一些。
「是的。」
「那我们明天……」
「明天也不行，自从艾维斯大师今早送走了那三位客人后，就再也没从房间里出来过，在您之前，艾维斯大师已经拒绝好几位客人的会面请求了，艾维斯大师还说要推掉这个月内的所有预约。」
难道被下毒了？
伊丝将目光移向全知地图，名为艾维斯的人HP呈满值，状态栏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你知道艾维斯大师不见客人的原因吗？」
卫兵面露难色。
「这……我们有规定，不能把协会里的秘密传出去。」
伊丝将一枚金币放进卫兵手里，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沉甸甸的触感，卫兵吞咽了唾沫。
「是、是三个披着黑纱的女人，她们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剑，整个铸造师协会的人都在看那把武器，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那帮心高气傲的家伙露出那副表情，艳羡的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
「说重点。」
「是、是，我听那些人说，那把剑叫杜兰达尔，是昨晚在拍卖会里流出的武器，艾维斯大人把一生的时间都花在铸剑上，看见那种被誉为神器的武器，肯定就像见到初恋情人一样，我估计在弄懂那把剑之前，艾维斯大师都不会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了，唉，那可是从神代流传下来的武器，艾维斯大师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弄懂里面的原因，可惜了，希望艾维斯大人能早日认清现实，诶？人呢？」
发现站在面前的人不见踪影，卫兵连忙望向四周，但下着小雨的街上只有零星几位行人，唯一能证明刚才不是幻觉的，只剩下士兵手中的那一枚金币。
「怎么办，艾维斯大师不愿意见主人大人……」
比起伊丝的淡然态度，玛丽皱起眉，一副格外担忧的模样。
撑着伞的伊丝不禁莞尔。
「这就不是玛丽操心的事情了。」
没想到杜兰达尔除了给真红与芙兰她们添了麻烦以外，还砸到了自己的脚，虽说解决办法很简单，只需强行把艾维斯从房间里抓出来即可，但解决办法是解决办法，与被人拒之门外是两码事，更何况像艾维斯这样的求知者往往有极强执念，动用暴力容易起反效果。
至于直接表明杜兰达尔是由自己铸造这件事，伊丝一是担心艾维斯不相信自己，一个能打造杜兰达尔的人居然要索求简单武器的配方，简直和会跑步的人却不会走路一样可笑；二则是认为会给以后带来麻烦，和在塔里斯侯爵领时隐藏实力的道理一样，一旦宣布铸造杜兰达尔的人就是自己，以后来找自己打造武器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哪怕一一拒绝，也会逐渐身不由己。
思考的时候，衣服突然被人拉了拉，但这个方向明显不是玛丽。
伊丝看向身后。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留有金棕色长发，头戴花冠的少女。
王国之花，辛西娅·沃兹华尔。
对方正以看好戏的表情打量自己。
「呦，你看起来好像遇见了一些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第二十二章 方法

「呦，你看起来好像遇见了一些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嗯？」辛西娅的意外到来令伊丝微微睁大双眼，「辛西娅？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过来，我可是来给你提供帮助的。」一边说着，辛西娅一边回头招了招手，「已经没问题了，过来吧。」
「爱丽丝也跟着一起么，啊，忘记爱丽丝是和你一起走的了。。」
刚才在公爵邸的时候，辛西娅因为沃兹华尔公爵告诉自己爱丽丝堕魔者能力的事情，一怒之下带着爱丽丝转身离开，自己还以为就此得罪了辛西娅，辛西娅不会再和自己有联系，不过现在看来，辛西娅的生气只针对沃兹华尔公爵，身为听众的自己并没有被卷入其中。
带着一副乖巧表情的爱丽丝与伊丝并肩走在一起，辛西娅努了努嘴。
「走吧，边走边说。」
「嗯。」
轻呼了口气，辛西娅率先迈出脚步。
「听到你还没有放弃要找艾维斯大师，就跟着一起过来了，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艾维斯大师没有见你。」
「果然？明明我拿到了你父亲的介绍信。」
「介绍信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起效果，不是吗？」回头指了指来时的方向，辛西娅对伊丝耸了耸肩，「如果不是为了更方便的锻造武器，艾维斯大师连名誉男爵的爵位和铸造师协会副会长的位置都不会要。昨晚在拍卖场里出现了那种规格的长剑，即使上午那三个人不把剑送到艾维斯大师手里，艾维斯大师也会亲自去找昨晚拍卖到长剑的人，艾维斯大师把武器看的比他的命还重要，这种时候就算拿着父亲大人的推荐信，也不可能撬动艾维斯大师。」
「辛西娅看上去很了解艾维斯大师的样子。」
「那当然，虽然我被人叫做王国之花，但我喜欢的是与花这种柔弱植物毫无关联的剑。」
大概是在自豪，辛西娅微微挺起胸膛，碧色眼眸中充满得意。
伊丝不禁看向辛西娅头顶的白色花冠，那并非针织物，而是用真正的花编制出的装饰品，换言之，这份花冠几乎每天都得更换。
「明明戴着花冠？」
辛西娅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将视线瞥到一旁。
「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女人，喜欢漂亮的东西有什么错，再说一直被人叫王国之花，如果不做出点符合他们心目中形象的行为，不是会让第一次见到我的人觉得『不过如此』吗？我讨厌被人看扁。」
「嗯……多少可以理解这种感觉。」
就像自己在神殿里走路时一样吧，因为有红衣主教这样高贵的身份，所以圣骑士与神官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充满敬畏，但自己其实没有红衣主教该有的品质——威严、值得大家信赖、坚定不移的意念以及足以服众的统帅力，因此每当路过教徒聚集的地方时，自己都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生怕被人察觉到哪里做的不对，毕竟如果被人指出来的话，就实在太丢人了。
伊丝的话令辛西娅多瞥了伊丝一眼，碧色眼眸中充满饶有兴致的感觉。
「你看上去也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嘛，大概是这样，辛西娅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我被艾维斯拒绝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给你提供见到艾维斯的方法，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对给予了爱丽丝神之泪的恩人发脾气，而且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说到这里，辛西娅稍稍停顿片刻，「你和那些娇弱的贵族小姐不一样，你身上有股危险的味道，嗯……我不是说你是个危险的人，而是指你的行为让人看不透，明明全身都是破绽，但却给我一种就算攻击过去也不会收到成效的感觉。」
「是吗？我可没有辛西娅说的那么厉害哦。」
一边故作轻松的回应，伊丝一边在内心感叹，为什么自己遇见的人感觉总是这么敏锐。
辛西娅指了指被伊丝牵着的玛丽。
「这边这位孩子是谁，不像你的妹妹。」
「她叫玛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目前是我的家人。」
「妹妹？」
是女儿。
尽管很想纠正辛西娅的错误，但自己还没有厚颜无耻到那种程度，突然对着一个人说自己是她的母亲，如果不被对方当做玩笑话，剩下的结果就只会是被以为自己在骂人，伊丝弯起嘴角，既不承认也不否定。
「我是沃兹华尔公爵家的四女，辛西娅·沃兹华尔，你好。」
「玛……玛丽的说，是主人大人的奴隶。」
「奴隶……怪不得你刚才不回答我。」辛西娅不满的撇嘴，「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没在你手下受过苦，家人的说法也不算骗我，而且你刚才看玛丽的眼神……难道是把玛丽当成女儿吗？你不是才刚成年么。」
「咳！咳哼！！」格外生硬的，伊丝故意咳嗽，如果辛西娅能私下里对自己说这句话，自己会开心到答应辛西娅提出的绝大部分请求，但当着玛丽的面，就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承认，「等等，辛西娅，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才能见到艾维斯大师。」
「啊，差点忘了这件事，我和艾维斯大师的关系很好，是因为我经常帮他测试刚被打造出来的武器，我的实力放在王国里即使算不上顶尖，但也能排在前列，平时那些等级比我高的人要么公务缠身，要么不经常待在王都，而艾维斯大师又需要一位随叫随到，能够帮他测试武器强度的人，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当然，这是我的兴趣，能够换着使用刚被创造出来的绯金级武器，只要想想就让人兴奋，不是吗？」
说到这里，辛西娅在一处建筑前停下脚步。
「艾维斯大师之所以闭门不出，是因为被那把剑吸引，所以只要你能拿出一把比那柄剑更好的武器，就可以让他替你做事了——我知道这很困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借……」
并非意识到说错话而缄口不语，而是刻意只把话说一半，辛西娅回头打量着伊丝，碧色眼眸中升起好战神色。
「在那之前，我想先和你试试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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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陷阱

「哈啊？为什么？」
伊丝理所当然的回绝，辛西娅的剑技虽然不错，但和拉克西丝比起来，还是差了很远，自己没把握将力道控制在不会误伤辛西娅的程度，要知道，此前和安德烈亚的亲信，血族王家亲卫团的团长伯里斯战斗时，自己都差点把伯里斯的剑斩断，更不用提辛西娅是比伯里斯等级更低的存在。
比伊丝更加理所当然的，辛西娅一副不解模样。
「武者间相互比试剑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而且我都告诉你见到艾维斯的方法了，比起『先告诉你我知道方法，但只有你和我比试以后，我才告诉你答案』，像现在这样直接告诉你结果，然后再提要求，不是更有诚意么。」
「……虽然前面那种被人威胁的感觉确实让人不爽，但后面那种方式也无法让人认同啊。」
有种被强行卖了人情的感觉。
「是吗？那看来你喜欢第一种，那么，我换一种说话方式，如果伊丝愿意和我比试，不论输赢，最后我都会想办法把艾维斯大师心仪已久的一样东西交到你手里，拿着那个东西，伊丝应该就能见到艾维斯大师了，怎样？」
「不需——不……」
与刚才不同，伊丝陷入片刻犹豫。
倒不是说辛西娅的武器让自己心动，而是辛西娅给了自己一种启发。拿一把比杜兰达尔更好的剑到艾维斯面前，对自己而言不成问题，先不说躺在仓库里的破灭之剑莱瓦汀，就算临时铸造一把也没问题，杜兰达尔的设定是只有三十级以上的人才能使用，武器外形则直接选用毫无美感的制式双刃铁剑，如果不是剑柄嵌有加速传导魔力的魔法水晶，拿出去只会被当做是一把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铁剑。
事实上在拍卖场的时候自己也发现了，那些铸造师的注意力全在那枚魔法水晶上，对长剑的外形没有丝毫兴趣——这多少打击了自己的自信心，毕竟是自己创造的产物，哪怕在铸造外形时觉得反正这是给塔里斯侯爵打造的东西，只要能用，难看一点也没关系，因此自己根本没有在外观上下功夫，自己也还是抬不起头。
所以要打造一把比杜兰达尔更好的剑，自己几乎费不了多少心力，之所以同意辛西娅的比试请求，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思考雏形的同时，伊丝刻意摆出为难模样。
「唔姆，答应辛西娅也不是不可以……」
「条件？」
「条件是这次比试以后，辛西娅不许再向我发出挑战邀请。」
一副看笨蛋的表情，辛西娅微微皱眉。
「就这样？」
伊丝微笑着肯定。
「就这样。」
达成一致，伊丝与辛西娅各自带着玛丽和爱丽丝进入会场，这里是一处非露天的训练场所，宽阔大厅被横竖划为如同豆腐块般的整齐区域，而在这些被整齐划分的区域里，无数打扮各异的战士正在其中进行一对一的战斗，此外，除了这些位于场地中心正在战斗的战士，外围还有许多为战士呐喊助威的一般人，他们中既有普通平民也有打扮较为整洁的贵族，但更多是同样拥有结实肌肉的武者，吵杂纷乱的氛围，让伊丝联想到一些封闭式体育馆，只不过这里没有阶梯式观众席。
「大家都很用心呢。」
踮起脚向场地更远处窥探，被热闹景象吸引的玛丽微微感叹，同样身为战士，玛丽可以看出来这些战士的用心，那种大汗淋漓，咬牙坚持的模样，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当然，这也很吸引人们眼球，越是激烈的、不分彼此的战斗，就越有扣人心弦的魅力。
「魔法咏唱者、炼金术师与铸造师都有协会，战士自然也组成了类似的组织，只不过比起前三个大陆上随处可见的协会，战士协会因为人数众多，门槛很低，加上不禁止普通人观看训练，所以不怎么拿的上台面，在大陆传统贵族眼里，战士协会的战士就像角斗场里的那些与魔物搏斗的角斗士一样粗俗，因此很难得到贵族的资金支持，只有在十分繁华的城市才能看见战士协会，当然，如伊丝和玛丽现在看到的这样，战士协会的人气比另外三个协会加起来都要多，毕竟战士们的对战就算普通人也能看懂，而且更扣人心弦。」
在辛西娅解释的时候，最近的一处训练场结束战斗，败北的一方被长枪抽中腹部，飞出场地，赤^裸着上半身胜利者则在周围观众的呼声下，举起象征胜利的武器。
只不过，当胜利者看见身着白纱的辛西娅时，得胜的表情瞬间僵硬，立刻将刚才的喜悦抛之脑后，连忙挤开人群，试图悄悄离开训练场。
但他已经被辛西娅发现，后者饶有兴致的叫住男人。
「呦，怎么了？看见我就像看见巨龙一样害怕。」
全身被汗珠浸湿，上身被肌肉填满的男人转身——动作里充满不情愿，精干的脸露出哭一般的笑容。
「大姐……您来啦。」
「哼，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战士协会的大门永远都为大姐您敞开，」全然不顾周围观众的诧异目光，男人擦了擦额头汗珠，如同小弟般哈着腰陪同辛西娅前进，「您要找人练习吗？如果是那样的话……」
辛西娅挑起眉。
「练习？又有你对付不了的人了？」
「是、是的，那是最近才出现的新星，您看要不要去和他切磋……」
两人的对话让伊丝多看了一眼全知地图，与对辛西娅毕恭毕敬的人似乎是这里的管事，等级在25级，之所以对辛西娅表露出这种姿态，即使没人说明伊丝也能猜个大概，肯定是辛西娅平时没少找这个人练习，整个战士协会里，只有这个男人的等级最高。
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辛西娅摆了摆手。
「不用，我有约了。」
「有约？」如同听见不可思议的事情，男人夸张的瞪圆双眼，「是、是谁要倒霉了？」
「嗯？」
「啊，不不，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谁这么荣幸，能得到与大姐切磋的机会。」
连忙改口，男人脸上的谄媚更深一分。
辛西娅指了指身后的伊丝。
「是她，话先说在前面，她的实力连我都看不透，你最好给我们准备一个足够大的场地，不然可能会误伤观众。」
「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生怕辛西娅会抓自己去对练，男人带着欢快气氛，逃跑似的转过身，但辛西娅的下一句话又很快让他露出面如死灰的表情。
「既然你觉得与我战斗是一种荣幸，那下次就多战斗几次好了。」
男的表情变化之快，让伊丝连连咂舌。

第二十四章 另一种战斗法

很快，伊丝二人进入战斗场地。
辛西娅在战士协会里属于十分出名的人，当那位被辛西娅叫住的男人大声宣告辛西娅要与伊丝战斗时，整个训练场的战士都一同结束训练，将场地让给辛西娅与伊丝，本人则在一旁围观。
不知不觉间变成被人瞩目的状态了。
感到有些不自然，伊丝手心微微发汗。
明明薇尔的状态下被人瞩目就没问题，用真正的样子却会难为情啊……
大概因为薇尔是自己捏造出的存在，所以就算有一些小动作或者说错话，也不用担心丢脸吧，在自己眼里，薇尔是薇尔，伊丝是伊丝。
而且看样子也不能用一开始想到的战术了。
伊丝将冈格尼尔斜拿在手心。
自己之所以与辛西娅约定『这次比试以后，辛西娅不许再发出挑战邀请』，是因为自己打算在比试一开始就认输，但现在直接认输，就难免有种太过丢脸的感觉。
先假装打的十分激烈，然后刻意露出破绽落败好了。
「战斗里可以随意使用咏唱魔法与魔法道具，失败的方式只有三种，认输、无法继续战斗和离开比赛场地，」右腿向后退出一小步，腰部随之下沉，摆出异常稳固的姿势后，辛西娅双手将长剑比在身前，本应柔和的脸庞此刻充满战意，「准备好了吗？」
「嗯。」
「那么——战斗开始！」
负责担任裁判的男人话音刚落，伊丝便捕捉到耳边传来的风声。
在右边。
向右侧身。
就在伊丝侧身的下一秒，长剑悄无声息的从伊丝刚才站着的位置划过。
明明是战士，出剑却像暗杀者吗？
看着因为奇袭失败而与自己侧身而过的辛西娅，伊丝在心中暗自吐槽，如果是没有接受过拉克西丝教导的自己，自己现在会选择与辛西娅拉开距离，要么用『空间禁锢』锁住对手，要么用冈格尼尔进行还击——『Ragnarøk』中的玩家大都如此——但现在的自己和往日有了很大不同，战斗技巧已经可以和卡米拉相提并论。
在这种几乎要贴在一起，并且还是辛西娅背对自己的情况，最快的出手方法只有一种。
用拳头。
放弃使用右手拿着的冈格尼尔，伊丝左手挥向辛西娅后背，但令伊丝奇怪的是，辛西娅没有任何反抗，简直就像等待伊丝进攻她一样。
陷阱？
在拉克西丝的教导中，有一种表面卖出破绽，实则引诱对方主动踏入陷阱的策略，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使用时却相当困难，即使拉克西丝也很少使用。
『上帝之眼』
果然么。
强行中断挥向辛西娅后背的左手，转而使用踢击，伊丝踢向辛西娅臀部，然而因为变换动作的时间太长，辛西娅已经调整好姿势，同样朝伊丝踢出一脚，短暂的碰撞后，旋即分开。
「你和我想的一样，虽然全身都是破绽，但真正被攻击的时候又无懈可击。」与伊丝拉开距离，辛西娅撇了撇嘴赞叹道，「刚才怎么突然改变动作了？」
「陷阱。」
「啧。」
辛西娅之所以故意把后背暴露给自己，就是为了等待自己上钩，在辛西娅朴素的白色长裙下，有一件可以吸取对方魔力、冻结进攻者的道具，虽说任何吸取魔力的魔法或物品都无法吸收自己的魔力，但自己担心的是被辛西娅这种有着敏锐直觉的女性察觉到自己的实力，万一从无法吸收魔力反推出自己级别很高，那样就糟糕了。
「你不使用魔法吗？主教大人。」
「等我使用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切。」
再一次，辛西娅向伊丝发起进攻。
冈格尼尔与辛西娅使用的长剑接连碰撞，对大多数普通观众而言，他们根本无法捕捉到两人武器的碰撞，往往听见空气中响起的金铁交响的声音后，两人就已经拉开距离，只有那些稍微有一些实力，精于武技的人，才能将两人的战斗彻底收进眼底，不过即便如此，所有看客也都沉醉于平时难得一见的切磋上，生怕弄出声音打扰到二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你比我想象中强多了！」
「我也一样。」
以冈格尼尔阻挡辛西娅又上至下的挥砍，战斗带来的畅**让伊丝眼睛里亮起异色，辛西娅的战斗方式与拉克西丝完全不同，带给自己的感觉也更新鲜。
拉克西丝使用的剑技更着重在接连战斗中逐渐压倒对方，依靠累积起来的绝对优势，从正面稳扎稳打的击败对手，辛西娅则侧重于从力量与速度上一击制敌，即使那样会把破绽暴露给对方也没关系，甚至绝大多数时候是一环扣一环的陷阱，看似取得优势，实际却是辛西娅刻意留下的陷阱，而当自己发现那是陷阱时，因为已经出手，不论继续攻击还是改变进攻手段，都会变得相当被动，所以后面每次攻击前，自己都得认真思考辛西娅有没有后手，这即使对自带慢动作播放的自己来说，都有种游走在刀刃上的紧迫感。
这种紧迫感正是『Ragnarøk』玩家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再次战斗了一段时间后，伊丝放弃还手，进入被动防御姿态，在辛西娅连续进攻下，后退到场地边缘。
「还不使用魔法吗！」
大口的喘息暴露出辛西娅剧烈消耗的体力，但即便如此，辛西娅也只是挥剑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辛西娅不也没怎么用魔法么？」
「你会后悔的！」
以长剑挑开冈格尼尔，辛西娅趁伊丝胸口大开的时机欺身扑入伊丝怀中，以手肘击打伊丝胸前。
终于等到了。
放下心的同时，伊丝在辛西娅手肘刚刚触碰到自己胸前的时候，右脚向后跨出一步，踩出场地范围。
「胜者！王国之花，辛西娅·沃兹华尔小姐！」
「等等！这根本不是我的胜利。」
身为裁判的男人才刚宣判结果，辛西娅便大喊着阻止，比起入场时的优雅，现在的辛西娅不仅呼吸凌乱，头发与衣服也乱成一团。
裁判面露难色。
「可是大姐……这位小姐刚确实离开了场地。」
「她连魔法都没有使用，怎么可能是我的胜利？」
「您不也没有用魔法吗？大家都看到您和她竭尽全力在战斗，老实说，我眼睛都要看花了，这种精彩的切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才是真正的武者间的战斗啊！」
「我的魔法和主教的魔法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你——」
「辛西娅，确实是我输了哦，你的剑技很精彩，」连忙中断对话，伊丝轻咳两声，「而且按照约定，你该把东西给我了。」

第二十五章 命中注定的必然巧合

「你！」怒火几乎要从碧色眼眸里喷出来，辛西娅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伊丝手腕，「再来一次！」
「不行，我们不是事先预定过了吗，如果我答应辛西娅的比试，辛西娅就不许再向我发出挑战邀请。」
「但你根本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辛西娅不也没使用魔法吗？再说我并不是完全没用魔法，如果不是有魔法辅助，我早就踩中辛西娅的陷阱，比如一开始辛西娅故意把后背露出来，其实是想让我触碰你，然后从我身上吸走魔力。」
为了让辛西娅相信，伊丝以严肃表情，格外正经的解释。
还想说些什么的辛西娅表情一滞，伊丝说的十分正确，最初的交锋自己看似是为了偷袭，实际上是故意暴露破绽，引诱伊丝上当，使用长武器的伊丝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调转枪头攻击自己，而一旦伊丝使用拳或手掌做武器，就将立刻陷入劣势。
在自己的白色长裙下，隐藏有一件可以瞬间吸收触碰者10点魔力、降低对方行动速度的魔法道具，尽管无法直接让伊丝失去战斗力，但也能在战斗时起到出其不意，令对手不敢再用肢体直接触碰自己的效果。
但凡初次与自己交锋的人，只要实力差距不是太大，自己基本都能取胜，原因就是这件魔法道具存在，辛西娅可以肯定，自己从没把这件魔法道具的事情告诉过伊丝，加上伊丝才刚到战士协会，没有与这里的人说过话，伊丝会知道这件魔法道具，只可能是像她说的那样，通过魔法探查到道具的存在。
换言之，并不是伊丝没使用魔法，只是伊丝使用的魔法太隐蔽，自己没注意到。
不过即便如此，辛西娅也还是难以接受，在最后用手肘击打伊丝胸膛的时候，自己几乎没感受到冲击，尽管自己消耗很大，无法肯定刚才究竟用了多大力气，但辛西娅还是隐隐有种感觉，是伊丝自己主动踏出了场地，而非因为自己手肘的撞击。
当辛西娅重重皱起眉的时候，爱丽丝从旁为辛西娅端来水杯，打断了辛西娅的思考。
「姐姐，这个。」
「啊啊，谢谢爱丽丝。」
辛西娅抬起眼扫视周围人群，虽说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自己可以从只言片语中知道，所有观众都在赞叹刚才战斗的精彩，一些战士还在一旁模仿自己与伊丝攻防的动作。
从战士协会的发展看，这算是一件好事吧，但自己依旧不爽，将温水灌入腹中的辛西娅咂了咂嘴，不情愿的朝裁判挥手。
「好了，下去吧，今天没有你的事情了，给我把酒拿过来。」
酒？
看出伊丝的疑惑，辛西娅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你故意输给我让我想再把你拉起来切磋一遍，但约定就是约定——不，现在回想起来，伊丝你之所以要先和我做约定，就是因为你早就想好了要故意露出破绽吧，啧，我该庆幸你没有一上来就认输吗？」
对不起，如果不是周围聚集了这么多人，我确实打算一上来就认输。
伊丝在内心默默道歉。
「再说刚才的战斗我很尽兴，现在我也没力气再和你打一场，你看上去也用了全力，」完全没看伊丝，辛西娅自顾自的继续，「如果你执意坚持到最后，失败的人可能是我，你的实力我认可了，所以先去喝杯酒吧。」
「我还没到喝酒的年龄。」
虽说自己是玛格丽特酒馆的创始人，但却不怎么喝玛格丽特的酒，比起辣口的高度酒，自己更喜欢米酒和果酒那种低度数的类型——如果有果汁会更好，往果汁里加入一点玛丽的血液，在自己和佩佩口中就会变成像碳酸饮料一样的东西，不过因为担心玛丽的身体状况，所以伊丝严格限制从同伴身上取血，平均一个月只有一次，每次的量也很少。
辛西娅皱起眉。
「在我们王国，就算小孩子都能喝酒，年龄不是借口。」
一旁的负责人帮衬。
「就是就是，只有被大姐认可的人，才能得到和大姐喝酒的机会，多少人想和大姐喝酒，大姐都不给他们颜面。」
由于被周围人投来的艳羡目光注视，感到不那么自然的伊丝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辛西娅，就有种不给辛西娅面子的感觉，反正自己可以偷偷把酒塞进仓库，假装自己喝了的样子，答应了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困扰。
伊丝苦笑着点头。
「好吧，不过我可不保证我能喝多少，另外辛西娅绝对不能让玛丽碰酒。」
「一言为定。」
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辛西娅的柔和脸庞浮现笑容，如同雪莲绽放般纯洁的模样，仅仅只是一瞬，便令整个训练场上的声音消失不见，平民、小贵族以及那些赤^裸着上半身的战士，在这一刻全都屏住呼吸，仿佛整个训练场中只有辛西娅一人存在一样。
该说不愧是王国之花吗？
成为背景板的伊丝悄悄感叹，这群人之所以像这样被辛西娅迷住，是因为辛西娅正好具有吸引他们的特质——美丽而强大，王国里没有像辛西娅这样年轻且擅长剑技的女性，加上辛西娅的贵族身份与直率性格，会吸引战士协会的人简直再正常不过。
「辛西娅小姐好漂亮……」
守候在伊丝身边的玛丽以憧憬目光，抬起头看向辛西娅。
伊丝轻捏了捏玛丽脸蛋，伏下身，凑到玛丽耳边悄悄说。
「玛丽比辛西娅更可爱哦，长大以后肯定会变成大家梦寐以求的美少女，说不定每天来找玛丽示爱的人都要从玛格丽特一直排到王都，呀咧呀咧，一想到以后来找玛丽的时候会被那些追求者赶走，都有些伤心了。」
「主人大人不要我了吗……」以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恳求神色，玛丽抬起头，从上往下仰视着伊丝，生怕伊丝会溜走般，双手握住伊丝手腕，「以后我会少吃一点，减少开销的……」
明明是想开玩笑，但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伊丝尴尬的从玛丽身上移开视线，轻拍了拍玛丽脑袋。
「玛丽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把玛丽丢掉，抱着玛丽睡觉绝对是一种享受哦，」光这样似乎无法让玛丽安心，稍稍思考一会儿后，伊丝脑袋上的灯泡突然亮起，「对了！还有之前的约定，玛丽以后可是我的新娘，我怎么舍得放跑玛丽。」
玛丽大概会变得惊慌失措吧，不过那样就能让玛丽从低落里走出来了。
和伊丝想象的一样，玛丽确实从低落中走出来，不过却是另一种方式，玛丽可爱的紫色大眼里充满忧虑与难以抉择。
「可是……可是如果被卡米拉小姐知道的话……卡米拉小姐会把我脱光了丢到大街上……」
玛丽现在都还记得刚见面时的事情吗？
不过在自己记忆里，玛丽当时的回答是只要能保证晚餐，就算被卡米拉脱光了丢到大街上也没关系。
看来玛丽已经从缺食阴影里走出来了，并且还养成了正确的羞耻心。
意识到这里，伊丝不禁感到些许自得，这绝对是一种成长。
「让一下，让一下。」
当辛西娅转过身，准备问伊丝和玛丽在做什么时，人群里突然出现另一个女性的声音，很快，三位女性——分别是红发、紫发与黑发的少女，其中黑发少女全身笼罩在黑纱下，背着长镰的模样让人下意识联想到死神与新娘这两个词汇，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不祥。
辛西娅皱起眉，向旁跨出一步，拦在伊丝、玛丽与爱丽丝前方，与此同时，与辛西娅十分熟悉的战士们也组成人墙，将辛西娅与三位少女阻隔起来。
发育成熟的紫发少女上前一步，微笑的表情里充满亲和力。
「不要紧张，我们是来找王国之花，辛西娅·沃兹华尔小姐。」
「大姐现在没时间和你们说话，明天再来吧。」
「她不就在你们后面吗。」
粗暴打断会场负责人的发言，站在黑发少女身边的，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少女说道，仅仅从语言散发出的氛围就能看出，这位红发少女不喜欢与人多费口舌。
「没时间就是没时间，你们——」
没等负责人说完，红发少女便上前一步，一把推开距离她最近的一名战士，明明看上去没用多大力气，但被推开的战士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伴随红发少女率先使用武力，整个训练场的人如同被惊扰的沙丁鱼群，迅速骚乱起来。
「给我把她们赶出去！」
「那就来吧。」
面对会场负责人的大喊，红发少女反而用拳头砸向手掌，眼中满是期待，仿佛她一个人就能将会场中所有人收拾掉一样。
「等等。」
「大姐？」
「别动手，你们不是她们的对手。」辛西娅走出人群，直面三名少女，「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这位就是王国之花辛西娅·沃兹华尔小姐吗？」让红发少女退到一旁，更加性感的紫发女性接过对话，「听说您一直在寻找武技高超的战士，我们准备了这个国家里最好的酒，您要尝尝看吗？」
说话的同时，紫发少女将一瓶存放了两年的玛格丽特放到众人面前，但人们在意的并不是酒，而是紫发女性的发言——辛西娅只和被她认可了实力的人喝酒，对方一上来就拿出酒，话语中的自信已经不需要言语解释。
必须要说的是，大多数人会把这种自信认为是一种对对方的蔑视，不过实力到了辛西娅这种很难找到对手的程度，上面的发言单纯只是一封挑战书，只会激起辛西娅更强的战意。
和紫发少女预料的一样，辛西娅的碧色眼眸中浮现些许期待，不过就在紫发少女认为计划已经成功的时候，辛西娅却轻笑着摇了摇头。
「感谢你的邀请，如果你来的早一点，我可能就答应了，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我有约了。」
「有约？」
顺着辛西娅所指，紫发少女转动视线，当看到被辛西娅挡住大半个身体的伊丝时，脸上的表情又逐渐转变成混合了多种感情的复杂模样——惊讶、慌张、不可思议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猜忌与敌意。
「又是你……」
「你说了什么？」
面对辛西娅的提问，紫发少女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我们无意为难辛西娅小姐，既然如此，我们日后再来找您，届时希望您能给我们留一个位置，我们这里的三个人都可以成为您的对手。」
「能理解就好，另外我希望你们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对这里的人动手，否则——」刚才的和颜悦色瞬间消失，辛西娅微眯起眼，释放出的危险感如同刀刃般锐利，但这样的氛围只持续了一瞬，辛西娅就又变回刚才的模样，「我期待与各位的再会。」
「我为我同伴的无礼道歉，辛西娅小姐，我们永远是您的支持者，您的朋友。这是治疗费用。」
为了补偿刚才那名被红发少女推倒的战士，紫发少女在地上放下五枚金币，但实际上那名战士根本就没受什么伤，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比起治疗费，这更像赔礼。
「那得等我们交手以后才知道。」
丢下这句话，辛西娅不再理会三位不请自来的少女，带领伊丝三人离开与三位少女交错而过。
还好就这么结束了。
以辛西娅的实力，肯定打不过身为勇者的琳。
伊丝松了口气。
「塔尔塔诺斯。」
当伊丝经过黑发少女身边时，耳边突然传来十分轻微的，只能刚刚引起听觉的女声。
嗯？
下意识的，伊丝抬起头看向交错而过的三名少女，但除了那位隐藏在黑纱与狐狸面具下的黑发少女外，另外两人都没有说话迹象，并且周围人，就连距离自己最近的玛丽在内，似乎都没有听见刚才那道声音。
「你有什么忘记带的东西么？」
察觉到伊丝停下脚步，辛西娅回过头，疑惑的问。
伊丝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那就快走吧。」
「嗯。」
将疑惑抛之脑后，伊丝跟上辛西娅。
……
片刻后。
望着伊丝远去的背影，紫发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
「又被抢先一步呢，琳，我们该怎么做？按照教皇大人的解读，与辛西娅接触是最重要的一环，拖的太晚就糟糕了。」
「回去。」
「是是，就听你的吧，但愿不会太麻烦。」
紫发少女耸了耸肩，与前面两人离开战士协会。

第二十六章 蠢蠢欲动之物

这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穴。
零星分布在洞窟内的幽蓝矿石如同星辰般将洞窟点亮，映照出的藤蔓歪歪扭扭的攀在洞窟边缘，仅仅只看这一幕，一定是一副充满浪漫色彩的风景，但令人恐惧的是，这些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矿石现在仿佛获得了生命一样，光芒有规律的闪动着，加上洞窟深处隐隐传来的浑浊空气，不论谁来到此地，都会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巨兽体内——洞窟正在呼吸。
「检查的怎么样？」
一名军官打扮的人带领一队士兵走进洞窟深处，大概是在害怕这处充斥着不祥空气的地方，士官的动作显得畏手畏脚，声音也有明显被压抑的感觉。
「我们才下来不到一刻钟，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探出的手从蓝色矿石上收回，说话的紫发少女站起身，皱起的眉头向外人说明，她正处于思考，不过军官明显没有再等下去的耐心，遍布着不安的表情逐渐被焦急替代。
「这里是封印尘世巨龙的结界，再深入下去，就要到最危险的核心区域，一旦魔力喷发，我们都得被魔力撕碎，你们应该清楚吧！」
这就害怕了吗？
尽管打心底里蔑视军官，但紫发少女并没有将这份轻蔑表现在脸上，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温和笑容，这是她受人欢迎的最大原因，在亲和力面前，就连诱人的发育都得靠后，而只要受人欢迎，许多不成立的事情便会理所当然的方便起来。
留有一头深紫色长发的少女展露出微笑，而看到这份从微笑中显现的体贴，军官的焦躁不由得减少几分，语气稍稍缓和。
「你们还要多久？」
「如果等不及的话，大人可以先去外面等我们出来……呵呵，您知道剖析魔法阵是一份需要耐心和时间的工作，我们这些人身为魔法咏唱者，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大人不用担心我们。」
「好吧。」
虽然觉得就这样出去很没面子，连比自己小的女人都敢待在洞窟内，自己这一群士兵却要灰溜溜的逃离洞窟，但比起这份颜面，军官更在乎自己的生命。军官对手下招了招手，以一种身后仿佛有什么恐怖东西在追赶它们的模样，逃也似的离开大厅。
至于沃兹华尔公爵交给他们的任务，保护并监视着三位少女，军官则完全没放在心上，在这三位少女刚来军队驻地的时候，驻地里曾有一些许久没有见过女性的士兵试图向她们搭讪，结果十分凄惨，所有动手的士兵无一例外，全部被其中的红发少女撂倒在地，而因为三位少女是沃兹华尔公爵请来的帮手，又是士兵率先动手，因此反倒是那些被撂倒的士兵遭到处罚，这也给驻地内的所有士兵一记猛击——这三人强的过分，不要随便招惹。
所以所谓的保护任务，其实只是象征性的说辞，他们这群人更多是负责监视，但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封印着巨兽的洞穴，军官实在难以相信这三位少女能做出什么事情，即使她们很强，也不可能在随时都有可能井喷的封印里乱来，要知道，现在笼罩着王都的乌云就是从这处封印而来，其中蕴藏的魔力，自然也大到人类无法承受，稍微触碰到一点，就会被魔力乱流撕成碎片。
不过才走出没几步，军官就以想起了什么东西的模样回过头。
「那个红发和黑发呢？她们怎么不在你身边？」
「啊，她们去更里面的一些地方了，她们不像我这样擅长解析魔法结界，所以我就让她们去做些观察魔力走向的杂活。」
「原来是这样，记得不要太深入，不然你们出了事故，我们也得被公爵大人处罚。」
「谢谢大人关心。」以微笑彻底送走军官后，拥有一头深紫色长发的少女脸色很快被轻蔑填满，不屑的撇嘴，「嘁，贪生怕死之徒。」
「不要太苛求他们，他们和我们不同，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样子。」
冷淡的声音从洞窟深处传来，与之一同的是两人份的脚步声——名为琳的黑发少女与另一位红发少女。
转过身，深紫色长发的少女面露无奈。
「琳，就算他们是普通人，也该多多努力一些，这样才可能在以后为我们做出贡献，你总是惯着他们，就算好心，也用不着以辛苦自己为代价。」
「就是这样，」红发少女附和道，「我觉得紫说的没错，琳你太累了。」
没有理会两位少女，名为琳的黑发少女淡淡的说。
「里面我已经探查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准备。」
「又在转移话题，琳，你要是能像我一样，把那些人类当成猫猫狗狗，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等等，琳你刚才说开始什么？」红发少女敏锐的察觉到同伴对自己有所隐瞒，「你又和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做决定了吗，我生气了。」
仿佛在撒娇般，红发少女从后面抱住黑发少女的身体，黑发少女平静的推开红发少女，另一边的紫发少女笑着说。
「以红你的性格，要是知道我们商量的计划，肯定会暴露在脸上，所以还不如不告诉你，让你当个降低其他人警觉的吉祥物。」
「怎么能这样！」
「好了好了，把计划告诉她吧，这次行动很危险，所有人都得打起精神来。」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琳的话令两位少女收回刚才的轻松，神色间充满严肃，全身散发出一种随时可以为命令送死的决意。
紫发少女开始认真解释。
「现在距离我们抵达驻地已经过去一周时间，在这一周时间里，我和琳摸清楚了这处结界松动的地方，只要琳用死之力稍微拨弄一下，就能让好不容易平衡下来的封印因元素紊乱再次出现豁口，到那时，我们就能趁结界出现豁口，悄悄溜进封印里，获得与尘世巨龙头部接触的机会。」
「找尘世巨龙做什么？」
「当然是激怒它，让它再次暴走，那样一来，本就松动的结界就会变的更糟，这场雨之所以下个不停，原因不是尘世巨龙使用了魔法，而是尘世巨龙的冲撞让封印它的水元素结界出现松动，最后结界溢散出的庞大魔力，才导致了这场大雨，因此只要结界更加紊乱，王国的暴雨就会更厉害，进而使王国贵族越来越焦躁。」
「可那样不是对我们也很不利吗？我们本来是来修补结界，结果不但没有修好，反而让情况更糟糕了，如果被沃兹华尔公爵发现是我们在作祟，肯定会对我们不利，而且我们也不能寻找天使了。」
红发少女的话令紫发少女摇了摇食指，露出猎食中的猫科动物的戏谑表情。
「提出找天使的条件是为了让王国贵族相信，我们彼此间是合作关系。只要我们在事发时制造意外，『一队贪生怕死的士兵试图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骚扰我们，在他们对我们动用暴力的时候，触碰到了洞窟里的魔法结界，导致魔法结界井喷』，将这样的理由告诉沃兹华尔公爵，在有先例并且证据充足的情况下，沃兹华尔公爵只会把错归结到那对好色之徒身上。」
「制造意外倒是没难度，只要在他们动手的时候让琳悄悄做手脚就没问题，但你确定那群贪生怕死的人会骚扰我们嘛。」
面带微笑的，紫发少女面向红发少女拉开胸前衣襟，一道诱人的雪白沟壑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倘若这里存在男性，一定已经开始吞咽口水。
「我对我的魅力一直很有自信。」
「可让王国贵族焦躁，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只要王都外的难民越来越多，那些贵族就会越来越焦躁不安，如果他们还想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得想方法解决难民问题。方法无非两种，第一是直接从难民身上下手，安抚抑或是镇压难民，但这只是延缓难民爆发的时间，第二种则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也就是解决这场暴雨。」
黑发少女接过话题，替紫发少女解释。
「解决方式只有两个，第一是走沃兹华尔公爵的路线，相信我们可以解决封印，如果这样，我们只需一直用『正在填补结界，再多等等』做借口拖延时间，让贵族们更急躁，第二种是用王国宫廷魔法咏唱者给出的方案，用纯粹而强力的魔力像打补丁一样封住漏洞，而如果采用这一种方案，贵族们就必须要像过去一样，联手逼迫沃兹华尔公爵交出爱丽丝·沃兹华尔，以牺牲堕魔者爱丽丝为代价，填上这个漏洞。」
「噢噢噢！我知道了！」听到这里，红发少女眼中冒出星星一样的光芒，「这就和教皇大人的解读对上了！想要牺牲爱丽丝，贵族就必须要说服沃兹华尔公爵，而一旦沃兹华尔公爵牺牲爱丽丝，宠溺爱丽丝的辛西娅就会与她的父亲沃兹华尔公爵决裂，最后沃兹华尔公爵也会在对女儿的愧疚中失去对王国的忠诚，然后心怀仇恨的辛西娅带着起义军在王国内作乱，我们再趁王国疲敝之机，攻打尤弥尔领，是这样没错吧！？」
「正是如此。」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开始，我早就想回自己的小窝了。」
十分期待的，红发少女催促着二人，琳与紫发少女相视一眼，眼中流露出笑意。
「琳，我们开始布置吧。」
「嗯。」

第二十七章 被改写的封印结界

一小时后。
「琳，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换上一身红白配色的战斗服，红发少女一副摩拳擦掌的期待模样，与琳持有的镰刀和紫发少女手中的法杖不同，红发少女的武器是她的双拳——以魔刃包裹拳头，那么拳头就会变成比钢铁更坚固的武器，当然，红发少女还做不到像伊丝一样让魔刃出现在双手上，她只能创造出类似魔刃的『伪魔刃』，虽然一般情况下硬度不如魔刃，使用前还需要好几秒准备时间，但好处是魔力消耗少，只要注入的魔力够多，硬度还可以短时间内追上魔刃。
「紫那边也准备好了么。」
「一切都没问题，那些士兵看见我就像狗看见骨头一样，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冲上来，不过他们现在已经睡着，我们只要保护好其中一部分人，把他们留作口供就没问题——是他们色性大发的时候触碰魔力矿石，由此导致洞窟里的魔法结界紊乱。」
听到『一部分』，琳面具下的眉头轻皱了皱。
「一部分？剩下的人？」
「剩下的就让他们消失在魔力乱流里吧，保护的人越多，对我们负担就越重，本来这项任务我们就没有必胜把握，能保证自己安全就很不容易了。」
一边说着，紫发少女一边将大厅门口绑着的几名士兵丢到琳身边，这群人在精神魔法介入下失去了意识，今天一整天都无法醒来。
无言的沉默片刻，琳再次抬起头。
「外面留下了多少人。」
「琳，你不会想保住所有人吧？他们就算活着也只是蛀虫一样的东西，我们也没能力保住所有人，教皇大人不是经常告诉我们吗，当两边都需要救援的时候，只能选择其中一方，如果两边都想救下来，最终只会谁都救不了。我们正在做的事情虽然像恶人，不过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只要能让大陆上的所有生灵免于毁灭，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不是吗？教皇大人特意派我着琳，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提醒你，不要太善良了。」
紫发少女的无奈叹息再次让琳沉默下去。
「……再多带两个人过来。」
「琳，比起他们，如果你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势，人类就真的完了。」
「我也这么觉得，琳，紫说的没错，你才是我们的希望。」
氛围一时僵住，在思考了足够长的时间后，琳终于长长呼了口气。
「呼——那好吧。」
平伸出手，琳将手心对准洞窟尽头的一处蓝色魔法阵——这处尽头是一个能够容纳近万人的宽阔大厅，和外面的洞窟一样，这里分布着星辰般的蓝色矿石，但与外面不同的是，这些蓝色矿石有规律的分布在地面、墙壁与天花板上，并且每个矿石上都铭刻有十分明显的符文，将其组合起来，便形成一个立体的大型结界，这些放出光线的结界仿佛在呼吸般，光线强度有节奏的进行变化，并且这种变化会从魔法结界一直传播到洞窟外，单是身处这处大厅，就能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压力。
「触碰者将招来死亡……」默默念出结界下伫立的石碑，琳轻轻摇头，「如果不这么做，才会真正招来死亡，你们的失败将由人类来改写。」
「琳，天使听不见你的话，别和她们浪费口舌了。」
红发少女话音刚落，琳便向手心灌注魔力，紧接着，一股细微到仅有手指粗细的灰色气流从琳手心窜出，如同正在捕捉空气中猎物味道的毒蛇般，左右摇摆一阵后，脱离手心，猛然钻进蓝色结界。
仿佛在平静深潭里投入深水炸弹，在灰色气流钻进结界的下一刻，刚刚还平静呼吸的结界瞬间沸腾，蓝色光纹忽明忽暗的迅速切换，缓缓波动的魔力流在此刻变成旋涡一样的危险存在，这样的画面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伴随一道接一道的呲呲声，蓝紫色电芒开始穿梭于魔法阵内，跳动的电光让人联想到超载运行的电子器械，似乎只要再过一会儿，这处大厅就会化为火焰的乐园。
「魔力要爆发了，红，准备魔力屏障！只要撑过第一波魔力喷发，我们就冲到里面！」
「我知道！」
向前跨出一步，有着一头红发的少女站在所有人前方，以她向两边伸出的手臂为界线，一道如同红宝石般的朱红色墙壁出现在一行人面前，而也就在魔力屏障展开的下一秒，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魔法阵第一次喷射出紊乱魔力。
轰！
浓郁到可以用肉眼看清的蓝色魔力流重重撞击在朱红色魔力屏障上，正面承受了这一击的红身体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哪怕刚才的魔力浪潮仅仅只是这处结界溢散出的一小丝力量，也让红不得不拼上全部力量。
她们三人之所以让红展开魔力屏障，并不是随便挑了个人，而是特别选择的结果，早在调查这处由众天使联手打造的结界时琳就发现，以现有的魔力屏障，根本无法阻挡哪怕一小丝魔力乱流，只有红用『伪魔刃』组成的屏障，才可能撑住最初的一波魔力浪潮。
然而，即便如此，琳也很快发现自己的计算有误，魔力浪潮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红，这种强度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知道。」
心沉入谷底，站在红身后的琳只能用死之力形成尖锥挡在魔力屏障前，尽可能减少红的压力，但这只是徒劳之举，她的死之力往往刚暴露在魔力浪潮下，便迅速被巨浪撕得粉碎，根本形成不了尖锥。
「紫，快想想办法，我撑不了多久了！」
「撑不下去也得撑，我们这里只有你能展开魔力屏障，我的魔法药都给你，能不能成功全靠你了！」
「这不是魔力多少的问题，是我一次最多只能输出这么多魔力！」牙关紧咬到鲜血从嘴角溢出，苦苦支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力屏障浮现一道又一道龟裂的红，在紫协助下一口喝下魔法药，「该死的，如果我突破了四十级，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全神贯注，不要分心。」
「我也很想啊！」
咔嚓、咔嚓。
如同被重锤砸过的玻璃，屏障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整个大厅墙壁也在魔力浪潮洗刷下，发出像是钢铁扭曲般的嘎吱声响，似乎只要力度再大一些，大厅便会连带着洞窟一起轰然倒塌。
再次坚持了不足五秒后，魔力屏障终于开始缓慢崩解，首先是屏障边缘一块接一块剥落，接着仅仅只过了不足半分钟，整个魔力屏障终于无法支撑，发出轻微却让人恐惧的「砰」声后，轰然破碎。
「「琳！」」
下意识的，红发少女与紫发少女共同呼唤黑发少女的名字，前者转身抱住黑发少女，后者则在两人与魔力屏障间展开一层又一层几乎无法起作用的魔力盾，而这种挣扎明显是无用功，魔力浪潮最终还是卷携着排山倒海的力量，重重轰击在三人身上。
「嘎啊。」
仿佛要把胸腔压碎的冲击拍在后背，接着身体猛的撞在墙壁上，双重挤压令红发少女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尽管这对比她过去经历过的种种苦难而言并不算什么，但痛苦并不是说承受就能承受的东西。
喉咙里涌现出甜腥味，恶心呕吐的感觉跟着一同涌上，无法控制的，红发少女将溢到嘴里的血液吐出。
然后，她很快发现了异常。
「嗯？」
魔力乱流已然停下，与之一同的，刚才爆发出电芒的结界现在正放出平稳光芒。
她们没能趁魔力乱流出现的时机钻进结界内部。
失败了。
安静到死寂的环境令红发少女内心涌现出恐慌。
「琳，琳！你在哪！」
「我没事。」
踉踉跄跄的，黑发少女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出，大概是在冲击中受伤，黑纱上有着明显的血迹，而在这位黑发少女背后，则是已经昏迷过去的紫发少女。
看到这一幕，红发少女大大松了口气，擦了擦嘴角，满是痛苦的脸庞浮现勉强笑意。
「呼……你活着就好。」
「我们失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我再多个两级，不，一级就够了，如果我能突破四十级，刚才的魔力屏障就不会破碎，」说到这里，红发少女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口水，「该死的，如果尤弥尔教的那个混蛋没有从树妖手里抢走甘露，我们现在就不会这样。」
黑发少女先是看了一眼红发少女，接着又将目光放在重归于寂的魔法结界上，绀紫色眼眸中充斥警觉。
「或许如此。」
「或许？琳，你觉得就算我用甘露突破到四十级以后，也还是不能挡住刚才那种程度东西吗？」
「不，这里的魔法结界被改写了。」
「改写？」
「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魔法结界没有被改写，刚才那种势头的魔力浪潮不可能刚好在我们被冲走后就停止，结局应该是我们被魔力浪潮撕碎，但事实是我们才刚被冲散，魔力乱流就停止……不仅如此，魔力乱流结束后，结界入口也自行关闭，按照我们之前一周的观察，封印结界虽然会自愈，但速度缓慢到可以忽略不计，现在我们应该能通过松动的封印进去。」
「那琳的意思是……」
红发少女眼中浮现动摇之色，琳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方。
「从长计议。」

第二十八章 幕间

位于龙脊山脉与塔里斯侯爵领之间的赫尔斯王国王都，是一个人口众多，周边村庄密集的古老都城，尽管龙脊山脉将来自西方海岸线上的海风全部阻隔，形成枯水环境，但因为大地中富含的水脉以及国王之塔存在，实际并不怎么缺水，并且与王国其他地方有很大不同的是，这里就连普通人都享有洗澡的权利。
当然，这里的洗澡是指可以下到运河中，用河水清洗身上的污垢，热水浴依旧是贵族的特权，过去王都住民一直以流经城内的运河为豪，但自从暴雨连绵以后，便再也没人心生如此想法，接连的暴雨不止影响了那些生活在村庄中的，房屋不怎么结实的人，就连住在王都石造房屋中的住民都受到极大影响。
首先是交通不便，由于四处的洪水与滑坡，导致部分道路与木桥被冲毁，进而使得物资无法出入，其次是炎热却又异常潮湿的天气致使疾病蔓延，接着是令贵族头疼的难民、以及因城市周边村庄被洪水冲垮，当年粮食歉收，加之最开始出现的交通不便问题，现在粮食价格已经翻了近三倍，饶是如此，为将来担忧的人们也不得不挤破头争相购买，倘若不是三大公爵联手开放谷仓中的粮食，以此压低物价，现在的粮食价格恐怕已经翻了十倍不止。
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伊丝一行人也受到影响。
坐在神殿三楼卧室的靠窗处，感到腰间有些僵硬的伊丝从软椅上起身，静止的画面突然活过来，动作立刻引起房间里其他人的注意。
「姐姐大人，您要去哪？」
一副准备跟上去的模样，卡米拉将摊开在腿上的书放到一边。
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
「啊~啊~只是坐的有些久，想站起来活动一下。」
「这样啊。」
房间重归于寂，抬起头的依蒂丝与蕾菲娜重新棋局，耳朵动了动的玛丽和蒂芙尼则继续趴在拉克西丝大腿上睡觉，假如这是午后的自家宅院，伊丝一定会觉得这是恬静而美好的景象，但这并不是伙伴们想待在房间里，而是因为没有去处，不得不缩在神殿。
接连的大雨让人完全没有想出门的欲望，最开始的两天，伊丝还觉得漫步在这样一座历史悠久，充满年代感的雨中古都让人心驰神往，但等最初的一阵新鲜感过去后，伊丝很快就没有了兴致，夹着泥沙的积水总是弄湿鞋子不说，湿热的天气也让人焦躁不已，伙伴们现在不出门，也是这个原因。
回过头看了眼打发时间的同伴，伊丝陷入片刻沉思。
距离自己来到王都已经过去快一周时间，虽说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等待自己完成，但闲下来的时间太多，就会想着找点事情去做，以目前的状况，自己或许该做点什么，让这连绵不绝的雨停下，那样一来，自己就能带着同伴们到近郊游玩。
想着这样的事情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仿佛受到惊吓的小猫，坐在沙发，将头枕在拉克西丝大腿上的玛丽直起身，睡眼朦胧的看向门口。
「主人大人……有人找您。」
「应该是辛西娅吧，之前她答应我的事情也该完成了。」
啪嗒。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和伊丝预料的一样，开门的人头戴花冠，穿着一身快要拖到地上的白色长裙，配合碧色眼眸与金棕色长发，让人联想到异国公主。
「怎么又是你开门。」
毫不客气的，手里抱着一个盒状物体的辛西娅强行挤进房门，如果这里有不知情者，一定会认为辛西娅与伊丝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伊丝无奈的苦笑。
「我可没有贵族那种一定要让家眷和下属开门的习惯，东西带来了吗？」
「带是带来了，」环顾一圈，瞥见卡米拉一行的辛西娅脸上多了些意外，「怎么都待在这里，平时那边的血族不是会去拍卖场，这边的半精灵、绿发和天使不是会去难民区吗，今天出门的时候爱丽丝还特别交代我，如果没在神殿里看到半精灵，就让人回去通知她，她要和半精灵……记得叫玛丽，她要和玛丽一起出去。」
「玛丽，是我的。」
如同在宣誓主权那样，刚醒过来的蒂芙尼先是扑进沙发上坐着的玛丽怀中，然后满脸警惕的撅起嘴盯视辛西娅，这两天以来，玛丽、蒂芙尼与拉克西丝经常带着神殿修女，去城墙外的难民区慰问，大都是做些发放米粥、遮雨布以及让神官治疗受伤难民的工作，而玛丽则在这个过程里与偷偷溜出家门的爱丽丝相识，尽管只有一天时间，但爱丽丝也还是与玛丽成为了朋友。
事后伊丝还忍不住感叹，玛丽很有吸引女性的天资，不论安德烈亚还是蒂芙尼，和玛丽都属于刚见面就非常熟悉的关系，就连佩佩那种不好惹的人，都不会对玛丽说不好听的话，以至于伊丝有时候不禁觉得，玛丽有自带攻略美少女的buff，只要假以时日，肯定能收到很多女性朋友的告白。
当然，就蒂芙尼的反馈，爱丽丝只是喜欢上了玛丽做的点心，并非喜欢玛丽这个人，不过先不说蒂芙尼的反馈可能是为了抹黑爱丽丝，首先就算爱丽丝只是喜欢上了玛丽的点心，以后也会慢慢发现玛丽的可爱之处，伊丝对自家女儿的魅力有着十足自信。
没有理会蒂芙尼的主权宣言，辛西娅如同走在自己家里一样，一屁股坐在伊丝刚才的位置，将手里抱着的、用布条缠起来的盒装物体放在桌上。
「东西我带来了，拆开看看吧。」
「嗯。」
「这是什么？」
被盒装物吸引注意力的依蒂丝暂停棋局，看向桌面。
「之前答应交给伊丝的东西，只要伊丝同意与我战斗，不论胜负，我都会把一件绯金级魔法道具暂借给伊丝，作为敲开艾维斯大师家门的石头。」说到这里，辛西娅一脸心疼表情，「这是从初代沃兹华尔公爵手里传下来的秘宝，只要使用者在暴雨天吹响它，就能呼唤闪雷，虽说限制条件注定它无法成为强力道具，但一旦条件符合，它就是比魔力炮更强的武器，据说是神代时期，神明赐予开国国王的魔法武器，开国国王为了嘉奖在战役中最为英勇的贵族，把魔法武器分成了三份，分别交给了三大公爵。」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依蒂丝拿起木盒中盛放的花瓣形道具，和辛西娅说的一样，这个花瓣明显缺失了很多东西——准确的说，这个花瓣看起来只是某个巨大物体的一个零件。
「哈啊，这是因为花瓣对使用者有要求，就像教会的天罚之杵一样，只有被花瓣认可的人，才能使用这个武器，不然的话，父亲大人就不会让爱丽丝加入军队，而是自己拿着这个魔法道具出征了，只要让宫廷魔法咏唱者师团制造云雨，持有这个武器的人就是无敌的存在，艾维斯大师对这个魔法道具垂涎已久。老实说，这原本是我给自己留下的最后底牌，想着日后如果艾维斯大师不愿意见我，我又有急事找他的话，我就可以拿着这个道具上门。」
「唔那交给我岂不是有很大问题吗？而且这种珍贵到当传家宝的道具，沃兹华尔公爵居然会让辛西娅带出来啊。」
辛西娅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能有什么问题，你给了爱丽丝神之泪，这是我们沃兹华尔家欠你的人情，我从不觉得道具比人重要，至于父亲大人为什么会让我带出来，」辛西娅悄悄转动眼珠，脸上多了抹不怀好意之色，「是我从宝库里悄悄偷出来的，你可不要把这件事外传，嘛，我拿到手的时候上面积满灰尘，父亲大人很久都没有碰过，估计是忘记了吧，只要不弄丢，暂借给伊丝也没问题。」
「真亏你做的出来啊……」
也只有辛西娅这种不拘小节又充满叛逆的人，才能光明正大的把『偷』说的理所应当吧。
说到这里，辛西娅将目光转向拉克西丝。
「约定的事我做到了，就这么走掉有点可惜，我想和这边这位天使起错一场，可以吗？」
「我只听吾主的命令。」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拉克西丝紫色的眼睛里却在不停重复着『我要去』这句话，伊丝不禁莞尔。
「拉克西丝想去的话就去吧，啊对了，辛西娅，你知道那天在战士协会找你的那三个女孩去哪里了吗？」
自己很早之前给她们做了标记，每天都会瞥一眼她们的行动，不过从一周前开始，这三人就再也没出现在地图上，如果不是她们有像伊芙琳手中天罚之杖一样的神奇武器，可以躲过自己的地图探查，那么就只可能是她们离开了自己的地图探查范围，但伊丝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走的这么匆忙，直觉告诉伊丝，神教的人正计划着什么。
当然，自己和神教无冤无仇，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之所以想了解，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做出些会危害自己同伴的举动，除了来这里的第一天，王都城墙被人用魔法结界破坏以外，最近几天又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破坏事件，其中最近的一起就在神殿，还好当时伊丝发现及时，不然神殿的正厅肯定会被炸飞，可惜的是，在伊丝把罪犯交给巡逻队，让巡逻队将其转移到沃兹华尔公爵面前的过程里，那名魔法咏唱者咬舌自尽，线索也就此中断。
辛西娅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对那群人没有好感。」
「是么……不过还是谢谢了，我马上去拜访艾维斯大师，你就先和拉克西丝切磋吧。」
辛西娅给自己的道具比起杜兰达尔来说有一段距离，不过这不影响自己的计划，原本自己就打算把辛西娅拿来的道具当做掩护，真正起作用的，是薇尔这个存在。
「多谢了。」
「卡米拉，跟我来一下。」
「好的，姐姐大人。」
轻轻点头，穿着睡袍的卡米拉站起身，跟随伊丝走进卧室。
-------------
*终于回家了，加更开始啦，不过这个月不剩下多少天，多了也写不过来，像原来的三十更实在有难度，就二十更吧（看了看月票和打赏，似乎已经满了）......

第二十九章 诱惑

在卧室换好衣服，并且经由卡米拉检查，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尽管天空被乌云覆盖，但白天依旧是白天——外面漆黑一片后，一袭黑衣的伊丝才走出房间，接着在全知地图指引下，绕开神殿护卫，公然从正门走出神殿。
在那些信徒眼里，自己应该是一个怪异的人吧，抱着这样的自觉，伊丝旁若无人，或者说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自己现在的着装——身披带有兜帽的黑色斗篷，脸上也戴着遮住半边脸的银色面具，外人除了可以从体型上分辨出自己不是很高以外，连性别是男是女这样的信息都无法获取，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即使说自己是一个正走在路上的暗杀者都不为过，被巡夜士兵拦下也十分正常。
「姑且还是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啊。」
行进的脚步在一处古朴建筑前停下，伊丝抬起头，从街道向建筑内窥探，富丽堂皇的大厅即便从远处看也十分耀眼，整洁明亮的样子与积满雨水的街道相比，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下意识的，伊丝瞥了眼守卫在铸造师协会门口的两名士兵，由于自己可疑的打扮，两名卫兵都用警惕的、随时可能走上前盘问的审视目光看着自己。
要是在这里畏缩，现在的打扮就白费了。
在胸中鼓起勇气，伊丝向下拉了拉兜帽，低下头走进铸造师协会。
「站住！」
然后理所当然的被拦下来。
「这里是铸造师协会，把面具和披风摘下来，接受检查！」
伊丝不禁在内心叹了口气。
预料之中的结果，自己这一身打扮，不被人拦下来才奇怪，好在出发前卡米拉提醒了自己，提前做好准备，伊丝沉默不语的从披风下拿出下午辛西娅带来的魔法道具，将其交给卫兵。
「沃、沃兹华尔家族的家徽！？您是辛西娅小姐……」一名卫兵打量起伊丝，「不，这个身高应该是爱丽丝小姐，可爱丽丝小姐也没有这么高，您到底是……」
「哼。」
没有开口，伊丝刻意发出恼怒的冷哼，自己现在是以薇尔身份示人，不需要与普通人多费口舌。
「还不快把家徽还给这位大人！」
察觉到情况不妙的另一名卫兵赶紧把花瓣形道具从同伴手中抢走，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先是左右瞥了两眼，确认没有小偷之类的存在，然后才战战兢兢的双手将魔法武器捧到伊丝面前，这个铭刻了沃兹华尔家族家徽的道具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假如在递还的过程中被人抢走，这两名护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上绞刑架。
「大人您请。」
一言不发的取回魔法道具，伊丝径直走进大门，而为了凸显出自己的存在感，伊丝刻意从仓库里拿出一柄外表燃烧着火焰，剑身如同宝石般通透的红色单手剑，破灭之剑不是自己仓库里最好的一把剑，但绝对算得上最绚烂，最引人注目的武器之一。
当这把剑出现在一楼大厅后，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分，不论是阅览武器菜单的贵族，还是那些低头思考的铸造师，都在这一刻扭过头，寻找让大厅温度发生变化的东西，而当他们看到伊丝挂在腰间的朱红色宝石剑后，表情各自出现堪称精彩的变化。
贪婪的、渴求的、讶异的、不可思议的以及无比震撼的目光，带着种种欲求的视线一同集中在伊丝腰间，随后又缓缓移到伊丝这个人身上，但十分可惜的是，他们除了能从体型上判断出伊丝并不高以外，就连伊丝的性别都分辨不出来。
「神啊……那到底是什么武器。」
「光是站在这里，我就能感受到那种温度，快把我烧化了！」
「为什么火不会点燃他的衣服？」
「空气的温度都变高了！全是那把剑的缘故！我敢肯定，这不是人类能打造出来的东西，简直就像恶魔……哦不，是天使打造的神兵！」
「燃烧火焰的宝石剑，等等，这不是传说里堕天使阿撒兹勒的武器吗？那把斩杀无数天使与恶魔的，可以吸收灵魂的神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那身黑衣下隐藏的是堕天使！？」
「就算堕天使又怎样？我要去看一眼，不然根本不配被称为魔法武器的铸造师！」
「啊啊，只要能摸一下剑刃上的优美曲线，我就心满意足了。」
「会被烧死的吧？阿撒兹勒的宝石剑会吸取伤者的灵魂！」
「订正，只要能摸一下那把剑，我就死而无憾了。」
一句话说出在场所有铸造师的心声。
与大多数行业一样，在铸造师行业里，从业越久的人，铸造工艺就越强，并且与铁匠不同的是，魔法武器的铸造师不仅要有稳重而有力的双手，还要求有深厚的魔法学知识与足够的巧思。
一把剑再怎么锋锐，只要没有附加魔力，就不能被算在魔法武器之列，无法单独打造一把魔法武器的人不能被称为铸造师，这就是铸造师与铁匠的区别，因此等到一名铸造师积累了足够知识与作品，成为人人赞颂的存在后，人生往往已经走过大半。
而到了这个年纪，不再被生活困扰的铸造师们对武器的执念只会越来越深，就像魔法咏唱者协会里那些想要探求魔法真谛的学者一样，铸造师们也会寻求武器的极限，随之而来的则是强烈的求知欲。如同困了以后想睡觉，饿了以后会想着吃饭一样，铸造师探索自己未知的领域，而这份求知欲已经代替**，成为他们的第三大欲求，如果可以让他们窥见知识的海洋，那么就算代价是知晓答案后会立刻死去，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热情。
不过伊丝的目的并不是吊起这群铸造师的兴趣，之所以这么做，单纯是为了宣扬薇尔这个存在。
在艾维斯不见任何人的现在，想要让艾维斯从杜兰达尔上转移视线，除了像辛西娅说的，用一件比杜兰达尔更厉害的武器吸引艾维斯注意以外，还有着用实际行动告诉艾维斯，自己就是杜兰达尔的铸造者的方法，比起前者，后者明显更有话语权。
倘若采用前者的方案，用伊丝的身份，拿着辛西娅送来的绯金级武器给艾维斯——姑且不提沃兹华尔家的绯金级武器可能没有杜兰达尔强——一旦艾维斯弄懂了武器原理，很可能就不再理会自己，这个过程的主动权并不在自己身上，并且还存在艾维斯带着武器逃走的可能性，所以伊丝才会选择后者，也就是用薇尔的身份，向艾维斯表示自己就是杜兰达尔的铸造者。
于是这样会陷入一种十分微妙的矛盾，薇尔虽然是可以铸造顶尖绯金级武器的铸造师，但却无法铸造触发式魔法武器，尽管艾维斯可能会因为强烈的求知欲而忽略这个矛盾，但伊丝并不希望可能给未来埋下祸根，并且还十分丢脸的情况出现，因此这里就需要引出伊丝·恩雅的存在。
以薇尔的身份表露铸造师身份，那样一来，将一生都用在钻研魔法武器身上的艾维斯一定会为了知识而听命于自己，进而自己就能限制艾维斯，让艾维斯只有在特定时间才能从薇尔手里拿到通往更高阶的钥匙，其他时间则需要接见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如此一来，主动权就到了自己手中，什么时候以薇尔身份会见艾维斯，每次又向艾维斯透露多少信息，只要自己不想说出来，艾维斯就只能一直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而因为分出了两个不同的身份，所以既不会出现『会跑步的人不会走路』的矛盾，外人的视线也不会过分集中在自己身上，在外人眼里，艾维斯会接见伊丝·恩雅，是因为伊丝·恩雅手中有王国之花辛西娅给的魔法武器，这一逻辑理所当然，并且也交代了武器来源，因此不会有人在意伊丝·恩雅的存在。
当然，伊丝承认自己的行为有种无赖的味道，不过自己学习铸造学知识是为了伙伴，自己也没打算一直把艾维斯吊着，等事成以后，就把艾维斯想知道的知识告诉他，这样一来，双方就等于达成了一场交易，只不过主动权全部在自己手里。
无视大厅中那些垂涎欲滴，不断吞咽口水的铸造师，伊丝径直走上通往铸造师协会二楼的楼梯。
与之前和辛西娅一同造访时一样，伊丝被门口卫兵以艾维斯没有时间为由阻止前进，但伊丝并没有把卫兵放在心上，既然自己现在是薇尔，那么稍微出格一些也没关系。
先是一把推开拦路卫兵，接着在卫兵举起武器，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伊丝在右腿灌注力气，一脚踹向高度超过五公尺的大门。
嘭。
沉重的，需要四个成年人从里一起推开的坚实大门就此被人从外踹倒，剧烈轰鸣与扑面而来的强风迫使卫兵不敢前进，伊丝则在一阵搜寻中，在遍布书架的二楼藏书库内找到艾维斯的影子。
在众多书架中，距离自己大约二十公尺的位置，一位头发泛白的老者正专心研究桌前铁剑，即使外面发生了铁门被人踹倒的事情，老者的注意力也没有从铁剑上移开，一边低声喃喃着什么，一边自顾自的点头。
果然是铸造魔法武器的大师。
在内心暗自赞叹的同时，为了让艾维斯从研究中回过神，伊丝向手中的破灭之剑注入魔力，先是让火焰内敛至剑身，接着举起破灭之剑，猛地朝艾维斯面前投掷，朱红宝石铸成的单手剑从众多书架缝隙间穿过，稳稳刺进木桌上。
咔嚓。
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让艾维斯回过神，艾维斯先是全身一震，然后才感到害怕的接连后退几步，滑稽的是，当艾维斯看见桌上火焰内敛，在魔法吊灯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破灭之剑后，又着魔似的以比后退更快的速度，大跨步的跑到破灭之剑面前，仅仅只是在瞥见的第一眼，痴迷与狂热之色便遍布艾维斯双眼，如同发癫了般，艾维斯手脚一边痉挛般的颤抖，一边朝破灭之剑投来的方向举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又迫切十足的大喊。
「等、等等再杀我！先让我看看这把剑！」
把自己当成暗杀者了吗？
伊丝不禁弯起嘴角，看来自己成功钓到了艾维斯的兴趣。
也就在这时候，之前因铁门倒塌而被吓止的卫兵终于再度鼓起勇气冲进二楼，在灰尘弥漫的门口处大声呼喊。
「艾维斯大师，您没事吧？」
「都给我出去！」
「可是有暗杀者……」
「滚出去！这是神明大人派来的神使！再打扰我，就把你永远逐出王都！」
声音中的迫切与惊喜之意溢于言表，此外还有着对卫兵的强烈敌意，仿佛卫兵再多说一句话，艾维斯就会将卫兵从二楼推下去。
「呃……」
卫兵一阵犹豫，伸出去的脚不知是迈出还是收回，最后只能看向旁边的伊丝，伊丝无感情的开口。
「出去，我对艾维斯的命不感兴趣。」
「好、好的……」
「顺带叫人把门装好。」
背对着士兵摆了摆手，伊丝径直走到围着破灭之剑，兴奋到几乎要流出眼泪，着魔似的低声喃喃的艾维斯面前。
右手握住剑柄，将没入桌面的破灭之剑一下子抽出。
「咿呃！」
嘴里发出不像人声的惨叫，刚才还激动万分的艾维斯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视线跟随破灭之剑移动到伊丝身上后，之前的兴奋不但没有减少，相反变的更加热切，一个箭步迈到伊丝面前，毫不犹豫的双膝跪地，用喜悦而恳求的目光向伊丝祈愿。
「暗杀者大人，再让我多看看这把武器，只要让我看够，我的所有财产都给您，哦不，我会自己拿着剑……剑，」像是为了表明决心，艾维斯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寻找武器，想起桌上还有那把杜兰德尔以后，一下子直立起上半身，从桌上拾起杜兰德尔，挥舞着手比出剖腹姿势，遍布皱纹的苍老脸庞上充满期待，「只要您愿意给我多看几眼，用不着您动手，我、我会自己拿着剑自我了断，啊，让我写一封遗书，伪装成自杀也完全没问题！」
如果不是事先从辛西娅那里了解到艾维斯异常痴迷于武器铸造，伊丝现在一定会把艾维斯当成疯子。
故作冷漠的后退一步——实际上也确实想后退，艾维斯的样子让伊丝觉得他随时可能趴下来抱住自己的腿或亲吻自己鞋尖，伊丝冷哼一声。
「我并非来取你性命。」
艾维斯苍老的脸上浮现疑惑。
「为、为什么？您为了不让我观摩这把剑，连我的命都不想要了吗？」
「……」
一时间，伊丝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这样看来，即使自己不在艾维斯面前表演亲自铸造杜兰达尔，艾维斯也会惟命是从吧，但为了让艾维斯更听话，还是隐约透露一点比较好。
伊丝清了清嗓子。
「我不会让你研究这把剑。」
艾维斯瞬间面如死灰，紧跟着的是逐渐浮现的狰狞之色。
「为什么？为什么不交给我！我可以把我拥有的一切都交给您，只要您给了我把剑！我只要这把传说里第一堕天使阿撒兹勒用过的武器！这才是真正的神明的武器啊！」
伊丝顿了顿，以一种像是故意玩弄艾维斯的语气缓缓开口。
「因为，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嘉奖你对魔法武器的痴迷，如你所言，你可以把我当做女神受你感动而派出的使者，你可以称呼我为神使，我会把通往神迹的钥匙交给你——」嘴角浮现戏谑，伊丝将目光指向桌上的杜兰达尔，「比如铸造这把剑的知识。」
在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艾维斯眼角不受控制的发热，四肢匍匐在地，额头也跟着紧紧贴在地面，他过去从不相信神明，但今天，准确的说是现在，他成为了女神最忠实的信徒，第一次，也是由衷的，向女神献上发自内心的诚挚祝福。
「……我将永远追随于女神大人。」

第三十章 收买与狂岚

「这……这实在太奇妙了！如果连这都不能被称为神迹，世界上就根本没有神明！」
亲眼目睹伊丝的铸造过程，艾维斯苍老的脸庞写满激动，高举双手，涨红着脸大喊的模样，倘若再手舞足蹈起来，一定会被人当成脑袋坏掉的人。
但只有这样，艾维斯才能表达内心的震惊，他大口喘息着，兴奋与狂喜充斥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生怕遗漏某个细节般，眼睛瞪大到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死死盯着伊丝面前的铸造台。
「铸造界从未出现过如此铸造法，这是真正的革新！只要普及开，魔法咏唱者的地位将被魔法武器取代，为世界带来新的秩序！这是神明为我们带来的新世界！难怪……难怪我一直无法解读杜兰达尔的结构，原来因为秘密都藏在制作方法里，没有今日神使大人您的提点，恐怕我一辈子都会困死在这把剑上，十分感谢，十分感谢！！！」
喜悦到老泪纵横，艾维斯全身颤抖着，用仿佛在抚摸情人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刚刚被伊丝从铸造台上拿起来的武器，和杜兰达尔一样，这也是一把外观没有任何特点的铁剑，但和杜兰达尔有区别的是，由于只是为了把技术展示给艾维斯看，所以伊丝没有采用那些高级材料，仅仅只用了一些十分基础的魔物素材，饶是如此，制作出来的成品也远超以传统铸造方法打造出来的东西。
轻掂了掂铁剑，伊丝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趴在旁边的艾维斯。
总觉得太夸张了一些。
在取得艾维斯的信任后，伊丝便在艾维斯带领下，在工坊里现场给艾维斯展示了一遍铸造杜兰达尔的过程，即，通过『铸造台·四阶』的辅助，将熔成水的铁锭组合成铁剑模样，与之同时的，再在铸造台逐渐给铁剑塑形的时候，用『铸造台·四阶』自带的魔力刻刀，在铁剑内部铭刻魔力回路，武器外形与内部的魔力回路同时开工，可以说，杜兰达尔的制作方法几乎无法在单独的人类身上复刻，即使伊丝，也需要在『铸造台·四阶』的辅助下，才能创造出杜兰达尔。
过去的魔法武器通常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将可以简单勾勒的魔法术式刻在武器表面，第二种则是将高难度的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内部，通过这两种方式铸造的武器都可以叫魔法武器，但同样的效果，用第二种铸造法锻造出来的武器往往比第一种更结实耐用。
第一种锻造方法往往采用先打造出武器本身，然后再把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表面的流程，等到武器表面的魔法术式成型以后，形成魔法术式的魔力回路便会自行隐藏起来。这样的制作法通常会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魔力回路虽然被隐藏起来，但却依旧存在于表面，如果武器出现较深磨损，很容易就会破坏武器表面的魔力回路，使魔法武器中的魔法二字失去作用。
与之相对的，第二种铸造方法因为把魔力回路铭刻在武器内部，所以没有这样的问题，除非武器被拦腰斩断，否则魔力回路就不会遭到破坏。
当然，这样的铸造法也不是也没有缺陷，首先是术式的复杂程度高，只有对魔法学有深刻理解的人才有能力使用，其次是铸造的难度大，由于魔法术式要铭刻在武器内部，因此铸造师们往往要先把武器从中间劈开——就像将一把剑从剑刃处横向分成两份——在断面雕刻好魔力回路以后，再把劈成两半的魔法武器重新贴合，而这个过程相当繁琐，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武器损毁。与复杂的术式结合起来，就导致了通过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武器少之又少的局面。
同样是铭刻了『火焰弹』的魔法武器，采用将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外部的制作方式，成本可能只有五金币，而采用铭刻在武器内部的制作方法，成本至少得翻十倍，哪怕后者的质量十分优秀，在价格上也黯然失色。
因此铸造师协会里一直有两种声音，一方认为采用复杂的方法不可取，今后协会的发展应该往『在武器外部铭刻魔法术式』的方向延伸，另一方则坚持要把魔力回路铭刻在武器内部，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品质绝佳的魔法武器。
艾维斯虽然一心沉醉于探求魔法武器的极限，不喜欢参与这样的争论，但他无法否认的是，他无法脱离团队独自行动，许多魔法武器的创意都需要其他铸造师配合才有可能实现，而这种派系划分，无疑会拖慢魔法武器的发展。就像两个同样需要前进的人，结果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像拔河一样朝左右用力一样，不论最终谁取得胜利，都无法被称为真正的赢家，两人自始至终都在原地踏步。
而现在，神使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
想到这里，艾维斯本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再次颤了颤。
跳过铸造武器外形与铭刻魔法术式的先后顺序，在铸造魔法武器外形的同时，就铭刻好内部的魔力回路，这是过去艾维斯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要知道，铭刻在武器内部的魔法术式之所以复杂，是为了保证分成两份的武器在彼此贴合后，仍旧可以稳定而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而要实现这样的效果，就需要在原有的魔法术式上加以许多其他术式。
就像一把带有『力量提升』效果的铁剑，如果采用将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外部的方法，那么铸造师只需要像附魔一样，把代表『力量提升』的术式直接铭刻在成品武器外部，即可制作出一把魔法武器。
但如果是把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内部的方法，就需要在铁剑内部原有的『力量提升』基础上，附加『固化』、『坚韧』两种用来稳固剑身与魔法术式的术式，而想要让三种魔法术式互不影响的叠加在一起，难度绝不是一加一，而是需要铸造师累积大量魔法学知识，通过无数次的排列组合，才能将三个魔法术式融为一体。
但是，伊丝刚才所展现的一边铸造武器，一边在武器内部铭刻魔力回路的技术，彻底打破了这一僵局，武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整体，自然不需要再累加『固化』与『坚韧』的术式来稳固武器，而因为魔法术式就铭刻在武器内部，因此也不会像魔法术式铭刻在武器外部的魔法武器一样，容易因为战斗损耗而使魔力回路失效，完全解决了传统铸造法各自面临的缺陷，如果连这都不能称为技术的革新，那么艾维斯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被冠以如此头衔。
只有使用如此方法铸造出来的武器，才可能真正触碰到魔法武器的极限。
内心活络起来，喘着粗气的艾维斯抬起头看向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神使。
「神使大人，可以让我看一眼您刚才打造出来的武器吗？」
「无妨。」
伊丝将长剑递给艾维斯，在细细感受了剑身的完整后，艾维斯尝试着朝其中注入魔力，艾维斯虽然不会任何战斗魔法，但因为长期投身于魔法武器的铸造，在反复使用魔力的过程里，获得了超过三十级的等级，当他向武器注入超过两百点魔力，直到魔力接近枯竭后，武器终于有所反应——剑身迅速攀上一层散发极寒的厚厚冰层，但是，艾维斯本人没有任何寒冷的感觉。
渐渐地，艾维斯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为什么我没有感到冷，这种感觉……是不会误伤使用者的魔法武器？只有山铜级魔法武器才有可能获得这种与生俱来的祝福，您居然只在短短不到一小时内就打造出一把山铜级武器！？神啊……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即将触摸到魔法武器的极限，但现在，我错的离谱，竟然胆敢与神明一较高下，我究其一生，连神明的影子都没能追上，今日如果没有看到您展现的神技，我恐怕一生都会沉浸在无知的自满里。」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你还有弥补的机会。」伊丝淡漠的说，「我已经演示过一遍铸造方法，你大可按照我的方法去追求魔法武器的极限。」
「不可能，」先前的激动此刻荡然无存，仿佛一夜间输光了全部家产的赌徒，艾维斯怅然的摇了摇头，仅仅只是几息时间，伊丝就有种艾维斯老了几十岁的感觉，「以我的能力，无法使用神使大人您刚才展现的技术，哪怕我只是看见您使用，没有自己尝试，也清楚这里面的对技艺的要求。在铸造武器外形的同时，在武器内部铭刻魔力回路，假如我再年轻个几十岁，或许可以尝试，但现在……我错过了一生中最有有活力的时候，不——如果我长了六只手，或许就能开始制作了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
假如自己没有『铸造台·四阶』，想要一心二用，而且二者还都是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的活，自己也不可能达成这一技艺，但要是让艾维斯在这里死心，不利于之后以伊丝·恩雅的身份过来请教知识，伊丝接在艾维斯之后回答。
「你还有机会。」
「什、什么？」
刚刚还风烛残年的老者仿佛突然年轻了几十岁，艾维斯堆积着皱纹的脸庞上充满希冀之色，就像渴求重生的人那样看着伊丝。
伊丝侧过身，双腿轻轻蹬地，转身坐在铸造台上，接着微微仰起下巴，以从上往下的视角，俯视趴在地上的艾维斯。
「确实，刚才我展现的技艺不是普通人能够学会的东西，不，应该说没有哪个人类能凭一己之力完成，就连身为神使的我也做不到。」
「可刚才您明明做到了……」
「那是因为我借助了器物的便利，除了女神大人，没有人能仅靠双手就创造出杜兰达尔。」
如同得到了神谕，艾维斯的双眼逐渐亮起。
「神使大人，您的意思是？」
不怀好意的弯起嘴角，伊丝食指轻点了点铸造台台面。
「想使用这样的道具么。」
「想！只要能让我窥见魔法武器的极限，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嗯，不错的回答，只是现在我使用的铸造台，以你的等级无法驱使，但相对的，你可以选择用弱化过的，你可以使用的铸造台。」
铸造台·四阶每次启动需要大量魔力，以艾维斯的等级根本无法驱动，想吊起艾维斯的兴趣，让艾维斯对自己惟命是从，至少要拿一个艾维斯可以用的东西，自己仓库里还躺着过去用过的铸造台，虽然艾维斯的实力连『铸造台·一阶』都用不了，但1级就可以用的『新手铸造台』对艾维斯来说并不成问题。
当然，新手铸造台相比四阶铸造台会缺少相当多的功能，不过单只铸造杜兰达尔这样的武器，新手铸造台完全够用，而且伊丝也不愿意把更贵的东西借给艾维斯。
「在那之前，我想你需要理解一件事情。」
「什么？」
「女神大人的恩赐不求回报，但我不同，我还没有提出我的要求。」
跳下铸造台，伊丝悄悄松了口气，接下来只需再编造一个足够巧妙的理由，自己明天就能以伊丝·恩雅的身份，来找艾维斯索要触发式魔法武器的知识了吧。
◇
解决艾维斯的事情后，伊丝直接以『高阶传送』出现在龙脊山脉上空。
一把摘掉披风和面具，迎面而来的暴雨令伊丝精神一震，大概是距离封印结界太近的缘故，龙脊山脉上的雨异常猛烈，狂风卷携着暴雨一起，钻进鼻子的雨滴差点让伊丝喘不过气来。
「噗哈，咳咳。」
『强气流』
环绕自身的气流让雨水与狂风无法侵入，虽然只在外界暴露了不到两秒，但伊丝全身还是被雨淋湿，湿哒哒的感觉令伊丝皱了皱眉。
「可恶，这该死的雨。」
自己之所以来龙脊山脉，就是为了解决这场下个不停的雨，只是没想到才刚踏入龙脊山脉的范围，对方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哪怕对方不是一个有意识的活物，伊丝也忍不住想发泄内心的怨气。
将右手伸向聚满乌云的天空，银色双马尾被雨淋湿的伊丝满脸凶恶。
「为你的鲁莽后悔吧——『骤变狂岚』。」

第三十一章 尘世巨龙的哀叹

漆黑、阴冷、仿佛没有尽头的地下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被捂久的潮湿以及散不开的腐烂尸体味道，假如让毫无准备的人踏入这里，一定会当场呕吐出来吧，这处阴森沉郁之地是被神遗弃的角落，元素无序且不听命令的游荡于此，即使雷暴之海，也不会像这里一样死寂。
但在这样的世界里，却存在着隐隐的风声，如果仔细听，还可以发现像是某种语言的声音。
地下空间中央靠近的天花板的位置，一头散发幽绿光彩的，体长接近十公尺的『龙』正盘旋在空中，而在这道灵魂体的下方，则是一具被幽绿光芒映照出的，由无数蓝色锁链捆绑的腐败尸体。
神代时期被众天使以水元素封印的，曾妄图挑战神明的魔物，尘世巨龙。
倘若要说起这头巨龙的名字，就连巨龙本龙都回忆不起来，久远的时间让它忘记了它所经历的大部分事情，留下来的，只有一丝恨意、一丝后悔以及对自由的渴求与生的向往。
「终于……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
盘旋在曾经是自己的腐烂尸体上，化为灵魂体的尘世巨龙发出叹息，自从因为挑战神明而遭到众天使封印之后，它便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角落。
在遭到封印之初，它还狂妄的想挣脱结界束缚，但很快它便发现这是徒劳的，不论它如何努力，以它现在的力量，都无法撼动结界分毫，它时常幻想着，如果自己能拿回失散的身体，这样弱小的封印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可惜的是，它的身体早在它遭到封印之前便分割成了数块，分别埋葬在世界角落，现在它连过去五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
连头部都虚弱到如此地步，身体的其他部分——除了心脏以外，只会更加不堪吧，在经历了无数次越狱失败，度过漫长到几乎要失去自我的时间后，它才理解了自己十分无助的事实。
然后，无能的它渐渐开始憎恨女神，发誓出去后要将女神与天使踩在脚下，可无法出去就是无法出去，不论它怎样咒骂女神与天使，他都依旧被那些冰冷而蕴藏着巨大魔力的铁链束缚着，于是被孤独与无聊逼迫到快要疯掉的它开始向女神乞求，只要能放它出去，它就算给女神当牛做马也没关系。
结局依旧是凄惨的，在这个堪称大陆最强的封印面前，连女神也无法倾听它的乞求，最后，它便成为现在的样子，身体因失去魔力保护而逐渐腐朽，意识离开身体，成为残缺的灵魂，只能眼睁睁看着尸体崩坏。
只不过，身体的崩坏反倒让尘世巨龙开心无比，灵魂离体以后，它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以灵魂体的形式在这个漆黑大厅内游荡，尽管这处被封印之所换一万个人来，一万个人都会说这里什么也没有，但尘世巨龙不会，在它被铁链的束缚的时候，它连扭头的动作都做不到，每天睁开眼，只能看到一成不变的漆黑墙壁，而现在，它可以紧贴着墙壁边缘，细数上面的斑驳纹路，偶尔还能拼着灵魂消散的风险，研究一下铭刻在墙壁上的魔法文字，这份新鲜感是它弥足珍贵的宝物，为了避免因为看的太快而导致乐趣很快消失，它甚至给自己规定，每天只能围绕墙壁前进一小小小步，再多的地方绝不触碰，不能让快乐消失。
然而，即便如此，快乐也终究有被品味完的一天，在将整个地下空间摸透以后，尘世巨龙便再次陷入无聊中，它重新渴望起记忆里早已模糊的天空与海洋。
又过了一段时间，它开始将希望寄托在过去它看不上眼的小虫子身上，尘世巨龙依稀记得，在它被封印之前，大陆上曾出现过许多叫不上物种名的生物，它们懂得创造工具，可以使用魔法，假如那些虫子还活着，并且在偶然之中找到了这处封印，不小心从外面把封印打开，这样一来，自己就有了获得自由的机会。
于是尘世巨龙利用自己腐朽尸体内残余的魔力与地脉连接，借此隐隐感知生存在遥远彼方的拥有魔力的生物——那些不起眼的虫子建立起了城市。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尘世巨龙喜悦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它开始满心期待的盼望着这天到来，为了让名为命运的存在听见它的渴望，它甚至许下诺言，只要有人能放它出去，不论对方是谁，它都会永远为对方效劳。
而命运也仿佛真的听见它的祈愿，在它以灵魂体形式，面向遥远彼方许下承诺的时候，封印它的结界突然出现一丝颤动，尘世巨龙可以肯定，这绝不是结界因为时间流逝自行崩坏，它早已发现，只要不受外力干扰，结界形成的内循环便可以永远维系下去。而趁着结界松动之机，尘世巨龙——准确来说是尘世巨龙的头形成的灵魂，试图从结界松动处钻出。
然后失败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结界仅仅只是稍微松动了一点，要比喻的话，就像偌大粮仓里出现了一个仅能让小指插^进去的洞穴，尽管这样的存在后患无穷，但短时间内并不会出现太大问题，尘世巨龙现在的力量太过弱小，连出现缺损的结界都无法突破。
但是，这对几乎绝望的尘世巨龙而言，无疑是一个奇点爆炸般的重磅消息，它待在封印里满心期待着，希望外面的人可以继续破坏封印，那样一来，它就有了出去的机会，即使是给虫子一样不起眼的家伙当牛做马，也比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强。
它开始不惜代价的驱动尸体上的残余魔力，尘世巨龙虽然可以与地脉相连，感知外面世界的魔力体，但代价是消耗它残破肉体里残余的魔力，过去它一直不舍得这么做，因为一旦尸体里的魔力消耗完，尸体就会崩坏，以灵魂体存在的它说不定也会跟着彻底灭亡。
当然，这不是最恐怖的事情，最恐怖的是它会彻底失去感知外界的能力，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地方，与世隔绝比死亡更恐怖，假如它没有和尸体一起消失，而是永生下来，它简直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而现在，只要能出去就足够了。
在不惜代价感知外界的过程里，尘世巨龙很快便发现，确实有人在尝试破坏结界，这样的发现让它喜不自禁，它每天都在内心赞颂着对方，哪怕不知道破坏结界的人叫什么名字，它也打心底里为对方献上祝福的赞歌，只不过大概是尘世巨龙曾经得罪过神明，所以祝福只能起反效果的缘故，在它献上祝福没多久，破坏结界的人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遥远城市中出现的可怕怪物。
从尘世巨龙这个怪物口中称呼人类怪物或许不妥，但尘世巨龙可以以自己的龙格保证，除了阿莱克西亚之塔外，它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存在，曾经就连神明站在它面前时，它也没感受到如此庞大的魔力，倘若这样的存在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说话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拍死吧。
即使换做全盛时期的自己来，也无法与如此存在匹敌，宛如太阳般刺眼的魔力覆盖了大半个城市，几乎要将自己的双眼刺瞎，从那以后，为了保住小命，为了今后的自由，尘世巨龙再也不敢将探查范围辐射到城市区域，转而只搜索山脉附近的领域，然后，它在最近几天发现了，就在这处封印结界的入口，有三个虫子正在调查并试图解开封印，这令它狂喜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担忧。
狂喜自然是因为即将获得的自由，担忧则是害怕那个强大无比的魔力体，谁能肯定对方不是过去那些封印自己的天使，亦或者是神明本身？那个强大无比的魔力体之所以在自己即将获得自由的时候到来，很可能就是因为她发现了结界松动，过来探查，假如她看见自己逃出封印，很可能不等自己求饶，就一巴掌把自己拍死。
因此尘世巨龙万分希望外面那三个虫子放慢脚步，等神明离开后再放自己出去，可惜虫子的意志不以伟大的巨龙转移，结界依旧被破解着，终于，迎来了现在被神发现的一天。
「啊啊，不要过来！我已经死了，我只想看看外面的天空，神明大人，我知错了，放过我吧！！！」
感受到狂暴魔力在外界天空肆虐，尘世巨龙的灵魂体发出哀声，痛苦的闭上双眼。
它怎么也没想到，在获得自由的前夕，它迎来了神罚。
……
看着被『骤变狂岚』驱赶拍散的乌云，伊丝满意的点点头。
「哼，就算是结界的力量，也不可能强到连二十阶的魔法都能扛住，」破开乌云的阳光照进眼睛，伊丝不禁伸手挡在额前，「久违的阳光真好啊。」
除了浑身被雨淋湿让自己不爽以外。
如果卡米拉在身边，就能立刻以生活魔法中的『烘干』，让衣服干爽起来吧，可惜这里太危险，自己没有带卡米拉出来。
「这些事情想下去只会徒增烦恼，还是先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将皮肤上湿哒哒的触感抛到一边，伊丝甩了甩末端挑染蓝色的银发双马尾，试图将上面的水甩掉一些，接着思考般的让拳头抵着下巴。
「按照辛西娅的说法，封印结界是因为遭受尘世巨龙撞击，所以才会松动，又因为结界以水元素构成，松动后的结界，内部魔力向外溢散，所以才会形成现在的大雨，解决方法分别是用魔法学知识修补结界破损处与用纯粹而庞大的魔力强行填补结界。不过，不论哪种方法，如果找不到破损的地方，就无从谈起……」
思索着这样的事情，悬停在半空的伊丝先是瞥了眼大地，然后看向全知地图。
「呜哇，之前还没注意，这里居然这么复杂吗。」
抛开山峦起伏的地形不谈，在山脉之下的地方，一片又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魔法阵勾勒在全知地图上，这些魔法阵全都是封印结界的一部分，站在伊丝的角度，它们就像刚刚被小猫玩弄过的毛线团，倘若只是这样，只要耐心的从头找起，也总有捋顺的一天，但这些毛线团的每一个小结，都由许许多多更小的魔法阵组成，换言之就是，无数只有巴掌大的魔法阵组合在一起，形成中型魔法阵的一节，而无数中型魔法阵组成的线，融合成了最大的魔法结界，最后这些最大的几个魔法结界组合在一起，成为一幅如同艺术品的画作，这副画作就是这处封印结界。
单从艺术角度欣赏，伊丝内心只有钦佩与敬仰，能够在大半个山脉之下勾勒出如此魔法阵，只有凭借无数人的通力协作，外加足够巧妙的构思，才有可能创造出魔法阵与魔法阵间没有任何冲突，整体却又庞大无比的结界吧，放在地球里，绝对可以排在奇观之列。
随后，伊丝脸上又浮现苦笑。
「但站在解读者的角度，这种复杂结构绝对是灾难啊……」
仅仅一眼伊丝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行。
这已经超过了努努力就可以完成的界限，属于不论自己怎么做，都不可能解读出来的难题。
「难怪那些宫廷魔法咏唱者无法修补这样的结界，就算没有与神代文明间的鸿沟，没有个几百年也不可能解读出来啊。」
话到这里，伊丝突然想起辛西娅说的，像打补丁一样，用庞大魔力强行灌注结界，以此填补漏洞的方法。
伊丝忍不住又看了眼全知地图上的显示，然后吞咽了口唾沫。
「那时候觉得没问题，现在想起来，用魔力填补的方法简直天方夜谭啊……」
在这种复杂而庞大的结构下，不说即使把自己榨干都可能没那么多魔力填满魔法阵，首先自己连到底哪里出现了松动都不知道，如果要一个一个探查那些只有巴掌大小的魔法阵，恐怕直到自己老死都找不到出现问题的地方在哪。
「那些宫廷魔法师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它们找到出现漏洞的地方了？而且就算找到，又打算什么方法凑齐填补结界需要的魔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伊丝不禁皱起眉陷入沉思。
然后很快回过神。
由于『骤变狂岚』使覆盖头顶接近一个月的乌云消失，驻扎在龙脊山脉中的无数士兵纷纷把目光投向天空，一些人甚至指着伊丝的方向，大声说着些什么，
「再继续待下去会变得不妙啊，不论怎样，先下去看看再说。」

第三十二章 无法探知之地与出乎意料的生物

「首先是结界入口么。」
利用『瞬间移动』出现在封印结界核心的山洞里，伊丝忍不住屏住呼吸，由于封印结界深埋地下，加上外面的洞口被两扇沉重石门挡住，内部空气无法与外界连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了浓重霉味的潮湿味道。
「唔……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让这里的空气与外界连通。」
『Ragnarøk』中的魔法虽然多种多样，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游戏，哪怕制作者团队十分努力的想还原现实世界的各种感官，也无法与真正的现实媲美，比如像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活魔法，『Ragnarøk』里就根本没有这样的设定，更进一步的说，除非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被淤泥怪攻击，否则玩家的衣服永远都不会弄脏，既然衣服不会脏，自然也就没有需要生活魔法的理由，所以即便伊丝有超过四百级的实力，多到如同繁星的技能中也没有像『烘干』、『清洁』这样的小魔法，像是现在需要的，可以让屋内通风的魔法，当然也不在其列。
「只能先把山洞打通，然后用气流魔法代替风扇，带走这里面的空气么……虽然麻烦，但总比一直憋着气好。」
有全知地图指引，避开山脉中那些盘根错节的魔法阵，打一个可以通风的通道，对自己而言并不是难事。
花了近半小时在山洞内打通通风口后，嗅到外界新鲜空气的伊丝不禁露出满足神色。
「刚才接近地面的时候似乎听见有士兵说恶魔降临之类的词。」
总觉得是指自己刚才用狂风吹散乌云的事情，不过那些士兵应该没看见自己，就算不管他们，也不会有问题吧。
那么，接下来该把解决方向转移到躲在这处封印之后的东西上了。
或许是受到神明祝福的封印过于强力，又有可能是里面名为尘世巨龙的魔物等级接近自己，当自己看向本应是封印结界内部的地方时，全知地图上出现了一团什么也不显示的灰色区域，里面既没有复杂的魔法阵，也没有任何生物，如果不把地图放大的话，乍一看就像随处可见的空地。
「怎么可能啊……」
眉头微微皱起，刚刚还感到轻松的伊丝开始谨慎起来。
尽管『全知地图』是『Ragnarøk』中最最基础的探查技能，是游戏开发者为了防止新手玩家进入游戏后迷路设计的东西，但因为地图探查等级会随着玩家等级提高而提高，所以深受绝大多数技能点紧张，无法分出多余精力培养其他技能树的玩家的喜爱。
例如一个种族为熊人族的角色，天生就不擅长利用魔法探查周围环境，比起把技能点分配在侦查系魔法上，不如学习一些增加自身防御力与魔法抗性的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反之如果强行培养侦查系技能，只要不是那些在游戏里有奇遇，接到特殊任务的幸运玩家，即使这位熊人族玩家在侦查系魔法里投入一百个技能点，魔法效果也相当于精灵族的数十个技能点，所谓术业有专攻，在『Ragnarøk』里就是如此体现。
「就算『全知地图』的探查权限很低，按照我现在的等级，除了实力未知的两个魔王和那个连存在与否都不清楚的神明以外，也应该没有可以屏蔽我探查的生物了啊，难道里面的尘世巨龙是那种专职反魔法探知的职业？」
如果是专门学习反魔法探知技能树的职业，即使尘世巨龙只有两百级，展开的魔法帷幕也足以逃过自己侦查，毕竟『全知地图』只是最最基础的探查魔法，从优先级上就有先天缺陷。
「不对，如果是真正的反魔法探知帷幕，呈现在地图上的应该是被伪装出来的虚像，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一片灰色，只要稍微放大看看就知道里面有异常，除非它把施放探查魔法的人当傻子。」
心生警惕的同时，伊丝换了一种思考方式。
用沃兹华尔公爵的说法，现在龙脊山脉所处的位置过去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平原，之所以成为纵贯大陆的庞大山脉，是因为众天使将尘世巨龙的身躯分成多份，然后将它们分别埋葬在现今龙脊山脉的位置，而由于尘世巨龙身躯内的魔力过于庞大，以至于向外失散的魔力引发地质变动，结果便形成了现在的龙脊山脉。
假如从这个角度考虑，基本上可以确定尘世巨龙有着极为庞大的魔力，说不定是因为尘世巨龙等级太高，所以自己才无法观测，这样的结论很符合地图上无法显示的一片灰色。
不过这种说法并非无懈可击，毕竟如果自己无法观测是因为尘世巨龙等级太接近自己，换一种说法就是尘世巨龙有接近四百级实力，那样一来，实在很难想象，天使们是如何凭借自己的力量制服尘世巨龙。
在拉克西丝的阐述里，拉克西丝在天使中属于中游水平，那么夸张一点，把顶尖天使定在70级，按照拉克西丝的编号10043假定，神之国有一万个70级的天使，就算一万个70级的天使一起出动，也很难对自己这个超过400级的人造成伤害，更不用提还没等到敌人攻击自己，自己就会先手制服对方。
换言之就是，尘世巨龙不可能有接近自己的实力，否则天使们根本无法收拾。
「嗯……只可能是结界的作用了吧，那么庞大复杂的魔法阵，可以在一小块区域里产生屏蔽低级探查魔法的结界，也不是太出格，就算过去的尘世巨龙可能有很高等级，被分成好几份后，实力也肯定大打折扣。」
当然，嘴上这么说，伊丝并不打算就这样放松警惕，一边悄悄给自己附加强化魔法，一边调整呼吸。
自己培养的所有角色里没有擅长侦查魔法的类型，现在除了亲自去进去看看，没有别的选项，把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祸根放着不管，这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先用传送魔法进去，如果发现有异样，就立刻把洞窟炸一遍。」
封印在结界里的东西并不是人类，就算杀掉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丝毫愧疚感，更不用提对方是可以被划在邪恶阵营的尘世巨龙。
好久没有像这样游走在刀刃上的感觉，伊丝手心微微发汗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到些许兴奋。
「传送魔法需要定位才能成功传送，像这样把光点移动到灰色区域……如果用『高阶传送』，失败率应该很低。」
如果不成功，自己就会被随机传送到大陆的某个地方，不过自己知道赫尔斯王国王都的坐标，就算被传到大陆角落，只要连续不断的使用『高阶传送』，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神殿——游戏里没有哪个玩家敢这样尝试，万一被传送到boss房间，不等玩家反应过来，就会被boss拍死，死亡以后会损失等级不说，背包里的东西也会随机丢失。
先给自己附加防止他人探查自己实力的魔法，伊丝深吸了口气。
『魔力感知吞噬』
『高阶传送』
脚下传来漂浮感。
——传送成功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因为伊丝身为纯种，夜间视力十分优秀，所以不敢轻易下判断。
不过伊丝可以确定，结界没能阻挡自己，自己也没有被传送到大陆的不知名角落。
「姑且成功了么……」
忍不住握了握双手，反馈回来的真实触感让伊丝松了口气。
紧接着，耳边传来像是在吸气的「嘶」声。
放松的弦再次紧绷，内心敲响警钟，伊丝下意识朝发出声音的右侧挥出手刀，尽管没有附加任何魔法，但早在自己进来之前，就在双手附加了魔刃，如此快的一击对方几乎不可能接下。
然而，就在伊丝即将劈到对方的时候，发出「嘶」声的东西突然开始说话。
「嘘——！小声点，别被外面那家伙发现了。」
人类？
尽管口音很重，但伊丝还是隐隐能听出对方说的是赫尔斯王国语，连忙停下会把对方砍成两半的手刀，伊丝转过身。
映入视野的是一个盘旋在黑暗大厅里的，一个体长只有不到一公尺的幽绿色灵魂体。
令伊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是，除了体型较大，喙和蹼也呈灵魂体的幽绿色以外，这个灵魂体和自己认知里的家鹅几乎一模一样，连羽毛都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不小心钻进封印结界的小型魔物吗？自己刚刚明明听见了人言，如果是小型魔物，应该不会形成智慧生物特有的语言才对。
为了避免沟通出现障碍，伊丝悄悄从仓库里拿出从教会得到的翻译挂坠，悄然与对方拉开距离，一边用『上帝之眼』鉴定实力，一边通过对话获取信息。
「你是？」
「快过来！不要离我太远，要是被外面那家伙发现，我们都得玩完！」
这一次，伊丝确定了，说话的东西确实是面前这只仅有不到一公尺的家鹅，对方还十分人性化的对自己招手，示意自己再靠近一些，明明是一只动物，眼睛里却具有人类的知性，充满恐惧与害怕的感情。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不过我回答了你你就必须听我的，尽管我发下誓言，只要有人能把我带出去，我就给它当牛做马，但至少这时候不该鲁莽，我可不想在这里丢了小命。」用白色翅膀遮在喙边轻咳了两下，家鹅以一种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害怕被人发现的语气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我没从你身上感觉到魔力，你应该和之前那三个想放我出去的人一样，是遥远彼方那些建造城市的普通人吧。」
无法从自己身上感知到魔力，是因为自己在进来前附加了『魔力感知吞噬』，可以豁免魔法探知的反探查魔法，不过说出去以后可能会令对方改变态度，将自己视为敌人，伊丝沉默不语。
见到伊丝没有反驳，家鹅继续解释——语速快到让人觉得家鹅吃了烫嘴的山芋。
「听我说，你不要害怕，只要外面那个神……不对，那个家伙，只要外面那个家伙没有发现结界被破坏，她应该就不会进来，等她走了以后，我们就能出去了。」
「你说的外面那个家伙到底是谁？」
「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居然还不知道吗！」家鹅的语气不禁上升了好几调，不过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十分耐心的解释（在伊丝看来简直可以说开心的，因为这只家鹅浑身都散发一种终于找到知心朋友的喜悦氛围），「你进来时应该感受到了啊，外面那阵恐怖的魔力波动，就算我被困在这里不见天日，我也能通过地脉感知到，那股好像要把天地撕裂的躁动，所有元素都在听她指挥，简直和神……总之，我在感知到那股魔力以后就再也不敢看外面，外面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想去了解，你应该也是逃难进来的吧？」
「唔……」
如果自己没猜错，那个「好像要把天地撕裂」的形容，应该是在指『骤变狂岚』，「那个家伙」也肯定是在说自己。
从这只笨鹅全身都在止不住发抖的样子看，它或许很害怕自己，如果对它说自己就是外面那个人，它说不定会被吓得当场瘫软下去，笨鹅既然懂得语言，就可以被算在智慧生物一类，自己不太想吓唬对方，那样有种炫耀的感觉。
同时，『上帝之眼』也显示出了这只笨鹅的身份。
『尘世巨龙的残魂』
等级只有不到五十级，技能栏里什么也没有，魔力量少到连14级的蒂芙尼都不如，如果自己一拳打过去，这缕残魂甚至会当场消散，简直和婴儿一样脆弱。
嗯……完全看不到传说中威武的样子呢。
伊丝不禁在内心用玛丽天真的语气吐槽。
「喂，你听到了吗，等外面那个恐怖的家伙走了以后，我们就赶紧出去。」
「嗯嗯，听到了，」解除危机感，伊丝内心突然多了许多坏心眼的想法，附和着尘世巨龙的话说下去——或许叫尘世巨鹅更恰当，「你不能再用魔法探查一遍吗？她可能已经离开这里了。」
「你是想让我死吗！」愤怒刚说脱口而出，尘世巨龙便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连忙低头认错，「啊，不，对不起，我对我刚才的无礼表示抱歉，现在你是我效忠的君主，我不该用如此高傲的态度……我一向信守誓言。」
一边流着不存在的冷汗，尘世巨龙一边悄悄观察起四周，它所说的信守誓言完全是假话，之所以服从伊丝，只是因为它相信命运，在它向命运许诺，只要有人能放它出去，它就愿意付出一切的时候，命运便指派人为它打开了自由的大门，所以它恐惧着如果它背离誓言，命运就又会把它抓回来。
伊丝的眉毛忍不住挑到一个怪异角度。
真是个奇怪的鹅。
不过为了防止这个小家伙被自己吓破胆——完全搞不懂这只笨鹅为什么会把自己想的和邪神一样凶恶，伊丝决定先让它相信自己是个善良的人，等时机成熟后，再宣布自己就是那个把乌云赶走的家伙。
伊丝装模作样的悄悄说。
「那我先出去看看，你就待在这里？」
「呃，别、别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只是出去看看，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伊丝苦笑着停下脚步，这家伙明明是男人的声线，怎么和女孩子一样怕黑。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尘世巨龙先是脸红一阵，然后又支支吾吾的，嚅嗫着向伊丝确认。
「主公……你真的会回来吧？」
「当然。」
「也、也对，啊啊，就是啊，我可是能毁灭世界的尘世巨龙，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舍弃我，哼。」
又变成傲娇角色了。
如果是美少女，自己说不定会觉得这只笨鹅很可爱，但这是一只用着男性声线的家鹅，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尘世巨龙挥了挥手，让尘世巨龙背对着自己，伊丝再次以传送魔法来到结界外。
「虽然一点都不可爱，但看上去挺可怜的样子，既然实力弱化到连玛丽都打不过的话，就算带出去也没问题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就由我处置它。」
就像看见了落水的小狗会连忙将其救起，看见被雨淋湿，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猫后会忍不住将其抱到温暖处一样，自己对这只可怜的小动物产生了同情。
「回想起来，我从一开始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啊，多救这么一个也没关系，观察一阵，确认没问题后就把它放到真红和芙兰声边吧，正好真红和芙兰她们没走，玛格丽特也缺少有探查能力的人，另外带走尘世巨龙，也正好省得它耐不住寂寞，继续破坏结界——话说回来，万一被外人发现封印里的东西消失不见就糟糕了，姑且加一点别的东西，防止有心人进去吧。」
将破灭之剑剑尖抵在结界核心所在的墙壁上，伊丝花费了一点时间，在墙壁表面勾勒出一层阻隔他人进入的拒止结界，因为没有与墙壁内部的封印魔法阵接触，独立存在，所以两个魔法阵不会相互干扰。
至于拒止结界的作用，则是拒绝他人进入，将他人阻拦在结界之外，表现形式为一旦有人试图进入或破坏魔法阵，魔法阵就会喷射出强大无比的魔力流，将阻拦在前的一切破坏者冲飞，同时因为想到破坏结界的人肯定不是善类，所以伊丝刻意把魔力流的威力调高到会造成剧烈冲击，又刚刚好不会致命的程度，只要确认了闯入者被轰飞，魔力流就会自行停止喷射。
「嗯……为了避免误伤，再立一块碑警告好了，『石造物创造』。」
话音落下后，一块古朴石碑从地面冒出，为其颇具年代感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伊丝在石碑上以尤弥尔语刻上一行字。
『入此门者，当放弃一切希望。』
「好像不够直白，而且把结界说得像门一样能走进去也不太好。」
用魔法将字迹抹去，伊丝又换了一种说法。
『触碰者将招来死亡。』
「嗯，这样就简洁明了了，现在回去吧。」
也不知道那个笨鹅有没有因怕黑吓得哭出来。
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伊丝再次以传送魔法进入洞窟。

第三十三章 被嫌弃的伙伴

「也就是说，你以前有可以毁灭大陆的力量，只不过因为你去找神明的不快，所以被神明手下的天使封印，变成现在的样子？」
当伊丝带着尘世巨龙回到神殿后，感到好奇、无事可做的卡米拉一行便立即开始对尘世巨龙的盘问，只是还没等好奇心上来多久，众人很快就失去了对尘世巨龙的兴趣，首先是因为尘世巨龙说的内容和它现在的样子差距太大，缺乏实感，其次是尘世巨龙总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回答问题，所以就连玛丽都不太喜欢尘世巨龙，中途如果不是伊丝拦着，卡米拉已经当场把尘世巨龙做成烤鹅。
至于现在说话的人，则是被通知来的真红与芙兰，两人此次来王都，一是为了把玛格丽特酒卖个高价，二是想在寻找伊丝的同时，在情报最丰富的王都打探究竟是什么人在收集伊丝的信息。
被问话的尘世巨龙把一只翅膀搭在肥胖胸脯前，闭着双眼高仰起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在这片大陆还没有像你们这样直立行走的生物时，我就已经统治着这里，除了两个例外，我算得上所有魔物的始祖。」
「姐姐大人，您带回这只笨鹅，是想给玛丽当朋友吗，果然姐姐大人的眼光和我一样，也觉得玛丽和这只笨鹅很像。」
「完全不像啊！卡米拉小姐太坏心眼了。」
玛丽不满的抗议。
不过伊丝在意的是另一点——连玛丽都觉得把她和这只笨鹅放在一起是贬义。
做龙做到这个份上，实在太失败了。
如果要说在场所有人里最理解尘世巨龙的人，非伊丝莫属，因为伊丝也体验过对别人说自己有427级，别人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经历。按照尘世巨龙的说辞，在被天使们分尸之前，它有接近两百级的实力，而它之所以会在与天使的战斗中失利，是因为当时的第一天使特丽诺1型带着她创造的福音书一起，预测了尘世巨龙的行动，率领众天使不计代价的发起突袭，尽管尘世巨龙反应及时，毁灭了众多天使，但结果还是没能战胜有着数量优势，并且悍不畏死的天使们，最终被天使封印。
虽说伊丝还是觉得天使们仅凭数量优势就能压倒两百级的尘世巨龙不可思议，不过就连当事人尘世巨龙自己都不情愿的承认，伊丝也只能把它当做事实，将主要原因归结于神造天使特丽诺1型的实力过于强大，远超其他任何一位神造天使。
当然，还有有另一个因素——自己或许太过小看福音书的力量，福音书预测了尘世巨龙实力最弱的时期，并且给出了能够击败尘世巨龙的方法，所以尘世巨龙才会落败，尽管战争的胜负主要靠决策者的头脑与执行者的行动力，但不可否认的是，种种细枝末节的巧合叠加在一起，也能改变战争结局，而福音就有着让这种细节优势倒向己方，借此让对方陷入不利的能力。
如果这样一本书落在敌人手里，不论哪个国家的君主，都会感到不安吧。
听着尘世巨龙喋喋不休的自我夸耀，伊丝不禁叹了口气，拿到福音书的人就像拿到剧本一样，不论敌人有何种实力，又要作何挣扎，拥有福音的人都可以做出最优应对，换言之，当拿到福音书的持有者想对某个个体或者组织出手时，那个个体或组织便已经被宣告了死亡。虽说自己比尘世巨龙强得多，神教的实力似乎也没有神之国强大，但得知对方有这么一个道具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感到些许微妙。
嘛，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吧。
伊丝摇了摇头。
自己是因为习惯了没有东西可以威胁自己的日子，所以才会为福音的存在感到不安，但换在正常人角度，这个世界上能威胁人类生命的东西数不胜数，倘若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来暗杀自己，用不着别人出手，自己就会把自己逼疯。
因此伊丝也没有要把福音撕毁或者破坏神教的想法，先不说当自己动这个念头的时候，福音可能已经预测到，并且做出了即使自己撕毁福音，也一样能让神教取得最终胜利的安排——说不定连撕毁福音都是福音安排的一部分，其次除了上次在水树下争夺甘露时，神教的人与自己发生了不愉快以外，至今自己和同伴们还没有与神教产生过节，只要对方不招惹自己，自己也不会过去把他们屋顶掀翻，仅仅因为对方可能威胁自己，就毫无其他理由的去把对方铲除，这和地头蛇与恶霸没有区别。
耐心终于被尘世巨龙耗尽的真红从沙发上起身，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伊丝。
「伊丝小姐，您刚才说要把这只笨……这只叫做尘世巨龙的东西送回玛格丽特，以此加强玛格丽特的守备力量，虽然我知道身为下属，不应该用这样的说法，但还请宽恕我的僭越，我不认为尘世巨龙可以强化玛格丽特的防御，相反，我认为它只会给玛格丽特带来数不清的麻烦，它的性格只适合像鸡鸭一样被端上餐桌。」
「什么！你居然对始祖说这种话，小心我一口吐息把你——噫！」
还没等站在茶几上的尘世巨龙把话说完，尘世巨龙身前便多了一把笔直**桌上的小刀，只需再向前挪动几厘米，水果刀就可以把尘世巨龙修长的脖颈斩断。
挥出小刀的蒂芙尼皱了皱眉。
「聒噪。」
「就算把它当成丑角，也完全不好笑，你还真是带回来个麻烦的东西。」
「呃……」
面对依蒂丝的嗤笑，伊丝只能选择将怒火发泄到让自己尴尬的尘世巨龙身上。
「真红，先等等，我们刚才只是问了它的出生，没有听它说它能做什么。」安慰了自己的下属后，伊丝一脸微笑的审问尘世巨龙，「你能做什么？看你的样子，洗衣做饭肯定不行，那使用魔法总没问题了吧？身为这片大陆的始祖，就算只剩下灵魂体，也应该有特殊魔法才对，如果你什么都做不了，我还不如把你丢出去自生自灭。」
如果这家伙可爱一点，像是毛茸茸的，像雪莱姆一样的魔物，自己绝对会把它包养起来，可这是一个不仅不怎么可爱，而且还奇吵无比的家伙，加上刚才真红的嫌弃——虽然真红只是针对尘世巨龙，但自己身为带回尘世巨龙并推荐它的人，也跟着有种颜面扫地的感觉。
尘世巨龙高仰起头。
「说得对！我可是这片大陆的始祖，即使现在只剩下灵魂体，也有很多毁灭世界的魔法，」说到这里，尘世巨龙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只是现在魔力不足，用不出来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
果然这家伙什么都做不了。
伊丝一言不发的走到尘世巨龙面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揪住尘世巨龙脖子，接着径直走向窗户，虽说这里是神殿三楼，距离地面有十几公尺，不过尘世巨龙身为灵魂体，十几公尺的高度，根本不会摔死。
察觉到不妙的尘世巨龙立即挣扎起来。
「主公，你、你要做什么！我是活了数万年的尘世巨龙，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丢出去，我、我能给你带来无尽的财富与万人敬仰的实力，只要把我留下来，只要把我留下来——喂！那边几个渺小的虫子，快说点什么啊！」
「玛丽，把弄脏的桌子擦一下。」
「是~卡米拉小姐、依蒂丝小姐、蕾菲娜小姐，需要新的茶吗？」
「嗯，给我和蕾菲娜各倒一杯，记得放一会儿了再端过来，血族喝不了温度太高的茶。」
「谢谢玛丽。」
「玛丽，我也，果汁。」
「嗯，之前正好在后厨看见有香果和荚兰，就给蒂芙尼准备香草味的果汁吧，真红和芙兰小姐呢。」
「我们随便喝点什么都可以。」
「好的，那就用泡有干枣的明子茶吧，真红小姐和芙兰小姐现在是商会的大人物，需要好好保养皮肤呢，请稍等，我一会儿就端过来。」
一副异常和谐的画面，没有人理会尘世巨龙的呼喊。
见状不妙，感受到生命威胁的尘世巨龙挣扎着扭头，家鹅一样的喙不断上下开合着向伊丝求饶。
「主公，这种高度，我会摔死啊！」
「你是大陆的始祖，区区不到二十公尺，怎么会摔死，毕竟你可是尘世巨龙，对吧？我们这里太狭小，没有你施展的空间，你还是去找更适合你的舞台吧，」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伊丝把拎着尘世巨龙脖子的手臂伸到窗外，接着一脸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啊，对了，我记得城市东区有很多屠宰场，北边是专门讨伐魔物的冒险者工会，记得不要走那边哦，那么，再见。」
说完，伊丝松开五指，任由尘世巨龙自由落体。
但尘世巨龙却扑腾着翅膀，在千钧一发之际，双脚踩在窗沿上，拼命扭动身子，试图挤进房间。
「主公、主公！听我说！我、我真的只是没有魔力了而已，如果让我恢复实力，我一定做到您指哪我打哪！请别把我丢到那个听名字就很恐怖的屠宰场里！」
「不，我们不需要打打杀杀的人——」
嘎吱。
当伊丝不断试图将尘世巨龙从窗沿推出去时，玛丽也拉开了房间门，伴随噗通一声，玛丽撞上了某种东西。
「啊。」
「玛丽？啊啊，对不起，忘记敲门了，没事吧？需不需要用治愈术？不，要是留下疤痕就糟糕了，果然还是用最高阶的『再生之术』比较好，我现在就去找神官长，让他准备仪式场所——」
「诶？拉、拉克西丝小姐？！用不着那种魔法啊，我刚才只是撞在拉克西丝小姐身上，完全没受伤哦。」
连忙朝已经跑出几步的拉克西丝大喊，玛丽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虽然伊丝也很关心玛丽，但比起拉克西丝而言，还是差了许多，拉克西丝身为第三位阶的司教之天使，还在神之国时就很照顾第六、第七位阶的未成年天使，天生就对小孩子没有免疫力，从为玛丽准备衣服，每天都会教导玛丽战斗技巧，在玛丽摔倒时拉玛丽起来以外，连家务方面都想替玛丽接手，过去还发生过拉克西丝拿着勺子，想一口一口投喂玛丽的事情，虽说后两件事玛丽全部拒绝，但在旁看在眼里的伊丝却不禁觉得惋惜，有时候甚至会产生『如果我看起来只有八岁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天使，不，应该叫你拉克西丝芙妮雅，玛丽说她没事，用不着那么着急。」
辛西娅一把拉住身边准备离开的拉克西丝，拉克西丝这才回过神。
「啊，是么，我听说人类的小孩十分脆弱，稍微撞到就会受伤，所以下意识着急了，对不起。」
玛丽摇了摇头，漂亮的栗色长发跟着左右摇晃。
「没关系哦，我正好要去后厨泡茶，拉克西丝小姐和沃兹华尔小姐想喝些什么？」
「我和吾主一样就好。」
「那我和拉克西丝芙妮雅一样……话说回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视线越过比自己矮两个头的玛丽，辛西娅看向正在窗边争执不已的一人一鹅。
「主人大人正在处理一只很吵的鸭子。」
「是么。」
「是尘世巨龙、尘世巨龙！」
明明为了挤进房间就已经拼尽全力，但尘世巨龙还是要为自己的名誉分出力量辩驳。
「尘世巨龙？」拉克西丝挑起眉，「那不是被特丽诺大人率领众天使封印的家伙么，虽然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但我记得那一战里损失了几乎所有天使，特丽诺大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她们从核心水晶里复活，也是从那时候起，第一位阶天使意识到必须让同伴的数量多起来。」
「原来神代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之前还没有实感，现在听拉克西丝芙妮雅说起曾经的故事才觉得，拉克西丝芙妮雅真的来自神代啊，不过好在你们把尘世巨龙封印起来了，不然现在人类肯定只能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老实说，我对尘世巨龙也没有好印象。」
「天使……」
嗯？
原本一直在手中扑腾着的尘世巨龙突然停下动作，双目充满仇恨的盯视着伊丝身后的拉克西丝，幽绿色身体周围的空气逐渐扭曲，栩栩如生的羽毛则燃起一层如同地狱业火的绿色火焰，不仅如此，之尘世巨龙还散发出一种极具迫力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威压，仅仅只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无法接近，似乎只要在场的所有人稍有动作，就会被尘世巨龙抹杀。
「封印了千年的痛苦……今天就从你开始偿还！」
如同来自深渊的低语，尘世巨龙仿佛离弦的箭矢般，猛地朝拉克西丝冲去，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让在场的真红与芙兰下意识屏住呼吸，划破空气的锐利风声几乎要将两人的耳膜刺破，似乎只要尘世巨龙撞到拉克西丝，拉克西丝就会成为一具碎尸。
然而。
就在尘世巨龙即将重重撞在拉克西丝胸前时，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停下来。
一把将尘世巨龙脖子抓在手中，拉克西丝挑起眉，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吾主，这是什么？野鸭吗？」

第三十四章 阿莱克西亚大陆的过往

「……吾主，这是什么？野鸭吗？」
拉克西丝不解的样子让伊丝一时间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放、放开我！该死的天使！事到如今还打算囚禁我吗！」
「会说话的野鸭？魔物？」辛西娅左右看了眼被拉克西丝抓在手中不断挣扎的尘世巨龙，大概是因为尘世巨龙看上去人畜无害，辛西娅还好奇的拍了拍尘世巨龙脑袋，「咦，这份冰软的触感……不像拥有实体的东西，难道是死后寄生在魔物身上的灵魂？可就算是寄生在魔物身上的灵魂，也应该有魔物的身体，不会像现在这样冰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想宰了这家伙的冲动，就好像它得罪过我一样。」
既然辛西娅说封印结界松动是因为尘世巨龙的冲撞导致，如果把这只笨鹅就是尘世巨龙的事实说出去，尘世巨龙说不定会被辛西娅当场分尸吧，自己仅仅是想把笨鹅丢掉，还没到要把尘世巨龙处死的程度，伊丝从窗边走到辛西娅身旁，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辛西娅和拉克西丝的比试怎么样？」
「嗯？啊啊，拉克西丝是指拉克西丝芙妮雅吧？她赢了，我输的心服口服，不仅等级上的差距太大，连我引以为傲的剑技都完全败北，和她打起来就像面对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一样，不论什么计策都无法起效，慢慢陷入劣势，然后被击败。虽然这场切磋让我收获了很多东西，不过实在缺乏激情，还是和伊丝你比试更有趣。」
「如果只是追求有趣的话，就不叫剑技了啊。」苦笑着朝刚刚切磋完的辛西娅递出手帕，伊丝将目光放到依旧掐着尘世巨龙脖子的拉克西丝身上，「拉克西丝，可以把这家伙给我吗。」
「是，可是吾主您不是喜欢毛茸茸的生物吗？恕我直言，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可爱的宠物，它太吵了，或许该给它做一个嘴环，只在它吃饭的时候取下来。」
听到拉克西丝以正经语调提出的意见，原本扑腾着翅膀，努力伸长脖子，试图啄拉克西丝的尘世巨龙立即僵在空中，接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讪讪收回探出的脑袋。
巨龙的尊严在哭泣啊。
不知道生存于现世的巨龙看到尘世巨龙的样子后会作何感想。
值得一提的是，就伊丝在史书上看到的资料，这个世界的巨龙与『Ragnarøk』的巨龙一样，是有着短小前肢与发达后肢，背后生有双翼，如同直立的大型蜥蜴一样的龙，像尘世巨龙这样以家鹅外表现世的巨龙，绝对能被算进个体差异里。
在带着尘世巨龙离开封印结界的时候，伊丝在尘世巨龙的强烈要求下，一并回收了尘世巨龙早已干枯的尸体，尽管尸体大部分腐败不堪，但伊丝还是可以从轮廓里辨认出，那是一只大型家鹅的脑袋，这也说明尘世巨龙现在以家鹅外表现身，并不是它故意化形成这样，而是本就如此。
「不错的提案，不过我没打算把这只尘世巨龙留在身边……放在安德烈亚那里也是麻烦，还是交给伊芙琳处理吧，总觉得伊芙琳治这头鹅有奇效。」
「主公！不要把我交给别人！」
「那你就去屠宰场过夜吧。」
「呃。」
「吾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我无法从它身上感到威胁，但却有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厌恶感，刚才如果不是您把它从我手里拿走，我可能会忍不住捏死它。」
拉克西丝再次发问。
「这个嘛……」
伊丝视线飘忽起来。
「我先走了，记得替我感谢玛丽泡的茶，顺带帮我捎句话，爱丽丝明天会在城外的难民营里等她。爱丽丝之前因为身在军队，自己又是堕魔者，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朋友，虽说我认为让她结识一些贵族千金更好，不过她自己有主意的话，我只会支持。」
「辛西娅真是个好姐姐。」
「哼，你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没人和我说，我也可以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你很珍惜玛丽她们，那么，就这样。」
转身对伊丝摆了摆手，辛西娅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应该是察觉到自己不愿意说出这只笨鹅的身份，是因为她站在这里吧，明明表现的是个自主性很强并且好战的人，实际上心思却很细腻吗？这样的人很适合成为盘踞一方的强者。
不知为何，伊丝有种辛西娅只要稍经历练，便可以成为当权者的感觉。
轻合上门，伊丝一边提着尘世巨龙，一边邀请拉克西丝坐在沙发上。
「正如这只笨鹅说的那样，它的身份是数千年前挑战神明时，被拉克西丝前辈们封印的那条尘世巨龙。」
「哈啊？」
没能接受现实，拉克西丝一脸莫名其妙，假如这里是漫画的话，拉克西丝所在的分镜已经遍布问号了吧，预料到拉克西丝会露出如此表情，伊丝无奈解释。
「之前我去了一趟龙脊山脉，在天使构建的封印里遇见了它，因为觉得很可怜，所以就带回来了，就像拉克西丝看到的，它现在只是一个脆弱到轻轻用力就会死掉的灵魂残渣，无法对谁造成威胁。」
「……如果换做其他人，我一定无法相信这样的解释，但既然是吾主您所言……难以置信，一直被特丽诺大人当做首要威胁的尘世巨龙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在我印象里，尘世巨龙是足以毁灭神之国的存在。」
「嘛，我大概能理解拉克西丝现在的感情，不过这确实是尘世巨龙，嗯——看见辛西娅让我想起一件事。」伊丝将无精打采，仿佛丧失了人生希望的尘世巨龙摆在茶几上，房间里的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于此，「喂，醒醒，接下来的问话很重要，这关系到你的名声。」
「我已经沦落到会被一只小小天使欺辱的地步……」
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人想到败家之犬。
这家伙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傻掉了吗？
伊丝继续问。
「一个月前你是不是冲撞过封印你的结界，导致结界松动了？」
「嗯？」听到在意的事情，尘世巨龙瞪大双眼，猛地抬头，「不是主公您做的吗？」
「当然不是，一个月前我还在王都旁边的塔里斯领，不过看你这副表情，让结界松动的人果然不是你，从一开始我就奇怪，以你现在这副模样，根本不可能动摇天使布下的结界。」
尘世巨龙现在的魔力比玛丽还少，倘若要从内向外破开封印，至少也要超过四千点魔力才能一次性冲破，这甚至摸到了自己在正常形态下的魔力顶峰，当然，如果自己使用了『第三形态觉醒』，魔力上限就会从4270点变成10000点。
「在我带你从封印里出来的时候，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应该和之前那三个想放我出去的人一样』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在我之前，还有人想放你出来，对吧？」
语气中透露出没有理解的懵懂，在尘世巨龙看来，伊丝是和之前那三人一伙，甚至比那三人弱小许多的普通人，以它简单的脑回路，完全搞不懂伊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是的……那三人的魔力量虽然远不及我，但比大多数我感知到的直立行走生物都要强，嗯……和这个天使差不多，其中一个已经超越了这只天使。」
「破坏结界的人不是尘世巨龙？那是谁？」
旁听的依蒂丝皱起眉。
伊丝跟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
从尘世巨龙的描述看，『那三人』很可能是神教的勇者一行，勇者一行中的红发与紫发即将突破40级，符合实力接近拉克西丝的描述，而名为琳的勇者，则是等级远超红发与紫发的存在。
搞不懂勇者一行为什么要放尘世巨龙出来，又究竟是怎么突破龙脊山脉驻军封锁，进入天使构建的封印魔法阵里啊。
伊丝悄然叹气。
虽说勇者确实是想把尘世巨龙放出来，不过从时间线上判断，真正破坏结界的人应该不是勇者一行，因为勇者三人与自己一样，刚刚才抵达这座城市，而结界松动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前。
究竟是另有其人，还是勇者一行的同伙？
在没有充足证据前，无法妄下判断，不过这件事提醒了自己，今后要多多注意勇者的动向，她们可能没有名字听起来那么美好，『勇者』是相对于神教而言，对王国与其他人，可能无法简单的用勇者二字概括她们。
这么看来，这些天里在城内制造混乱的人也可能和神教有关吧，伊丝微微点头，不论是自己来到王都的第一天晚上炸开城墙的人，还是被自己抓住的，想炸毁尤弥尔神殿的人，很难不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勇者三人依旧不在地图的显示范围内。
「主公为什么问我这个？啊~啊，一定是觉得我太强，所以下意识这么想了吧，虽然我很想说是我破坏的啦，但不是我做的，我也不能随便领功，当然，如果给我充足魔力的话，我倒是可以轻松把结界轰飞。」
无视尘世巨龙莫名其妙的炫耀，伊丝跳跃到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刚才你说这片大陆还有两个和你一样寿命悠久的人，它们是谁？」
「嗯？」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尘世巨龙突然瞪大双眼，「难道它们也被天使封印了？不应该啊，它们比我只强不弱，就算福音书和第一天使很厉害，也不可能战胜它们，怎么可能没人听说过它们。」
「如果你说的很厉害是指魔王，现在的魔王有三个，海洋的霸主斯提克斯，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以及天空之主乌拉诺斯，你说的是哪两个？」
「只有主公才有资格向我问话，你这个人类很吵欸——呃，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被卡米拉手中的火焰所惊吓，尘世巨龙慌慌张张的解释。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斯提克斯和塔尔塔诺斯，那两个家伙和我一样，是最早诞生在这片大陆的存在，算得上原住民，你们这些天使都是和神一样的外来者，我们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神。」
说完以后，尘世巨龙还不甘心的瞪了拉克西丝一眼，只是后者完全没有与尘世巨龙生气的意思，相反，以一种自豪与骄傲的语调缓缓叙述。
「所谓神明，应该是仁慈而强大的存在，能让罪人忏悔，贤者朝拜，将万物视为自己的血肉一视同仁，只有这样，才能被众生从内心认可其神明的地位。尽管我从未侍奉过女神大人，但从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的描述，女神大人从不夸耀自己神明的身份，像你这样仅因为最早诞生在这个世界就自诩神明的家伙，顶多只配得上长者、始祖这样的称谓，离神明还差了很远。」
拉克西丝太高看这只笨鹅了，伊丝暗自腹诽，这家伙距离长者和始祖都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也就是说，最强的魔王，乌拉诺斯是后来才出生么。」
卡米拉的问话给了满心想辩驳，却无话可说的尘世巨龙一个台阶。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乌拉诺斯是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斯提克斯和塔尔塔诺斯比我更强，至少也在两百级以上，这么长时间过去，摸到三百级的门槛了也说不定，嗯不，如果它们经常和神之国的天使战斗，到四百级也不是没可能。这就是始祖的强大之处，如果早点让我恢复实力，我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当你们的保护伞，感谢我吧。」
乌拉诺斯也是外来者吗？
但在所有资料里，均警告了乌拉诺斯才是三大魔王中最强的存在，假如斯提克斯与塔尔塔诺斯有接近三百级的实力，乌拉诺斯的水平说不定和自己相近。
当然，这些很可能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伊丝并没有把尘世巨龙的话放在心上，首先乌拉诺斯已死，其次塔尔塔诺斯的实力自己已经感受过——远弱于自己，只剩下从没见过面，但却有过交道的斯提克斯不明正体。
这里的『交道』，是指此前在塔里斯领的戈塔城时，消灭的那只上级恶魔与大量绿色黏体，按照堕天使珊多拉的说法，绿色黏体是由上级恶魔创造，而那只被自己一剑砍成两半的上级恶魔，则出自于斯提克斯阵营，珊多拉之所以在那时候出现，是受到了魔王塔尔塔诺斯指派，清扫后花园中的虫子。
后花园指塔里斯领，虫子则是斯提克斯手下的上级恶魔。
话说到这个份上，伊丝又抛出了一个好奇已久的疑问。
「既然你是因为挑战神明而被天使封印，那被你挑战的神明究竟有多厉害？」
「哈啊？你们信奉的神明居然从没见召见过你们吗？这也太不负责了，既然如此，就由我告诉你们真相吧，你们的神明弱小的可怜，嗯……魔力还不如这边这个天使，当时如果没有天使阻拦我，那些神明早就被我打败了。」
「等等，你说『些』？」
「是啊，当时的外来者很多，至少好几万，不过它们全都听从少数几个人的命令，我也只能从那少数几人中的极个别人身上感受到威胁。」
难道神明不是自己想象中如同上帝般的存在吗？
嗯不。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真正的神明只不过是一种意象。
而且这里面还可能是尘世巨龙把场景形容的太糟糕，比如神明其实是站在云上，率领着数万名天使一同到来，为世界带来救赎，这样的话，就很有神明的感觉了。
尘世巨龙突然干咳两声。
「咳咳，那个……主公，看在我诚心回答您这么多问题的份上，今晚能不能别把我丢到屠宰场了……」
「这就要看你今后的表现了，不过至少今天，我决定让你留在这里。」
「太好了……」
如同刚跑完马拉松的鹅，尘世巨龙一下子瘫软在茶几上。
「大家，茶泡好了呦。」
门外传来玛丽富有活力的声音。
伊丝看了眼窗外——月亮已经升到很高的地方。
时间不早了吗？
长长伸了个懒腰，伊丝发出舒服的呻吟。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第三十五章 国王消失

久违的太阳从重重乌云里露出娇容，或许是在为长时间的休息感到羞愧，才刚一出现，就不遗余力的释放最热切的日光，人们也因此急忙从屋里拿出半干不湿的被褥与衣服晾晒。
长达一个月的阴雨天让该发霉与不该发霉的东西全都染上潮湿气息，最近坊间甚至还流传着，在南区小巷里，有一个乞丐因为太长时间没出来走动，头上都发了霉的流言，尽管与事实有出入，但也从侧面反应了，王都达哈尔城内的居民们对梅雨有着一致看法。
此时，为了前往铸造师协会学习触发式魔法武器的知识，伊丝与蒂芙尼二人正走在街上。
「到处都是把衣服和被子拿出来晒的人啊，这种天气，就算晾出来，也只会加重湿气吧。」
伊丝忍不住低声喃喃，街道两旁晾晒的衣服比行人还要多，多层建筑的窗户前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甚至包括裹胸布这类不宜展露出来的女性内衣，此外或许是在家里憋闷了太久，街上的路人比伊丝想象中多得多，不少人当街拥抱在一起，庆祝这场大雨的结束。
当然，就像伊丝说的那样，她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适合外出的日子，阳光在今天上午才露脸，地上的积水还有很多，被蒸发的水汽加重了空气湿度，再加上夏季毒辣的太阳导致背后汗流不止，湿热的感觉让人以为自己在蒸桑拿，倘若再出现一点蚊子，就足以称得上糟糕的一天了。
「惬意。」
对比伊丝，蒂芙尼露出了猫被挠脖子时的舒服表情，伊丝不禁叹了口气。
「哈啊，湿度大的天气与蒂芙尼倒是很合适。」
「那边。」
蒂芙尼指了指街对面的一个小摊，尽管街上人来人往，伊丝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还是可以从人流的缝隙里偶尔瞥见一两眼，那是一个贩卖饰品的商店。
如果说玛丽是腼腆的，即使看见喜欢的小饰品，顶多也只会悄悄多看两眼便走掉的话，那么蒂芙尼看见喜欢的东西后一定会抢先把它攥紧在手中，之前就发生过蒂芙尼把别人卖的红薯吃掉，然后再带着小贩老板到伊丝面前拿钱的事情。倘若自己是一个生活拮据的人，一定会对蒂芙尼的任性深恶痛绝，不过自己并不差钱，蒂芙尼的这种做法反而让自己觉得可爱，毕竟蒂芙尼不是拿了东西就跑，而是知道要予以报酬，这对转生前是妖怪的蒂芙尼而言，已经相当不易。
伊丝无奈的苦笑。
「好吧，不过不要花太长时间哦，我还要去艾维斯大师的工坊学习，去晚了的话，可能就赶不上了。」
「嗯。」
昨晚自己以薇尔的身份会见艾维斯，通过铸造台的便利，让艾维斯误以为自己是神使，从而自己以神使的身份，设下艾维斯只有在白天恢复工作，并且装作从未见过神使的样子后，今后才可能重新见到神使的规约，现在自己拿着辛西娅从家族里偷来的绯金级武器，只要艾维斯没有违背自己设下的条件，自己就可以轻松敲开艾维斯工坊的大门。
至于为什么只有蒂芙尼跟着自己一起，是因为玛丽与爱丽丝一起去了城外的难民营地，而为了防止玛丽被人利用，拉克西丝选择看护玛丽，依蒂丝一大早就以寻找是什么人想谋害她们为由——指之前意图炸毁神殿的家伙——带着蕾菲娜一起出门，剩下的卡米拉则以红衣主教伊丝·恩雅的妹妹的身份，代替伊丝，率领教会的神官与修女进行赈济。
起初伊丝以为蒂芙尼会跟着玛丽一起，不过蒂芙尼却出乎意料的从一大早就黏着伊丝，像小猫一样。
正当伊丝牵着蒂芙尼，准备走到街对面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让开让开！」
「我、我的东西！」
「滚开，愚民！这是赫比斯公爵大人的马车，想找死吗！」
因为马车行驶的过快，街边一处卖衣料的小摊还来不及收拾，便被马车撞翻在地，但领路的、骑在壮硕马匹身上的贵族侍从不仅用恶毒语言咒骂，甚至还跳下马匹，用鞭子狠狠抽打了两下商贩。
虽说知晓这个世界贵族对平民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伊丝还是忍不住为之皱眉，在赫尔斯王国，如果平民未经许可就接近贵族马车，侍从可以直接将平民视为暗杀者杀死，但这个卖衣料的小贩明显不属于暗杀者之流，侍从不但不道歉，反而还要用鞭子抽打，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好在脾气暴躁的侍从就此收手，转身向马车里的人汇报了些什么后，便重新回到马上，继续带着马车横冲直撞。
目睹这一切的路人立即议论起来。
「那是赫比斯公爵大人的马车吧？」
「赫比斯公爵大人不是一向和善吗？为什么今天突然表现出这副样子，简直像变了个人，平时撞到人都会丢下一枚金币。」
「公爵大人有种急匆匆的感觉。」
「这么看来，早上听见的传闻原来是真的么。」
「什么传闻？」
「啊啊，早些时候我听我远房表叔说，国王陛下昨晚突然病危，正传唤御医的时候，国王陛下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谁也没看见国王陛下的踪影，当晚的侍女和守卫也都说没有人出入国王陛下的寝宫，简直像陛下被恶魔抓走了一样，为此沃兹华尔公爵还暴怒一番，如果不是王国之花辛西娅小姐拦着，昨晚的侍女和守卫全都会被沃兹华尔公爵绞死。」
「这该怎么办！雨才刚停，国王陛下就消失不见。」
「肯定是有人要谋害国王陛下。赫比斯公爵一直对自己的位置不满，国王陛下昨晚就消失不见，他却现在才赶来，说不定是……」
国王消失不见了吗？
为了验证消息的真实性，伊丝查阅了一遍全知地图，王宫里确实没有现任国王的名字，但与之相对的，国王出现在了沃兹华尔公爵的宅邸里。
这是要做什么？
一时间没能理解事情的起因与过程，伊丝愣了一瞬。
全知地图只能显示结果，无法回味过程，到底是沃兹华尔公爵把国王绑在了自己家里，还是有人为了陷害沃兹华尔公爵，把国王悄悄运进沃兹华尔家，自己无从知晓，不过可以肯定，不论是二者的哪一个，都预示着接下来的事情不会简单，正如昨天笼罩着王都的阴云一样，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太阳。」
蒂芙尼扯了扯伊丝衣角。
「诶，太阳怎么没了？」
「该死的，乌云又来了。」
「快把晾的衣服收回去！」
咦？

第三十六章 来历不明的袭击者

伊丝皱起眉。
『骤变狂岚』仅仅只是把乌云吹散，不代表乌云今后永不出现，在封印结界没有恢复的现在，乌云重新聚拢伊丝并不感到奇怪，令伊丝发出轻咦的是前方街道上，等待马车经过的一群人。
太奇怪了。
正常人的等级应该在一到五级不等，只有像冒险者或者正规军这样特别修行过的人类，才可能超越五级，而前方拥挤在街道上的那群人，至少有一半都在10级以上，其中几个甚至超过了30级，倘若这群人是士兵装束倒也说的过去，但他们打扮各异，乍一看和平民没有区别，从乞丐到商人，各式各样的身份都有。
是袭击者。
事实证明了伊丝的判断。
当马车经过袭击者预先设计好的街道后，街道两旁的建筑便如同承受不住内容物膨胀的西瓜般，从内而外的，由中间开始朝两边鼓起，墙壁出现一道道裂纹，紧接着的是剧烈闪现的火光以及冲天而起的烟雾，飞散的石块在此刻化为致命炮弹，无差别的朝行人射去。
与此同时，那些被伊丝打上袭击者标签的人也在此刻展露身份，一把脱下衣服，露出绑着红色缎带的制式铠甲，借助爆炸产生的烟雾，趁乱朝马车发起攻击。
没想到一大早就遇见这种事情啊。
尽管对马车内的赫比斯公爵没有好感，但自己无意旁观平民卷进权力斗争——也可能是别的东西，伊丝悄悄用『空间禁锢』锁住即将砸中平民的建筑碎片，接着以风魔法制造强气流，将遮蔽视线的烟雾吹到街道另一头。
还是不够么。
自己可以让平民免于石块的伤害，可那些袭击者依旧是问题，反应过来的贵族侍从为了保护赫比斯公爵，跳下马匹，与袭击者们厮杀在一起，混乱的局面令困在街道中的平民不知道该跑向何方，这样下去，等埋伏在更远处的魔法咏唱者用魔法轰炸的时候，事情就糟糕了。
换言之，只有解决了那些袭击者，才能平息事态。
「去帮忙。」以缺乏感情起伏的语调，蒂芙尼将手放在胸脯前，「没关系。」
蒂芙尼应该是想说不用担心她。
略做思考，伊丝点点头。
「嗯，不过要注意那边，如果看见有魔法飞过来，就立刻跑回神殿。」
「知道了。」
悄悄给蒂芙尼附加一层防御魔法，伊丝取出冈格尼尔加入战斗行列。
「那些袭击者的手臂上都系有红丝带，专盯着它们攻击就好了吧。」
首先要解决的是埋伏在远处建筑里的魔法咏唱者，凭借着纯种极为优秀的夜间视力，伊丝可以轻易看见那些躲藏在建筑暗处的魔法咏唱者，刚才街道两边的建筑之所以爆炸，就是受到这些魔法咏唱者的魔法影响。
「就算有瞬移，一个一个的跳跃也很麻烦，既然不顾平民死活发动袭击，就代表做好了被反噬的心理准备了吧。」
自己对这类人一向没有好感，把他们和杀人犯与恐怖分子划等号也没异议。
『急冻破片』
身边出现数个上下浮动的，由冰块凝结成的锐利短刃，在内心标注好魔法咏唱者的位置后，伊丝驱使冰刃飞出。
一道接一道听不见却可以想象出来的破碎声。
冰刃准确无误的命中魔法咏唱者的法杖，仅仅只是瞬间，魔法咏唱者们手中的法杖便断成两截，不仅如此，在与法杖撞击在一起后，冰刃猛地炸开，飞溅出的大量冰屑骤然将魔法咏唱者笼罩在内，体表迅速凝结出一层寒霜，几乎要将血液冰冻的强烈寒意强制中断了魔法咏唱，一些法杖本身就是水属性的人甚至直接被冻结在地上，无法移动分毫。
魔力反应消失了。
这样一来，远程的定时炸弹就得以解决。
伊丝再次看向正面战场。
袭击者的数量大约在五十人左右，而护卫马车的侍从只有不足二十人，双方只是第一次接触，侍从便出现了折损，仅仅只能将马车围在中间，苦苦等待救援到来。
「你们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马车里的赫比斯公爵发出惊恐大喊，但袭击者们并没有回答赫比斯公爵，其中一人还对赫比斯公爵射出弩箭，差点命中赫比斯公爵脑袋。
「噫！快、快带我离开这里！这些人是叛军，是叛军！」
「赫比斯大人，石头把路堵死了！」
「那就往回走！」
「不解决它们，马车就调不了头——」
话还没说完，弩箭便射中了说话侍从的肩膀，侍从发出痛苦闷哼。
真是麻烦的一群人。
将目标转移到剩下的四十名袭击者身上，伊丝再次投射『急冻破片』，与魔法咏唱者一样，袭击者们的武器应声脱手，但令伊丝皱眉的是，那几名等级超过三十级的人没有受到影响，当『急冻破片』快要击中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突然升起一层看不见的魔法盾，将『急冻破片』抵消。
『急冻破片』只是第二位阶魔法，被抵挡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对方是在没有注意到偷袭的前提下挡住冰刃，也就是说，他们身上有触发式魔法道具，除非自己动用更强的魔法，否则偷袭没有任何用处。
「姑且不想用『贯破之枪』啊……」
如果用『贯破之枪』的话，触发式魔法道具便没有了作用，但代价是这些袭击者会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死亡。
「是谁？！」为首的偷袭者看向伊丝，接着对手下点点头，「除掉她。」
「啊啦啊啦，我可没想着要干掉你们哦。」
明明自己好心没用『贯破之枪』，对方却想着除掉自己，伊丝不免感到些许忿忿，轻挥了挥冈格尼尔。
「既然偷袭不行，就让你们试试我的修行成果吧。」
与辛西娅的切磋让自己意识到近战也要有诱骗对方上当的计谋，而现在，借着这些实力不如自己的人，自己正好可以尝试将辛西娅的战斗方式，融入到拉克西丝教给自己的近战技巧里。
向前踏出一步，伊丝瞥了眼因为袭击者被冻僵，所以愤而反击的贵族侍从身上。
万一他们杀红了眼，对平民出手就糟糕了。
「……速战速决吧。」

第三十七章 卡米拉与天使的清晨

又要下雨了。
抬头望了眼正在朝王都聚集的浓云，立在难民营帐篷边的卡米拉内心一沉，倒不是说浓云到来会发生什么重大事件，而是下雨会导致自己无法出门，虽说只要和伊丝待在房间里，哪怕二人什么都不说，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自己也会觉得惬意，但长久的阴雨天总归让人心情烦闷。
想去郊外野餐。
如果能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与姐姐大人坐在铺好的餐巾上，各自品味着对方手中的三明治的话，就算第二天世界崩塌也没有关系。
当然，卡米拉有自知之明，不会把刚才窜过内心的想法说出去，否则会被人质问「世界崩塌以后，你的姐姐大人不也会死掉吗」这样的话。
假设，仅仅只是假设，假设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卡米拉也认为两个人一起死也是一种幸福，只不过很少有人同意这个观点，对大多数热恋中的情侣而言，在面对生死危机、并且难以挽回的时刻，一方总会想方设法以牺牲自己为代价，让对方活下去，可在没有询问对方意见的情况下就擅自这么做，难免显得十分自私，至少就卡米拉的设想，如果哪天伊丝以牺牲她自己为代价让卡米拉活下去，卡米拉会觉得世界失去色彩，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想到之后又要迎来连续的雨天，卡米拉瞟了眼城墙下拥挤在狭小帐篷与简易木棚里的难民，双手抱胸，大大的叹了口气。
「哈啊……」
「怎么了？」
一同来难民营慰问，有着一头蓝发的拉克西丝走到卡米拉身边，由于刚刚还在和修女一起为难民制作简易早餐，现在拉克西丝还穿着白色围裙，倘若不是背后不时扇动的洁白羽翼，谁都不会把拉克西丝当成天使吧，卡米拉不禁如此认为，现在的拉克西丝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漂亮且性感的人类女子。
卡米拉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到又要下雨，心情不好而已。」
「确实，见不到太阳，就无法与女神大人沟通，天使的力量会被削弱。」
好吧，看来自己要收回前言，拉克西丝在感性上与人类有相当差距。
卡米拉内心的无奈更深一分，先是拍了拍白色华贵礼裙上的褶皱，然后又将绑住金发的白色大缎带系紧。
「拉克西丝有和修女一起给难民发放米汤和面包吧，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倒不是说卡米拉有着与伊丝一样爱管闲事的心，之所以这么问，只是因为卡米拉身为红衣主教伊丝·恩雅的妹妹，此刻正在代替伊丝慰问难民，因此就算装模作样，自己也得把形式走一遍，老实说，那些难民的死活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他们中一些人盯着自己的眼神，让自己想把他们眼珠挖出来。
拉克西丝看向挤在石墩上，狼吞虎咽着的难民，大抵是难民营里经常出现的偷盗事件，令许多人失去了对同胞的信任，大多数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警惕着周围。
「状态还算稳定，比前段时间第一次来的时候要好很多，最开始，这里的难民以为我们是借着神殿名义来压榨他们的人，要不是爱丽丝替我们解围，当时的神官可能会和难民起冲突。」
说到这里，拉克西丝学着卡米拉的样子叹了口气。
「哈啊，连天使都无法相信，这个时代的人果然已经腐烂了，在神代，天使可是救赎与希望的代表……卡米拉，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吾主的味道？」
做出轻嗅动作，拉克西丝拉着卡米拉的衣服闻了闻，卡米拉顿时愣住，接着一边后退，一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微笑。
「呃，拉克西丝是不是弄错了？啊啊，是和那些难民待在一起，鼻子被臭味熏失灵了吧，回去以后我就去香包——」
「不，这股夹杂丁香的花茶味道就是吾主的味道，不可能有错，如果是香包，味道会更浓，只有像吾主那样天生就有体香的人，才会有这种很难嗅到的芳香。」
糟糕。
卡米拉大脑飞速运转着。
之前自己一直有注意在出门前施加『清洁』魔法，以此消除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今天上午太过于沉浸在伊丝床上——阴雨天房间里的味道很难发散，加之自己正好有些睡眠不足，所以上午打扫房间时就窝在还留有姐姐大人余温的被子里小憩了一会，以至于起床后昏昏沉沉的大脑忘记了要扫除身上的气味。
虽然对象是拉克西丝的话，即使直白的说过程也没关系，拉克西丝顶多只会回答自己「原来如此」，其他什么也不过问，但问题在于假如拉克西丝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姐姐大人，让姐姐大人以为自己是**或者变态——不，这样倒还好说，说明自己对姐姐大人一心一意，可万一姐姐大人为了纠正自己的『恶习』，或者因为自己钻到她被子里而感到羞耻，将今后打扫房间的任务全部交由玛丽与拉克西丝的话，那样一来，自己就肯定会后悔到想用头撞墙。
加之自己不可能让这个绝对服从主人命令的天使承诺，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姐姐大人，因此为了以后也能悄悄顺走姐姐大人的私人物品，等用完了以后再洗干净还回去，这里必须要蒙混过去才行。
心中升起无法撼动的决心，卡米拉姣好的面容展露微笑。
「今天轮到我给姐姐大人收拾房间对吧？今天姐姐大人的床有些乱，所以我在姐姐大人的房间里多待了一些时间，身上会有姐姐大人的味道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
拉克西丝认真的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糊弄的天使。
悄悄松了口气，卡米拉找了个借口，从储物魔法的黑洞里拿出由地龙骨做成的法杖——出自于伊丝之手，故作轻松的晃了晃。
「还好拉克西丝提醒了我——『清洁』。」
法杖上凝聚出一颗需要双手合抱的蓝色水球，卡米拉将法杖举过头顶，接着让水球从头落在自己身上。
啪。
蓝色水流洗刷过卡米拉的白色礼裙，但却并没有像普通的水那样将衣服弄湿，礼裙除了更白了一些以外，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生活魔法吗，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堪啊，很便利的魔法，如果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目睹这一幕的拉克西丝赞叹着，在神代，人们只钻研毁灭、创造与制御的魔法，很少有人在让生活更便利上花时间。
「如果拉克西丝想学，我可以教给你。」
「可惜卡米拉不是战士，不然我就能回礼了。」
如果真心想回礼，就把每晚都能待在姐姐大人房间里的权利让我给我。

第三十八章 糟糕的违和感

虽然内心这么说，但卡米拉知道这不可能，真正的问题不在拉克西丝，而是自己的姐姐大人，当初自己的姐姐大人趁自己还不是太懂人心，对自己许诺恋爱的事情等长大再说，结果等自己回味过来，说自己已经到了成人的年纪——15岁的时候，自己的姐姐大人却说远远没到，也就是那时候自己才意识到，所谓的『长大』，完全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具体是什么时候，完全由自己的姐姐大人说了算。
尽管知道这是耍赖，但卡米拉也无可奈何，只能怪自己当时太天真，中了姐姐大人的陷阱，只是卡米拉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陷阱，也是填满了蜜糖的陷阱，假设当时的场景再来一次，姐姐大人对着自己说「等卡米拉长大了，我就和卡米拉结婚」的话，自己的专注点也肯定会全都放在后半句话上，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里不可自拔，从而忽略了前提。
实在太耍赖了。
就像挂在捕鼠笼里的点心，即使明知道那是陷阱，自己也忍不住踩进去。
当然，如果伊丝得知卡米拉现在的想法，肯定会满脸问号，自己的原话是等卡米拉长大就考虑卡米拉，从没说过结婚这样的词，那句话已经在卡米拉脑海里逐渐变形了。
「卡米拉？」
「啊啊，不小心走神了，我们先去难民营里走走吧，只有亲自看过，才能知道他们到底缺什么。」
「嗯，我也正有此意，玛丽和爱丽丝小姐去了难民营深处，虽说这些难民的实力威胁不到玛丽，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有异议，两人对神殿神官交代好各项事宜后，一边观察难民生活，一边低声交流着。
「比起临时住所，这里已经变成村寨一样的地方了，只是穿的衣服和卫生条件都很差，刚才我好像看见有卖黑面包的商贩，没有钱赚的话，商贩不会来这里，这些难民有钱吗。」
难民们大都穿着肮脏不堪、和破布条无异的单衣，许多人脸上还沾着尘土，头发如同枯草般乱糟糟的糅在一起，皮肤十分符合从事重劳动所特有的粗糙与黝黑，眼睛也充满木讷，大概是将自己与拉克西丝当成了贵族，不论男女老少，都用一种惶恐的表情，当自己经过他们时，他们便低下头，仿佛生怕被自己叫住。
此外，难民营里用细木枝和破布搭成的木棚不仅透风，防水性也差到极点，现在是夏季姑且可以忍耐，但如果一直熬到冬季到来，这处难民营恐怕会变成一副地狱景象——到处是饿殍与冻死的人。
「他们都是附近各个村子里的幸存者，有三分之一是洪水与山崩发生的时候，他们刚好不在家，所以存活下来，剩下的大都是农田被摧毁，知道再不离开家就会被水冲走，因此拖家带口逃难，他们带出来的存款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城里生活，只有在难民营中才能勉强度日。」
「没有收入吗？」
「有，其中一些人被工坊主雇佣，进入城里，只是那些雇主开出的报酬往往很低，随着难民越来越多，最近难民营里不满的声音也多了起来，好在吾主从沃兹华尔公爵那里拿到许可，让神殿开设两天一次的赈济，不然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等。
卡米拉突然放慢脚步。
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只要能通过努力取得温饱，便不会有所怨言，在名为忍耐的品德下，即使生活过得艰难一些，只要有食物，也依旧可以凑合着过，但如果无法通过努力饱腹，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世界，人便很容易升起反抗念头，现在难民营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他们就像火药桶，只要有心者稍加引导，就会成为撼动城墙的存在。
「更不用说难民营就在城墙脚下……几千个难民一起暴动，就算没有武器，只要预谋得当，也能冲进城里……」
卡米拉回头看了眼守城士兵，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加上那副懒散的、不把难民放在眼里的模样，很难相信他们能在紧急时刻反应过来，难民们长期住在城墙下，已经使这些士兵变的麻木。
话说回来，让难民在城墙脚下建立营地，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啧了啧舌，卡米拉皱起眉，假如自己是统治者，面对这样的问题会如何处理？
把难民安置在城内的贫民窟，亦或者在城外专门划一片地方，为难民建立住所——后者因为连日大雨，很难建起像样房屋，前者估计是城内贵族为了王城市容，所以反对无条件收容难民吧，而如果强制驱离难民，让他们远离城市，去荒野或森林住下话，无疑会让他们惨死于野兽与魔物之口，变成强盗之流则会给今后带来更大的麻烦，如此一来，只能让他们在城墙边缘住下，行使权宜之计。
联想到连绵大雨之际国王却突然昏迷以及这几日以来，在城市里制造种种混乱的家伙，卡米拉内心不禁升起一股违和感，这一切简直就像某种计划正在逐步推进一样。
警觉起来，卡米拉收起刚才的懒散，指了指拥挤的前方。
「拉克西丝，我们再往里走一点。」
「好的。」
如果能抓到在难民中传达某种意志的人，自己的猜测就可以坐实了吧，卡米拉忍不住暗自钦佩起伊丝，或许自己的姐姐大人正是预料到了这一步，所以才让神殿过来赈济，只要生活好那么一点，有一些希望，这些难民便不会想招来毁灭之事。
但是，与之对应的，假如这一切背后真的有人预谋，那么自己一行人赈济的行为无疑阻碍了他们的计划，换言之，自己已经暴露在相当危险的环境下。
「啊，拉克西丝小姐！」
远远的发现拉克西丝，玛丽挤开人群，跑到拉克西丝身边，匆忙的神色让人觉得她遭遇了某种事情。
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拉克西丝先是看了看周围人，然后拉着玛丽让到路边。
「玛丽，怎么了？」
「诶？」玛丽不解的瞪大紫色眼眸，「什么也没发生哦，只是爱丽丝让我来这里帮她拿一些料理用的食材，这里的大家都很喜欢爱丽丝小姐，把爱丽丝小姐当成天使大人。」
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卡米拉悄悄扶额。
看来自己想的太多了，自己还以为玛丽会露出匆忙神色，是因为刚才预料中的坏事已经发生。
「卡米拉小姐也在啊，最近也有把卡米拉小姐当成公主的人哦，要去见见大家吗？」
「不必了，但我要去看爱丽丝在做什么。」
「小爱丽丝就在前面的小广场上，卡米拉小姐很快就能看见了。」
指了指前方后，玛丽便急匆匆的去拿食材。
但愿只是自己的误判。
卡米拉悄悄攥紧法杖。

第三十九章 推向高潮的焰火

虽说难民营内生活了几千人，但却是一个十分狭小的地方，为了防止外敌入侵，达哈尔城被水环绕，城墙脚下只有很小一片土地，卡米拉与拉克西丝很快便找到了爱丽丝所在。
如玛丽所说，爱丽丝在难民营内格外受欢迎，当两人走到时，小小的露天广场上已经有超过百人挤在一起，爱丽丝则在这群人间说着些什么，由于密密麻麻的人墙遮住视线，二人只得踩上附近一处较高的石墩，才能看清楚爱丽丝在做什么。
在一群混杂了棕发与黑发的人群里，爱丽丝的金发与『梦游仙境的爱丽丝』的装束异常显眼，仅仅只是粗略扫视一眼，卡米拉便发现了爱丽丝。
「聚集了这么多人，我还以为爱丽丝是要像神殿一样赈济，结果只是发一些小礼物么，比起小石头一样的东西，食物和衣服才是这些难民真正需要的物品。」
从卡米拉的视角，没有带护卫的爱丽丝正拖着身后口袋，从其中拿出一个又一个绑有金色细线的发光石头，虽说石头本身被磨去了棱角，显然被人处理过一番，但也只能说处理的十分粗糙，除了可以散发淡淡的金色光芒外，石头没有任何其他可取之处。
「那不是普通的石头。」
「是品质很差的夜光石，不进行加工的话，一块双人合抱的石料也只能卖一银币，一般把它磨成粉以后作为标记颜料带在身上，防止在迷宫或夜晚的森林里迷路，但这种粉末白天如果没有接受光照，发出的光最多持续一夜就会消失。」
「不能用在晚上照明吗？他们应该很缺蜡烛，这种石头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太小了，发出的光顶多只能发散一个手掌的距离，再远就会看不清，哈啊，真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热衷于一块毫无价值的小石头，一般就算送给别人，也没人会收，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
卡米拉叹了口气。
尽管难民们乱糟糟的挤在广场上，但只要一到靠近爱丽丝的地方，人们就会主动收起拥挤，有序且礼貌的从爱丽丝手中接过系着金色丝带的发光石头，在得到恩惠后，还会用充满感激与崇敬的目光向爱丽丝道谢，与其说爱丽丝是在发放赈济，不如说这里人已经把爱丽丝当成神明，只要是神明给予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也是千金难买的物品。
从难民眼中瞥见感激与希望之色，拉克西丝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们从爱丽丝小姐手里拿到的已经不单纯是物品，而是心理寄托吧，把爱丽丝小姐当成他们在苦难生活里的光明，只要每天能看见爱丽丝小姐，他们内心的苦楚就会少很多，应该是爱丽丝小姐之前太关照他们，时间长了以后，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精神寄托……」
拉克西丝说的确实没错，虽然温饱是基本问题，但在苦难中的精神寄托也很重要，二者没有上下之别，缺少了其中任何一个，就只是不会动的尸体与会动的尸体的区别，每天漫无目的的重复同一件事，某种程度上称呼其为不死者也不为过，对这些难民而言，爱丽丝就是他们的精神寄托，只要能看见爱丽丝，他们便可以为了今后的生活继续努力。
爱丽丝可能还没发现她在难民心中的地位吧。
那些系着金色丝带的发光石头应该是爱丽丝自己制作，尽管无法改变难民们面临的种种问题，但爱丽丝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慰这里的人。
拿出纸笔以及木板，卡米拉将看到的事情一一记录下来，既然意识到难民营是一个不安定因素，那么把它用最详实的话语记录并转交给伊丝，无疑是必须之举，放过细节绝不符合卡米拉的性格。
正当卡米拉记录的时候，一个陌生男音在二人身边响起。
「你们也是来瞻仰爱丽丝大人尊荣的人吗？」
「嗯？」
说话者是一个戴着鎏金单片眼镜，着装与难民营格格不入的男性，虽然没有中年男性常有的肥胖，反而十分精瘦，但地中海的发型以及鼻下的八字胡，却让男人有种十分滑稽的感觉。
应该是经常来这里的小商人吧。
卡米拉第一时间下了判断，对方的目光里有着胆怯、讨好、以及打量，只有家底不那么殷实，擅于占小便宜的商人才是这种表现。
没有理会商人，收回视线的卡米拉继续做记录，为了让场面不那么尴尬，拉克西丝代替卡米拉回答。
「我们是神殿的帮手，来这里是为了看爱丽丝小姐在做什么——我们的同伴刚才和爱丽丝小姐在一起。」
「神殿的帮手……」商人自顾自的喃喃，停顿了片刻后露出恍然神色，「哦，我知道了，是那个栗发的小小姐对不对？她刚才还在和爱丽丝大人一起发放礼物。」
「嗯，就是她，她叫玛丽。你是？」
「我是经常来这片难民营，哦不，说难民营实属过分，这里的大家和住在城里的家伙同样都是人类，只是遇见了点困难而已，不应用难民这样的词侮辱，我更愿意称呼这里为……」
「为？」
「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商人苦笑道，「我是做一点小买卖的生意人，平时往来于周边村庄和王都卖点小物件。现在除了王都，外面哪也去不得，我就只好照顾下过去的老主顾，虽然我不像神殿一样能给他们送去食物与衣服，但像是给他们介绍工作的忙，能帮一点就帮一点。」
拉克西丝满意的点点头。
「嗯，做的不错，不过你帮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既然现在不能出去，你为什么没有为自己今后的生活为难？人类不像我们天使，可以不吃不喝。」
「过去做生意时还有一点积蓄，所以暂时不用为吃喝发愁，我只希望这里的村民能快点回到村子里，那样我就可以早点继续自己的营生。」
说到这里，商人悄悄瞥了眼卡米拉手中的纸板，只是因为卡米拉站在石墩上，商人只能看见空空如也的纸板背面。
「对不起，这几天只做了这么一点礼物给大家，已经发完了……不过下次我会多准备一些再来！」
爱丽丝愧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就像嗅到了猎物味道的猎犬，戴着单片眼镜的商人恢复正色。
「天使大人，我要去爱丽丝大人身边了。」
「你的事情要紧。」
朝拉克西丝拱了拱手，中年商人毫不客气的挤进人群，一边将拦路的人推开，一边大喊道。
「都走都走，爱丽丝大人已经很困扰了，我们不能再劳烦爱丽丝大人。」
「是约里克。」
「约里克来了。」
「约里克说的对，爱丽丝大人连夜为我们做礼物已经很累了，我们不该再麻烦爱丽丝大人，要是爱丽丝大人累坏了的话，我们这群人死一万次都偿还不起。」
「是啊，明明是公爵大人的女儿，却和那群只会吸血的贵族完全不一样，既可爱又关心我们，之前要不是爱丽丝大人偷偷带我女儿进城治疗，我现在就是独身一人了。」
「啊啊，我也是。」
「我也被爱丽丝大人帮过。」
「这里谁没受过爱丽丝大人的恩惠啊，爱丽丝大人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类似的话此起彼伏，人们一边兴奋赞颂着爱丽丝，一边缓缓离开广场，其中一些格外偏激的人甚至跪在广场上，将爱丽丝当做神明献上祈祷，奇怪的是，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难民不仅没有对偏激者投去异样目光，反而是司空见惯与赞许的神色。
「爱丽丝大人，已经快到中午了，您要先回家一趟吗？马车就在营地外。」
熟练的走到爱丽丝面前，中年商人的举止中充满关切，但这样的关心只是让爱丽丝为难，后者欲言又止。
「不……午餐我想就在这里吃。」
「那要对大家说点什么吗？他们都很喜欢您，如果您可以对他们说些什么的话，他们会更有活下去的动力，您看，这些都是被您拯救的信徒。」
听到信徒两个字，爱丽丝的表情突然阴沉下去。
「约里克，我说过了，我帮助他们不是因为我想获得什么，我只是不愿意见死不救，我不希望信徒这样的字出现在这些人身上。」
「可神明大人没有在危难时刻拯救我们，是您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我们施以援手，如果您不能被当做圣人供奉，那还有谁可以担此重任？」
商人转向那些向爱丽丝朝拜的难民，衣衫褴褛的难民们连忙点头，呼应商人的话。
「约里克大人说的没错，女神大人已经忘记我们了。」
「只有爱丽丝大人才是真心想帮助我们的贵族。」
「爱丽丝大人万岁！」
「爱丽丝大人万岁！」
不知是谁起头，场面突然变得整齐而又混乱，不少一开始只是在旁观的难民都加入了欢呼行列，刚才还想让约里克闭嘴的爱丽丝顿时陷入不知所措，对年仅十二岁的她而言，场面远远超出了她的掌控。
「约……约里克，我不喜欢你们这样。」
「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回报您的恩情，您就坦诚收下吧，这是您应得的回报。」
在爱丽丝准备说些什么时，一名围着头巾的妇女走到爱丽丝身边，怀中抱着大量料理会用到的器皿。
「爱丽丝大人，您刚才要的砧板和其他器具我都取来了，虽然是从各家借来的、东拼西凑的东西，不过用来做做料理应该够了。」
「谢谢，啊，我只是想向玛丽学怎么做料理，用不上这么多道具啊。」
「万一需要的时候没有就糟糕了，所以我就索性多找了一些，别看那些人平时吝啬的连一片菜叶都不舍得分出来，一听说是爱丽丝大人您要用到，二话不说就把东西拿出来了，走之前还问我要不要用他们藏起来的食物，爱丽丝大人您吃惯了贵族料理，怎么会吃黑面包那种硬的磕牙的东西，所以我就替您拒绝了。呃，东西有些多，这桌子太小，好像放不下……」
被妇人手中夸张的器皿数量所吓，爱丽丝连忙上前，试图帮妇人扶住餐具，但因为堆起来的器皿数量有半人高，结构也非常不稳定，危险的左右摇晃，因此当爱丽丝把手放在器皿堆上时，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堆成小山的餐具顿时哗啦的洒了一地。
「喂，你怎么做事的！要是砸到爱丽丝大人怎么办！」声音里夹杂怒意，仿佛在保护爱丽丝般，商人一步跨到妇人与爱丽丝之间，连带那些朝爱丽丝跪拜的人也跟着纷纷起身，看向妇人的眼中只剩下怀疑与敌意，「爱丽丝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
「您没事为什么要把手藏起来？不会流血了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多帮爱丽丝大人一些，我没有想伤害爱丽丝大人！」
仿佛触犯了某种禁忌，妇人惶恐的一步步后退，稍显肥胖的脸庞被惧意填满，全身颤抖着，一边乞求爱丽丝原谅，一边害怕的看向逐步朝她逼近的『信徒』。
但商人并没有给妇女获得原谅的机会，抢在爱丽丝开口前，以难以想象的洪亮声音大吼。
「把她抓起来！她可能是妄图谋害爱丽丝大人的贵族爪牙！赫比斯公爵和沃兹华尔公爵大人一向不和，我们不能让爱丽丝人受伤！」
「要是有人想危害爱丽丝大人，我第一个不允许！」
「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等等，她不是故意的！把她放下来！」
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场面瞬间陷入不可控状态，群情激奋的人们在商人引导下不顾爱丽丝劝阻，强行将妇女架到难民营更深处，剩下的男人则如同护卫般组成人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爱丽丝。
卡米拉停下手中纸笔。
找到了。
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一切的一切确实早有人预谋，如今剩下的，只是将预谋者从黑暗中揪出来，将过程捋清即可。
一旁的拉克西丝收拢翅膀沉声道。
「卡米拉，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要带玛丽离开这里。」
「嗯，回去报告给姐姐大人，让姐姐大人定夺吧。」
虽说王国人的死活与自己无关，不过能和姐姐大人一起处理事情，这样的感觉实在让人满足。
轰。
城内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因为距离过远，所以声音不是很大，但这反而凸显出了爆炸的威力，在如此远的距离下都能听到，至少也是可以将房屋炸飞的魔法。
不管你们是谁，遇到姐姐大人和我，你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
在内心宣判，卡米拉收起纸笔。

第四十章 触发式魔法武器与魔导科技

「触发式魔法道具的好坏不在于武器本身的强度，而在于触发点的敏感程度，在你还没有到达三阶铸造师之前，魔法武器的品质可以由材料与更灵活的魔法液配比提高武器品级，但如果对触发点的把控不够精妙，就会出现只是普通接触都会让魔法发动的情况，那样的触发式魔法道具是失败品。」
解决了袭击赫比斯公爵车队的人后，伊丝便立马带蒂芙尼赶到艾维斯大师的工坊，虽说临走前被救的赫比斯公爵想拦下伊丝，对伊丝说些什么，不过因为伊丝担心赶不上名额，所以并没有理会赫比斯公爵。
现在，通过辛西娅借给自己的绯金级魔法道具，伊丝成为第一个被艾维斯会见的人，或许是觉得伊丝过于年轻，当那些与伊丝一起在工坊外等待的人发现最终居然是伊丝得到召见后，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与轻蔑神色，同样的，伊丝没有理会他们。
明明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嫉妒心却和小孩子一样，坐在学徒位置上的伊丝不禁在内心暗自叹气。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坐在学徒的座位上，是因为艾维斯经常遇见前来求学的铸造师，为了能在与新人的交流中获取灵感，艾维斯专门在工坊里划出了一小片作为教室的区域，里面摆放着简易的黑板、课桌以及铸造台。
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伊丝面前踱步的艾维斯停下来，眼睛里一副奇怪神色。
「等一下，铸造触发式魔法道具虽然属于较高等级的知识，但也不至于非问我不可，平时来找我的人往往是超过四十岁，被一个问题困扰好几年的老家伙，如果只是单纯想了解理论知识，去铸造师协会随便找一个人来都能解决。」
那是因为被多明尼克推荐了。
「呃……因为我的一位朋友向我推荐了艾维斯大师。」
「是辛西娅么，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你，把沃兹华尔家的珍宝偷出来，之前我找她借的时候，她死活不肯给我。拿着沃兹华尔家的珍宝，你明明可以向我多提一些要求——假如没有昨晚发生的事，即使你说想成为我的学徒，我也会答应，不，神使大人说不能提及昨晚……」
「艾维斯大师，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对于刚才的知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将胡须剃光的艾维斯正色问道。
瞥见空空如也的胡须，伊丝不禁感到哭笑不得。
与昨晚见到的老者形象不同，艾维斯剃掉了长长胡须，就连那头花白头发也剪成板寸，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只有眼睛呈现出浓重的黑眼圈与眼袋，不用说伊丝也能猜到，艾维斯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见到了魔法武器的极限，所以激动的一夜都没睡好。
当然，伊丝并没有把莞尔表现在脸上，先是确认蒂芙尼有没有好好坐在自己身边——万一突然史莱姆化就糟糕了，然后才发问。
「触发点是什么意思？」
「是指在何种条件下，触发式魔法道具才会发动，比如这个戒指，」艾维斯从自己无名指上摘下一枚朴实无华的银色指环，「这是会在危难时刻发动『圣护壁』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在我的设计里，它的触发点是威力超过抵达二阶魔法的飞行道具或魔法，也就是说，如果有第二位阶魔法中的『术理之枪』，或者威力与『术理之枪』同等的箭矢朝我飞来，戒指里的『圣护壁』就会展开，但假如只是普通的银针或普通士兵的斩击，戒指里的魔法就不会被触发。」
「那不是会很危险吗？如果遇见不使用飞行道具的暗杀者，悄悄从背后偷袭，戒指会形同虚设。」
猜到伊丝会问这个问题，艾维斯有着些许皱纹的脸上浮现笑容。
「这是没办法的事，武器本身存在极限，不可能同时铭刻多种不同的魔力回路，否则材料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坏。此外如何判断对方究竟只是不小心撞到你，还是想刻意暗杀你，也是一个难题，万一对方无心碰到你，结果却导致『圣护壁』弹出，尴尬是一方面，暴露自身保命手段才是麻烦事，更不用提每次触发魔法后，都得重新为触发式魔法道具填充魔力，魔力耗尽的触发式魔法道具仅仅只是装饰品。」
学徒时期的艾维斯也问过导师相同问题，所以当伊丝提出来后，本就心情不错的艾维斯便更加热心起来。
「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同时戴上复数个功能不同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就足以应付各种各样的情形。据说在神代的时候，曾有一群人就通过这种方式战斗，他们自身的战斗力与等级都很低，却因为身上携带的多到数不胜数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化身势不可挡的战士，踏平城市与要塞，只是出于不知何种原因，后来消失在历史中。」
「触发式魔法道具用过一次以后就要重新填装魔力，假如是等级很低的人，应该做不到长时间战斗吧……除非他们携带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多到数不清，并且全部当一次性用品用掉。」
「唔。」
艾维斯顿住一瞬。
假如没有在触发式魔法道具上投入过太多精力，此刻他大概会回答「正是如此」，但正因为在触发式魔法道具上花了很多心力——艾维斯曾认为触发式魔法道具是魔法武器的终极形态——艾维斯才意识到，所谓『触发式魔导道具战士』的不可思议。
理论上说，一个人确实可以同时携带数百种甚至上千种触发式魔法道具，可从实际效果看，同时带百种触发式魔法道具还不如只带零星几个，过去实验时艾维斯就发现，如果同时携带多个触发式魔法道具，魔法道具间会有极大概率相互触发。
哪怕只是乘坐的马车稍有颠簸，一旦魔法道具彼此碰撞，甚至只是其中一个魔法道具的触发点十分敏感，上百种魔法道具就会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的被触发，使得佩戴者身陷危机，更不用提要带着如此之多的触发式魔法道具上战场，根本无法在现实中生效。
此外持续战斗力也是一个问题，能够抵御高杀伤性魔法的魔法道具势必不会便宜，哪怕王族，都不会把高价值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当做一次性用品，因此如果使用者本身没有足够多的魔力，持续填充魔法道具的话，也无法成为势不可挡的战士，而这就与自己描述中的『这些战士本身没有很高等级』矛盾。
那么，自己从史料里看到的信息全是虚构的吗？
伊丝的问题令艾维斯皱起眉陷入思考。
身为探求者，在没有推演、尝试之前，他不会轻易把原因归结到『史料是错的，它夸大了事实』上，可能这有些神经质，但这就是他区别于其他铸造师的原因。
难道存在一种即使不需要使用者注入魔力，也依旧可以施放魔法的魔法武器？可世界上真的存在即使不注入魔力，也能自己产生魔力的魔法武器吗？假如真的存在，那一定就是魔法武器在终极形态所必须具备的特点了吧。
「嗯……会不会是『魔导科技』？」
「你说什么？」没有放过伊丝的低声喃喃，听到新词汇的艾维斯突然将双手按在伊丝桌上，以一种异常迫切的目光盯视伊丝，伊丝曾见过这种样子，昨天自己打造杜兰达尔时，艾维斯也是这副模样，只不过那时候因为自己身为神使，艾维斯没有表现的这么直白，「你刚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我是说『魔·导·科·技』。」
赫尔斯王国语中不存在『魔导科技』几个字，伊丝直接采用了地球里的语言。
「魔导科技……那是什么？快告诉我。」
「是一种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魔法武器。」
「见鬼，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使用魔法武器？含有魔力的武器才能被称为魔法武器，而魔法武器必须要魔力才能驱动，普通人不仅没有足够魔力，就连怎么运用魔力，把魔力从体内灌注到武器里的方法都不清楚，所以一般人无法使用魔法武器，凡是能用魔法武器的人，一定经过了一段时间锻炼，这是大陆公认的事实，如果不是因为只有魔法咏唱者才有资格使用魔法武器，我们铸造师的地位早就超过魔法咏唱者。」
尽管嘴上否认伊丝的话，但艾维斯脸上却充满期待与按奈不住的狂喜，直觉告诉他，他已经摸到了新世界的门槛，只需再临门一脚，他就能真正触碰到崭新的世界，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希望别人来否定他，他迫切的想要伊丝不留情的，毫不客气的扇他一巴掌。
他得到了想要的响亮耳光。
稍微思考过后，伊丝决定将『Ragnarøk』中有关魔导科技的知识告诉艾维斯，如果是艾维斯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将魔导科技创造出来，她点了点头。
「有。」
艾维斯呼吸顿时紊乱起来，如同刚刚溺水的人，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但这只是他喜悦的一种表现，过去的他不相信神，所以没有被神眷顾，可从昨天起他就成为女神的忠实信徒，因此一天内见到两次神迹，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开心的围着屋子绕一圈。
「怎、怎么说？在没有见到实物……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我很难相信你。」
「确实，但艾维斯见过阿莱克西亚之塔吧？」
「见过。」
「那可以说是魔导科技的产物，就像艾维斯说的那样，普通人无法使用魔法武器，是因为普通人不知道运用魔力的方法，自身魔力也不足以驱动魔法武器，但如果有另一种东西代替他们输出魔力，成为魔法武器的动力源的话，那么就算普通人，也一样能使用需要魔力驱动的魔法武器。
拿阿莱克西亚之塔举例，我曾见过多个能够使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他们中有的人因为把大量精力投入在领地治理上，所以自身等级与常人无异，可他们依旧可以驱动需要大量魔力才能运作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假如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看做魔法武器，那么阿莱克西亚之塔无疑要被划入魔导科技之列。」
比如赫敏领的领主，又比如现在赫尔斯王国的国王，他们都是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使用者，但他们的等级都低的可怕。
「这……怎么能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看做魔法武器？那是女神大人赐予人类的宝物，如果没有阿莱克西亚之塔，人类早就在千年前的战争里败给血族。」
「抛开神话传说不谈，阿莱克西亚之塔是否完美符合魔法武器的定义？需要魔力驱动，能够施放魔法强化使用者、或直接使用魔法攻击敌人。」
「是。」艾维斯必须承认伊丝说的没错，但是，艾维斯也有无法让步的地方，「阿莱克西亚之塔使用的魔力不来自使用者，而是汲取地脉中的魔力，这根本不能被称作魔法武器。」
重重皱起眉，以质问般的眼神，艾维斯盯视着伊丝的蓝色眼眸，他并非把伊丝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想以长者身份教育伊丝，而是以探求者的身份，指出对方的错误。
然而，伊丝只是微笑着反过来直视艾维斯。
对视持续了不到十秒，艾维斯突然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不能被称为魔法武器，那能称为什么，神迹吗？
假如在听了伊丝的说明后还依旧把阿莱克西亚之塔当做神迹，那就不是无知，而是愚蠢了。
不能被叫做魔法武器，是因为它符合了伊丝说的，名为魔导科技的定义，可以用另一种东西（地脉中的魔力）代替使用者输出魔力，使得普通人也能驱使阿莱克西亚之塔。
一瞬间，艾维斯感到眼前一片空白。
那是来自太阳的，属于真理的光芒，饶是在铸造术上耗费了超过五十年心血的他，在这片视野染成雪白的光明前，也显得格外渺小，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一缕无足轻重的尘埃，只能在这片刺目光芒下瑟瑟发抖，过去累积的一切经验都微不足道。
只有魔法咏唱者才能使用魔法武器，这个规则本身就注定了铸造师永远不会超过魔法咏唱者，那么如果普通人也可以使用魔法武器呢？设想一下，一个从没接触过魔法的人，利用名为魔导科技的武器，从正面打败一名苦心研究魔法数十年的魔法咏唱者，假设这样的东西真的被自己打造出来，那么一定是可以改变一个国家命运，甚至整个大陆未来的新事物。
这样的东西并非虚无缥缈，而是就摆在自己眼前——阿莱克西亚之塔，魔导科技的产物，也是魔法武器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没有人能拥有与阿莱克西亚之塔一样充沛的魔力，自然也就没有能够与之匹敌的魔法武器。
一把再强的魔法武器，也需要一个强大的使用者才能发挥出全力，可魔导武器不一样，只要武器本身足够强势，即使使用者是一个不懂魔法的普通人，也依旧能毁灭军队，魔导科技将重点从使用者转移到了创造武器的人身上，这是历史性的跨越，不，是新的世界。
那么，假如自己加入打造魔导武器的行列呢？限制武器威力的不再是魔力的多少，而是铸造这个武器的人，如果是这样，只要给自己足够时间，也一样可以打造出与阿莱克西亚之塔相当的，强大而宏伟的东西吧？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喜悦与高昂填满，艾维斯体验到了比昨晚更加强烈的兴奋感，倘若没有三十级的底蕴支撑，艾维斯现在可能已经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心脏骤停猝死。
无法压抑内心如海啸般的狂暴情绪，艾维斯强忍着因呼吸过于急促而发晕的大脑。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伊丝·恩雅，只是因为在古籍上见过，认为艾维斯大师会感兴趣，所以就说出来了。」
总不能说这是『Ragnarøk』里的定义吧。
当然，自己并不是在欺骗艾维斯，尽管阿莱克西亚之塔是魔导武器，这是自己的猜测，但自己确实在这个世界见过魔导武器的影子。
首先『Ragnarøk』中的魔导妖精放到这个世界也能使用，其次，此前在教会宝库里取走翻译挂坠、10042型动力的核心时，自己也见过一把需要填装魔力的，出自于魔导科技的火枪。
「尤弥尔教会……尤弥尔教会……」如同陷入魔怔，艾维斯不断低声喃喃着教会的名字，接着仿佛被什么人打醒了般，突然挺直身体，深吸了口气，恭敬且正式的朝伊丝弯腰行礼，「您才应该是我的老师，如果没有您今日之言，我将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不不，我只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在铸造学上的知识，艾维斯大师比我强的多。」
这么一位老者称呼自己老师，实在太奇怪了。
「不！您才是真正足以被称为老师的人，传授我知识的人便是我老师，请老师您务必收起谦虚。」没有给予伊丝岔开话题的机会，艾维斯毫无迷惘的说，「过去我不相信神明，是因为我过于自负，昨天与现在，我见识了真正的神迹，神明的使者，主教的传道，这些都是女神大人给予我的恩宠，老师，还请您告诉我加入尤弥尔教会的方法，如果必须要了却世间牵挂，我现在就回去将家产交与妻女，我随您前往教会。」
呃……是不是太过火了？
但事到如今，单纯的推辞恐怕无法令艾维斯信服，伊丝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自己犯的事，就得好好的承担下去，况且让艾维斯加入教会也不是坏事，教会对教徒的要求很少，不会影响艾维斯今后的生活。
「教会对教徒没有严苛要求，艾维斯你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业，妻女关系也可以照常，我会把你的名字记录进教会，你只需知道自己是教徒即可，不必大肆宣扬。」
「我知道了，谨记老师教诲。」
啊啊，这个称谓真让人害羞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和艾维斯在玩角色扮演吧。
伊丝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坐在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蒂芙尼，后者果然面无表情的嗤笑。
「伊丝，老师。」
啧。
装作没听见，伊丝无奈的站起身，以艾维斯现在的状态，自己应该是学不到什么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之后我会再来。」
「我现在就着手尝试魔导武器，还请老师您务必再来，届时我会把成果交由您查阅。」
「啊啊，就这样吧。」
嫌麻烦的摆了摆手，伊丝揪起蒂芙尼后颈，拎着蒂芙尼离开工坊。

第四十一章 醉酒的王国之花

当拎着蒂芙尼的伊丝走出工坊后，蒂芙尼便以楚楚可怜的表情指责起伊丝。
「伊丝，恶魔。」
然而，习惯了蒂芙尼装可怜的伊丝不但没有请求原谅，反而变本加厉的敲了敲蒂芙尼脑袋。
「要说恶魔，那是蒂芙尼的代名词吧。」
「唔，伊丝，魔王。」
双手捂着脑袋，蒂芙尼鼓起嘴不满的抗议。
「如果连我都是恶魔，世界上就没几个好人了。」没有在这种时候自谦，伊丝骄傲的拍了拍胸脯，自己的善良程度绝对在平均线以上，「话说回来，蒂芙尼今天怎么没有跟玛丽一起去难民营？明明平时很黏玛丽。」
「伊丝，喜欢。」
蒂芙尼大概是在捉弄自己吧，虽然知道蒂芙尼说的不是真心话，但伊丝还是感到些许欢欣。
「哼，我可不像玛丽那么好糊弄，说吧，想要什么。」
「公主抱。」
「不行。」
毫不犹豫的拒绝蒂芙尼，与之同时，伊丝又感到一丝好奇，蒂芙尼是那种只要不开玩笑，就一定会直白说出自己感想的幼^女，平时自己问蒂芙尼想要什么的时候，蒂芙尼会立马回答诸如魔力、食物、饮料或者闪闪发光的宝石一类的物品，像刚才那样的『公主抱』，根本只是想捉弄自己，不过伊丝并不相信蒂芙尼会毫无理由的离开玛丽，她双手叉腰，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是为什么从一大早就跟着我啊，我今天是去学习，不是游玩，嘛，如果蒂芙尼想跟着我吃好吃的话，现在才中午，去找点心铺也来得及。」
「……难民营，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虽然那里的味道确实很糟糕，但我想，比那些发霉腐烂的肉好多了。」
自己曾问过蒂芙尼在森林里流浪的时候，她会吃什么，结果蒂芙尼的回答是什么都吃，包括其他猎食者吃剩的动物骨架或人类无法消化的动物皮毛，几乎所有能吃的东西，蒂芙尼都吃过，里面自然也包含了发霉腐烂的生肉，连那种味道都可以接受，难民营的味道应该不是大碍才对。当然，事后哪怕伊丝知道蒂芙尼身为史莱姆，食谱很广，却还是忍不住经常投喂蒂芙尼各种各样的食物。
「氛围，不喜欢。」
「什么氛围？」
「狂信徒，信仰，爱丽丝。」
是说难民们像狂信徒一样信仰着爱丽丝吗？
爱丽丝经常为难民们带去食物，还会冒险把受伤生病的难民带到城里，难民们会信任爱丽丝也正常吧。
伊丝将蒂芙尼说的狂信徒，认为是投桃报李的感情，然而蒂芙尼却十分认真的摇头。
「不对，狂热，疯子。」
「……疯子？」
即便是自己，也开始听不懂蒂芙尼的说明。
蒂芙尼索性使用长句强调。
「他们、病态了，继续、会暴动。」
「病态么。」
往坏了思考，自己联想到了一些东西，譬如假如有人侮辱了爱丽丝，难民们不会仅仅只在口头上还击，而是会集体的，以爱丽丝的名义对侮辱者处以私刑，假如是这样的话，难民营内的氛围就确实太过病态，到了不安全的地步。
难怪蒂芙尼不愿意去，原来是魔物的直觉在提醒她吗。
伊丝好奇的歪了歪头，看向蒂芙尼的深绿色眼睛。
「那早上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出来？那样我就不会让玛丽去难民营了，虽然有拉克西丝和卡米拉跟着，但能少一桩麻烦就少一桩麻烦。」
「不打扰，玛丽。」
因为无法确定自己感觉，担心说出来以后破坏玛丽的兴致，所以便没有说出口吗？玛丽刚刚交上爱丽丝这个朋友，假如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使玛丽爽约，蒂芙尼内心会过意不去吧。
多多少少能理解蒂芙尼的想法，伊丝摆了摆手。
「好吧，蒂芙尼也很不容易啊，那边有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要去那边吗？」
「巧克力。」
「是是，保证让蒂芙尼吃个饱。」
二人很快来到餐厅内。
与铸造师协会一样，从建筑外面看，这里只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餐厅，但进入内部后就能发现，放在异世界里，这已经属于五星级豪华酒店的范畴，高而远的天花板，纤尘不染的、如同镜子一样的地面，擦得锃亮的餐桌，就连服务员的态度都像是接受过统一训练的模样，充斥着鹅黄色灯光的一层异常安静，除了贵族宴会场所外，这还是伊丝第一次在异世界见到如此干净整洁的餐厅，在伊丝认知里，异世界餐厅都是像酒馆那样混乱嘈杂的地方。
「高档。」
「嗯，应该是专门给贵族准备的地方吧。」
偌大的餐厅内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每个人的着装都异常华贵，并且以贵妇打扮的人居多，看起来是打算在餐厅内享用下午茶。
「您好，这里只有贵族大人和得到邀请的贵客才能进入，可以出示您的邀请函吗？」
「只限赫尔斯王国的贵族吗？」
「不，其他国家的贵族也可以，不过必须是男爵以上的贵族，」女服务员上下打量了眼伊丝，由于今天是以学徒身份出门，伊丝没有穿装饰过于华丽的衣服，「啊，如果是周边小国的贵族，就必须出示一枚宝石币以上的资产证明。」
被看成小国的访客了。
这也是无可奈的事情，谁让自己不喜欢穿佩佩那种需要别人帮忙才可以穿上的礼裙。
至于所谓的小国，在赫尔斯王国与巴里斯王国之间，确实存在一些国力弱小的国家，因为土地贫瘠，王国与帝国不屑于侵占它们，据卡米拉说，这些小国的贵族往往很穷，个人素质也很低。
伊丝从仓库里拿出红衣主教的权杖。
「我明白了，我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伊丝·恩雅，这个可以证明我身份吗？」
「红衣主教？这么年轻！？啊，我、我知道了，您请。」
该说果然是受过训练的职员吗？惊讶之色仅仅只持续了不到几秒便消失，女性职员很快带伊丝来到一处被挡板隔开的餐桌前——已经颇有地球里餐厅的感觉，虽说自己也在玛格丽特内做了类似设计，但比起这处餐厅而言，格调还是差了许多。
之后要带真红和芙兰来观摩一遍才行啊，争取以后自己也建一座这样的餐厅。
要打上玛格丽特的名字。
只不过，正当伊丝与蒂芙尼准备就坐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熟悉声音。
「再给我拿一瓶玛格丽特。」
「可是四小姐，这已经是您的第三瓶了，再喝下去，明天公爵大人会来找我们麻烦啊。」
「你是想等明天，还是现在就被我开除？别管那么多，快给我拿酒来！」
「噫！好的！」
在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下，男职员慌忙跑过伊丝身后，蒂芙尼先是扯了扯装作没看见的伊丝，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包厢。
「辛西娅。」
「嘘。」
伊丝立即比出噤声手势。
尽管辛西娅算是自己的友人，但身为王国之花，喝成这种样子，上去相认实在太丢人了。
然而，由于男职员离开时并没有拉下门帘，因此辛西娅还是发现了同样身处餐厅的伊丝，醉醺醺的朝伊丝招手。
「噢噢！伊丝也来了，快来陪我喝两杯。」
果然还是离开这里吧。
……
结果，伊丝还是被辛西娅抓个正着，后者强行将伊丝拖进包厢里后，如同相识多年的挚友，拉着伊丝坐在豪华沙发上，一手搂住伊丝肩膀，另一只手举起高脚杯，对着吊灯注视杯中摇晃的红色液体——这是伊丝无奈之下给辛西娅替换的葡萄酒。
「什么嘛，这种酒一点也不烈，还是玛格丽特好喝，你这家伙，哈啊。」
早已醉掉的辛西娅偏着头向伊丝抱怨，满身的酒气让伊丝连连皱眉，尽管将玛格丽特带到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自己，但这不代表自己喜欢喝玛格丽特，相反，自己只能接受低度数的米酒与果酒。
倘若不是辛西娅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水味，还有辛西娅搂着自己肩膀，导致自己靠近辛西娅一侧的手臂，会时不时碰到隐藏在柔软布料下的巨^乳，自己早就推开了辛西娅。
虽说有非礼之嫌，但即使被说**自己也会厚着脸皮，大姐姐的魅力岂能被区区**之言所碍，与拉克西丝不同，辛西娅是货真价实的姐系角色。
猛地灌下口葡萄酒，脸颊染上红色的辛西娅自顾自说着。
「可恶，陛下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生病，如果国王之塔还在，我就能把那群该死的贵族赶走，凭他们也想打爱丽丝的主意，都给我去死吧。」
打爱丽丝的主意？是指前来和爱丽丝订婚的人吗？但这和国王之塔有什么关系。
「加油。」
坐在桌对面的蒂芙尼为伊丝打气，不过脸上却是毫无诚意的幸灾乐祸之色。
蒂芙尼这家伙……
「爱丽丝已经为王国付出过一次，凭什么现在又找上爱丽丝，平时有好事的时候嫌她是堕魔者，把她排除在外，一有困难就找上门，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没脾气吗。父亲大人也是，只对家里人发狠，一提到为了王国，就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换做我，早就用棍子把那群公爵侯爵之流一个个抡出大门……再来一杯！」
一有困难就找上门？
无法抑制好奇心，为了后话，伊丝给辛西娅倒满酒。
辛西娅长长叹了口气。
「呼，如果成为堕魔者的人是我就好了，说什么我也要带那群该死的贵族一起陪葬，反正逃跑也会连累家里人……不，既然都决定拉他们陪葬，干脆把这个国家也一起毁灭好了，我成为新的王，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哈哈。」
这家伙脑袋坏掉了吗？如果这里不是包厢，凭刚才的话，辛西娅很可能会扣上叛国的罪名。
虽然觉得辛西娅醉的不轻，就算问也很难得到正经回答，但伊丝还是尝试着提问。
「辛西娅说『那些贵族又来找爱丽丝』，难道王国又遇见需要爱丽丝出马的麻烦了吗？」
爱丽丝身为拥有双重能力的堕魔者，其中一种能力是可以释放出纯粹而大量的魔力，这种能力完美适配于魔力炮那样需要大量魔力填充的武器，平时需要五分钟才能填充完毕的魔力炮，放到爱丽丝手里可能只需要不到三十秒，爱丽丝之所以在年仅12岁的时候堕魔者纹路便遍布全身，就是因为沃兹华尔公爵让爱丽丝加入军队，频繁使用能力。
但从之前与沃兹华尔公爵的交流中不难得知，王国内频繁出现的魔物现已经被剿灭殆尽，爱丽丝也没有了再出征的必要，并且沃兹华尔公爵那时候的眼神也告诉伊丝，他不会再以任何理由牺牲爱丽丝，因此在伊丝看来，辛西娅的醉酒之言显得没头没脑。
「哈啊？」辛西娅语气上升一调，「你居然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身为红衣主教，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好，那我就说出来让你看看，那些贵族到底有多无耻。」
砰的一声，辛西娅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由于动作过于激烈，酒液都洒出来许多，不过因为餐桌本就十分狼藉，洒出一些顶多只是在难看的基础上变的更加难看。
辛西娅更加用力的搂住伊丝，让伊丝紧贴着自己。
「龙脊山脉上的封印结界出现松动，导致了这场大雨，你应该知道吧？」
「嗯，我知道，修复结界的方法，除了让宫廷魔法咏唱者利用魔法学知识修补好以外，还有用国王之塔，以大量魔力填充封印结界。」
「没错，但宫廷魔法咏唱者那群饭桶至今都没弄懂结界结构，陛下现在也昏迷不醒，然后……然后那些贵族又把主意打在了爱丽丝身上，他们想让爱丽丝用堕魔者的能力填上结界，他们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虽然我不懂魔法学知识，但我问过宫廷魔法咏唱者，只有让堕魔者能力暴走，爆发出的大量魔力才可能填上结界，贵族是想让爱丽丝死！该死的，这群人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
虽说自己隐隐猜到，爱丽丝可以应对松动的结界，但自己亲自调查过填补结界需要的魔力，在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的前提下，想用魔力强行填充魔法阵，需要的魔力庞大到连第三形态的自己都无法一次性充满，因此用爱丽丝去填充封印结界，简直痴心妄想。
「不论这群废物贵族来多少次，我都会把他们赶走，即使那个窝囊父亲在陛下要求下退让，我也绝不把爱丽丝交出去，除非我死了！不，就算我死了！我也要变成不死者！把那些受尽贵族欺压的人集结起来，让这个腐朽的国家彻底毁灭！」
真是可怕的执念。
如果事情发生，以这种执念，辛西娅可能真的会变成不死者吧，生前的执念越强，死后化为亡灵的实力与疯狂程度就越恐怖。
不过，既然爱丽丝与玛丽是好朋友，自己也无意眼睁睁看着沃兹华尔家与王国决裂，辛西娅与沃兹华尔公爵决裂，假设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自己就想想办法，把结界的事情处理掉吧，尽管自己修不好结界，但把它连根拔起却并非无法实现，当然，不可否认，如此强度的魔法碰撞一定会毁灭王都周边的地脉，可这总比辛西娅集结起义军发动战争强。
如果能找到两全之策就好了。
得有一个十分了解结界魔法的人才行。
轻轻将情绪得到释放，平静下来的辛西娅放倒，伊丝默默盘算着。
（10/20）

第四十二章 相遇的伏笔

这是一处紧依悬崖而建的，幽暗阴沉的古堡。
同时也是生者止步之地。
魔王，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的住所。
尽管统治世界的三大魔王，乌拉诺斯、斯提克斯与塔尔塔诺斯分别被冠以统治天空的魔王、统治海洋的魔王与统治大地的魔王，但如此名号与这三位魔王的联系其实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拿大地的魔王举例，这并不代表塔尔塔诺斯站在大地上时近乎无敌，其实就算站在大地上，塔尔塔诺斯也无法战胜乌拉诺斯，人们之所以用这个名字称呼三大魔王，只是起源于一些偏见与猜测。
实际上用『住在天空岛上的魔王』、『住在海底的魔王』与『住在地上的魔王』称呼三者更合适，三位恶魔统治者都擅长元素魔法，同样为通晓古今的智者——通晓古今有待商榷。
另外，魔王们也并非永生不灭的存在，他们仅仅是活的比绝大多数生物都久，例如现在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其实已经更迭了超过三代。
此刻，在一个仅有火把照明，如同邪教集会场所的昏黄房间里，住在地上的魔王，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正把玩着桌前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显示出几名装备简陋的冒险者的影子。
还是和过去一样，灰色长发两边生出黑色犄角的塔尔塔诺斯，里面穿着煽情内衣，外面则套有一件与其玲珑身材完全不符的宽大袍服。
「对，出口就在那边！再加把劲，只要把面前的魔物干掉，你们就能出去了！」
假设伊丝在这里，一定会以为塔尔塔诺斯——姑且用更可爱的名字称呼，假如伊丝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蒂娜在看游戏的实况直播，但很显然，异世界里不存在这样的东西，蒂娜手中的水晶球只是一种可以窥探外界的魔法道具，在担心被第一堕天使阿撒兹勒狙杀的现在，蒂娜只能缩在魔王城堡，靠观看水晶球解闷。
至于水晶球里显示的画面，则是戈塔城里的地下迷宫，上一代的塔尔塔诺斯将戈塔城矿区改造成迷宫，目的是为了培养更强的人类来挑战他，而到了蒂娜这一代，迷宫就成为了打发时间的娱乐节目。
站在蒂娜身后的堕天使赫蒂终于忍不住发问。
「魔王大人，这些人类不过是些等级不过20级的冒险者，恕属下愚笨，从刚才起，属下就看您为他们呐喊加油，属下不理解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
猛地从紧张刺激的冒险者生活中回神，注意到自己失态，蒂娜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
「咳哼，身为魔王，应当注意任何一个可能成为挑战者的种子，今日的磨难会让他们受益匪浅，人类不会在同一个错误上摔倒两次，只要他们积累的人生经验足够多，就总有一天能够站在我面前，到那时，我会让这些自诩人类未来的蚂蚁认清自己，在他们以为自己就要迎来黎明的时候，狠狠捏碎他们的希望。」
「原来如此，不愧是魔王大人。」赫蒂少女的脸上浮现钦佩神色，旋即又变的迟疑起来，「可是魔王大人，倘若是想让人类更早抵达魔王城堡，您为什么不悄悄派恶魔把装备与武器以巧合形式放在人类面前，暗中培养他们？」
赫蒂无法理解，自己的魔王为什么只在口头上为冒险者加油，当然，这不代表赫蒂怀疑自己的魔王，她只是单纯的不解。
「唔。」
蒂娜喉咙里发出痛苦闷哼。
抱歉，赫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些话是我瞎编的。
蒂娜悄悄扶住额头——在赫蒂看来，那是魔王在为自己属下的无能悲哀——斟酌许久后才找了个牵强借口。
「只有让他们经历了足够磨难，通过重重挑战后站在我面前，他们的绝望才会更深，另外，我希望站在我面前的挑战者不是一只稍稍用力就能捏死的爬虫，刻意培养弱小者，让他们挑战我，是对决斗这一神圣仪式的侮辱。」
「原来还有这层考虑，是属下愚钝了。」
赫蒂露出发自内心的崇敬。
与之相对的，有着一头灰色长发，身披宽大袍服的蒂娜却头疼不已。
真是受够了。
虽说自己是魔王，可成为魔王的日子仅仅只有不到两年，最开始坐上魔王的宝座时，自己还兴奋不已，可随着时间推移，便越来越感到头顶的这份压力。
为了维系魔王的尊严，自己必须装出一副深谋远虑的智者模样，可自己属于连前几天说过哪些话都记不住的类型，要在一群崇拜自己的堕天使面前保持魔王姿态，大多数时候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用新的解释覆盖旧有解释。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可以勉强糊弄到新的魔王出现，可原初的塔尔塔诺斯，也就是塔尔塔诺斯一世给后来者添了不少麻烦，诸如在全体恶魔中培养起了对另外两大魔王的仇恨，集体的诉求使得自己必须装出一副与另外两个魔王敌对的样子。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一提到对外事宜，手下的堕天使们便会联想到对外征战一类的事，自己又偏偏不好反驳他们说「不，我不想打架」这样的话，因此每次想将脱缰野马一样的堕天使拉回来，自己都得费不少脑细胞。
如果当初没有答应成为魔王就好了，蒂娜伤脑经的叹了口气，可惜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
蒂娜长长叹了口气。
「魔王大人，您不开心吗？」
「像这样一直在城堡里憋着，太无聊了啊。」
不妙。
自己不小心把内心想法说出口了。
好在赫蒂没有在意。
「需要让下级恶魔去外面抓几个人类回来吗？人类的痛苦惨叫是最解压的美味。」
那是赫蒂你的兴趣吧。
不对，应该说是大多数恶魔的兴趣，就像人类抓到恶魔后会对恶魔施以火刑一样，恶魔抓到人类也会进行残酷虐待，当然，二者的出发点并不相同，人类杀死恶魔是因为害怕，而恶魔杀死人类则是为了取悦自己，尽管蒂娜不像大多数恶魔一样有着虐待人类的趣味，但蒂娜也不会阻止这种行为，人类与之恶魔就像家畜与之人类，家畜本就该为主人服务，长大以后被饲主杀死，这也理所当然。
察觉到蒂娜的无语，赫蒂连忙改口，忧心忡忡的说。
「现在外面太危险，万一阿撒兹勒——是谁？」
由于门外响起敲门声，赫蒂中止了要说出口的话。
「母亲大人，是我。」
「珊多拉么，」眼前一亮，蒂娜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期待，面无表情的说，「进来吧。」
拥有一头橙色短发的珊多拉走进门内，转过身的蒂娜先是上下打量珊多拉，确认其没有受伤与异常后，面带威严的抬起下巴。
「调查的怎么样？」
「和魔王大人您推测的一样，赫尔梅斯进入封锁状态，因为靠的太近会被里面的堕天使发现，所以我只在很远的距离观察，并没有看到恶魔或者人出入。」
「珊多拉，你确定这是真的？没有偷懒吧？」
赫蒂皱起眉质问道，尽管珊多拉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在大多数时候，赫蒂对待蒂娜比对待自己的亲女儿还好。
「是的，母亲大人，我愿意用一百年的禁闭保证。」
「魔王大人，您看……」
「赫蒂，不必多疑，阿撒兹勒他们失去了乌拉诺斯，自然不敢再出天空岛，我说过了吧，他们比我们更着急，恶魔必须要有魔王统帅，否则时间长了以后会失去理性，他们在加速让圣女登上宝座，没时间管其他事情。」
「啊！」赫蒂突然大喊一声，「那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趁机夺回自己的领地？之前在血族的失败，是因为属下漏算了可能出现的实力者，这次属下不会再犯同样错误，还请魔王大人派属下前往一雪前耻。」
不不不，还好上次的行动失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死去的乌拉诺斯交代。
在内心慌忙摆手，蒂娜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必了，这次由我亲自出马。」
「可……」
「珊多拉调查了，天空岛赫尔梅斯现已封锁，在没有选出魔王之前，封锁都不会被打开，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随意行动。」
「但这或许是赫尔梅斯的阴谋，他们假意封锁天空岛，诱骗我们出去，实际上阿撒兹勒早已在天空岛被封锁之前就已经离岛，徘徊在城堡附近，等候您出现。」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出去的机会，自己不可能就此放弃，为了说服赫蒂，蒂娜刻意摆出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
「我早已考虑到这种可能，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以先做一些诱饵，检验阿撒兹勒是否在蹲守我。」
「魔王大人的意思是……」
「记得帝国的那帮人吧？」
「记得，他们与斯提克斯勾结，逃过了我们的监视，但在魔王大人您命令下，现已派人重新散布眼线。」
我有下达过那样的命令吗？
蒂娜脑袋上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过这种事经常发生，蒂娜很快便将问号抛之脑后，只要保持镇定，装出自己了解了的样子，堕天使们便不会有违和感。
「赫蒂。」
「属下在。」
「把我上次交给你的传送石拿来。」
「是。」赫蒂从储物魔法中拿出一枚不规则的青色水晶，「魔王大人，我记得您之前把这枚水晶的另一半交给了大恶魔之子，现在拿出来是要……」
「这枚传送石与大恶魔之子手中的传送石是一对，只要其中一半被触发，持有传送石另一半的一方就会被立刻传送过去，大恶魔之子在上次任务里被帝国打败，那半块传送石也就落到帝国手里，以帝国的传统，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研究那半块传送石，而一旦他们触发传送石的效果，我就可以借机现身外界。」
「那样的话，即使阿撒兹勒就守在外面等您，您也能立刻使用一天一次的『无限门』回来？」
「正是如此，如果我传送以后周围没有动静，就证明阿撒兹勒也身处被封锁的天空岛里，如此一来，我们的士兵就可以随意出征。」
蒂娜不禁为自己天才般的想法连连点头，赫蒂绝不会知道，自己只是想借机出去透透气。
赫蒂疑惑的歪了歪头。
「可如果您要使用传送石出去的话，为什么不让属下带半块传送石出去，待属下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再触发传送石呢？尽管这片大陆上没有能威胁魔王大人您的人类，可帝国那边有斯提克斯暗中协助，万一他们设下陷阱……」
带着赫蒂你一起，我还怎么自由自在的玩啊。
当然，蒂娜不可能将内心想法说出来——那样等于破坏了魔王的威严形象，思考片刻后，她想到了一个合理借口。
「先不说传送石属于珍贵道具，我们没有可以随意挥霍的数量，其次赫蒂你对我十分重要，如果阿撒兹勒就守在城堡结界外，你无疑会暴露在危险下。」
自己的魔王不惜冒险也要保护部下，被蒂娜说『你对我十分重要』的蒂娜立即热泪盈眶，着急抢过话柄。
「属下可以把本体放在城堡里，就算阿撒兹勒在城堡结界外杀了属下，寄生体死亡后，属下的灵魂也会回到本体内，我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过程里没有任何危险可言，还请魔王大人三思！」
「不，我意已决，难道赫蒂忘记上次任务失败的后果了么，那些血族为了困住你，没有把你的寄生的身体杀死，而是不断的折磨以后再治好，在寄生体没有死亡之前，你的灵魂不会回到本体内，我不想再看见赫蒂你为了我受苦，不，你受到的痛苦会放大十倍投射在我心里，所以这次不论如何我都必须亲自出马。」
「魔王大人……」蒂娜的一番话让赫蒂泣不成声，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弯膝跪在蒂娜面前，「能侍奉像您一样温柔的主人，是属下永远的幸运，即使现在就为了您而死，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由于赫蒂跪在自己面前，蒂娜可以不使用飞行魔法就摸到赫蒂的头——蒂娜的外表只有八岁。
「唔，有赫蒂这样得力的部下，也是我的幸运，那么，把这个计划安排下去，一旦传送石被触发，你们就提高城堡戒备，我不会出去太长时间，下去吧。」
「是！」
目送赫蒂与珊多拉离开，演了一出戏的蒂娜如同耗尽了所有脑细胞般，大张着嘴，仰头瘫坐在椅子上。
「啊~啊~蒂娜啊蒂娜，为什么你偏偏要受这种苦啊。乌拉诺斯，你其实是受不了这种氛围，所以才先我一步离去吗。」
缓了半天神后，蒂娜才重新坐直身体。
「算了，费了这么大劲，能出去一趟也算不错，那个叫伊丝的家伙在赫尔斯王国，我去的是诺塔帝国，总不可能遇见吧。」
想起对方说要把自己先揍一顿，然后再绑成虫子一样吊在城门口的发言，蒂娜全身一个激灵。
「这家伙才是恶魔吧……希望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她啊。」
不知为何，蒂娜内心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打不过就求饶好了。
「嗯不，魔王就算死也绝不求饶，这是魔王的底线。」
将怯懦的想法抛之脑后，蒂娜摇了摇头，继续观察水晶球。

第四十三章 关于改善血族领民生活这件事

尽管太阳被乌云笼罩，但人们还是能感到天色正在逐渐变暗，当夹杂着水汽的冷风洒在皮肤上，天空重新降下瓢泼大雨时，一天结束，到了一家人坐在餐桌边，讨论白天见闻的时候。
在一个面积不大，却有着水晶吊灯与上好白楠木装饰的房间内，伊丝一行正围坐在长桌边，享受因为有玛丽和蒂芙尼而稍显吵闹的晚餐。
虽说吵闹环境大多数时候会让人感到烦躁，但这份如同家人般的温暖却让伊丝不禁露出会心笑容，过去生活在地球的时候，由于双亲很早离世，只有一个接受过双亲帮助的无名人士，一直将钱打在自己账户里，因此从小不论做什么事情，自己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未体验过如此温馨的晚餐。
此刻窗外的雨点反而成了最佳背景。
「吾主，您想起开心的事情了吗？」
站在伊丝身边的拉克西丝好奇问道，和平时一样，拉克西丝穿着她认为实用的女仆长裙。
从追忆中回神，伊丝摸了摸自己嘴角——刚才确实把笑容露出来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伊丝微笑着抬头回答拉克西丝。
「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
「是啊……该怎么和拉克西丝说呢……」
除了卡米拉以外，自己还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不是想刻意隐瞒，害怕同伴们知道后会疏远自己，相反，恰恰知道即使说出来，同伴们也只会回答「哦，就这样吗？」或者「快说说那个世界里有什么」的话，正因为知道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所以说不说出来都没关系，说到底，自己来自哪里根本不是重点，自己之所以能和伙伴们在一起，并不是依靠出生或者身份地位一类的东西，而是因为伊丝这个存在本身，来自哪里根本不重要。
嗯不，这样考虑或许太自私了。
想到这里，伊丝有意无意的抛出问题。
「拉克西丝。」
「嗯？」
「如果我是恶魔的话，你还会把我当成主人吗？」
「如果吾主是恶魔的话……呵呵，如果吾主是恶魔，那世界上就没有几个好人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我是恶魔族，拉克西丝还会将我当成主人吗？」
拉克西丝低头低头看向伊丝——蓝色的眼眸里没有玩笑意味，拉克西丝陷入片刻思考。
「虽然不知道吾主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我想我可以给出问心无愧的回答，如果前辈们知道吾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一定会笑着点头，同意我的想法吧。」十分郑重的，拉克西丝右手握拳，放在嘴边顿了顿，接着以仿佛在宣誓的口吻说，「即使吾主是恶魔，我也会追随吾主。」
「就算恶魔是拉克西丝要消灭的家伙？」
「恶魔也有好坏之分，而吾主是好的恶魔，不然的话，不可能像这样把大家聚集在一起。特丽诺大人教导过，天使不应以种族区分善恶，因为人类也可以是恶魔。」
「那位特丽诺大人真是个相当智慧的天使啊。」
「当然，特丽诺大人是女神大人第一个创造出来的天使。吾主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您打算加入恶魔了吗？我们的目的是要在将来消灭恶魔，不论如何，我一定会阻止加入恶魔行列。」
「不是这个意思啦。」拉克西丝的发言把餐桌上其他人的视线聚集过来，原本温馨的氛围因为自己被破坏，伊丝不禁感到些许尴尬，「咳哼，拉克西丝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笑吗，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像这样大家开心坐在一起，享用晚餐的时候。」
「对不起……擅自问了触碰到您伤口的事。」
「不不，没那回事，我可没那么不堪。」
并不是强颜欢笑，而是自己确实没有被触碰到不好的地方的感觉，尽管有些人被问起过去时，会觉得被人解开了伤疤，但自己并不属于这一类心思敏感的人，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这有什么痛楚，自然也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
用餐叉把最后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依蒂丝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这么说，我还从没听你提起小时候的故事，看来过的不怎么好。」
「嘛，大概就是那样啦，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非要说的话，就是学会了不要惹是生非吧，至少我的过去没有像佩佩那样打打杀杀。」
「哼，如果你从生下来就是贵族，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不不，绝对不会，虽然环境的因素确实很大啦，但也有在同一环境里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如果是我的话，比起对外征战，更会考虑调整内部吧，比如改善那些下级吸血鬼的生活，如果内部的实力强大起来，对外的态度也能更强硬。」
「下级血族天生就要为我们纯种服务，考虑他们的想法是多余的，」依蒂丝从桌上端起红茶顿了顿，「不过我倒是可以听听，你会怎么改善他们的生活。」
「比如提供更多血液？之前在佩西亚领的时候，我发现那些下级吸血鬼因为缺乏血液，不仅面色憔悴，还会在夜间袭击行人。如果能提供更多血液给他们，不但治安会好起来，他们也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让日子变的更好，而不是考虑下一顿该怎么填饱肚子上。只要治安和民风好起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佩西亚领谋生，先不提受到吸引往来的商人，首先多起来的人口就能增加税收，而如果领地变的有钱，一切就都好办了。」
就和引进外资，拉动就业人口，进而让本地人拥有工作岗位一样，只有工作起来的人才能创造财富。而相对于自己生活的时代，佩西亚领引进外资——也就是人类商人——的成本很小，受血族中非血族均为低等种族的思想限制，外来种族在血族几乎无法经商，因此对只要有利润就会想方设法获取的商人而言，不需要给他们多大的税收优惠，光吸血鬼不会攻击外来种族，就已经是极大诱惑，而在军队数量庞大的佩西亚领，只要佩西亚伯爵想让治安变好，就不会太困难。
佩西亚领的矿产与森林资源非常丰富，而人类则能带来布料、棉衣与食物，加上佩西亚领与赫尔斯王国直接接壤，一旦双方开启贸易，必定会相当繁荣，伊丝很早以前就设想过，在人类国度与佩西亚领之间修一条少有魔物，并且能让马车来去自如的石路。
依蒂丝点点头。
「嗯，很独到的见解，让人口变多，确实是每个领主的愿望，父亲大人也做过很多努力，可惜收效甚微。如果可以解决吃的问题，后面确实可以按照伊丝你说的去做，但前提是『能解决吃的问题』。血液不像麦子，种在地里就能长出来，要怎么才能满足血液需求，这是任何一个血族领主都面临的问题。」
依蒂丝的话令伊丝陷入思考。
自己也与卡米拉讨论过血液问题，限制血族发展的就是血液，因此只要解决了血液需求，就等于把血族和人类的生产力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当时自己与卡米拉各自提出了一种方案。
卡米拉想到的是出台法令，限制吸血鬼每次吸血的量，现在血族内的吸血鬼基本处于一种不懂得可持续发展的状态，只要有血液，就一定会一次性食用完，但事实上吸血鬼根本用不着那么多血液。以不会进入鲜血狂暴为前提，吸血鬼只需摄入一节相当于食指长的血液，就能保证两天的血液需求。考虑到干活必须填饱肚子，也只需每天一节的血液摄入，胃里的空余部分用其他食物代替，就能让当天一整天都精力充沛。
而假设让吸血鬼用血液填满全部胃袋，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周内不食用血液，每天还是要补充普通食物，而吃饱的血液和一节血液，二者间的差距大的可怕。
但如此方法有一个前提，只有让吸血鬼把其他种族的人圈养起来，才能保证其他种族的人天天都会提供血液，可圈养外来种族就从根本上与『吸引外来种族人到领内』相矛盾，当然，为了让外来种族放心，血族可以选择购买人类奴隶提供血液，可先不论可行性，伊丝打心底里觉得毛骨悚然，把人像家畜一样关在笼子里，每天投喂饲料，让他们生产血液，如此场景简直可以拍成惊悚片，如果不是十分了解卡米拉，伊丝都要怀疑卡米拉是不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十分自然的，伊丝驳回了卡米拉的提案。
至于伊丝想到的方案，则是以魔物血和家畜血代替人类血，但这样也存在问题，尽管就现在血族的穷困情况，部分下级吸血鬼已经沦落到要抓老鼠吸血的地步，只要给他们提供血液，不管血液来自哪里，他们都会心满意足，可到哪里去找这么多家畜，并且将它们饲养起来，也同样是一个挑战，要知道，喂养家畜需要草料，而血族没有太阳，也不擅耕种。
「蒂芙尼，那是留给主人大人的肉排，不能碰。」
「一口。」
「一口也不行！」
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肉排保护起来，玛丽拒绝了蒂芙尼。
蒂芙尼不高兴的撅起嘴。
「好饿。」
「那……」微微皱眉，玛丽陷入思考，「等晚上了再给蒂芙尼做一份。」
蒂芙尼迅速开朗起来。
「一言为定。」
瞥见这一幕的伊丝眨了眨眼睛。
「不能用史莱姆血吗？史莱姆组成身体的体液就是血液，而且味道也比身体不健康的奴隶的血液好很多，重点是史莱姆来源很广，饲养起来也方便，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它们都可以消化。」
在伊丝说这句话的时候，正与玛丽拉钩的蒂芙尼全身打了个冷颤，注意到的伊丝轻咳两声，将椅子往依蒂丝的方向挪了挪，减小音量。
「怎么样？佩佩也尝过蒂芙尼的味道吧？那种血液并不差。」
放下茶杯，依蒂丝皱起姣好的白色眉毛。
「我虽然可以接受，但不代表其他血族也可以，不是所有血族都能接受新事物，在传统血族眼里，饮用魔物血会给他们带来厄运，魔物血是慢性毒药，即使史莱姆血能够满足他们胃口，他们也不会去碰。」
「但只要能让大多数血族都可以吃饱就可以了吧？一边提供史莱姆血，动点脑筋，逐渐改变他们脑袋里的传统观念，让他们清楚史莱姆血不是慢性毒药，另一边让所有敢于袭击行人的血族吃到苦头，这样既解决了那些食不果腹的下级血族，也保证了治安问题。」
伊丝并没有说，如果那些心怀不满的下级血族联合反抗起来该怎么办，因为她知道，佩佩会用『洛伊丝薇尔』的方式解决如此问题，在大家填不饱肚子的情况下，明知史莱姆血没有任何弊病，却还要以传统这种愚昧理由反对史莱姆血，甚至不惜暴力反抗，只有冰冷的地牢才能让这群血族冷静下来。
沉吟片刻，依蒂丝脸上闪过复杂神色。
「……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但父亲大人就是我说的传统血族，他从不从中级血族以下的人身上取血，要在领内执行伊丝你说的方案，就必须要过父亲大人那一关。」
「佩佩你去说服不就好了吗？先悄悄把佩西亚伯爵每天饮用的血替换成史莱姆血，等佩西亚伯爵习惯以后，再把真相告诉他，那样他就会知道，史莱姆血其实并非慢性毒药吧？」
不如说这简直是神明送来的礼物。
要宣传史莱姆血并非毒药，树立榜样无疑是最佳选择，现在有佩西亚伯爵作为传统血族代表，只要能让作为中流砥柱的佩西亚伯爵倒向自己这一方，佩西亚领的领民也就没有嘀咕的余地。
当然，前提是要能说服佩西亚伯爵。
依蒂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父亲大人也不是什么事都惯着我，他生气起来，连我都要退避。」
「佩西亚伯爵不是不会对佩佩生气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去做惹父亲大人生气的事情。」
这两个家伙，一个女儿控，一个父控，真是没救了。
伊丝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觉得拒绝伊丝的好意会让伊丝失落，依蒂丝宠溺的叹了口气后摇摇头。
「罢了，之后我会写封书信，告诉父亲大人这一计划，至于父亲大人执不执行，我无法保证。我能理解伊丝的好意，但那些固执的血族不是说可以说服，就能被说服的。」
「嗯，只要做到这一步就好了。」
有种计划展开的感觉，伊丝把椅子搬回原位。
……
晚餐结束后，一身白色礼裙的卡米拉将一张排版精美的羊皮纸推到伊丝面前。
「姐姐大人，我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第四十四章 较量？

伊丝顺手拿起卡米拉推来的羊皮纸。
「这是……」
「里面记录了我上午在难民营里看到的事情，和姐姐大人您想的一样，难民营果然有问题。」
和我想的一样？
伊丝头上浮现一个问号。
卡米拉去难民营之前，自己有交代过卡米拉要注意什么吗？
电光火石之间，伊丝转动眼珠，奋力运转大脑，试图找出些许线索，但不幸的是，她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印象，由于忘记的过于彻底，以至于伊丝开始觉得是不是根本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可卡米拉不会无的放矢，比起相信自己的记性，伊丝更相信卡米拉的记忆力。
可我究竟想了什么，又到底是哪里一样了？
没有等伊丝回答，卡米拉面带思考的说下去。
「就我在难民营的观察，那些难民因为生活困苦，变的对现状抱有不满，如果只是这样，仅靠姐姐大人您设想的，只要在物质条件上满足他们，事件就会平息下去没错，只是我怀疑，难民营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计划的结果，如果我们不采取进一步行动，对方的计划可能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展开。」
「嗯……」
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然隐晦，但伊丝还是能懂卡米拉的意思——所谓的『和姐姐大人设想的一样』，应该是指自己让神殿的人去难民营赈济，以此改善难民的生活条件，防止难民暴动吧，尽管自己一开始让神殿赈济，只是不希望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神殿该执行它应该执行的职能，不过既然卡米拉这么想，自己也不好刻意反驳。
这绝对不是虚荣，而是为了姐姐的尊严。
伊丝在内心如此宽慰着。
「难民营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而连绵不绝的大雨，是因为封印尘世巨龙的水元素结界松动导致，之前姐姐大人在与那只笨鹅交流的时候，那只笨鹅说过，它的力量无法撼动结界，破坏结界的人并不是它，也就是说，是有其他人从外面破坏了结界，假设破坏结界的人是为了在赫尔斯王国里制造混乱，那么难民无疑是必须利用的道具。
——也许他们一开始是想将尘世巨龙从封印里放出来，让尘世巨龙在赫尔斯王国里为非作歹，但他们发现众天使构造的封印并非他们可以解开，因此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仅仅只是让结界松动。」
「嗯。」
伊丝点了点头，示意卡米拉继续说下去，尽管卡米拉的推论是以事实作为根据，但把两件事情绑定在一起说，就有一股强行的味道。
首先，让赫尔斯王国变的混乱，对『假想敌』有什么好处。其次，仅仅只是制造数千个难民，很难伤到赫尔斯王国的肉，既然要让赫尔斯王国混乱起来，为什么不策反那些怀有野心的大贵族，就像诺塔帝国对安德烈亚做的那样，将血族南方贵族全部拉到叛军一边，这样才能让整个国家都混乱起来。
得到伊丝首肯，卡米拉继续说。
「本来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难民的异动，但今天和拉克西丝一起去了难民营更深处才发现，我一直忽略了在我们之前就帮助过这些难民的人。」
「卡米拉是说爱丽丝吗？」
说到这里，伊丝看了看空荡荡的餐厅，现在这里只有自己和卡米拉两人，玛丽和蒂芙尼在清洗餐具，依蒂丝则带着蕾菲娜回到房间，拟定写给佩西亚伯爵的信函——内容是将史莱姆血提上日程，剩下的拉克西丝应该在书房里写日记，没有人能听见接下来的对话。
值得一提的是，伊丝还没有把尘世巨龙送到伊芙琳那里，由于尘世巨龙还是灵魂体，为了节省魔力，它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房间的某个角落睡觉。
「是的，就是爱丽丝·沃兹华尔。」
伊丝微微皱眉。
「爱丽丝虽然任性，但她不像制造阴谋的人，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破坏魔法结界。」
「我的看法和姐姐大人一样，爱丽丝只是身处事件中心，并非计划的参与者，她是被利用的道具。」
「道具？」
「因为很早以前就为难民提供了帮助，加上无害的外表，爱丽丝在难民的声望比我们想象中高得多，只要有心人在背后稍微推一把，就能将爱丽丝变成难民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可以将她看成难民内心的女神，爱丽丝对这些难民做的，就像将苦难之人从幽深井底里拉起来，即使给予难民的物品放在平时稀松平常，但只需出现在难民最需要的时刻，便同等于救命稻草。」
卡米拉的话令伊丝微微点头。
任何一种、哪怕是猫狗之流的动物，都会对在苦难时期帮助了自己的人投以感恩，而如果接受帮助的对象是人类，又恰好是一大群聚居在一起的人，感恩之情很容易便因为彼此间的交流，变的更加浓厚，这些人会因为经历了同一种苦难紧紧团结在一起，凝聚力也远超一般想象。
「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候爱丽丝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难民们会不假思索的执行？可这和在背后做计划的人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爱丽丝每天都要回沃兹华尔家，不是个能随便控制的角色，一旦被辛西娅或者沃兹华尔公爵发现，计划就失败了。」
「不，利用爱丽丝的人不需要让爱丽丝乖乖听话。如果爱丽丝没有任何理由的让这些难民杀人，即使难民们对爱丽丝的感激已经到了接近信仰的地步，也不会有多少难民真的执行，这些难民是从未见过人血的农民，他们很难跨过内心的一关，没有组织的信仰只是一种心理寄托，无法转换成真正的行动力，但如果用愤怒和嫉妒作为催化剂，他们就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
卡米拉说到这里，伊丝将手心朝向卡米拉，示意让卡米拉给自己一点思考时间。
确实，正如卡米拉那样，在他人命令下拿起屠刀，人们会很自然的生出抵触情绪，但假如换一种方式呢？如果是被人鼓动着拿起屠刀，以愤怒或者嫉妒作为动力，人在冲动下很容易做出平时给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做的事。
「卡米拉的意思是？」
「如果在背后做计划的人不是控制爱丽丝，而是直接伤害爱丽丝，让爱丽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同时散播伤害爱丽丝的人是贵族这一信息，本就对统治者不满的难民便会很自然的行动起来，这时候不需要有人发布命令，只要有心人混在人群中煽动大众情绪，难民就会像蚂蚁一样冲进城里。以守城士兵那种散漫态度，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会被难民淹没。」
卡米拉之所以会下这种判断，是因为她亲眼看见了煽动难民的人——那个热情过头，看似关心爱丽丝的商人。
当爱丽丝差点被料理器具砸中时，商人第一个站出来，将意外扭曲成是有贵族刻意谋害爱丽丝，既强化了爱丽丝处于危险中这一设定，鼓动难民主动保护爱丽丝，同时也悄悄将『有贵族想谋害爱丽丝』这一种子埋在难民心里，当有了共同的敌人——贵族，难民就会变的无比团结且冲动。
尽管只要稍微了解一些情况，便能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可本就对贵族不满的难民根本不会去细细打探，更不用提那名商人会把事情越描越黑，被冤枉者就算再怎么辩解，也将石沉大海，无济于事。
「要伤害爱丽丝么……」
看着卡米拉格外认真的红色眼眸，伊丝陷入思考。
结合白天从辛西娅处得到的消息——贵族们想用爱丽丝作为修补封印结界的道具。这简直像两个人各自拿着一支笔，从纸的两端往中间画，结果最后笔迹结合在了一起一样。
脑中有种什么东西被接通的感觉。
这是有预谋的计划。
有人从贵族与难民两边同时入手，一边埋好炸药，另一边则点燃导火索。
假设这个计划成功，首先，爱丽丝的死会引爆难民，贵族也将坐实杀死爱丽丝的罪名，其次，即使数千名难民的暴动能镇压下来，爱丽丝的死也将导致沃兹华尔公爵家与王国决裂，同时，也会令辛西娅离开沃兹华尔公爵。
而假如辛西娅对爱丽丝的执念，与上千名难民镇压而死的残酷景象结合在一起，以辛西娅的个性，很容易意识到导致这一切悲剧的源头不是某个人，而是王国这个庞大存在，这个腐朽顽固的国度的问题，结局就像辛西娅今天醉酒之后说的那样，她会率领起义军，将整个王国推翻，建立不再有悲剧的乐园。
可过程是沉重的。
王国会陷入史无前例的内乱，即使被分割成数个不同的小国也不无可能，如此一来，就符合了卡米拉一开始说的，计划者是想让王国混乱起来。
假设这是人想出来的计划，自己绝对会为对方对人性与王国情报的了解鼓掌，仅仅付出如此小的代价，没有损失一兵一卒，甚至连诱惑敌方大贵族的金币都没拿出，便让王国陷入毁灭旋涡，如果这都不为其智谋鼓掌，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获此殊荣了吧。
假如不是自己刚好在餐厅遇见了辛西娅，卡米拉又刚好深入了难民营，恐怕直到事情已经发生，自己也依旧蒙在鼓里，整个王国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正被他人利用，不论是贵族要求爱丽丝补上结界，还是沃兹华尔一家人的挣扎，包括那些难民的诉求在内，一切的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彼此碰撞在一起，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说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也毫不为过。
但很显然，这不是人类可以做出的计划，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只有通晓一切的上帝。只有对王国内贵族的关系了如指掌，对每个贵族的渴望、矛盾与原则的把控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才可以做出如此大胆而精妙的谋划，即使放在自己过去生活过的准乌托邦社会，也没有哪一个组织或国家可以精确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脑海里闪现出两个字。
福音。
也只有那本如同命运之书的存在，才能想到这样的计划吧，在那个通晓一切的福音面前，堪称绝妙的计划也显得平平无奇。
但与之同时的，伊丝又不禁升起疑惑。
假如福音真的通晓一切，那么就应该能预测到，自己不会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只要自己保护好作为事情关键点的爱丽丝，辛西娅便不会离开沃兹华尔家，沃兹华尔家也不会与王国决裂，与此同时，难民们也不会群情激奋的冲进城里，只要爱丽丝还活着，任何煽动都会被身为心理寄托的爱丽丝迅速平息下来。
那么，福音到底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安排？
信息捋的越是清楚，伊丝就越是感到奇怪，这简直就像福音算漏了自己一样，可上面的计划已经充分解释了，福音确实能通晓一切，因此比起相信自己是唯一的例外，还不如选择更稳妥的假设——福音是故意营造出让自己出手的局面。
那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福音让自己出手的理由是什么？福音是为神教服务的存在，它让身为尤弥尔教会主教的自己出手救下爱丽丝，对神教没有任何好处，实在很难相信，福音会自导自演一场花费了人们大量精力，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改变的计划。
只要一想到福音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并且自己还不知道对方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伊丝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在明知对方掌握的情报比自己多，并且智慧也远超自己的情况下，伊丝很自然的感到被动，有种不论自己走哪一步棋，其实都是福音预先设下的陷阱的感觉。
内心升起的烦躁令伊丝一只手撑头，另一只手不断敲着桌面。
「姐姐大人，您想到什么了吗？」
柔嫩而纤细的手指搭在伊丝手臂，卡米拉拉进自己与伊丝的距离，红宝石般的眼眸微微闪动着。
漂亮的眼眸令伊丝呆住一瞬，旋即又从卡米拉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上收回目光。
「嗯，计划这一切的，可能并不是人，而是福音。」
伊丝将上午从辛西娅处得到的情报与自己的推测告诉卡米拉。
卡米拉姣好的眉毛挑起一个微妙弧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姐姐大人，我觉得这可能是您想的太复杂了，不论怎么看，这都像福音没有意识到您的存在。」
「怎么可能，那可是从神之国里流传出来的至宝啊，由最强神造天使，特丽诺1型创造，并且创造过程里还得到了尤弥尔女神的指点，如果轻易认为福音算漏了我，万一福音有其他计划，岂不是会吃大亏吗？」
「可如果您做出了应对，不也有可能是福音计划中的一步吗？如果这样想的话，就一步也踏不出去了，不论往哪踩，都会觉得中了福音的陷阱。」
「不，等等，卡米拉，我们换一种思路。如果福音其实没有算漏我，之所以放任我不管，是因为它安排出了即使我出手，也来不及了的情况，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内心突兀的升起紧迫，伊丝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椅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事件的关键点在爱丽丝，我要优先保证爱丽丝的安全，不，她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这是与时间赛跑，不，是与福音较量，如同棋逢对手那样，紧张感与好胜心瞬间充满伊丝全身。

第四十五章 质疑与决意

伴随木门砸在墙壁上的砰声，房间里的两人一同将目光投向门口，在发现进门者是同伴后，又逐渐收回脸上的警惕。
「琳，情况怎么样？」
「时间不多了。」
将披在身上的蓑衣放到门口矮柜上，黑发被雨水浸湿的琳摘下脸上的狐狸面具。
那是一张与人类无异，却比人类妖艳许多的脸庞，除了那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绀紫色眼睛以外，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脸颊侧面的少许鳞片，倘若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一般人身上，人们一定会把长有鳞片的人当成怪物，但出现在这位拥有一头黑色长发，全身散发冷清气场的少女身上，非人的印象便化为妖异的诱惑力，就像罂粟一样，明知十分危险，却依旧抵抗不了她的诱惑。
平时之所以戴着狐狸面具，就是为了遮掩身上非人的特征吧，不论是谁，在看到少女的模样后都会做出如此结论。
两人先是为琳摘下面具的举动一怔，然后迅速变成一幅随时都可以进入战斗的紧张神色，首先开口的是性格张扬，拥有一头红发的女性。
「时间不多了？怎么说？」
「教皇来信，让我们终止现在的计划。」
「为什么？难道教皇大人的解读出错，导致福音改变计划？」
没有回答红发少女的发言，琳迅速从黑纱长裙里拿出一卷纸条——这个大小意味着是信鸽传信，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琳匆忙展开纸卷，借着房间里的昏黄烛光再次阅览了一遍，剩下的两名少女赶紧凑拢。
随后，仿佛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紫发与红发少女的眉头也跟琳一样皱紧。
「教皇大人让我们终止计划？虽然计划确实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差错，可事到如今，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只剩下点燃引信，怎么能说中断就中断？紫，你也这么认为吧？」
红发少女看向一副思考表情的紫发少女，后者将目光转移到琳身上。
「琳，你和教皇大人一样持有圣福音，两本福音展现的内容完全一样，如果教皇大人是因为福音预言出现变化，所以才给我们传信，那么你手里的福音也应该发生变化才对。」
「不，」琳摇了摇头，由于外面夜里的雨势太大，蓑衣与斗笠无法阻挡所有水珠，因此当琳摇头时，跟着左右摇摆的黑发便将水珠甩到另外两人身上，但那两人完全没注意这个细节，只是死死盯着琳，「我确认过了，福音没有改变。」
「没有改变？还是我们从教会出来时的那样吗？可教皇大人为什么突然改变注意，福音的意志是绝对的，教皇大人怎么能擅自违背福音的意志！」
「等等，红，先听琳把话说完。」
「嗯，福音虽然没有改变预言，但教皇也不会无的放矢，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且到了必须让我们中止计划的地步。」
「发现了什么？这信上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红指了指纸条上的一行字，「他让我们把那家伙当成贵客请回教会！仅仅为了一个人就中止布置已久的计划，而且还违背了福音的意志，即使是教皇大人，我也绝不同意！」
神教之所以能在极短时间内聚集起教徒，把尤弥尔教赶出南方，就是因为福音的存在，在为数众多的底层信徒眼里，与其说福音是一个能指出未来方向的命运之书，不如说福音就是神明本身，而与尤弥尔教信奉的尤弥尔女神比起来，福音真实存在，且无时不刻不发挥着作用，因此教皇这个身为『神明代言人』的职位，在神教中的势力自然比尤弥尔教的教皇小许多。假设教皇的发言与福音的预言相矛盾，那么教徒一定会选择站在福音一边。
教皇的权力来自于神明，当他与神明相悖的时候，权力自然就消失不见。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整个房间都能听见红发少女的呼吸声，仿佛她随时都会因愤怒砸坏东西。
紫发少女把手轻搭在红发少女肩膀上。
「冷静点，红，琳都没有生气，你着急什么。」
「……我知道了。」
没有辩解，红发少女的愤怒被本人压下去。
尽管两个人陪伴在琳身边的时间算不上长，但两人都十分清楚，琳对福音的信仰比神教内的任何一人，甚至比教皇都还要深，即使说琳是因福音而生都毫不过分，如果有人想违背福音的意志，那么琳会成为第一个行刑者，有时候两人经常产生一种感觉，即使福音出现了让琳杀死两人的预言，琳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至于其中理由，不是琳因福音得救，所以要报答福音，而是一种别的什么东西，和神教的终极目的——将人类救于水火很像，可琳相对于神教里的其他人而言，又显得太过仁慈。
推动和平的过程必定伴随战争，而有战争就一定会有牺牲，但只要能达成最终结果，牺牲也就变得能够接受，这并非神教夸夸其谈，假使这场战争胜利的代价是神教覆灭，那么任何一个属于神教的人都愿意为了未来而死，神教从上到下包括教皇在内，都会以悄无声息的方式自我了断。
正如此前在戈塔城里，身负夺回天使任务的瘸腿主教一样，他的死并非教皇旨意，而是福音的命令，福音传达了要让他死在戈塔城，所以他才会以顺从到令伊丝感到怪异的态度，期盼着被琳在众人眼前处死，神教的每个教徒都有着与这名主教相同的觉悟。
但琳是例外。
假设福音里记载要消灭某个组织，并且没有说明这个消灭的范围有多大，那么神教成员将不计一切代价，不但剿灭这个组织的全部成员，甚至还要把可能与这个组织有关的人清扫掉，将一切会影响福音预言的可能性掐灭，但假如换做琳来，可能就只会杀死这个组织的成员，而不会对没有被登记在册的人出手。
在外人眼中是善良，但放在神教这个大环境下，琳的仁慈却显得格格不入。所有人都知道，福音的主旨在于以尽可能少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幸福，如果中途出现差错，福音固然会修正道路，可最终牺牲的人一定比没有付出一时仁慈的结局更多，与其说琳是仁慈的，不如说是残忍的。
当然，这不代表琳会违背福音的意志，只是说琳不会做局外人眼中的无意义的牺牲，琳和神教中的人既相同又不同，即使现在，红和紫也搞不懂琳的内心想法，彼此间就像有一层什么东西阻隔着，致使她们无法缔结更深的羁绊。
吞咽了口唾沫，红发少女问道。
「琳，我们要遵循教皇大人的命令，中断福音的计划吗？」
双手撑在桌面，双目死死盯着纸条，仿佛无法相信上面写的内容一样，琳沉默了许久才回答。
「……我不相信。」
「不相信这封信来自教皇大人？」
「嗯，即使上面有教皇的蜡印，我也无法相信那个人会违背福音的意志——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后面还让我们去把伊丝·恩雅请到福音面前，难以置信……尤弥尔教是记载在福音上的敌人，也是『天启』计划里面临的第一个大敌，在计划就要展开的时候，主动终止计划，邀请敌人的主教前往参观，我只能认为是有人打探到了我们的计划，现在想让我们自己混乱起来。」
「可惜那个想破坏我们计划的人不知道，琳你手里也有福音。」
紫发少女发出讥笑，侧身靠在桌上，慵懒的动作里充满成熟女性的诱惑力。
伴随紫发少女的发言，房间里的紧张氛围逐渐散去，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红发少女点点头。
「嗯，既然福音的预言没有出现变化，我们就没有改变策略的理由，即使这封信真是由教皇大人所写，我们也不必遵守，更何况这很可能是奸人设下的陷阱，琳，下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由于琳还是盯着纸条一动不动，红发少女只能再次呼唤。
「琳？你还在想信的事情吗？」
「唔……我只是在思考教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说，这是假信息啦，在琳回来之前，商人和我们汇报了，难民营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我们敲定最终方案。」
摆在琳面前的最终方案有两种，两种方案的结局都一样，同样是爱丽丝死，王国内乱，但过程却不尽相同。
其一是任由事情发展，神教只需不断恶化结界，使结界变的越来越像尘世巨龙要从封印里跑出来，以此让贵族陷入恐惧，最后贵族自然会以各种方式，让沃兹华尔公爵交出爱丽丝，于是爱丽丝死亡。
第二种方法则是更加快捷的手段，趁爱丽丝外出的时候袭击爱丽丝的马车，在混乱中杀死爱丽丝，并伪造成是贵族出手抢走爱丽丝，结果却不慎杀死了爱丽丝的结局，接着在另一边挑拨贵族派，告诉他们失踪的国王就藏在沃兹华尔家里，上午袭击赫比斯公爵的人也是沃兹华尔公爵，以此引爆炸药桶。两种方法都能让王国陷入混乱。
当然，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神教自己人，不论是让国王陷入昏迷，使魔法阵崩坏，还是将国王悄悄运进沃兹华尔家宅邸、上午袭击赫比斯公爵，这些都是神教一手运作的结果，神教成立至今已有两百年历史，有福音协助，在王国里甚至国王身边安插眼线并非难事，只要安插的人有足够实力——不论他是堕魔者还是实力强大的战士——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国王运出宫殿。
而一个月前让国王陷入昏迷的人，则是看着国王长大，深得国王与三大公爵信任的宫廷医师，国王之所以从小体弱多病，并非生下来就是如此，而是长期服用慢性毒药的结果，可以说，神教想什么时候让国王昏迷，就什么时候让国王昏迷。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国王，而是以这种大费周章的形式让王国陷入混乱，即使问神教自己，神教也只会回答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福音的安排，他们在只是遵守福音的预言，福音预见到杀死国王的方式没有现在这样有效，所以才给出了现在的方案。
只是，执行计划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在福音记述中，现在勇者一行应该有四人——多了一位天使，并且红和紫的等级也因为接受了树妖的甘露，超过四十级，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更要命的是，假如此前在结界洞窟的时候，红的等级超过了四十级，释放的魔力屏障就足以抵抗结界产生的魔力冲击，那样一来，她们也就能进入封印尘世巨龙的结界，激怒尘世巨龙，让『尘世巨龙要从结界中跑出来』这一谎言变的真实，令贵族更加焦躁，进一步加剧贵族与沃兹华尔公爵的冲突。
而这一连串失败的原因，均起源于那个名为伊丝·恩雅的存在，假如自己三人得到了那本该提升的两级，从迷宫得到天使，戈塔城的英雄将会是自己，同时，解放尘世巨龙的计划也能成功。
想到这里，琳再次陷入沉思。
那个名为伊丝·恩雅的存在到底是什么？福音会以热量的形式反馈周围人的实力，伊丝·恩雅显然不是泛泛之辈，但福音却没有任何反应。起初自己推断伊丝·恩雅是三大魔王中的塔尔塔诺斯——福音的序言里描述了福音存在的缺陷，福音无法探知魔王与女神的存在，可在战士协会，伊丝·恩雅经过自己，自己悄悄道出塔尔塔诺斯的名字时，伊丝·恩雅的脸上却只有诧异，如果她真的是塔尔塔诺斯，就绝不可能是那种疑惑不解的表情。
「琳，你怎么又走神了，我们该敲定计划了，到底是任由事情发展，借贵族的手让爱丽丝死，还是我们主动出击，亲手除掉爱丽丝。」
同伴的话让琳精神一振，长吁了口气。
不论伊丝·恩雅到底是什么，事已至此，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我们主动出击，我不想让事情拖的太久，我有不好的预感。」
「好，就按照琳你说的做，我现在去让商人安排。」
「嗯，去吧。」点头许可红发少女的离开，琳将目光放到紫发少女身上，「紫，上次从帝国研究者手里截获的水晶，现在在你身上吧？」
「截获的水晶？」紫发少女一脸不解，旋即又很快恍然，「啊啊，是那个大恶魔之子身上掉下的半块水晶吧？我还没弄清楚那块水晶到底有什么作用，你要它做什么？」
「那是传送石，可以将持有水晶另一半的恶魔召唤到身边。」
「咦，你怎么知道？」
「福音的图鉴里有说明。」琳皱起眉思考，「既然大恶魔之子临死前把传送石当做救命稻草握在手里，持有传送石另一半的恶魔就不可能弱，如果我们遇见无法抵御的敌人，可以立刻使用传送石，借用召唤出来的恶魔拖住敌人。」
「可万一恶魔反过来攻击我们怎么办？」
「不也有攻击我们敌人的可能么，比起一定会被敌人杀死，不如破釜沉舟，尝试最后的可能性。不过说到底，这只是最后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使用。」
「哈啊，真是服了你了，换做我的话，说什么也不敢下这样的豪赌，给你吧，级的不要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召唤了哦。」
语气里多了些玩笑意味，紫发少女将半块水晶交到琳手中，琳将其收进自己口袋。
脑海里闪过伊丝·恩雅的模样。
但愿不会有使用的一天吧。

第四十六章 辛西娅的秘密

『短距离传送』
与卡米拉商议，得到爱丽丝正身陷危机的结论后，伊丝便立刻以『短距离传送』来到沃兹华尔公爵宅邸，尽管吸血鬼的夜间视力十分优秀，但因为夏季的雨总是格外猛烈，伊丝还是很难看清夜里的环境，
「不在？」
沃兹华尔公爵与他的夫人，包括上午发现的赫尔斯王国国王在内，全都在沃兹华尔公爵的宅邸，唯独缺少了辛西娅与爱丽丝。
现在已经到夜里九点，在这个缺乏娱乐活动的异世界，是人们即将躺在床上的时间，辛西娅与爱丽丝还能去哪里？
将全知地图的搜索范围扩大到全城，伊丝很快找到了两人所在。
拍卖场。
明明已经拿到了神之泪，为什么还要去拍卖场？
猛然间，伊丝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在自己拜访沃兹华尔家的时候，沃兹华尔家除了爱丽丝是堕魔者，还有另一个人也是堕魔者。
辛西娅与爱丽丝的母亲。
在沃兹华尔一家眼里，神之泪属于昂贵且稀少的东西，在已经找自己讨要过一次的现在，为了不消耗今后爱丽丝的份，他们不会再找自己索要更多神之泪去救爱丽丝的母亲，如此一来，也就有了去拍卖场的必要。
比起活不过今年的爱丽丝，爱丽丝的母亲可以支撑更长时间。
「啧。」
虽然沃兹华尔公爵一家的想法在情理之中，但伊丝还是有种不爽的感觉，自己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在二者的牺牲中做出选择。
「不……」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自己得尽快把刚才与卡米拉讨论出的结果转告给辛西娅，让辛西娅提起警惕。
再次发动『短距离传送』，伊丝现身拍卖场上空，由于拍卖会已经结束，场内的人正陆续出来，辛西娅与爱丽丝则刚刚登上回家马车。
还好，赶上了。
伊丝悄悄松了口气。
到底该说福音也不过如此，最终还是没能在时间上抢赢自己，还是该说自己想得太多，福音其实根本没预料到这一步？
「不论哪个，只要爱丽丝还没死，就是我赢了。」
选择一个阴暗小巷降落，伊丝犹豫片刻后，直接冒雨从小巷内走出，既然衣服和头发已经被雨淋湿，再撑伞只会显得奇怪，之后就顺道去辛西娅家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这样想着的伊丝顶着雨来到即将启程的马车前方，大概是伊丝现在的模样十分狼狈，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奴隶，驾驶马车的车夫皱起眉。
「去去，哪来的奴隶，这是沃兹华尔家的马车，找死吗。」
没有与车夫多废话的念头，伊丝以车夫无法捕捉的速度，先是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然后直接钻进车厢里。
「谁？」
进入车厢后不到一秒，一把短武器便抵在伊丝面前，伊丝不禁叹了口气，将被雨淋湿，遮住大半张脸的银发拨开。
「是我。」
「伊丝？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迅速收回剑柄，头戴花冠，穿着白色长裙的辛西娅一脸大惊失色，放开刚才搂在怀里的爱丽丝，站起身，一步来到伊丝旁边坐下，「难道被人追杀了吗？拉克西丝芙妮雅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比自己还着急啊。
没想到辛西娅会这么关心自己，伊丝不禁苦笑。
「别担心，我只是一时着急，出来时忘记带伞了，嘛，看见辛西娅和爱丽丝没事就好。」
「爱丽丝有我保护，当然没事，你才是，这个时间应该睡觉了才对，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就算你的实力不弱于我，夜里独自出行也太冒险，最近王都不太安宁，上午还发生了赫比斯公爵遇袭的事故，万一伊丝你撞见那群在城里为非作歹的人，结果可不会好到哪去。要不是赫比斯公爵遇见了一个银发双马尾，使用长枪的女孩出手相助，他恐怕看不到今晚的月亮……等等，」辛西娅打量起伊丝，柔和的脸庞逐渐被吃惊布满，「伊丝，你认真回答我，那个女孩不会就是你吧？」
只是对付几个不足三十级的人，没有隐瞒实力的必要，而且为了增加自己接下来的话的可靠性，承认了反而是好事。伊丝点点头。
「嗯，就是我，而且我还调查出了那群人出自何方。」
「别的话先放到以后再说，先把衣服脱了。」
「哈啊？」
明明接下来要说十二分正经的事情，辛西娅却让自己把衣服脱下来，伊丝很自然的感到莫名其妙。
辛西娅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啊』什么，你觉得我会让你就这样穿着湿衣服到家吗？万一感冒了，浪费千冬是小事，变成更麻烦的病就糟糕了，神殿的治愈魔法只能治疗外伤和毒药，对风寒没有作用。」
虽说辛西娅是一片好意，但要是在这里脱下衣服就糟糕了。
由于现在正值夏季，为了凉爽，自己只穿了一件外套，加上对女性内衣发自内心的羞涩，除了这条蓝色连衣裙以外，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条和佩佩一样的安全裤，平时被拉克西丝看到裸^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拉克西丝是第三位阶，没有三大欲求的神造天使，看到自己不知羞耻的模样后，也不会用好奇或者教育的语气问自己，自己也适应了当着拉克西丝面换衣服的生活。
由于拉克西丝不需要睡觉，所以每天晚上自己睡觉时，拉克西丝都会以护卫的名义守在床头，每当自己以换衣服这种理由让拉克西丝离开房间时，拉克西丝都会用一种十分不理解的表情问自己，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弄得好像自己才是错误的一方，所以久而久之，即使一直有拉克西丝待在房间里，自己也还是保持了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有的、不穿内衣的习惯。
现在脱下衣服绝对很糟糕。
伊丝急忙看向坐在马车对面的爱丽丝，自从上次在沃兹华尔公爵家一见后，自己还没有与爱丽丝说过话。
「那个，爱丽丝，你会生活魔法吗？像『烘干』或者『清洁』那样的魔法。」
生活魔法是所有魔法中最简单的一类，即使只有一到两级的人，也能够使用生活魔法，只会生活魔法的魔法咏唱者甚至不配被称为魔法咏唱者，爱丽丝身为贵族千金，应该也会才对。
可惜，伊丝得到了令她遗憾的回答。
爱丽丝摇了摇金色双马尾。
「我不会生活魔法。」
「好了，快点，这里又没有男人，磨磨唧唧的做什么，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只能让仆人侍奉着换衣服的娇柔千金。」
「不，倒不是那种问题……还是等我去辛西娅家里以后，在辛西娅家里面换衣服吧。」将刚才还在的紧张感重新拉回来，伊丝坐正后，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爱丽丝你们——」
伊丝的话还没说完，视野便被一件散发香水味道的衣服盖住，伊丝下意识抽动了两下鼻子。
是辛西娅身上的味道。
原本自己并不认识这种味道，只是因为上午被辛西娅强拉着陪酒，所以才记住了这股香水味，伊丝连忙将盖在头上的衣服扯下，但映入视野的画面却让伊丝后悔起来。
刚才盖在自己头上的衣服是辛西娅常穿的白色长裙，而现在，辛西娅只剩下一身浅蓝色内衣。由于偏爱剑技，辛西娅全身没有一丝赘肉，身材十分匀称，不论身体曲线还是皮肤的保养，都能打十分，再加上比拉克西丝还要成熟的胸部，放在地球里，一定是能出现在时尚杂志封面上的人物。
突兀的，伊丝感到鼻前涌出一股温热液体，连忙摸了摸——还好，不是鼻血之类的东西，之所以感到温热，只是因为呼出的空气将身上还未干的水浸热而已。
老实说，实在有够惊险的。
万一身体真的因为画面太刺激而出现那种不堪反应，就尴尬到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和以前看到伊芙琳在教堂大厅沐浴与给拉克西丝更换动力核心时不同，前两次自己都有心理准备，并且不论伊芙琳还是拉克西丝，都带有神圣氛围，不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而现在，自己和辛西娅距离很近不说，画面变化的也太过突然，自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差点就以为要被大姐姐吃掉了。
伊丝呆呆的表情令辛西娅皱起眉。
「怎么了？首先说在前面，我是把你当成值得信赖的友人，所以才把衣服借给你，而且我也不稀罕贵族千金不能在马车里换衣服的规矩。」
还好自己是少女，不然现在肯定会被辛西娅勒索啊。
暗中庆幸的同时，伊丝礼貌的将视线瞥向一旁，把辛西娅的衣服折好。
「不……我只是没想到辛西娅会突然把衣服脱下来，另外，辛西娅的身材很棒。」
尤其是小腹处紧致而光洁的肌肤，堪比那些给腹部特写镜头的绘画作品。
刚才的发言算是性骚扰吧。
伊丝忍不住暗自吐槽，不过自己现在是少女，说出口也没关系，只要自己确实没有性骚扰的意思，就用不着心虚，辛西娅的身材确实值得夸赞。
辛西娅意外的挑起眉。虽然没去看辛西娅的表情，但光从辛西娅轻快的语气伊丝就能听出，辛西娅在对刚才的夸奖感到高兴。
「是吗？虽然家里的侍女一直夸奖我，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她们的奉承，既然连伊丝你也这么说，事实应该就是如此吧，说起来，我一直以为我的身体异于常人，伊丝不觉得吗？」
「异于常人？」
伊丝疑惑的歪了歪头。
「是的，」辛西娅少见的露出烦恼表情，「战士协会的那些男人肚子上不都有结实肌肉吗？但我不论怎么练习剑技，都没有那样的东西，认识的贵族千金里，能讨论这种私密话题的人只有爱丽丝，可爱丽丝不喜欢锻炼，我也不好为了自己逼迫她。」
「嗯……没有问过仆人吗？」
辛西娅责怪似的皱起眉。
「身为王国之花，问仆人这种问题，岂不是会被笑话么。」
确实。
就和部分女性会因为凹陷乳^首而不好意思，部分男性会因为……不好意思一样吧——这里还是不要深入说出比较好——尽管在其他人眼里算不上抬不起头的事，但本人却会因为自己与众不同而感到自卑，辛西娅大概也是如此。
辛西娅也会烦恼这种小事啊，伊丝不禁心生感叹，自己原本以为辛西娅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不用担心啦，就我的审美来说，我觉得肚子上没有肌肉才好，嗯，像辛西娅这样就棒了。」
「真的？不是奉承？」
「当然啊，辛西娅实在不相信的话……」
虽然有些羞耻，但为了让辛西娅不会因为没有腹肌而自卑，自己还是付出一点吧，毕竟如果不早点解决这种本人在意得不得了的事情，自卑很可能会影响到今后的生活。
伊丝拉起蓝白色连衣裙，一直到露出肚皮的位置——真是有够羞耻的。
「看、看吧，是不是和辛西娅一样，我经常和拉克西丝切磋，肚子上也没有辛西娅说的肌肉。」
「哦哦……真的没有肌肉……」用一种混合了好奇与顿悟的表情，辛西娅微微睁大碧色眼眸，俯下身，凑近看向伊丝肚子，为了检查伊丝到底有没有肌肉，还伸出食指轻戳了戳伊丝腹部——柔软的陷了下去，随后，辛西娅脸上闪过难以察觉的放松神色，「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原来我不是特殊的那个。」
「咳哼。」
为了掩饰害羞，脸上浮现绯红的伊丝轻咳两声。
这可真是……只有亲密的同性间才有这样的互动吧，不，或许女生中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女性而言，即使对方是医生，也很难说出生理上的与众不同，可能只有辛西娅这种性格比较随意的女人，才会对自己这个只是切磋过一次的人交流隐私。
另外，自己也真是有够大胆和好心的，伊丝迅速放下裙摆，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上被辛西娅戳过的地方。
「所以都说啦，辛西娅没有问题。」
「只有男性的肚子上才有肌肉？」
「唔姆，也不一定是这样。」也有长着很多块腹肌的女人，不过那是另一种审美，比如戈塔城就是以壮实为美，「也有肚子上长肌肉的女人啦，不过辛西娅不必担心，我相信，绝大多数王国贵族都认为没有肌肉的女性更漂亮。」
「是么，那么以后可以不用一直穿长裙，而是能换成更贴身的衣服了。」
辛西娅自顾自的点头。
「哈啊？」
难道辛西娅之所以只穿长裙，是因为害怕紧身的衣服会暴露自己没有腹肌这件事吗？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脑回路啊。
伊丝头上多出一团黑线。
照常理来讲，露出肚皮反而更诱人吧。
尽管那样会让王国之花从雪莲变成更妖艳的花种。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没什么不对。」
对本就是公众人物的辛西娅而言，受欢迎并非坏事，再说辛西娅本人也喜欢方便行动的衣服，没有人可以说三道四。
不知为何，伊丝觉得自己与辛西娅的距离近了许多。
大抵互相交流过彼此秘密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吧。
等等。
虽然钻进鼻子的香水味令自己想让对话更久一点，但自己不是为了交流女生间的情感而来。
不知不觉就被辛西娅带偏话题了，大姐姐的魅力真恐怖。
先是把怀里抱着的、散发香水味道的柔软长裙还给辛西娅，接着将拳头抵在唇边，伊丝煞有介事的咳嗽。
「咳哼，我之所以冒雨来这里，是为了通知辛西娅和爱丽丝一件事情。」
辛西娅以目光示意爱丽丝安静，然后皱起眉看向伊丝。
「什么事？」
「有人盯上爱丽丝了。」
伊丝一字一顿的说。

第四十七章 浮出水面

以尽量简练的语言，伊丝把自己与卡米拉讨论出的结果转告给辛西娅，和预料中一样，辛西娅的第一反应是挑起眉质疑。
「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只是我和卡米拉根据事实推断出的结论，信不信由辛西娅。」
或许是感到害怕，旁听的爱丽丝朝辛西娅挪了挪，受到妹妹情绪影响，辛西娅眉头皱的更深一些，满脸思考。
「一切都是神教的计划？虽然伊丝你说的与事实吻合，但我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推断，如果神教真想通过爱丽丝来决裂我与王国，未免准确的过头了，这不是仅仅用智谋就能构想的计划，除非神教在沃兹华尔家安排了眼线，从我出生开始一直观察到现在，否则不可能了解我到这一步，这是在豪赌。」
一边说着，辛西娅一边重新穿上伊丝返还的白色长裙，坐回到爱丽丝身边。
「那是因为他们有福音。」
「福音？你是说那个叫福音书的东西？」
伊丝的点头令辛西娅用鼻子嗤笑。
「伊丝你居然会相信那种玄乎的说法，命运这种东西应该由我自己掌控，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谓的命运之书，无法操控我的意志。」
「但它可以通过别人操控你，福音知道你拥有成为王的天赋，所以选中你成为起义军首领，而为了让你脱离贵族家庭，特意设计了这场戳中辛西娅软肋的悲剧，这就是福音操纵你的方法。」
「啧。」
辛西娅不耐烦的咂舌，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人在知道自己被设计并利用后，会很自然的产生自己没有被人利用，没有被当成棋子的抵触情绪，简言之就是嘴硬。
不过辛西娅并非自视甚高的性格，她很快便恢复冷静。
「……福音真能做到这一步？我一直以为福音只是神教为了宣传自己，故意捏造出来的东西。」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福音，不能给辛西娅肯定回复，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事情的发展正把你们逼向绝路，只要封印结界没有被修复，贵族们的焦急就会愈演愈烈，即使辛西娅你天天把爱丽丝带在身边，也总有疏忽的时候，一旦贵族们趁那个时候把爱丽丝绑走——」
「谁敢！？这对那群贵族有什么好处？谁要承受沃兹华尔家的怒火？！」
辛西娅混杂了怒火的声音令车厢木板都跟着震颤。
果然，只要一提到想伤害爱丽丝，辛西娅就会暴怒。
这不是正好说明了，只要对爱丽丝出手，就可以将王国导向混乱吗？
伊丝用眼神向辛西娅传递这番话。
马车逐渐停下，外面响起车夫恐惧似的声音。
「四……四小姐，您怎么了？」
眉头拧在一起的辛西娅将视线从伊丝身上收回。
「不要多嘴，做好你分内的事。」
「好、好的。」
「呼，」车夫的插话令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些，辛西娅扶着额头，轻呼了口气，「抱歉，一提到爱丽丝我就会这样，伊丝你说的没错，爱丽丝确实是我的软肋。」
「姐姐……」
「不要害怕，就算带着你离开王国，我也不会让神教那帮人的计划得逞。」把爱丽丝抱进怀里，辛西娅继续说，「这么说来，尘世巨龙的封印会松动，是因为神教在其中作祟，可仅仅让结界松动，用国王之塔不就能——该死，陛下昏迷不醒，也是他们做的吗，既然要让王国混乱，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陛下，非要盯着爱丽丝？」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件事。」
伊丝的蓝色眼眸中闪过狡黠。
辛西娅很自然的问下去。
「知道什么？」
「当我把神教的计划告诉辛西娅时，他们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看来辛西娅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伊丝轻呼了口气，自己指的是，只要辛西娅得知这一切都是神教在背后操控，那么不论爱丽丝的结果如何，神教的最终目的，让王国陷入混乱的计划一定会流产，倘若他们还是不依不饶的要杀害爱丽丝你，那么辛西娅的怒火就将直接倾倒在神教身上。
当然，伊丝也相信，事到如今，福音应该已经另做打算，停止神教成员对爱丽丝的暗杀，否则它就不配被称为通晓一切的命运之书。
不，说到底，如果真能通晓一切，就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明显是变数的存在才对。
意识到这里，伊丝微微低下头，如果不是福音存在着某种缺陷，比如无法预测到等级较高的人，又或者是对异世界的灵魂无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福音其实预测到了伊丝·恩雅要做的事情，只不过它安排的计划里，即使伊丝·恩雅出现，也无法改变结果。
「明显矛盾了啊。」
低声喃喃着。
假如福音安排好了一切，即使自己出现也无法改变结果，那么就应该根本不给自己机会，不让自己把神教的阴谋告诉辛西娅才对，否则不论福音怎样安排，辛西娅的仇恨对象都只会是神教，除非福音认为即使辛西娅的讨伐对象变成神教，王国也依旧会陷入混乱，可这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当然，这是站在大的生与死上，对辛西娅与自己而言，爱丽丝的生死更加重要，假如爱丽丝被杀害，不论自己还是辛西娅，都等于输给了福音。
以一种挑衅似的声音，辛西娅的声音中带着残忍笑意。
「哼，神教真是走了一步好棋，利用多数贵族，对沃兹华尔家施压，以我那个窝囊父亲的性子，如果神教在父亲快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稍微做点什么，恐怕就会把爱丽丝交出去吧，而如果要保下爱丽丝，就只有把那些贵族全部暗杀的选项，可惜，现在我提前知道了计划，我会好好保护爱丽丝。」
「辛西娅要怎么做？」
「王国不是个久留之地，我要带爱丽丝离开这里，去尤弥尔领，不，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定居在尤弥尔领，王国会以此对尤弥尔领施压，结果还是没有变化。」辛西娅顿了顿，直视伊丝的碧色眼睛里充满无可动摇的决意，「我要去血族。只有血族，才能无视王国的压力，不，应该说王国无论如何也不敢声讨血族，那里才是我与爱丽丝的乐园。」
「可那样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血族中只有艾丝翠德领有阳光，但先不说艾丝翠德领位于大陆极东之地，两人在横穿血族时，会遭遇无数次被血族袭击的情况，首先，就算两人平安抵达，也很难在种族不同的环境里和平生活，血族的阶级压制极为分明，以辛西娅和爱丽丝的容貌与人类身份，只要被当地贵族发现，就一定会想办法将两人弄到手，哪怕辛西娅有着37级的实力，也会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窘境。
当然，自己可以拜托安德烈亚行使便利，可那样又会招来新的问题，要知道，此前在血族王都阿尔维尔，自己被安德烈亚封为公爵的时候，哪怕自己纯种的身份十分明显，也被那些年轻贵族嘲笑过『地位是靠捡来的』，在那些低级贵族眼里，靠攀附安德烈亚得到地位的辛西娅和爱丽丝是低贱的，于是出于忌妒心，他们会在各种各样看不见的地方，给辛西娅和爱丽丝使绊子，两人在当地的生活恐怕会举步维艰。
「那也比待在王国等死强。」
「是这个道理没错啦……辛西娅印象里没有特别擅长结界魔法的人吗？如果能把那样的人找来，说不定可以修好封印结界。」
「没有，而且也不存在那样的人，众天使布下的结界，宫廷魔法咏唱者师团花了几百年时间都没能破解，更别提有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修好结界，如果存在那样的家伙，说什么我也要把他绑过来。」
「也是……」
伊丝遗憾的叹了口气，晚餐前自己询问过拉克西丝，拉克西丝的回答是不能，尽管拉克西丝身为第三位阶的司教之天使，各种各样的知识都有涉猎，但魔法结界学在天使中属于一门单独的深奥学问，只有专研于魔法结界的司教之天使，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问题所在。
此前伊丝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试问过尘世巨龙，尘世巨龙的回答也同样是无能为力，尘世巨龙了解的只有封印它的结界核心区域，结界核心以外的地方由于从没接触过，所以无从谈起。
不解决结界的问题，即使把神教的人从王国土地上赶走，只要爱丽丝一日待在王国，就一日会被贵族逼迫着去死，这对姐妹最终还是得离开赫尔斯王国。
目前只有这条路可选了么。
「呼……如果辛西娅要去血族的话，我可以做一些沟通，至于结界——」
扑哧。
什么东西没入了肉体的声响。
匕首。
即使不去看，伊丝也能辨别出这种音色的本质，自己也经常把短刃作为投掷武器。
紧接着，车厢外传来马匹的痛苦嘶声与车夫的拼命呼喊。
「喂！停下来，停下来！」
不顾车夫嘶吼，马车陷入失控，在马匹牵头下，马车以极快速度横冲直撞，车厢内的伊丝三人也跟着左右摇动，伊丝只能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站起来，否则光这一下自己就会被甩飞。
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显。
马匹被匕首刺中，发疯了。
「辛西娅，带爱丽丝跳下去！」
「你也一样！」
同样感觉到事情不妙，抱紧爱丽丝的辛西娅勉强保持平衡，站起身用力一剑，将车厢后方一根固定死的木闸劈开，接着一脚将车厢后方的木板踹飞，夏季的狂风立即卷携雨点拍在三人脸上。
不愧是贵族马车，连这种情况都有预先安排。
内心感叹的同时，伊丝拦住准备跳出去的辛西娅。
「我先出去。」
「没问题？」
「相信我。」
不再多言，伊丝纵身跳出车厢，由于提前以气流魔法包裹住自己，伊丝摔在地上时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像皮球一样翻滚了一小段时间。
然后。
耳边传来锐利的，让人汗毛炸立割裂声。
「果然么，你们比我想象的更心急，『无效化壁障』。」
全身被一层在滂沱大雨下显示出蛋壳轮廓的透明屏障包裹，随后，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所有从暗处飞射而来的箭矢一一在伊丝身前停止，无力坠向地面。
有预谋的暗杀。
神教的人，还是贵族？
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重要的在于不能让爱丽丝受伤。自己之所以拦住辛西娅，率先跳下来，就是猜到了对方会像上午那群对付赫比斯公爵的袭击者一样，在附近屋顶上安插魔法咏唱者与弓箭手，那样与瓮中捉鳖无异。
顶着箭雨，伊丝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虽说有气流魔法和『无效话壁障』双重保护，但还是有些许泥水溅到自己身上，『无效化壁障』对付飞行道具很有用，可假如是不具备杀伤力的，像是雨滴这种东西，阻拦效果只能说十分一般。
「衣服，弄脏了啊。」
抬起头，伊丝看向屋顶两边的人影——为了瞄准猎物，他们点起了火把，虽说雨大到像是什么人在头顶上泼水，自己看不清火把映照出的那些人影的脸庞，但从他们越发急促的射箭频率看，这些人应该在为箭矢为什么无法贯穿自己而着急吧。
用全知地图检索了一遍附近。
这是一片没有人烟的废弃街区。
没有人么。
那样就放心了。
伊丝深吸了口气，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大地震颤』。」
以伊丝为中心，距离地面约十公尺的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由金色光芒幻化出的巨大拳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仿佛具有实体的拳头瞬间朝伊丝所在的地面重重砸下。
在剧烈冲击下，坚实地面如同水面般泛起一圈又一圈朝四周扩散的纹路，被粉碎的地砖四散纷飞，街道甚至下陷了数公尺，与之一同的，周围房屋因为承受不住这份冲击纷纷倒塌，其上的无数弓箭手也跟着失去落脚点。
轰轰轰轰！
堪称壮观的景象。
假如有人从较高视角俯瞰就能发现，这一整块的街区都像是突然塌陷下去般，所有建筑都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咕啊！」
「该、该死的，究竟是什么魔法！」
「没听说过对方有魔法咏唱者啊，不应该只有一个战士吗！」
「快重新整理队伍！」
黑暗中响起男人们惊恐的声音。
虽说再补一击他们就不敢再站起来，但现在的任务是保护爱丽丝，将爱丽丝带到神殿或者沃兹华尔公爵邸才是最佳选择——不，应该连夜用传送魔法把她们送到安德烈亚那里。
伊丝转向辛西娅，但映入眼帘的人却令她瞳孔一阵紧缩。
出现了么，勇者。
（16/20）

第四十八章 魔王降临

强的过头了。
这是琳对伊丝·恩雅这个存在的第一认知。
不论是停止的箭矢，还是令大地塌陷，都是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魔法，前者或许是类似于红的劣化魔刃的技巧，可后者那种让大半个街区都震颤的存在，已经超出了琳对伊丝实力的预估。
四阶魔法？还是无限接近于五阶魔法的四阶顶端魔法？假设是后者，自己就必须把伊丝·恩雅放在与自己对等，甚至更高的位置，能够使用四阶魔法的魔法咏唱者有很多，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并且做出最优解的魔法咏唱者，绝对可以说凤毛麟角，加之此前在战士协会中看到的，她与王国之花辛西娅的战斗过程，这个人不仅在魔法上有相当造诣，就连近战格斗技都异常优秀。
魔法剑士。
琳握住长镰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对方与自己一样，是同时精通魔法和武技的魔法剑士，尽管魔法剑士容易出现既没学好魔法，也没精通武技的情况，可一旦大成，就会成为敌人的噩梦。
当然，这个大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己是因为同时拥有海魔物与巨龙血脉，从出生下来就对魔法有极高适应性，身体素质也比人类强大的多，所以才有同时修习两条路线的资本。
但这个叫做伊丝·恩雅的人不同，即使她是纯种，也不可能在天赋上强于自己，不然以血族对人类的优势，即便有阿莱克西亚之塔，人类也不可能抵御血族袭扰。
不。
现在不是想为什么的时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当下需要注意的就只有如何击败她。
琳向自己的两个伙伴点了点头。
「你们去管辛西娅，这个人交给我。」
「嚯。」
抢在自己的两个伙伴回答之前，伊丝·恩雅发出饶有兴致的轻哼，这大概是对自己提出一对一决斗的发言感到不屑吧，对自身实力有着绝对自信的人都是如此，不论帝国里那些反对自己的人也好，还是现在的伊丝·恩雅也好，他们认为只有全部人一起上，才配得上他们的实力，可这些人往往会迎来惨淡结局，这世上能够屠戮血族与人类的存在并非屈指可数，因此不论何时，人都不该轻敌。
当然，自己也是。
踢踏的水声反映红和紫已经去管身后的辛西娅，以她们接近四十级的实力，对付辛西娅根本花不了多久，而自己一行也在出来时做好了准备，不仅佩戴了遮掩身份的魔法道具，全身也都用黑布裹紧，不会留下任何与身份有关的线索，至于如何让辛西娅认为袭击她妹妹的人就是贵族，这一点十分容易，那些角落里死掉的贵族士兵和他们的家徽，就是最佳的栽赃证据。
「确定只有你一个人对付我吗？」
伊丝·恩雅抛来疑问。
她就不担心辛西娅吗？
不过自己没有好心提醒她的余地，此次的任务目标只有爱丽丝，那么，剩下来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琳毫不犹豫的转过身，与两名伙伴一同奔向辛西娅。
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和伊丝·恩雅交手的必要，和她一对一的进行决斗，无疑是轻敌之举。
虽然大雨会令常人看不清东西，但因为自己体内流淌着深海魔物的血液，这种模糊不清只能说无妨。视野里，自己的两名同伴已经与辛西娅交手，辛西娅很自然的不敌二人，哪怕是做好准备的正面战斗，辛西娅都不可能战胜自己同伴中的任何一人，更何况她还想保护自己的妹妹，只要自己加入战场，一切就全都结束了吧。
这样想着的琳一步跳跃到空中。
『危机察觉』
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巨大的危险感瞬间充满琳全身。
在身后。
不躲开就会死。
可这里是没有落脚点的空中，究竟要怎样躲开？即使现在发动飞行魔法，也来不及了。
被摆了一道的不快让琳轻哼一声，紧接着，瓢泼大雨中响起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琳的身后出现一对翅膀。
既不同于普通吸血鬼，和纯种的翅膀也有明显差异，那是比吸血鬼无法支撑自己飞行的翅膀大得多的，足以将人整个包裹其中的庞大龙翼，不顾可能会被辛西娅看到的风险，琳猛地拍打翅膀，强行在空中调头，而就在琳躲开的下一秒，一道如同陨星的红色流光划过她刚才停留的位置，夹杂着撕裂空气与雨水的风声，冈格尼尔骤然贯入废墟，大地响起近乎要将耳膜震破的轰鸣。
瞥了眼被破坏的乱七八糟的大地，琳皱起眉，如果没有『危机察觉』，自己即使不死，也会全身骨折吧，『危机察觉』是福音持有者特有的魔法，在预感到危险时，福音会提醒持有者危险来自何方。
落在屋顶的琳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但街道上已经没有伊丝·恩雅的影子。
去哪里了？
「咕呃。」
「琳！」
身后传来同伴吃痛的呼声。
不知何时，伊丝插^入到了辛西娅与自己的同伴之间，并且只在短短一瞬里，就令自己的两名同伴失去战斗力，红被轰进了废墟，而紫则像是被打晕丢在地上的样子。
伊丝拍了拍手。
「呼，果然，比起你的两个伙伴来，你要难对付的多，我自认为刚才的冈格尼尔已经足够快，你是怎么反应过来的？我想就算换堕天使亚列，也不可能闪过刚才那一下。」
堕天使亚列？
亚列属于乌拉诺斯阵营中实力排在前列的堕天使，伊丝·恩雅已经与那样的存在交手并活下来了吗？
琳对伊丝·恩雅的警惕更强了一些。
接着。
伊丝·恩雅再次消失在了自己视野里，『危机察觉』也再次发动。
来了。
在脚下。
双脚在屋顶上借力，琳跳跃到空中，随后，屋顶被人自下而上击穿，充斥着鲜血光芒的长枪与一名全身被雨淋湿的银发出现在自己面前，比起雨中的精灵，更像是沐浴鲜血的恶魔。
「又躲开了吗？」
伊丝不满的皱起眉。
琳微眯起双眼，所有想偷袭自己的人几乎都是这个反应，但唯独这次自己不再游刃有余——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自己甚至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时候从废墟里拔起的长枪，和这样的敌人战斗，假使不提起十二分注意力，结局就只会是败北。
「看来不是你的反应很快，而是提前预知了我要做的事情，是福音？我说的没错吧？」
与声音一同袭来的，还有逆风而来的割裂声。
『危机察觉』再次发动。
同样是死亡的预感，但这一次，『危机察觉』却没有给琳准确信息，死亡威胁就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一样，仿佛不论自己从哪个方向躲闪，都会陷入必死结局。
糟糕了。
「哼。」
鼻子里发出冷哼，琳不再遮掩自己的力量，以身体为轴，带动长镰向四周发起斩击。
「『圆舞斩』。」
铿！
迸射的火花令雨夜亮起一瞬。
如同一刀砍在了铁板上，长柄反馈给自己的力量令虎口发麻，假如不是悄悄在双手上覆盖了鳞片，光这一次碰撞，自己的大半条手臂就会陷入麻痹吧，可惜自己并非人类。
「喝啊！」
强行改变因反作用力回弹的镰刀，琳以比回弹时更加迅捷的速度重新斩向伊丝。
只要抓住对方的轨迹，便有了胜利的可能性，事实上，哪怕同样身为魔法剑士，对方也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拥有超越人类的肉体能力，自己能在极短时间内让回弹的长镰重新挥出斩击，但人类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人类存在着『力竭』这样的虚弱时刻，现在的伊丝也同样如此，由于刚才的剧烈碰撞，冈格尼尔朝后方弹飞的伊丝被迫陷入片刻僵直。
然而。
「什么？」
琳发出了自与伊丝交手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是混合了讶异与震惊，甚至还有些许慌乱的呼声。
与自己挥出的长镰一样，冈格尼尔同样以比弹回去时更快的速度返回，最终与长镰撞击在一起，而这一次，由于身处没有借力点的空中，琳被伊丝由上至下的一枪重重砸回屋顶，脆弱的屋顶仅仅只支撑了不到一秒，便在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中破碎，最终与琳一起落在地上。
「唔。」
虽然及时张开翅膀，背部得到缓冲，但砸在地上的冲击也并不让人好受，地面恐怕被自己砸出一个大坑了吧，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五脏六腑就像错位了般，胃液顺着食道一直涌到喉头，恶心的酸涩感差点让自己吐出来。
这是怪物。
大脑立即下定判断。
不仅不是人类，甚至连血族都不是，纯种根本只是她伪装出来的东西，这是彻头彻尾的，比自己更甚，强大到能一击击败自己的怪物。
「果然是感知危机的魔法，我就知道，如果不是提前感知到我的动向，以你的等级，根本不可能躲过冈格尼尔，没想到福音变态到这种地步。虽然你是女人，但我也不会因为女人的身份饶过你，蓄意伤害爱丽丝与辛西娅的罪必须偿还。」伊丝一步步走到琳面前，充满坚韧意志的眼角让人无法撒谎，「我知道福音就在你身上，把福音给我。」
对方的目的是福音。
一直与辛西娅往来密切，是为了钓上自己吗？之所以总是预判到自己一行人的动向，也是因为她持有与福音相似，甚至比福音更高级的东西？
脑海浮现一连串胡思乱想，这是琳从未有过的体验，并非是她经验不足，而是这短暂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像是要从心理上击垮琳一样，伊丝更近一步。
「危险感知并非万能，因为太依赖危险感知，一旦遇见危险感知处理不了的情况，就会陷入等死的结局，就像我刚才从四面八方施加压力一样，从我判断出那是危险感知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把福音交出来！」
绝不能给这样的家伙。
或许是眼睛暴露了内心想法，在视线交汇、自己打算起身的一刻，对方不再迟疑。
为了防止自己逃跑，伊丝一脚踩在了自己胸膛上，接着毫不忌讳的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那是胡乱的、明显在找福音的动作，蓝色的眼眸中大部分是镇定，此外还有一小部分焦急。
焦急？
她在焦急什么？
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琳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难道说她的力量并不持久，之所以能战胜自己，只是因为她有与自己类似的，和『那个』一样的能力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只需坚持到她力量耗尽，陷入虚弱的时刻就好。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福音交给她。
琳尝试着在四肢上用力，强行从地上站起来，但踩在胸前的力量就像一座山岳般，不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反馈。
该死的。
如果福音被拿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就全完蛋了。
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过去让自己体验到恐惧的东西全都被自己手刃，但唯独现在，自己有种永远都不可能逾越这堵高墙的错觉。
不能交给她。
在无法挣脱，又没有遭遇生命危险的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就无法使用自己的特殊魔法，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个。
手指回握向手腕，抓住系在上面的石头，尽管自己对紫承诺过不会轻易使用，但现在就是到了那样迫不得已的时候。
握紧，然后捏碎。
咔嚓。
就像玻璃被什么人打碎了般，周围响起一连串咔咔声，无与伦比的强风自废墟刮起，摇摇欲坠的房屋也被瞬间掀飞，随后，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半空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黑洞，滂沱大雨就像是遇见了某种恐怖东西般，纷纷改变下落轨迹，回避这个择人而噬的野兽。
那就是比大恶魔之子更强的存在。
大恶魔之子属于两名四十级才能对付的恶魔，而比大恶魔之子更强的存在，除了堕天使，恶魔阵营里就只剩下那么寥寥几个。
尽管自己背负着必须挑战他们的使命，但还不是现在，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挑战他们的资本。
同样被环境变化吸引注意力，伊丝停止从琳身上搜索福音，抬起头看向空中那个仿佛要把整个城市都侵吞下的黑洞，片刻后，黑洞中响起故作老成的声音。
「哦吼吼~终于从那个城堡里得到解放，这就是人类世界的空气吗，真让人迷醉。我——不，是妾身，妾身要奖励你，呼唤我的人类，你是想痛快的死，还是与我一起加入恶魔的行列？」
出现在半空的，赫然是有着灰色长发与红色眼眸，身体娇小却只套着一件宽大衣袍的幼小女孩，女孩乍一看十分惹人怜爱，但只要把视线放在其头顶的犄角与身后的细长尾巴上就会知道，这个女孩并非人类，就连天空的雨点，都在畏惧这位魔王，哪怕没有任何防备的站在雨中，魔王身上也没有丝毫水滴。
如同在享受万众瞩目的视线，女孩停顿了片刻后才仰起头，刻意用高昂声音宣布。
「妾身名为，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为妾身的出现恐惧吧，卑微的人类！」

第四十九章 拨弄命运的境界

「塔尔塔……诺斯？」
「魔王！？」
对比伊丝带着升调的诧异喃喃，勇者琳用明显混杂了紧张与不安的语调说道。
「怎么会是魔王！」
比起抬起头眺望那个不可一世的魔王，伊丝选择先看向被自己踩着的琳，在那张沾满雨水与尘土、可以用妖娆形容的脸颊侧面，有着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标识——青色鳞片，普通人可能会觉得很恐惧吧，但自己只感到妖异，鳞片并不是很多，只有零星几个，这种非人特征反而让对方黑发与绀紫色眼眸的形象更具魅力，宛如来自冥界的恶魔，当然，是漂亮的恶魔。
老实说，踩在这样的美少女身上，真让人有够不好意思的。
如果不是琳确确实实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并且她也确实想杀害爱丽丝的话，自己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对面有着『危机察觉』这种麻烦魔法的人，就连『空间禁锢』也变得不好用起来——在使用『空间禁锢』之前，『危机察觉』就会感知到并提醒琳逃跑，自己曾对琳使用过『空间禁锢』，结果却被琳以跳跃到空中的形式躲闪，因此只有以更快、更多的攻击，才能制服琳，为了防止她逃跑，自己只能踩在她身上。
至于为什么要把福音从琳身上夺走，理由也十分简单，福音这样的东西落在神教手里只会制造悲剧，哪怕他们是在追求更好的结果，这种忽略过程的手段，自己也无法苟同。
某些时候，自己和佩佩的想法一样——当然，不排除其实是受到佩佩影响，为了达成目的而忽略手段，这是蛮横且卑贱的，就像信仰神明的人为了更加接近神而屈于世俗，那么从低头的一刻起，这位圣职者便已不再是神明的信徒，同样换在神教身上，为了拯救更多人而杀害无辜的人，不论他们的初衷与最终结果如何，都不能以此洗清他们的罪名。
除此之外，自己也很想弄清楚，福音究竟能预测未来到何种地步，未来又究竟要发生什么，假如魔王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那么福音就应该能预知到，自己会阻止魔王制造战争才对。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安德烈亚和其他的伙伴们，自己都会都这么做，因此福音没理由创造一个勇者出来，除非福音预感到自己不会插手，又或者察觉到因为某种外力，自己变的无法插手，可这从各种意义上都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伊丝再次弯下腰，在琳裹着黑纱的身上搜索起来。
虽说在这种环境下强调旖旎之事，无疑是看不懂氛围，但自己还是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由于琳挣扎的很厉害，哪怕自己已经尽量避免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方，却还是难免有所触及，伊丝只能庆幸，还好现在有着瓢泼大雨，自己不会闻到琳身上的香水味，不然紧张与焦急的感觉只会更甚，不，现在其实已经十分紧张与焦急，每当自己想起，自己和琳的姿势会被外人看见，灵魂便感到浑身不自在，觉得会不会被人误以为自己在对琳做糟糕的事。
当然，伊丝也明白，以自己接近佩佩的美丽外表，外人绝不可能产生任何误解，不论谁来，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不客气的搜身（而非性骚扰），可自己就是会觉得尴尬，想着赶紧结束，于是脸上就有了焦急之色。
「喂！你看到了吗！那是魔王啊！快放开我！再不跑我们都得死！」
琳的语气里有了急躁，但伊丝只是把搜索速度放快了一些，魔王之流的存在怎样都好，自己现在最在意的东西是福音。
等等。
魔王？
由于刚才的注意力一直在福音与羞耻心上，伊丝并没有太在意魔王，或者说，没有把魔王和这两个字和其代表的含义联系在一起，而现在，经过琳的提醒后，伊丝突然从搜刮中回神。
如同被气杵敲了一下，伊丝愣了一瞬。
印象里，天上那个和小女孩没区别的稚嫩声音说过，她叫什么什么——前面一连串名字记不清了，总之就是塔尔塔诺斯。
塔尔塔诺斯吗……那个给自己下挑战书，结果却是来捉弄自己和拉克西丝的混蛋？故意把玛娜之源放进拉克西丝身体里，然后让自己去找玛娜之源，安排一出自己与拉克西丝熟悉起来，最后又为了得到玛娜之源，不得不把拉克西丝杀掉的戏码。
尽管自己没做出那样的选择，可不教训塔尔塔诺斯一下，不论哪种角度都绝对说不过去。
更重要的是，自己曾在内心发誓，一定要把她绑成虫子一样的东西，吊在城门口示众，除此之外，还要逼迫她按照约定，给予伊芙琳自由，身为教皇，一离开尤弥尔之塔的范围就失去一切魔力，即使伊芙琳说没关系，自己也不容许危险情况一直持续下去。
视线放在焦急的，想要起身的琳身上，伊丝犹豫片刻。
到底是先拿走福音，还是先去管塔尔塔诺斯？
自己并没有修习盗贼系的魔法，如果福音被琳放进了储物魔法里，除非自己把琳杀死，否则不论自己怎么搜索，都不可能从琳身上找到，而如果继续在琳身上浪费时间，万一塔尔塔诺斯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力反应，被塔尔塔诺斯跑掉了的话，自己就很难再找到塔尔塔诺斯了。
换言之就是，福音没有了可以直接去神教找，但让塔尔塔诺斯溜了的话，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比起了解虚无缥缈的未来，显然还是伊芙琳的自由与教训塔尔塔诺斯这个混蛋更重要。
不再犹豫，伊丝从琳身上移开，故作强硬的冷哼。
「哼，这次就放过你。」
『短距离传送』
◇
「妾身名为，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为妾身的出现恐惧吧，卑微的人类！」
对化为废墟的大地喊出如此口号后，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没有人类敢出言反抗自己，他们全都在废墟中痛苦呻吟——房屋之所以倒塌，应该是传送石的威力太大了吧，虽然觉得那样会很痛，但这也能说明魔王的厉害之处。魔王的威严并没有从自己这一代消失，如此一来，回去后自己就能给母亲大人一个交代。
蒂娜不禁抬起头看向遮蔽天空的阴云，哪怕她只当了两年魔王，也依旧能分辨出，头顶的这片乌云是魔法元素外溢形成的结果，并非自然的天气变化。
夹杂了神圣气息的雨点真让人不快。
自己是不是该给这群人类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比如让天上的这些乌云消散？人类一向恐惧比他们强的存在，一次你只要自己展示出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后再施以人类小恩小惠，人类就会把自己当成王供奉起来，自己也就可以随意在人类世界里白吃白喝——不，是享受贡品了吧？
脑中控制不住的浮现自己坐在铺有妖精绒的王座上，一群人类跪在其下，听候自己发落的场景，比起城堡里比自己聪明得多的堕天使们，显然还是这些不知自己底细，并且还畏惧着自己的人好操控，不论自己要什么，他们都会不问理由的呈上，嗯，简直就像公主一样，比起魔王，还是公主好做的多。
蒂娜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着装，和人类八岁小孩一样贫弱的身上，穿着如同情^趣内衣的煽情服饰，尽管外面套了一件宽大衣袍，可由于胸前没有扣子，敞开的、半露不露的设计反而更色^情。
老实说，自己一直觉得现在的装扮糟糕透顶，如果不是恶魔美学里讲究越煽情越是正式服装，自己早就换上了衣柜里的白色蓬裙，那种有着大量繁复褶皱装点的袖口，配合蝴蝶结摆饰、系紧腰部的大缎带、蕾丝裙边与样式精巧的头带，这种浪漫而精致的衣服才是自己最喜欢的服饰，某种程度上，自己的审美和人类十分接近，赫蒂也经常这样说自己。
啊啊，已经迫不及待了。
先展现一点实力，吓吓这些人类吧，自己降临后居然不第一时间跪拜自己，用赫蒂的话说，他们应该被处以极刑。
「先让讨厌的乌云消失，就算有『避雨的加护』，也太烦人了。」
就在蒂娜朝天空举起右手，准备施放魔法的时候，蒂娜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值得人在意的东西，她不禁微微皱眉。
这里的建筑风格不像诺塔帝国。
由于是新兴帝国，诺塔帝国里的建筑多以高大且崭新为标志，可摆在自己面前的这座城市，不论怎么看都很有年代感，灰扑扑的颜色甚至十分古旧，给人一种这里是赫尔斯王国王都，达哈尔城的错觉。
「怎么可能是王都嘛，」蒂娜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大恶魔之子手里的传送石落在帝国人手里，当初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而且赫蒂也确认过了，嗯……以防万一，姑且搜索一下地图好了。」
『地形检索·下级』
一个只有使用者能看见的淡蓝色地图显示在蒂娜面前。
再三确认自己的位置后，蒂娜的红色眼眸逐渐瞪大。
「骗人的吧……这里是赫尔斯王国王都？怎么可能，传送石怎么会落到王国人手里，帝国的国力比王国强大的多，这没理由！」
当然，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对蒂娜而言，只要不直接去乌拉诺斯或者斯提克斯的地盘，不论传送到哪里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
如果自己没记错，那个名为伊丝·恩雅的邪恶存在也在王都，自己刚才又做出了那种高调宣言，由于自己使用了扩音魔法，相信整座城市的人都能听见的自己的宣告。
糟糕了。
说不定那家伙已经提着长枪来找自己了。
虽说这是来之不易的越狱（指从城堡里跑出来）机会，但要是被人当成麻袋撒气，自己绝对敬谢不敏，即使这里面充斥着误会——自己也不知道戈塔城迷宫里真的有玛娜之源，而且还就在那个天使身上，以至于伊丝·恩雅以为自己在戏弄她，可即使解释了误会，也无法改变自己要挨打的事实，作为刚上任两年的魔王，自己的实力还没有成长到足够地步，不仅不是乌拉诺斯的对手，就连对上斯提克斯时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区区一个堕天使阿撒兹勒吓得不敢出门。
该死的，都怪前几代魔王，偷什么不好，非要把阿撒兹勒的爱剑顺走，害得自己被怒火中烧的阿撒兹勒堵门。
心中碎碎念着的同时，蒂娜突然发现，地图上出现了一个格外明显的红点，并且红点正以快到发指的速度接近自己。
蒂娜开始确认起红点。
伊丝·恩雅。
等级未知的怪物。
「这么快！？」
不妙不妙不妙。
完全不顾魔王威严之类的东西，蒂娜展开一天只能使用一次的『无限门』准备逃跑，比起慌忙逃窜，被伊丝·恩雅抓住了才叫没有威严，为了不被伊丝发现，她还给自己使用了『隐匿』魔法，她头一次感到，『无限门』的施放居然如此缓慢。
一秒。
两秒。
三秒。
只要等自己数到七的时候，『无限门』就会展开，自己也就能平安回到城堡里。
然而，地图上的红点已经抵达自己面前，连确认伊丝在哪里的动作都不敢，蒂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唾沫。
「……我用了『隐匿』，她应该看不见我吧？」
尽管『隐匿』不会让自己变成幽灵一样，真正意义上的看不见摸不着，但只要自己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不论用肉眼观察还是使用魔法探知，就连乌拉诺斯都找不到自己所在，应该是安全的才对。
这样想着的同时，蒂娜开始一点一点的转动脖子和眼珠，寻找那个与自己交叠在一起的红点，然后，她很快看到了伊丝。
一个拿着冈格尼尔的，全身被雨淋湿的少女，但令蒂娜心里漏了一拍的是，自己明明使用了『隐匿』魔法，对方应该看不见自己，可伊丝偏偏就是盯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那双蓝色眼睛里混杂了一点点的疑惑与猜忌。
她看见自己了吗？
连乌拉诺斯都无法发现自己，伊丝·恩雅怎么可能比乌拉诺斯更强。
随后，伊丝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诧异的指了指蒂娜所在，然后又指了指头顶的乌云，蒂娜下意识跟随伊丝所指看去，接着，一股无比羞愤的情绪在蒂娜大脑里爆炸开来，如同被人当众宣读黑历史般，绯红从蒂娜的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就连肩头上都因为心跳速度过快而染上粉红色。
『避雨的加护』暴露了自己。
『避雨的加护』会让雨点滑到两边而不落在自己身上，在伊丝眼里，倾盆大雨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片没有雨的地方，那里到底有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伊丝·恩雅之所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自己，不仅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而且还觉得自己笨到无可救药。
老实说，自己也觉得笨到家了。
可有自知之明和被别人点出来是两码事，在羞愤之下，蒂娜差点就解除『隐匿』，站出去教训伊丝。
当然，她还是忍住了。
只需再等两秒，她就可以展开『无限门』回家。
然而。
「如果是想用传送魔法溜走的话，这一片空间我已经封锁掉了哦？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吧。」
『无限门』是能无视空间封锁的魔法，就连身为魔王的自己，一天内都只能使用一次，这个女人也太小看自己了。
只需再过一秒，胜利就在眼前。
仿佛看到了魔王城堡在向自己招手，为了嘲笑伊丝的失败，羞愤感令蒂娜忍不住开口还击。
「做梦！」
「抓到你了。」
如同惊悚片中骤然出现在主人公身后的鬼魂，当蒂娜反应过来时，声音的主人已经出现在她身后，她甚至感到自己宽大的衣袍上传来被人牵动的感觉。
糟糕。
对方是在用话语诱骗自己暴露自身位置，刚才的伊丝只是发现了天上这处没有雨点的奇怪地方，并没有确认自己就在这里，而现在，如果自己继续发动『无限门』，结局就只有一个——带着伊丝一起回到魔王城堡。
简直太糟糕了。
要是在家里被人打败，不仅是真正意义上的丢人丢到家，就连自己的那些宝藏都会被抄走。
与其那样，不如跟这女人拼了。
赤红眼眸中逐渐染上凶厉之色，蒂娜在胸中凝聚起勇气，史莱姆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自己是超越百级的魔王，就连乌拉诺斯都说过，在自己使用全力的情况下，乌拉诺斯也没有必胜把握。
可恶，我会让你后悔的。
恶狠狠的咬了咬牙，蒂娜猛然挣脱伊丝抓住衣服的手，解除『隐匿』魔法，转过身与伊丝拉开距离，右手朝向天空，仿佛要把天空扯下来般，做出用力抓握的动作。
可爱的脸庞染上残忍之色。
「本来这是准备给斯提克斯的礼物，但今天，妾身要让你成为第一个试验品，臣服于我吧！『拨弄命运的境界』！」
能够将领域内指定目标变成与自己相同等级的，逆转因果、改变法则的强大结界。

第五十章 激战

如同时间停止了般，就连空中落下的雨点都与城市一起静止不动，紧跟其后的，则是一层以蒂娜为中心，缓缓向外扩散的蓝色涟漪，当涟漪覆盖了整座城市，甚至遍及郊外荒野的时候，停滞的画面才重新开始流动，空中的雨点也得以落下。
同样被波及的伊丝歪了歪头，虽说刚才产生了类似时间停止的效果，但自己并没有真的被停止，之所以站着不动，只是想看看塔尔塔诺斯究竟要做什么，毕竟像『拨弄命运的境界』这种魔法名，听起来就很厉害，今后自己说不定还会和海洋的魔王斯提克斯遭遇，能通过与塔尔塔诺斯的战斗探知魔王们的战斗手段，对自己而言是一种机会。
为此，伊丝还特别解除了身上的各类抵抗魔法，主动陷入塔尔塔诺斯的领域。
世界重归于喧嚣后，身体立即传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虚弱感，这种虚弱感并非长跑或经历了一天重体力劳动，而是接近于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剥离了的感觉，仿佛一个正值壮年的男性，突然被时光倒流回孩童时期，习惯了有力四肢，再去应用还未成熟的躯体，自然会感到全身柔弱无力，现在的伊丝就体验着这一感觉。
保持冷静，伊丝看向自己状态栏。
等级从427变成了与塔尔塔诺斯一样的不足150级，除此之外，力量值、魔法抗性、生命值以及魔力值之类的属性也同样下降到了135级的水准，但是，自己能使用的魔法数量并没有减少，仓库也依旧可以正常使用，战斗方面的记忆同样没问题。
也就是说，所谓『拨弄命运的境界』，其实是一种把对方等级降低到与施法者相同水平的魔法吗？尽管伊丝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把所有抵抗技能解除掉，『拨弄命运的境界』根本不会对自己起作用，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个相当变态的魔法，普通人可没有自己这么多buff效果。
至于冒险让自己陷入不利之地这件事，伊丝也并非有勇无谋，从之前那道蓝色涟漪的覆盖范围看，『拨弄命运的境界』的效果应该只对达哈尔城内的目标有用，所以只要自己跑出这个范围，最坏的情况也是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当然，这些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伊丝对自己有信心，即使在等级相同的情况下，塔尔塔诺斯也不可能战胜自己，实在不行，再把那些抗性buff开启即可。
对方看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哪怕她应该是想装出很凶的表情。
稍微用力握紧冈格尼尔，感受着比以往削弱许多的力量，伊丝一脸轻松的将银发撩到身后。
「等级相同么……」
这样倒是省了自己在接下来战斗里主动压低实力的麻烦，与魔王的战斗机会不可多得，既然之后还要与神教打交道，有与魔王战斗的经验做筹码，自然更有话语权。
「你完蛋了！」
以两把细剑作为武器的蒂娜对伊丝大喊道。
能够同时使用两把剑的对手吗？
稍微有些难对付了。
收起刚才的轻松，伊丝提起警惕，尽管自己经常与拉克西丝切磋，并且取得了在纯粹技巧战中三十负五胜的战绩，但那是以拉克西丝使用短武器与单手武器为前提，如果拉克西丝使用双手剑，或者双持的武器，自己就几乎没有胜利可能。
「就没有磨磨蹭蹭的余地了呢。」
先发制人。
眨眼间闪烁到塔尔塔诺斯面前。
并非『瞬间移动』，而是以快到难以捕捉的速度直线飞行，伊丝右手送出冈格尼尔，直刺塔尔塔诺斯心脏。
塔尔塔诺斯的种族为恶魔，对付恶魔类生物，削切大脑或斩断四肢都无法起到最直观的效果，甚至在最关键的心脏被破坏后，一些恶魔还能短暂的继续活动一段时间，冈格尼尔并没有附加『恶魔杀』的魔法属性，因此直取心脏也只是权宜之策。
但是。
被轻松抵挡了。
塔尔塔诺斯仅用左手细剑由下至上的上挑，便将突刺的冈格尼尔挑开。
理所当然的结局。
暗杀时没能一击制敌，便等于暴露了自己存在，而暴露自身存在后便很难将任务继续下去，可正面一对一的战斗并非如此，一击制敌，只会出现在对方太过轻敌或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的情景下。
这一下仅仅是试探。
不只是试探塔尔塔诺斯的反应，还是对自身变弱的速度与力量的适应。
「唔姆。」
武器被格开的不爽也让伊丝喉咙里发出轻哼。
随后，迎接伊丝的是塔尔塔诺斯的反击——左手细剑格开冈格尼尔后，塔尔塔诺斯以右手剑笔直朝伊丝胸膛刺去。
侧身躲开。
这并不是反应速度，又或者是动作预测，只是单纯的武器优势，长枪系的冈格尼尔比细剑长的多，蒂娜的双手剑想刺中自己，有一个相当长的反应时间。
假如自己拿的是普通铁剑，现在肯定会很狼狈吧，伊丝不禁如此想到，对付双持武器的人大都会陷入一种窘境，因为太过于注意敌人率先进攻过来的手，而忽略了对方另一只手上，其实也藏着同样致命的武器。
然而。
本应回避开的攻击却依旧在伊丝身上制造出伤口，左肩传来一阵火烧般的剧烈灼痛。
为什么？
那把细剑明明没有刺中自己。
仿佛看出了伊丝眼里的惊讶，由于伊丝胸口大开得以欺身而上的蒂娜露出残忍笑容。
「惊讶吧，这是逆转因果，不论怎样回避都无法躲闪的武器，魔王可不是空有其名！」
要是让塔尔塔诺斯撞进自己怀里就糟糕了。
冈格尼尔绝无可能在这种距离下回援，不如说反而会成为障碍。
该死。
『瞬间移动』
出现在塔尔塔诺斯下方，左手因疼痛与创伤无法用力——大概伤到了韧带，咬着牙的伊丝以自身为轴，带动冈格尼尔，如同鞭子般，猛地抽向塔尔塔诺斯脊背。
嘭。
打中了的实感，但并没有骨骼破碎时的讨厌触感。
这家伙的身体很结实。
意识到这一点时，塔尔塔诺斯已经被自己一枪抽到了地面，仿佛炮弹在大地炸开般，废墟中扬起一阵遮蔽视野的碎石。
视线太糟糕了。
比起乘胜追击，得先治好肩膀上的创痛。
『高阶治愈术』
被浓郁金色覆盖的右手只是刚触摸左肩，伤口与疼痛便如同从未出现过般消失不见，如果伊丝没有记错，自从来到异世界，彻底掌握了自身力量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受伤。
不愧是魔王。
「但是逆转因果的攻击吗……」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棘手武器，自己将一直陷入被动，所谓逆转因果，就是先有『结果』，再显现『原因』，先出现伤口这个结果，然后才有挥剑这一行为，是违背自然法则、干涉命运的危险存在，即使在『Ragnarøk』中，也从未有玩家拥有过这样的武器或魔法。
当然，面对这种所谓逆转因果的攻击，自己也并非完全无计可施。
玩家无法拥有，不代表玩家没有面对过，在与部分NPC的战斗中，玩家偶尔会遭遇使用因果武器的NPC，而为了面对这一逆境，玩家们想出了数种解决方法。
其一，在NPC使用因果武器之前就消灭NPC，或者打断NPC使用因果武器的动作，不让它干涉命运，其二，以强大到能够干涉因果的力量，干涉对方的干涉，简单地说，在『Ragnarøk』的世界设定中，力量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魔力，因果武器的强大在于它能干涉命运，而它干涉命运的力量是以魔力为源泉，所以『强大到能够干涉因果的力量』，就是指汇聚出比因果武器更强大的魔法防御。
这对自己并不困难。
塔尔塔诺斯右手上的细剑并不具备多强魔力。
『神圣壁垒』
『光辉祈祷』
连续两层金色覆盖伊丝体表，第二层金色还在伊丝身后形成一对光粒形成的金色羽翼——这是能够令使用者起死回生的，避免死亡的魔法，尽管是伊丝手上少有的具有冷却时间限制的技能，但效果却异常强大，只要在持续时间内死亡，『光辉祈祷』便能立即让使用者原地复活。
附加完魔法，伊丝看向下方，漆黑大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过去这么长时间，却还没有上来吗？
锐利风声在身后响起。
伊丝没有扭头，只是在长枪上积蓄力量。
设下陷阱，诱敌深入的技巧。
结合辛西娅狡猾的战斗方式，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人进攻，然后趁其大意，予以痛击的战斗技巧，只要塔尔塔诺斯攻击自己后背，『神圣壁垒』就能为自己争取时间，随后自己便可以趁塔尔塔诺斯力有未逮的时候，转身取得优势，一击制敌。
但是，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相反的，空气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伊丝内心升起不妙预感。
糟糕了。
随后，右手传来一阵令整条手臂麻痹掉的触感，塔尔塔诺斯的攻击对象并非自己，而是冈格尼尔，自己手里的冈格尼尔只是随便糅合了一些异世界高级金属的产物，并没有使用『Ragnarøk』里的高阶素材，因此在武器碰撞的瞬间，冈格尼尔便被塔尔塔诺斯手中的细剑削成两段。
紧接着，在伊丝准备转身做出应对的时候，腰部产生一阵钝痛。
塔尔塔诺斯附带了魔法的踢击。
尽管有『神圣壁垒』阻挡，并没有受到严重伤害，但却有种胃液翻涌的不适感。
现在不是叫痛的时候。
没有犹豫，伊丝再次以『瞬间移动』出现在塔尔塔诺斯身后，哪怕冈格尼尔只剩下半截，也不意味着战斗就此结束。
一时间，漆黑夜空上闪过各色魔法，武器的每一次碰撞，都会令废墟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就连高空之上的乌云，都在时间推移下被魔力乱流撕成粉碎，一早就发现了异动的人、不久前还在沉睡的人、慌忙从家中跑出来的人，此刻全部抬起头看向天空，惊疑不定的神色中充满对未知与暴力的恐惧。
「那是什么！」
「我听见了魔王的宣言，是魔王塔尔塔诺斯！魔王出现了！」
「魔王怎么会出现在王都里？士兵呢？士兵都在做什么！」
「但天上有两个人。」
「是谁在和魔王战斗？」
「等等，我怎么感觉变冷了……」
「哈啊？你身上结冰了——啊喂喂喂……是魔法，魔法！魔王要发动魔法了，大家快逃啊啊啊啊啊！！！」
恐惧的声音被狂暴风声卷走，火光与闪电伴随住民逃跑的脚步一同袭来，但这灾难般的景象就像一场梦境，前兆才刚刚出现，下一秒便被一道金色微风抚平，一切重新归平静。
「就是现在！」
趁伊丝使用魔法的时候，满头大汗的蒂娜闪现到伊丝身前，一把剑斩向冈格尼尔，另一把剑直奔伊丝喉咙。
「啧。」
『绝对防御』
铛。
攻击被抵挡，双方一触即分。
「哈——哈——，连这都能化解，你还挺能干的嘛。」
擦了擦溢血的嘴角，蒂娜红色眼眸中浮现一丝焦急。伊丝并没有在初次的抽击里手下留情，而是动用了全身的力气，即使换做巨龙来，也会在那蕴藏狂暴力量的一击下分为两段，但蒂娜却仅仅只是被砸进大地，令本就残破不堪的街区浮现一个如同陨石坠落的巨大凹坑，魔王的身体远比巨龙坚韧。
将手中只剩下一小截，与匕首无异的冈格尼尔丢弃，伊丝微笑着回答。
「你也不赖。」
「你已经没有武器了，投降吧，加入我，我会给予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只比你差一点吗？」
「当然。」
蒂娜故作镇定的回答。
老实说，自己的结界就快坚持不下去了，伊丝·恩雅的实力远超自己想象。
食指抵住下巴，伊丝歪起头思考。
「很诱人的条件呢。」
「我向你承诺，在加入我后，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还会答应最初与你的约定，给你的情人，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恢复自由。」
「情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伊丝皱起眉，但很快又恢复最初的轻松神色，「话说回来，你倒是提醒了我，拉克西丝的账我们还没算，刚才的话还给你，臣服于我，不然就算你看起来只有八岁，我也要对你不客气了。」
「你……做梦！」
在这种时候都要愚弄自己，愤怒涌上心头的蒂娜不禁握紧细剑。
既然无法拉拢，就只能把这种危险的家伙干掉，『拨弄命运的境界』无法维持太长时间，等结界的时间过去，死的就会是自己，必须要趁她没有趁手武器的时候消灭她。
然而，蒂娜很快便心头一沉。
伊丝拿出了新的武器，并且还是蒂娜十分熟悉的，害她无法光明正大走出城堡的武器——阿撒兹勒的破灭之剑。
不，比起问这把武器从哪来，还是解决她更重要，只要干掉她，破灭之剑就会落到自己手里，『拨弄命运的结界』只剩不到三分钟，不能再拖下去了。
深吸了口气，蒂娜的声音陡然变冷。
「你会后悔的——『大地之母的庇佑』。」
话音落下的瞬间，蒂菈身后便展开一对发散黑色气息的恶魔翅膀，不仅如此，蒂娜整个人的氛围也变得异常邪恶，体表浮现一层又一层如同堕魔者纹路般的赤红图案，连眼白也染上血红，灰色长发飞舞着，如同真正的魔王一样，被赤色电光与死亡气息包裹，仅仅存在于此，就让人感到压抑与恐惧。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
塔尔塔诺斯的各项数值都在以极快速度飞升，很快便抵达『全知地图』无法观测的地步，如果是这样强大的对手，以现在的自己，应该很难对付吧。
不过自己并非没有底牌，或者说，塔尔塔诺斯这种像是变身的魔法，反倒让自己想起了一个很长时间都没用过的技能。
伊丝轻打了个响指。
「『第三形态觉醒』。」
龙翼与猫耳一同展开，挑染了蓝色的双马尾也跟着变为纯银发色，周围一切元素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君王般，拼命朝伊丝聚拢，如同士兵一样拱卫着伊丝，至于空中那些从蒂娜身上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只是稍微与伊丝身边的元素接触，便瞬间被元素纽带撕成粉碎。
「什么！」
即使塔尔塔诺斯的声音变得格外成熟，伊丝也依旧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那是混合了震惊与不可思议的感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存在比『大地之母的庇佑』更强的强化魔法！」
「嗯……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很抱歉，这样的魔法就在你面前，形容起来的话，就是让所有属性翻倍的强化魔法，很简单吧？」
「你——」
没有给予塔尔塔诺斯说话的机会，对自己来说，刚才的战斗就已经足够自己吸收很长一段时间，并因此得到一个结论，在等级相同的情况下，魔王并不好对付。
当然，得是等级相同才行。
没有使用『瞬间移动』，而是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直接出现在塔尔塔诺斯身前，之前自己处于下风，除了武器劣势以外，还有不适应身体的原因，而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样的不适感。
将破灭之剑收进仓库，伊丝向右手灌注力气，自己大概掌握了刚好不伤到塔尔塔诺斯，却又能让塔尔塔诺斯感受到最大疼痛的力道。
那么，稍微惩罚一下这家伙吧。
当伊丝消失在视野的最后一瞬，蒂娜从伊丝脸上看见了在日后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笑容。

第五十一章 结束后的第一天

在毁灭般的魔王降临过去仅仅一天后，赫尔斯王国的王都，达哈尔城便终结了连续数日的大雨，虽说天空依旧乌云密布，但只要不下雨，对这些饱受梅雨之苦的住民而言，就已经十分满足，人们能够趁此机会风干衣物、外出购置必需品，当然，最多的还是前往教堂祈祷，城市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目睹了昨夜的魔王降临，一些距离废墟较近的住户还受到了波及，诸如马厩倒塌、储物间墙壁开裂之类的事。
因此从一大早，习惯睡懒觉的伊丝便被这群人吵醒。
「啊啊啊，可恶，这群吵闹的混蛋！」
终于受不了楼下传来的喧嚣声——受制于材料原因，哪怕是富丽堂皇的神殿，隔音效果也不怎么好——伊丝一把抓起捂住耳朵的枕头，猛地从床上坐起，由于糟糕的睡相和枕头蹂躏，伊丝披散开的银发此时和鸟窝一样凌乱。
一直守候在床边的拉克西丝习惯性道早安。
「吾主，早上好。」
「好个——」突然意识到对方是拉克西丝，伊丝连忙收住怒火改口，「咳哼，早上好。」
「您似乎很烦恼。」
「啊啊，明明想睡到中午，但却被这群家伙吵醒了，神官长就不能让他们安静些吗。」
「因为昨夜的魔王降临，居民们都很不安，今天一大早，教堂门口就挤满了人，神官长已经在努力控制场面了。」拉克西丝顿了顿，虽然在她认知中，人既然清醒了，就应该立即起床工作，但除了努力升级以外，伊丝并没有在其他时候有所懈怠，所以偶尔的发懒与撒娇，拉克西丝会当做没看见处理，「需要我帮您把耳朵塞住吗？隔音效果应该比枕头好许多。」
「hao……不，还是不用了。」
差点兴奋的把『好』字脱口而出，心虚的伊丝视线瞥到一边。
好险。
捂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的同时，伊丝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以『外面声音太大，我睡不着了』为借口，让拉克西丝替自己堵住耳朵，即使拉克西丝觉得没问题，自己也会觉得问题很大，伊丝可以肯定，那时候的自己绝对不是在睡觉，而是单纯在享受大姐姐的温柔乡。
拉克西丝真是太危险了。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光着脚走下床。
随后，视线再次被拉克西丝吸引。
与以前披散着长发的样子不同，今天的拉克西丝把蓝宝石质感的头发绑成侧马尾样式，配合朴素的女仆长裙，给人一种相当擅长家务、十分善解人意的感觉，简单来说就是更贴近女仆人设。
拉克西丝歪了歪头。
「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啊，没什么，只是拉克西丝突然换了一个造型，有种很新鲜的感觉。」
「因为蕾菲娜绑着这样的发型，所以我也尝试了一下，果然把头发绑起来以后，做事情更方便，不然头发总是飘到前面，遮挡视线，蕾菲娜果然是专业的女仆。」
尽管懂得学习是好事，但拉克西丝的头发在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里是最漂亮的一个，一直绑起来，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还是先维持一段时间，以后再提醒拉克西丝吧。
伊丝开始对着镜子穿衣服——说是穿衣服，其实只是把连衣裙套在光溜溜的身上，真正麻烦的像是梳头这类工作，一直都由拉克西丝完成，站在伊丝的视角，镜子里的自己与身后的拉克西丝，就像贵族大小姐和她的女佣，只不过这个女佣有着天使一样的翅膀。
「拉克西丝调查到了什么吗？」
调查是指自己与魔王塔尔塔诺斯的战斗。昨晚回到神殿后，伊丝发现伙伴们全都去了废墟附近，理由则是拉克西丝过于想当然的说法，『魔王是来惩罚吾主没有完成挑战，要赶紧去救吾主』，虽说塔尔塔诺斯被自己阻击，伙伴们没有与塔尔塔诺斯遭遇，但一行人还是遇见了些许麻烦。
她们与撤退的神教成员撞在了一起，由于神教成员用黑布裹着身体，明显不是善茬，加上伙伴们又带着神殿圣骑士，导致卡米拉一行认为是这群黑衣人是来阻拦自己，而神教成员则以为圣骑士是得知消息后来剿灭己方，误会的双方几乎没有进行沟通，便向对方发起攻击。
作为结果，战斗过程比自己打败塔尔塔诺斯——现在应该叫蒂娜的时间还长，神教成员们因为被自己用『大地震颤』打伤过一次，人数也比尤弥尔教圣骑士少，在魔力消耗殆尽，彼此只能用格斗技的战斗里，最终败给了圣骑士，被连夜押回教会地下审判，同时因为自己赶到，放下心来的卡米拉与拉克西丝一行也回到了神殿。
唯一值得奇怪的是，伊丝并没有在押解回来的神教成员中发现琳、红发少女与紫发少女的身影，全知地图上也同样找不到这三人，仿佛她们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明明同属于神教成员，却见死不救，这在伊丝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如果她们昨晚与这些被抓来的成员待在一起，这些神教成员就不会落到尤弥尔教会手里，当然，这不代表伊丝希望她们出现在昨晚的神教成员中，不然的话，哪怕圣骑士人数众多，伙伴们也不可能战胜神教成员，红发与紫发少女只差一级就抵达40级，而勇者琳则已经拥有超过50级的实力。
替伊丝梳理头发的拉克西丝停住手中动作，脸色不那么好看。
「还没有调查到结果，只知道昨晚魔王降临的时候，有什么人阻击了魔王，最后两个人突然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打听到和魔王战斗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没有，当时雨势太大，加上正值黑夜，我在废墟周围打听了一圈，都没有打探到阻击魔王的人的长相。」说到这里，拉克西丝皱起眉，为伊丝梳头的力量也跟着加大，这让伊丝有些吃痛，「……尽管那个人帮吾主您击退魔王，对现在的我们而言算得上幸运，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阻击魔王，本该是勇者的职责，现在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名之辈抢走功劳，这不利于您未来将人类团结在一起的使命。」
前半句话还让伊丝莞尔，自己早就猜到，在那种雨势下，没有人能看清自己的样貌，但后半句话，伊丝却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拉克西丝说的确实没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无名之辈抢走了勇者的功劳』，这句话本身没问题，问题在于勇者其实是琳，自己才是那个不知从哪来的无名之辈。
伊丝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那辛西娅她们呢，辛西娅和爱丽丝怎么样了。」
「爱丽丝小姐状态良好，但辛西娅小姐在战斗中受伤，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受伤？」
自己明明把琳、红发少女和紫发少女都解决掉了才对。
拉克西丝点了点头。
「是的，辛西娅小姐在撤退时被神教残党阻截，因寡不敌众受伤，只是据辛西娅小姐说，神教的人在听到魔王出现后，不约而同的选择撤退，所以事态并没有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地步，辛西娅小姐也只是腿部骨折，接受了神官长治疗，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恢复。」
「那就好。」
「吾主今天有预定吗？」
伊丝稍稍思考了一会儿。
「有，不过拉克西丝不用做特殊安排，今天就在王都好好玩玩吧。」
「好的，那么我去准备早餐。」
「记得做两人份的，要足够香的那种。」
「您是要……」
「我突然想吃两人份的量。」
「我知道了。」
当房门发出锁扣咬合的『咔』的声响后，伊丝打开全知地图，确认蒂娜的状况。
果然，就算是魔王，没了魔力以后，也和被拔了牙的小狗一样弱小，现在还被自己绑在教堂屋顶的十字架上当避雨工具——达哈尔城之所以有乌云却不下雨，原因就在于自己把蒂娜绑在了神殿顶上，稍微用了点魔法，把『避雨之加护』扩散到了整个城市，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被吊在屋顶的蒂娜，则是因为自己用了幻象魔法，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能看见蒂娜。
此外，为了增加惩罚要素，伊丝不仅按照最初想法，把蒂娜绑成粽子一样的毛毛虫，而且还是以脱掉蒂娜外套，让蒂娜只穿着原本那身煽情内衣的姿态绑上去，为了防止蒂娜发出声音，自己还在她嘴里塞了毛巾——过了这么久，口水说不定已经顺着毛巾滴出来了，不过这也算惩罚的一环。
现在，蒂娜应该正接受人类虔诚的朝拜吧，当然，那些信徒永远不会知道，十字架上绑着魔王。
「还是暂时不去看她好了，等她认错之后再放她下来。」
尽管败在自己手里，但蒂娜却相当嘴硬，不但不履行让伊芙琳自由的约定，而且拒绝告诉自己一切有关魔王、神明与天使的事情，为了激怒自己，蒂娜还刻意说明，她可以修好众天使布下的结界，可不论自己怎样威逼利诱，甚至用上了专对小孩子的极刑——比如狠狠抽蒂娜的屁股，蒂娜最多也只是强忍泪水，一个求饶的字也不说，由于表情那副异常可怜且委屈，自己在拍了两下后便不忍心的停手。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惩罚。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原本伊丝只打算把蒂娜在教堂顶上吊一刻钟就放她下来休息，但在伊丝临走前，蒂娜嘴硬的说她身为魔王，拥有不死之身，仅仅只是吊起来这种惩罚，根本算不上什么，别指望这样就能让她屈服。
所以伊丝打算等蒂娜什么时候求饶，再什么时候放她下来，经过昨晚测试，魔王的身体确实十分结实，已经超过了巨龙，仅仅吊在教堂上，根本不会令她受伤——更不用说自己把她绑成了粽子，除了丢人一点外，不会有太多被勒住的疼痛感。
「不过这样似乎还不够啊……」
换好蓝色连衣裙的伊丝理了理裙摆，视线偶然瞥见窝在房间角落，呼呼大睡的尘世巨龙，想到自己被吵醒，这个整天没事干的家伙却睡得香甜，嫉妒令伊丝皱起眉，在指尖凝聚出魔刃，猛地朝尘世巨龙头顶丢去。
咔嚓。
硬物插^入墙壁的清脆声令尘世巨龙一个激灵，扑腾着翅膀在房间里乱窜。
「什、发生了什么？天使打过来了？！」
这家伙……
伊丝拍了拍手。
「安静。」
「呃……主公，是您叫我？」
依旧以家鹅外表，尘世巨龙一摇一摆的走到伊丝脚下，谄媚蹭着伊丝的白色吊带袜。
「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乐意至极，主公，只是我现在没有魔力，就算想帮您，也无能为力啊。」
「不是什么太难的任务，之后我会让拉克西丝把早餐送过来，你把其中一份放到屋顶的十字架面前，记得，不要放得太远，要让十字架能闻到早餐的味道。」
「呃，您是要送吃的给那个小恶魔吗？」
「嗯？你知道？」
伊丝低头看向脚下，自己使用的幻象结界虽然不算顶级，但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是的，虽然我现在是灵魂体，但我的等级并没有随肉体消失而消失，只是没有魔力了而已，所以幻象对我不起作用。」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让你把早餐送过去，不是为了给魔……不是为了给那个小恶魔吃，而是让你诱惑她，让她只能闻到味道却吃不到，对了，如果你能吃的话，就当着她的面吃掉吧，吃相越香越好。」
「是！谨遵主公旨意！」
得到尘世巨龙张开两边翅膀，放下身段行礼的保证后，伊丝离开房间。
虽说爱丽丝的危机已经得到解决，但这并不代表接下来无事可做，除了定期去艾维斯大师的工坊学习外，还有看望辛西娅、从神教人员口中问出神教大本营的事宜，尽管神教在帝国设立了神殿，但除了神教成员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神教真正的大本营在哪，自己想要了解福音，直接从大本营入手，无疑是最简单直接的手段。
「不过比起神教的人，这些日子因为下雨，一直没机会带玛丽和佩佩好好的在城市里玩啊，还是先陪大家好了。」
满意的点点头，做出如此决定的伊丝来到走廊。
（20/20）

第五十二章 王都的游玩

从伙伴们的房间里一一找到大家后，伊丝便带领众人来到王都达哈尔城的街道上。
由于连日大雨，街道上积满雨水，换在平时，这绝不是一个适合出游的天气，但换在没日没夜下了一个月的达哈尔城，光是头顶上不会落下雨点，人们已经便相当满意，地上的积水根本不算什么。
走在队伍最前方，引起无数路人回头的依蒂丝扭过头，将视线放在左手边的伊丝身上，精致的脸庞满是狡黠。
不明白佩佩意思的伊丝下意识问道。
「怎么了？」
「你猜。」
对话就像传接球，如果在这时候回答『我怎么知道』的话，接球游戏无疑会进行不下去，伊丝假装思考了一会儿。
「因为佩佩找到线索了？就是这几天以来一直在王城里搞破坏的家伙。」
「不。」
「那是什么？」
「哈啊，看来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和你有关吧？」
「什么事？」
「依蒂丝应该是想说姐姐大人您昨晚去找辛西娅，结果最后却没有和辛西娅待在一起。」
罕见的，卡米拉接上佩佩的话，与佩佩的狡黠之色不同，走在伊丝左手边的卡米拉一脸疑惑，红宝石般的眼眸里就差浮现出问号。
卡米拉应该是想问自己去了哪里吧，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伊丝先是回头看了眼被拉克西丝与蕾菲娜看管着，落后自己一些的玛丽与蒂芙尼二人，接着大大伸了个懒腰——结果因为会打到佩佩与卡米拉，伊丝伸出去的手到一半又收回。
「去和魔王战斗了哦，这件事要对辛西娅保密才行。」
「难怪找到辛西娅的时候，没有看见姐姐大人，原来如此，辛西娅当时还很担心您。」
「啊？我可爱的妹妹，你不会就这样信了吧？」依蒂丝微微张嘴，夸张的挑起眉，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虽然我确实怀疑那个和魔王战斗的人就是伊丝，但如果真是伊丝这家伙，她根本不会像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口。」
佩佩刚才之所以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自己，原来是因为猜到和魔王战斗的人就是自己吗？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怀疑自己才是正常情况，先不说在佩西亚领解救佩佩的时候，自己不仅把极北之地的史莱姆大量传送到佩西亚领，而且后来还把佩佩快要破灭的灵魂修复，正常人都会怀疑自己能力非同一般，更何况昨晚自己又没有不在场证明，本来和辛西娅待在一起，后来却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天上又出现和魔王战斗的光团。
……这么一想，自己的嫌疑还真是大的惊人。
伊丝无奈的叹气。
「佩佩明明怀疑是我，等我亲口承认的时候，又不相信了。」
尽管这原本就是自己的策略。
就像自己对着拉克西丝说自己有427级的实力，拉克西丝却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一样，如果自己对佩佩说自己有60级，佩佩应该会深信不疑，甚至在心里稍微把自己拉高到62至65级，60级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虽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比如之前的水树树妖，就是有着60级以上实力的生物。
可换成427级的话，虽然伊丝不敢断言，自己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427级，但佩佩不一样，佩佩没有见过除了自己以外的427级，加上自己又从未在佩佩面前展现过声势浩大的四十阶魔法，在佩佩眼中，427级是不存在的东西，所以当自己说与魔王战斗的人就是自己时，佩佩才不会相信，这就和身边同学某一天突然说自己是亿万富翁一样，只会被周围人当成没睡醒。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和昨晚的事情有关系，比如帮那个赶走魔王的人打打下手之类，说起来，你有和那个魔王交手吗？」
「有哦，魔王还被我绑起来了。」
「啧，」依蒂丝不快的皱起眉，「你在耍我吗。」
果然不相信自己啊。
这样也省了许多事情就是了。
伊丝不禁苦笑。
「好吧好吧，我和她交手了，只是因为不敌魔王，被打败了，一时半会儿没有从废墟里拍起来，所以辛西娅才半天都没找到我。」
依蒂丝瞥了眼伊丝。
「那受伤了吗？神殿的治愈术虽然能治好多数伤势，但偶然会留下隐疾，受伤了的话……」
「就让佩佩用血族特有的血液控制帮我治好。」
原本想说唾液，可惜这个世界的血族没有唾液治愈伤口的设定。
「我只会战斗相关的魔法，治愈和援护都交给了蕾菲娜，我可以让蕾菲娜帮你消除隐疾。」
「诶。」
虽然不是佩佩本人来，但也算是一种关心，至少自己从没见过佩佩问除了自己和蕾菲娜以外的人有没有受伤。
「主人大人，要尝尝这个吗？蒂芙尼说有股爆炸的味道哦。」
与蒂芙尼一起，从小摊边回来，双手捧着树叶的玛丽小跑到伊丝面前，从下往上看的目光，让人想到一些可爱的小动物。
「爆炸的味道？」
那不是火药吗？
「是的，就是爆炸的味道，会在嘴巴里啪啪的炸开。」
「唔嗯……」
为了验证玛丽的话，伊丝接过玛丽迫不及待递过来的树叶，之所以用树叶做容器，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塑料，而换做木杯盛装的话，成本又会高到难以想象，所以商贩在售卖糖水与果汁这类东西时，通常会选择以树叶做容器，当然，大多数想买饮料的人都会事先自己备好壶或木杯，树叶只是商贩用来以防万一的东西。
打开树叶，伊丝把饮料分给卡米拉和佩佩二人，三人各自品尝了一些。
和玛丽说的一样，嘴里确实有爆炸的感觉，不过伊丝对这股味道并不陌生，她很自然的看向依蒂丝，后者也同样用惊讶目光回看。
「这不是玛丽血液的味道吗？」
「不不，是碳酸水啦，呃，应该说苏打水。」
「苏……打水？」
依蒂丝微微皱起眉。
总觉得当着玛丽的面说这就是她血液的味道，会让玛丽对这种饮料感到恐惧，伊丝斟酌着语言回答。
「就是没那么甜，但又有噼里啪啦感觉的饮料啦。」
「……确实，玛丽的血味道更甜。」
「诶？我的血是这种甜甜的味道吗？」
抢在伊丝之前，依蒂丝正色回应。
「是的。」
糟糕。
以后玛丽不会再喝这种饮料了吧。
只不过，玛丽的反应完全出乎伊丝意料，前者一副终于放下心的模样，小小的拍着胸口。
「太好了……原来我的血是这么美味的东西，之前一直以为很难喝，主人大人只是为了宽慰我所以才……」
这个反应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奇怪啊。
伊丝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想要玛丽的，味道。」
蒂芙尼面无表情的对伊丝请求道。
所谓玛丽的味道，是指青涩苹果的芳香，蒂芙尼的意思是把果汁掺入到苏打水里。
对于这样的提案，伊丝理所当然的点头同意，自己从很早以前就想做苏打水，只是因为缺少材料，所以无从下手，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形式得到线索，这大概是商贩从附近山涧里得到的天然苏打水吧。直接问商贩恐怕会被拒之门外，还是这两天去找沃兹华尔公爵，从他手里直接包下产出天然苏打水的那一片地好了，兑入果汁后不仅能充当伙伴们的饮品，还可以作为玛格丽特的新产品，正好真红和芙兰还没有离开王都，商议起来十分方便。
暗暗将商贩的名字记在心里，伊丝视线很快被蒂芙尼手里的东西吸引，察觉到伊丝狩猎般的目光，蒂芙尼立马警惕的把零食缩藏在体内，但想了一会儿后，又把东西从身体里拿出来，向伊丝摊开小小手心。
「给你。」
要是换个人来，现在已经被蒂芙尼吓死了吧。
「谢谢。」
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接受沾有史莱姆粘液的食物。
内心吐槽着，伊丝从蒂芙尼手中拿起五颜六色的零食放进嘴里，过了一段时间后，水果的甘甜慢慢在味蕾上化开。
伊丝看中的东西是果干。
明明看上去像葡萄干，吃起来却有股蜜桃的味道，而外表看起来像猕猴桃干的果干，尝起来却有一股肉松味。
难怪自己拿到手的果干上涂抹了盐和胡椒，原来味道更适合咸党。
作为餐后零食应该很不错，这还是伊丝第一次在异世界见到果干。
「美味？」
「嗯，很美味，蒂芙尼在那边商贩买的吗？」
浅葱色双马尾如同拨浪鼓般摇晃，蒂芙尼的语气依旧缺乏感情起伏。
「修女，送。」
如果自己没记错，修女的薪水应该不高才对，连修女都能拿来送人的零食，应该随便就能到手吧，仿佛看出了伊丝所想，卡米拉从伊丝手里拿起一个沾有史莱姆粘液的果干。
「姐姐大人喜欢这个味道吗？果干是很受平民欢迎的食物。」
「平民？贵族不能吃吗？」
「贵族一般会选择新鲜水果，赫尔斯王国盛产水果的地域在龙脊山脉以西，所以东面的平民很少能接触到新鲜水果，平民想品尝西面水果的味道，就只能靠运来的果干，新鲜水果容易在运输过程里烂掉。」
「交通很不方便啊……」
如果自己是赫尔斯王国的国王，一定会用魔法把山脉炸出一条路，不仅是为了美味，也是为了王国东西的沟通，龙脊山脉最高点的海拔超过一万公尺，平均海拔则在四千公尺左右，对两边的人民来说，实在太不方便了一些，如同一道天堑。
「而且即使是果干，也不是所有平民都能消费得起，一般一小桶果干的价格在一铜币左右。」
「那国王想吃新鲜水果怎么办？」
「会派王国骑士团，用飞龙运输水果。」
「真奢侈啊。」
如果找到更方便的运输工具，自己可以获取到暴利吗？
比如恶魔中那个名为挖掘者的魔物，载重量一定比飞龙多得多。
经过一段与伙伴分享美食的时间后，在路过一处巷口时，伊丝突然停住脚步。
「主人大人？」
动了动半精灵的尖耳，玛丽回头看向伊丝。
「啊啊，不用担心，我有点事要去那边的巷口一趟，玛丽和卡米拉她们先走，不用等我。」
「好~」
支开玛丽，伊丝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勇者琳在等自己。

第五十三章 落幕

越过人来人往的街道，伊丝踏入一个堪堪能让两人交错而过的小巷，由于连日大雨，小巷内积满污水，淤泥的臭味令伊丝皱了皱眉，只能踩着小巷里的几块石头作为前进路线。
走到小巷内的一个T字型路口后，伊丝停下脚步，目光直指小巷尽头——勇者琳三人正背靠墙边，明明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却完全没有爱惜的意思，只是她们给人的感觉并非是衣服弄脏了也无所谓的傲慢，而是仿佛习惯了这样肮脏的环境。
「如果我没有能发现你们的魔法，你们特意待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吗？」
「你果然可以预知到我们在哪。」
与平时不同，现在的琳既没有携带长镰，也没有用黑纱罩住全身，仅仅只戴着狐狸面具，服装则是一贯的黑色长裙，即使发现伊丝到来，也没有丝毫战斗的意思，相反十分平和，仿佛要和伊丝商量什么。
当然，琳身边的两位少女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尤其是昨晚被伊丝轰进废墟的红发少女，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现在已经多次触发伊丝的魔法防御。
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琳转身面朝伊丝。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别处，当然，你想在这里说也没问题，我们习惯了到处是淤泥的环境，至于你选择的地方，只要不是布满陷阱的教会地下，我们哪里都可以奉陪。」
「是吗？那就在这里说吧。」
万一伙伴们来找自己，发现自己不见了的话，让她们着急就不好了，另外琳的态度也让自己好奇，以昨晚的对立情况，自己还以为琳会一上来就攻击自己。
同样没想到伊丝会答应的这么快——在琳的预想里，伊丝应该会回答『我凭什么相信你』或者持怀疑与不信任的态度，如此坦然和轻松的神色，不禁让琳有种事情进行的太顺利的错觉。
如果伊丝·恩雅不是傻子的话，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吧，一是她实力强大到足以应对任何突**况，二是她早就预知到了自己一行的目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伊丝·恩雅持有第三本福音，否则她不会知道自己三人就在小巷里等她。
最初以紫的想法，应该先雇人把邀请函送到伊丝手中，然后伊丝才知道自己一行在找她，但自己为了测试伊丝是否有福音（或者类似未卜先知的能力），特地什么也不说的待在小巷。
既然伊丝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自己的猜想没错。
仿佛要从伊丝眼睛深处揪出什么东西般，琳直勾勾的盯视伊丝眼眸。
「你不是想从我这里拿走福音吗？现在我们给你这样的机会。」
「一定要战斗吗？」
自己并没有一定要拿走的意思，昨天之所以搜身，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是不让神教奉行福音的旨意制造悲剧，第二则是为了了解福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终于忍受不了伊丝『傲慢』的发言，红发少女皱起眉，重重踏出的脚步致使污水四溅。
「喂，你不会以为我们会在你手里失败两次吧？昨晚你只是逐个击破，当我们三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就算遭遇堕天使，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红，别给琳添乱。」
「啧。」
在紫发少女劝解下，红发少女不耐的啧了啧舌，恶狠狠的瞪了伊丝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如果伊丝再惹她生气，她就会让伊丝后悔。
只不过，伊丝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红发少女身上，与暴躁易怒的人交流，只会让自己也失去冷静。
勇者摊上这样一个队友，真是够倒霉的。
「我们没有与你战斗的想法。」
「那是？」
「虽然我不清楚这里面的理由，但我得到的命令是，邀请你去我们神教的圣地做客。」
「邀请么……」如果只有一个『请』，等于包含了如果自己不答应，她们就会动用暴力强行把自己带回去的含义，但换做『邀请』两个字，请求的意味就大了许多，「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也无妨，你继续做你的事情，我们也继续做我们的事情，邀请你是教皇的意思，福音没有请你去做客，只有福音说的话才是绝对。」
「琳，别和她废话，有这个时间，我们不如早点回去好好问问教皇大人，为什么非要请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万一因为邀请她，导致后续任务出现差错，教皇大人可负不起这个责。」
没有回答红发少女咄咄逼人教唆，琳只是沉默着等待伊丝回答，瞥见那身黑色长裙与深不见底的绀紫色眼眸，伊丝不禁想起面具下隐藏的面孔——有着些许鳞片的妖异姿容，如果琳没有戴狐狸面具的话，这副沉默着的样子一定会给人死物的感觉吧，就像座敷童子那类缺乏生气的、本应出现在冥界的死者，当然，用在这里是褒义，抛开她做过的事情不谈，琳本身是一个相当漂亮、有着清冷气质的美少女，仅仅只是站着，就有让周围安静下来的魔力。
伊丝低下头稍作思考。
假如没有见识过福音的谋划，自己只会把福音当成神教蛊惑信徒编造出来的东西，但在见识过福音的预谋后，自己便很自然的对福音升起好奇心，想要了解福音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在计划里算漏了自己，倘若算漏自己是故意为之，这本身就是福音庞大计划的一环，那么福音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在这里对琳说『不』，不去了解福音也没问题，但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会像毛线球对猫咪的诱惑力一样，自己会随时随地都把这份好奇挂在心上，不弄懂就总是心里痒痒。
「为什么要邀请我？我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而你们是神教成员，我们本应是宗教敌人。」
「不知道，邀请你的不是我，而是教皇。」
「那我可以带我的同伴一起去吗？」
「……可以。」
「琳，教皇大人只说了要邀请她，没说可以带其他人！」
「教皇也没说不能带其他人，我自有分寸，我要看看教皇到底在想什么。」
「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不允许我带同伴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改变路线，另外我奉劝你们别打我同伴的主意，否则福音也救不了你们——嗯不，我会把福音一起撕碎。」
可以的话，自己更想把伙伴们放在血族王都，有查理斯保护，除非魔王降临，否则没有人能威胁自己的伙伴们，而且安德烈亚手里还有群体传送水晶，就算魔王降临，安德烈亚也能将她们带到自己身边。
之所以没这么做，只是考虑到伙伴们恐怕不会同意自己的提案，伊丝甚至可以想象到，对卡米拉或佩佩说「我想一个人去神教大本营」时，二者的反应，卡米拉一定会立即拒绝并担忧的抓着自己，后者则会以不能让未婚妻独自涉险为由跟上，玛丽、蒂芙尼与拉克西丝就更不用说。
「我们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如果你想好了的话，就在一周后的南城门等我们，我们会准备好马车。」
如果自己没有足够实力做盾牌，怎样都不会赴这场不论怎么看都像鸿门宴的邀请吧。
伊丝微笑道。
「我会准备好的，另外我们自己就有马车。」
「就这样。」
「等等。」
伊丝叫住转身的琳。
「你们不会再对爱丽丝出手了吧？辛西娅已经知道你们的计划，如果强行继续，只会把辛西娅的怒火导向神教，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我想这不利于神教的未来。」
「……」
琳停下脚步，似乎想说什么。
神色间有着一丝为难，紫发少女凑到琳耳边，低垂眼眉，小声劝告。
「琳，我们交代的太多了，还是等她到教皇大人面前再说吧。」
「不，告诉她也无妨。」琳轻轻摇头，「计划已经失败，你们大可放心。另外，我们不会乞求原谅，但这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让还活在安稳中的人继续安稳下去。红，我们走吧。」
不再多言，琳与同伴一步步走出小巷。
◇
当伊丝带着卡米拉几人在王都游玩了一天后，积累了一身疲倦的的众人刚回到神殿，便各自去浴场泡澡放松身心，伊丝则趁此机会，回到自己的房间。
如同期待主人回家的小狗般，伊丝才刚推开门，尘世巨龙便摇晃着尾巴——假如它有尾巴的话——左摇右摆的慌忙跑到伊丝面前，沙哑的男性声线里满是激动。
「主公，我把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干得不错，那个小恶魔怎么样了？」
「呃，虽然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因为您把她嘴堵上，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我认为您的计划非常成功，在我把料理送进嘴里的时候，她就像泄了气的河豚一样，精神萎靡不振，还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是么……」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但光听尘世巨龙的描述，伊丝就觉得可怜至极，有种胸口被揪紧的感觉，再联想到蒂娜那副八岁小孩子的外表，伊丝不禁认为自己才是恶魔。
因为想到蒂娜是寿命悠久的魔王——也许心理年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小，所以自己才严苛了一些，现在看来，蒂娜的心理年龄说不定真的和外表一样，至少也是相去不远。
还是把她放下来，好好招待一番吧。
虽说自己对大姐姐没有抵抗力，但对太小的小孩子也同样没有，当然，这是两种不同意义上的。
这样想着的伊丝以传送魔法转移到教会屋顶，此刻太阳即将沉入大地，没有被乌云遮蔽的遥远彼方呈现出火焰般的橘红色，十字架长长的影子一直从屋顶拖到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
和尘世巨龙形容的精神不佳不同，在伊丝出现的第一时间，蒂娜便用凶恶的，仿佛要把伊丝生吞了的目光瞪视伊丝，挣扎的动作令绳子左右摇晃。
伊丝长叹了口气。
「哈啊，我没有要虐待你的意思啦，是我输了，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注意着不让屋顶下方的人发现，伊丝从视线死角接近蒂娜，教会屋顶距离地面超过二十公尺，尽管自己如履平地，但如果是恐高的人，光是站在上面就会双腿发软吧，尤其时不时还有晚风拂过，给人一种要被风吹走的错觉。
才刚把塞住蒂娜嘴巴、沾满了蒂娜口水的毛巾放进仓库，蒂娜便以不服输的语气大喊。
「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恶魔！」
「非要说的话，蒂娜你才是恶魔吧，而且还是魔王级别的，好了，别动，我现在放你下来，不过虽然我决定把你当成客人，但在你解除伊芙琳的限制之前，我不会摘下吸收魔力的道具。」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来到蒂娜身侧，抓好蒂娜后，以魔刃切断绳子。
然而。
「你这个银发混蛋！啊——呜！」
在伊丝将蒂娜夹在腋下的时候，蒂娜做出了当初与珊多拉一样的动作——一口咬向伊丝手臂。不过，与崩掉了半个牙齿的珊多拉相比，蒂娜的结果并无愧于魔王之名。
手臂传来一阵刺痛。
蒂娜的牙齿咬破了自己皮肤。
虽说刺痛感让自己差点把蒂娜丢出去，但反应过来的伊丝还是收住手，假装没有感到疼痛的样子，对付这种性格强硬的女孩，比起动用暴力，还是怀柔策略更有效，另外这样自己就和蒂娜扯平了，自己把蒂娜绑在了十字架下，而蒂娜也伤害到了自己。
至于蒂娜为什么可以在没有魔力的情况下，伤到427级的自己，伊丝猜想大概和魔王体质有关，经常有巨龙之角可以贯破一切防御魔法的传说，魔王的牙齿大概也一样吧，自己并没有时时刻刻使用防御魔法，在完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魔王牙齿咬中，HP-1也很正常，伊丝就这样保持被咬着的姿势不动。
当咬住伊丝手臂过去了大约一分钟后，嘴里发出如同小狗般呜呜声的蒂娜声音逐渐减小，一边抬起红色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伊丝——那副样子让人想到做错了事、正在窥探家长反应的小孩——一边慢慢减少嘴上的力气。
「……你不痛吗？」
「稍微有一点。」
其实也就是HP-1的程度。
眉毛皱起一个可爱角度，蒂娜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像是不忍的感情。
果然完全就是小孩子啊。
蒂娜假装成没有咬过伊丝的模样，当然，视线还是时不时瞥向伊丝渗血的手臂。
「哼，你不是说把我当成客人吗，还不快放我……放妾身下来。」
对搞错了说服方法的自己感到无奈，伊丝解开绳索，扶住有些站不稳的蒂娜。
「是是，魔王大人。」
然后，视线在蒂娜贫瘠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秒。
之前就很想吐槽，这家伙身材明明没什么料，却非要穿这种像是煽情内衣的服装，之后还是先带这家伙换身衣服，然后让她好好饱餐一顿吧。
不知为何，伊丝有种自己又多了个玛丽的预感。

第五十三章 魔王与神键

「这、这些真的可以吃吗！？」
坐在长桌右侧，胸前系着白色餐巾的蒂娜拿着刀叉探出前身，睁大双眼，满脸期待的看着伊丝。
当伊丝将蒂娜带下屋顶后，第一时间便让蒂娜前去沐浴，尽管最大的浴室被自己同伴们占用，为了避免同伴发现蒂娜——蒂娜头上的犄角与身后如同鞭子的，形状和牛尾相似的尾巴过于明显，恶魔的身份呼之欲出，而拉克西丝又认为恶魔是敌人，会发生不必要、甚至是不可化解的矛盾，伊丝选择把蒂娜带到自己房间的单人浴池内，这样也更容易看管蒂娜，以免她趁自己不注意时悄悄逃跑。
当然，说是看管，伊丝也并没有站在浴室里看着蒂娜洗澡，而是拜托最先走出大浴场的玛丽，让玛丽替自己看好蒂娜，这中途还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习惯了被堕天使服侍的蒂娜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洗澡，玛丽手把手教会了蒂娜。
至于现在堪称丰盛的晚餐，则是伊丝趁蒂娜还在洗澡时，独自以传送魔法跑到安东尼奥城与玛格丽特总部购买的料理，既然决定采取怀柔策略应对蒂娜，自然得先抓住蒂娜的胃，虽说玛丽的手艺肯定比酒馆料理强，但玩了一天的同伴已经很累，伊丝早早安排了伙伴们回房间睡觉。
面对双手拿着刀叉，不知道该选哪个料理好的蒂娜，坐在蒂娜对面的伊丝不禁莞尔。
「当然可以，这些原本就是给蒂娜准备的。」
「这就是人类的食物啊。」
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冒出星星般的闪光，蒂娜嘴里发出「噢噢噢」的低声赞叹，不停做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令伊丝奇怪的是，普通人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立马开动，但蒂娜却等了半天都不见动手。起初伊丝以为蒂娜可能是在顾忌『主人没开动，客人就不应该动刀叉』，但蒂娜不但是恶魔，而且还是恶魔中的魔王，不可能有这样的习俗，伊丝忍不住发问。
「不吃吗？我没有下毒哦？」
胸前围着白色餐巾，换上一身樱色洋装的蒂娜相当可爱，为了掩饰蒂娜头上的犄角，伊丝还给蒂娜戴上了与樱色洋装相配的礼帽，几乎要将蒂娜整个人都盖住的大小，与蒂娜玲珑的身体对比起来，显得蒂娜更加娇小。
「不是不吃的问题……」泛着银光的刀叉一会儿在表皮冒油，呈现金黄色的烤全鸡上停留，一会儿又放在泛有酱汁光泽、涂抹了黑胡椒的厚切牛排上，蒂娜着急的喃喃，「东西太多，不知道该吃哪个好啊……哇哇哇，不论哪一个都很美味的样子。」
「那就先吃这边的肉泥怎么样？加了一点点麦渍的肉泥，作为开胃菜涂在面包上很合适。」
麦渍是这个世界里『醋』的叫法，异世界的醋比起香味，更注重刺激性的酸味，和处理了腥味、剁成泥的生肉混合在一起，再撒上根茎较细的，本身不带香味的小野菜，非常适合作为前菜食用，伊丝一开始还因为是生肉剁成的肉泥，无法接受，但后来发现这是异世界里的普遍吃法，所以慢慢入乡随俗，习惯起来。
「是吗？」
眨了眨眼，蒂娜尝试着将肉泥涂在面包片上，接着一口咬下。
前一刻还好奇无比的眼睛，下一刻便变成『>_<』状。
大概是嘴巴里长时间没有味道，然后又突然吃到酸味食物的原因吧，那种刺激的感觉，确实会让人一下子缓不过神，伊丝把牛奶送到蒂娜手边。
「怎么样？和恶魔的料理比起来。」
「有点……刺激过头了。」
连嘴巴都被酸味变成波浪形状，蒂娜勉强的说，只是被刺激的到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当肉与麦渍的香味在味蕾扩散开后，蒂娜便不自觉的将视线放回面包，仿佛面包是她的敌人般，「啊呜」的狠狠咬下一大口，在面包上留下可爱的月牙形状。
接着表情再次变成『>_<』状。
表情丰富的女孩子总是让人感到有趣，换在蒂娜身上，惹人怜爱的感觉只会更甚。
伊丝撑着头，饶有兴致的欣赏蒂娜的表情变化，明明一小时前还说着绝不屈服，咒骂自己是银发恶魔，现在却连『妾身』这样故意装老成的自称都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着料理，这样的变化从自己给她换上洋装以后就出现了——蒂娜似乎并不喜欢穿煽情内衣。
有了第一个放进嘴中的料理，蒂娜开始毫不顾忌的大快朵颐，尽管伊丝猜想到魔王的胃口可能比一般人大，多买了许多料理，但还是小瞧了蒂娜的食量，拿烤全鸡举例，伊丝一个人吃好几顿都吃不完，而蒂娜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全部搞定，唯一让伊丝奇怪的，只有蒂娜的表情，那种满足与感激的目光，就像从没吃过如此合胃口的料理一样，仿佛每一口都是上帝给予她的恩赐。
「蒂娜平时在家里都吃什么？」
尽管知道在别人吃饭时提问很不礼貌，但伊丝还是忍不住发问，现在的蒂娜虽不至于让人以为是好久没吃上饭的奴隶，但也会令人把她和缺食儿童联想到一起。
「入哦（肉哦）。」
由于嘴巴里包满了食物，蒂娜吐字不太清晰。
看来并不是没有吃的。
难道恶魔的料理技术很糟糕吗？
将内心疑问说出来后，蒂娜的回答让伊丝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恶魔们根本就没有料理这一说法，甚至还停留在食用未经处理的带血生肉的阶段。
当然，以恶魔体质，食用没有经过处理的生肉，既不会闹肚子也不会生病，生肉在它们眼里属于『能吃』的食物，但能吃和好吃是两码事。伊丝不知道的是，蒂娜上一次吃这种加了多味调料的熟肉料理，还是在乌拉诺斯还活着的时候，当初乌拉诺斯为了改善蒂娜的伙食，亲手给蒂娜做了人类世界的料理。
至于蒂娜为什么不让手下的人做给她，则是受到恶魔美学限制，在恶魔的世界，带着血丝的生肉才是『美味的食物』，为了保持魔王的尊严，她只能放弃熟肉，当然，和过去安德烈亚被伯里斯限制做甜点不同，蒂娜是自愿放弃，而非被人强迫。
此外，伊丝发现蒂娜只对肉类料理动刀叉，蔬菜与水果，蒂娜则完全不吃，即使肉片上只是稍微沾了一点菜叶，蒂娜也一定会想办法把菜叶剔除，一开始伊丝以为蒂娜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不爱吃蔬菜，但询问过后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蒂娜并不是讨厌蔬菜，而是被灌输了蔬菜和水果有毒的邪恶观念。
用蒂娜的说法，很久很久以前，在恶魔们还没有繁衍起来的时候，有一位恶魔在吃了蔬菜后，不仅身陷幻觉，以为自己被人追杀，不断地在魔王城里攻击其他恶魔，而且在蔬菜的毒素过去一个月后，还依旧无法使用任何魔法，尽管此后有许许多多不信邪的恶魔尝试，但结局全都一样，凡是尝试了那种蔬菜的恶魔，全部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于是自那以后，魔王便下达了禁止食用蔬菜与水果的命令。
抛开事情的真实性不谈，即使是真的，在伊丝看来，事情的经过应该是，那时的恶魔们还没有一套完整的食谱，不知道什么蔬菜能吃，什么蔬菜不能吃，而中毒的恶魔又恰好食用了『不能吃』的蔬菜，于是当时的魔王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再发生，下达了禁止食用蔬菜的命令，毕竟比起种类繁多的有毒植物，天生就带毒的肉，种类少的可怜。
伊丝在为蒂娜说明了这一可能性，并且当场吃下了一片水果后，蒂娜便跟着尝试了一次，和伊丝想象的一样，初次品尝水果的蒂娜表情变成『>_<』状。
似乎非常喜欢水果的甜味，当蒂娜确认水果可以食用后，便把之前当做珍馐的肉料理丢到一边，抱着果盘一口接一口的享用，令伊丝莞尔的是，尽管蒂娜也确认了蔬菜无毒，但本人还是将其丢到一边，不爱吃蔬菜似乎是所有小孩子的天性。
当蒂娜吃完晚餐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偌大的餐厅里只有蒂娜满足的声音，鹅黄色灯光照在白色餐布上，反射出的洁白光泽令餐厅内的安静更甚一分，透过玻璃窗俯瞰城市，漆黑夜空没有一丝烛光，此刻所有居民都已陷入沉睡。
「好了，妾身满足了。」
用胸前系着的餐巾擦了擦嘴，蒂娜准备从座位上起身，但大概是吃得太饱，站起来会让肚子不舒服的缘故，蒂娜又重新坐了回去，用一种骄傲自大的语气说。
「唔姆，看在你这么用心侍奉妾身的份上，妾身就勉强满足你的愿望吧，告诉你让你的那位情人恢复自由的方法。」
「方法？蒂娜不能直接用魔法恢复吗？话说回来，伊芙琳不是我的情人啊，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哦嚯嚯，害羞了吗？一定是在害羞吧？啊啦啦，在我面前用不着这么羞涩啦，我可是最~~喜欢看你们人类为恋爱烦恼——嘎呜！」
由于蒂娜探出前身，半遮着ω状嘴型的八卦表情过于欠揍，伊丝忍不住用拳头敲了一下蒂娜的脑袋，结果导致蒂娜咬到舌头，眼睛一下变成(´×ω×`)状。
「再说这些就把你挂回十字架上。」
「呜……恶魔。」眼泪汪汪的咒骂，蒂娜委屈的将话题拉回正轨，「那个人类吸收了神键，就算妾身，也没办法直接令她恢复自由。嘛，把神键从她体内剥离出来倒没问题，但那样她就得从1级开始，重新升级了。」
「神键？那是什么？」
联想到一些可能性，伊丝警觉起来。
大刺刺的靠在椅背，蒂娜以一个相当不淑女的坐姿，仰头望向天花板。
「啊啊，你还不知道，所谓神键，是指神明遗留下来的棋子，是一种具现化的神力，刚才洗澡的时候妾身发现，那个半精灵的脖子上就挂着神键，那可是好东西，不要弄丢了。」
「好东西？不是说神键限制了伊芙琳吗？」
「是这样说没错，但那是因为神键钻到了伊芙琳身体里，所以才会成为限制，一般来说，神键只会以棋子形状现身。啊啊，我换一种说法，你可以把尤弥尔之塔看成是神键，伊芙琳在出生的时候，吸收了尤弥尔之塔内，属于神键的一部分力量，由此导致她魔力纯度比一般人高得多，头发也呈现完全的银色，但作为代价，因为神键才是伊芙琳的魔力本源，所以她一旦离开尤弥尔之塔的范围，神键赋予她的力量就会因距离母体过远失效，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只要她一离开尤弥尔之塔，她就会失去魔力。」
也就是说，伊芙琳的力量来自母体的尤弥尔之塔，所以只要她离开尤弥尔之塔，体内属于神键的力量就会失效，所以她便失去魔力。
但这不是无解了吗？
伊丝微微皱眉。
把神键的力量与伊芙琳剥离，伊芙琳就会失去一切魔力，从零开始，虽然重新提升的等级不会再随着离开尤弥尔之塔而消失，但要伊芙琳放弃25级的力量从零开始，伊芙琳恐怕不会答应。
将这样的结果告诉蒂娜后，蒂娜理所当然的点头。
「当然是这样啊，换做妾身，妾身也不会同意，人类的成长伴随生与死的考验，普通人一生都无法触及25级，要放弃努力得到的一切谈何容易，所以妾身才只是告诉你方法，让你们自己去做。」
说到这里，蒂娜坐直身体，一边把玩头发，让灰色发梢一圈一圈缠绕在指尖，一边来回荡着椅子下的小腿——不论怎么看都是小孩子。
「至于方法嘛……只需再找一个棋子形状的神键来就没问题了，让伊芙琳随身携带棋子神键，那样一来，当她离开尤弥尔之塔的范围后，她身上属于尤弥尔之塔神键的力量，会就近钻进她随身携带的棋子神键里，只要她学会激发棋子神键的方法，不仅不会失去等级，还能发挥出比原来更强的实力。」
「这样也可以吗？明明伊芙琳身上的力量属于尤弥尔之塔，按照蒂娜的说法，尤弥尔之塔是神键，玛丽脖子上的棋子也是神键，二者是同一种东西？」
「放心吧，没问题，尤弥尔之塔只是大号的棋子，二者的本质都是神键。回到刚才的话题，只要让棋子神键与尤弥尔之塔共鸣，尤弥尔之塔和棋子神键的力量就能随时随地相互转换——如何转换你不用担心，看在你替妾身解开『水果其实有毒』的误解的份上，妾身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们共鸣吧。」
「那蒂娜有棋子神键吗？」
「哈啊？」蒂娜顿时瞪大双眼，一副看笨蛋的表情，「妾身可是魔王诶，神键的力量再弱小，妾身也接近不……妾身也讨厌神明的力量，才不会去收藏那种东西。虽然棋子神键早已分散在大陆的各个角落，但有一处地方肯定有存留，就在尤弥尔教会说的神代遗迹里，那里应该能找到棋子神键。」
既然棋子神键的外表和国际象棋的棋子一样，以这个为线索，伊芙琳应该很容易找到，之后再拜托蒂娜就完成了。
「话是这么说，伊芙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神键，蒂娜不会要一直呆在我这里吧？我可没把握把你一直藏在这里又不被人发现，你的犄角和尾巴太明显了。」
蒂娜身后晃来晃去的尾巴，有种让人想伸手抓住的诱惑力。
「哼！」如同动画中的傲娇主角，蒂娜的轻哼相当刻意，语气里透露出对自己被人嫌弃的不满，「妾身才没想着一直住在这里，妾身再吃一顿早餐就回去！」
还要吃一顿早餐才回去啊。
还以为蒂娜要做出相当有骨气的发言。
忍不住莞尔，伊丝故作伤脑经的叹气。
「啊~啊~原本还想着只要魔王大人帮我们把结界修好，我们就把王国里所~有~的~美食都找来招待魔王大人，可惜魔王大人时间太紧，我们没有招待魔王大人的机会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餐厅内刮起微风，蒂娜以格外有气势的动作猛地起身，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面，双眸充满无可撼动的决绝。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妾身再、再多待一会儿也没问题，嗯不，应该说妾身还没有执行完此次外出巡游的任务，还不能回去！」
「诶，真的吗？可是不好好把尾巴和犄角藏起来的话，万一暴露了，就不得不终止计划了呢。」
「咕唔……妾身藏，妾身藏起来还不行吗。」
如同泄气的皮球，蒂娜身后晃来晃去的尾巴耷拉下去。
「嘛嘛，不用那么丧气，」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伊丝轻啊一声，「等等，我有一个问题，蒂娜身为魔王，需要睡觉吗？」
「当然啊，妾身又不是那些天使。」
「说的也是，那今晚该让你睡在哪里……」
蒂娜不客气的指着伊丝。
「睡在你的房间！」
「不，虽然我不介意和蒂娜睡一张床，但被拉克西丝发现你是魔王就糟糕了，最好的情况也是蒂娜被平均分成好几段——等等，以拉克西丝对小孩子的溺爱，说不定意外的不会对蒂娜动手？要尝试一下看吗？拉克西丝对小孩子很有包容心哦？」
似乎想到了自己被分成好几段的样子，蒂娜脸色发青，表情逐渐僵硬起来。
「不……不用了，妾身还是和那个半精灵睡一起吧，她比较好说话。」
虽说蒂娜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让她和玛丽睡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蒂娜固然没有了魔力，但魔王的身体强度摆在那里，伊丝有些不放心。
看出了伊丝担忧，蒂娜嘴巴不高兴的变成へ状。
「好啦好啦，妾身就睡在屋顶上，这样你放心了吧。」
不不，让蒂娜这样的八岁萝莉睡在屋顶上挨冻，再怎么说也太让人良心受谴责了。
思考片刻后，伊丝敲定了最终方案。
——让拉克西丝陪玛丽，蒂娜和自己睡一张床。

第五十五章 尾声

飘荡着管弦乐的金色大厅。
柔软而鲜红的地毯，满溢酒精与料理芳香的餐桌，洁白而柔和的墙壁上布满各式镶嵌了金边的框画，除此之外，还有同样为金色的烛台与大量花纹各不相同的浮雕，当穹顶上的古典吊灯放出暖色光彩时，整个大殿顿时呈现出金碧辉煌的景象。
在这富丽堂皇的光景下，无数贵族与即将成为贵族的人们正聚集在一起，已经娶妻生子的贵族家主们把酒谈论家族未来，而那些还未接过家族重担的年轻贵族，则如同蜂蝶般围聚在舞池周围，寻找心仪舞伴。
这里是沃兹华尔公爵宅邸，为了庆祝连续一个月的大雨停息、国王从昏迷中醒来，沃兹华尔公爵特地在家举办了这样一场邀请了王都各大贵族的宴会，当然，这并不是第一场，在沃兹华尔公爵之前，就已经有许多贵族陆续举行宴会，只是要论规模与到访的人数，沃兹华尔公爵举办的宴会绝对首屈一指。
毫无疑问，如此多宴会的出现意味着终于渡过难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趋于和平，证据就是前段时间因站队而犹豫不决的贵族，现在脸上都挂着相当灿烂的笑容——沃兹华尔公爵的五女爱丽丝没有为国捐躯，沃兹华尔公爵也没有与另外两个公爵翻脸，并且国王也从昏迷中醒来，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完美结局。
「哟，怎么躲在这里。」
手中端着酒杯的辛西娅找到躲在舞池柱子后的伊丝，与以往的白色长裙不同，今天辛西娅换了一身被大量海浪般深红色褶皱装点的露肩礼裙，由于本人极佳的身材，礼裙胸前露出的沟壑与极为明显的光洁锁骨，有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魅力。
被发现了的伊丝一脸伤脑经。
「啊啊，就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才待在这里啊，老实说，麻烦死了。」
「是吗？」左手环绕在胸前——这个动作让本就呼之欲出的胸部更加明显——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轻抿了口，辛西娅上下打量起伊丝，脸上多了些饶有兴致，「啧啧，把双马尾盘起来以后不是挺漂亮的嘛，为什么要躲着，如果伊丝站在舞池，肯定是宴会里的皇后，嗯……这身礼裙还挺适合你。」
伊丝先是左右瞄了瞄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先不说辛西娅的夸奖，宴会皇后什么的，我想都没想过啊，麻烦死了。」
阅读过佩佩记忆的自己并不是不会跳舞，只是『会跳舞』和『跳舞』是两码事，当自己被沃兹华尔公爵作为贵客邀请并介绍以后，自己便成了晚宴的中心，不断有中年贵族上来打招呼。
倘若仅仅只是寒暄几句倒也没什么，但关键在于，这些中年贵族的打招呼明显别有它意，当他们做完自我介绍后，便很自然的拉着家中长子或次子上来介绍一番，接着便是邀请自己日后去他们家中做客，他们会让家中长子或次子招待。
抛开那些有政治目的的人不谈，其中绝大多数贵族都想撮合自己与他们的子嗣在一起，剩下的部分贵族则是自认不可能撮合成功，想与红衣主教兼沃兹华尔公爵派系的人混个脸熟，如果这些家伙只有一两个，自己苦笑着说「以后有时间了一定去」即可，但这些贵族多到数不胜数，如果要一个接一个拒绝，甚至会说到口干舌燥，连婉拒都变得麻烦起来，伊丝在发现情况不妙后，便立即找了个借口偷溜。
值得一提的是，这之间就连铸造大师艾维斯也掺了一脚，被沃兹华尔公爵邀请来的艾维斯在发现伊丝后，毫不遮掩的当着所有人面称呼伊丝老师，结果导致贵族们纷纷猜测，伊丝是比艾维斯更强的铸造师，尤其是那些本身就在沃兹华尔公爵家系、隶属于军方的贵族，为了求得一柄趁手武器，纷纷向伊丝示好，让本就混乱的场面变的更加混乱，以至于可以用水泄不通形容，伊丝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溜的及时，那些贵族说不定会打起来。
知道伊丝所指的辛西娅弯起嘴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王都里的贵族千金可是做梦都想像你这样受欢迎，她们要是知道你不喜欢受人欢迎，肯定会嫉妒到眼睛充血，咒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就让她们也体验一次好啦，反正我不喜欢。」
尤其不喜欢和男性跳舞，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置可否的微笑，辛西娅低垂下目光，看向与伊丝一起躲在柱子阴影里，抱着果盘大快朵颐的女孩，由于个头很矮，又戴着一顶差不多把全身都遮挡起来的樱色礼帽，辛西娅无法看清女孩的长相。
「这个女孩是谁？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见面的时候，伊丝你的同伴里还没有这个人。」
「啊啊，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家里出了一点问题，现在寄住在我这里，我来带她见见世面。」
「原来如此，看上去比爱丽丝还小，说不定可以和爱丽丝成为朋友，等等，记得你后天就要走了吧，是带着这孩子一起吗？去哪里？我可不觉得带着这么一个小孩子到处跑，有利她的成长。」
「嗯，是后天就走，要去王国和帝国之间的一个小国，辛西娅想说什么？」
辛西娅神秘兮兮的把伊丝拉到身边，伸手挡住嘴，做出说悄悄话的动作。
「把她放在我们沃兹华尔家怎么样？做我父亲的义女，那样我就多一个妹妹了，放心，我会像对待爱丽丝一样爱护她。」
「这个啊……」
脑中开始酝酿拒绝的话语。
辛西娅说的女孩是蒂娜，倘若蒂娜是人类，哪怕是和玛丽一样的半精灵，伊丝都会放心的把蒂娜放到辛西娅身边，辛西娅是值得信赖的、会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的大姐姐，但蒂娜是恶魔，是大陆一切生灵的敌人，犄角和尾巴根本不可能在日常生活里藏起来，要知道，自己之所以带蒂娜来宴会，除了让蒂娜尝到更多好吃的食物以外，剩下的原因就是避免神殿里的同伴发现蒂娜，不然后果会变得相当严重，这几天来自己不允许拉克西丝在晚上进入房间，白天则会带着蒂娜去外面——放在安德烈亚或玛格丽特里。
不论是蒂娜难以管教，还是吃的太多，都不适合成为借口，伊丝思索了半天，选择以最简洁直白的语言回答。
「不行。」
「是吗？那就听你的吧，我只是看她吃相很可怜，想照顾照顾她，放在你身边也同样没问题就是了，话说回来，你的情况怎么样？」
「什么情况？」
「身体啊，自那天被神教的人袭击以后，我还没去神殿看望过你，虽然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万一留下隐疾就麻烦了。那天晚上父亲大人看见我和爱丽丝的样子后，差点没集结士兵冲到南方，好在我们都没大碍，事情才被暂时压下去，当时如果没有你帮忙，以我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保护不了爱丽丝，所以如果你留下了隐疾的话，我们沃兹华尔家说什么也要替你治好，这是父亲大人的决定。」
「啊啊，这个啊，辛西娅就放心好了，我没问题，我可是神殿的主教，所有资源都压在我身上。再说，就算神殿的人治不好我，我的同伴里不还有血族吗？血液魔法的治疗效果可比治愈魔法稳固多了，虽然代价是减少寿命。」
听到减少寿命，辛西娅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微微蹲下身，保持目光与伊丝平齐，仿佛要从伊丝皮肤上找到岁月的痕迹般，轻轻抚摸着伊丝脸颊，一寸一寸的仔细观察。
「……看起来没有用血液魔法，可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天和我战斗的两个人都比我强许多不说，那个黑发，就是被称为勇者的女人，实力甚至和父亲大人不相上下，你一个人打败了她们所有人？当时我精力全在战斗上，没注意其他，回过神来以后，整片街区的房子都全塌了。」
「这个嘛，」被辛西娅的关切目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伊丝心虚的把视线移向地板，「就是那样打败的啊，琳太依靠她的能力，结果没想到她的能力刚好被我克制，所以我赢了。」
「啧，你果然比我想象中强。算了，事到如今，再回头说这些也没意义，总之，谢谢了。」
「不用……」
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伊丝抬起眼睛，结果发现辛西娅正用无比认真的诚恳目光道谢。
要是在这里说「不用谢」，就是对辛西娅的侮辱了吧，收回到嘴边的话，伊丝老实接受了辛西娅的感谢，苦笑着回答。
「辛西娅才是，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有神官的治愈术和侍女照料，虽然还没到可以立即与拉克西丝芙妮雅切磋的地步，但也只是时间问题，啊，对了，国王陛下最近在派人搜寻与封印结界有关的线索，如果谁找到修好封印结界的人，陛下就赏赐他一万枚金币作为感谢，另外还会授予修好结界的人赫尔斯王国棘花勋章，这可是堪比开国元帅的荣誉，伊丝有线索吗？」
下意识瞥了眼仍旧坐在板凳上，抱着餐车大吃大喝的蒂娜，伊丝摇了摇头。
「不知道哦。」
「连你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谁把结界修好……要说受益人，我们沃兹华尔家才最应该感谢他啊，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伊丝突然递出的方盒，辛西娅稍稍后退一小步。
伊丝比出噤声手势。
「嘘，这里面装的是神之泪，别让其他人听见了。」
「神之——！」
没等瞪大双眼的辛西娅把话说完，伊丝便赶紧上前一步，捂住辛西娅嘴。
「都说了小声一点啦，这里面盛装的量足够爱丽丝和你们的母亲度过十年时间，那时候神之泪也应该普及到王国了，辛西娅先收下吧。」
「十年……」
碧色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仿佛面对的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辛西娅郑重其事的接过，接着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在怀中。发青的双手与异常僵硬的脸庞都说明，辛西娅非常珍重这份礼物。
过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辛西娅才慢慢缓过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眸里充满复杂。
「你这家伙……到底要让我们欠多少份人情啊。」
「嘛，都说了神之泪对我只是小事情啦，让我想想，就像金币对于辛西娅的意义一样吧。」
伊丝轻松的挥了挥手，神之泪对自己而言确实不值钱。
抱紧方盒，辛西娅开玩笑的说。
「那我可会把这句话当真啊。」
「当真就最好啦，如果辛西娅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问问沃兹华尔公爵，能不能把王都西南面，龙脊山脉上的那处山峰租借给我吧，价格好商量。」
「山峰？伊丝要那个做什么，那里没有人烟不说，连条山路都没有，如果我没记错，山峰附近还有魔物群。」
因为那里是天然苏打水的产地。
虽然可以这么回答辛西娅，但要是告诉王国那里有好东西，国王恐怕就不会再租给自己，所以伊丝决定先保密。
辛西娅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可以倒是可以，老实说，根据伊丝你的功绩，都可以让国王陛下给你一个勋爵头衔，然后再把那片什么都没有的贫瘠土地划做你的领地，可惜你是教会的红衣主教，程序上王国不能给你爵位，至于价格，我会争取让国王陛下送给你。」
「啊啊，就拜托辛西娅了。」
对话一时陷入沉默，并非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即将离别的愁苦在嘴中蔓延。
轻轻摇晃杯中的红色酒液，像是忍受不了这份安静般，与伊丝一起背靠石柱的辛西娅隔了半天开口。
「真的不多待一段时间吗？沃兹华尔家还没好好招待过你。」
「虽然我是想多待一段时间啦……」
但琳因为这次事件，被王国列为头号通缉犯，光是有位置躲藏就很不容易，她们能给自己一周准备时间，已经相当宽容。
看出了伊丝的为难，辛西娅不客气的轻哼。
「呼，你这家伙看起来漫不经心，果然，主教就是主教，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处理。好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是因为神教，所以才追到王国的吗？因为看穿了神教的阴谋，为了阻止神教，所以才来帮我们，啊啊，不回答也没关系，就算你只是利用我，我也认了，不论初衷如何，最终结果都是你帮助了我们。」
没想到辛西娅突然蹦出这样的话，伊丝眨了眨眼，下意识回答。
「没有哦，这一切都是巧合，我来赫尔斯王国，只是为了学习触发式魔法武器的铸造方法。」
这么短的一句话，根本没有说服力吧，伊丝不禁苦恼。
但辛西娅的表现却让伊丝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重担，前者脸上的严肃神色瞬间消失，眉毛也跟着舒展开，忍不住轻笑起来。
「呵呵……果然是这样，我没有看走眼，」柔和脸庞显露出高兴与抑制不住的喜悦，翘起嘴角的辛西娅一下子攀住伊丝肩膀，强行拖着伊丝走出阴影，「好了，在走之前，先陪我跳支舞如何？」
「哈啊？」
「嫌我礼数不够么，好吧，那我再来一次，」松开伊丝肩膀，辛西娅后退两步，稍稍弯腰，极为礼貌的朝伊丝伸出右手，做出标准的邀请姿势，一举一动中都充满贵族的优雅感，明明是相当漂亮的女性，但此刻却有着令人迷醉的绅士风度，「伊丝·恩雅小姐，可以与我跳一支舞吗？」
这份微笑与现在的场合，自己已经无法拒绝了吧。
伊丝不由得在内心叹气，理了理快要拖到地面的裙摆，上前一步，一只手提起裙角，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辛西娅手心，同样微笑着的回答。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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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毕

后记

我不是前段时间才写过后记吗，怎么又要写后记！
这大概是此刻yomi心中最真实的感想了。
明明感觉才过去没多长时间，这一卷就结束了，看了看上一次写后记的日期，发现是一个半月前，按照一卷的长度来说，已经算是中等长度的卷了吧，但还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嗯......姑且先说说这卷的内容。
作为铺垫卷，这一卷主要是给下一卷『罪与罚与福音的少女（下）』做伏笔，同时因为提到了神键，并且拉开帝国篇，以致整个南方大陆的序幕，所以算的上承上启下的一卷，假如没有这一卷，会缺少非常非常多必要的东西，至于哪些东西是伏笔，因为涉及剧透，yomi就不说了。
然后是蒂娜与拉克西丝，原本打算这一卷解决了伊芙琳的事情以后，拉克西丝就该按照预定想法离队，去神殿一段时间，但拉克西丝这个角色实在太戳我，以至于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位天使女仆（不仅家务全能，而且还能撒娇，重要的是因为文化不同，所以很多地方都特别特别萌，我还是第一次写出这样丝毫不做作并且十分可爱的大姐姐），因此决定让拉克西丝再继续跟在主角队伍中。
而蒂娜，因为魔王的职责，在这一卷过后，就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当然，之后还会提及蒂娜，老实说，我觉得以蒂娜的视角写她的所见所闻所感，肯定会相当有趣并非十分爽（爽文的爽），决定今后有机会再写一点短篇，并且那样的内容不适合写长并且放在本篇，优先级得放低，不过为了丰富世界观，我还是会多少写个一两章作为插曲和幕间的。
然后下一卷嘛......因为内容很紧凑，所以只能稍微说一点，具体就是神教、帝国还有琳的纷争，当信奉福音的人遇见无法被福音观测的伊丝，究竟会发生什么，这个就拭目以待吧。
最后说一点题外话，最近该出的人设图都出的差不多，想给卡米拉、伊丝、佩佩换一身晚礼服版本的人设图，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画师，如果能找到新画师的话，就可以开始筹备，找不到的话，就只能作罢了，姑且在这里求一下月票，毕竟好的画师会收更多稿费，今天问了一个中意的画师，居然要1500rmb，简直太夸张了_(:з」∠)_
另外11月份的加更已经开啦，60月票或5000火券一更，上限30更~尽管把benben244大佬的打赏算进去，似乎已经有二十更了......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收藏、点赞、订阅、月票还有打赏和评论以及章节内的吐槽，读者大大们对本书的追更就是对yomi最大的肯定，yomi要在这里献上最诚挚的感谢，感谢追更至此的各位读者大大，yomi今后也会继续努力，写出更有趣的内容！
以上~
2020/11/02
yomi

第九卷 罪与罚与福音的少女（下）

第一章 淤泥般的绝望之地

弥散着死亡与硝烟气息的、到处是哭喊声的地狱。
房梁发出要断裂般的咔咔声，远处传来人们逃难的惊呼，隐隐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啼哭，紧张与恐怖的氛围从顺着地面爬满全身，恐惧感令卡米拉大口喘息，但充入肺部的空气反而令她剧烈咳嗽起来——那里面充斥着火焰燃烧产生的呛人浓烟，无法呼吸带来的窒息感令人一阵头晕，双手无法控制的死死勒住脖颈。
在意识模糊之际，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人的声音。
一男一女——不对，是更加吵杂的声音，比起街道外人们的逃难声，这些人更像是在商讨着什么，他们的语气里充满的焦急，并且还伴有争吵与金属的摩擦声。
过了一息，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当房梁上的咔咔声变的急促而连续起来后，人们终于停止了争执，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那种让皮肤起鸡皮疙瘩的、仿佛要把血液都冻结起来的冰冷比任何一个严冬都要彻烈，仅仅在寒意笼罩全身的第一时间，自己的意识便迟缓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停滞。
这不是单纯的冷。
卡米拉意识到。
这是纯粹的死亡气息，只有极为精通亡灵魔法，甚至其本身就是亡灵代表者的存在，才能释放出像这样近乎能够将灵魂抽离身体的死气。
随后，模糊的视野开始摇晃，似乎是屋子里的人抱起了自己。
再然后——
「卡米拉、卡米拉？」
让身体东倒西歪的晃动令卡米拉睁开双眼。
熟悉的、刷着深红油漆的楠木车厢，萦绕在鼻尖的花茶味道令人倍感怀念。
刚才那个是梦吗？
还没能从梦中回过神的卡米拉下意识看向四周。
摇晃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姐姐伊丝·恩雅，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蓝色眼眸，此刻被关切与担心占据，坐在对面的是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与她的仆人蕾菲娜，自己的右手方则端坐着的蒂芙尼与神造天使拉克西丝。
玛丽在哪里？
如同刚被启动的复杂机器，迟钝的大脑开始缓缓运转。
玛丽应该坐在姐姐大人的左手边吧，也就是靠近马车车帘的一方，因为被自己的姐姐大人挡住，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视线从晃动的车厢移动到伊丝充满关切的脸上，彻底清醒过来的卡米拉歪了歪头，一脸不解。
「姐姐……大人？」
「卡米拉，我们要到咯，该准备下车了。」
「啊，已经快到了吗？不小心睡着了，十分抱歉，姐姐大人，这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吧？」
要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重要事情，自己就不能在关键时刻帮上忙了。
面对卡米拉的疑问，伊丝先对车厢里的其他同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走下马车，然后转向卡米拉，微微靠拢的眉毛里透露出关心。
「你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吗？」
「不，只是……」
只是？
自己似乎确实做了个梦，但具体是什么内容，已经和大多数的梦一样，记不起来了，梦境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人们只能记住刚才的梦到底是好梦还是噩梦，至于具体细节，只有那些经常做明晰梦的人才有印象。
不过卡米拉隐隐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由于次数太多，自己甚至有种那些确实发生过感觉。
好在自己的姐姐大人并没有在这个梦上纠结，不然自己就说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了。
为了宽慰表情复杂、看起来还心有余悸的卡米拉，伊丝轻拍了拍卡米拉后背，从座位上起身。
「如果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立马告诉我，卡米拉昨天守了上半夜，就在马车上多睡一会儿吧，等到住的地方以后，我再到马车上叫你——我们已经离开赫尔斯王国边境，到克洛伊王国境内了。」
「不、不用，我要和姐姐大人一起。」卡米拉连忙跟着伊丝一起站起来，「只是守上半夜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守下半夜的姐姐大人才应该多休息。」
说话的同时，卡米拉悄悄看了眼伊丝，在那漂亮的眼睛之下，存在着淡淡的黑眼圈，虽说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但卡米拉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自己和拉克西丝一样，不需要睡觉就好了。
有时候卡米拉会产生如此想法。
没有过多纠结，二人很快走下马车。
……
位于大陆中西部的克洛伊王国是一个面积不足两万平方公里，土地贫瘠、贫富差异极为明显的国度。
在一千年前，克洛伊王国的全名还是赫尔斯王国所属的克洛伊公国，但因为血族大举入侵，赫尔斯王国疲于应对，加上邻国诺塔帝国从中挑拨，克洛伊公国便从赫尔斯王国中分离出来，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国家，虽说反应过来的赫尔斯王国极力要求克洛伊公国回到本国，甚至不惜以武力胁迫，但在当时帝国的暗中帮助下，战争最终以克洛伊公国大败国力疲敝的赫尔斯王国拉下帷幕，克洛伊公国正式更名为克洛伊王国
当然，克洛伊王国并非个例，千年前的诺塔帝国远没有现在这样强盛，当强大的赫尔斯王国在前方应对血族侵犯时，为了日后不被赫尔斯王国吞并，当时的诺塔帝国暗中唆使了多个现今位于国境线上的、原属于赫尔斯王国的贵族，教唆他们从赫尔斯王国中分离出来，自立为王，于是在大环境促成下，如今诺塔帝国与赫尔斯王国边界处，出现了由众多小国形成的缓冲区域。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小国中只有很少一部分国家有独立能力，大多数国家要么因国土多为山地，不适耕种，不得不依附大国苟且，要么因魔物肆虐，每年需要进口大量武器资源，变相的依赖他国帮助，因此这些小国只是名义上的独立，实际上还是帝国与王国某一方的附属国。
而为了避免出现无法挽回的巨大矛盾，这几年来，王国与帝国达成了一种默契，即，两个大国不会在正面以国家之名挑起争端，而是指使手下的附属国攻击敌方的附属国，以此达到打探敌方实力，敲打对手的目的。
在莫约二十年前，克洛伊王国就是这众多附属国之一，当然，这只是在二十年前，现在，经过上代与当代克洛伊国王的励精图治，克洛伊王国成功吞并土地肥沃的邻国，解决了粮食问题，成为为数不多的、能够完全摆脱他国帮助，独立经营下去的国家。
至于克洛伊王国为什么能在短短二十年内崛起，其中到处都有神教的影子，只有克洛伊王国的顶层贵族才知道，现在的克洛伊王国已然是神教的大本营，王族只不过是神教统治下的傀儡。
一边回忆克洛伊王国的历史，走下马车的伊丝一边看着街道左右，这里是克洛伊王国王都——为了将两个『王国』区分开来，伊丝喜欢用过去的称呼，『克洛伊公国』，来称呼这里。
低矮的房屋，瘦骨嶙峋的奴隶，袖口与衣角磨得破破烂烂的行人，商铺门前褪色生锈的门牌，以竹筐盛装农货、用希冀目光看着往来过客的摊贩，以及躲在人群与小巷，扫视下手目标的小偷与无赖，到处是脏水与破碎瓦罐，连大街上都弥漫着些许淤泥臭味，这些构成了伊丝对克洛伊公国的全部印象。
穷苦的、只能挣扎着活下去的地方。
「不那么让人开心啊。」
连吆喝声都很少听见，十分缺乏活力的城市，如果说这里是克洛伊公国的某个边陲城镇，伊丝会觉得在情理之中，但这里是克洛伊公国的公都，理论上是克洛伊公国最繁华的地方，连公都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很难想象其他更偏远的城市究竟是怎样一副惨淡景象。
同样对这种萧条疲敝的街道感到不满，依蒂丝皱起眉，由于她没有遮挡身后的吸血鬼翅膀，以至于许多人类都用害怕的眼神回避她，每当依蒂丝看向街边商贩的时候，被看到的商贩都会惊恐的低下头，生怕被依蒂丝盯上。
「确实，比血族的城市还要贫穷，以一个国家的王都而言，过于萧条了。」依蒂丝再次环顾周围，不耐的咋了咋舌，「连一个穿干净衣服的人都看不到。」
伊丝安慰起依蒂丝。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克洛伊公国才刚刚解决粮食问题，交通又很不方便。」
「我开始担心给我们的吃住条件了。」
话音直指走在队伍最前方，负责领路的黑发少女。
勇者，琳。
一行人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受到了神教邀请，尽管伊丝对同伴们说明了神教的危险性，抱着万一可能，希望同伴们暂时去尤弥尔领或血族休假一段时间，自己独自前往神教，但这份希望才刚说出口便落空，和伊丝想象中一样，卡米拉一行不假思索的回绝了这份请求。
于是在经过长达大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后，自己和同伴们在数十位神教成员带领下，来到克洛伊公国，虽说过程十分漫长，可拜客人这一身份所赐，一路上的大小事宜——从食宿到打发强盗，全都由神教的人解决，旅途算得上舒适。
见到琳没有回答自己，依蒂丝不快的撇嘴，却并没有说什么，虽然依蒂丝个性高傲，但也会对强者保持该有的礼仪，琳面对强盗时所展现的冷厉，依蒂丝给予了高度评价。
「大家脸上看不见笑容呢……」
「原以为王国已经足够腐坏，没想到现世还有这种泥潭一样的绝望之地。」
「不喜欢。」
玛丽、拉克西丝与蒂芙尼各自给出感想，大概是畏惧路人如同舔舐般的贪婪目光，玛丽紧紧牵着拉克西丝的手——为了防止蒂芙尼走丢，另一只手还不忘记牢牢抓住蒂芙尼。
心中升起疑惑。
神教把大本营设立在这样穷困潦倒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好处？既然他们是帝国的教会，不应该把圣地放在帝国王都周边吗？
在伊丝思考这样的事情时，向前踏出的右脚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咔嚓、咔嚓。
随之而来的是瓦片破碎声。
伊丝连忙收回右脚，向后退出一步，低头看向踩中的东西。
——一个到处是缺口的陶碗。
由于被自己踩中，瓷片洒了一地。如果自己穿的不是厚底长靴，现在就应该被碎片扎到脚掌了吧，瓷片断裂处产生的锐利反光令伊丝暗自庆幸，尽管自己不会被碎片扎破皮肤，对尖锐物体的恐惧也依旧存在。
但这只是开始。
像是等候已久那样，一个头发沾满污垢，散发出汗酸与兽臭味的男人突然从路边窜出，先是看了看被伊丝踩碎的陶碗，然后又看了看一公尺外的伊丝伊丝，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拿到帝国至少也能卖好几枚金币！这是我重振家业的最后希望啊！就这样被你毁掉了！」不加掩饰的音量将大半条街上的人都吸引过来，而这正好与男人的想法相合，变本加厉的哭诉，「你要怎么赔偿我，我、我家里还有孩子要养，他们全靠我生活了！」
周围人的议论与男人的夸张表情令伊丝一阵皱眉。
自己刚才的心思全在思考上，并没有注意路上有东西，虽说这个陶碗不论怎么看都是乞讨用的破碗，但如果非要和男人理论，恐怕会花去大量时间，伊丝随手从仓库里取出几枚金币丢在男人面前。
「下次注意。」
在金币落地的瞬间，男人就像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双眼瞪大到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深凹眼眶里挤出来，连忙趴在地上捡拾金币，为了鉴别真伪，还不断用指甲在金币上刻出痕迹。
紧接着，喜悦令他全身颤抖起来，一边喘着粗气发笑，一边颤颤巍巍的将金币藏进怀中。
「居、居然真的是金子，可真是个傻子贵族……不，等等，别跑！只有这么几枚金币，根本不够赔偿我的全部家当，至少也要三十——呃！」
没等男人得寸进尺的话说完，一股近乎令他窒息的力量便猛然踹在他胸口，巨大的力气使男人倒飞而出，连怀中的金币都掉在地上。
做出如此举动的人是依蒂丝，后者湛蓝色的眼眸中充满冷意，锐利的目光令男人全身一紧。
「滚。」
「可……可我的家当……」
同样有着愠怒的卡米拉也上前一步。
「姐姐大人没看见，不代表我们没看见，你只不过是趁姐姐大人不注意，主动把东西推出来，别让我在看见你，滚。」
「咿！」
当卡米拉把法杖砰的一声杵在地上时，男人眼中的贪婪瞬间被恐惧占据，再也不顾洒落在地上的金币，慌不择路的爬着逃离伊丝。
收回法杖，卡米拉回到伊丝身边，俯下身准备查看伊丝右脚。
「姐姐大人，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们继续走吧。佩佩，别管那个男人了。」
「嗯，下次就交给我处理，这种人不配接受姐姐大人的恩惠。」
伊丝轻轻点头的同时，扭转视线看向身后喧嚣的街道，由于男人和卡米拉都没有捡起掉在地上的金币，那些聚集在周围的路人便哄抢起来，伊丝甚至还看到了人们大打出手的样子。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拉克西丝的形容。
淤泥一样的地方吗……
摇了摇头，伊丝将晦暗甩出脑海。

第二章 藏在贵族街的神教

步行了约一刻钟后，伊丝一行终于到达了一片清净之地。
这里是与奴隶和乞丐无缘的贵族区，干净整洁的同时，比来时的街道更加死气沉沉，铺着石板的街道过于清净，几乎没有声音，以至于给人一种这片街区其实根本没人住的错觉，假如半夜一个人走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自己走在一座死城里吧，伊丝不禁回想起地球时的记忆，在部分刚刚开发的区域，由于道路过于宽敞，高耸入云的住宅内又没有足够住户，以至于大白天走在那里都有种惊悚感。
虽然确实安静而美观，但却不会让人想住在这里，实在太冷清了。
像是读出了众人的想法，率领数十名神教成员，稍微落后琳一些的紫发少女放慢脚步，向伊丝一行解释。
「这里是贵族街，因为克洛伊王国的城市很少，除了那些封地富饶的贵族，大多数贵族都会选择居住在更加舒适的王都，这片贵族区聚集了王国三分之一的贵族。」
「他们不住在自己的封地里么。」
「在血族眼中，贵族不住在自己封地是奇怪的事情，但对克洛伊王国的贵族而言，不住在自己的封地才是一般情况，王国的土地大多为山地与丛林，不适合人类开拓城市和农田，比起守着那么一点点村落，一日三餐都吃豆子和猎户抓来的田鼠，还是住在贸易往来较为频繁的王都更舒适，当然，这不代表他们不管理自己的领地，通常他们会派家中长子管理领地，熟悉收税的同时，让领民认识自己的下任领主。」
说到这里，紫发少女眼底多了抹像是轻蔑的东西，微微仰起下巴。
「嘛，这些不生活在自己领地的贵族也不会好到哪去就是了，不仅不如帝国贵族，连喜好面子、追求华丽的王国贵族都比不上，家族底蕴、贵族礼仪这些东西一个也没有，只是一些生来比他人高贵一点的樵夫，嗯……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夸大其词，我稍微细说一点，即使是子爵这样的贵族，不仅不会算数，连识字率都低的令人发指，十个人里有一个人懂得诺塔帝国语，就已经相当不错，他们大多数人连住贵族街的钱都掏不出。
至于原因，前几任国王头脑发昏，给不少往来王国的杂技表演者赏赐爵位，弄得本国贵族在他国评价普遍很低，哪怕是伯爵，在他国受到的待遇也比不上一个区区准男爵，既可笑又可怜。」
「那现在呢？」
伊丝接过话题，现在神教才是克洛伊公国的主人，因此潜台词是在问紫发少女，现在在他们的管辖下，克洛伊公国变成了什么样子。
理解伊丝所指的紫发女孩耸了耸肩。
「现在如何，还是通过客人您自己的眼睛去看吧，穿过这边这条街，就到我们的目的地了。」
「不先去觐见国王吗？」
「去了也只是白费时间，如果客人想去的话，之后我可以陪客人一起去，只需报上我们的名字，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听起来就和神教的仆从一样。
真是可怜的君主。
瞥了眼远处贵族豪宅尽头的城堡，伊丝内心升起廉价的同情。
右拐进一个除了大以外没有其他特点的贵族庭院，又顺着一条毫不起眼的走廊行进不到一分钟后，伊丝终于来到神教大本营的所在之处。
一个深达百公尺、直径超过三十公尺的室内地下天井。
恢弘的、绝无仅有的庞大设施。
黑漆漆的洞口就像择人而噬的野兽般，让人升起发自心底的惧意。
在没到达这里之前，伊丝绝不会想到地下居然存在着如此庞大的工程，垂直向下，如同深渊入口的圆形天井形状十分规整，内壁统一贴有严丝合缝的灰色石砖，从伊丝站着的走廊——距离天井边缘有大约十公尺——总览大厅，自己身处的整栋建筑都在为这里服务，就像巨人拿着圆桶倒扣在地上，然后将桶内的所有泥土挖走，接着又在深坑上盖了栋只有空壳房屋做掩护一样，神教大本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在天井四周，每隔几公尺就有一名戴着头盔，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从全知地图的反馈，这些士兵等级全部在30级以上，虽然伊丝看不见他们头盔后的表情，但也能感觉到，此刻他们的视线全都放在自己一行人身上，假如自己有异动的话，所有人都会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吧，庄严肃穆、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的地方。
真搞不懂为什么异世界的教会都喜欢把核心区域埋在地下，神教如此，尤弥尔教会也是如此。
悄悄在心中吐槽，伊丝牵起跟在身后的卡米拉，天井内壁有着一圈层层向下的螺旋楼梯，大概是为了防止入侵者大量涌入，仅有不到两公尺宽的楼梯并没有安装扶手，如果不小心摔倒，将直接跌入百公尺深的底部，化为一具尸体。
琳率先踏入天井边缘的楼梯。
「跟我来，不要往下看。」
「下面有什么？」
「幻象结界和不死者，向下看的人精神会受到幻象结界干扰，主动跳下去，另外不要在天井里使用魔法，墙壁另一面有石像傀儡，它们感受到魔力以后会突破墙壁，把楼梯上的人撞倒，结局和受幻象结界影响的人一样，被下面饥饿的不死者当成食物，同化为不死者。」
「真是恶趣味啊……」
没有理会伊丝的话，琳自顾自的前进，而为了避免伙伴们被幻象影响，伊丝先将玛丽与蒂芙尼分别交由卡米拉和拉克西丝看管，然后自己走在队伍中间，这样一旦遇见突**况，自己也方便救援。
前进了不到一分钟，伊丝便发现了卡米拉的异常，走在前面的卡米拉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似乎不愿意继续深入。
「卡米拉，不舒服吗？」
「……有股很讨厌的感觉。」
「我也是……」
玛丽跟着低声喃喃，在其脖颈处，国王形状的挂坠——现在应该说神键，国王形状的神键正散发出淡淡光辉。
是在抗拒空气中的死亡气息吗？
天井底部大量不死者散发出的死气甚至具现化，将上层空气都染上一层雾蒙蒙的色彩，尤其是那只等级超过六十级的亡者大法师，很难想象，神教到底用什么方法把如此存在困在天井里。
「如果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光走下去就会逐渐不死者化，实在受不了，我可以让紫带你们回到地上，进入正殿的路不止这一条。」
「不必了，比起这股气息，我更讨厌你身上的味道。」
卡米拉的话语中充满厌恶。
卡米拉很讨厌琳吗？
伊丝内心升起疑惑，这大半个月里，琳几乎没有说过话，卡米拉也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她们从未发生过矛盾，并且和伊芙琳那时候不同，琳和自己保持了距离，彼此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卡米拉就算要讨厌，也应该讨厌一路上不断试图靠近自己，打探口风的紫发女性才对。
回去以后再问卡米拉原因吧，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第三章 带来忠告之人

「你们神教喜欢把不死者当宠物吗？」
为了缓解流淌在周围的尴尬氛围，伊丝挑起话题。
回答者是走在队伍前方，善于言谈的紫发少女，后者扬起的眼角里充满轻佻与挑逗。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子的宠物，如果是像客人一样可爱的女孩子，我想我一定会天天守在身边，一辈子都不放开。」
没有正面回答吗……
棘手的家伙。
「不死者是憎恶生者的存在，如果被外面民众知道神教与不死者为伍，恐怕会很难办吧。」
「因为您是客人，所以才能知道这里，克洛伊王国的阶级差距明显，普通人不说进来，就连踏入贵族区都是禁止事项，我们不会让不该知道秘密的人踏足。」
「那如果我说出去呢？」
「嗯……」
紫发少女食指撑着下巴，做思考状。
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在故意伪装，自己说不定会把对方当做人畜无害的少女，可惜她们针对辛西娅与爱丽丝时的冷漠，已经令自己对她们有所防备。
紫发少女露出可爱微笑。
「我相信你。」
「啧。」
「嘛嘛，不用这么不高兴，我们也不是没有应对方法嘛，以前我们只会邀请福音记载的人，后来因为人员流通需求越来越大，条件也慢慢放开，凡是教会成员，都可以出入这里，至于教徒以外的人，除了帝国使节以外，客人你们还是第一个，所以具体怎么做，得看教皇大人的意思，实在不行，就只能消除记忆了。啊，别看我这样，我在精神魔法上的造诣，比那些专修精神魔法的魔法咏唱者还高，保证不会出错，既不会不小心把人变成傻子，也不会窥探多余的记忆。」
「是吗？那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呵呵呵，客人真会逗人开心。」
这些当然是表面说辞，既然对方都戴上了面具和自己说话，自己也不必用真心面对，哪怕这种虚伪的样子令自己感到恶心。
「呦，这不是勇者大人嘛。」
当伊丝与紫发少女暗中较量的时候，螺旋向下的楼梯前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伊丝与紫发少女默契的中断对话。
说话的男人是一个穿着气派华服的中年贵族，不论是过白且多毛的皮肤，还是呈金色的蜷曲头发，都说明了这个男人的来历——诺塔帝国人，尽管如今诺塔帝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保有白到异常的皮肤以及高大鼻子，但凡是拥有这类特征的人，基本都是贵族或曾经是贵族。
至少比伊丝高出两个头的男人停在琳面前，微微扬起下巴，扫视琳和琳身后的伊丝一行，绿色眼眸中流露出惊讶与猜疑。
「嚯，不但带了非神教成员，而且里面还有血族吗，不愧是勇者大人，真是独到的眼光。」
「没有事情就让开，我们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与琳同行的红发少女上前一小步，语气充满不客气，双方似乎并不对付。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紫发少女刚才说的帝国使节吧，在非神教成员中，只有自己与帝国使节能够踏入这里，哪怕没有用全知地图扫视，伊丝也能从男人偶然展现的锐利目光与手上的硬茧判断，这个体格高大的男人拥有不俗实力，并非表面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男人的等级与琳不相上下。
「啊，对不起，没注意挡了你们的路，不过身为帝国派来的使节，我有义务了解，她们是什么人？」
是皱起眉毛了吗？琳的语气十分生硬，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可惜自己站在队伍中间，看不见琳的样子。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答案，有疑问可以去问教皇。」
「是么，果然是魔物，一点也看不清形势。」
「你说谁是魔物？！」
饱含怒火的声音大到让天井内产生回音，红攥紧拳头，一副随时都会开打的模样。
但帝国男人不仅不为所动，反而不依不饶的继续激怒红发少女，嘴角微微朝两边咧开的傲慢姿态，让人升起发自内心的厌恶。
「被戳中痛处，所以发疯的想咬人吗？你们是人类，不应与魔物为伍，我想你们很清楚，你们中间站着的东西是什么吧？只要把血拿到她面前晃一晃，她就会展露出真正的样子，身为人类，却把人类的希望寄托在异己身上，真是可笑至极。」
「呵呵呵，将军真会说笑，琳是人类，我和红早已确认，某些披着人皮的狗才应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不要把舌头吐的太长，小心哪天被人搅碎了塞进肚子里。」
「愚昧。」没有被紫发少女的话激怒，男人如同看待中毒至深的伙伴那样，发出长长叹息，「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清醒的，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一本毫无可信度的书上，人类的命运要把握在人类自己手里，你们还有挽救的余地，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后，男人便主动让开，从没有扶手的楼梯外侧与勇者三人擦肩而过，在路过伊丝时，男人停下脚步，别有深意的瞥了伊丝一眼。
「有机会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
「如果有机会的话。」
很快，男人离开天井。
「那个男人是谁？」
拉克西丝向紫发少女抛出疑问。
「镇守诺塔帝国北部边境中段的将军，戈尔·哈里尔，也是被帝国皇帝委任为帝国使节的家伙，有帝国使节身份，他可以随意出入这里。」
伊丝好奇的挑起眉。
「你们关系似乎不太好，帝国和神教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
「我们的使命是将世界拯救在危难之中，而帝国是想统一人类，只不过是合则两利的关系。马上就到教皇大人所在的正殿，你和琳进去，其他人和我待在外面。」
双方并非铁板一块吗？
伊丝不禁回头看着帝国使节远去的方向，虽说自己只是想了解福音，了解完以后就离开神教，去寻找大海另一头的、可能与玛丽有关的种族，但在中间这段时间里，多打听一些情报也不会有所损失，尤其是刚才那个男人看见卡米拉时的讶异与猜疑，自己不得不去在意，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准备好就进去吧。」
停在一扇庄严沉重的大门前，琳摘下面具。

第四章 拿走福音的条件

同样有着高远穹顶与纤尘不染的白亚石地面，但神教正殿给伊丝的感觉却与尤弥尔教会完全不同，倘若说尤弥尔教会的内饰明亮且瑰丽的话，那么神教无疑称得上沉重而质朴，灰扑扑的墙壁没有任何装点，除了墙壁顶上为照明安置了许许多多拳头大小的魔法灯，整个正殿能称赞的地方就只剩下干净整齐。
与其说这里是神教正殿，不如说是某个不知名组织的祭坛啊。
伊丝不由在内心吐槽。
从伊丝站着的正门向内看，呈圆形的大殿里设计了一圈圈由内向外扩散的台阶，越靠近内圈，圆形台阶就越高，到最中心时，与门口的落差已经超过十五公尺——如果从顶上不小心失足滚下，肯定会全身多处骨折吧，伊丝不禁生出如此感叹——在大殿最中央的石柱上，摆放着仿佛是世界中心、将要与天上神明沟通的物品。
福音书。
整个大殿的魔法光都聚集在石柱呈现的福音书上，如同具象化的神圣般，福音书散发出如同天使加护一样的淡淡白光，柔和的光线令人感受不到丝毫敌意，在看见的第一眼，就会对它升起亲切，即使从客观角度上，大殿内任何一盏魔法灯的光芒都比它亮，但不论换做谁来都会认为，福音书才是这里最耀眼的存在。
这就是命运之书吗。
花了好几息时间才从福音书上移开视线，伊丝摇了摇头，福音书就像具有魔力一样，令自己无法移走注意力，但伊丝可以肯定，这绝不是精神干扰或幻象一类的东西，而是福音本身确实具有这样的魅力，就像男人看见赤身裸^体的美丽女性，又像穷尽一生追求美的极致的艺术家突然发现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这是与生俱来的、不受他人意志影响的吸引力。
直到此刻伊丝才意识到，神教的正殿并不明亮，一些角落处的台阶甚至十分昏暗，只是因为福音书吸引了自己太多目光，所以自己才觉得这里采光良好——地下建筑哪有什么采光可言。
啪咔。
身后的沉重大门发出闭合声响，紧接着，偌大无比的正殿内响起充满沧桑感的老者声音。
「终于来了吗。」
虽说在进来之前，自己就通过全知地图了解到，神教教皇就站在大殿中央、福音书附近的石柱上，但当教皇主动现身的一刻，伊丝还是不由得感到惊讶，教皇并没有使用隐匿或幻像魔法，自己进来时却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其身影，这种技术伊丝曾见过，那是消除自身气息，使存在感降低至没有的暗杀术，由于不会散发魔力波动，只是单纯的肉体技巧，所以对魔法咏唱者有着极大威胁。
当然，自己没能发现是因为教皇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周围又太过昏暗，福音书吸引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只要以上三个条件缺少了任意一个，教皇都将无所遁形。
神教教皇和尤利乌斯一样，也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啊。
「仅仅花了几息时间就摆脱福音的吸引，果然非同一般，记得我初次看到福音的时候，愣神了足足一天时间。」
老者走到大殿正中，彻底暴露在魔法光下，与尤利乌斯的严肃神态与华贵服饰比起来，面前这个声音苍老的教皇，和路边随处可见的和善老头没有任何区别，目光和蔼，语气也给人亲切感，毫不起眼的灰袍与矮小体型，如果不是有全知地图反馈，伊丝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老者一步步走下台阶。
「我就是外人口中的神教教皇，名字是……呵呵呵，被教皇教皇的叫了太久，都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亚特伍德。」
「亚特伍德么……好像是这么个名字，真亏琳还记得，那么伊丝·恩雅小姐，可以请你称呼我亚特伍德么？」
「嗯，不过我想还是称呼您教皇大人更合适，教皇大人也请直接叫我的名字伊丝就好。」
完全感受不到敌意。
仅仅只是两句话的功夫，伊丝便放下了警惕，和尤利乌斯不同，这是真正的、胸怀坦荡的善良之人，哪怕只是初次见面，伊丝也敢于下如此结论，这是从一个人散发出的氛围看出来的东西，亚特伍德对面自己的目光时既没有躲闪也没有锐利，眼神中只有对忘记了名字的歉意以及一点点对后辈的关怀。
如果这份亲切是装出来的结果，那亚特伍德也太恐怖了一些，伊丝更愿意相信这是亚特伍德真实的样子。
只要拿出平时的态度就可以了吧。
伊丝不禁感到一阵放松，自己并不喜欢严肃正式的场合，她很自然的提问。
「就这样把福音放在大厅里，不担心被人偷走吗？虽然外面防卫森，但自从离开天井后，就很少再看到卫兵。」
天井内的螺旋楼梯每走一段，墙壁边就会出现一个接连走廊的入口，自己一行人来时就是从其中一个入口踏入。沿走廊步行了不到两分钟后便抵达正殿，中间没有任何岔路与机关，简直像打开门，欢迎盗贼进来偷东西一样。
至于整个地下设施的结构，如果说戈塔城地下迷宫的布局如同盘根错节的蚁巢，那么神教地下就是参天大树一样的地方，整个设施以天井为树干，走廊为树枝，构成巨大的立体网络——值得一提的是，直径三十公尺的天井不止这一处，整个王都的地下都被神教挖空了。
亚特伍德缓步站到伊丝面前两公尺的位置，尽管亚特伍德的头发早已花白，但脸上却看不见多少皱纹，外表远没有声音那样苍老，仿佛刚刚步入六十岁的人。
「呵呵呵……以前见到福音的人都会问我，福音为什么会吸引他们，问我福音会不会被偷走的人，伊丝主教还是第一个。普通人在见到福音后，会一直站在门口不吃不喝数天，直至身体衰弱而死，而且平时我一直把福音随身携带，今天放在正殿中央，只是例外。」
「例外？」
「伊丝主教是为福音而来吧？」
「……？」
事情的发展过于唐突，以至于伊丝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自己从没有把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告诉包括卡米拉在内的任何人，教皇没理由知道，自己其实是想了解并拿走福音才对。这个目的一旦暴露，自己无疑就成了神教的敌人，把福音奉为神明的教会，怎么会容许他人把自己的福音带走，这和侮辱他们信仰的神明没有任何区别。
这也是福音告诉教皇的吗？
脑中浮现出如此想法。
假设是这样，自己就不得不改变策略了，即，现在就发动『瞬间移动』，将福音从石柱上拿走，接着回到伙伴们身边，发动群体传送，彻底离开神教。
一开始以为福音的计划之所以被自己破坏，是因为福音观测不到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不对，既然福音能观测并探知自己的想法，那么自己带走福音的打算，岂不是也被这群人提前知晓了？
电光火石之间，伊丝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面前的教皇与身边虎视眈眈的琳，问题是，即便他们知道自己的目的，又能做出什么应对？拿外面的玛丽她们当筹码吗？可有拉克西丝保护，支撑五秒并不成问题，而五秒已经足够自己同时带着福音与伙伴们离开，而且福音也应该清楚，万一自己的同伴们发生什么，神教就必定要承受自己的怒火。
「亚特伍德，我要一个解释。」在伊丝做出反应之前，琳一步跨到亚特伍德面前，附有鳞片、冷清妖异的脸庞此刻饱含质疑与愠怒，「为什么要我们终止计划，带这个人回来？福音的启示没有任何改变，即使你是教皇，也太独断了！万一带我们走上一条无法挽回的血路，你要如何是好！」
「原因吗……」逐渐收回富有亲和力的笑容，与普通老者无异的亚特伍德微微抬头，目光飘到极远的地方，沉默许久后才自言自语般的喃喃，「是啊……原因啊……」
而有了沉默的时间，琳也逐渐平静下来，深深皱眉。
「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虑，琳不是说过，按照福音行动的你们，在水树下遇见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吗？所以，我想见见这位引发意外的人。而且，对王国的计划最终也以失败收尾，比起你们的独断，如果琳你当时相信我的纸条，就不会让数十人白白送死，也不会把王国推向敌对的一方。」
「我们只是按福音的意志行动。」
被教皇戳中软肋，琳的底气少了许多，正如教皇说的那样，在对王国的计划时，假如她在行动的那一夜听从亚特伍德命令，停止对爱丽丝的杀害，那么一同行动的数十名神教成员就不会被圣骑士俘虏，进而也不会让沃兹华尔成为神教的敌人，这是她无法辩驳的事实。
「福音的意志是绝对的……万一福音本就是想让沃兹华尔公爵家成为我们的敌人，停止计划就等于违抗福音，即使福音会修正道路，那样也会带来更多牺牲。」
「既然琳懂得这个道理，为什么不在过去的数次行动里，顺带杀掉那些有万分之一可能影响我们的人？」
「你——」教皇的话令琳窘迫起来，脸庞浮现不服输的红色，「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把无关者带到福音面前。」
「琳，你不需要知道答案，时间会替我解答，现在先出去，这是教皇，也是你导师的命令。」
和善毫无预兆的消失，教皇的话语中多了些毋容置疑。
「……」
既没有摔下狠话，也没有发出不满的冷哼，琳只是盯视了一会儿教皇的眼睛，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大门发出哐当碰撞声。
通过刚才的话就能清楚，琳和教皇并没有事先串口供，只要自己看紧这里的教皇，外面的伙伴就不会发生什么，伊丝放下心，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
「你们似乎并不欢迎我。」
「不，琳她没有讨厌伊丝主教的意思，只是对我的独断专行不满，说到对福音的执念，她才算是神教里最强的人，比我更甚。」教皇无奈笑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先请伊丝主教跟我来吧。」
将伊丝抛在身后，教皇一步步迈上前往福音的台阶，尽管背已佝偻，教皇的步伐却十分稳健，如伊丝猜测的那样，教皇是一位久经训练的战士——至少是战士，也可能是魔法剑士。
「伊丝主教或许有很多疑问，不过，最大的疑问应该是，我为什么知道伊丝主教是为福音而来。」
「不怕我抢走福音吗？你看上去并不紧张。」
「因为这只是我的猜测，外界对我们神教的了解很少，只停留在做什么事都能达成结果，我们信仰一本毫无根据的书上，所以我猜想，伊丝主教之所以答应邀请来到这里，就是想见识福音，大抵所有想来这里的人都是如此。刚才伊丝主教警惕和猜忌的也眼睛告诉我，我猜对了，不过那种眼神太过凌厉，在外人面前最好还是遮掩一下为好。」
伊丝不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刚才一想到双方会成为敌人，自己就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以至于生出过分的误解，现在被人看穿想法，实在太尴尬了。
「对不起。」
「嗯……很意外吗？」
「意外？」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神教，他们的教皇居然是这么一个糟老头子。」
「没有，我一开始就觉得教皇会是老者，只不过——」
「只不过没想到教皇既没有威严也不够庄重，简直和路边随便抓来的农夫差不多，这样？」
伊丝老实的点头，尽管还搞不清教皇的目的，但对方展现出这种坦诚态度，又是个比自己大得多的老者，自己很难单方面的升起敌意。
「是的。」
「呵呵呵，你也是个坦率的孩子。和尤弥尔教不同，我们神教信仰的不是神明，而是切实存在的福音，我们每个信徒都是被福音切实拯救的孩子，凝聚力也自然比掺杂了世俗的尤弥尔教强得多，而且我们不追求外在荣誉，只按照福音旨意做事，所以也不需要像尤弥尔教会的神官和传教士那样，需要有体面的仪容和适当言行，只要保证在关键时刻不出差错即可，所以教皇是什么样子的人，并非要事，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伊丝主教你，也能成为神教的教皇。」
「那为什么坐在教皇位置上的是您而不是别人？」
「是啊……为什么是我，大概因为我比其他人更能看透人心、更能解读福音的意思吧，我从不觉得自己适合成为教皇，『上代教皇大人真是看走眼了』，我相信现在琳心里也是这么想。」
未免好说话过头了。
现在教皇给伊丝的感觉就像一个孤寂许久的人，终于抓到可以说话的同伴一样，因为有太多想说的东西，所以哪怕是陌生人，也可以无话不说。
「那在知道我是为了福音而来以后，您打算怎么做？把我赶走吗？」
走到一半的教皇停下脚步。
「怎么会赶走，不如说我认为这样最好，如果伊丝主教只是因为好奇我为什么邀请你而来，我反而觉得难办，伊丝主教会对福音感兴趣真是太好了。」
搞不懂教皇到底要说什么，伊丝没有发言。
「我邀请伊丝主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与福音没有关系，我听闻伊丝主教曾在福音有预言的情况下，抢先勇者一步，得到树妖的甘露，不仅如此，还把在福音记录里的天使也收归麾下，老实说，伊丝主教是第一个破坏了福音预言的存在，所以我就想着，如果是这样一位脱离了福音预言的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带来些许变革，哪怕只有一点点变化，也足以……」
「足以？」
说到这里，教皇回过头，并不怎么苍老的脸上浮现捉摸不透的笑容。
「这是秘密，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伊丝主教。」
「嚯，那我拭目以待。」
「啊啊，拭目以待吧。」教皇继续前进，以不紧不慢的语调诉说，「所以，我希望伊丝主教能在我们这里、克洛伊公国待一段时间，等伊丝主教走的时候，我会把伊丝主教想知道的福音的一切都告知于你，当然，把福音暂借于你也无妨。」
「待一段时间么……」
伊丝微微皱眉，自己虽然没有要紧的事情，但教皇并没有说明期限，万一这『一段时间』是好几年，自己和伙伴们的青春就白白浪费在这里，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拿起福音就跑。
伊丝瞥了眼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五公尺的、摆放在白色石柱上的福音书——不知为何，福音书现在呈打开的模样，似乎并不担心被外人看到内容，可惜自己站在台阶下，视线被白色石柱遮挡大半，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个嘛……」
教皇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伊丝来到仅有半人高的、摆放福音书的白色石柱前，轻合上打开的福音，如同要把福音送给伊丝般，将福音轻放在右手手心，转身面朝伊丝。
「时间由伊丝主教自己决定。」
「哈啊？由我决定？」一时间觉得教皇其实是口误，伊丝忍不住再问一遍，「真的吗？由我决定？」
教皇只是进一步作出说明。
「是的，即使伊丝主教只在这里待一天，不，哪怕现在拿起福音就走，我也认可伊丝主教确实按照我们的约定，在教会里待了一段时间——待一分钟也算待，然后伊丝主教可以平安的、毫无后顾之忧的离开这里。」教皇停顿片刻，「做什么事情，又什么时候离开，一切由伊丝主教自己决定，我不会做任何干涉，仅仅只是请伊丝主教待在克洛伊公国，这就是我将福音暂借于伊丝主教的条件。」

第五章 暂住与安排

「吾主。」
当看到敲门的人是伊丝后，开门的拉克西丝为伊丝让开道路。
「这栋宅邸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客房，因为现在没有客人，所以诸位小姐可以随意挑选房间，原则上除了不能在房间里尝试剑技与魔法外，不论做什么，都是客人的自由。」
与伊丝一同来到房间门口的神教教徒介绍道，尽管声音十分亲切，却因为头上戴有黑色兜帽，大半个身体也被黑袍笼罩其中，在看不见面部表情的情况下，给人一种需要警惕的感觉，一路上伊丝见到的神教成员大都如此，即使是那些卫兵，也只不过是把兜帽换成了金属头盔，仿佛不能被外人知道他们的长相。
「嗯，给我的伙伴一人分配一间房吧，可以的话，希望可以把厨房也借给我们一间。」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各位客人出来。」
对伊丝微微点头致意，负责带路的神教女性退到门边。
连这份察言观色都像专门训练过一样。
伊丝不由挑起眉，这名女性在神教里的职责应该和尤弥尔教的修女一样，但尤弥尔教的修女绝不会像她这样，能在自己开口说「给我们一点时间」之前，就主动让出时间。
从13级的等级判断，这个女性在成为神教成员之前，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放在一些偏僻小城镇里，13级已经是值得被大家信赖的强者了。
至于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需要把时间往前推一些。
在答应亚特伍德教皇提出的条件后，伊丝又向亚特伍德教皇询问了许多与福音无关的问题，比如名为戈尔·哈里尔的帝国将军身份，神教与帝国合作到了哪一步，以及神教成员到底是什么人，种种问题里，大多数都得到亚特伍德教皇的解答，但有些涉及神教核心的问题，则被亚特伍德以适当方式圆过去，伊丝没能得到答案。
按照亚特伍德的说法，神教中的所有教徒都是被福音拯救过的存在，既然是被拯救，也就意味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吧，这名女性也应该如此，因为经历了太多磨难，所以才有这份察言观色的能力，伊丝并不觉得这种服务客人的能力是神教训练而来。
走进房间，等拉克西丝轻合上门后，伊丝坐在卡米拉搬来的木椅上，这里是克洛伊公都贵族街上的宅邸，原本住着这个国家的某位伯爵，但因为伯爵无力支付贵族街的税收，所以收归到神教手里。
空气中飘荡着果栗木家具散发的清香，加上贵族街的清冷环境与透过窗户照进的阳光，假如现在去阳台上休息，一定会相当享受吧，伊丝不禁升起如此预感，此前在赫尔斯王国王都的时候，每天阴云密布的天气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差，虽说从王国到克洛伊公国的旅途上自己也见过阳光，但因为一路奔波，没有得到充足休息，所以算不上享受，现在能好好坐下来消磨时间，感觉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作为证据，先自己一步到来的同伴们已经在客房里准备好茶点，尤其是是闲不下来的玛丽，后者接过本应是侍女的工作，用小刷子打扫起矮柜与墙角这种不起眼角落，而这种举动，只有在玛丽开心的时候才敢于主动去做。
没有从墙壁挂着的油画上移开目光，依蒂丝一边为精湛画技点头，一边向伊丝抛出问题——或者说结论。
「和教皇聊的怎么样？不，既然给我们安排客房，看样子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嗯，是的。」
「要待多久？」
「……不知道，教皇没有要求时间，只是说我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那明天就出发吗？」
「再怎么说，明天就走也……」
也太不好意思了一些。
只有在自己决定走的时候，亚特伍德教皇才会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而亚特伍德教皇不但没有给自己限制时间，并且还以十分宽厚的态度招待自己，这种感觉就像熟人间的讨价还价一样，A对C说「你开个价吧，多少我都能接受」，除非C是毫无自觉、爱贪小便宜的人，否则不论如何都不会把价格开的太低，而自己就站在C的立场，不论怎样，都说不出只待几天就走的话，另外，因为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所以自己也不会做出强行把福音抢走的事，与其那样，还不如当场向教皇提出，自己要离开神教，让他把福音给自己。
依蒂丝的鼻子里发出轻哼。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姐姐大人，水。」
「啊啊，谢谢卡米拉。」从卡米拉手里接过茶杯道谢后，伊丝看着背朝自己，欣赏油画的依蒂丝，「嘛，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不过至少不会超过三个月，不然就会对土地生出感情了，佩佩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回佩西亚领看看。」
「能到大陆南部，是许多血族北方贵族一生都没机会体验的事情，就连父亲大人也一样，大多数领主一辈子都只会待在自己的领地里，我并非目光短浅的人，能见识到更多东西，自然没有不满的理由，只不过。」
「不过？」
伊丝的疑惑令依蒂丝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伊丝面前，脸庞贴到呼吸可闻的距离，精致如人偶的五官浮现认真——距离太近，伊丝稍微有些害羞。
「不过不要因为过于把注意力放在福音书上，被福音书蛊惑了。」
「啊？我、我会的。」
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但又有些不可言说的遗憾在心底蠢蠢欲动。
想太多的尴尬令伊丝轻咳两声。
「佩佩为什么会这么想？明明没看见福音的样子。」
「神教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虽然表面看起来没问题，但我总觉得那是因为福音没有对他们下指令，他们为什么要按照一本书的指令行事？这根本无法理解，只可能是福音控制了他们的精神。」
不，其实是他们都被福音拯救过，所以才信仰福音。
在把话说出口的时候，伊丝脑海里窜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些人是因为被福音拯救过，所以才相信福音的话，不也一样是被福音控制了精神吗？只不过福音没有用精神魔法干涉，而是以名为命运的丝线操控他们。
「信仰就是这样一种毫无理由的东西，福音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道具，不具有人一样的个人感情，不然过去天使们早已被福音操纵，这些教徒是因为亲眼见证了福音的奇迹，所以才主动追随福音，他们的样子和过去神之国里那些信仰福音的人类一样，我不认为应该将他们视作敌人，至少在福音把矛头对准吾主之前。」
两种完全不同的解释吗……
拉克西丝说的不无道理，二者的区别只是佩佩不相信福音的奇迹，而拉克西丝相信而已。
那么，自己相信福音吗？
假如辛西娅与爱丽丝没有遇见自己，福音的计划现在已经完成了吧，爱丽丝死亡，辛西娅举起叛旗，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对另一个人的原则与底线了解的如此细致，能探知人心、根据人的性格来拟定计划，只有福音这种可以说是奇迹的东西才能做到，在见识过福音的计划后，自己已经很难说不相信福音这样的话，福音的奇迹确实存在。
可既然如此，亚特伍德教皇又为什么没有想除掉自己这个破坏了他们计划的人？是福音告诉了他自己的实力吗？但如果福音知道自己的实力，又为什么任由自己破坏计划？还是说这也是福音计划的一环？
再次陷入怪圈，伊丝不耐的皱起眉。
在这种事情上耗费时间只是自寻烦恼，还是一个人静静，捋一下之后要做的事情吧，要在神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得想想这段时间里自己该做些什么打发无聊……观察神教成员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无疑是一个优秀课题，按照亚特伍德的说法，除了不能命令神教成员，自己几乎有与琳同等的权力，可以出入神教包括宝物库在内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能随时找亚特伍德交流不解的事情。
「玛丽，你们还没有找自己的房间吧？」
「诶？」正趴在地毯上，用小刷子刷走矮柜死角灰尘的玛丽抬起头，「没有哦。」
「拉克西丝，你先带玛丽她们去挑选房间，我想思考一些事情。」
「是，吾主。」
「有事情就叫我，我和蕾菲娜就在隔壁。」
仿佛被依蒂丝的话提醒，原本打算留在伊丝身边的卡米拉突然起身。
「卡米拉？」
「呃，没什么，姐姐大人，我先去选房间了，如果有事情的话，随时叫我，我就选在您左手边的房间。」
「嗯。」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后，伊丝从椅子上站起身，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负责守下半夜的自己现在精神并不怎么好，如果不是神教带来的新鲜感过于强烈，困顿早就令自己找个地方躺下来睡觉。她走向摆在房间正中的柔软床榻，面朝床铺，一头砸进被子里。
「蒂娜回到城堡，真红和芙兰也拿着苏打水回到玛格丽特，尘世巨龙放在了伊芙琳那里，触发式魔法武器也送给安德烈亚，后方暂时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剩下的就只有寻求变革么……」
亚特伍德教皇到底在想什么？这是伊丝从正殿出来后便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拥有福音书的神教只需按照福音指示，永不停歇的向前奔跑，便迟早能达成目的，但亚特伍德却对自己说了『寻求变革』这样的话，实在搞不懂亚特伍德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是他背叛了福音？可那样无疑会遭到福音肃清，亚特伍德的力量再强，也拗不过奇迹，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类，何况神教不同于尤弥尔教，如果福音有一天说要杀了教皇，神教的教徒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从琳的态度里就能知道，她对亚特伍德的尊敬远低于对福音的忠诚。
可如果不是要背叛福音，那亚特伍德究竟要做什么？开出的条件只是让自己待在克洛伊公国，自己就能借走福音，亚特伍德甚至没有交代自己究竟要做哪些具体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命令自己一定要带来变革，可他却没有这么说，这根本算不上一场对等的交易，更过分的说，简直像亚特伍德自己都搞不懂自己要做什么一样。
无法理解。
「呼。」
呼出的热气撞在柔软被子上，接着又扑回脸颊，不愉快的感觉令伊丝微微皱眉。
「唔姆……先睡一觉吧。」
睡眠不止是人类，也是吸血姬的基本欲求之一。
阳台上的风吹进房间，凉爽感令伊丝缓缓闭上双眼，意识坠入云端。
……
然而，没过多久便被窗外的叫喊声吵醒。
「给我滚出来！小鬼！」
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自己窗户下方，自己的房间位于靠近巷子的一面，应该是什么人起争执了吧，伊丝扭了扭身体，变成侧卧姿势，一只耳朵压在枕头上，空出来的手则捂住没有被枕头堵住的另一只耳朵。
但恼人的声音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更加靠近窗户。
「别让我抓到你！把东西还给我！」
「啧。」
不耐的咂了咂舌，喉咙里也跟着发出轻哼，伊丝不禁升起丢点什么东西下去，让男人闭嘴的想法，但因为从床上起来以后，自己很可能就无法再睡着，伊丝选择继续忍耐，等待男人走开。
可惜聒噪的声音仍旧继续。
「快滚出来！」
「这家伙……」
期待这家伙能走开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只要不直截了当的让对方闭嘴，对方恐怕会一直吵下去。
「这里可是贵族街啊。」
决心给男人一点教训，伊丝忽的从床上起身，稍微理了理头发和起皱的衣服后，走到悬空出去的阳台上。
下面是一个莫约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大概是气急败坏、跑了很久的原因，双手杵着膝盖，呼吸短促、脸庞涨红，衣着并不怎么体面，和克洛伊公国随处可见的路人一样，穿着用粗麻制成的衣服，伊丝过去曾尝试着穿过粗麻布料的衣服，但只试穿了一次后便不想再体验第二次，那种布料拿来做麻绳都嫌扎手，制成的衣服可以很轻松的把皮肤磨破。
「给我滚出来！」
「你在做什么？」
「噫！？」被突然出现在身边，从二楼阳台上跳下来的伊丝吓了一跳，男人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在看清楚伊丝并非鬼魂一类的东西后，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你……你是谁？」
「住在这里的人，你把我吵醒了。」
「住在这里？」顺着伊丝所指，男人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视线开始躲闪，手脚也哆嗦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跑到贵族街来……贵族大人，我的钱袋被人偷了，我是来追窃贼的！不信、不信您可以问一个黑色头发的女孩，我拜托过她帮我一起找窃贼！」
在克洛伊公国，平民闯到贵族街算犯罪吗？
男人惊慌的表情令伊丝多少消气，打开全知地图，由于贵族街上没有多少人，找到偷走男人钱袋的家伙并不困难——只需找那些快速移动的光点即可。
旋即，伊丝发现一个在意的光点。
「咦？」

空章

原用作通知，现已过时效。

第六章 表里不一的救世主

「也不在这里么……」
低声喃喃着，琳抬起头环顾这片阴暗潮湿的小巷，尽管她身为神教勇者，按理说对神教的周边环境了如指掌，但这里确实是她第一次踏入。
地上积满软泥、空气中飘荡着腐臭气味，相比于外面干净整洁的贵族街，这片小巷污秽不堪到极点，倘若周围墙壁上再多一些斑驳痕迹，巷子里再堆一些破瓦罐和半朽不朽的扁担的话，即使说它是贫民区的景象，也不会有人反驳吧，面具下的琳皱了皱眉。
「麻烦。」
虽说自己从拥有意识起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但直到如今，自己也还是觉得空气里的恶臭令人作呕。
到底去哪里了？
屏住呼吸，琳开始倾听周围可能存在的窸窣声，自己体内流淌着魔物血液，听觉比普通人类强大许多，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呼吸，只要自己想去注意，即使间隔十公尺以上，自己也能捕捉到方位。
「在那边么。」
视线锁定在身边墙壁上，琳悄然踏出脚步——自己要抓的人就在这栋建筑对面，自己与他只有一栋废弃房屋的距离。
受人拜托，琳正在追寻一位偷窃了钱袋的男孩，至于身为勇者的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只能用『性格本就如此』解释，虽然在取下面具的时候，人们只要看到她就会心生畏惧，但在人们看不见她脸上鳞片，也就是琳带着面具的时候，人们便会收起戒心，把琳当成一位经常帮助居民的怪人。
即使在神教里也很少有人知道，就算抛开勇者的身份，琳在克洛伊公都内也还是相当有名气——主要是在弱者中，传闻只要在遇见困难时拜托那位如同鬼魅般、戴着狐狸面具的黑发少女，黑发少女便会为遭遇困难者解决一切问题，大抵成为了都市传说般的存在。
现在追寻窃贼只是其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借助超越人类的肉体力量，琳翻越建筑，爬上屋顶，眼看着男孩从自己眼皮底下经过。
男孩的步伐十分紊乱，一边逃跑，一边不时回头看，衣服与头发上沾染了多处未干的污泥——那大概是刚刚在小巷里摔倒导致的结果，这样的事情自己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还没有放弃么。」
跃下屋顶，琳现身在男孩面前，没有注意前方的男孩一头撞在琳身上，接着一屁股跌坐到污泥里。
「咿呃！？」
「把钱袋给我。」
琳向男孩伸出手。
「钱、钱袋？」
男孩眼睛里先是闪过慌张与惊恐，然后又迅速恢复镇定，变成一脸茫然的模样，但下意识往怀里伸的手，暴露了他的想法。
——那里除了藏有钱袋以外，还有武器。
可能是刀，也可能是碎瓦片，克洛伊公国里吃不上饭的孩子大都如此，为了避免在争斗中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在寒风里等死，就必须在身上准备一击致命的武器，只要能好好藏起来，即使指甲也能成为杀人凶器。
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不快^感如浓雾般涌上心头，琳向前踏出一步，步步紧逼。
「给我，你应该知道，既然我出现在这里，你就没有逃跑的可能，撒谎是无用的。」
男孩脸上闪过动摇之色，不再去看琳的目光，畏缩的驱动身体，摩挲着后退。
「你……你在说什么……」
不给他一点教训，今后只会变本加厉。
不再犹豫，琳上前揪住男孩衣领，在男孩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地将男孩掼在地上，男孩脊背与地面接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钱袋与短刃也顺势滚落在身边。
「呜啊！」
这几天里应该都不能躺着睡觉了吧，琳对男孩的伤势做了初步判断，只不过并没有对男孩心生同情，哪怕她再不想对孩子出手，做错了事情也该受到惩罚，不然就会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在不可挽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吗，或者换一种说法，假设让钱袋的主人抓到男孩，最好的结局也是手脚被打断，这在克洛伊公国，或者说整片大陆上都是如此，人们从不会给犯罪者好脸色。
然而，就在琳蹲下身，准备伸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钱袋的时候，刚刚倒地的男孩却抢先一步，手迅速覆盖到短刃上，从握刀时的熟稔手法看，这不是他第一次拿刀。
不**更甚一分。
一脚踢在男孩脸上。
没有控制的力道令男孩痛苦的捂着鼻子朝旁边滚去，鲜血顺着鼻孔溢到手心，接着又从指尖滴落在地上，短刃则因剧痛没拿稳掉在地上。
琳无言的捡起钱袋。
普通人面对小孩时很容易放松警惕，正应如此，这个男孩才尝到了甜头。
如果男孩没有杀过人，自己或许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回归到正常生活里，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那样的想法，若干年以后，他或许会生活在悔恨中吧，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活不到悔恨的时候，干过杀人越货的行当、习惯来钱快的工作后，就很难在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里，总有一天，他会遇见比他更强的人。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瞥了眼不断在地上打滚的男孩，琳按原路返回。
◇
「十分感谢您、十分感谢！」
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拿回钱袋的男人不停对琳弯腰道谢，面具下的琳点点头。
「下次注意别再被偷了。」
「是！回去以后我一定告诉大家，您帮助了我的故事！」
目送喜形于色的男人离开，琳抱着手臂转身，目光放在小巷拐角处，叹了口气。
「偷看了这么久，该出来了。」
「哈啊啊……」
偷看的人正是伊丝。
从全知地图上看到琳在贵族街疾驰的光点，再联想到男人说的拜托了一个黑发女孩的话，伊丝便很自然的将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奔向男孩躲藏的地方，结果正好看见琳一脚踢向男孩正脸的景象。起初伊丝还以为琳会像奥古斯汀一样，做些残忍至极的事情，准备随时出去制止，但琳只是点到为止，伊丝也就不便再出现，虽说那个男孩确实可怜，可这是在他撞到的人正好是琳的情况下，假设琳的反应没有那么快，捡起短刃的男孩就会反过来把琳刺伤，被琳踢断鼻梁只是罪有应得，当然，考虑到对方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琳完全可以用更妥善的方式处理，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伊丝现在陷入了尴尬的局面，在跟踪的过程里被人发现，而且对象还是给人留下冷漠的、不好说话印象的琳，再加上琳之前面对教皇时，公然表现出的强烈拒绝态度，自己有种一头撞在仙人掌上的感觉。
不过令伊丝意外的是，琳一反常态的缓步走向伊丝。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路跟过来，不过一码归一码，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戴面具的人就是神教勇者。」
「诶？啊，嗯，我保证。」
没有追究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真是太好了，自己总不能老实回答『好奇琳会对小偷做什么』。
「那么，为什么你会跟过来？如果是和我一样追那个男孩，大可以早早站出来，不必像小偷一样躲躲藏藏。」
「啊……」
果然还是问了。
伊丝干咳两下，故作轻松的走到琳身边转移话题。
「我还以为你会讥讽我跟踪你……」
「为什么？你做了让我讨厌的事情么。」
比起伊丝，反而是琳的语气里充满疑惑，简直像琳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讨厌伊丝一样。
伊丝一副看奇怪事物的表情。
「居然问为什么……刚才在亚特伍德教皇面前，琳不是因为我的到来，大吵大闹了一番吗，一般来说，在这时候见到我，应该会表现出抗拒和讨厌的态度啊，比如说些『啧，怎么又是你』之类的话。」
现在的氛围就像两个相互认识的人一样。
「是么，原来你是这种想法……」琳思考着低下头，由于戴着面具，伊丝看不见琳的表情变化，「确实，一般人都会这么觉得，是我考虑不周，那么，这里必须要纠正一下，我从没有讨厌过你，之所以在亚特伍德面前生气，是因为亚特伍德没有按照福音计划行事，我讨厌的是亚特伍德的独断专行，没有针对你和你同伴的意思。」
「就算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而且还……」
而且还用脚踩着你。
由于担心让氛围尴尬，伊丝收回到嘴边的话，目光也心虚的飘到别处。
「计划失败是我们执行力的不足，如果我们更早安排好一切，早一天行动，计划就不会失败。」
真傲慢啊……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内心想法，琳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伊丝觉得，如果琳把面具取下来，一定是非常可爱的表情。
「觉得我很自负吗？」
「有点。普通来说，这时候都应该把错误归结在有人站出来破坏了计划上吧，自顾自的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导致结果出错，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想法的人。」
「如果埋怨能改变结局，我想我会很乐意，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找理由也无济于事，只能期待下次做得更好。话说回来，你身上有福音么。」
「没有哦，不然我就不会接受邀请，来到克洛伊公国了。」
「是么。」
轻易接受的态度，显然没相信自己。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如果一个人总是刚好抢在自己前面一步破坏自己的计划，自己也会想着对方是不是有读心术一类的东西，换在琳这里，就是怀疑有没有第三本福音。
「嘛，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刚才的争吵不是针对你就好，另外奉劝一句，如果没有特殊事情，最好不要离我太近，不然会有麻烦上身。」
「我看起来像嫌麻烦的人吗？」
话才刚出口，伊丝就意识到了不对，自己似乎确实是那种嫌麻烦的人。
干笑着改口。
「有麻烦是指？」
琳长叹了口气。
「哈啊，你不会想知道的。」
这家伙的性格似乎没有看上去那样冷漠。
没有与伊丝一起走的打算，琳自顾自的率先走开。
「喂，你要去哪里，要下雨了。」
伊丝指了指天空，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苍穹，现在已然乌云密布，低低的厚重乌云与头顶呼啸而过的狂风，无不预示暴雨即将来临。
停下脚步，琳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无奈。
「哪里都好，只要不会被别人看见我们两个站在一起。」
「那种事情之后再说啦」虽然知道琳的意思是和她站在一起，她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伊丝还是开了个玩笑，「我又不是恶名远扬的人，和我一起出现，不会影响你名声，我自认自己还没有丑到那种地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
啪嗒。
话音落下不到两秒，一滴冰冷液体便洒落在琳后颈，紧接着，如同有人拿着木盆从天空往下倒水般，狂暴的雨点自乌云倾泻而下，猛烈的势头近乎让人窒息。
为了不让雨点进入眼睛，伊丝不得不伸手遮在额前。
「喂，该回去了！」
「啧，麻烦。抓紧，别摔跤了。」
比伊丝的动作更快，就像不能抛下伊丝不管那样，琳回身抓起伊丝手，强硬的拖着伊丝奔跑起来。
前一秒还说跟她待在一起会很麻烦，下一秒就带着自己找躲雨的地方吗？
虽说琳的奔跑速度很快，但对伊丝而言并不算什么，非要说在意的地方，就只剩下伊丝还从没像这样牵着美少女的手在雨中奔跑，普通人应该满心想着快点找个屋檐躲起来，自己脑子里却装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非常的不好意思和难以说明的扭捏，被可以说是陌生的女孩子牵着手，而且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少女，自己难免会想一些到底该不该握紧琳的手，配合营造出她确实有在帮助自己的样子，还有握紧手会不会引起琳反感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琳的手细腻过头了，完全不像战士该有的手掌，手心温度也比常人低许多，连身为吸血鬼、体温天生偏低的自己都自愧弗如。
不，等等。
从旖旎中回过神，伊丝突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种时候不应该自己占据主动吗？不论怎么想，都应该是身为绅士的自己带着琳躲雨，现在却被琳拉着跑，各种意义上都太奇怪了。
察觉到伊丝的速度变慢，跑在前面的琳缓缓放慢脚步，虽然两人仅仅只在雨下暴露了不到两分钟，全身却从头发到衣服全部湿透。
「跑不动了么。」
「不，没有，我们不先找个地方躲雨吗？」
一路上明明路过了很多可以躲雨的屋檐。
「我不想被其他人看见，马上就到据点，再坚持一会。」
「可以倒是可以……喂，我的话还没说完啊！」
直接去自己暂住的地方不是更近吗？
虽然这么说，但反正回到宅邸也无事可做，就这么混进神教据点里打发时间好了。
这么想着的伊丝被琳拽进一栋普通人家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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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更预计在凌晨发

第七章 反对者

「这里是……」
环顾了一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室内，全身湿透的伊丝开始拧干衣袖和裙摆，虽说这样做无法改变衣服被水浸透的不快，但也算得上是一种心理安慰——那些暂时找到躲雨地点的人都会这么做，明明知道就算拧干衣服，衣服也不会在短时间里干掉，但人们还是会固执的将衣服像抹布一样拧紧。
至于这处房屋，只能用寒酸形容，没有客厅、厨房和卧室之分，三个场所被集中到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里，靠门的地方垒着灶台，床也只是几块破木板随便搭成的东西，地上积满一脚下去就会扬起来的灰尘不说，房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仿佛没有晒干就叠起来的汗湿衣服的恶臭，地上到处是露出棉絮的被子与不明用途的破布，配合低矮到只比一人高一点的房梁，这里贫民窟里随处可见的房屋。
明明有更舒适的宅邸，完全不理解琳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样的地方躲雨，当然，这不是说伊丝嫌贫爱富，只是在有更好的条件下，却非要选择破旧不堪的他人住所，伊丝实在难以理解琳的想法。
「琳不是说要去据点里吗？」
「这里是入口之一，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这边。」
走到散发着阵阵汗酸、甚至混有腐烂老鼠尸体味道的木板床边，琳一把掀开床上到处是破洞的被褥——更加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哪怕伊丝做好了心理准备，屏住呼吸，偶然钻进鼻腔的恶臭也还是让伊丝一阵胃液翻涌，差点干呕出来。
即便是那些没有被子用的奴隶，也绝不会想着住在这里吧，简直超出了人类的承受极限，真亏神教能布置出如此环境。
但琳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相比于伊丝发绿的表情，琳就像没有闻到臭味一样，泰然自若的揭开被子后，继续把到处是老鼠干尸的床板也一起掀开，接着，伊丝看到了琳所说的入口——一个藏在床板下面，只容许单人通行的地窖入口，伊丝还从中感受到了魔法的痕迹。
那应该是一种鉴别手段吧，譬如假设有人把床板和被褥一起掀开，入口就会被幻象结界遮挡，只有按照程序来，一个一个打开，入口才会正确显示。
屏住呼吸的伊丝吞了口唾沫。
「要从这里下去吗……」
能选择的话，自己绝不想从这里走。
琳轻轻点头。
「嗯，从这里走不容易遇见别人——如果你不想从这里走也没关系，不，最好的方案是你和我分开，先后进去，说起来，你和亚特伍德说了些什么？」
「琳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被告知了我和教皇的谈话。」
「太长时间没回来，下午我一直在贵族街外面处理事情。」
应该是和熟人打招呼之类的吧，尽管伊丝觉得这和琳的设定格格不入。
「原来如此。亚特伍德教皇邀请我，是让我在克洛伊公都待一段时间。」
没有交代自己会拿走福音，如果说自己会拿走福音的话，琳的不满大概会立即爆发吧，哪怕自己走之前亚特伍德没有交代，不能把拿走福音的事情告诉琳，自己也知道这不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东西，毕竟光是邀请自己来神教，琳就对亚特伍德生气，倘若琳知道亚特伍德向自己许诺，自己可以带走福音的话，琳肯定会立刻暴走吧，就算说琳会把亚特伍德从教皇位置上拉下来，伊丝都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待一段时间么，住处呢？亚特伍德有没有给你们安排住所。」
「姑且住在刚才路过的那片贵族街上。」
当伊丝说到这里时，琳歪了歪脑袋，透过面具的紫绀色眼睛盯视着伊丝脸庞，即使琳什么也没说，伊丝也有种被冒犯的感觉——那副眼神分明就是在看傻子。
「……那你为什么不去自己住的地方。」
「被琳拉着，我也不方便指出来啊，我还以为琳知道我住在那里。」
「呣。」
那大概是在无语。
沉默片刻后，琳自顾自的掀开地窖木板。
「你走哪边？」
「和琳一起。」
神教在地下构建了相当复杂的网络，自己可以从地下返回宅邸，没有人会想着在散发腐臭味的屋子里待到雨停。
顺着黑漆漆的地窖入口，两人很快进入神教内部，由于这处只有一人高的地道许久无人使用，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味道，头顶还偶尔有蛛网掠过，对讨厌虫子的伊丝来说，这里简直是地狱。
「没问题么，这种没有光的地方。」
一边说着，走在前面的琳一边把手伸向跟在后面的伊丝，通道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与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水来自两人湿漉漉的衣服。
「没问题，琳不是知道吗？我是纯种。」
「我当时并不确定，你看起来不是把翅膀藏起来，而是根本没有翅膀……被砍掉了？」
说到后面时，琳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接触到别人伤口的小心翼翼。
「不是那么悲惨的事情啦，只是我用了一点特殊手段，别人看不见我翅膀，琳呢？琳也是吸血鬼，所以可以在黑暗里行进吗？」
「不，我不是血族，」仿佛在斟酌该不该告诉伊丝，琳停顿了片刻，将脸上面具摘下，露出沾着些许雨水的妖异脸庞，即使在黑暗中，琳脸颊侧面的青色鳞片也十分显眼，「如你所见，我不是完整的人类，上午帝国的使节，戈尔·哈里尔没有欺骗你，因为我体内流淌着魔物血，所以我可以在黑暗里看清周围，不止是视力，我的听力、嗅觉还有身体能力，都超过了人类能达到的极限。」
「所以才成为了勇者？」
「成为勇者是福音的意志。你似乎并不惊讶，我是魔物这件事。」
「为什么要惊讶？之前在赫尔斯王国的时候不就见过这些鳞片吗？如果我没记错，琳也有翅膀才是。」
「但即便是那时，你的眼睛里也没有恐惧和惊慌，你是第一个在看见我脸上鳞片后，依旧没有感到害怕的人。」
由于琳重新把视线放在前方，走在后面的伊丝无法看到琳的表情。
伊丝悄悄在琳背后吐了吐舌头。
自己会害怕才叫奇怪。
在明知道琳等级的情况下自己还害怕，除非琳长得像惊悚片里的鬼魅，但事实是，琳脸颊侧面的些许鳞片反而给琳增加了颜色，让琳变的相当漂亮，多了一股人外娘的感觉，当然，琳既没有尾巴也没有异于人类的耳朵，仅仅只是有鳞片，还不能算进人外娘范畴，总之就是很漂亮。
差点将「我觉得鳞片很漂亮哦」，这种冒失的话说出口，伊丝紧紧闭着嘴，这不是初次见面就能说的话，放在以后更合适。
狭小的视线很快被宽阔大厅替代，伊丝二人来到位于居民区下方的天井，这样的天井在克洛伊公都地下有许多个，中午诶站岗士兵在看到琳取下面具的样子后，无一不挺直身体，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一名笼罩在黑袍下的侍女靠近琳。
「勇者大人，需要换衣服吗？您被淋湿了。」
「无妨，我要回自己的房间。」
侍女旋即把目光放到琳身后的伊丝身上。
「这位是……」
应该是时间太短，亚特伍德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遍整个地下吧，伊丝从口袋里拿出亚特伍德交给自己的银色纹章，上面刻有福音形状的花纹。
收回疑惑，侍女对伊丝弯腰行礼。
「原来是客人，客人要和勇者大人一起回去吗？」
「我和她不认识，别把她和我放在一起。」
侍女显现出困扰模样，但还是对琳点了点头，退回到刚才的墙边。
「我知道了。」
这个嫌弃的说法也太伤人心了。
伊丝内心无奈的苦笑，换做其他人，现在就该发火，或者干脆永远不理琳了吧，可自己知道琳这么做的理由，亚特伍德多少说明了琳的情况，如果琳对自己表现的亲密，那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现在的疏远只是一种保护。
不过自己并不是怕那种程度麻烦的人。
伊丝快步追上早早离开的琳。
「刚才那个男孩……」
「啧，」琳啧了啧舌，继续自顾自的走着，「我不是说了，叫你别和我走在一起么。」
「因为琳从那个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才会一言不发的对那个男孩行使暴力吗？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话音落下的时候，琳突兀的停下脚步，以至于伊丝差点一头撞上去。
前者姣好的眉毛拧在一起，可以形容成妖异的脸庞上显露出愠怒。
「……连这些亚特伍德都告诉你了？」
「不，他只告诉了我些只言片语，还说如果我想知道，就自己去了解。」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我不能知道吗？」
「被你知道也没关系，问题在于他没提前告诉我，让人恼火。」
「直呼教皇大人的名字，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们的魔物勇者大人。」
就在两人走向天井阶梯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伊丝下意识扭头。
与大部分神教成员用兜帽遮住脸的模样不同，这个瘦高的男人虽然也穿着黑袍，但并没有戴兜帽，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般，男人眼眶深凹，目光阴鹫，皮肤显现出缺乏血色的干瘪模样，再加上突出的颧骨与鹰钩鼻，假如走路姿势再僵硬一些，就算说这是僵尸伊丝也相信。
这是一个来自诺塔帝国的神教信徒。
看起来就是刻薄之人，在他自报家名以前，用僵尸当做他的代称吧。
在心中如此判断，伊丝静默着等待琳回应，然而琳只是沉默。
僵尸开始打量起伊丝。
「你……不是教会的人吧？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被这个魔物强行拖来的？」
「不，我是受亚特伍德教皇邀请而来，这是身份证明。」
「嘶……原来是教皇大人邀请的客人，失礼了。」煞有介事的倒吸一口凉气，僵尸右手放在胸前，恭敬的对伊丝行了一礼，「在下是神教主教之一的葛兰，您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您身为被福音邀请的客人，还请不要和这个魔物待在一起，有问题的话，我将尽全力为您解答疑惑。」
「……琳不是你们的勇者吗？为什么要一直叫她魔物？」
自称葛兰的僵尸闪过一瞬间的厌恶，但又很快挂着哭一般的笑容。
「魔物就是魔物，没有什么理由。」
「但她是福音指定的勇者吧，神教的人不是都信仰福音吗？」
「没有哦，福音并没有指定叫做琳的人成为勇者，这个魔物之所以能站在勇者位置上，是因为教皇大人的误判，非常可惜，至今我仍在规劝教皇大人，可收效甚微，如果客人您有机会的话，还请您替我给教皇大人传话，我葛兰不会认同这样的怪物成为勇者，她没有救世主应有的体量。」
巧妙的快速结束话题，僵尸把目光重新放到琳身上，视线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勇者游戏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到底要开怎样的条件，你才愿意离开神教，你根本不是福音说的勇者，不要再自顾自的当丑角了，继续下去的你只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
见到琳没有回答，僵尸变本加厉的打开双手，如同宣讲般，声音越来越大。
「终究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居然还想成为福音指引的命运之人？体内有魔物的脏血就算了，结果连福音的指引都完成不了，两百年来从未出错的福音，却在你手中被人打乱计划，事到如今你还敢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换做是我，早就自刎谢罪。
就因为你的失败，你的同伴红和紫不但没能突破准英雄领域的壁障，还差点把命丢在国力贫弱的赫尔斯王国。按照福音指引，只有勇者才能获得天使和树妖的甘露，依我看，那位在你前面一步得到天使和甘露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大人，福音的指引没有出错，只不过是我们相信错了对象，你还是早早滚出神教，把位置让给真正的勇者大人！」
「说够了么。」
「说够？哼，远远不够，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别以为你有福音邀请的客人在身边，我就不敢说话，说到底，你只是想把客人拉到你那一边，成为你的支持者，卑劣的手段。」
「不，我不是福音邀请，而是教皇大人的邀请。」
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意识到这二者不同的僵尸对待伊丝的态度陡然改变，刻薄的眉毛高高竖起，声音大到整个天井都产生回音。
「又是教皇大人的独断？！一次两次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这一次，我不论如何也要让教皇大人给我一个说法！怎么可以在福音没有邀请的情况下，擅自把不明底细的平民请进来，简直荒谬！你，现在就滚出去！万一因为你的出现导致计划出错，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可以闭嘴了么。」
琳的声音开始变冷，但这样的话只是更加激怒僵尸。
「闭嘴？你居然让我闭嘴？呵呵呵，连福音指引都完成不了的废物让我闭嘴，真是笑话，真想我闭嘴，那就请真正的勇者大人来，我不会听从冒牌的可笑命令，你们两个不该存在于此的废物最好早点消失，不然——」
「不然？」
伊丝上前一步接过话题，对付这种得寸进尺的人，自己从来都不会给好脸色，更何况即使看在琳在下雨后第一时间带着自己躲雨的情分上，自己也应该狠狠揍这家伙一顿——他实在太欠揍了。
僵尸双眼瞪大到仿佛要从深凹眼眶里蹦出来。
「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把你们两个赶出去！」
嗤之以鼻。
「呵呵，是吗，有趣，你好像并不知道，我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位，从琳手里抢走天使和树妖甘露的人，顺带一提，你们在赫尔斯王国的计划——」
「伊丝。」
琳准备出言制止，但伊丝只是把想站在自己前面的琳推开，微微抬起下巴，以依蒂丝惯用的傲慢语气嗤笑。
「——你们在赫尔斯王国的计划，也是因为我流产，亚特伍德教皇之所以邀请我，是因为知道我就是破坏你们计划的人，如果仅仅这样就算勇者，那你是否该尊敬的称呼我一声，勇者大人？」
如同打鸣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僵尸不停鼓动喉咙，脸庞涨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谎言？」
「信不信由你，是啊……我想想，你可以去问亚特伍德教皇，还有你说的，被琳『拖累』的红和紫，另外，如果你想看天使的话，我随时都能把天使带来，当然，天使大人愿不愿意见你这种和不死者没有两样的存在，那就是另一回事，啊，抱歉，我忘记了忠告，就算天使大人愿意怀着慈悲之心见你，你也最好准备好逃生路线，毕竟我家的天使大人一向厌恶不死者一类的东西，万一她把你当成僵尸，一剑砍过来，我想就算身为勇者的我有治愈魔法，也很难让你彻底恢复，啊，万一不小心把那张嘴缝起来了，我想对我们双方都不好吧？」
「噗嗤。」
伊丝身边的琳没忍住发出极其小声的嗤笑，而这更加加重了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绿的僵尸葛兰。
后者肩膀愤怒到发抖，不客气的指着伊丝鼻子。
「你……你会后悔的！」
「我期待着那一天。」
「混蛋！」
丢下不成语句的冷哼，因愤怒而大口喘气的僵尸大步离开二人。

第八章 满溢暧昧的水声

当僵尸葛兰从伊丝二人视野里消失后，琳看向伊丝的目光中充满意外。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才能，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葛兰在除了亚特伍德以外的人面前吃瘪。」
「那家伙不是很容易对付吗？只是说了几句，就气急败坏的走了。」
「整个神教里只有你会这么想了，」说到这里，琳上下打量了眼全身被雨水淋湿的伊丝，犹豫片刻，「这里离贵族街太远，穿淋湿的衣服走回去，就算吸血鬼也会感冒，姑且先和我来吧，得找一个会生活魔法的人。」
「可以倒是可以……」
但比起衣服被淋湿这种小事，自己更想知道其他的事情，比如刚才那个名为葛兰的男人，明明也是神教的一员，为什么会对神教勇者的琳投以污秽之语，既然神教里的所有人都将福音奉为神，那么就应该十分团结才对，像现在这样如同门派斗争的情况，假如自己是教皇，不论如何都会将其掐死在幼苗时期。
当然，内心的好奇再强烈，也应该等换好一身干净衣服再说，湿冷衣服紧贴皮肤的感觉，实在不怎么让人好受，伊丝听从琳的建议，跟随琳进入神教深处。
来到一处找不到任何特点的房门前，琳轻车熟路的将手放在门把上。
「『启』。」
淡淡的蓝色光芒浮现在手心，伴随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在敲三角铁的清脆声响，没等琳扭转门把，房门便自己打开。
伊丝不解的挑起眉。
「神教的房间都是这样吗？一定要魔力才能打开。」
「不，大多数房间都可以直接打开，这里是只属于我的地方，所以才设置有魔法锁，虽然像这样的房间公都里有五个，但我最经常用的是这里，离中央大街最近。」
「哈？意思是……这是琳的卧室？」
「嗯。」
理所当然的点头，琳回应伊丝的吃惊。
原本还觉得无所谓的伊丝全身僵硬起来。
这不就是女生的卧室吗？
自己之所以跟着琳来，是因为琳说要找一个会生活魔法的人，而自己打算等魔法咏唱者烘干了衣服后，再坐下来好好打听神教的事情，完全没想过琳会带自己到卧室这种算得上极为隐私的地方，尽管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到女生的房间，但不论卡米拉还是安德烈亚，都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去的时候也大都有正事，心思不会放在房间布置上，拜访像琳这样初次见面的少女的房间，自己还是第一次。
紧张与拘束感油然而生。
「那个……我们不是要去找会生活魔法的魔法咏唱者吗？」
「只需让侍女帮忙传唤即可，我们在房间里等着，生活魔法的『烘干』只能干燥衣服，无法对人起效，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先把身上擦干吧，虽然浴室不是很大，但还算得上舒适。」
「欸……」
自己顾虑的倒不是这些问题，话说回来，只是刚刚认识就邀请自己去房间里洗澡，这到底是什么鬼展开啊。
「不进来吗？」
脱掉鞋子走进房间里的琳一脸怪异，看伊丝的目光如同在看怪人。
「不……」
按照自己生活的时代的规矩，被女生邀请去房间，要么是关系要好到无话不说的朋友，要么就只剩下交往中的恋人这种关系，虽说自己现在是名为伊丝·恩雅的存在，可要让自己迈出这一步，内心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仿佛踏入了禁地。
要是在这里畏畏缩缩，反而会显得自己奇怪啊……只要想着我是相当可爱的美少女，这样就没关系了吧，脑子里没有奇怪的想法，就不会心虚。
这样想着的伊丝鼓起勇气，一步踏入琳的房间。
小巧却精致的卧室。
与想象中朴实、缺少装饰物的房间不同，琳的房间布置相当少女，尽管不是充满少女气息的粉红色，但以粉蓝色为基调的房间也给人一种「啊，这果然是女生的房间吧」的感觉，矮柜上摆着梳子、唇纸与缎带这类各式各样只有女生会用到的小物件，墙壁也不是普通的刷了一层油漆，而是铺上了粉蓝色的墙纸，甚至矮桌桌角与床角这种容易撞上的地方，琳也都用塞有填充物的绒布将其包裹起来，以免不小心撞上，再加上充盈房间的、像是花香的少女馨香，只是在踏足的瞬间，伊丝就不好意思再迈出第二步。
「唔……」
「怎么了？你的表情很奇怪。」
「第一次到琳的房间……有点紧张。」伊丝没说的是，她有种踏入这里以后，会破坏这里氛围的感觉，顿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打了声招股后，才再次鼓足勇气走进房间，「……打扰了。」
琳愣住一瞬，旋即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其中还掺杂了一点不好意思。
「是在紧张么……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除了红和紫以外的人，平时连侍女都不允许进入，没有事先收拾，房间还很乱，稍微忍耐一下，啊，对了，衣服湿了的话就先脱下来吧，这里有毛巾。」
十分有主人自觉的，琳又从衣柜里翻找出宽松睡衣——明显是琳平时穿的衣服，尺码比伊丝大了一圈。
「虽然可能不合身，但姑且能应付一下，地下比地上冷很多，我先去浴室把水烧热，浴室预先铺设了魔法阵，用不了多久就有热水。」
「嗯、啊。」
伊丝动作僵硬的接过睡衣，当琳走到墙壁另一边后，才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
「哈啊……」
简直是一种折磨。
自己怎么可能当着琳的面把衣服脱下来，自己可是不穿胸衣的类型，要是当场把身上这件蓝色连衣裙脱掉，绝对会被琳用异样眼光看许久。
逐渐放松全身，无所事事的伊丝跪坐在绒毯软垫上，抬头观察起房间布置，正如自己的第一印象，这里的布置十分少女，和琳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冷厉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琳能熟练的找到衣服，自己甚至要怀疑这是不是琳故意展示给外人看的房间。
「要是有窗帘的话，肯定连窗帘也是粉色的啊，安德烈亚的卧室都没有像这样花哨。」
当然，安德烈亚没有，不是因为安德烈亚的少女心不足，而是因为安德烈亚身为血族女王，哪怕不可能有外人踏足寝室，也必须时刻保持王该有的威严，证据就是在长达两年的梦里，安德烈亚有好好把木屋装饰起来过，虽然没过多久就因流离失所的生活不得不拆掉。
墙壁另一面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
那大概是在给浴缸放水吧。
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或者说骚动，明明琳不是在洗澡，自己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和初次见面的美少女待在一个密闭房间，又是这种浑身湿透的微妙布景，再加上隔壁看不见却听得到的水声，能保持冷静的人，大概只有苦行僧和修道士吧，自己会想入非非属于正常反应。
「——不对，我到底在搞什么啊，我是这种脑海里只有不健康想法的美少女吗？」
深吸了口气，伊丝把杂七杂八的想法一股脑丢出脑海，从柔软蒲团上起身，观察起房间里的布置。
视线很快被摆放在矮柜上的一个红色东西吸引，伊丝表情认真起来。
「这是……可不能当做没看见啊……」

第九章 悲哀的伪者

很快，在琳的指示下，伊丝与琳各自洗完澡换好衣服，面对面坐在摆着茶点的矮桌上，虽说中途发生了一些微妙的事情——琳在洗完澡后只披着一条浴巾就光着脚走出来，以至于自己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里好，不过琳姑且有不应该在她人面前换衣服这种常识，所以并没有发生让伊丝面壁的事。
有种睡衣派对的感觉。
视线无意间瞥见琳宽松睡衣下暴露的洁白肌肤，伊丝礼貌的收回视线——应该和伊芙琳相差不多，可能比伊芙琳小一些，不过结合琳十六岁的年龄，这种发育已经相当不错，比自己和卡米拉好得多。
「那么，在侍女把衣服送过来之前，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招待不周，还请多款宽待。」
「不不，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感激了。」老实说，光是看到琳披着浴巾的样子就该给琳倒贴钱了，双手捧起茶杯，伊丝挑起话题，「那个叫葛兰的人为什么要针对琳？你们不都是神教成员吗？就算他身为主教，不必对所有人保持敬意，但也不至于针对琳吧？」
「伊丝一定要知道理由么。」以问题回答问题，琳直视伊丝眼睛，妖异的脸庞异常严肃，「在解答之前，我必须要说明，如果伊丝想对福音，或者说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利，就算我无法战胜你，也依旧会把你视为敌人，我是被福音拯救的勇者，此身也只为福音驱使。」
说到最后，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伊丝可以肯定，那不是无法对自己下手的犹豫，而是一种别的、隐藏的更深的东西。
虽然探求下去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益处，但自己待在克洛伊公国也无事可做，了解琳，或许可以作为接下来打发时间的谈资。
伊丝故作轻松的笑着回答。
「琳不愿意说出来也没关系，我只是因为亚特伍德教皇没给我安排其他事情，所以就想着靠了解你们神教打发时间。」
「……亚特伍德到底在想什么，算了，这在教会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告诉伊丝以后，希望伊丝不要告诉外面的人。」
「嗯。」
得到伊丝点头保证，正坐着的琳微微放低重心，神色也缓和下来，双手捧着木杯的样子配合睡衣与身后半干的黑发，给人一种温柔可亲的印象。
「葛兰讨厌我，是因为我抢走了原属于他的位置。」
「抢走位置？琳不是勇者吗？葛兰是主教，两个职位完全不同啊。」
「不，他成为主教是在我成为勇者以后的事。不知伊丝是否听过救世主的传说？」
「没有。」
「那我就从头讲起吧。外界流传着勇者是来自遥远海边的孤儿，而为了找这个在福音记载里，居住于海边的勇者，神教花费了上十年时间，这并非虚言，而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当时福音给出的信息十分模糊，对勇者的描述仅仅只有生活在海边，无依无靠却十分显眼三点，符合前两点的人大陆上数不胜数，即便有『显眼』的条件，范围也没缩小多少，当时的教徒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显眼』一词，到底是指出名？还是说在身体特征上令人瞩目？亦或者是肉体或魔法能力远超常人？由于范围太大，教徒们只能将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带回来，一一筛选。」
「福音没有说明脸上有鳞片，或者具有巨龙血统吗？」
「没有，福音的指引往往很模糊，所以才需要与福音亲和力强的人成为教皇，专门用以解读福音的指示。」
虽然不知道明明只是读一本书，为什么会有亲和力这一说，但伊丝只是等待琳继续说下去。
「可惜当时教皇的亲和力不足，解读也处处受限，导致我们犯下了许多错误，以至于白白浪费十年时间，这十年时间里，神教一直在寻找、筛选可能是勇者的孤儿，将他们吸收至教会内部。
由于拖了足足十年都没能确定人选，当时包括帝国在内的人全都以为我们神教是疯子，福音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拥有神迹，为了暂时平息盟友帝国的声音，当时的教皇临时确定葛兰为勇者。」
「不是说只要按照福音指引，什么事情都能完成吗？即使不去平息帝国的声音，最终也能达成目的吧，提前确认勇者，万一影响了后续怎么办。」
「如果福音是问什么就答什么的便利道具，我们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奔波了，在判断庞大事件时，福音需要很长时间解析命运，如果我们中途突然改变最终目标，再想改变回来，花费的时间将难以估量。」
「原来如此。」伊丝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应该可以理解成冷却时间，「所以葛兰讨厌你，是因为你抢走了本应属于他的勇者身份？」
大概是在内疚，琳低垂眼眉，视线从伊丝身上收回到桌面，握着木杯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是的，原本的葛兰各方面都完美到无可挑剔，不论品格还是实力，教会里都无人能及，他坚信自己就是勇者，会像福音所说的那样，成为大陆的未来——直到我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当时的教皇因为年迈，已经无法正常解读福音，所以就有了后来的亚特伍德接替成为教皇，在权力更迭的同一时间，教徒发现了远在诺塔帝国海边都市的我，把我带回教会，随后，我因为这副身体。」
说到这里，琳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鳞片。
「因为我天生就有超越人类极限的血脉，加上亚特伍德的亲自教导，很快就在实力上超过了身为人类的葛兰，拜巨龙血脉所赐，人类需要半年才能学会的魔法，到我手里只需要不到一周，剑技的领悟也只快不慢，我甚至还能使用遗迹里记载的龙语魔法，等葛兰从磨砺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远远落后于我，亚特伍德也因此让我成为了勇者。我抢走了原属于葛兰的一切，所以葛兰才会记恨我，不承认我是勇者。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成为勇者，不是福音，而是亚特伍德的选择，所以葛兰并没有违背福音的旨意，也一直以此为由反对我，渐渐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或许是想到了以前的葛兰，琳的紫绀色的眼睛里浮现些许悲哀，那是对逝去的勇者的哀悼。
伊丝坐直身体。
「可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既然琳比他强，被取代成为勇者也理所当然，就算葛兰不是勇者，也一样可以为人类未来做出贡献啊，那样的家伙已经被忌妒蒙蔽双眼，失去初心了。」
「可能就像伊丝说的那样吧。后来亚特伍德让葛兰成为主教，或许也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正因为知道葛兰以前的样子，所以大家才心照不宣的放任葛兰继续无理取闹。」
那是一种感到悲哀的、不忍心将他丢弃的感情吧，明明给予了他厚望，让他为了目标不断努力，最后却突然一把捏碎他的理想。因为自己是局外人，所以才会认为葛兰过分，换在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尤其是抢走了葛兰位置的琳而言，哪怕错不在她，也难免会心生愧疚，这不是可以持完全理性态度去批判的事情。
话题陷入沉默。
无言的沉重在矮桌上滚动。
琳苦笑道。
「呼，邀请伊丝来做客却说些这种事情，我还真是……」
「不，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开始的这个话题。啊，对了，刚才我在琳的桌子上看到——」
「呃。」
「喂，你没事吧？」
毫无预兆的，像是胃液翻涌，要吐出什么东西般，琳一瞬间捂住嘴，光洁如玉的手背缓缓浮现一层青色的、像是鳞片的东西。
伊丝连忙站绕到琳身边。
「怎么了？」
端起桌上茶杯猛灌，琳生硬的咳嗽起来。
「唔……不用管我，衣服应该快送来了，我出去看看，伊丝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常有的事，用不着担心。」
不再多言，琳擦了擦嘴角，轻推开伊丝，起身打开房门。

第十章 戒指

从神教回来，到宅邸里给卡米拉打了声招呼，交代今天不用做自己的晚餐后，伊丝便径直以连续的传送魔法前往血族王都阿尔维尔，由于克洛伊公国地处大陆西端，与位于大陆东方的血族王都阿尔维尔距离相当远，以至于会产生一方已经到凌晨，另一方却还是傍晚的时差，因此即使是伊丝，也花了将近一小时才抵达。
当然，如果省去定位的麻烦，伊丝只需十分钟就可以到达，这一个小时里，伊丝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定位上，『高阶传送』的传送距离远大于全知地图显示的极限范围——超过这个范围后，地图画面就会像死机一样卡住——而伊丝又从没有在克洛伊公国与血族王都阿尔维尔间往返过，没有在二者间设置信标，所以伊丝每传送一次，都得停下来拿出纸质地图，依照全知地图上显示的附近城市，来给自己定大致坐标，接着修正方向，做好标记，继续下一次传送。
现在，伊丝已经来到了安德烈亚寝宫前的花园里。
这里是自己与安德烈亚再遇的地方，那时候初入王城的自己还是以佩佩仆从的身份进入，结果在王城闲逛的时候，碰巧看见一群行踪诡异、准备暗杀安德烈亚的人，为了提前通知安德烈亚，自己在这个视野开阔、只长着寸许长青草的地方见到了熟睡的安德烈亚。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是这里的常客——说成女主人更合适？
脑子里闪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席地而坐的伊丝微微仰起头。
「伊丝大人，这些魔法道具我已经全部测试过了。」
安德烈亚的声音将伊丝拉回现实。
二人正面对面坐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
虽然克洛伊公国现在是深夜，但因为存在时差，大陆另一端的阿尔维尔还是白天，至于血族王都为什么会有阳光，则是安德烈亚以阿尔维尔之塔创造的结界，只有在安德烈亚的寝宫里，才能看见如此明媚的太阳，当然，为了不让灼伤护卫，这实际上是魔法制造的虚假太阳，能散发光和热，却不会像太阳那样，让下级吸血鬼化为焦炭。
目光停留在安德烈亚的粉色披肩双马尾上，伊丝略显吃惊。
「诶？不是只过了一周吗？安德烈亚有很多公务吧，不用那么着急也可以，嘛……能测试完我倒是很高兴啦，谢谢安德烈亚。」
夸奖令侧坐在草地上的安德烈亚不好意思起来，手指扭捏的缠绕起发梢。
明明是很常见的动作，但换在安德烈亚身上却变得惹人怜爱。
「……最近领地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贵族叛乱产生的难民已经着手安置，那些反对我的声音也因为奥古斯汀被流放，慢慢小了下来，啊，对了，查理斯它们也帮了我很多忙，抓住过好几次想暗杀我的漏网之鱼。」
说到最后，安德烈亚亲昵的摸了摸在自己和伊丝身边打转的几只地狱三头犬，在安德烈亚的精心照料下，地狱三头犬恢复了原本的白色毛发，毛绒绒的样子，光是看着就想让人上去狠狠抚摸。
「总觉得它们就像我和伊丝大人的……」
「咳哼。」
在安德烈亚扭捏的把话说出口以前，伊丝咳嗽了一声，自己知道安德烈亚要说什么，但查理斯再可爱，也是地狱三头犬，绝对不能是自己和安德烈亚的结晶。
伊丝假装检视起摆放在自己与安德烈亚面前的魔法道具，自己之所以来王都阿尔维尔，一方面是为了看安德烈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检查触发式魔法武器的情况。
在去克洛伊公国的路上，自己悄悄制作了一批触发式魔法道具，由于是第一次制作，所以有很多地方，诸如触发点设置的过于敏感，又或者威力大到会影响到施法者之类，这些都不够完善，需要有专业人士辅助指出问题，而艾维斯最近又沉迷还原魔导科技，不方便打扰，于是自己便想到了安德烈亚身边的亲卫团总长伯里斯，希望伯里斯能替自己测试这批道具，指出其中需要改善的地方。
结果在交付使用时，安德烈亚提出想和伯里斯一起测试，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景象。
此外，令伊丝哭笑不得的是，刚才伯里斯在发现氛围不对后，便悄悄带着士兵离开安德烈亚的寝宫，明明一开始还以王族需要后代为理由，对自己与安德烈亚的关系持反对态度，现在却主动让出空间。对看着安德烈亚长大的伯里斯而言，内心其实很纠结吧，从臣子与国民的角度，希望王族血脉繁盛起来，但从个人感情上，又希望安德烈亚能追求她本人希望的未来。
想让伯里斯毫无顾虑的开心笑起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安德烈亚说过的，找到能让女性间也可以繁衍的魔法或药物了吧，伊丝脸上浮现苦笑。
「安德烈亚有按照我和伯里斯说的，把过去那些对安德烈亚持反对声音的人调到闲职上吗？」
「是的，我把他们安排到了清闲的职位，现在用的人大都是伊芙琳姐姐提拔的人才。」
「说起来，安德烈亚和伊芙琳说的『人才交流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第一批自愿去尤弥尔领的人应该已经入职了吧，伊芙琳小姐借由尼鲁教区，悄悄运送进佩西亚领的物资，也投入使用很久了，第二批交换虽然还没开始，但也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说到这里，安德烈亚的金色眼眸中出现些许无奈，「虽然伊芙琳小姐在使用这副身体的时候，提拔了许多人才，但他们大都是下级吸血鬼和血族以外的种族，因为我前段时间太重用他们，让纯种和上级吸血鬼出生的贵族不满，最近进行贵族会议的时候，又隐隐有分派的势头了。」
「只要他们不对安德烈亚起异心，安德烈亚就当做没看见吧，偶尔从中调和就好。」
毕竟这种事情只要想想就头大，即使是血统出生的贵族派，能留到现在，也一定是有特殊才能之辈，贸然打压并非明智之举，此外，只要不闹的太狠，让双方在一定程度上彼此倾轧，对身为王的安德烈亚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大概是最基本、最浅显的帝王权术。
读懂伊丝想法的安德烈亚稍显困扰。
「伊丝大人明明很善良，可一旦遇见这种事情，就会很黑暗呢，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啊哈哈，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啦，而且我的话也不能全听，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由安德烈亚自己拿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垂帘听政？如果被那些贵族以为我是在垂帘听政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哪个贵族敢这样说伊丝大人，我一定会让他来见查理斯。」
安德烈亚一下子挺直身体，不满的竖起眉毛，在那身夜色连衣裙装饰下，不到十四岁的娇小体型再次被勾勒出来，可爱的护短样子令伊丝莞尔，可能安德烈亚自己都没发觉到，她无意识的撅起嘴了吧，明明是一个国家的君王，却总是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小孩子的一面。
不对，可能正因为不得不在外人面前保持威严，所以每当自己出现后，才忍不住撒娇？
既感到高兴，又为安德烈亚的不成熟担忧，站在为安德烈亚好的角度上，自己应该在这时候告诉安德烈亚，她应该不苟言笑才对，但自己实在不想把会扼杀安德烈亚纯真的话说出口。
当然，就算变的严肃，安德烈亚在自己眼里也世界第一可爱，和玛丽一样。
伊丝最终只得没办法似的摆了摆手。
「是是，一切谨遵安德烈亚女王大人的吩咐。」
「伊丝大人又来了，真是的。」嘟起嘴，安德烈亚拍了拍身边的查理斯，示意它们退开，接着挪到伊丝身边，表情也变的正经起来，「那个……最近我无意间看到了一本书……可能和伊丝大人有关。」
「书？里面说了什么？」
「是一种叫『带来灭亡的灾厄』的东西，还有人称呼她『毁灭的魔女』。」
模糊的记忆被勾起，伊丝思索着。
「啊啊，这个我在尤弥尔教会出版的书里见过，是一个传说吧？明明和人类一样具有智慧和感性，身体却兼有许多不同生物的特征，一旦死亡，就会化为世界的灾厄，为生灵带来毁灭。」
精致的脸庞充满认真，安德烈亚现在的样子，让伊丝有种想用力亲安德烈亚脸蛋一下的诱惑力。
「是的，伊丝大人之前不是给我展示过吗？既有猫的耳朵，又有龙翼和狐狸一样柔软的蓬松尾巴，再加上伊丝大人您的实力……」
安德烈亚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映在伊丝眼中的澄澈金瞳微微闪动，充满担忧。
是想说自己可能是『毁灭的魔女』吧，为安德烈亚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伊丝轻轻把手放在安德烈亚的粉色头发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如同绸缎般柔顺。
「安德烈亚是关心则乱，毁灭的魔女只有在死后才能获得诅咒的力量啊，我看起来像死——」
「呣。」
在伊丝把话说出口之前，安德烈亚不高兴的皱起眉，伸手捂住伊丝嘴巴。
只是比起安德烈亚的关心，伊丝的第一感想是安德烈亚今天用了香水。
「不许说那个字。」
直到伊丝点头答应后，安德烈亚才放开伊丝，收回探出的上半身，纯真的脸上再次充斥焦虑。
「我知道伊丝大人会这么说，但同时拥有很多不同种生物特征这点，只有伊丝大人……而且还是龙、猫咪和狐狸的奇怪组合，我在书上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类似的生物。」
「咦，安德烈亚有找过吗？」
「当然要找一遍才行啊，因为是伊丝大人嘛。」
安德烈亚理所当然的说着。
有种内心被填满的充实感，跪坐在草地上的伊丝拍了拍自己大腿。
不理解伊丝的动作，安德烈亚可爱的歪头，脑袋上冒起一个问号。
「伊丝大人？」
脸颊有些发烫，伊丝忍着腼腆，强装镇定的说。
「是让安德烈亚坐在这里说的意思啦。」
「诶……」
安德烈亚要是再不好意思下去，自己就该不好意思了。
伊丝一把将安德烈亚拉到自己面前坐下，装作不在意的咳嗽。
「哇啊——」
「嗯，还是这样更好说话。」
「可、可这样就看不到伊丝大人的脸了。」
「放心吧，我会一直看着安德烈亚的。」
即便是坐在草地上，安德烈亚也比自己矮许多，大概是在紧张吧，安德烈亚的肩膀看起来有些发抖，内心升起想捉弄一下的感觉，伊丝先是悄悄将双臂绕过安德烈亚肩膀，然后突然一下从后面抱紧安德烈亚。
「咿呀！」
如同被惊动的小猫般，安德烈亚突然绷紧全身，发出意料之中的尖叫。
果然捉弄起来很可爱。
鼻尖被头发触动，传来一层痒痒的感觉，但粉色头发间的芳香却让伊丝无法轻易松开，察觉到伊丝嗅嗅的动作，感到害羞的安德烈亚开始扭动身体，试图从伊丝手臂里挣扎出来，可那种程度的力道，与其说想挣脱出来，不如说是在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
「等等……伊丝大人，这太不好意思了……」
「明明用了香水，还说这种话吗？那可不是安德烈亚这个年纪的女孩该用的东西。」
「我已经是血族女王了，用香水才是该有的礼仪。」
虽然无法看见安德烈亚的表情，但从闹别扭的语气判断，应该撅起嘴了吧，伊丝稍稍抱紧安德烈亚，娇小而柔软的感觉便一下子扑入怀中，如同入口即化的糖果冰淇淋，又像正在伸懒腰的小猫。
「不会有事的哦，安德烈亚想的太多了，而且就算我是那个什么魔女，只要保证自己不会去找初代血族女王，就不会有事了。」
为了哄安德烈亚，伊丝悄悄切换出第三形态，将身后的狐狸尾巴伸到安德烈亚面前，轻轻挠动安德烈亚脸颊。
大概是觉得很痒吧，安德烈亚扭动的稍微剧烈了一些，脸上的严肃也控制不住的变成笑意。
「伊、伊丝大人，这样太犯规了！」
「哦？安德烈亚明明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再闹我会一口把尾巴咬下去哦！」
「那样会把牙齿磕掉的，小……」
虽然想说小傻瓜之类的话，但总觉得有些肉麻，伊丝不禁为自己现在的举动感到好笑，如果这就是坠入爱河的恋人的话，那世界上那些比自己早体验到这种感情的情侣还是早点爆炸吧，实在甜蜜过头，让人情难自禁了。
夏末的凉风令青草蜷曲，舒爽感拂过脖颈与耳垂，令长发与裙裾跟着飞舞。
享受这片难得的安宁，两人沉默下去，过了半天，安德烈亚才低声喃喃。
「伊丝大人现在旅行到哪里了？」
「克洛伊公国，在神教的大本营里。」
亚特伍德没有交代自己，不能把神教大本营在克洛伊王国的事说出去，所以告诉安德烈亚也没关系，但伊丝觉得，就算亚特伍德说要保密，自己也会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安德烈亚听，坠入爱河的人从来都不理智。
「神教？有一点印象呢。」
安德烈亚仰起头，脑袋靠在伊丝身前，从下往上看向伊丝眼睛，近在眼前的樱唇令伊丝呆了一瞬，然后又移开视线，可惜安德烈亚并没注意到这一幕。
「之前他们来打探过伊丝大人的消息，我让伯里斯把他们全抓起来了。」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同样的事情伊芙琳也说过，难怪琳会知道自己是血族，派出这么多眼线，倘若连自己是血族都不知道，就太夸张了，在阿尔维尔时，自己没掩藏过纯种的身份，每天都顶着翅膀走来走去。
「真羡慕玛丽呢……」
安德烈亚如同梦呓般低语。
「为什么？安德烈亚是女王，玛丽只是普通平民，事到如今还说想当普通人这种话，会辜负那些效忠安德烈亚的人哦。」
「嗯，我知道，但我羡慕的是玛丽能一直陪在伊丝大人身边，能和伊丝大人一起旅行，如果我不是女王的话……」
「不——行——」伊丝食指轻点在安德烈亚唇瓣上，「安德烈亚是生而为王的人，如果安德烈亚不是血族女王的话，安德烈亚就不是安德烈亚了，我想想……嗯，会少了很多魅力。」
「如果我不是血族女王，伊丝大人就要离开了吗？」
说到这里，安德烈亚扭动身体，面对着伊丝。
伊丝微笑道。
「当然不会，我只是说安德烈亚是安德烈亚，玛丽是玛丽，你们两个是不同的。」
「是吗……那我就好好期待约定吧，等领内稳定下来，我就和伊丝大人隐居——一定要住在木屋里！」
「是是，到时候就全听安德烈亚的命令，不过木屋要大一点才行。」
自己可不觉得佩佩和卡米拉会善罢甘休，如果不给伙伴们空出位置，不说玛丽她们会伤心，佩佩大概会把房顶都拆了吧，但说到底，自己似乎从未仔细思考过以后该怎么办。
只要稍微延伸一下，就会陷入不知道该怎么好的境地。安德烈亚会接受吗？其他人的想法呢？每次想到这些，都会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懊恼，如果那时候更果决一点，现在就不会这样纠结了吧，但又正如自己刚才说安德烈亚的那样，如果自己做得到，自己就不是自己了，说到底，倘若自己做得到，那么即使在看了与安德烈亚的两年梦境后，面对安德烈亚的告白，自己也应该拒绝。
真是该死。
「姆。」
安德烈亚先是凝视了一会儿伊丝满溢纠结的眼睛，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口袋拿出一枚嵌着琥珀色水晶的戒指，趁伊丝不注意，悄然的套在伊丝无名指上。
「诶？这是？」
「礼物，」安德烈亚脸上浮现浅浅微笑，「这样它就能代表我，和伊丝大人一起旅行了。」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方法，嗯，我收下了，它会替安德烈亚见证我的旅程。」指腹轻轻抚摸过戒指，将它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伊丝抬起头，太阳在不知不觉间快落山了，「我要回去了，再晚的话，卡米拉就该着急了。」
「嗯。」
点了点头，安德烈亚站起身，目送伊丝移开。
◇
『高阶传送』
以传送魔法回到自己房间，伊丝四下看了看周围——时间已经到凌晨，拉克西丝正站在床边。
「吾主，欢迎回来……？」话说了一半，拉克西丝便察觉到伊丝的不对，「您怎么了？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伊丝悄悄将戴着戒指的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的说。
「不，没什么，不好意思，拉克西丝，可以请你帮我烧水吗？我想洗澡。」
「好的，我知道了。」
房门发出啪咔一声，听到拉克西丝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伊丝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主要是喜悦，如同跃出水面的鱼般，一下子扑到床上，接着把会弄乱被子与床单这样细枝末节的想法抛之脑后，毫无顾忌的在床上咕噜咕噜翻滚起来。
「呜呼呼呼呼~！噢噢噢~！从安德烈亚那里收到戒指了！是戒指哦！！？戒指~！」
小半个宅邸都因为伊丝的欢呼亮灯。
直到烧完水的拉克西丝回来前，伊丝都如同笨蛋般一边傻笑一边在床上滚来滚去。

第十一章 永续天使之祝福

享用完面包与牛奶粥的简单早餐，待玛丽开始收拾桌上餐具时，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的伊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说透过餐厅窗户，照进屋内的阳光令人心情大好，只有餐具碰撞声的静谧环境也十分舒适，但倦意就是倦意，只要不好好休息，昏沉沉的感觉就不会从脑子里散去。
坐在伊丝下方的卡米拉一脸疑惑。
「姐姐大人，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弄出了很大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哦，主人大人高兴的声音。」
「好好的兴致都被搅散了。」
大半夜的，佩佩到底是哪方面的兴致啊。
虽然是这么说，既然早餐时没见到蕾菲娜，那么答案就该呼之欲出了才是，明明这处宅邸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两人却能做的自己毫无察觉——也可能其实有声音，只不过自己因为过于兴奋，忽视了周遭周遭环境。
先是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依蒂丝，看到依蒂丝注意力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摆弄指甲后，伊丝悄悄松了口气，右手握住戴着戒指的左手微笑道。
「发生了一点让人开心的事情。」
姑且还是不要告诉同伴们比较好，万一引起攀比心理就糟糕了。
「什么事情？」
卡米拉理所当然的追问，然后，蒂芙尼以十分平静的语气抢答。
「坠入爱河。」
「哈啊？」
条件反射般，伊丝面部肌肉僵硬起来。
蒂芙尼趴在自己门前偷听了吗？
不对，重点应该是蒂芙尼这家伙在故意挑起争端。
不知为何，玛丽发出一声像是在羡慕的轻呼。
「呜哇。」
「姐姐大人昨天晚上不在……难道去找安德烈亚了吗？」
语气仿佛质问丈夫是否出轨的妻子。
心虚感油然而生，不敢直视卡米拉的眼睛，伊丝「啊哈哈」的试图转移话题。
「欸，是的，确实去找安德烈亚了，但那是为了调试触发式魔法道具……」
「果然如此，不然姐姐大人不会一大早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姣好的眉毛朝上挑起，卡米拉将站着的拉克西丝拉到身边，「姐姐大人不是喜欢这样的吗？血族要到20岁才成年，安德烈亚甚至比玛丽还小一些。」
「卡、卡米拉小姐……」
差点为卡米拉拉扯的动作摔跤，玛丽先是惊呼，然后又因为卡米拉的后半句话扭捏起来——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扭捏。
至于同样被拉到身边的拉克西丝，因为无法理解人类的癖好，只是一脸不解，尽管拉克西丝听懂了卡米拉是在说自己在女性魅力方面的成熟，但站在拉克西丝的角度，她不懂这究竟有什么魅力可言，当然，如果伊丝现在有解释时间的话，伊丝一定会说，这份魅力就和拉克西丝曾经在日记里写的，喜欢有着一头蓝发的、骑着龙的帅气勇者一样，蓝色头发与坚毅的脸部线条，就是和女性成熟相同的魅力。
对一直把大姐姐挂在嘴边的自己而言，喜欢安德烈亚，确实是无法洗清的罪名。
所以才要把戒指的秘密藏起来啊。
伊丝不禁在内心惨叫，还好同伴们没发现自己手上戴着戒指，不然就无法想象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嚯，即便以胸的大小而论，卡米拉也不应把自己和女王陛下放在一起，正因为女王陛下还未成年，所以还有成长空间，不过身为人类，而且已经到十六岁的卡米拉……虽然一直用魔法伪装，但身为姐姐的我可是一清二楚，那样太可怜了。」
不妙。
哪怕佩佩缓解了自己的尴尬，但这反而让隐隐冒出火花的化学反应更加剧烈，卡米拉平时一直用魔法伪装出合适的胸部，再加上姣好容貌与得体的淑女举止，一向被外人，尤其是男人称赞，可亲眼见过卡米拉全部的自己知道，卡米拉的身材其实相当贫瘠，或许还不如自己和佩佩，仅仅只是微微的、有一点点凸起的程度，平时的姣好身材不过是垫出来或魔法伪装的结果。
连我都不敢当着卡米拉面提这件事啊……
平时应该有蕾菲娜出来缓和局面，可问题是，现在蕾菲娜并不在这里，伊丝甚至看见卡米拉身后正有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女神大人在上，为什么没有给卡米拉一副完美身材啊。
「是么……原来你这个女人一直这样看我……呵呵呵，这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啊。」
依蒂丝毫无惧意的敲了敲桌子。
「比起这个，重点不应该是那边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伊丝半夜里叫出声，我可不觉单是见了一面那么简单。」
「下次我会找安德烈亚好好问清楚，你先解释刚才的发言。」
「只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说到底，那种东西只应展示在喜欢的人面前，刻意伪装来满足虚荣心，实则只会更加可怜，倘若自身魅力足够的话，即使没有，也不影响他人对你的看法——我是这种想法，卡米拉你似乎并非如此，嘛，正因如此，才显得血族与血族，血族与人类间的不同与各自的魅力。」
再待下去，战火迟早会烧到自己身上吧。
比如问自己一些「我和依蒂丝哪个好？」之类的问题，老实说，真是有够头痛与老套的。
悄悄离开吧。
一边对蒂芙尼比出噤声手势，伊丝一边对拉克西丝点头，示意这里交给拉克西丝，注意这两人不会打起来，伊丝悄悄与收拾好餐具的玛丽离开餐桌。
不知为何，与伊丝一同漫步在走廊上的玛丽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怎么了？那两个人的吵架让玛丽很开心吗？」
「诶？」完全没想到自己把高兴表达在了脸上，玛丽慌乱的差点让餐具摔在地上，「没、没有那种事情，卡米拉小姐和依蒂丝小姐要是能友好的坐在一起就好了，我一直这么希望。」
「那玛丽为什么笑眯眯的样子。」
「这个嘛……」玛丽悄悄转动眼珠，视线落在伊丝左手上，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伊丝想到古灵精怪的妖精，「因为主人大人手上突然多了一枚戒指……以前一直都没有，那是安酱送给主人大人的吧？一想到安酱和主人大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就觉得很开心。」
会觉得开心吗？
如果玛丽长着和拉克西丝一样的翅膀，一定是最可爱的天使吧，明明发现了戒指，却没有在餐桌上指出来。
内心升起捉弄一下的想法。
伊丝张开五指，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在玛丽面前，假装不在意的说。
「啊~啊~，继续下去的话，安酱就要把玛丽的位置抢走了，我的心会只剩下安德烈亚，没有别人的位置了。」
「诶？会那样吗？」
玛丽紫色的眼睛瞬间浮现动摇之色。
原来还是会为自己的地位担忧啊，可爱度不禁再次上升了一分，虽然这样说可能会很自私，但在伊丝眼里，如果玛丽刚才没有动摇的话，自己会有种被玛丽抛弃了的感觉，即便主人被别人抢走也没关系，这种微妙的失落感。
「啊，对了，玛丽一会儿要不要来帮我测试魔法道具？」
如果这次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把那些触发式魔法道具交给伙伴们使用了，有了伯里斯与安德烈亚的测试与建议，自己对第一批魔法道具的问题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与一开始预想的，触发点设置的过于敏感不同，问题的关键在自己塞进道具里的魔法过于强大，以至于部分攻击型触发式魔法道具被触动后，要么会影响使用者正在进行的动作，要么干脆把使用者也一起炸飞，比如各类混合魔法『火焰弹·三重加速Ⅲ型』、『泥泽化·扩散型』、『贯通之枪·元素枪阵』，自己使用时没注意到是因为自己防御力太高，感觉不出来，换做伯里斯他们，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据伯里斯说，他有好几副铠甲都因此报销，所幸伯里斯按照伊丝交代的操作规范，在测试触发式魔法武器前，穿戴了伊丝制作的『永续天使之祝福』的软甲，不然光其中一次爆炸，就得让伯里斯少半条命。
事后伯里斯还称赞软甲的防御性能，说只要穿上那套软甲，他就算正面迎接巨龙的元素吐息甚至踩踏都不会受伤，眉来眼去的神色，暗示伊丝把这件软甲暂借（伊丝猜想大概不会还了）给他，对此，伊丝装作没有看懂，将软甲收了回来。
倒不是说伊丝小气，而是这件软甲确实不适合伯里斯，『永续天使之祝福』一开始就是给少女打造的板式，安德烈亚有自己送的传送石，遇见危险能带着身边的人传送到自己面前，但伊芙琳和真红她们不同，万一她们遇见什么麻烦，等消息传到自己耳中时，即使立刻动身，也来不及救援，所以需要一套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的道具。
至于软甲的打造，灵感来自于拉克西丝的天使服装，此前拉克西丝送给伊丝一套由拉克西丝亲手缝制的，专门给第六、第七位阶的未成年天使穿的衣服，由于兼具舒适与防御性能，于是伊丝便将其拿出来研究了一番，结果发现衣服的性能好到出乎意料。
首先，衣服采用了一种伊丝不知道的丝线纺织，其次，衣服内部还有魔法的痕迹，起初伊丝以为拉克西丝在里面铭刻了魔法阵，但仔细检阅后发现并没有这回事。
按照拉克西丝的说法，有魔法痕迹是因为丝线在纺织前，浸泡在了一种特殊的魔法液中，被那种特殊的魔法液浸泡后，一旦布料遇上带有魔法的剧烈撞击或锐器刺击，就会在极短时间内，化为坚硬程度堪比秘银的防具，而当魔法冲击消失后，布料就又会恢复原本的柔软。
根据这种思路，伊丝终于解决了一直以来面临的问题，即，该怎么给担任前锋的伙伴们配备防具，此前虽然使用了较软的鳞甲，将其作为玛丽的防具，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美观，姑且不谈论铠甲穿在男性身上的效果，当铠甲穿在少女身上时，自己会觉得铠甲遮掩了少女该有的柔软与纤细，虽然也有帅气英气的没少女，但果然还是柔软的衣服更适合玛丽，显得更加娇小可爱。
所以伊丝便请拉克西丝重新配置了一次魔法液，在弄清楚原理后，伊丝将其中一些原料替换成效果相同的上位品，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在遭遇强烈魔法冲击后，坚硬程度堪比山铜的软甲，伊丝将其命名为『永续天使之祝福』。
当然，这种粗暴的原料替换方式并非没有代价，制作出来的布料只能称其为软甲，还是要被划入铠甲一类，即使没有遭遇魔法的剧烈冲击，柔软程度也无法与真正的布匹相提并论，普通条件下的柔韧度更偏向皮甲，不过相比鳞甲，还是好了许多，首先灵活度大大提高，其次因为原材料是布，所以能够染上好看的颜色与花纹，适合穿在内衣与外套之间。
值得一提的是，在软甲的制作过程里，伊丝和拉克西丝在服装版型上出现了极大分歧，伊丝认为，软甲应该设计成上衣和下衣的分件式，这样穿戴起来更舒服简单，但拉克西丝却认为，应该把软甲设计成一体式的连体服装，要将脑袋以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包裹在其中，令其与皮肤紧紧贴合在一起，这样才能将软甲的效益最大化，只要保护好头部，不论敌人朝哪里攻击，软甲都能保护主人。
然而，拉克西丝说的那种服装和紧身衣无异，虽说纯白布料的紧身衣确实微妙的色气，会勾勒出微微凸起的胸部与略微凹陷的肚脐，但透气性实在太差，而且伊丝也无法接受陌生人会看见同伴穿紧身衣的景象，所以伊丝态度强硬的驳回了拉克西丝的建议。
「是主人大人说的那个触……触式……」
「触发式魔法道具。」
「嗯嗯，就是这个！」如同小鸡啄米般，玛丽连连点头「是要测试触发式魔法道具吗？我听爱丽丝说，这种魔法道具很贵，她也只有一件，而且用一次就会坏掉。」
「虽然确实很贵啦，但还没到用完就坏的地步，应该是沃兹华尔公爵不让爱丽丝涉险，故意恫吓爱丽丝的吧，嘛，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这所宅邸的地下室太小，不适合测试，我们就在后院进行吧。」

第十二章 救世主们的惊叹

「琳，我认为这是戈尔的阴谋，不论如何你都不该应邀去帝国。」
「虽然不知道紫这么说的理由，但我也觉得琳你不该去帝国，那个戈尔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一大早就从神教出来，和紫与红走在贵族街上的琳微微抬头，尽管自己为了上午的会议，天还没亮就起床，但现在也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初秋失去炽热的太阳高悬头顶，投射在皮肤上的点点暖意将寒风驱散。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
当琳内心给出如此定论的同时，分别走在琳两侧的紫发少女与红发少女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
「明明以勇者巡礼的理由邀请琳去帝国，却不让我和红一起陪同，埋怨倒不是说我想借这个机会出名，而是这太奇怪了，另外就算戈尔是以帝国使者名义，替帝国传达消息，依照他过去对琳冷嘲热讽的恶劣态度，今天仅仅只是冷淡表情，态度好的让人难以置信。」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紫才说要拒绝啊，可帝国邀请琳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么……」有着成熟身材的紫发少女皱起眉思考，「在没有充足证据前，我不便下结论，但从前面几代教皇大人一定要把据点移出帝国看，或许前几代教皇大人就已经预料到，帝国会对我们心生恶意，他们说不定是看见我们逐渐壮大，想敲打敲打我们，把我们绑在一条船上，毕竟福音对世俗政权是一种威胁。」
「可既然只是想敲打我们，又为什么要让琳去？」
「他们不敢对教皇大人动嘴，所以只能找下位替代，比起主教，我们还有勇者这个无可替代的重要存在，所以只要让勇者见识到帝国国威，就等同于敲打了我们。」
即便如此，紫也还是没能解释一开始的问题，即，如果只是想敲打敲打神教，为什么帝国不允许紫和红她们陪同自己？如果目的真是敲打，那么就应该再叫上两个主教，效果明显会更好。
只不过，要是把这些疑问说出口，红的反应恐怕会激烈起来，紫之所以避而不谈，也应该是这个原因，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紫现在应该正看着自己的脸，摇头示意自己不要把疑问说出来吧，琳看向走在左手边的紫，和想象中一样，紫冲自己微微摇头。
当然，琳也知道，红不是傻子，只要给红一点思考时间，红就能发现紫把她绕了进去这件事，所以这里需要自己配合着紫转移话题，琳面无表情的说。
「戈尔给了我们充足时间，现在才刚刚从会面下来，用不着急着考虑接不接受邀请，等亚特伍德和主教那边有初步定论后，我们再议也不迟，我们和帝国本就只是合作关系，而非附庸，实在不行，拒绝帝国的邀请即可。」
「说的也是，他们总不会因为邀请被拒绝，就大发雷霆的对我们出兵吧？」
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紫连忙跟进。
「而且只要拒绝的理由足够合理，比如勇者连夜去了王国执行任务，就不会让帝国没有台阶下。」
「所以只要拒绝帝国，他们就会换个方式敲打我们，然后选择主教去他们领地？」
「正是如此。」
「嚯嚯，我倒希望葛兰主教被选派过去，就算他被帝国吓得尿裤子，我也不会觉得给我们丢脸。今天会议上摆出的那张臭脸，我差点没忍住上去揍他，居然说什么『勇者没有完成福音指派，就说明我们选错了勇者』的话，还推荐那个伊丝·恩雅来替代琳，仅仅根据伊丝·恩雅抢走了天使和树妖甘露，就否定我们之前做的一切，而且还当着那个戈文的面说这些，真不知道教皇大人为什么要让那种家伙成为主教，明明都没有人理会他。」
「教皇大人有教皇大人的苦衷，红不也知道吗？他原来是勇者的事情。」
「即便如此，把葛兰任命为主教也太过头了，同情也不是这样的同情法，」忿忿抛下带有怨念的发言，如同想起了什么，红发少女突然轻呼，「啊，对了，我听人说，昨天琳把那个伊丝带回小窝，是真的吗？那家伙明明打伤了琳，琳还对她这么好，明明都不允许我随便进你房间。」
「还不是因为红喜欢乱翻东西。」替琳做出解释后，紫发少女将目光放在琳身上，「我也听说了这回事，而且昨天伊丝似乎还替琳把葛兰赶走……原来如此，因为伊丝昨天和琳待在一起，遇见了葛兰，葛兰又正好拿天使和树妖甘露被抢走来说事，结果伊丝为了赶走葛兰，就把做出这一切的人其实是她这件事说出口，所以葛兰今天才在会上提出，应该让伊丝成为勇者吧？这家伙真是疯了，就算他的提案被教皇大人通过，最后成为勇者的人也不会是葛兰，他已经被嫉妒蒙蔽双眼，只要不是琳成为勇者，换谁来都支持。」
「这么说来，那个伊丝只是被迫卷入我们，其实是好人？」
「本来就没有好坏之分，站在她的角度，我们才是坏人，突然出现说要杀掉她的熟人，她又不知道福音的事情。」
「说的也是……」
没有辩解，红发少女自顾自的安静下去，紫发少女则继续自言自语般的说。
「可教皇大人为什么要邀请她？刚才在会议上问教皇大人，教皇大人也只说等时机到了，我们就会知道，难道教皇大人其实交给了伊丝任务，只不过刻意不告诉我们？」
「嗯，我觉得紫说的没错，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吧？说起来，她住在哪里？」
「主人大人，只要穿上这个就可以了吗？稍微有些小了呢。」
「那是玛丽成长了啦，等等，别在院子里换衣服啊，万一被外人看见了怎么办，虽然是两件式，但也做的很贴身，会把身体曲线勾勒出来的。」
「是~」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紫与红二人面面相觑，如同说好了般，不约而同的点头停下脚步。
「看来就在这里啊。」
「琳，我们翻到树上看看吧？」
紫发少女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只有少女才有的俏皮——或者说恶作剧表情。
虽然想阻止伙伴们的偷窥行径，但自己也很好奇伊丝究竟被亚特伍德委派了怎样的命令，以及那天晚上伊丝又用了何种特殊魔法击败自己——琳始终相信，那不是伊丝真正的实力，伊丝之所以能击败她，是因为伊丝使用了能在短时间内，将身体与魔法能力极大幅度强化的献祭魔法。
踌躇片刻，琳点点头。
「嗯，注意离院子远一些，她的警惕心很强。」
「诶？琳居然同意了让我们偷看，我还以为琳又要像以前一样，自顾自的甩下我们不管了。」
「你还是闭嘴吧，我和琳先上去了。」
咏唱飞行咒文，紫发少女与琳飞到附近贵族宅邸的屋顶上。
……
在一个宽阔且没有遮挡物的后院里，伊丝与玛丽面对面站着，尽管双方间距超过二十公尺，勇者三人也还是能听清伊丝与玛丽的对话。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那个半精灵手里拿的是魔法武器吗？」
「体积太小，既不是近战武器的剑和矛，也不是法杖和魔法书，应该是具有特殊功能的魔法道具吧，但那种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魔法道具，我想应该是触发式魔法道具。」
「触发式魔法道具？」
红不解的歪了歪头。
脸上被无语填满，紫发少女叹了口气。
「琳，还是你替我说吧，你是队长，教导红是你的职责。」
琳认真解释道。
「红不是见过么，两个月前我们暗杀公爵的时候，就因为公爵身上有触发式魔法道具，我召唤的收割者才没能一刀解决公爵，反应过来的公爵叫了一堆士兵，还好你反应快，把公爵处理掉，不然我们就要暴露身份了。」
「噢噢，是前段时间邻国的残党对吧？原来她们手里拿的是那个救命道具，喂，我说琳，我们不能搞一件吗？关键时刻可以让我们免去许多危险啊。」
「触发式魔法道具价格昂贵，如果要给我们购置一件能派得上用场的触发式魔法道具，至少得一千枚金币往上，这还是最次的品级，那个公爵用的救命道具，应该花了一枚宝石币，那是出自艾维斯大师之手的魔法道具，这也是我之前在王国时，为什么花大价钱将人情送给艾维斯大师的理由，现在克洛伊王国国库紧张，我们没那么多闲钱购置不需要的东西，每一枚铁币都要花在刀刃上。」
「没钱真痛苦啊……啧，这么说来，伊丝那家伙身边摆的全部是触发式魔法道具？」
没有回头看问个不停的红，琳观察着拉开距离的伊丝与玛丽，点了点头。
「嗯，我想应该是，以红衣主教的身份，那些魔法道具加起来应该值五枚宝石币。」
「可恶，尤弥尔教会真有钱啊，五枚宝石币足够把我们三个人一起买下来了，呃，我是说我们身上的全部家当。」
「比起有钱就能买到的触发式魔法武器，红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女孩穿的衣服上。」
「衣服？不是普通的短袖——咦？」话说了一半，红的双眼便瞪大到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怎么可能！我没看错吧？那不是普通的衣服吗？为什么能抵挡火球？」
「那明显不是普通的衣服，柔韧度和皮甲相差无几，但却有抵抗魔法的效果，虽然红和紫察觉不到，但我可以看见，衣服上有魔法元素的痕迹，而且十分密集，那种程度的元素屏障，应该能正面抵挡三阶魔法的轰击。」
「三阶！」
为自己同伴的失态感到丢脸，紫偏过头，装作不认识红的样子。
「红，你小声点。」
红的声音连忙变小。
「那不是连我们的魔法都很难起作用？」
「不知道，在没有亲自尝试过之前，我不能妄下定论。」
这也不能怪红大惊小怪，而是能抵抗三阶魔法的魔法防具确实少得可怜，防具的打造比武器困难的多，能流传下来的数量也十分稀少，再加上材料受限，大部分高阶防具都以坚硬铠甲为主，像这样一件柔软的，可以贴身穿着的内衬衣物，简直是琳与红这类少女的福音，证据是即便是紫发少女这样矜持的淑女，目光都无法从玛丽身上移开，死死盯着永续天使之祝福不放。
「我说琳，如果我们现在去和伊丝修复关系，可以找她买下这件……」
「你在说什么胡话，紫，这可不像你，我们怎么能找敌人要东西，那不等于投降吗。」
「可红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伊丝她们不是坏人。」
这两个人太吵了。
琳皱了皱眉，让两人安静下来。
「紫，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看那套软甲的规格，是专门给半精灵那种幼小体型打造的防具，你就算买过来也穿不上，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们能拿出买下这套软甲的钱。」
「那个半精灵一路上不一直说自己是奴隶吗？为什么能穿上这种好东西啊，难道我们这群勇者还比不上一个奴隶？太荒唐了，尤弥尔教会已经富有到这种地步了？」
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以为自己的同伴要投敌到尤弥尔教了。
琳伤脑经的扶额。
「你看那个半精灵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
不解的人依旧是红，琳耐心解释道。
「紫色。」
「琳你的眼睛不也是紫色吗？」
「不，我的眼睛乍一看是紫色，但实际上偏绀色，和真正的紫色有区别，你们还记得福音的序言吧，不要招惹紫色眼睛的伟大种族。」
「琳的意思是，尤弥尔教会发现了与伟大种族沟通的方法？」
「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好不要去激怒半精灵，如果能和福音记载的伟大种族沟通，我们或许就能依靠伟大一族的力量，在未来驱离魔王，据说创造福音的人就出自那一族。」
呆滞片刻，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紫皱起眉毛，轻咬嘴唇。
「这可真是……太梦幻的消息了，难怪尤弥尔教会会破天荒的接受半精灵，还给半精灵穿那么好的防具，真好啊，我也想有紫色眼睛，那样就能找尤弥尔教会领一件衣服穿了，该死，不说上衣，就算只有一件胸衣也好啊，关键时刻能救命，就不能出钱买吗？我是认真的。」
「那你得去找伊丝求情了。」
「唔……为什么偏偏是个女主教。」
紫脸上的懊恼更深一分，这次换成红一脸嫌弃。
「紫，你不会想色诱吧？」
「那又怎么了，反正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我的任务也是诱骗那些肥猪，以我的魅力，轻松就能把那群男人哄得把月亮都捧给我，可惜这是个女人。」
「啧。」
「好了，先闭嘴，她们要开始了，在弄清楚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前，我们先静观其变。」
琳的话令另外两人立即恢复正色，严肃的点点头。
「「嗯。」」

第十三章 概念型触发式魔法道具

「她们开始了。」
以琳的话音落下为开始，伊丝与玛丽开始了第一次测试，然而与琳三人想象的，应该是伊丝穿戴触发式魔法道具，让身着魔法甲胄的玛丽去触发不同，现实刚好与她们想象相反。
「明明穿上了上好防具，反而还要戴触发式魔法道具？为什么？就算半精灵很重要，也不至于给这么多东西啊。」
「先等等再下结论，红，她们说不定是在试穿刚刚到手的装备。」
「可一路上她们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应该没机会购买这么昂贵的魔法道具……难道说她们早已在赫尔斯王国购置好，只是为了不被我们发现，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穿上？宝物库里也没有这几件道具，不可能是教皇大人借给她们的东西」
心思缜密的过头了。
琳心中对伊丝的评价再次上升一分，绝大多数人在购置魔法道具后，都会迫不及待的穿上去测试，自己与伊丝一行在路上花费了大半个月时间，自己从没见伊丝拿出过这几件魔法道具，考虑到触发式魔法道具的重要性——既然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底牌，就决不能轻易向他人展示，为了掩盖秘密，一直忍耐着到现在才拿出来测试，这份耐心值得自己称赞。
「首先是测试头带么，琳，你能看到头带上附着的什么元素吗？」
「是土元素，应该不是简单的『土墙』、『土盾』魔法，防御型魔法的土元素要更紧密。」
「但既然做成触发式魔法道具，就应该是『石枪』或者『落石』一类的魔法吧，在敌人偷袭过来的时候反制对方，起到奇袭的效果，可惜不论『石枪』还是『落石』，威力都太小了，果然还是那件软甲最值钱。」
「等等。」
在琳话音落下的瞬间，伊丝将手心对准玛丽，释放出二阶魔法『冰枪术』，紧接着，天空就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般瞬间黯下，站在原地不动的玛丽突然被一道从地面涌起的泥泽墙壁包裹其中，以琳三人的视角，玛丽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土球内，作为防御魔法，已经算得上合格。
但这只是魔法的第一阶段。
当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冰枪撞击在土球上破碎后，大地逐渐软化，坚实地面变为流动的暗棕色液体，如同瘟疫一样，开始朝四周蔓延，凡是被暗棕色液体触及的东西，不论是石板小径，还是那些躲在地下准备冬眠的老鼠，亦或者庭院内的植物，全部被涌动的大地吞噬在内，连声音都没发出便被埋葬其中。
更令琳三人瞠目结舌的是，被泥泽包裹成球形的玛丽不仅完好无损，甚至还能随着伊丝指令，控制土球在泥泽上前后左右的移动。
「喂喂……这到底是什么魔法啊，『土精灵的庇佑』？但地上的泥泽又怎么解释，攻防一体的魔法……难道是借用四阶魔法『土元素掌握』，控制土元素保护自己，同时还让大地软化，阻止偷袭者二次进攻？可『土元素掌握』什么时候变成可以放进道具里的魔法了？而且还是由一个不足二十级，对魔法一窍不通的战士施放？说到底，如果需要佩戴者主动操控才能使用，不就违背了触发式魔法道具用来预防偷袭的初衷吗！」
「紫，现在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快下去阻止她，不然墙壁和街道都要被毁掉了！」
着急的拍了拍紫与琳的肩膀，红发少女一下子站起身，脸上满是紧张，虽然这种程度的魔法对她们很难起效，只要在泥泽化的大地蔓延到自己脚下之前跳开即可，但魔法并非只能用来对付懂魔法的人，假如在集团战中使用这种道具，只要在人群里引爆，就能迅速让近百人失去战斗力吧。
而且看情况，现在的范围还不是泥泽的极限，既然紫说是四阶魔法，那么这片泥泽至少也能蔓延直径百公尺，更恐怖的是，泥泽化似乎可以随着包裹玛丽的土球移动而移动，换句话说，使用这个魔法道具的人随时都可以移动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造成大量杀伤，无法飞行的人连逃跑都做不到，直到被土球追上，淹没于大地里才能得到解脱。
「使用者还会被土球保护起来，就算想以攻为守都不可能……」
居然把这种战术魔法道具给一个半精灵随身携带，这在红眼里和疯了无异，要知道，这种战术魔法道具，虽说不是凤毛麟角，但也是不到非常时刻不会拿出来示人的东西，现在让一个小女孩随身携带，难以想象得多富有的人才有实力做到这一步，举例说明的话就是，哪怕是身为勇者随从的红，从加入神教到现在，也只摸过一次四阶魔法物品，而那还是一次性的魔法卷轴，而非能重复使用的魔法道具。
与其说这是触发式防御道具，不如说是对集团战专用魔法武器。
「好了玛丽，可以解除魔法了，再继续下去，整个宅邸都要被吞了。」
「诶？好、好的！」
在泥泽扩散到墙壁之前，站在庭院里的伊丝叫停玛丽，稍显不满的皱眉。
玛丽正在使用的触发式魔法道具是『泥泽化·扩散型』，属于艾维斯告诉自己的、目前已知的魔法回路，因为将『泥泽化』与『扩散魔法』二者相结合，所以泥泽化的范围比原来大了许多，而将玛丽包裹成球，保护在内的魔法，则是『土盾』的上位魔法『噬魔壁障』，二者是由两个不同的魔法道具分别触发而来。
两个魔法之所以同时出现，是因为自己将两个触发式魔法道具的触发点设置的一模一样，当佩戴者受到一定程度的攻击时，两个魔法道具会同时触动，进而让人误以为这是全新的魔法，最大化保护佩戴者的同时，还可以恫吓那些疑神疑鬼的偷袭者。
虽说就结果论，自己成功了，两个触发式魔法道具成功的结合在一起，成为攻防一体的道具，但自己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种结合似乎没有很强的实用性。
自己设计这种魔法道具的初衷，是为了在阻止暗杀者刺杀的同时，用攻击魔法将对方逼退，可仅仅只是『泥泽化』这样的魔法，在逼迫对方放弃进攻的危机感上还不够，比如偷袭者大可以跳跃或飞起来，避免受泥泽化影响，接着对伙伴发动二次袭击。
「明明是很大的问题，为什么安德烈亚和伯里斯都没提出来啊……如果把『泥泽化·扩散型』换成『石枪』的话，唔姆，『石枪』仅仅只是一阶魔法，似乎有些不够格，换成三阶的『术理之枪』虽然能起到效果，达成令偷袭者放弃进攻的目的，但威力太大，万一周围有路人站在身边，又会伤及无辜，等等，不对，就算周围没有路人，『术理之枪』也很不妙，怎么样让触发式魔法道具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射出『术理之枪』？如果出现偷袭者在后方，『术理之枪』却往前方发射的情况，也太滑稽了，总不能增加『术理之枪』的魔力回路数量，让它们无差别朝四面八方射击吧。」
如果是那样，道具材质无法承受复数的魔力回路倒是小问题，更麻烦的在于复数的魔力回路会增加魔法道具的体积，那样就既不美观，也不方便随身携带。
看来自己得想办法改进这方面的问题，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让触发式魔法道具变的攻防一体的想法。
想到这里，伊丝长叹了口气，明明最开始自己还觉得这是改变触发式魔法道具未来的发明，现在看来，根本没那么容易实现，毕竟光是让两个触发式魔法道具的触发点完全一样，对这个世界的铸造师而言，就是一个无法攻克的难题，纯手工制造不像工业机床流水线作业，手工制作很难做出两个完全一样，更别提是魔法道具这种精密的工具，自己也是靠铸造台的便利才勉强完成，换言之，玛丽手中那对触发式魔法道具，全大陆也就只有这么一对。
「哈啊，只能找佩佩和卡米拉商量解决办法了，她们或许可以想到出路，话说回来，为什么琳她们要待在那边的屋顶上，是要监视我吗？」
可如果这也能被称为监视的话，那些专门训练过的监视专家就要失业了，自己可没见过光明正大待在别人家屋顶上，还一点伪装魔法都不做的监视，说她们是来看风景还差不多，比起她们，宅邸里的侍女才更像监视自己的人。
伊丝尝试着朝琳三人的方向打招呼。
「琳、琳！她在朝我们打招呼，我们被发现了！」
对于红的大惊小怪，琳只是无奈的叹气。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们又没有做伪装，下去吧，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意义，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这种临时起意能看到太多东西。」
「说的也是呢。」
附和琳的发言，紫发少女跟着跳下屋顶，三人从正门走进后院，来到伊丝面前，伊丝和善的朝三人打招呼。
「早安，琳，还有红和紫。」
自己虽然好奇的问过红和紫，这是不是二人的假名，但红和紫却一致回答这就是她们的真名，勇者三人均以单字作为名字。
这是在嘲讽自己吗？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但看到伊丝脸上毫无讥讽意味的笑容后，琳又把这份想法按下去。
「早安，伊丝和玛丽在做什么？」
虽然自己知道她们在测试魔法道具，但能不说出口最好还是不说出口，这是心照不宣的表面礼仪，这时候伊丝她们就应该把东西收起来了。
然而，琳却得到了差点令她笑容崩坏的回答。
「我们？在测试魔法道具哦。」
这家伙傻掉了吗？
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琳只能顺着伊丝的话往下说。
「是……是什么样子的魔法道具？」
就和不应该随便把自己的等级和习得的魔法说出来一样，触发式魔法武器也不应该随便告知他人，否则很容易被人针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已经算相当失礼。
似乎在思考什么，伊丝食指撑起下巴。
「嗯……正好琳来了，说不定可以帮我想到解决办法。」
倒不是说自己没有防备心，只是现在手头的这些魔法道具都处于设计概念的阶段，一开始自己以为伯里斯测试以后，自己只需再微调一下就能立即投入使用，但从『泥泽化·扩散型』来看，伯里斯的测试也不可全信，自己完全搞不懂伯里斯为什么没向自己申报实用性的问题，因此所有的触发式魔法道具自己都打算回炉重做，重新设计。
伊丝朝庭院挥了挥手，因为『泥泽化』而乱七八糟的庭院，顿时被寸许青草覆盖，变的不那么丑陋，原本自己可以用创造系魔法，让庭院恢复原样，但琳三人在这里，自己就不想显摆似的使用夸张魔法，但饶是如此，琳身后的红与紫也还是因为青草疯长的模样微微色变，说着些「自然魔法」、「恐吓我们」、「这只不过是魔法道具的效果」之类的话。
用了自然魔法还真是对不起啊。
「玛丽，可以把手环给我吗？」
「主人大人，是左手的还是右手的？」
「两只手的都要。」
「那么夸张的道具居然有两个！？」
「紫……」
「呃，失礼了。」
同伴的举止令琳脸色尴尬起来，不过即便是尴尬，那张有着点点鳞片的脸也十分美丽。
明明很漂亮，却经常戴面具，真是暴殄天物，内心吐槽的同时，伊丝微笑着将两个一指长的，如同护腕的手环呈现在手中。
「这是一种触发式魔法道具，只要佩戴它的人受到危险，它就会弹射出一阶魔法『火焰弹』，不过我在上面做了些许改进，让它变的比普通火焰弹更强了一些，前提是同时佩戴两个手环。」
「嘁，还以为会给琳和刚才玛丽一样贵重的东西，不就是『火焰弹』嘛，这种魔法，紫随便就能丢出十几个，明明能拿出那样的软甲和土魔法道具，到琳身上就变得这么寒掺……」
对于红的嘀咕，将两枚手环分别戴到左右手上的琳皱起眉。
「红，伊丝愿意让我们了解这种魔法道具，我们就已经要感谢伊丝，你太失礼了。我要测试这个魔法道具，你用魔刃攻击我。」
「哈啊？真的？用魔刃的话，我不能保证可以在伤到你之前收手啊。」
「别管那么多，有危险我会闪开。」
当琳与红准备测试的时候，伊丝悄悄拉着玛丽，顺带把紫发少女也一起拉开，令伊丝奇怪的是，此前紫发少女明明会用各种语言挑逗自己，但今天却非常听话，手还有意无意触碰玛丽，视线根本没放在琳和自己身上，以至于让伊丝心生警觉，紫会不会是有恋童倾向的人，毕竟玛丽世界第一可爱，和安德烈亚一样。
「那么，我可要开始了。」
话音落下的一刻，手持单手剑的红对琳胸前发起突刺，受到触动，琳双手手腕上的触发式魔法武器很快有了反应。
两只手环上的宝石分别闪现白色与红色光芒，紧接着，琳打开的胸前连续出现三个白色的、缓缓旋转的魔法阵，同一时间，一枚仅有拳头大小的一阶魔法『火焰弹』浮现在琳胸口，异常缓慢的朝魔法阵飞行。
「哈啊？就只有这种速——嗯？」
就在红为『火焰弹』的速度嗤笑时，当『火焰弹』接触到白色魔法阵的一刻，速度突然陡增。
起初是箭矢般的速度，但在穿过第二、第三枚魔法阵后，『火焰弹』不仅飞行速度难以用肉眼捕捉，就连体积也迎风暴涨数倍，眨眼间变成能够将宅邸吞噬其中的，宛如火焰风暴的凶恶存在。
糟糕了。
来不及改变姿势，红直接将自己最大的底牌『劣化魔刃』覆盖全身，与此同时，意识到不对的琳也加入削弱火焰风暴威力的队伍，场面瞬间逆转。
如果红知道这个魔法道具的名字，或许就不会这样大意了吧，这是事后琳的评价。
『火焰弹·三重加速Ⅳ型』

第十四章 少女的交易

「还、还好我反应够快，不然就要被烤熟了。」
从火焰风暴中幸存下来，红如同虚脱了般，单手撑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在意识到情况不妙后，红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底牌『劣化魔刃』覆盖全身，同时，琳也迅速使用亡灵魔法，试图扑灭火焰，在二者的协同下，原本冲天而起的火焰风暴很快便平息。
当然，这是在外人眼中看来，实际上不论『劣化魔刃』，还是琳的亡灵魔法，都来不及赶上火焰风暴的蔓延速度，红之所以没受伤，是因为伊丝暗中使用了防御魔法，在火焰风暴将红吞噬前，把红保护起来，虽说红对自己制作的魔法道具不屑一顾，让自己脑袋上浮起几个生气标记，但吓唬吓唬她就已经足够，如果演变成流血事件的话，未免有些过头了。
检查完红身体的紫长吁了口气，绷紧的面部表情也跟着放松。
「呼……居然能在那种火焰里活下来，老实说，我刚才都准备去叫利玛亚主教过来救治了。」
「哼，只不过是区区一阶魔法啦，区区一阶魔法，根本伤不了我。」明明脸上还心有余悸，嘴里却是一副自大模样，红从地上爬起，双手插在腰间，「琳，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红，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异常的魔力波动？在火焰弹快接近你的时候，有什么魔法保护了你。」
「诶？没有啊，那不是我的『劣化魔刃』吗？琳你肯定想多啦。」
「呣……」
连这种细微的魔力波动都能发现吗？
维持着毫无波动的面部表情，伊丝强忍内心的惊讶，自己刚才对红的保护已经做到十分隐蔽，但琳还是感受到了魔力波动，如果自己距离琳再近一些的话，琳应该就发现自己悄悄做了保护措施吧，不愧拥有巨龙血统。
恢复过来的红很快把矛头对准伊丝。
「喂，你这家伙，怎么一点提示都没有，就把那种危险道具用在我身上。」
「啊咧？」早预料到红会对自己生气，伊丝微微睁大双眼，歪头的同时眨了眨眼皮，装作无辜模样，「红不是说区区一阶魔法，根本伤不了你吗？」
「你——！」
被伊丝的道歉噎的说不出话，红的表情开始在青色与黑色间来回闪烁，直到琳出面才终于缓和。
「对不起，我对我同伴刚才的无礼道歉，这是足以比拟三阶魔法的魔法道具，绝非普通的『火焰弹』能一笔带过。」
十分有礼貌的，琳面朝伊丝道歉，身后的黑色长发也因为弯腰动作朝前垂下，看到琳拿出这种态度，伊丝也不再有捉弄想法，摆了摆手。
「啊啊，我也没放在心上。」
自己也只是做出来的东西被人贬低，所以有点不满而已。
「话说回来，这两个手环也是触发式魔法道具吗？比起保护主人，我觉得它们更适合用在战斗上，它们叫什么名字？『火焰弹』我倒是看出来了，但那三个白色的魔法阵是什么？就连身为魔法咏唱者的我，都没有见过刚才的魔法。」
「紫，这是伊丝的秘密。」
「没关系没关系，那些白色魔法阵是一种可以让通过其中的物品加速的魔法阵。」
这是『Ragnarøk』中的魔法，紫当然没听说过，在研究魔法道具的时候，自己发现铭刻在魔法道具上的魔力回路与魔法结界的魔力回路有许多共通之处，于是就尝试着将原本用于结界的魔力回路铭刻在道具上。
一开始不论自己怎么尝试，结果都无功而返，但后来因为一次意外，自己不小心把原本打算交给佩佩的自己的血液洒进了魔力液里，导致『Ragnarøk』中的魔法结界可以照搬到魔法道具上，于是便顺利攻破了这个无法解决的难题，让魔法道具变成移动的魔法结界，进而就有了紫说的白色魔法阵——那原本是用于永久性魔法工事上的魔法阵，只要将其铭刻在魔力大炮的炮管上，炮弹就会被加速到极为恐怖的速度。
因为就算告诉紫，紫也不可能把魔法道具复制出来，这些触发式魔法道具自己也打算回炉重做，因此伊丝毫不顾忌的说。
「这两个手环必须要配合使用，只要受到攻击，它们就会同时发动，一个产生加速魔法阵，另一个制造『火焰弹』，结合起来就成为威力强大的魔法道具，不过现在它们面临一些问题，我打算将它们交给我的一个朋友，把这些失败品回炉重做，啊，忘记说明，这些失败品是我的一个朋友交给我，让我帮她测试魔法道具的强度，并非由我打造。」
当自己说这些魔法道具是失败品的时候，包括琳在内，勇者三人各自出现动摇，红和紫吞咽了口唾沫，琳则一脸复杂，考虑到如果说这些魔法道具是自己制作，以后说不定会被紫软磨硬泡着给她打造魔法道具，所以自己才编造了个朋友。
「两个触发式魔法道具的触发点完全一样？怎么可能！？」
「虽然我也像紫你一样惊讶，但事实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光是触发点完全一样，就绝不能把它们说成失败品，更何况它们并非魔法卷轴，而是能重复释放威力等同于三阶魔法的魔法道具，如果这都算失败品，世界上就没有成功的魔法道具了！我的魔法学知识在哭泣啊！」
表情异常夸张的，紫悲愤交加的大喊着，但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恢复了淑女气质，只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让伊丝有种自己成为被蛇盯上的青蛙的感觉。
挤开琳，紫凑近伊丝，二者肩膀紧贴在一起，或许是做习惯了这种事，以至于见谁都会使用，紫拉了拉胸前衣襟，露出其下的雪白肌肤与只有成熟女性才有的幽深沟壑，再加上偶尔飘到鼻前的少女芳香，伊丝不禁感到些许窘迫——靠的太近了。
「呐，我说，既然伊丝你说那是失败品，打算回炉重造，意思是就算丢掉也无所谓对吧？」
声音有股软糯的、黏糊糊的感觉，如果这里不是露天庭院，而是两人独处的小房间的话，氛围绝对会旖旎起来吧，不对，应该说现在就已经有那股味道。
在心中默念这种程度而已，自己不可能上当，换做伊芙琳来还差不多，伊丝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回答。
「嗯，确实，就算丢掉也没关系，只是制作这些魔法道具的材料不容易得到，所以我想我的朋友会将它们熔化以后重铸。」
「那就没问题了，」如同晚宴里的女王，紫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一分，一举一动中都蕴藏撩拨心弦的魅力，紫悄悄对着伊丝耳语，鼻间扑出的热息令伊丝脖颈发痒，「不如把它们给姐姐我怎么样？材料的钱我出，这可是你朋友的心血，将它付之一炬，也太可惜了，即使是失败品，也有失败品的用处，就让我替你朋友保管吧？」
加速魔法阵是『Ragnarøk』中的产物，伊丝很自然的想拒绝紫，然而，就在伊丝看向紫，准备说拒绝的话时，又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后者放低身姿，半趴在自己胸前，泛着水光的眼眸由下向上看着自己，尤其是目光中还闪动着请求与无助的可怜模样，令自己根本无法让说出拒绝的话。
虽然这是『Ragnarøk』中的魔法阵，但只要没有自己的血液，外人就不可能把它复制出来，所以就算给紫，也没关系吧？反正不做这个顺水人情的话，这些道具就得被自己丢到仓库角落里积灰了……等等，这不就只能卖给紫了吗？
可恶，太狡猾了——嗯不，看在自己占了便宜的份上，礼尚往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给就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深以为然的点头，伊丝在脑海里初步估算了一下材料的价格，一边把视线从紫可怜兮兮的眼眸上移开，一边不好意思的支吾着说出价格。
「嗯……材料费要两枚宝石币，也就是两万枚金币哦。」
自己在触发式魔法道具的关键节点使用了『Ragnarøk』材料，虽然使用的量很少，加起来也只有瓶盖大小，材料本身也不算高级货，自己还有山岳般体积的存量，但因为不可再生，所以自己才说材料珍贵，两枚宝石币的价格并非自己漫天要价，不如说，这已经是优惠再优惠的价格，假设把同样体积的材料放在艾维斯面前，甚至是那些稍微懂行的铸造师面前，价格都起码得翻上一番，正因为它们的出现，这些触发式魔法道具才能承受本应无法承受的庞大魔力回路，哪怕是把这些贵金属粗暴的掺入铁器里，都能立即让其变成魔力传导效率极佳的神兵，足以称为此世无存的珍宝。
当伊丝把价格说出来的时候，伊丝分明感到紫贴在自己胸前的手僵硬了一瞬，脸部肌肉也不自然的抽搐，不过这些很快就被紫掩盖过去，微笑道。
「两枚宝石币……虽然这些触发式魔法武器确实值这个价格，可我的好妹妹，看在你我今后的份上，再和你的朋友说说，怎么样？之后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好好报答你。」
「唔姆。」
如果这里是成人向漫画，接下来站在自己位置上的黄毛大叔就该提出肉偿要求了吧，而且还会摆出一副非这样不可的姿态——为什么自己偏偏是正人君子。
内心抱怨着，同时看了一眼旁边将双眼蒙起来，但却还是悄悄从指缝里偷窥这边的玛丽，伊丝煞有介事的咳嗽两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推开紫，义正言辞的伸出食指。
「一枚宝石币，不能再低了，我很清楚我那个朋友的性子。」
「好，成交！」
没有犹豫的，紫握住伊丝伸出的食指，接着把手放到唇边，转身后退的同时，微笑着对伊丝做出飞吻姿势。
这家伙，绝对经常这么干。
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的动作令伊丝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但问题在于，明明吃亏的一方是自己，自己潜意识里却还是对最后那个飞吻与微笑有着点点期待。
成熟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伊丝不禁有种如果紫知道自己更多底牌的话，自己会被紫吃干抹净、把玩在手心的预感——今后得对勇者三人严守秘密才行。
「喂，紫，一枚宝石币也太多了，你就不能多给她点好处吗，拉着她的手往你那堆脂肪块上放，一般都会说『好，就听你的』吧？」
「嘘，她吃这套已经在我意料之外了，再多起反效果了怎么办，而且我也有少女的矜持，拉着别人的手往自己胸前放，那是红你做的事吧。」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说到底，就不应该由你来，换成琳去，她肯定都白送给我们了，你没看见那家伙的眼睛一直往琳身上放，好不容易遇见个不怕琳的人，你还要抢琳的戏份。」
「哈啊？你觉得琳会像我一样主动靠过去吗？」
喂喂，别把我说的像换成谁来都可以的吸血姬啊。
当伊丝内心为两人窃窃私语连连皱眉的时候，琳走上前，有着些许鳞片的妖异脸庞此刻只有尴尬与歉意。
「谢谢你的优惠，我们会按原价两枚宝石币支付的，只是现在我们手里没有这么多钱，需要明天才能给你，我对紫刚才过分亲昵的举止道歉，明明知道你已经和别人有婚约关系，她却还是过分贴近你。」
「……婚约？」
「你和那个叫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还有卡米拉·佩西亚有婚约关系吧？一路上虽然交流不多，但她们曾轮番交代过我们此事。」
先不说佩佩，为什么连卡米拉也交代了啊？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现在表现的尴尬，之后只会越来越觉得尴尬，伊丝摆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大度模样。
「啊哈哈……没关系，既然已经谈好一枚宝石币，就按一枚宝石币的价格。」
「不会给你和你的朋友带来困扰吗？过去我听紫说过，朋友似乎是一种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珍贵关系。」
琳是认真的吗？
内心一时浮起这种想法，如果这不是琳在故意装可怜，就是琳真的没朋友吧，可红和紫的存在使这根本说不过去。
但琳紫绀色的眼眸中又确实只有认真，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同情驱逐出去，伊丝故意摆出一个帅气姿势——将飘到前额的银色马尾拨到身后。
「不用担心，我和她有无法分割的羁绊。」
「还有第三个么……」
一副无法苟同的样子，琳微妙的皱起眉。
虽然不知道琳在说什么，但自己能感觉到，肯定是不好的方面，只是就在伊丝打算纠正的时候，一名神教侍女急匆匆跑到伊丝面前。
「伊丝大人，帝国使节戈尔·哈里尔将军，希望得到您接见。」

第十五章 戈尔·哈里尔

做好万全准备后，伊丝在宅邸一楼的会客厅内会见了帝国北部防线将军戈尔·哈里尔。
由于对方昨天面对琳时展现出的恶劣态度，伊丝很自然的将戈尔将军当成不好对付、说话高傲的贵族，出于面子上的考虑，伊丝先是送走琳三人，接着回到卧室换了身专门用于出席正式场合的红色礼服，打理好挑染蓝色的银发，甚至用了不喜欢的香水以后，才正式接待将军戈尔。
现在，二人正在拉克西丝陪同下，隔着茶几坐在豪华沙发上。
与昨天的气派华服不同，今天的戈尔穿着士官的制式服装，干净利落的衣装再配合戈尔的高大体型与棱角分明的威严表情，任何人看到戈尔现在的样子，都会将其与将军二字结合起来。
当然，戈尔没有花白的胡子与头发，看起来只有莫约四十岁。
由于看到戈尔一直把目光放在自己身后的拉克西丝身上，伊丝双手交叠置于大腿，以无可挑剔的动作，如同贵族淑女般微笑着打开话匣。
「戈尔·哈里尔将军今天造访，是为了神造天使拉克西丝吗？」
平静收回目光，戈尔轻抿了口咖啡——这是仅在南方出产的饮品——将杯皿轻放在瓷盘上，利落的金色短发在窗前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通透。
「不，我只是第一次看到传说里的天使，有些好奇罢了，还请伊丝·恩雅主教不要误会。最近皇帝陛下对人造傀儡颇感兴趣，如果陛下看到传说中神明创造的天使，一定会大加赞赏吧，那些学者制造的石头疙瘩，完全无法和天使相比。」严肃的脸庞在此刻充满和蔼，戈尔露出赞许的笑容，「至于我今天造访伊丝·恩雅主教，除了一些例行事务，更多是私人原因。」
「不用担心拉克西丝，身为神造天使，她不会向外人透露我们的聊天。」
「呵呵呵，这是自然。」
明明昨天对待琳时用了一副刻薄态度，今天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压迫力，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位帝国将军，而是隔壁正在军队任职的邻家大伯。
一开始以为这是个相当不好对付的人，还特意换了一身礼服，现在看来，就算不换衣服，戈尔也不会对自己说三道四吧，伊丝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大抵是学生时期那些男老师给自己留下的遗产，自己一向不擅应付比自己大十几岁，而且还性格严肃的人，只要站在他们面前，自己就会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压力。
看来临走前红说的没错，这个将军确实只对琳有恶意。
在送走琳三人时，红有意无意的提到过戈尔将军的事情，名为戈尔·哈里尔的帝国将军为人忠诚，待人和善，对身边犯了错的士兵也大都是口头警告了事，不会仗着身份为难对方，但就是这么一个和善的人，对勇者琳的态度却相当恶劣。
更加奇怪的是，没人知道戈尔将军为什么讨厌琳，琳从没冒犯过戈尔，双方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如果说戈尔是对神教怀有微词，那么就不会对红和紫投以善意，因此在没有任何说法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将这份讨厌归结于琳体内流有魔物血，事实上帝国里的大部分人也都觉得，勇者应该由人类担任，人类的未来应由人类自己掌控。
将盛放了茶杯的瓷碟放在茶几上，戈尔十指交叉，魁梧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准备长谈的姿态。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扯闲话了，我是镇守诺塔帝国北部防线中段的帝国将军戈尔·哈里尔，接下来仅以帝国委派到克洛伊王国的使节身份，向伊丝·恩雅主教请教。」
「嗯。」
伊丝点点头，示意戈尔继续说下去。
「伊丝·恩雅主教为什么要到克洛伊王国？这里是神教的地盘，昨天我还看见你和神教的勇者走在一起。」
「嗯……我来克洛伊公国是以伊丝·恩雅的个人身份，和尤弥尔教会无关，戈尔将军不必担心，在神教停留的这段时间内，我不会做对帝国不利的事情。」
仿佛在揣摩伊丝话里的意思，戈尔咂了咂嘴，若有所思的点头。
「但神教为什么明知道你是尤弥尔教会的主教，却还留你在这里？」
没有开口，伊丝仅以微笑作为回答，尽管亚特伍德教皇没有与自己约定，自己不能把会拿走福音的事情说出去，但自己也没有义务说给戈尔听，况且对方在谈话前特意强调了，他是以使者身份在问自己，那么也就是说，即使自己不回答，也不会得罪戈尔这个个人，在强调了身份以后，个人与职位就会分割开来，成为两个独立的存在，就像舞台上的演员只是在演绎角色，他们真正的性格只在台下才展示出来一样。
没有因伊丝闭口不谈而生气，相反，戈尔眼中的赞许之意变的更深。
像这样事务性的传接球持续了近十个回合后，戈尔才停下询问，收回前倾的身体，翘起一条腿，稍微放松的靠在沙发上。
「呼，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伊丝·恩雅主教会在克洛伊公国停留一段时间，是这样吧？刚开始看到主教这么年轻，我还以为尤弥尔教会因为教皇更替，变的无人可用，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主教阁下比我想象的成熟许多。」
「戈尔将军过奖了，比起您，我还只是个小孩子，话说回来，戈尔将军最开始说的私事是……？」
之前戈尔强调过，私事才是他此次来这里的最大原因，只是伊丝完全想不到自己与戈尔有过私交，虽然也考虑到了戈尔会不会是想拉拢身为尤弥尔教主教的自己，但以帝国对王国虎视眈眈，尤弥尔教却阻隔在中间的现状，伊丝实在不觉得帝国有拉拢自己的可能，尤弥尔教对帝国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只会除之而后快。
因此伊丝只能联想到一件事情——昨天戈尔在看到卡米拉后，露出过一瞬间的讶异与猜疑，戈尔很可能是为了卡米拉而来。
仿佛在不好意思，又像是害怕希望落空，戈尔搓了搓手，目光在茶几上来回扫视，不敢直视伊丝眼睛，犹豫了许久，才斟酌语言，甚至有些结巴的开口。
「……私事只是我临时起意，从昨天起我就无法将此事放下，伊丝·恩雅主教阁下，您是否认识一个叫做阿伊莉斯的人？」

第十六章 帝国的长公主

「阿伊莉斯？」
十分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出处的名字。
而看见伊丝皱起眉思考的表情，戈尔脸上的希望之色顿时更加浓厚，甚至流露出无法抑制的喜悦，就差从沙发上站起来。
「您、您知道这个名字吗？」
「先安静一下，让我想想在哪里见过……」
瞬间安静下去，但戈尔坐立不安的样子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假如此刻有熟悉戈尔的人看见现在这一幕，一定会惊讶到下巴都掉到地上，从没有人见过戈尔在成为将军后露出如此不冷静的一面。
自己确实见过这个名字，那是十分遥远的、几乎要被忘却的记忆。
那个名字被刻在一块快要朽掉的木牌上，而木牌就躺在自己仓库里，伊丝在仓库里搜罗一阵后，将东西摆在戈尔面前。
木牌上以赫尔斯王国语刻着『阿伊莉斯』几个字。
如遭雷击般，戈尔怔在原地，嘴唇嗡动，肩膀也跟着颤抖，脸上既有不可思议，又有狂喜与扭曲的表情。
「居……居然真的……真的找到了……长公主……阿伊莉斯公主殿下……我、我一直以为您已经在那场灾难中……」
郑重捧起木牌，戈尔眼中浮现浑浊泪光，细细抚摸其上积满黑泥的纹路，明明是一块丢在路上都不会有人愿意多看一眼的东西，但此刻在戈尔手中却成了似乎比他生命更珍贵的宝物。
没有出言打扰，伊丝一直等到戈尔从过去的回忆中清醒，而这个时间花费了足足二十分钟。
依依不舍的将握的发热的木牌放回桌上，戈尔深呼了几口气，手指拂去眼角泪水，缓缓调整情绪。
「对不起，主教阁下，让您见笑了，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如果那时候我再强一些，就不会让长公主流离失所，正因为我的错，所以才……」
总觉得继续下去会没完没了，伊丝伤脑经的转移话题，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泣，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戈尔将军的主要目的吧？这个阿伊莉斯是谁？为什么戈尔将军要叫她长公主？」
「啊啊，」深吸了口气，戈尔以格外亲切的口吻解释，「阿伊莉斯殿下是前代诺塔帝国国王的长女，全名为阿伊莉斯·卡萝·格罗瑞亚，也是当代帝国皇帝，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陛下的皇姐，因为一些不方便告知的原因，阿伊莉斯殿下在很早前就流落在大陆上不知所踪，尽管我们花了极大力气寻找，却还是没能得到结果……可以请主教阁下告诉我这块木牌是在哪找到的吗？我代表帝国许诺，定将予以主教阁下重谢！」
「这个……」
伊丝稍稍有些为难。
并不是不能告诉戈尔，或者告诉戈尔以后会带来麻烦，而是自己给出的答案很可能让戈尔希望落空，因为这块木牌来自玛丽，玛丽身为半精灵，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帝国的长公主，再者玛丽现在才15岁，刚刚到人类国度的成年年龄，假设玛丽是长公主，那么现在的帝国皇帝肯定不超过15岁，这和事实——帝国皇帝早已成年，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相悖。
伊丝犹豫的样子让戈尔面露激动，双手撑着茶几猛然起身。
「不论什么条件都可以开，主教阁下请务必告诉我木牌的来历！」
「是么……」
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过去吧，既然事关他国公主，隐瞒的话，反而会给自己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另外如果玛丽真是帝国公主，那么自己得开心才是，玛丽就应该是公主的样子，伊丝脑海里已经忍不住想象起玛丽成为公主后，身着盛装的模样，一定如同盛放的花朵般可爱吧。
伊丝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把玛丽叫过来。」
「好的，吾主。」
「玛丽吗……原来如此，既然改名了的话，我们一直搜寻不到也就情有可原，玛丽……玛丽……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不再掩饰内心的喜悦，戈尔一边激动的双手紧握在一起，低声喃喃玛丽的名字，一边期待的在地毯上来回走动，眼睛里溢出的喜悦几乎要将房间填满。
很快，拉克西丝在戈尔将军期待的目光中，将玛丽带进房间。
「吾主，玛丽带到了。」
「主人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玛丽先到我这边来。」对玛丽招了招手，让玛丽坐在自己身边，伊丝先是与戈尔对视一眼，示意戈尔不要说话后，将茶几上的木牌放到玛丽面前，「这个是玛丽的东西吧？」
在凯尔特城捡到玛丽的时候，玛丽全身唯一的家当就只有这么一个代表身份的木牌，而自己在将玛丽治好，把玛丽收留下来后，为了让玛丽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受人役使的奴隶，自己给她取了玛丽这个全新的名字，玛丽原本的名字应该叫阿伊莉斯，当然，自己从没问过玛丽以前的名字，所以这只是猜测。
「唔欸？」紫色的眼眸微微瞪大，玛丽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原来在主人大人手里！我还以为我把它弄丢了……在玛格丽特的时候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那是为了让玛丽忘记以前的事情啦。也就是说，这是玛丽的东西，对吧？」
玛丽连忙点头，长及腰部的栗色长发如同波浪般上下跳动。
「是的，从我记事起，它就戴在我身上了。」
「可以继续把它寄放在我这里吗？」
「唔……」玛丽犹豫了一瞬，接着毫无杂质的澄澈眼眸中流露出笑意，「当然可以！我的东西就是主人大人的东西。」
啊，好刺眼。
明明太阳没有照到玛丽身上，玛丽的笑容却让伊丝有种自己要被刺瞎的感觉。
从仓库里拿出饮料与甜点供玛丽消遣后，伊丝摆正姿势，重新面对戈尔，不过比起刚才，现在的戈尔神情复杂，看着玛丽的眼睛里只有失望。
「怎么了？戈尔将军。」
「紫色眼睛，还有半精灵……这不是长公主殿下。」
「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戈尔将军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阿伊莉斯。」
「主教阁下，您真的没有弄错吗？叫玛丽的人是这个半精灵女孩，而不是您队伍中的那个金发人类？」
「金发人类……卡米拉么。卡米拉是我的义妹，也是血族佩西亚家族的次女，我也姑且是佩西亚家的养女，虽然应该由我叫卡米拉姐姐，但因为一些原因，卡米拉仍然称呼我姐姐。如果戈尔将军认为卡米拉是帝国长公主，我想肯定是您哪里弄错了，卡米拉有她亲生父母的记忆，而且从很小的时候起，卡米拉就被血族佩西亚家的家主收养，自始至终都生活在与诺塔帝国无缘的大陆北方。此外我也并没有在阿伊莉斯的木牌上对有所您欺瞒，如果您不相信我和玛丽的话，可以请有『审判』魔法的人鉴别我们，我很理解并同情您的遭遇，随时都会配合您。」
难以释怀的，戈尔将军目光紧盯玛丽，沉重的氛围持续了约半分钟后，戈尔才像是要把胸中浊气全部吐出来般，长舒了口气，严肃的神色也跟着逐渐缓和。
「我知道了，我能感到主教阁下的诚意，您刚才并没有说谎，谢谢阁下，是我关心则乱了，木牌的事情我会汇报给陛下，在陛下作出定夺前，还请阁下务必好好将木牌保存起来，帝国必将对您今日的诚意回以馈赠。」
说到这里，从沙发上起身的戈尔迟疑了一瞬，声音也跟着低沉许多。
「另外，还请您早些离开克洛伊公国，不要在这里久留，这是我身为帝国北部防线将军由衷的忠告。」

第十七章 新的狩猎地点

当时间来到送走戈尔将军的第二天时，伊丝遇见了一个过去从未考虑过，现在又正好撞见的问题。
安东尼奥森林里的魔物快被自己杀光了。
准确的说，是快被自己的同伴们杀光了。
自从发现安东尼奥森林，也就是自己击杀堕天使亚列的赫敏领有一片广袤森林，里面生活着多种多样的原生态魔物后，伊丝便经常带着伙伴来这里狩猎，起初狩猎是为了提升等级，后来则是为了避免在漫长的日常中忘记战斗方法。
由于安东尼奥森林十分宽广，地形也较为复杂，因此伊丝从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有把魔物杀光的一天，可回过神来后却发现，森林里适合同伴们这个等级，即15-25级这个区间内的魔物已经越来越少，尽管这一现象在安东尼奥城的冒险者口中被誉为神明眷顾，森林里的危险魔物变少，他们就可以更放心的在这里狩猎，但对伊丝来说，却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自己不可能真的把15-25级内的魔物赶尽杀绝，想要带着伙伴继续磨练实力，就必须得换一片地方。
于是伊丝很自然的想到戈塔城的地下迷宫，但自己与伙伴们已经离开戈塔城，地下迷宫不像广袤森林，如果以传送魔法出现在地下迷宫，自己一行随时都可能遇见同样走进地下迷宫的冒险者，加上自己又在戈塔城弄出过那种大动静，可以说，戈塔城几乎没有不认识自己的冒险者，万一被他们发现离开了戈塔城的自己又出现在那里，解释起来会相当麻烦。
总而言之就是，自己得找一片新的狩猎地点。
一边低头思考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与同行的卡米拉走在克洛伊公国的国王大道上，由于两人的出彩姿容，行人与商贩纷纷为之驻足，以至于到了会引起拥堵的程度，如果伊丝意识到这件事，肯定会迅速离开，不过因为深陷思考，伊丝并没能注意到，街上的人们如同看热闹一样正议论着自己。
「克洛伊公国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美少女。」
「不论左边还是右边都很漂亮，虽然那个银发双马尾稍微瘦了点，但认真思考的样子，气质就像贵族大小姐一样，我能预感到她肯定是个很好说话的美人！」
「哪里哪里，明明右边的金发更好看，那种没有一点杂色的金发，我只在帝国人身上见过。你不觉得她身材很好吗？不仅比左边那个女孩高了小半个头，胸也很大，白色的长裙再加上阳伞，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大小姐！」
「这怎么会是她出彩的地方，厉害的是冷漠的气质啊！气质！要是被她用厌恶的眼神看一眼，嘶——只是想想我就要断气了，如果能被那双穿着白色丝袜的柔嫩小脚踩的话……」
「恶心，」另一个男人咂了咂嘴，「明明是左边那个少女更好，一看就很适合成为相夫教子的好妻子，虽然胸确实小了点，但这种大小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能和这样的美人共进晚餐……」
为周围路人的谈话连连皱眉，卡米拉微微压低阳伞，朝伊丝的方向靠了靠。
「姐姐大人，你遇见难懂的事情了吗？克洛伊公国的人似乎不懂得礼貌，我认为我们应该早些回去，他们没有资格欣赏您的姿容。」
「嗯？」伊丝不解的抬头，虽说卡米拉确实嘴上不饶人，但也不是会主动贬低他人的类型，只要不招惹卡米拉，卡米拉也不会理会对方，因此她完全不理解卡米拉为什么突然对路人毒舌，「卡米拉怎么了？」
「他们居然把我和您放在一起比较。」
「欸……」
因为自己的姐姐大人被议论，所以不开心吗？还是说觉得路人不应该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自己倒是能理解这些男人们的想法，不过比起二选一，自己更多时候会想一些不切实际的可能。
卡米拉以无法接受似的不满抱怨。
「我和姐姐大人一心同体，两相比较，不就等于把我和姐姐大人分开吗？这种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成立，我或许该把他们嘴缝起来，不，他们还是跳进河里喂鱼更好。」
「啊哈哈……」
原来是因为这个。
伊丝不禁看了眼两边的路人，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从贵族街走到了普通平民住的地方，聚集在周围的人也比昨天多得多，当自己把目光瞥向他们时，他们会立刻别过头，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其中不乏一些因为目光与自己相撞，脸颊泛红的青年。
一定是处男吧。
虽说这种想法十分失礼且欠揍，但伊丝就是忍不住这么想，仔细回忆的话，自从用了佩佩的身体后，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故意挑逗过除了玛丽以外的人，大概会很有趣吧，玩弄纯情的少男少女，伊丝不禁有种理解了紫的感觉，当然，既是为了自己端庄大方的形象，也是为了对方的生命安全考虑，自己还是不去做那种事情比较好，不然佩佩会把对方生撕掉。
「嘛嘛……这正好说明卡米拉的美貌不输给我，不是吗。」
「唔，」不太满意的鼓起嘴，卡米拉重新发问，「姐姐大人刚才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今后该去哪里狩猎，安东尼奥城外的森林虽然合适，但那里的魔物已经快被我们杀光，戈塔城的地下迷宫按理说是最合适的地方，可又会遇见熟人，虽然也不是不能随便找一片有魔物的森林，像尼鲁教区的那片——似乎被我烧掉了，还是不去了，总之就是，要达成磨练的目的，魔物的等级就不能太低，而且种类也不能太单一，符合条件的地方太少了。」
「姐姐大人有考虑过周边吗？依我所见，玛丽和蒂芙尼从没有经历过与人类的生死搏杀，仅仅与魔物战斗，如果今后遇见人类敌人，可能会陷入劣势，克洛伊公国边境经常发生冲突，如果我们去那里历练，或许对未来更有裨益。」
「虽然卡米拉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算了，让卡米拉你们提升实力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杀害别人，如果为了提升实力而杀人，就本末倒置了，老实说，我一直想让卡米拉你忘记过去在佩西亚伯爵手下做暗杀者的记忆，到了恨不得用精神魔法的地步，之前守夜的时候见到过，卡米拉睡着后皱着眉，想要挣脱什么的样子，那是过去杀人的噩梦吧？」
伊丝无奈的微笑，和自己不愿意杀人一样，自己也不想让同伴们手上沾血，尤其是幼年组的玛丽和蒂芙尼。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如果姐姐大人想要更改记忆的话，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我是姐姐大人的所有物。」
卡米拉一本正经的，不带丝毫玩笑意味的正色说道。
呜哇，好沉重。
「不过我从未因暗杀而做噩梦，我理解姐姐大人的想法，对大多数人而言，杀人是沉重的过去，但那是他们，对那时候的我，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人类不会因为家畜的死感到愧疚一样。」
「那现在呢，现在看那些路人的态度。」
伊丝用目光指了指那些正议论着自己与卡米拉的男性。
卡米拉不高兴的板起脸。
「还是丢进河里喂鱼吧。」
「噗嗤。」伊丝忍不住笑出声，「好啦好啦，不说这个。」
卡米拉的性格就是如此，虽说性格可以改变，但再怎么变化，也无法逆转已经做过的事情，这世界本就是落后的、还残留着奴隶制的世界，假如那时候卡米拉不按照佩西亚伯爵的命令行事，只会冻死在大街上，抛开环境因素站在自我高地上指责他人是愚蠢的。
「但卡米拉既然不会因为暗杀的事情做噩梦，那是为什么做噩梦？」
一副思考表情，卡米拉轻咬嘴唇，一只手为两人撑起阳伞，另一只手抵在唇边回忆。
「不知道……感觉很久远，我只记得是同一个噩梦，最近在来到克洛伊公国以后，这个梦出现的频率就多起来了，下次再梦见的话，我会尝试把它写在纸上，告诉姐姐大人。」
「比起告诉我，我觉得卡米拉还是不要再做这个梦了比较好。另外卡米拉刚才说要把目光放近一点，我倒是有了一些想法，琳经常在大陆南方出没，应该知道合适的狩猎地点，去问问她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到这里，伊丝打开全知地图，寻找琳的光点，接着略显意外的稍稍睁大眼睛。
「居然就在附近吗。」
停下脚步，伊丝回头看向身后，在驻足了一段时间后，很快便遇见一头黑发，背负长镰，独自走在街上的琳，大抵同样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刻遇见伊丝，戴着面具的琳先是愣了一瞬，接着微微拉低面具，一副不认识伊丝的样子。
挑起眉毛，伊丝一步跨到琳面前，俏皮的对琳招了招手。
「琳，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唔……」语气中透露出嫌麻烦的感觉，琳将头低的更深一些，一副不想被人见到的样子低声说，「不要在街上装作认识我，会很麻烦。」
「那有什么，反正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他们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啧，随你吧。」仿佛看出了伊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琳肩膀放松下去，面具下的紫绀色眼眸中透露出无奈，「福音安排了任务，我要去城外一趟。昨天的魔法道具谢谢了，我和紫她们测试了一遍，卖五枚宝石币都绰绰有余。」
「能派上用场就好，」伊丝环顾了一圈周围，由于琳的出现，周围人都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和琳站在一起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琳说的麻烦，应该就是指这个吧，伊丝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想问琳，附近有没有魔物众多，而且实力也很强大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朝前方伸手，琳比出边走边说的姿势，率先朝前方迈步——一直站在街上太奇怪了。
伊丝与卡米拉跟上。
「我想带同伴磨练实战技巧，可以的话，希望是有许多种不同魔物的地方。」
琳犹豫片刻。
「只是单纯的历练吗？」
「嗯。」
「如果是不死者呢？」
「没问题，不如说那样就太好了。」
同伴们很少有与不死者战斗的机会，而且部分不死者的战斗方式与人类相似，对目前的同伴们而言，是优秀的训练对象。
「这样么，那和我一起来吧。」
「诶？和琳一起？琳不是要去执行福音的任务吗？」
「……你明明也有福音，为什么要惊讶成这样。」
伊丝能感到琳正在不满。
「不不，我说过很多次了啊，我没有福音。」
「呼，就当做是这样吧，既然你想继续装下去，我也没有异议，我要去的是克洛伊公国西南部的一座城市，十年前，那里是克洛伊公国的公都，但因为一些事故，化为了一座死城，里面只剩下些不死者，十年时间足够让其中的不死者蜕变出强大个体，应该能满足你的需求。」
「就这么告诉我，没问题吗？」
福音的任务应该保密才是，即使自己将昂贵魔法道具便宜卖给琳，伊丝也不觉得自己能和琳变得亲密。
琳再次叹了口气。
「哈啊，你会在这里等我，不就是通过福音知道我的去向么，我不喜欢像你那样遮遮掩掩，嘛，不可否认，抛开你在王国时阻止了我不谈，从来到克洛伊公国以后，你确实是不错的家伙……不论是葛兰那次，还是魔法武器，我都要正式的……谢谢你。」
不知为何，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伊丝有种琳正在不好意思的感觉，只是琳戴着面具，自己看不到琳的表情。
虽然琳乍一看是个不好说话的冷漠少女，但自从琳带着自己躲雨那次后，自己就隐隐感到，琳其实意外的热心，只不过因为与他人过分亲近会给对方带来麻烦，所以琳不愿意与人做过多交流。
如果能成为朋友的话，一定会变成十分舒心的交流对象吧。
伊丝不禁觉得。
「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而且自己也真的没有福音，出现在这里单纯是意外。
伸手将长镰取下来收进储物空间，琳歪了歪头，脑袋上如同兽耳的头饰也跟着晃了晃。
「要去吗？我只负责把你们带到那里，任务我独自进行。」
「当然，不过稍等我一会儿，我要让玛丽她们做好准备。」
「嗯，我在这里等你。」
轻轻点头，琳对伊丝回以微笑——大概，伊丝觉得那是微笑。

第十八章 被遗弃的王都

位于克洛伊公国西南部的康拉德城——现在公国人称其为死城，是一座有着古老历史的，过去被赫尔斯王国当做南部交通枢纽的城市，其内不仅有运河流通，所在位置也十分险要，无数人都将其当做兵家必争之地，数百年前有一位王国将军宣称，只要在这里架上几门魔力炮，帝国的军队就不敢靠近分毫。
历史也确实证明了这位将军的话，生活在康拉德城的人们曾借地利战胜了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不过讽刺的是，它们的炮口却是朝向说这句话的将军，克洛伊公国在诺塔帝国唆使下，从赫尔斯王国分离了出去。
然而，当初盛极一时的康拉德城，现在却成为了一座生者禁入，被死亡环绕的死之都，在十年前一场不明正体的灾难——或许是被强大的亡灵术士使用了广域转化魔法，也可能是被魔王降下诅咒，仅仅不到一周时间，城市里的所有人，包括克洛伊公国超过四分之三的皇室成员在内，全部在这场灾难中丧生，沦为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按本能行动的不死者。
由于处理这批数以万计的不死者需要大量士兵与实力强大的冒险者，当时的克洛伊公国根本拿不出这比巨额开支，于是当时的国王只能放弃这座死城，将王都迁移到现在的克洛伊公都，死城内的不死者，也就随之放置不管，搁置到以后国力富足了再处理。
「这就是不死者的城市吗……」
站在一扇风化严重的古旧城门前，伊丝一行抬头看向刻在城墙上的康拉德城几个字，由于年久失修，墙上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天空中也聚集着灰蒙蒙的、已经实质化的死气，压抑与阴冷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很冷。」
拉克西丝回答玛丽与蒂芙尼的问题。
「那是不死者的气息，只有在不死者大量聚集的地方，才会有这股阴冷感觉，不是天气真的变冷，而是生命力被剥夺的体现。」
「生命力被剥夺？」站在伊丝身边的依蒂丝皱起眉，「那岂不是连靠近这里都很危险？」
「不，只要不长期待在这种地方就没问题，魔力越多的人受到的影响就越少，吾主，要我先进去看看吗？」
说到这里，拉克西丝张开背后巨大的洁白羽翼，准备直接飞跃城墙——打破城门会让城内的不死者冲出来。
「等等，就这样进去有危险，」拦住拉克西丝，琳熟练的拿出一个带有勾爪的绳索，「虽然天使没有生命力这种说法，不死者即便看到天使也不会动手，但前提是天使没有移动，如果飞在天上，即便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不死者也会像闻到肉的狗一样冲上去，所以要这样。」
挥舞着勾爪，琳为自己附加『力量提升』的魔法，然后猛地将勾爪抛向城墙上的凹槽处，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周围没有其他人，但琳还是没有取下面具，伊丝猜想那大概是自己同伴们还在身边的缘故。
用力紧了紧绳索，确认已经抓牢后，琳轻松借助绳索登上城墙，对下方的伊丝一行挥了挥手。
「上来吧。」
「嗯，拉克西丝，你和卡米拉先上去，我在下面把蒂芙尼送上来。」
蒂芙尼的身体能力很差，走远路时甚至要自己抱起来，攀登城墙这种事情，对蒂芙尼来说太困难了。
「是，吾主。」
「好的，姐姐大人。」
很快，一行人登上城墙。
接着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废墟之城。
到处是残垣断壁的、被灰色浓雾所笼罩的城市，破败的街道上聚满各式各样的不死者，从最低级的僵尸、骷髅战士，到稍微难对付一些的怨灵与亡灵巫师，甚至连收割者与灾魇骑士这样的高阶亡灵生物，也可以在浓雾更深处偶然瞥见，按照平均水平计算，对付一名等级在三十至四十级之间的收割者，至少需要两队装备精良、职业齐全的百人士兵队伍，而换做身体能力更加强大，并且能使用亡灵魔法的灾魇骑士的话，队伍的数量还要再加一支。
握了握冈格尼尔，依蒂丝的表情不那么好看，在这种数量下，即使是她也感到一股巨大压力，灾魇骑士的等级至少在四十级以上，如果没有拉克西丝，即使队伍里的所有成员一起上，都不会是灾魇骑士的对手。
「难怪克洛伊公国没办法处理这批不死者，有灾魇骑士出现，说明这群不死者至少有上万的数量，其中还1混杂了数百名亡灵巫师，如果有人能统帅它们，完全可以横扫所有夹在帝国与王国之间的小国。」
「那也得有人统帅才行，和吸血鬼的眷属存在上限一样，亡灵系魔法咏唱者能控制的不死生物也存在上限，越是强大的亡灵生物，控制起来就越困难，控制军团数量的不死者，恐怕只有魔王才能做到。」
将超过一人高的长镰拿在手中，琳深吸了口气。
「我已经把你们带到，接下来我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不多观察一下周遭环境吗？」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天上！」
声音突然凌厉，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只全身只剩下骨架的飞龙悄悄朝众人头顶俯冲而下。
不死者化的双足飞龙。
光是用那副坚韧身体撞在城墙上，就足以在城墙上制造出巨大豁口。
「拉克西丝，带其他人下去，城墙上交给我！」
「是！」
「主人大人，城墙下有食尸鬼爬上来了！」
「卡米拉，能用火焰把它们烧掉吗？」
食尸鬼虽然是连普通人类士兵都能以一敌二的弱小魔物，但庞大的数量与悍不畏死的疯狂，却能给落单的人类带来绝望，更要命的是，一旦被食尸鬼的牙齿咬伤，便很容易因伤口感染死去，尽管实力弱小，却是每年给人类带来最多杀伤的不死者。
「喂，卡米拉不是冰属性魔法的咏唱者吗？突然让她用火魔法，太乱来了！」
「□□——『火球』。」
在卡米拉咏唱结束的瞬间，一枚人头大小的火球飞进食尸鬼最密集的地方，紧跟着，至少十具尸体因火焰的爆炸而飞溅开来。
为自己的成果满意点头，卡米拉一脸得意。
「虽然擅长的是冰魔法，但自从姐姐大人在戈塔城建议让我学习火魔法以后，我就已经暗自练习两个月了。」
「啧。」为卡米拉炫耀式的发言咂舌，依蒂丝转而将目光锁定在俯冲而下的双足飞龙上，「玛丽！」
「我知道了！」
在依蒂丝侧身让出位置的瞬间，双手举着盾牌的玛丽从依蒂丝身后冲出，栗色长发在体表荡漾的金色渲染下，忽的朝四面浮起，手中比她本人大一圈的金属盾牌也紧跟着放出太阳般的光芒，假设此刻有人从天空向下俯瞰就会发现，玛丽的盾牌向外延展出了比原来大两倍的面积，多出来的地方完全由外放魔力组成，如同撑开的阳伞般，将玛丽身后的众人尽数覆盖在内。
这是经过伊丝改进的盾牌。
由于玛丽无论怎样都学不会防御与辅助魔法，于是伊丝就在原有盾牌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聚光之伞』的魔法，用以弥补玛丽在防御上的不足，盾战士要保护的不仅是自己，还有队友，而『聚光之伞』就刚好满足这个条件。
虽然有着使用三次后，就必须要将盾牌放在太阳下照射一天的缺点，但优点也十分明显，『聚光之伞』属于第三位阶的光属性防御魔法，是玛丽现在无法触及的领域，只要不被第四位阶的单体魔法击中，防御就不会被攻破。
至于在盾牌上安置缺点不那么明显的魔法，伊丝也并非没有考虑过，问题是盾牌的材质决定了它的上限，与触发式魔法道具不同，即使是没接触过魔法的人，只要满足一定条件，例如受到危险，触发式魔法道具便会自行打开，因此即使自己在触发式魔法道具里加入『Ragnarøk』中的材料也没关系，但是，换成需要主动使用的魔法武器的话，如果使用的材料太高级，武器就会变得对使用者有等级要求，加上不能削减防御性能——盾牌的最大作用就是防御，连防御都做不到，带着盾牌也只是累赘，伊丝便只好选择缺陷大的惊人的魔法。
作为代价，效果十分显著。
咚！
并非撞在铜钟上，而是撞在山岳上的沉闷音效，从天空俯冲而下的双足飞龙在接触到『聚光之伞』后，如同被扔在墙上的鸡蛋般，瞬间化为一堆骨头碎片。
当然，这不是『聚光之伞』有攻击性，单纯是双足飞龙俯冲下来的力道太大。
在双足飞龙被解决的另一边，蒂芙尼与蕾菲娜则加入了帮助卡米拉清剿食尸鬼的队伍，食尸鬼的行动速度相当快，目前已经有不少食尸鬼的手搭在城头上，令人心惊胆战的嘶吼声接连不断响起。
「蒂芙尼用支援魔法辅助我，蕾菲娜负责把登上城墙的食尸鬼丢下去！」
「交给我。」
尽管蕾菲娜的大地系魔法不适合在城墙上作战，但由于蕾菲娜是使用拳套作战的近程战士，因此即便只是单纯的力量比拼，食尸鬼也无法与蕾菲娜相提并论，前者往往只是与蕾菲娜稍微擦碰到，就如同被高速运动的卡车撞击般，直接倒飞下城墙，在接受了树妖的甘露洗礼后，蕾菲娜已经迈入20级的门槛。
此外，其他人的实力也都因为树妖的甘露获得显著提升，卡米拉抵达21级，玛丽和蕾菲娜一样抵达20级，蒂芙尼18级，佩佩则到了27级。
「□□□——『强效之祝福』。」
横举神杖，淡绿色双马尾朝后飞起的蒂芙尼，以人类无法做到的速度咏唱咒文——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蒂芙尼现在正以连锁咏唱的技巧发动魔法，连锁咏唱是指复数个魔法咏唱者共同咏唱同一个咒文，这需要魔法咏唱者们有极佳的默契与熟练的配合，至于效果，就像将无数细绳搓在一起，化为难以割断、极为坚韧的绳索般，可以集合所有人的力量，让最少的魔力发挥出最大威力，而蒂芙尼因为史莱姆的特性，只要掌握了方法，就可以做到独自进行连锁咏唱。
复数话音落下的片刻，蒂芙尼神杖上接连飘起三层半透明魔法阵，紧接着，伴随蒂芙尼将神杖指向卡米拉的动作，三枚魔法阵一同出现在卡米拉的法杖顶端。
早已准备好的卡米拉跟着将魔法脱手而出。
「□□□ □——『熔火之翼』。」
并非一个，而是同时出现了三个，在蒂芙尼的『强效之祝福』下，卡米拉的魔法被复制成了三份，三只由火焰构筑出身体，翼展超过五公尺的巨大蝴蝶排列在卡米拉身前，当卡米拉将法杖用力向下挥舞的时候，燃烧着火焰的蝴蝶将翅膀张开到最大，接着如同追逐火焰的飞蛾般，猛地拍打翅膀，不惧死亡的朝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食尸鬼扑去。
并非燃烧的声音，而是与爆炸无异的接连三声轰鸣，三只烈炎蝴蝶顷刻间便将接触到它们的食尸鬼送入地狱，但这只是开始，以化为焦炭的食尸鬼为燃料，高温迅速席卷空气，在夹杂了死亡气息的微风吹拂下，蝴蝶尸体暴涨为火焰的海浪，仿佛吞噬死者的巨兽般，朝城内呼啸而去。
「蕾菲娜，快回来！」
「好烫！」
「快跑。」
卡米拉、蕾菲娜与蒂芙尼三人的声音接连响起，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玛丽与依蒂丝也遇见了难题。
「依蒂丝小姐，飞龙在重组！」
「我知道，不然不死者就不叫不死者了，要么用神圣魔法超度它，要么，像这样送它上路。」
在冈格尼尔上灌注魔力，依蒂丝以小刀划破手指，让血液滴落在冈格尼尔枪尖，仅仅在接触到血液的一瞬，冈格尼尔便发出一阵高昂的嗡鸣声，像是感受到了死亡威胁那样，双足飞龙的重组速度再次提升，但依蒂丝此刻已经把冈格尼尔抵在它头顶，扬起的嘴角里夹杂着些许狂气。
「血族虽然无法使用神圣魔法，但不代表拿不死者毫无办法，去你该去的地方。」
咔嚓。
就像捅破了一层纸片那样，冈格尼尔轻易贯穿双足飞龙头骨，伴随双足飞龙眼睛中的红芒消散，其身体也跟着像断线的风筝那样，无力的摔落在地，眨眼化为一滩齑粉。
甩了甩冈格尼尔，依蒂丝湛蓝的眼眸中浮现不满。
「所以我才讨厌不死者，杀死了也无法得到报酬……等等，拉克西丝，你要去哪？」
「那边的灾魇骑士过来了，我去解决它。」
「我不是在小瞧你，但它身边还有亡灵巫师和收割者，你一个人搞得定吗？」
「所以才需要依蒂丝阁下的帮助。」
「原来如此。」刚才的不满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战的笑容，依蒂丝点了点头，「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就过去。」

第十九章 被福音所引导者与驳斥福音之人（上）

由于靠近城门的大部分不死者都被卡米拉的焰蝶吸引，因此在靠近城门的街区上，不死者数量变的相当稀少，以至于琳可以不费任何力气的走在街上。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琳停下前进，转身看向来者。
「你怎么跟过来了，不和你的同伴一起？」
「有拉克西丝在，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而且既然这里有灾魇骑士那种需要大家合力杀死的困难魔物，我也希望卡米拉她们能借这次机会，尝到挫败的滋味，之前提升等级的时候太过轻松了。」
自从自己带着卡米拉与蕾菲娜她们提升等级后，伙伴们就从没有遇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激斗，哪怕是在戈塔城里，地下迷宫中的魔物与粘液顺着天坑爬出来时的那次，都因为有查理斯从旁援护，伙伴们没有体验到即使绞尽脑汁，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战胜敌人的感觉。
虽说平时有自己保护，伙伴们很难遇见危险，但就像过去自己所想的，假如自己在安德烈亚身边，或者在玛格丽特里处理事务时，一旦伙伴们遭遇危机，就很容易出现无法应对的情况，也正因如此，自己才会带着伙伴们练级，而现在，则是为了锻炼她们在面对强敌时的考量，假如自己不在身边，她们该如何自保。
伊丝的发言让琳皱起眉。
「你不觉得这很不负责任吗？我承认你同伴展现出的实力足以成为相同级别中的佼佼者，但这座城市里的灾魇骑士不止一个，即便那个天使可以应付一只，其他人加起来能勉强撑过第二只，如果有第三只灾魇骑士出现，她们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不……如果我在她们身边做后盾，她们就会放松警惕，肆无忌惮的挥霍魔力，面对强敌时要懂得保存魔力撤退，这也是战斗的一环，我之所以跟过来，就是为了让卡米拉她们了解到，她们孤立无援的境况。」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自己也把全知地图直接放在了面前。如果这里有第二个能看见全知地图的人，就会发现在伊丝与琳之间，时时刻刻都存在着一张散发淡淡蓝色光辉的地图，虽说这样很遮挡视线，但却能让伊丝在第一时间掌握卡米拉处的情况。
将面具摘下，琳露出其下正皱着姣好眉毛的面容，紫绀色的眼眸中充斥着不满。
「如果她们受伤了怎么办？折损呢？要是出现这些，你会自责一生。」
「啊啊，这个我有解决办法，如果出现战力明显不对等的敌人，我就立马赶过去。」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强大敌人，只要一个不死者被触动，剩下的不死者就会很**受到生者气息，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变成不死者的海洋。」
「嗯……」
喉咙里发出轻哼，伊丝苦恼的鼓起嘴。
全知地图是自己的底牌，自己不那么想把全知地图的事情说出去，另外就和对别人说自己有427级一样，即使说出去，琳也会大概率不相信，想不被琳误会自己不负责任，又不能实话实说，就只能换一种说法。
伊丝思考片刻。
「因为我有福音？」
「福音么，原来是这样。」
明明在伊丝看来这个说法比自己有427级还离谱，但琳却十分轻易的接受，自顾自的点头，不过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琳的眼睛骤然睁大，微微张嘴，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声音也跟着上升一调。
「你居然把福音用在这种小事上？」
「不不，刚才那是我的玩笑话，我没有福音，其实我一直在用探查魔法监视那边。」
「最开始的才是你的真心话吧？虽然福音不是不能这样用，但我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把福音当成便利工具，太荒唐了，福音应该用在改变命运上，伊丝你这是在暴殄天物！」
「呃……」
看见伊丝一副为难模样，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算了，那是你的东西，我无权指责用法，不过既然福音会提示你，容我为刚才的无端指责道歉。」
以无可挑剔的动作，琳朝伊丝行了一礼，明明不是贵族出生，琳的动作却浑然天成。假如脱下黑纱，换上贵族服饰的话，哪怕那些权贵家族，也无法看穿琳其实并非贵族吧，一举一动都格外优雅，伊丝只在卡米拉与佩佩身上见过如此气质。
但伊丝现在没时间去欣赏气质一类的东西。
她只觉得糟糕了。
明明是顺口说的玩笑话，琳却相信了自己，如果不早点澄清，谎言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到最后变成没办法解释的东西。
「那个……其实我没有福音，琳就不能用自己的福音预言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福音吗。」
「福音的预言应该用在改变命运上，我手里的福音与亚特伍德手里的福音正作用在同一件事情上，也就是让大陆一切生灵免于被毁灭的命运，如果我这边擅自做更改，今后再想让两本福音同步作用于同一件事情，会花费许多无意义的时间用来修正轨迹，信息量越庞大的事情，福音预言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
就和让计算机运算大量信息一样吗？越复杂的东西，弹出结果的时间就越慢之类。
「唔姆……那琳不知道福音只有两本吗？」
「当然知道，但你的出现让我不得不怀疑，世界上其实存在第三本福音，」无奈的叹气，琳像是接受了现实般，一脸随伊丝怎么做都好的表情，继续往前走，「哈啊，明明想和你撇开关系，最后却变成现在的样子，回去后要是遇见麻烦，可不要埋怨我。」
琳顿了顿。
「回到刚才，说到底，你身上的疑点多的数不胜数，为什么用了献祭魔法以后没有任何虚弱状况？在赫尔斯王国的那天晚上，你又和魔王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明明是吸血鬼，却成为了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这些都是我想不通的问题，因此说你有第三本福音，我也毫不意外……另外，福音可以感受到附近存在的魔力源，如果周围有魔力远高于持有者的人，福音会发热，警告持有者周围有危险，但你站在我身边的时候，福音却没有任何反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直视琳直视自己的眼睛，伊丝无辜的眨了眨眼。
确实无法从伊丝眼睛里看到紧张与心虚，琳的表情逐渐复杂。
「意味着你是神明、或者魔王，福音的序言里解释过，只有神明与魔王无法被预言，他们不受命运掌控，如果你是二者中的其中一个，我手里的福音无法观测你，也就情有可原，另外，假如你是神明或者魔王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你为什么能让降世的魔王消失了。」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是魔王，神明就更不可能了。」
琳过分认真的表情令伊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自己是魔王，那些堕天使就该乖乖听自己命令了，而且神明也不长自己这样子，自己十分清楚前世的记忆。至于福音为什么无法感受到自己的魔力，伊丝猜想可能是自己实力太强的缘故，比如福音无法感受到魔王与神明的力量，其实单纯是因为魔王与神明的等级太高。
「魔王确实不太可能，但说不定是神明，过去这片大陆不止有人类的尤弥尔女神，血族、精灵、兽人甚至巨龙，也都有自己的神明……看来不太可能，我收回刚才的猜测，你的眼神太天真了。」
「嘛嘛，先不说这些，琳说要执行福音的任务——」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卡米拉一行正以拉克西丝为刃，如同长剑般直插灾魇骑士率领的不死者队伍，战况异常胶着，一时半会无法分出胜负，「具体是要做什么？」
「伊丝。」
语气十分郑重的，琳放低视线看向伊丝——琳比伊丝高半个头。
「怎么了？」
「你岔开话题的技术太烂了。」
「呃……」
似乎是为伊丝的尴尬表情好笑，琳脸上浮现些许应该是笑意的表情，接着伸手挡在嘴前，强行让弯起的嘴角还原成端庄的淑女模样。
「对不起，我有些得意忘形了，跟紫待久了就会变成这样。」
「啊啊，我多少能理解。」
就和自己跟伊芙琳待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变的喜欢捉弄玛丽一样。
虽说还是没能解释清楚自己没有福音，但绕回去的话，不知何时才能再绕出来，伊丝只得缄口。
琳指了指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由于遭受过火焰摧残，街道两边到处是断裂的房梁与被浓烟熏黑的墙壁，房屋歪七扭八的挤在一起，街道上也散落着瓦砾与木板，哪怕过去了十年时间，许多地方都开始风化，伊丝也大概能猜想到当初这里发生了什么。
被压在房屋下的惨叫、人们逃难时的惊呼、漫天的大火与无处可逃的绝望。
荒芜的花园会让人觉得幽静，但到处是残垣断壁的城市，就只让人感到压抑与惊悚。
只不过，伊丝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全知地图告诉了自己答案，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说。
「十年前这里变成死城的时候，琳应该才六七岁吧，琳知道是什么东西让这里变成死城的吗？能覆盖整座城市的魔法，至少也有五阶水准，再加上能对所有人都起作用，而且还是不死者化，应该到六阶魔法的水平了才对。」
「……你想知道吗？」
说到这里时，伊丝感到琳的语气变的低沉，而且有股抗拒自己的味道。
果然是这样。
更加肯定内心的猜想，伊丝蹲下身，吹开散落在地的灰尘，接着在指尖凝聚魔刃，硬生生在石板上挖出一个一指深坑洞，当坑洞中细小的泥沙也被伊丝清理出来后，伊丝看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个间歇闪烁妖异紫色光辉的魔法字符，光芒渐渐淡去与浮现的样子，让人联想到正在呼吸的怪物。
在进入这座城市之前伊丝就发现了，这座城市下铭刻着面积覆盖整座城市的魔法阵。
琳紫绀色的眼眸顿时缩小，但什么话也没说，在知道伊丝有福音以后，她就做好了一切都会暴露在伊丝面前的心理准备，尽管福音不会告诉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会指引人们要做到哪些才能达成目的，即忽略过程，只追求结果，如果伊丝对福音说希望知道神教做过什么，那么福音便会指引伊丝跟随自己来到死城，揭开地下的秘密。
「这是……」
「被破坏的魔法阵。」
「被破坏？琳知道些什么吗？」
「……这是为我存在的魔法阵。在你跟上来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能隐瞒起来，告诉你也无妨，遮遮掩掩只会适得其反，接下来的话如果你说出去，一定会在克洛伊公国内引起震动，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比之后叫上一大堆人来调查好……唔，原来如此，这就是福音让我一个人来这里的理由么，要是红和紫在这里，说什么也会让我闭嘴吧。」
不知为何，伊丝有种琳正在悲戚的感觉，并不是为过去的事情悲伤，而是一种讲述已经逝去的往事的感情，那种模糊的、悠远的、却又难以忘却的记忆。
「跟我来。」
加快脚步，在沿路斩杀了几个低级不死者后，琳很快带着伊丝来到应该是贵族街的地方，这里到处飘荡着收割者与亡灵巫师，但令伊丝惊讶的是，这些收割者与亡灵巫师并没有朝自己与琳发起攻击，而那些骑在骷髅马上的灾魇骑士在见到琳后，甚至会让马匹停下，以散发红芒的眼睛注视琳远去。
简直像注视着后辈的长者。
空气中飘荡的不再是惊悚感，而是整齐划一的、有序的善意。
而被当做后辈的琳，则会在经过这些灾魇骑士时，深深的弯下腰行礼，即使在面见教皇时，伊丝也没见过琳展露出如此敬意。
跟在琳后面的伊丝轻声问道。
「这些是……」
「在那场事故里死去的神教教徒。」
对最后一位灾魇骑士行礼后，琳拐进一间大门敞开的宅邸，这样的房屋伊丝曾见过，那是藏有巨大天井的神教设施，这座宅邸下藏着与公都地下一模一样的天井。
---------------
之后还有一更，不过大概会晚点，一点多的样子，应该。

第二十章 被福音所引导者与反叛福音之人（下）

与外面不同，这座宅邸内有明显的打扫痕迹，地面虽然不至于纤尘不染，但也不会一脚下去就飞溅起灰尘。
建筑内的僵尸不死者在感受到琳后，主动将手中破旧不堪的抹布放下，僵硬的朝琳低头致意，哪怕动作十分不标准，伊丝也能看出来，这些僵尸和神教地下那些用兜帽挡着脸的修女是同一类人，她们是过去就在这里负责打扫的神教教徒。
连死后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吗？
生者之所以会变成不死者，除了被亡灵魔法刻意转化以外，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死前还有未了的遗愿，这份遗愿带来的执念会强大到让他们灵魂无法轻易散去的地步，于是就成为了不死者，这样的不死者尽管十个有九个会失去一生中的大部分记忆，但未尽的遗愿却永远不会忘却，就像被安德烈亚宽恕的那些叛军一样，一生都被困在同一片地方，做着与过去相同的事情，非要说这其中的区别，就只有被安德烈亚宽恕的那些叛军有明确意志，而神教里的这些不死者，智慧却十分低下。
仿佛在翻开陈年往事，琳以格外缓慢的语调，一边走下天井一边诉说。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过去我们神教在这里居住过。」
「嗯。」
抬头看着这片被不死者打扫的天井，琳的目光越发复杂。
「……那还是我六岁时候的事情，当我被捡回神教时，我就已经有了五十级的实力，但我无法掌控这份力量，要比喻的话，就像爱丽丝体内的魔力一样，尽管她体内有纯粹而庞大的魔力，她却无法将其以魔法的形式呈现出来，那时候的我也是如此，只不过我体内有的不单是魔力，还混杂了死亡气息。」
声音越发悠远，到最后变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作为具有勇者资质的人，我空有一身魔力却无法将其运用，不论是我还是当时的教皇大人，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也许你很奇怪，为什么那时候的我还没来得及接受神教教育，就想着为神教出力——人在快死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救下，会很自然的想着为救自己的人做点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报恩吧。尽管那时候我还没有到五十级的英雄领域，但教会内的大部分人都认为我有代替葛兰，成为勇者的资质，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却有接近50级的实力，再加上巨龙血脉，光听起来就比任何人都有天赋，不是吗？于是，在征得我同意后，老教皇与当时的众主教一起，向两本福音中的一本发起祈愿，希望得到让我掌控力量的方法。」
那个方法应该和城市里的魔法阵有关吧。
伊丝猜想着，却并没有出言打断琳的发言。
「但是，教皇与主教们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仿佛接下来的话沉重到难以说出口，琳停顿了片刻，沉淀下感情后才继续说，「结果在教皇祈愿之前，福音就主动给出方法，这意味着我的存在与神教的首要目的，拯救生灵有关，神教必须要完成这件事，否则日后会带来更多牺牲。至于方法……要借助整座城市里天井中聚集的死亡气息，然后再献祭接近当时三分之一的神教成员的生命力与魔力，只有这样，才能将我体内的力量变为可以被我掌控的力量。」
太乱来了。
「你是不是在想太夸张了？」
「嗯。」
伊丝点点头。
「当时的主教们也是如此认为，那时候众人对福音意志的贯彻还没有现在这样彻底，他们会权衡利弊，三分之一的成员已经伤到神教的根本，即使我有勇者的资质，也仅仅只是资质而已，并不代表我就是勇者，但教皇强硬通过了这份要求，作为代价，他会献祭他自己的魔力与生命力，换取那三分之一的普通成员中的部分人的份量，老教皇早已年迈，从很久以前就打算提拔亚特伍德成为新的教皇，当时选择做出牺牲，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然后呢。」
「在福音引导下，计划如期举行，老教皇决意牺牲自己，而那些同样年迈的主教，也一同加入了队伍，这是让新生信徒能够活下去继续为神教出力的献祭，伊丝你之前在戈塔城见到的主教之所以那么年轻，也只是因为年迈主教在那场事故中丧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会影响到整座城市的人吧？」
「嗯，是的，原计划牺牲的人不会超过百人，会演变成这样，是因为福音的意志遭到违背。」
琳的声音里多了一抹被强压着的怒意。
「因为魔法阵要覆盖城市里所有聚集了死亡气息的天井，而我们又在整座都市下都埋藏了天井，所以魔法阵必须要遍及整个王都，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被当时的克洛伊国王察觉，于是为了让他们消除戒心，我们在布置魔法阵的同时，与克洛伊国王进行了交流，过程十分顺利，克洛伊国王同意了我们的计划，允许我们行动，那时候克洛伊国王的表现与福音的信徒无异，他虽没有被福音拯救过，却相信着福音，然而——」
话音中骤然多了些许肃杀之意，琳压低嗓音，紧紧攥着拳头。
「在我们将一切都布置好，举行仪式的时候，克洛伊公国的国王却突然带领士兵破坏结界，他们无法从正面中完胜我们，却能以数量优势，破坏布置在城市里的魔法阵，克洛伊国王认为只要这样，就能消灭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接着他再带领士兵攻入地下，即可取得胜利，他明白，那时候唯一有咒杀他能力的教皇大人抽不开身，而那也是将我们神教，这个让他坐立不安的组织排除的时候。」
「作为结果……他为他的贪婪付出了代价，被魔法阵聚集的死之力因为魔法阵遭到破坏，无限制的向外溢散，难以计量的死亡气息在无数次提纯与浓缩后，化为只要稍微吸入一点，就会立刻将人不死者化的东西，整座城市从外向内的，逐渐被死亡笼罩，没有人能够逃出这份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死雾，所有人，平民、教徒、贵族、王室再到教皇大人，所有人……所有人都因此变成了不死者。」
由于过于激动，琳的肩膀开始无法遏制的发抖，呼吸也跟着不稳定起来。
或许有人会在这时候安慰琳说「没事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吧，但那只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根本不是宽慰的话语，伊丝迟疑了片刻，沉默着轻拍了拍琳的后背。
颤抖变的更加剧烈，琳的话语里第一次带有扭曲与断断续续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因为天生被死亡气息缠绕活了下来，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吗？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如果我当时没有同意教皇大人进行仪式，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如果我早点看出克洛伊国王的阴谋，不，哪怕只是建议教皇大人派人盯紧点克洛伊国王，一切就都可以避免，但我没有，我只是顺从的接受了仪式，然后顺从的成为旁观者，最后顺从的活下来，整座城市的人在我眼皮底下成为不死者，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所有人……」
双手掩面，掉在走廊入口的长镰跟着发出清脆声响，回荡在这片寂静空间的，只剩下隐隐的呜咽声。
终究只是一个少女吗。
不，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吧。
伊丝缓缓吸了口气，遇见再多的苦难，一个人时都会将难过憋在心底，即使旁人问起，也只会微笑着说没事，但如果遇见关心她的人，再多询问几次「真的没事吗？」，难过就再也无法收起，无法控制的倾泄而出。
伊丝捡起长镰，将手帕递给琳。
「对不起……没有经过大脑就问出这种问题……」
背向伊丝擦了擦脸，尽管声音还是有哽咽的感觉，但语调却逐渐恢复正常。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是我……如果我当时再多注意一些。」
「别全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不能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就为此自责，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导致这一切悲剧的人不是你，是当时的教皇。」
「——你在胡说什么！」
突兀的，琳抬起眼，怒视伊丝，伊丝甚至有种如果自己继续说下去，琳会立刻攻击自己的感觉，但即便如此，事实就是事实，如果自己是害怕得罪别人的人，佩佩时如此、安德烈亚时亦如此，种种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语气变得郑重，伊丝一字一顿的说。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自己也清楚吧？神教里的人就没有告诉过你，假如福音的预言绝对正确，那么导致这一切悲剧的人，就是当时强行逆转福音意志的教皇吗？如果那位教皇没有选择牺牲自己，而是按照福音计划，让那三分之一的普通成员献祭，当克洛伊国王对你们出手的时候，教皇就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克洛伊国王，导致悲剧的原因，只不过是教皇违背了福音的意志，你只是刚好幸存下来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内疚吧。
当一个人从一场灾难中活下来时，事后会自发的认为自己明明可以在这场灾难中做得更好，帮助更多人活下来，可自己没这么做，这才导致了其他人牺牲；有些人甚至宁愿牺牲的人是自己，或者觉得要是自己与那些遭遇不幸的人也一起死掉就好了，哪怕事实上幸存者与这场灾难毫无关联，他们也会这么想。
比如一名遭遇船难的水手，当整艘船的人都在他眼前葬身海底时，活下来的他会想着，如果自己当时下去救人，那些人就不会死去，所以错的人是自己，是自己不够努力才导致他们死亡，哪怕在外人眼中，这些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他也会自发的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认为是他人的牺牲换取了自己的存活。
伊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正因如此，你们才会从那时制订决不能违背福音的教义，也正因如此，当亚特伍德邀请我来教会的时候，你才会表现的那么抗拒，你早就知道那场事故的原因所在，为什么还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那一切都是教皇的错。」
「……你这个混蛋！」
嘶拉。
伴随一阵布料被撕开的声响，琳右臂处的衣服毫无征兆的撕裂，紧接着，一个覆盖着鳞片的，如同龙爪般的拳头抵近到伊丝面前。
砰。
如同一拳砸在木板上，寂静空气里响起沉闷的肢体接触声。
伊丝以手掌接住了琳的挥击。
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并非琳的友人，没有义务成为琳的撒气对象，刚才之所以直白指出问题，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不下去了而已。
手心上琳传来的力道逐渐变弱，伊丝松开琳半龙化的拳头，早在看见琳身后的龙翼时，她就猜到了，琳可能有半龙化的能力，因此现在并不惊讶。
「生够气了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作为勇者，作为被整个神教托付了希望的救世主，要是连这点坎都迈不过去，只会辜负外面那些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的不死者，尽管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但依旧记得对你的认可，不然他们不会像长辈一样目送你离开，你也清楚吧，你身上背负了他们的希望。」
正因为背负了沉重希望，所以才显得面前这位少女更加渺小，但这是琳无法回避的责任，从她背负了那些成为不死者的神教成员的性命开始，她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正如怀有玛娜之源的拉克西丝问伊芙琳，可以牺牲她换取伊芙琳的自由时，伊芙琳果断拒绝了玛娜之源的理由一样，背负他人的性命活下去是沉重的，是让人难以喘气的重担。
当然，伊丝也知道，琳不会因为这点打击就萎靡不振，现在展现出的，只不过是平时那个威风凛凛的勇者的弱小的一面，谁都有这样的时候，包括自己。
伊丝不禁想起抢走对安德烈亚来说十分宝贵项链时，面对安德烈亚的善良与无助，自己因为愧疚惴惴不安，无法对安德烈亚开口承认始作俑者就是自己时的样子，那时候的自己是脆弱的吧，但安德烈亚却原谅了自己。
自己现在会看不下去，也是因为那时候得到了宽恕吗？伊丝默然看着眼前低下头啜泣的琳，对琳来说，只有在神教达成了他们的目的，将人类与大陆上的一切生灵从灾难中保护下来后，她才能坦荡的站在这些不死者面前，毫无愧疚的说，自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吧。
沉默到仿佛忘却了时间的概念，琳才逐渐解除龙化，不断深呼吸调整情绪，正如伊丝想的那样，琳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萎靡不振，刚才的她只不过是终于得到发泄机会，借着自己将责任推到教皇身上的怒意，将内心的愧疚与自责一股脑抛出来而已。
低着头，没有看伊丝，琳以细微到仿佛听不清的声音说。
「对不起……」
「啊啊，没关系。」
幸亏刚才站在琳面前的人是自己，换成别人，已经被那一拳打成重伤了吧。
「没有……受伤吗？」
「没有。」
「是么，继续往前走吧，福音让我来是为了拿走一样东西。」
「嗯。」
没有过多交流，两人沉默着沿走廊前进，在来到一座和亚特伍德会见伊丝时的正殿相同的大殿后，琳深吸了口气，借助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伊丝隐隐瞥见琳带着些许鳞片的脸上残留的泪痕，黑发的刘海也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被浸出的汗水濡湿，原本给人的冷淡感觉，在此刻化为孤立无援的柔弱。
「进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琳自顾自的迈开脚步，来到祭坛最中心的，原本放着白色石柱的地方，现在那里只站着一具身穿铠甲，一动不动的灾魇骑士，骑士手里紧紧握着一枚散发暗红色的宝石。
里面聚满了死亡气息，是覆盖了这座城市的魔法阵的核心。
琳缓缓解说。
「这是神教在那场事故后的应对措施，为了不让死亡气息和不死者游荡到外界，我们派人修好了死亡气息淡薄处的结界，内部的核心区域，则由不受死亡气息影响的我负责，被破坏的结界原本作用是收集死亡气息，将它们聚集在这枚宝石里，我身上的死之力，原本也应该灌注到这枚宝石内，只要我将这枚宝石带在身上，就随时都能发挥出力量，可惜仪式只进行了一半，虽然我现在能控制身体里的力量，但比预期效果差得多。」
「这些过去身为神教教徒的不死者是因为心怀执念，想要完成这场仪式，所以才至今都守在这里吗？」
「是，又不是，」琳来到灾魇骑士面前，灾魇骑士眼中的红芒骤然亮起，但琳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回答伊丝，「守在这座天井里的教徒几乎都是参与那场献祭的成员，而上面那些一直打扫的僵尸，并不在当初的献祭成员之列，她们只不过是被死亡气息波及，之所以没有像普通不死者那样疯狂，是因为她们自认没有完成福音的意志，所以今后将一直打扫下去，直到我拿走这枚宝石的一刻，十年了，外面残余的死亡气息已经不会波及到周边人类了。」
在琳说话的时候，穿着铠甲的灾魇骑士动了动，缓慢而僵硬的伸出仿佛枯死树枝般的手，如同宽慰后辈的长者般，指尖从琳头顶的黑发一直滑到脸颊。
琳长长的呼了口气，声音多了些命令式的口吻。
「你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以长眠于此了。」
灾魇骑士缓缓歪头，像是在不解，但又像是在朝琳确认是否真的如此。
真的没问题吗？
读出其中含义的琳点了点头，命令式的口吻也变得富有感情起来，仿佛面前站着不是不死者，而是她的亲人。
「已经没问题了，外面的死亡气息已经净化了，后面的交给我吧，我会完成福音的意志，带领人类与一切生灵免于灾难。」
「呜……」
梦魇骑士发出风刮过门缝般的声音，僵硬的点了点头，即使表情藏在头盔下，外面的二人也能感受到他所发出的赞许之意，他张开攥紧的五指，缓缓把手里的暗红色宝石递在琳面前。
琳无声的伸出手，将宝石握在手心。
然后，注入魔力，宝石散发出红色光芒。
成功了。
紧接着，面前的梦魇骑士开始发生变化，从头部开始，梦魇骑士如同加速风化的石头般，迅速化为飞散的齑粉。
五官再次无法遏制的扭曲，琳低下头，难以察觉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再见了……福伦主教……」
直到事后伊丝才知道，这个名为福伦的主教，正是将琳从濒死中救出，并且是曾经神教里最关心琳的人。

第二十一章 蒂娜的努力与未知的袭击

阴森而幽暗的城堡。
在这片充满绝望与黑暗，生者无法踏足的地方，魔王正谋划着一件改变恶魔未来的计划。
**着身体站在镜子前，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正在胸中酝酿勇气，这是自己的一次伟大尝试，历史上恐怕没有一个魔王能够像自己这样，拥有敢于掀起革命的勇气吧，虽然一直以来都屈于恶魔美学的威压下，但在人类世界生活的日子让自己意识到了，自己才是制定规则的人，所谓恶魔美学，应该由自己定义，身为魔王，自己拥有无可撼动的话语权。
内心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安慰，酝酿了许久后，蒂娜终于开口——她已经在镜子前站了一个小时。
「鲜血新娘，把我从人类世界带来的战利品拿过来。」
哪怕这只是一个看上去仅有八岁的女孩，但在充满威严的命令式口吻加持下，上位者的风范也依旧呼之欲出。
蒂娜口中的鲜血新娘是恶魔的一种，尽管名字里有着『鲜血』二字，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惊悚剧里的鬼魅，但事实上，鲜血新娘除了有着吸血鬼一样的尖牙与没有眼白的赤红眼眸外，外表与人类少女相差无几，甚至比绝大多数人类少女漂亮，新娘般的洁白头纱与纤细柔美的体态，再加上披散而下、垂至臀部的黑发，如果鲜血新娘没有需要餐餐食用大量血液的习惯，堪称人类男性的梦中情人。
在蒂娜命令下，专门负责服侍蒂娜的六名鲜血新娘先是转身，准备走向衣柜，随后又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疑惑着歪头，虽然她们猜到，一向充满智慧的王站在镜子前这么久，肯定是要交代什么事情，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命令。
一名脖子上戴着红宝石项链的鲜血新娘提问。
「恕我愚昧，魔王大人，您说的战利品是指……」
「衣服。」
衣服？
鲜血新娘头上冒起问号，倒不是说她们对自己主人的命令感到莫名其妙，而是她们在猜测这个命令背后的含义，她们身为魔王的侍女，非常清楚自己主人的性格——说的每一句话都另有深意，如果仅仅只把『衣服』两个字理解成服装，作为魔王的侍从，就太不合格了，自己的主人绝非肤浅之人。
此次人类世界的巡礼就足以充分说明这一点。
即便面对堕天使阿撒兹勒的狙杀也毫不畏惧，不仅否决了堕天使赫蒂的陪同请求，孤身一人前往人类世界，甚至还带回了阿撒兹勒的武器破灭之剑，从人类世界搜刮到了一大批战利品，如果不是勇敢且富有智慧之恶魔的话，绝对不可能做到，至少鲜血新娘自认为，换做自己，肯定不敢冒着被阿撒兹勒杀死的风险，前往人类世界，彰显魔王的威能。
一名新来的鲜血新娘提问。
「魔王大人，您说的衣服，难道是那种白色的布……礼裙吗？」
作为女仆长的鲜血新娘立即皱眉，这名发问的鲜血新娘实在太稚嫩，太给自己丢脸了，魔王大人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有损颜面的服装，在恶魔美学里，穿的越少，就越漂亮，长裙与礼裙是丑陋的服饰。
「你是在侮辱魔王大人吗！」
声音中充满怒意。
蒂娜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
虽然自己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感到棘手。在恶魔里，那种白色的、轻飘飘的，将全身从脖子到手腕每一寸肌肤都掩盖住的服装，是最丑陋、最让人耻笑的衣服，男恶魔姑且不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讲究，但对女恶魔而言，女恶魔可以战死，但绝不能忍受穿上严实衣服的酷刑，换在人类中，这种感觉就像给贵族淑女换上半透明薄纱，然后牵着她在白天的大街上闲逛一样，是对尊严与恶魔格的践踏。
因此现在自己突然说要穿那种衣服，鲜血新娘们会不理解也理所当然，自己在恶魔下仆眼中，一直是明智且深思熟虑的领导者。
但是，如果自己连面对鲜血新娘时都踌躇不前，之后就更不可能把计划推行下去。
蒂娜故作镇定的举起一只手，示意鲜血新娘们停下。
「好了，她说的没错，把我从人类世界里拿回的那件白色衣服给我。」
鲜血新娘们再次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蒂娜究竟在想什么，只有女仆长皱起眉。
自己的主人不会无的放矢，难道那件衣服里藏有某种玄机？
以自己的肤浅大脑，肯定无法理解魔王大人的深谋远虑，既然主人都这么说，自己就只有照做一种选择，女仆长恭敬的对蒂娜行了一礼。
「是，魔王大人。」
很快，在六名鲜血新娘帮助下，蒂娜换好了临走前找伊丝要的白色洋装，镶着花边的白色头带，紧紧收束起腰部的大蝴蝶结，附有大量褶皱、长及小腿的裙裾与散发蜜香的淡紫色袖口，倘若再在怀中塞一个兔子玩偶的话，即便说现在的蒂娜来自漫画也毫不过分，假如伊丝站在这里，一定会想着给蒂娜头上的两个绵羊犄角也绑上蝴蝶结，可惜蒂娜只是人类文明的初心者，对可爱的敏感度还不够。
嘴角无法控制的弯起，面对镜子，蒂娜左右转身，端详自己的可爱模样，满意的点头。
这才叫真正的漂亮，像原来那种里面只穿内衣，再在外面套一件不合身大衣的样子，只会让人嗤笑，证据就是那个叫玛丽的半精灵看见自己打扮后，瞪大眼睛的吃惊模样——绝对是认为自己的打扮太可笑，所以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吧。
回忆起那时的不堪，蒂娜咂了咂嘴，但想到身后还有敬仰着自己的鲜血女仆，蒂娜又很快恢复成最初的严肃模样。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是的。」
「那就好，把东西端到正殿，那是今天的重要物品，我有话对堕天使们说。」
「我知道了。」
六名鲜血新娘一同将手探进储物魔法，接着手中各自多了一些盛放了水果与熟肉料理的盘子，这些全都是蒂娜从人类世界里拿回来的东西。
也就在这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魔王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这个声音后，蒂娜全身一个激灵。
是赫蒂。
尽管赫蒂如同母亲一样关心自己，在身为下属时，忠诚度也高到无人能及，但这并不代表自己面对赫蒂时毫无压力，不如说，正因为赫蒂相信自己身为魔王的资质，坚信自己的一切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所以赫蒂往往是最给自己压力的那个人。
稍微设想一下，自己在赫蒂眼里一直是一个值得信赖、具有远见卓识的领导者，假如自己突然对赫蒂说，从今天起，她一定要穿和自己一样，被女性恶魔公认为丑陋的衣服，赫蒂身为下属，她会怎么想？除此之外，假如赫蒂问起自己穿上礼裙的理由时，自己又该如何像往常一样，拿出正论，说服赫蒂？
只是现在考虑这些未免太迟，太长时间不理会赫蒂，会显得自己不够有王者风范，蒂娜面无表情的回答。
「是赫蒂么，进来吧，」接着对身后的鲜血新娘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鲜血新娘们一齐对蒂娜弯腰，将水果与熟肉料理放在身后的桌上后，陆续走出房间。
咔嚓。
伴随房门响起的声音，穿着暴露服装，外表与十八岁少女无异的赫蒂来到蒂娜面前，假如说拉克西丝是圣洁的、让人无法亵渎的天使，那么赫蒂就是极具诱惑力的、仅仅只对视一眼就会被勾去魂魄的恶魔。
这副身材真让人恼火。
心中升起怨念的同时，蒂娜面不改色的转向赫蒂。
「有什么事要汇报么，马上就是恶魔会议，有事情可以等那时候再谈。」
但赫蒂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蒂娜的话上，其本人如同看见了某种难以置信的事情般，瞪圆双眼。
「魔王大人！您怎么能穿如此丑陋的衣服……不，这一定是刚才那些鲜血新娘干的好事，即使您心地善良，总是不拒绝下属的建议，也不能随着这些鲜血新娘的性子来，这太不成体统了！那几个鲜血新娘应该还没走远，属下现在就把她们抓回来，今天属下一定要让她们为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
盛怒下的赫蒂让房间温度都上升了几分，蒂娜甚至能看见赫蒂身后正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不阻止她就糟糕了。
「等等，赫蒂，是我命令她们，给我换上这身衣服。」
「什么？」察觉到自己现在不成体统的样子，赫蒂连忙转身，面朝蒂娜，不解却又恭敬的低头，「恕属下愚昧，魔王大人，属下没能理解您的意思……这身衣服实在无法与您美妙的胴体相称。」
「我的意思么……我自然有我的考量。」
自己只是追求好看而已，如果不在魔王城里掀起穿保守长裙的风潮，自己就永远只能穿那身和情趣服装无异的衣服。
为蒂娜的话思索片刻，赫蒂双眼亮起。
「魔王大人穿上这身衣服的考量……啊，属下明白了，果然如此！不愧是您，魔王大人。」
哈啊？
你知道了什么啊？
微微张嘴，蒂娜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看着赫蒂，自己都不明白所谓的『考量』是什么，赫蒂是怎么才能把『果然如此』的话说出口。
然而，就算蒂娜不知道，也要装出知道的样子，她欣慰的看着赫蒂。
「你知道就好。」
「嗯，属下知道。」
所以说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此刻蒂娜只恨自己没有赫蒂一样的精神魔法，不能读取赫蒂的想法。
悄悄咂舌。
依照过去的经验，再继续下去『你知道就好』肯定会露馅，蒂娜思索片刻后转移话题。
「衣服的事情暂且不论，赫蒂你现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啊，差点忘记了正事，魔王大人，您此次去帝国一役，属下已经有近半个月时间没有见到您，所以在得知您回来的消息后，特地前来迎接您，您没有受伤吧？」
「嗯，不仅没有受伤，还带回来了一批战利品。」
挥了挥手，蒂娜自满的将大量光看起来就很值钱的魔法道具、壁画以及各种工艺品堆在地上，虽然最开始的一周，伊丝还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不敢悄悄摸进赫尔斯王国国库，拿走里面的财宝，但伊丝在临走前并没有像蒂娜想象中那样，把她囚禁起来带在身边，反而解除了魔力限制，放掉了她，因此为了不空手而归，显得自己很没面子，蒂娜便偷偷去了赫尔斯王国国库，把其中除了粮食和金币以外的大部分东西，全部放进了储物魔法。
当然，在蒂娜眼中，这并非自己此行最大的收获。在赫蒂惊叹的目光里，她拿出了手中燃烧着火焰的破灭之剑，也就是堕天使阿撒兹勒的武器。
赫蒂夸张的张大嘴。
「这是阿撒兹勒的破灭之剑！？魔王大人，难道您和阿撒兹勒遭遇了？不，阿撒兹勒正是因为这把剑才在结界外等您，他不可能有这把剑才对，您是怎么拿到的？」
「呵呵呵，」蒂娜得意的挺起胸，赫蒂当然不会知道，这是自己苦苦哀求了伊丝好久，甚至出卖魔王尊严——指做了端茶倒水和按摩肩膀一系列服务，才从伊丝手中暂借来的武器，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赫蒂应该记得，那个名叫伊丝的人吧？」
「嗯，属下知道，她被您完美的计划困在戈塔城。」
「不，」蒂娜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此次巡礼，我遇见了她，不仅把她打败，而且还令她拜倒在了我的魅力之下，她双手奉上了这把剑。」
「真不愧是您，魔王大人。」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蒂娜总觉得赫蒂是在讽刺自己，她清了清嗓子。
「但这并非我此次去人类世界的最大收获——赫蒂可以尝尝这个，人类的东西也并非完全不可取。」
「这是……禁忌果实？魔王大人，这是被先代魔王大人声明的有毒食物，请您快吐出来！」
看到蒂娜吞下一枚水果，赫蒂一脸慌张。
「不，这只是我们的误解，」一边咀嚼着水果，蒂娜一边重复伊丝的说法，「先代魔王之所以说这些食物——水果与蔬菜有毒，是因为那时候我们恶魔还没有熟悉这些植物，无法辨识哪些有毒，哪些能够食用，所以为了不让子民做出无意义的牺牲，先代魔王才会规定，我们恶魔不允许食用水果。我在人类世界看到人类食用水果的时候，领悟了先代魔王说水果有毒的理由。我多少带回来了一些能够食用的水果，赫蒂你可以尝试一下。」
在蒂娜引导下，赫蒂将信将疑的从桌上拿起一枚水果，当清甜汁液在舌尖化开后，赫蒂便下意识拿起第二枚水果，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舒缓下来。
「魔王大人，这是什么！和那些肉的味道完全不同，实……实在太美味了，没想到先代魔王欺骗了我们这么久，魔王大人，是您的勇气与智慧，让我们重拾了这一美妙食物！」
蒂娜脸上浮起得意。
只要让堕天使们意识到水果和熟肉能吃，自己以后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享用如此料理了。
「不，这还只是开始，赫蒂可以再品尝一下这个。」蒂娜指了指桌上早已放冷的熟肉，这是临走前，蒂娜特意让玛丽帮忙做的，即使冷了也不会影响口感的料理，「在人类世界时，我认识了一个名为玛丽的半精灵，这些名为料理的东西，就出自于她之手。」
「没有血腥味……这是熟肉吗？」
「嗯，是的，比起我们平时吃的带血生肉，这种料理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自己觉得比生肉好吃多了，之所以这么说，只是觉得万一赫蒂认为这种肉很难吃，自己会显得很没面子。
比起刚才的水果，赫蒂在面对熟肉料理时明显有些勉强，不过因为是魔王的建议，她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下去。
蒂娜期待的看着赫蒂。
既然水果会觉得美味，熟肉料理也应该会被认可才是，如果一切都顺利进行的话，自己下次说不定就能把伊丝带到魔王城堡，让她成为这里的客人，虽说最开始被做了过分的事情，但后来伊丝给自己的待遇十分不错，简直就和乌拉诺斯一样，只是亲近感少了许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乌拉诺斯腿上享用甜品，自己不能让乌拉诺斯成为这里的客人，但与乌拉诺斯一样是好人的伊丝却可以，算是弥补了对老友的亏欠感。
然而，赫蒂的表情却变的微妙起来。
「魔王大人……这种熟肉料理……」
糟糕了。
这副表情一看就是觉得难吃，下意识的，蒂娜紧张的握紧拳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
「怎么了？」
「魔王大人，这出自半精灵之手吗？」
「嗯。」
「没想到……属下居然会在对肉的处理上输给一只半精灵……真是屈辱。魔王大人，属下收回过去对熟肉料理的偏见，这份料理确实是属下无法企及的高度，即便说冠绝恶魔一族也无可置疑。」
恶魔根本没有熟肉料理一说，当然冠绝啊。
蒂娜无奈的扶住额头。
只是这样一来，推行这身衣服也没问题了吧，如此设想的蒂娜准备开口，然而，蒂娜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城堡便毫无预兆的剧烈晃动起来，桌上的碗碟摔在地上发出破碎声响，天花板上的吊灯也跟着嘎吱嘎吱的呻吟，房间内的二人差点摔倒。
「赫蒂，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应该是结界，结界被攻击了！魔王大人，还请您立刻前往中庭，属下去集结队伍！」
「交给你了！」
心脏剧烈跳动着，蒂娜瞬间消失在房间。

第二十二章 两位吸血姬的晨间

眼前浮现一片白雾般的光彩，外界的刺激令伊丝从睡梦中醒来。
「已经第二天了么……」
「是的，吾主。」
拉克西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伊丝长呼了口气，一下从床上起身。
全知地图显示拉克西丝的经验值增长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自己最初见到拉克西丝时，经验值只有现在的二分之一。
看来昨天与不死者的战斗，让拉克西丝获益匪浅——最开始伊丝还担心同伴们杀掉的是过去的神教成员，但后来琳解释说，只有贵族街里的不死者才是神教教徒，城市外围的不死者，大多是当初生活在城内的普通居民与巡逻士兵，由于它们是被死亡气息转化成的不死者，自身不存在太强执念，因此没有自我意识，成为不死者以后，就只是凭借本能啃噬生者的死尸。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琳把城市内的结界核心取走，但那里的不死者却并没有消失，结界的作用只是吸收并提纯死亡气息，并非支撑这些不死者活下去的源泉，名为福伦的主教之所以化为粉末，单纯是因为最后的遗愿得到完成，即，将完整的结界核心交给琳。
此外，从地下天井内出来后，琳也用同样的方式，一一与智慧较高的灾魇骑士道别，灾魇骑士们也与福伦主教一样，很快化为灰烬，而那些智慧低下，负责打扫卫生的僵尸侍女，由于对她们说『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没有作用，为了让她们获得解脱，琳便以魔法强制结束了她们的使命。
而对于伊丝，除了窥见到琳行动与活下去的理由外，还有一个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收获。
事关福音下给神教的旨意。
昨天在天井内伊丝对琳说，假如福音的预言绝对正确，那么导致这一切悲剧的人，就应该是当时强行逆转福音意志的教皇，表面上看毫无问题，可实际上，那只是伊丝为了让琳从幸存者内疚中走出来的说法，她真正想的是，假如福音真的全知全能，那么就应该连教皇会提出牺牲自己，换取那三分之一的人的发展都知晓，可事实是，福音并没有这么说，因此伊丝也就有了几种猜想。
首先是福音知道，想要让琳能够控制自身力量，就必须要牺牲整座王都的人，但福音又清楚，那时候的神教很可能不会让整座王都的人为了琳牺牲，所以它才拐弯抹角的计划，让三分之一的神教成员献祭，诱导教皇主动站出来，进而引发死城的悲剧。
只是，这种想法与自己掌握的信息不符，假如福音是主导这一切的存在，那么就等于福音拥有了自我思考、主动做出选择的能力，而拉克西丝说过，福音仅仅只是一本有问就答的书，没有自我意识，如果真是福音主导了这场悲剧，那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还不如撕碎了事。
其次是按照拉克西丝的说法，福音仅仅只是一本有问就答的书，并没有自我意识，那么就等于福音只是说出了理想状况下的最优解，并没有看到教皇会违逆旨意的发展，因此责任自然也就得完全由老教皇自己承担，从神教如今的行动方针上看，神教对当初那场悲剧的看法正是如此，福音只是给出了最优解，没有预测更多可能性。
「至于最后……是老教皇的解读出错了么，这是最不可能的结果啊。」
摇了摇头，伊丝走下床，自己没打算把这些告诉琳——至少不是现在，先不说告诉琳以后，很可能只会被琳仇视，其次万一动摇了琳的信仰，天知道琳会做出些什么。
「哈啊，只是事到如今，再做一个旁观者，就有些冷漠了啊。」
就像舞台下的观众看到动情之时，会忍不住想冲上去为主人公排忧解难，击退来犯者一样，在知道了死城的事情后，自己便从原本的旁观者变成了戏中人。
伊丝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好笑。
这件事留到以后，会成为英雄史诗一样的谈资吧，伊丝有这样的预感。
一旁的拉克西丝不解的歪头。
「旁观者？吾主，从刚才起，您就一直在小声说什么，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不，没什么，我要下楼一趟。」目光瞥向拉克西丝身后的书桌，那里摆放着一本摊开的日记，伊丝微笑道，「拉克西丝就继续写日记吧。」
「好的，吾主。」
换好衣服，伊丝很快来到楼下客厅，虽然现在是早餐时间，但自己才刚起床，没有吃东西的胃口，自己习惯先做点事情，清醒十几分钟，等饥饿感上来后，再吃早餐。
客厅里传来弦乐的声音，应该是佩佩在练习琴吧，和施虐的喜好大相径庭，佩佩有拉小提琴的兴趣，这并非贵族教养要求，而是单纯的个人喜好。
伊丝走进客厅。
和想象中一样，身着黑色礼裙的佩佩正在演奏小提琴，整间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
当周围有人在场的时候，佩佩不会拿起小提琴，这是佩佩的习惯。
「呦。」
演奏立即停下。
依蒂丝放下提琴，不悦的挑起眉。
「进来前就不知道敲门么。」
「因为佩佩演奏的太好听啦，所以一时忘记敲门了。」
「你的表情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咋了咋舌，依蒂丝没办法似的叹了口气，将琴放在手边的木架，自己则顺势半靠在沙发背上，「不过被你打扰了这么多次，多少也习惯了，从以前还在佩西亚领的时候，你就总是这样偷听。」
「佩佩起来很久了吗？」
「嗯，比你早三个小时，看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要出去走走么。」
揉了揉惺忪睡眼，伊丝点点头，接受了依蒂丝的邀请。
初秋的晨风拂面而过，清爽的感觉令伊丝精神一震，紧了紧衣襟，旁边的依蒂丝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朝伊丝伸出手。
嗯……？
本就被晨风吹醒的精神再次一个激灵，伊丝一时不知所措，佩佩的样子大概是让自己伸出手，牵着她吧，但大清早就这样，而且还是随时都可能被伙伴们看见的花园，实在太让人害羞了。
说到底，为什么佩佩可以理所当然的做到这些啊，该说果然是过来人吗？
伊丝的窘迫令依蒂丝脸上浮起恶作剧般的笑容，腰间的翅膀也因为愉悦轻拍了拍。
「怎么？不愿意吗？」
「不……倒没有不愿意的意思……」
自己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如果现在换成视线不佳的晚上，自己或许就会强硬的反握过去，那样尴尬的就是佩佩，但正如自己一开始说的，现在还是白天，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依蒂丝微微歪头，从旁观察伊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不怀好意的追问。
「既然不是不愿意，只是散步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
「卡米拉她们呢？」
话说出口，伊丝便后悔起来，在这种两人独处的时候提起其他同伴，就算卡米拉与玛丽和佩佩一样重要，也是禁忌。
但依蒂丝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在意，只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挥手。
「去外面了，说是要买食材，我担心蒂芙尼可能劝不住卡米拉，所以就让蕾菲娜也跟着一起，你知道，卡米拉那个性格，容易引发事端。」
「佩佩不也一样吗？」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依蒂丝不高兴的竖起眉毛，如同在报复般，不顾伊丝意愿，强行牵起伊丝手——比起牵起来，说成握住更合适。
「啊……」
不自然的轻呼一声，情不自禁的，伊丝先是全身僵硬一瞬，接着手心开始渗出汗珠，不过出汗并非因为羞耻感，而是紧张与不安，自己现在穿着便装，头发也还是刚起床的、乱糟糟的样子，万一被外人看见，自己丢人倒是无所谓，如果把佩佩也拉下水，一起被当成没有品味的人，就更让人内疚了。
越是这么想，心跳速度就越快，进而精神更加不安，只是一个劲的窥探花园外有没有人经过。
依蒂丝忍不住笑出来。
「怎么了，紧张兮兮的样子，只是牵手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么。」
「……如果我出门前换一身正装，就不会这样了。」
「那是因为伊丝你太没自信了，如果换成我是你，只会自满的走在街上，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妻子，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一向注意着装。」
「明明前半句话还让人宽慰，后面就完全是泼冷水啊。」
「不喜欢吗？」
像是早已知道答案那样，依蒂丝修长的白色眉毛微微上抬，再加上挑衅似的微笑，给人一种强硬的、无法拒绝的感觉。
为这样的注视微微撇开视线，伊丝无奈的回答。
「是是，喜欢。」
「敷衍。」
虽然这么说，但依蒂丝却并没有让伊丝再说一遍，只是漫不经心的迈开步子，毫无预兆的改变话题。
「一年了。」
「是说我和佩佩认识的时间吗？」
「亏你还记得，作为奖励，今晚来我房间怎么样？我会让蕾菲娜暂时去另一个房间。」
「不用了。」
「嘁。」撇了撇嘴，依蒂丝继续说，「父亲大人的回信，我收到了。」
应该是指前段时间，自己提出的改善血族生活条件的建议吧，将史莱姆血替换成人类血，解决食物问题。
向前迈出小小的一步，伊丝一脸好奇。
「佩西亚伯爵说了什么？」
「虽然语气里满是不情愿，但还是愿意尝试，父亲大人也希望让领地强大起来。」
「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吗……」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似乎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伊丝感到依蒂丝的语气变得郑重，「我把宠物遣散了。」
「诶？」伊丝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依蒂丝侧脸，但依蒂丝的表情没有丝毫遗憾或悲伤，反而一脸轻松，仿佛看透了什么的模样，「宠物是指……那些女孩吗？」
「嗯，就是她们，一年过去，我也不是毫无长进，那种关系是病态的，不是吗？以前毫无察觉，是因为我身为堕魔者，只关注到自己还剩下多长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因为觉得自己被施以不公正对待，所以就把怒火发泄到下人头上，真是做了些过分的事。」仿佛那些都是十分遥远的过去，依蒂丝轻摇了摇头，「不过做了就是做了，我不会后悔也不会道歉，那些是组成我的东西，她们身为下级吸血鬼，本就该为纯种服务，我不会改变这个看法，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给了她们一笔数额不小的金币，足够她们下半生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经过了赫蒂的事情以后，留下来的，都是对佩佩忠心耿耿的人啊。」
「噗，没想到你会为那些宠物说话。」
依蒂丝发自内心的笑容令伊丝心头一颤。
就像平时和颜悦色的人突然发火，会令旁人感到惴惴不安一样，平时喜欢刁难她人的家伙突然露出放下一切的笑容，其中反差，让伊丝感到说不出的漂亮。
「嚯，一副看呆了的样子，虽然我知道我很漂亮，但有必要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吗？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就这样让你看一天也没关系。」
被佩佩当面点出来，伊丝突然回过神，不好意思的卷起发梢。
「只是突然觉得佩佩变的成熟，有些不适应了……老实说，漂亮过头了，很有魅力。」
「哼，」难以察觉的，依蒂丝脸上闪过一抹绯红，「只不过是成长了而已，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该懂得些什么了，既然察觉到把宠物留在宅邸是错误的，就没必要虚情假意的还把她们留在那里，我恐怕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对她们做同样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依蒂丝注视着伊丝的蓝色眼睛，那双眼眸里摇曳着的自己的影子，如同旋涡般，有种要把自己吸进去的魄力，即使是最醉心的红酒，也不如她的一句话吧，依蒂丝不禁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气馁，可正因如此，才让人迷醉。
「可她们对佩佩忠心耿耿，我想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离开佩佩。」
「呼，确实，我也想过这个事情，但如今我已经有……」仿佛难以启齿的，依蒂丝从伊丝身上移开目光，话音也停顿了一瞬，「……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她们只是我在过去犯下的错误，难道你喜欢和别人分享我吗？」
自己是最没有资格说不的人吧。
「可就这么把她们拒之门外也……」
自己倒不是不能理解佩佩的意思，对佩佩来说，那些宠物始终只是偶然得到的玩具，正如佩佩说的，下级吸血鬼对纯种只是用完即丢的消耗品，佩佩能给她们一笔钱，已经是相当的厚待，但即便如此，在自己眼里，对那些身心都属于佩佩的女孩来说，也是十分残忍的结局。
「不能给她们安排一个职位吗？像女仆和侍女之类。」
「让她们留在我身边，只会给她们念想。」
「唔……」
老实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像是看出了伊丝的想法，依蒂丝不满的轻哼。
「你这家伙，真是个多情的女人，明明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却还总是想着施舍她们，正因如此才——哈啊，」没办法似的叹气，「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伊丝用不着为我担心，我可不会像你那样滥好人。另外，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
「住处。你是喜欢暖和一点的地方，还是冷一些的地方？」
一时没理解佩佩的意思，伊丝老实回答。
「暖和一点的。」
「是么，这可是你说的，冬天看不到雪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不，佩佩到底想说什么。」
「啧，」再次不爽的咂舌，依蒂丝松开伊丝，一幅仿佛在闹别扭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靠·海·的·小·镇。」
「诶？」
如果自己没记错，那是过去在尤弥尔圣城时自己说的，今后想要住的地方。
佩佩连位置都选好了吗？
然而，等伊丝想问的时候，佩佩已经先伊丝两步，走到伊丝前面。
今后的住处吗……明明应该由我来选才对啊。
自己真是太迟钝了。
对不中用的自己叹了口气，伊丝快步上前，接着趁依蒂丝没有注意，悄悄的，一下握住依蒂丝手心。
和想象中一样，尽管难以察觉，但佩佩确实为自己的偷袭肩头一跳。
——这是报复。

第二十三章 预言变动的福音书

在院子里偷袭佩佩，见到佩佩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样子，心满意足后，伊丝心情不错的享用了早餐，独自前往神教。
自己有些事情要问亚特伍德。
出乎伊丝意料的是，当伊丝拿着亚特伍德给她的信物，在侍女带领下来到亚特伍德所在的正殿后，却发现亚特伍德和琳以及其他七名主教正站在福音前，面色凝重的模样。
来的不是时候吗？
只是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也不像回事，伊丝选择在门外等候，直到他们结束商议。
「仅仅因为帝国的邀请就让福音改变预言对象，这太大惊小怪了，亚特伍德，你在想什么？这种邀请直接拒绝就是，实在不行，我大不了去帝国一趟，最多也只是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总比让福音改变预言对象好，重新做一次预言花费的时间，比我去一次帝国多得多，这一点你很清楚吧？」
哪怕看不见琳的表情与动作，伊丝也能从语气听出，琳的情绪十分激动，此外从对话里判断，他们之所以聚在一起，似乎是琳受到了帝国邀请，要去帝国一趟，亚特伍德想用福音预知帝国邀请琳的目的。
亚特伍德苍老的声音紧随其后。
「琳，帝国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友好，前几任教皇之所以要把据点从帝国迁出来，就是因为猜测到帝国会对我们不利，如今帝国完成统一，他们是时候把目标瞄准外界了。」
「教皇大人，我赞同琳的说法，即使我们有两本福音，能分别预言两件完全不同的事，两本福音预测一件事的速度，也远远比一本福音快，万一发生了需要长时间解读的矛盾，我们又正好把其中一本福音用在帝国身上，会因小失大啊。」
「我也赞同琳的说法，我们的目的是在未来挽救大陆生灵，而非让自己苟活下去。」
「诸位先不要草率决定，设想一下，如果帝国真像教皇大人说的那样，要对我们神教出手，那么让琳去帝国，无疑另有打算，他们想对琳出手，又或者是拿琳威胁我们付出什么，尽管我们的目的是拯救更多人，但如果作为关键的琳不在，一切也就都无从谈起。」
「谁说琳是关键？他只不过是虚伪的勇者，真正的勇者应该是伊丝·恩雅，不仅得到福音预言里的树妖甘露，而且还将勇者才能拥有的天使收入麾下，福音当初之所以让我们赐予琳力量，是因为福音意在以琳引诱出伊丝·恩雅，让伊丝·恩雅加入我们，坐上勇者的位置，现在真正的勇者已经出现，这个冒牌货失去了价值，让她去帝国也无妨，我们无需改变福音的预言对象！」
尖锐的，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
伊丝对这个声音有印象，是勇者位置被抢走，因此丧失理智的葛兰主教。
虽说在听了他的故事后觉得他很可怜，但他现在的言行实在无法令自己心生同情，亚特伍德因为歉疚而提拔葛兰成为主教，绝对是仁慈而错误的决定。
好在不论琳还是主教，都没有将葛兰的话听进去，似乎把葛兰当成了透明人。
「我说了过吧？我在赫尔斯王国遭遇了魔王塔尔塔诺斯，我们能够幸免于难一次，但谁能肯定可以我们躲过第二次？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魔力只让我感到恐惧，即使一千个我加起来，也只是她掌中之物，我必须抓紧时间提升等级，为此，福音的预言决不能中断，魔王的每次行动必定带来毁灭，她没能在赫尔斯王国获得成果，就一定会在别的某处地方再度出现。」
「琳，冷静一些，如你们所见，福音没有出现新的指示，如果魔王的出现改变了什么，福音也会跟着改变书页的预言，现在什么都没出现，说明那仅仅是一个意外。」
「我无法认同。」
琳的话音落下后，正殿内便响起如同窃窃私语的吵杂声。
讨论持续了约一刻钟，亚特伍德开口。
「在福音没有给出指示的情况下，有矛盾的重要争议需要以福音给出指示，如果矛盾本身就是福音，则由教皇与福音选出的众主教投票决议，你们讨论的够久了，现在开始吧，赞同改变福音预言对象的人，后退一步。」
咔哒、咔哒。
零星的脚步声。
以伊丝的听力判断，似乎占据了九人中的五人，换言之，教皇的意见在这场投票表决中胜出。
沉默了片刻。
「琳，你也看到结果了。」
「……我保留我的意见，愿今日的决定不会在未来结成苦果。」
「正殿的福音放在这里不动，用琳手里的福音预言。」
比起单独说给琳听，更像是一种宣布，随后，大厅里就只剩下难以辨析的，十分模糊且微小的声音，让人联想到颂唱经文的僧人，伊丝猜想，那应该是让福音改变预言目标的一种仪式。
有些想看看这个仪式是什么样子。
虽说现在可以用『隐匿』魔法潜入观察，但这毕竟是神教重要的会议，自己没有偷听的兴趣，哪怕现在自己在做的就是偷听，无意听见和刻意偷听也是两码事，后者带来的心理负担比前者大得多。
「准备已做好，开始吧。」教皇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崇高而伟大的圣福音之书，聆听我等信徒的声音，将我们指引至没有迷雾的未来——」
在说了一大串祝词，以至于伊丝快要打起哈欠时，亚特伍德终于开始正题。
「将渡过此次危机的方法告知我等！」
呲——
如同将烧红铁棒探入水中的声音。
刹那间，整个大殿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蓝色光芒，庞大的魔力波动甚至让空气产生扭曲，像是无法抵御这股魔力浪潮般，铭刻于墙壁上的结界忽明忽暗的闪动，伊丝可以肯定，如果天井里没有铭刻加固墙体的魔法阵，光是这股纯粹的魔力，就足以像推倒骨牌那样，摧毁整个天井。
过去了足足一分钟，光芒才黯淡下来，紧跟着，大殿内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种简单的文字即使我也能解读出来，教皇大人，您的猜测没有错，帝国果然想对我们不利！福音没有让琳去帝国！」
「怎么会这样……不，亚特伍德，除了不让我去帝国以外，后面那一串文字在说什么？那些只有你才能看懂。」
「……我也无法在一时之间理解全部，解读它们需要时间，但我想我们可以做些准备了。」
「比如？」
「做好迎击帝国的准备。」

第二十四章 幸存者的复仇

热。
如同被关进蒸笼，又像被放在烈阳下炙烤，从四面八方扑来的热气卷携着浓烟一起，让皮肤和鼻腔阵阵灼痛，喉咙就像被开水滚过般，每次呼气都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痛楚。
但名为戈尔·哈里尔的男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尽管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天空毫无预兆的变黑，紧接着便是仿佛末日降临般的天火与雷霆，前一刻还异常平和的海边都市，仅仅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化为到处是凄惨喊叫的地狱绘卷。
他在寻找着什么。
虽然身体无时不刻不在警告他，再不离去，他可能会死在这里，可他身为帝国士兵的荣誉感与他所肩负的责任，却令他无法抛下长公主独自离开，对曾经向国王发誓做保证的他而言，长公主的性命远大于一切，在他加入帝国军的一刻起，他的生命便属于帝国。
然而，翻越过无数倒塌房梁，掀开数不清瓦砾的他，不论如何努力，都依旧找不到长公主的所在，长公主就像从世间消失了般，再也不见踪影。
他不禁迟疑起来。
他知道的，这只是一场梦，不过即便如此，假如能在梦里找到长公主，也多少能让他从长达十五年的羞愧与悔恨中好过一些，可惜的是，即使在梦中，他也没能完成自己一生中最强烈的愿望。
他醒了。
睁开双眼。
熟悉的棕色天花板，还有出产于帝国的，味道浓郁的熏香气息，周围安静的吓人。
纠缠自己多年的噩梦再次出现，萦绕在心头的悔恨与歉疚令戈尔握紧双拳，一动不动的过了半晌后，才长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又是那个梦么……」
顺手拿起床头毛巾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戈尔开始穿戴衣物，以他帝国将军的头衔，完全可以在房间里安置至多六名侍女，但戈尔并没有帝国贵族骄奢淫逸的喜好，平民出身的他向来喜欢朴素且简洁的行事方式，哪怕经常被帝国皇帝揶揄说『简直就是山村樵夫』，戈尔也不曾改变他的习惯——假如十五年前没有发生那场天火焚城的惨剧，他或许会试着学习贵族礼仪吧，可自从发生了那次事故后，他便自认失去了享受的权利。
再次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内心愈演愈烈的自责令他终于忍不住想找东西发泄，最终用力一拳砸在墙上，沉重的力道令墙壁发出「咚」的闷声，紧接着，整栋宅邸都因戈尔这一拳震动起来。
「混蛋！」
低低的怒骂既是指当初那场灾难，也包括了那个不中用的、最后苟活下来的自己。
在还未加入帝国军队的三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戈尔只是个力气稍微大一点，以能独自与低级魔物搏杀为名的普通农夫，能够加入帝国军队，完全依仗当时的帝国皇帝赏识，而他也一直以此为荣，凭借后天努力，一步步走到皇帝亲信的位置，而在那之后没过几年，戈尔便迎来了改变他命运的任务。
将帝国长公主保护起来，等事端解决后，再送还到皇帝面前。
当时的诺塔帝国还叫做『诺塔王国』，由于贵族制存在，并不像现在这样铁板一块。为了解决积贫积弱，被王国打压的现状，第十五代帝国国王运筹帷幄，制订了废除贵族制、将所有权力收归到国王手中的计划，但在一个趋于安定，并且还是一个有着古老底蕴的国家来说，这种做法无疑会招来贵族不满，即使一夜间令诺塔王国变的四分五裂也十分正常，于是，第十五代帝国国王决定将真正的改变留给子嗣，自己则通过各种法案，直接或间接的削弱贵族势力。
第十五代帝国国王驾崩后，为了完成父亲留下的遗愿，继任的第十六代帝国国王很快开始着手肃清力量渐弱的贵族，将权力与土地收归到国王手中，按照上代国王估算，这个过程最多只需五年即可完成——假设中途没有人泄密的话。
当泄密者提前将国王的计划告知贵族时，贵族们才终于发觉，自己手中的力量早已孱弱不堪，皇室手中的兵力也雄厚到令人绝望，为了不丢掉贵族之位，他们很自然的联合在一起，在王室布下计划前，悄无声息的主动出击，一举将帝国拉入长达数十年的战争。
戈尔的使命，也就由此而来。
第十六代帝国国王无法保证，自己的长女能在暗杀者手中活下来，为了不让她卷入这场争斗，国王便将自己的长女托付给戈尔，命令戈尔带领其他几名亲信，让长公主隐姓埋名的活下去，等到战争结束，再让长公主坐回她应得的宝座。
受到信任的戈尔答应并发誓，即使自己死，也不会让长公主受伤，然后，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结果，他失败了，甚至整座城市只有他一人活下来，尽管包括现今的帝国皇帝在内，人人都说那是一场天灾，没有人怪罪已经十分努力，被发现时全身和焦炭没有两样的戈尔，可越是没人指责戈尔，戈尔就越是活在自责的漩涡中。他万分希望，如果当初死的人是他而不是长公主，那该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可偏偏是他这个对着前代皇帝发誓的人活下来，有时候戈尔会觉得，胸前的帝国勋章就好像一对眼睛，随时在讥讽着他，让他的胆小与畏怯无所遁形。
当然，那时候的戈尔并没有胆小或怯懦，但只有他活下来的事实却让他感觉，那时候的自己应该可以再努力一些，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自己没有更努力的寻找。
喉咙里发出闷声，戈尔不断深呼吸，缓缓平复负面情绪涌动的内心，面对镜子，理了理衣领，挺拔的制服能让他暂时忘却悔恨。
「在没有找到长公主的尸体以前，我决不能放弃。不论是找到长公主殿下，还是揪出那个引发天灾的人。」
如同赌咒般，戈尔以饱含强烈意志的眼神警告镜子中的自己，随后，他从胸前口袋抽出一张折好的信，以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轻柔动作，缓缓打开信函，虽然他早已背下这封数天前就送到的信，但他还是忍不住经常展开回顾。
这是来自第十七代帝国国王，也就是如今帝国皇帝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的亲笔信，至于信的内容。
对克洛伊王国发起战争，最终目的是将帝国边境上的所有小国全部划归在诺塔帝国版图里。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么……陛下。」
平复的心再度掀起波澜，戈尔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长公主殿下……我终于有机会，能够偿还亏欠您的罪了。」
所有人都不清楚戈尔为什么讨厌琳，那是因为戈尔一直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只有唯一从灾难中活下来的他才知道，勇者琳身上有着与灾难发生时一模一样的气息。
那是带来灭亡的灾厄，是毁灭的魔女。
（21/30）

第二十五章 意见相左的二人（上）

结束商议，决定准备布置对帝国的战争后，众主教便与琳一同走出正殿，伊丝则趁此时间躲在暗处，打算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再进入正殿询问亚特伍德一些事情。
然而，世事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当排在最后的琳也从正殿内出来时，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伊丝躲藏的墙柱，皱了皱眉头，等到所有主教全部离去，才缓步走向伊丝所在的位置，面对伊丝，一副诧异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伊丝怎么在这里？」
龙娘的感知果然很敏锐吗？不过琳应该不算龙娘吧，仅仅只能半龙化，平常状态下也仅有脸颊侧面有一点点鳞片，说成人类也无妨。
被发现的尴尬令伊丝面露困扰，挠了挠脸颊。
「我没有偷听你们对话的意思，只是想来找亚特伍德问一些事情……听到对话单纯是意外。」
「啧，都被伊丝看到了么，算了，连昨天……昨天的事情都被伊丝知道，听见我们的对话也没什么。」
说起昨天在死城里哭泣的事情时，琳十分明显的从伊丝身上别开视线，脸上既有尴尬，又有像是害羞的表情。
因为平时总是戴着面具，不掩饰表情变化也没关系，所以当摘下面具的时候，就忘记了这回事吗？还是说其实压根不擅长把内心感情憋在心里？
不妙啊，这种特点不是明摆着勾引我欺负吗。
在强忍表情这方面，自己算得上老手，伊丝有预感，琳肯定很有捉弄的价值。
「不过伊丝如果要去找亚特伍德，我想还是早点死心更好，我们的对话你也听到了，福音预言帝国会对我们动手，我们要做战争与撤退的两手准备，亚特伍德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解读福音的预言，先不说亚特伍德不会接见伊丝，首先即使亚特伍德有接见伊丝的准意愿，我也不会让伊丝进去，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不能让任何人打断对福音旨意的解读，希望伊丝原谅。」
「啊啊，我知道。」
如果昨天和琳一起前往死城深处，自己大概会觉得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琳用不着这么苛刻，但在知道了整座城的人都因为福音的旨意被违背而死去后，再这么想无疑就欠缺考虑，琳只是不想让过去发生的悲剧再度重演，毕竟谁都不能肯定，自己占用亚特伍德的那几刻钟，不会导致未来出现极为重大的惨剧，就像一只蝴蝶在空中扇动几次翅膀，扰动的空气就足以在两周后掀起风暴。
没想到伊丝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琳呆了一瞬，然后面露歉意，喉咙里也跟着发出低吟。
「对不起……就这么让你回去我也过意不去，要来我们的练兵场看看吗？稍后我要去那里一趟。」
「练兵场？」
「嗯，为了防止十年前的悲剧再度发生，我们在迁移王都的时候，把克洛伊公国的王室控制了起来，虽然表面上这个国家依旧由王室治理，但其实稍微有一些地位的贵族都知道，克洛伊公国说是我们神教的国家也没问题，所以原本用于克洛伊公国练兵的地方，现在也归我们实际掌控，那里有一处我们用来培育勇者的学院……说成教育设施更合适吧，老实说，我不觉得那里是真正的学院。伊丝去了应该会被他们恭敬的称呼为老师，要去吗？」
自己确实没有可去的地方，既然说要观察神教，去看看它们培育勇者的地方也无妨吧。
「……恭敬不如从命？」
很快，在琳的带领下，伊丝二人来到训练场。
与想象中不同，练兵场所并非在王都郊外，而是位于王都与贵族街之间的一大片空地，假设从高空向下俯瞰，就会发现国王居住的城堡与贵族街之间，有一片呈环形的、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地方，那里就是王国训练士兵的场所。
顺着国王大道，伊丝二人穿行至只有得到许可才能进入的训练场内部，沿路可以看见许多正在训练场上操练的士兵——大多数都以稻草人作为假想敌，以长枪刺击，从他们额头与脖颈上的汗水可以看出，应该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此外，士兵中并没有多少人使用魔法，凡是被全知地图显示为魔力超过5级的人，手臂上都绑着一根与印有克洛伊公国国旗的蓝色丝带，伊丝观察到，这些人的待遇比普通士兵好许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会魔法的人和不会魔法的人一个待遇，士兵就不会想着在空余时间学习魔法了。
跟在琳身后的伊丝喃喃。
「很少见到使用魔法的人啊。」
「懂得魔法的人在少数，对常人来说，魔法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学习魔法的前期需要投入大量财富与精力，而且谁也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魔法，最后把钱花光了也不一定能掌握，对正在学习过程中的人而言，是一种极大的精神压力，所以只有贵族才会想着把钱投入到让子嗣学习魔法上。」
「原来如此，那琳说的培育勇者的学院呢？」
「虽然有怎么也学不会魔法的人，但大多数最终都学会了魔法，每年投入在他们身上的钱是神教开支的大头。」
「是么。」
对话陷入片刻沉默，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些结束训练，正在休息的士兵迅速跑到琳身边，一边摸着后脑勺傻笑，一边不停朝琳鞠躬，笑容中充满了尊敬与敬仰。
「琳大人！」
「前段时间受您关照了。」
「该死，说好了下次见面要给您送礼物，结果今天因为训练，忘记带来了，以后说什么我都要把礼物随身带在身上。」
「得了吧你，不就是野花做成的香袋，在你身上捂一会儿，都变成臭袋了，琳大人才不会要你的东西。」
「那可是从城外蔓园里摘到的香草，我听我姐姐说，女孩子都喜欢那些有香味的东西，和琳大人这样漂亮的女孩一起，肯定很般配。」
年轻士兵们拥挤着道谢的样子，令琳不好意思起来，漂亮的脸上浮现红晕，连忙摆手。
「不……我只是路过时偶然指点了两下，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你们能领悟到魔法，完全依靠自己。」
一名士兵立即挺起胸膛，眼睛也跟着瞪圆。
「琳大人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普通人领悟到魔法，不花上几十枚金币，连门都摸不到，我们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变成现在的魔法兵，完全仰仗琳大人您的指点啊。」
「如果不是琳大人您告诉我们该怎么感知魔法，我们一辈子都只是普通士兵。」
「就是就是，老实说，一开始我还听信外面那些人说的，琳大人是吃人的怪物，不敢靠近您，现在我知道了，那些人只是在忌妒琳大人的实力，琳大人比咱们人类的公主还善良。」
一致同意这个说法，士兵们连连点头。
悄悄在旁观察的伊丝不禁莞尔。
看来这个世界也有和自己一样，不害怕具有魔物特征的人。
大概是很少被这么多人夸赞，被夹在中间的琳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似乎连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十分局促的样子。
正常来说，自己应该站出去帮琳解场吧，不过这才是琳应该受到的待遇，放在地球里，琳这样的美少女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接触机会，异世界仅仅因为一点鳞片就嫌弃，实在太奇怪了，让琳体验这种被追捧的感觉也没什么坏处。
直到七嘴八舌的夸奖让琳感到困扰时，伊丝才终于站出来，挤进人群。
「好了好了，琳大人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如果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琳大人会被上面的人批评，你们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老师挨骂吧？」
「说、说的也是，喂，我们该走了，不能因为自己拖累琳大人。」
「嗯，琳大人，我们去训练了，下次我一定会记得把香袋带来！」
「琳大人再见！」
面对士兵热切的挥手道别，终于解脱出来的琳露出微笑着点头，缓缓挥手——声音里明显有高兴情绪。
「嗯，再见。」
直到目送士兵们因为擅自离开训练场而被长官惩罚后，琳才缓缓放下手，微笑的表情逐渐变为怅然若失。
发现这一幕的伊丝刻意使用捉弄语气。
「琳大人，明明刚才还一副很困扰的样子，现在又舍不得了？」
琳的声音瞬间高亢起来。
「哪、哪里有！」
「欸~这种表现不就代表我说对了吗？琳大人。」
「呃……唔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琳惊讶的连忙伸手遮挡住嘴，表情也变得羞红起来，语气给人一种嗔怒的感觉，「伊丝怎么和紫一样，太恶劣了，捉弄我有意思吗。」
「有，琳大人。」
而且是非常的。
美少女害羞的样子是金币都买不来的宝藏。
不过捉弄要懂得适度，不然很容易变成不可收拾的结果，伊丝清了清嗓子，一边往前走，一边转移话题。
「那些士兵好像很崇拜琳。」
「因为我经常路过这里，克洛伊公国的生活条件很差，除了魔法兵，普通士兵的薪酬很少，我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会顺带指点他们一下，时间长了，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以前都只有两三个人过来，这么多人，今天还是第一次。」
「诶，那说明琳越来越受欢迎了，他们迟早会被琳的美貌迷倒吧。」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琳的话音正经起来，「我只是他们的老师而已，他们不会有男女之间的想法。」
「是吗？」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伊丝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许琳早已感觉到了，那些士兵并没有把琳当成人类看待，就像琳说的，士兵只不过是把琳看成教导了他们的老师在尊敬。
至于伊丝为什么会知道，除了士兵们看琳的眼神以外，最明显的就是之前一位士兵说的，「琳大人比咱们人类的公主还善良」的话了吧，或许士兵确实发自内心的尊敬琳，可特意强调了『人类』两个字，说明士兵内心没有认为琳和他同为人类。
突然想起戈尔最初面对琳时说的话。
拯救人类的英雄却不是人类吗？
希望得到拯救的人把希望寄托在非人之物上，当非人之物想要加入人类时，却反而遭到了排斥。
不免感到一丝悲凉，慢慢往前走的同时，伊丝突然发问。
「琳是怎么看待那些士兵的？」
「一群很可爱、单纯的人。」
「……那琳有想过，如果福音有一天让琳对他们出手，琳该怎么做吗？」
「杀掉他们。」
不带杀气，却又毫无犹豫的回答。
伊丝不禁皱起眉，这种回答实在无法让自己满意，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个人观念的不同，对自己来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生命加起来，都没有自己同伴的生命重要，但对琳而言，福音的旨意，也就是多数生命，意味着重要。
伊丝改变对象。
「那如果是红和紫、亚特伍德、那些士兵，还有我，这些所有人加起来呢？琳还会这么选吗？」
没有为伊丝的话生气，反而十分正经的，琳纠正伊丝。
「不，伊丝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如果福音命令我杀死红和紫还有亚特伍德，那他们三人不会做出任何反抗，或许不等我出手，就会自己做出了断，就像戈塔城时被我处决的那名主教一样。至于伊丝你……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趁你不注意，让你在睡梦中安眠。」
「啊啦啦，那我从今天起都不敢睡觉了。」
「就算伊丝是吸血鬼，也总有熬不住瞌睡的时候，放心吧，以我的手法，不会让你感到疼痛。」
仿佛十分自豪的，琳微微挺起符合年龄发育的胸部，紫绀色的眼眸中满是骄傲。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啊……」伊丝不禁摊开手苦笑，思虑片刻后，说出了原本要对亚特伍德说的话，「原本这些话是要对亚特伍德说，现在说给琳听或许不太合适。」
将飘到前额的黑色刘海拨正到身后，琳恢复正色。
「什么话？」
「昨天回去以后我想了很多，其中有一件事事关福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福音真的全知全能，那它不应该早就看到，老教皇会忤逆它旨意的结局吗？那样一来，就相当于福音主导了那场死城的惨剧，并以此把琳绑在它身上，终生都要为它服务。」
拯救未来这种事情，在自己眼中实在太虚无缥缈了一些，试想一下，一个人捡到福音，因为福音上预言了今后会出现灾难，所以捡到这本福音的人就要对预言负责，将自己一生的时光都耗费在福音上，听起来很伟大，可对那个捡到福音的人而言，从一开始就没有听从福音预言的义务，他完全可以一把火烧掉福音，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在抵达未来之前，谁都不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或许其实没有灾难，又或许即使灾难到来，拼死努力的人们也根本无法得到救赎。
就像消失的神之国一样。

第二十六章 意见相左的二人（下）

「你是在说福音没有告诉我们实情，它在利用我吗？很不幸，我们是自愿被福音指引的人，没有福音，就没有现在的我们，如果不是福音命令神教教徒在世间寻找勇者，我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琳的语气逐渐多了不客气，眼睛也微微眯起。
只要一说福音的不是，这家伙就会生气啊。
但自己在话说出口之前，就做好了被生气的心理准备，伊丝思索着回应。
「嗯……我也没有说福音不好的意思，只是希望琳对福音的旨意多做一些思考，而不是完全的服从。」
「那样只会像老教皇一样制造悲剧，正因为他犹豫了，思考了，所以才会让整座城市的人陪葬，去思考福音的预言，本身就是一种不相信福音。」
「稍微冷静一些，就像我最开始说的，如果福音通晓一切，那它不就应该知道，老教皇会做出忤逆它的选择吗？既然它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们？如果它不告诉你们，是因为福音有了自我意志，那就意味着福音根本不是用来拯救世界的道具，而是在凭借它自己的意志在控制你们，它做的一切预言只是为了它自己；反之，如果福音没有自我意志，就代表福音并非全知全能。它不是无法感知到魔王与神明吗？这已经很能说明事情，说到底，如果给世界带来毁灭的人是魔王，那无法感知到魔王的福音，又怎么会知道，魔王什么时候降下毁灭？最后，连铸造这本福音的神之国，都无法在福音指引下躲过灭亡的命运，那人类又究竟能做到些什么？」
要知道，拥有福音的神之国现在已经不见踪影，而魔王却依旧活在世界上。
「如果质疑福音的命令，那神教就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身为勇者的我更是如此，如果连被福音任命为救世主的我都不信任福音，那外面那些本可以成为我们帮手的人该怎么相信？是的，像外人说的那样，信任一本毫无根据的书的人很愚蠢，但因为被人说愚蠢，就动摇自己的信仰，最后等到真正的灾难到来时再悔过，那才是真正的愚蠢，福音的预言已经多次得到应验，既然它没有在我们问到该怎么拯救未来时一言不发，那就说明，它有拯救未来的方法！」
「但神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伊丝以低沉的声音诉说事实。
如同被触碰到逆鳞，琳的声音更大一分，眉毛也跟随愤怒的表情竖起。
「但那是福音的过错吗？说到底，神之国按照旨意，派出拉克西丝芙妮雅寻找救世主，但拉克西丝芙妮雅却没能完成任务，是拉克西丝芙妮雅的失职，才导致神之国的消失，这并非福音无能。」
「拉克西丝是在努力以后才失败，并非没有去努力，如果在努力尝试以后都是这种结果，这样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假如福音现在给琳下达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琳该把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吗？琳，我从一开始就不是让你不相信福音，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希望你不要一昧遵从福音的旨意行动。我之所以拿士兵还有红和紫举例，就是想让你多考虑考虑你自己的感受，如果身边认识的人都死去，就算你拯救了其他所有人，你会觉得开心吗？」
「那拉克西丝芙妮雅现在开心吗？整个神之国都不复存在，她辜负了伙伴的期望，她开心了吗？我因为被福音拯救才得以生存，最后也只会因为福音的旨意赴死，身为救世主，身为背负了已死之人性命的人，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完成那些殉道者最后的愿望——在关键时刻起到救世主该有的作用，而福音是我达成目的唯一的手段，这样说，伊丝明白了吗？请不要再说些让我重视自己，多考虑福音预言的话了。」
「……你这家伙。」
如果琳不是女人，自己一定会一拳揍上去。
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希望琳不要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忽视她自己，但琳却拿拉克西丝来当例子，老实说，自己有些生气了。
一为琳的话，二为自己。
自己从没有问过拉克西丝任务失败的感受，虽然拉克西丝一直表现的没问题，但那真的没问题吗？
一想到这里，伊丝便有种内心被揪紧的感觉。
不，这和现在的对话没关系。
伊丝摇了摇头，将杂七杂八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或许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错误的，自己和琳的价值观本就在两条平行线上，刚才自己看似是为了琳考虑，但其实只是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在琳身上，自己更关心同伴，而琳则不想让过去的悲剧重演，她背负了那些已死之人的性命，因此只有完成救世一条路可走。
一方不相信福音，另一方则是福音的笃信者，从一开始，双方就没有交流的必要。
真是做了个自大的选择。
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平复下心情的伊丝挥了挥手，语气里不可避免的多了些失望。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福音的不是了。」
「……我也不够冷静，提到拉克西丝芙妮雅，抱歉。」
琳朝着伊丝低下头，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表情，现在已经被歉意填满。
她也注意到了，她刚才的反应非比寻常吧，简直就像被握住尾巴的猫。伊丝从中窥见到了些许值得在意的地方，比起为自己的信仰辩解，琳的话更像在自我催眠，用鞭子抽打自己，让自己不要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虽然之前的种种行为都十分成熟，但其实内心和外表的年龄一样，还残留着脆弱与稚嫩吗？所以才需要不时的提醒自己，自己是神教的勇者，是被福音拯救的人。
不再有对话，二人间隔了一些距离，沉默着前进，耳边只有远处士兵的操练声与鞋子踩在砂砾上的嚓嚓声。
片刻后，像是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琳以轻微到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发问。
「……伊丝在生气吗？」
仿佛在害怕会把伊丝弄生气一样，琳语气里有着小心翼翼与内疚。
伊丝不客气的回答。
「没有。」
「……对不起，从没有同龄人像刚才那样，当着我的面驳斥福音，即使是戈尔，我也能感觉到他其实没有讨厌福音的意思，他只是想针对我，所以伊丝大人说让我去考虑福音的预言时，我才没有控制住情绪……」
话语里充满歉疚，甚至在称呼伊丝时使用了敬语，琳一直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看得出是真心为刚才的发言后悔。
「不，琳没有道歉的必要，是我自作主张的把自己的观念冠在琳头上，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琳说那样的话。」
「……您果然还是在生气。」
「我说了没有。」
再次强调，伊丝皱起眉。
自己确实十分生气，可自己知道这并不是琳的错，所以只能憋在心里。
琳紧抿嘴唇，悄悄靠近伊丝一步，小心窥探着伊丝表情。
「我可以做些什么补偿吗？」
「不，没有那种必要。」
「可您看起来好像不再打算与我说话了……我有种您正在远去的感觉。」
这也可以被发现吗？
老实说，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不想再和处于平行线的人交流。
伊丝下意识看向琳，发现后者正用一种忧愁的、十分担心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般的表情望着自己。
虽然刚才还拿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本性果然还是和昨天自己在死城看到的一样，不过是个被福音支撑起表面，实际上根本没怎么经历人事的脆弱少女么，恐怕除了执行任务外，琳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提升等级、学习魔法上吧，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老实说，自己不觉得这样的人适合成为勇者，只是说出去以后，自己又会和琳吵起来，不想让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糟糕，伊丝咂了咂舌。
就当自己是个不忍心看着小狗淋雨的滥好人算了。
稍微调整了情绪，伊丝轻拍了拍琳肩头。
「好了，别再摆出这副让人同情的模样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我，但你好像很珍惜我们间的关系，既然这样，就不要用敬语称呼我，我会浑身不自在。」
「您——」
「敬语。」
「啊，伊丝不会再生气了吗？」
「只要琳不再和我吵起来。」
「但明明是伊丝你先说起这个话题。」
仿佛在闹别扭的，琳如同小孩子般不开心的鼓起嘴。
伊丝无奈的挥了挥手。
「是是，我的错我的错。」
斜着头看向琳。
琳也回以微笑。
大概没有问题了吧。
伊丝内心如此想着。
继续走了一段路后，伊丝接上了最初的话题。
「说起来，神教是靠克洛伊公国的税收运作吗？」
「税收只是维持神教经营一部分，掌控克洛伊王国是十年前才开始的事，最初的时候，教会靠手下在执行任务时，搜刮被执行者的财产运转。」
「嚯。」
难怪红和紫向自己购买那批触发式魔法武器的时候，会想着压价，神教的经济情况似乎不怎么好——或者说很差，就连勇者的随从，在花钱时都有种紧巴巴的感觉。
这也是体量的问题吧，克洛伊公国太小了。
伊丝并不知道的是，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琳有种自己被伊丝看扁的感觉，稍显不安的歪着头看向伊丝。
「觉得我们很无耻吗？靠偷窃死者的财富维持自己。」
大概是琳觉得这种行为很不齿，所以擅自就认为自己也那么想了吧，就像脸上有疤的人被他人注视后，总会认为别人在看他的伤口，进而感到被冒犯一样。
「不，我绝对没那么想。」
「那伊丝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说这句话时，琳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满，嘴巴也向上撅起成へ状，配合头顶那对和狐耳相似的头饰，给伊丝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之前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琳身上的小饰品，现在突然回想起琳居住的房间——那个以粉蓝色为基调的小窝，尽管琳的打扮乍一看如同死神的新娘，但其实到处都充满了少女的小心思，黑发上的狐耳头饰如此，头饰下的花朵也是如此。
「我在想难怪紫昨天要靠出卖色相让我降低价格，原来是因为这样。」
「那是紫自己要做的，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逼迫她。」
「撇清关系倒是很快啊……」
「我只是在强调事实。」
嘴里『哼』的轻声让人联想到小孩子。
这家伙也有可爱之处嘛。
伊丝摊了摊手。
「要是被外面的人看见琳现在的样子，肯定会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
「为什么？」
「他们不会想到，被他们当成魔物的少女其实很可爱。」
「可爱？我？」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琳挺直身体，「虽然从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伊丝你的审美，但出于礼貌，一直没有说出口，现在这可是你自找的。我是有鳞片，而且还是会半龙化的亚人，身上没有一点值得被说是可爱的地方，如果大半夜出门，就算成年人也会被我吓哭，伊丝的眼睛是被魔物改造过吗。」
一边说着，琳还一边用食指指着自己侧脸上的鳞片，可这种表现，在伊丝这个旁人看来，就好像歪着头努力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脸蛋的少女一样，配合头上一抖一抖的狐耳装饰，反而更加可爱了一些。
将这份养眼的样子收进眼底好好记下来，伊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自顾自的往前走。
「在这种事情上说谎，难道对我有好处吗？可爱就是可爱，不可爱就是不可爱，我可是很诚实的，不会轻易的对一个女孩子说可爱。」
「啧，」被丢下的琳赶紧上前两步，跟上伊丝，「我想起来了，那个叫做卡米拉的人类和叫做洛伊丝薇尔的血族，伊丝就是用这种方法欺骗她们的吧？」
「哈啊？先不说我没有骗卡米拉和佩佩她们，首先，琳擅自认为我和外面那些人类的审美一样就大错特错了，我从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琳脸上的鳞片很漂亮，反而给琳增加了色彩，再加上琳丝绸一样的黑色长发，结合起来有股妖异的诱惑力。当然，抛开这些，琳也依旧是可以打十分的美少女，只不过会少了些冷清的氛围，老实说，我一开始还以为，琳是相当不好说话的冷漠类型。」
自己之所以没有在初次见面时就夸奖琳的鳞片，就是担心会被琳觉得自己在冒犯她，不过现在的话，应该说出来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在讨好我吧，那个叫蒂芙尼的女孩也告诉过我，说你喜欢撩拨少女心。」
又是蒂芙尼那家伙吗。
伊丝不知道的是，当伊丝内心响起这句话的时候，另一边的蒂芙尼感到全身汗毛炸立。
当然，琳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也是一副闭着眼睛、毫不在乎的样子，但不论是扬起的嘴角，还是轻快的脚步，都散发出了被夸奖以后的高兴氛围，伊丝甚至觉得，如果琳身后有龙尾的话，肯定会啪嗒啪嗒的来回拍打个不停。
一阵被冤枉的无奈，伊丝叹了口气。
「不论我说什么，琳都不会信吧，不过我确实觉得，琳不需要为鳞片自卑，以后总会遇见和我一样的，觉得鳞片漂亮的人。」
「好了好了，奉承就到这里，就算是想让我走出被人歧视的阴影，也不是用这种方法，那只会让我在被别人贬低的时候更加怀疑自己，已经到学院了，准备一下我们就进去。」
说到这里，琳理了理自己的黑色纱裙，扶正狐耳头饰，看向面前的建筑。
（23/30）

第二十七章 逆转的奇迹

琳口中的学院，并非是像伊丝想象的，和贵族学院差不多的地方，而是不论怎么看都像一座尖塔的高耸建筑，接近五十公尺的高度再加上呈圆形的外观，从远处看犹如一把直插天际的矛。
布满了青苔与泥沙等岁月痕迹的砖块，让整座尖塔呈灰黑色，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寒冷，再加上鲜有窗户的设计，倘若里面的照明工具不是魔法灯，而是蜡烛的话，一定是个适合开试胆大会的地方。
伊丝忍不住向琳确认。
「这里是学院吗？」
「大吃一惊？」
琳以问题回答问题，不过伊丝并没有因此不满。
「我还以为琳说的学院离我们有很长一段距离，没想到就在这里啊……」
伊丝没说出口的是，不论自己怎么看，这都不是个适合学习的场所，既然被称为学院，那就应该有露天的花园庭院，还有分为好几栋，功能各不相同的教学楼，如果楼层是以红砖灰瓦砌成，再配上钟楼和喷泉的话，那就毫无疑问是真正的魔法学院。现在的尖塔，不论怎么看，都应该是关押罪犯，或者给士兵提供室内训练场所的地方。
「这里本来是克洛伊公国用来关押贵族犯人的地方，但现在被我们征用了，出于避嫌考虑，不能把培育勇者的学院放在平民区，贵族街里也没有面积够大的地方，而这座尖塔的墙体不仅足够结实，外面还是宽阔的训练场，地下也与天井网连通，虽然不好看，但其他功能一点也没少，最重要的是，只要不进去，外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话语里尽是在介绍优点，琳的表情却显得不那么骄傲，她自己也知道，这些话在事实面前十分苍白，过去她在这里面学习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好，可毕业后出去执行任务，见识过世面后她才发现，原来这座尖塔有各种各样的不便。
比如只要一下雨，尖塔里就异常潮湿，直到雨停一周，才会逐渐好转，此外还有大量老鼠与蟑螂，经常出现一掀开被子，就发现床单上窝着好几只小蟑螂的情况，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是没有个人空间，尖塔内的房间有限，往往数十个人挤在一间房内，毛巾与杯子也相互混用，甚至不分男女，现在琳回想起来，简直难以接受。
好在琳身为最有希望的勇者，从刚进入尖塔时就被分进单独的房间，尽管十分狭小，但也比许多人住在一起好。
「原来如此。」
轻点了点头，伊丝跟上琳，找到尖塔入口——一个只能让三人并行的铁门，与守卫确认过后，走进内部。
与想象中一样，尖塔内的环境阴暗而闭塞，空气不仅潮湿，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霉味，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个旋转向上的、宽高不超过两公尺的螺旋楼梯，螺旋楼梯围绕尖塔正中的巨大石柱而建，伊丝隐隐能感觉到石柱中的魔法气息，这里面是中空的。
正当伊丝准备问为什么要如此设计时，一名把守在楼梯上的神教成员走到琳面前，站直身体，低头朝琳行礼。
「勇者大人。」
毫不拖沓的声音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对面不苟言笑的人时一样，仿佛在士兵面前只能说正事。
琳回以点头。
「今天没有别的事情，我只是来看望顺带指导他们。」
「是，」士兵再次恭敬行礼，「您不在的时候，又有一批人出去了。」
并不为士兵的话而动摇，琳冷静的问。
「现在已经是月底，他们应该回来了，有多少人？」
「七成。」
「呼，还算多，他们人在哪里？」
「他们两天前才回来，现在应该在中层的休息区」说到这里时士兵一贯公事性的语气突然缓和，似乎在为什么事纠结，「只是……只是其中几个人需要您……要我带您过去吗？」
听到最后，刚才还一副放下心来表情的琳，立即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氛围，那是混合了不甘、难过与遗憾的感情，紧抿着嘴，音调也低了许多。
「不用了，我自己去。」
「好的。」
不再说话，琳一言不发的带着伊丝继续踏上楼梯，只不过比起之前，现在的琳脚步异常沉重，让人想到赶赴刑场的罪人。
发生了什么？
虽然想这么问，但要是问出口，就太不懂氛围了，琳大概不愿意说这里面的故事吧，并非不能说，而是会触及伤口。
在琳带领下，伊丝刚走出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螺旋楼梯，视野便被一个异常宽阔的圆形训练场所占据，而在这个训练场周围，则有许多被门隔着的房间，现在，训练场上正有一位来回踱步，面色十分焦急的男性，在其身边，还有一队手持神杖，腰间别着包裹的年迈男女，这些老者统一挂着担忧却又无能为力的脸。
「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多维持一段时间吗？只要再给半天就好！」
「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论治愈魔法还是草药，所有能试的都试了，他们可以坚持到现在，已经足够努力了。」
「你们不是神官吗！不是说只要能救人，不论对方是谁都可以吗！」
「……治愈魔法也是有极限的，这些人不仅失血过多，还伴有恶魔依凭，就算教皇大人来了，也无能为力。」
一名拿着蓝色神杖的老妇人面露不忍的接着说。
「还是早点让他们走吧，与其被痛苦折磨，不如早些回归女神大人脚下。」
「该死。」
低低的咒骂。
盛怒之下，男人顺手抓起训练场边的武器架，准备猛地将其掼倒在地，只是就在武器架倾斜成一个危险角度，即将与地面接触时，琳走上前，握住男人手臂。
「冷静点，带我去见他们。」
「是琳……勇者大人！您终于到了，我这就带您去见他们，他们等您多时了！」
看见琳到来后，刚才还焦躁不已的男人立即面露喜色，甚至没注意到琳身后的伊丝，看都不看年老神官，带着琳径直前往训练场边的一个房间。
刺鼻的血腥味。
还有一股腐烂了的肉的味道。
这是伊丝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内，一共有六名一字排开的伤者，而这六人中，一大半都失去了意识，闭着眼睛躺在地铺上，呼吸十分微弱，即使说他们下一秒就会魂归天外，伊丝也丝毫不感到奇怪。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则是他们身上的异常严重的伤口——烧伤、割裂伤、野兽撕咬的痕迹、钝器留下的淤青，大部分人都失去了肢体的某一部分，并且伴有高烧，伊丝之所以能闻到腐肉味，也是因为其中一人的腿部溃烂发臭，其上甚至有某种虫子蠕动的痕迹。
门口铁桶里盛放着一大堆发黑的绷带，浓郁的血腥味招致大量苍蝇聚集，如果从未见过血的人来到这里，一定会认为自己正在做噩梦吧，即使当场呕吐出来也毫不奇怪，这幅画面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为眼前的惨状顿住片刻，琳默然的从储物魔法中拿出银色长镰。
「他们失去意识多久了？」
「两天了，勇者大人，他们之所以支撑到这时候，就是为了等您，请您像以前那样转化他们吧，这是他们的愿望。」
「六人么……」
握紧长镰的手开始发青，琳的肩头微微颤抖，片刻后，像是做出了某种难以回头的决定般，琳不再多言，双手高举银色长镰，将目标对准躺下的六人，低声咏唱咒文，待浓郁的死亡气息包裹了整把长镰后，闭上双眼，朝六人挥下武器。
「神教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你们的名字将被刻在福音序言里，罪人——」
「等等。」
确定琳是要了结这六个人的生命后，旁边的伊丝连忙拦住琳，制止即将收割六人性命的长镰。
伊丝一开始以为男人之所以要等到琳来，是因为只有琳才有救这六位重伤者的能力，但在看到琳长镰上浓郁的死亡气息后，伊丝便意识到，自己完全想错了，琳是要把这六个人变成不死者，绝非救活他们。
「伊丝！」
由于伊丝的制止，琳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生气，另外的，负责带琳到这里的男人也注意到伊丝，一步跨到伊丝身后，不客气的朝伊丝后颈伸去。
「啧，」躲开男人的抓握，伊丝站到琳与六名伤者中间，「琳，你想杀了他们吗？」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让开，成为不死者是他们死前的愿望。」
「但他们还没死，还有一口气。」
「等到彻底死掉就晚了！」
声音变得越发焦急，琳一把推向伊丝，但手中反馈回来的力道却异常沉重，仿佛站在琳面前的不是一位少女，而是一座山岳，不论琳如何用力，伊丝都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我有救他们的方法。」
「方法？如果你是说用上级恢复药和万能药那种昂贵魔法药，就还请让开，我们神教没有那样的东西。」
「不，我是说魔法，琳，你忘记——该死。」
由于旁边的男人再次朝自己抓过来，伊丝皱起眉，松开琳手腕，一脚将男人踹飞。
男人的身体与墙壁亲密接触，发出咚的沉闷声响。
「琳，你忘记我的身份了吗？」
「即便伊丝身为主教，这种致命伤也无能为力，换做教皇来——」
不展示给琳看，琳是不会相信自己了吧。
伊丝叹了口气。
「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如果连我也救不活他们的话，琳再按照他们的愿望，把他们变成不死者也来得及，怎么样？」
瞥了眼被伊丝踢到墙边，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琳陷入犹豫，她不是不想救这些伤者，而是没有能力救，因此她只能选择完成这些少男少女最后的愿望，即成为不死者，继续为神教做贡献，但是，那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假如有一线希望能救活他们，琳绝对不会想着让他们成为没有意识的死物。
「……他们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给我三分钟的时间，你们先到外面等待，你身上的亡灵气息会干扰我，如果在治愈过程中钻到他们身体里就糟糕了。」
「三分钟……好吧，我相信你。」
「嗯。」
点了点头，伊丝将琳和男人推出房间，啪的一声合上门。
三分钟只是自己随口编的数字，实际上一分钟就已经足够，这些少男少女虽然伤势严重，但肢体缺损的并不是太厉害，治愈魔法恢复起来不会很难，至于所谓的亡灵气息会干扰自己，也同样是编造的借口，只是自己为了不让琳看见自己使用魔法的样子。随随便便把实力暴露给别人，并非自己的性格，打败一个人可以用很多种借口解释，诸如是魔法武器的功劳、对方太虚弱之类，但治愈一个人，就根本没有什么借口可找。
再者，仅仅一分钟时间就让刚刚还处于濒死状态的人恢复，不论怎么解释都骇人听闻，如果被神教看穿自己使用治愈魔法很轻松，以至于神教以后天天都来找自己，那样会凭空多出许多麻烦。
瞥了一眼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少男少女，伊丝面露无奈的从仓库里拿出短杖，这是象征主教权力的权杖，除了好看以外没有任何功能，魔法的增幅效果为零，之所以拿出来，单纯是为了打掩护，虽然琳和男人不在房间里，但并不代表自己可以随便使用魔法，万一自己的治愈魔法瞬间恢复了这些伤者，然后他们又正好看见自己空手使用高阶治愈魔法的话，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神教。
「……在我的世界里，你们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才对，异世界也太蛮不讲理了。」
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合适的魔法，毫无预兆的，伊丝猛然回头，看向门缝——没有人偷看，接着放下心。
「让你们一下子变的活蹦乱跳，会让我很困扰，姑且把你们恢复成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的程度吧，你们也需要休息了。」
单手举起权杖，从权杖杖尖放出的金色光芒顿时笼罩整个房间，雾状的金色流光以生命力的形式，如同具有了实体般，一股股注入六名伤者体内，紧接着，就像时光倒流了那样，被切裂的肉芽迅速生长，腐烂发臭的肉则快速萎缩，最终脱落，所有人的呼吸逐渐趋于稳定。
被使用该魔法的人绝不会因缓慢伤势死亡，并且能够在短时间内，逐渐恢复七成生命值，这就是伊丝选择的魔法。
『逆转的奇迹』
（24/30）

第二十八章 被排挤的神官与元素洗礼

使用完治愈魔法，从房间内出来后，伊丝便立即被等在房间外的两人迎上，琳姣好的脸上尽是焦急。
「不是说好三分钟吗？已经过去一刻了。」
虽说伊丝使用的『逆转的奇迹』只能恢复70%的生命值，但因为这些少男少女的等级实在太低，如果不是伊丝发现及时，『逆转的奇迹』就要将所有人的HP拉满，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厉害，伊丝刻意在房间里多待了一刻钟，只是对一个吸血姬而言，待在满是血腥味的房间实在是一种折磨，尤其是早餐时自己还忘记补充血液，为了不让自己去吮^吸那些沾血的绷带，伊丝只能把仓库中的存货拿出来叼在嘴里。
刻意挥了挥象征主教权利的短杖，伊丝回以琳放心的微笑。
「性命姑且保住了，不过他们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最近还是不要再给他们安排类似的任务比较好。」
「我会注意、我会注意的！十分感谢您！」
站在琳身边，之前被伊丝一脚踹到墙上的男人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连连点头道谢，脸上完全看不到对伊丝的怨恨。
这个男人应该是学院的负责人吧，至少也是老师，伊丝猜想。
等到琳与男人试探了伤者们平稳的呼吸后，两人一同松了口气，悄悄合上房门。
「勇者大人，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派人处理好后续事宜，请您带这位客人去上层，那里会有人接待您和这位大人。」
「咳、咳咳……这里就交给你了。」
「请您不要勉强自己。」
「怎么了？琳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琳只在房间里待了不到两分钟，出来后便脸色苍白，还伴有不时的咳嗽，如同大病初愈的病人。
「……房间里的生命力和神圣力量太浓，让我有点不舒服」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重新挺直身体，神色间多了些勉强的笑容，「比起这个，我要感谢伊丝，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就只能把他们变成不死者了。」
「举手之劳而已啦，要是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消失，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会不舒服一整天，更不用提他们还是些小孩子。」
那样自己会有罪恶感。
「小孩子？」伊丝的发言令琳面露疑惑，「伊丝现在很大了吗？明明看上去和他们一个年纪。」
「这个嘛……」
心理年龄大概大了好几岁吧。
伊丝以「自己是吸血鬼，所以只是看上去年轻」为借口糊弄过去，然而琳的好奇心远不止于此。
「明明请了王国里最优秀的治愈师都无法保住他们性命，伊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到底，房间里那种能和世界树根须相提并论的生命力，还有充沛到让我感到晕眩的神圣力量，根本就不是血族能掌控的东西，你们血族不是只能使用黑暗魔法吗？我记得历史上只有阿尔维尔六世使用过光魔法，但那也仅仅只是很基础的一阶魔法，为什么伊丝能掌握如此规格神圣魔法？难道你有比血族女王更高级别的血脉？」
「欸。」
如果琳看到自己第三形态觉醒的样子，就不会有疑惑了吧，但自己绝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展示出第三形态，暴露自己会变身倒是小事，万一被充满少女心的琳惦记上，那就糟糕了——先不说少女似乎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琳这家伙可是能堂而皇之把狐耳头饰戴在头上的人，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对毛茸茸的喜爱，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尾巴和耳朵毛考虑，自己也不该随随便便拿出来。
视线从琳好奇的表情上移开，伊丝勉强糊弄。
「我可是尤弥尔教的主教，如果不会治愈魔法，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坐上主教位置啊。」
「嗯……也对，但伊丝还是没说为什么能用神圣魔法，房间里的那种浓度，足以让新生儿拥有对神圣魔法的适应性了，等等，这么说来，我或许该让院长把那些年龄还小的孩子带过来，让他们接受神圣元素洗礼，不，是现在就要去。」
用不着做到那种程度吧？那些伤者还躺在里面啊喂！
当伊丝在内心吐槽的时候，琳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与之相对的，则是一群年迈的老年神官簇拥到伊丝面前。
一名老妇张大没什么牙齿的嘴巴，表情夸张的看向伊丝右手。
「这是……这是主教大人的权杖！上次见到它还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您、难道您是圣城派来的主教大人？圣城终于打算拯救这片不毛之地了吗？」
紧跟在老妇后面，另一名不那么显老，眼中充满睿智的老头张开双臂大喊。
「地位之流根本没关系吧！看呐，那房间里溢出来的神圣力量，即便只是漏出来的一点，我也能感觉到，这种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神圣力量，只有女神大人、只有女神大人才能散发出如此光辉！你们看见了吗？刚才开门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那些云朵一样的金色流光，那是神圣元素过于浓郁，凝结成实体的表现！这是女神大人亲临！」
「老杰特，你太激动了，」将发疯的老者挤开，一位面色和蔼的老者来到伊丝面前，笑容中充满讨好意味，「对不起，主教大人，我的同伴失礼了，请问您来克洛伊公国，是为了在这里建立神殿吗？如果是那样，我们这群人愿意立即解散，加入您麾下。」
信息量过大，以至于伊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时，已经变成所有老者都用一副期盼目光注视自己的景象，不仅如此，由于这边的动静太大，伊丝还感到训练场周边都陆续投来目光，那些是居住在尖塔中层的学院学生。
突然变的麻烦起来了啊。
所以自己才不想随随便便使用魔法，否则就会变成这种后果。
老者们的意思十分明显，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伊芙琳派到公国来的主教，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建立尤弥尔神殿，所以想加入教会，但自己并没有背负如此使命，无法给他们满意答复。
伊丝再次悄悄瞄了眼老者们的表情——眼中的期盼更深一些，彼此争先恐后的挤上前，仿佛生怕落后一点就无法入选。
这副表情，自己该怎么拒绝啊……
如果要论自己最不擅长的事情，排在第一的一定是少女的眼泪，第二就是拒绝真心请求自己的人。
「咳哼，」摆出主教应有的傲慢，伊丝装模作样的咳嗽，「在询问我之前，你们是不是应该介绍下自己？」
「这个，呃，我知道了，我们这群人原本是尤弥尔教的一份子，但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遭到教会的人排挤，忍受不了，所以就跑到这种偏僻地方，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按照老者的说法，他们年轻时曾抱着普世的理想加入尤弥尔教会，却没想到教会早已腐败不堪，而为了改变这种局面，他们便写信向教会上层报告，只不过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连浪花都没翻起，他们便被地方神殿驱逐出教会，后来听说了赫尔斯王国与诺塔帝国间的小国经常发生战争，为了救人，便纷纷跑到这里，建立了一个不受尤弥尔教会管辖，却叫做尤弥尔神殿的神殿，一直做着收钱救人，然后再拿钱赈济的事情。
「虽然我们这群人没有后悔年轻时的决定，但我们心中一直有一个遗憾，我们可以对外人说自己是尤弥尔教会的成员，可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的名字早已不在教会名单里。去圣城的路太远，教会里又只有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万一我们离开时出现伤者，就没有人能救他们，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与圣城联系，希望圣城能派使者把神殿建立在克洛伊公国，哪怕不给我们分派人手和其他资源，只是给我们这些人一个名头，我们也心满意足了……」
可惜就连这个渺小的愿望都得不到实现。
倾听这些话的时候，伊丝注意到一些站在队伍后面的老者开始默默擦拭眼泪。
这还怎么旁观下去啊。
自己可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右手握拳抵在下巴处，伊丝喉咙里发出轻哼。
「我知道了，不过我此次来并非是为了建立神殿，而是要处理一些别的事情，虽然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我才刚成为主教，不清楚主教究竟有多大权力，所以无法立即给你们答复，」伊丝说到这里时，老者们的表情明显黯淡下去，「不过我会把你们的情况写信送到教皇大人手里，如今的教皇已经换成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伊芙琳冕下痛恨那些拥有权力却不做实事的教徒，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不会得到回应，我会让伊芙琳冕下分派人手给你们。」
至于如何在神教地盘上建立尤弥尔教神殿，伊丝打算直接和亚特伍德当面交涉，只要神殿里全部是像这群老者一样，只在乎伤者性命，不去窥伺神教秘密的人，就不会遇到太多阻力，从这群老者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尖塔里就能说明，神教非常需要拥有治愈能力的人。
这才是尤弥尔教会该有的样子啊。
一边在内心感叹，伊丝一边与老者继续交谈相关事宜，直到所有情况全部了解完毕，并且当着老者们的面记录在纸上后，带着一大群四五岁小孩的琳才回到训练场。
「感谢主教大人！感谢主教大人！」
「我们终于有家了！」
「能够回归女神大人名下，我死而无憾啊。」
由于场面变成了一群老者流着泪跪拜的景象，不知情的琳将眉毛挑到一个怪异角度，悄悄来到伊丝身边。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替他们写了封信？」
「那也不至于让他们变成这样，我知道你是主教，看到这群自称尤弥尔教会神官的人会很不舒服，但这里的孩子十个有九个都受过他们照顾，别对他们太苛刻了。」
「不，我完全没琳说的那种意思，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子……」
自己一再让老者们起身，但他们却说什么也要感谢自己，大概是几十年来的委屈终于得到宣泄，所以便控制不住感情了吧，伊丝只能注意着不让老者们行磕头的礼仪，自己实在消受不起。
话说回来，琳真的把学院里的小孩子带去房间了啊。
回头看着琳如同幼儿园老师的样子，伊丝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只要小时候经受过浓郁的元素洗礼，今后就会变得对魔法元素有亲和力。
至于元素洗礼很难通过人力实现，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只能在火山、海底和地脉深处接受洗礼的事情，伊丝也是后来才听说，像房间里出现的那种程度的神圣元素，如果把地址公布出去，就连王族都会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进来。在人类国度中，对神圣魔法有亲和力，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尤其是对王族而言，能够使用神圣魔法的王族，往往会被认为是女神选中的人，会具有善良、公正与勤勉的特质，也更容易得到民心。
直到中午到来，伊丝才终于送走边哭边感谢自己的老者，长长叹了口气。
「总有种被琳骗来当苦工的感觉。」
处理完一切事宜，站在伊丝身边的琳跟着苦笑，神情间有着一丝歉意。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么多事情……要一起吃午饭吗？虽然还没到学院分配午餐的时候，但我来之前自己做了一些。」
「我可以当做那是琳聘我工作的报酬吗？」
「如果要算报酬，就算把紫和红一起赔给你也不够，那两个家伙可是堂而皇之说她们两加起来，也卖不了三枚宝石币。」
一边说着，琳一边从储物魔法中提出两人份的饭盒，飘过身前的食物香气令伊丝动了动鼻子——有股紫菜的咸味，其中还混合了一点点油炸物的味道，一瞬间联想到饭团与天妇罗，伊丝饥饿的肚子开始命令起大脑。
「唔姆，我可没有人口买卖的想法，有这顿午餐当报酬就够了，不过琳为什么要做两份？」
「呃，」如同偷吃糖果被大人抓个正着的小孩，琳保持提着饭盒的动作僵硬不动，脸颊逐渐变红，「这个……可、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我有巨龙的血脉，所以吃的比一般人多……」
虽然琳一副害羞的样子，但伊丝却完全不理解，在自己看来，吃得多根本不是值得难堪的事情，哪怕换在美少女身上也一样，不如说反而很可爱。
世界上真是充满了各种各样难以理解的习俗啊。
这里就需要自己站出去纠正这个误解了，就像纠正辛西娅总觉得没有腹肌是奇怪的事情时一样。
一下子充满正义感，伊丝拍了拍毫无亮点的胸部，毫不在意的回答。
「我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先找个方便吃午餐的地方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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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深感死线的糟糕，所以打算慢慢调整更新时间，以后争取早点更新。特地写在这里，以表决心。

第二十九章 来交换血液吧！

两人很快来到尖塔上层，与中层开阔的环境不同，上层是如同旅店房间的布置，有着大大小小数个房间——尖塔顶层原本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但现在被神教改造成了学院老师处理大小事务的场所，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衣着简朴的学生与导师，每个人见到琳后，都会主动打招呼致以敬意。
「琳经常来这里吗？」
就算勇者的名字很响亮，正常来说也不应该每个人都认识，就像平民虽然知道要尊敬国王，但当国王真正站在他面前时，他却认不出来一样，如果琳不经常来这里，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她。
「嗯，经常，除了像刚才那样的事情以外，偶尔还会和红与紫一起担任导师，平时没有福音命令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
『刚才那样的事情』，应该是指把即将死去的人亡灵化吧，伊丝想起自己一开始想问的问题，掌心抚摸向身边尖塔中空的支柱，整座尖塔都围绕着这根支柱而建，但这根支柱不仅占用的面积太过庞大，而且中空，与其说它是管道，更像是一个独立于尖塔的内部空间。
「琳知道这根柱子为什么是中空的吗？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我能从里面感到一些不寻常的魔力回路。」
琳突兀的停顿一瞬，旋即露出无奈。
「虽然猜到会被伊丝看出来，但没想到这么快，嗯，就像伊丝说的那样，这里面是中空的，不过里面并非密室一类的地方，而是这座尖塔最后的防御，伊丝应该很奇怪，刚才那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为什么要成为不死者吧，所有进入这里学习的人都知道，为了在遭到魔法打击后不至于没有一点还手能力，尖塔中间的柱子里存有大量原本身为神教成员的不死者，生活在这里的人，死前也都会自愿成为不死者，化为关键时刻的最后助力，当然，我也一样。」
「如果琳也死了的话，这处学院、不，是整个神教，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吧，你可是勇者。」
「不，葛兰有一点说的没错，福音并没有明确指出我就是勇者，所以即便我遭遇不测，教会也会选出新的勇者，而我将成为这片土地的守护者。」琳的表情微妙起来，「不知道伊丝有没有发现，第一次我带你去找亚特伍德的时候，那处天井里有一个等级超过六十级的不死者。」
「诶，有这回事吗？」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伊丝早就通过全知地图发现了这位不死者。
琳的脚步逐渐慢下来。
「那是在死城里化为不死者的老教皇，最开始亚特伍德擅自邀请你到正殿，我对你并不放心，担心伊丝你会抢走福音，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带你们到守备力量最强的天井，不过现在看来，那是多余的，希望能得到伊丝原谅。」
「不用特地说出来也没问题啦……换做我站在琳的角度，我也会采取和琳一样的做法。」
其实伊丝更想说的是，「那为什么现在相信了？」，但这种问法太过直接，还是憋在心里更合适。
在琳带领下，两人走进一个可以让四人单独吃饭的狭小房间，琳将两份木制饭盒摊开在桌上。
「这里是专门供学院人员一边吃饭一边商量要事的地方，房间隔音性很好，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听到隔音性很好的时候，伊丝无来由的感到一丝紧张，但这份注意力很快便被琳制作的午餐吸引，与伊丝想象的一样，餐盒里有大量用紫菜包裹起来的饭团，除此之外，还有以虾和秋葵为原料制作的天妇罗，炸至金黄色的外表再配合植物油的香味，让伊丝有种食指大动的感觉，相当精致的料理。
琳双手放在膝盖上，肩膀微微朝中间收拢，显得十分扭捏。
「都是些不能见人的东西，还请多担待……」
「怎么能说不能见人，光看起来就觉得美味，这些料理是琳自己想的吗？」
「不……我还在海边城市的时候，那里的人经常做这种料理，小的时候没有吃过，所以有条件以后就想尝试一次，慢慢就学会了。」
没吃过就能复制出来，这是天生的料理人吗？
自己虽然还原过生鱼片与饭团，但还从来没尝试过寿司，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好久没机会使用的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琳。
「我可以吃吗？」
「嗯，当然……那是什么？」发现伊丝从仓库里端出来的黑色味碟，琳微微探出前身，轻轻抽动鼻子，「有股奇怪的香味，是调味品吗？」
「是叫做酱油的东西哦，在我的故乡，有把天妇罗蘸取一些酱油调味，然后再吃掉的习俗。」
自己说的故乡是指地球，在准乌托邦时期，已经不存在国家的概念。
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的琳微微睁大眼睛。
「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可以让我试试这个叫酱油的东西吗？」
「嗯，不过第一次吃可能会不习惯，没想到大陆中部居然没有酱油这种调味品啊，明明在赫尔斯王国很常见。」
此外，伊丝还注意到一个十分有趣的地方，自己一开始以为琳既然会制作和食，那么就应该会使用筷子一类的餐具，结果琳拿出来的却依旧是餐叉。
即便食物一样，餐具也不一定一样啊。
伊丝不禁在内心叹了口气，自己还以为可以在异世界见到和风的国度。
将蘸取了酱油的天妇罗送进嘴中，琳咀嚼了几下后便以快到让伊丝惊讶的速度，迅速叉起第二只天妇罗，再次蘸取酱油送进嘴里，光从瞪圆的双眼与吞咽的动作就能看出，琳觉得蘸取了酱油的天妇罗相当美味，在连续尝试了好几个天妇罗后，琳将注意力转移到以干紫菜包裹的饭团上，毫不犹豫的，将饭团整个泡进酱油里。
伊丝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种料理真的能吃吗？
然而事实是，吃掉了不停滴落酱油的饭团的琳不仅没有惨叫，紫绀色的双眼反而爆发出星星般的光芒。
「这个真的能被叫做酱油吗！？明明是被女神大人祝福过的调味品，原本平平无奇、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只要加上一点这个，就会变的美味起来，伊丝的故乡太棒了！」
不不，比起赞叹，琳不觉得酱油很苦吗？
将内心疑问说出来后，伊丝得到了令她同情的回答。
琳不好意思的盘起黑色发丝。
「怎么回答呢……因为我有巨龙和魔物的血脉，一般人觉得味道很棒的食物，我尝起来都会很淡，只是平时除了盐以外，很难接触到其他调味品，所以今天尝到酱油这种新奇的味道后，就忘记掩饰了……」
也就是说，平时即便吃没什么味道的食物时，琳也都会附和着别人说好吃吧——伊丝不禁看向面前的饭团，如果自己没猜错，这里面肯定加了足以致死的盐分，甚至说不定有用盐巴做馅。
自己还是不和琳抢吃的了吧。
露出足以让乌云破开的阳光笑容，伊丝和善的将饭盒推到琳面前，接着从仓库里拿出以竹筒盛装的酱油。
「这些就都交给琳解决吧。」
「伊丝不吃吗？」
「不，我可是血族，只要有血液就没问题。」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将试管盛装的血液拿出来晃了晃，接着拨开木塞，如同品茶般慢慢喝下。
只不过，这个动作让原本对酱油大快朵颐的琳全身僵硬，吃饭的动作不再迅速，而是以一种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东西的感觉，双手紧按在餐桌上，肩膀也止不住跟着颤抖，视线紧盯伊丝鼓动的喉咙，眼眸逐渐由紫绀色转变为鲜艳到仿佛要滴出血来的红色，气息也随之粗重起来。
有种被肉食动物盯上的感觉。
游走在脊背上的凉意令伊丝转动眼珠看向琳，在发现后者的异常后，微微歪了歪头。
这种表现自己并不陌生，那是血族特有的鲜血狂暴，琳的种族栏里并没有血族字样，回忆起在琳卧室里见到的那管红色液体——也就是血液，伊丝尝试着把试管中剩下的半管血液送到琳面前。
「琳……也要吗？」
「嗯。」
充满沙哑感的声音，没等伊丝回答，琳便一把夺过伊丝手里的试管，将剩下血液倒进喉咙，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琳粗重的呼吸便逐渐平静下来，眼睛重新恢复最初的紫绀色，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然后长吁口气。
「……谢谢。」
「不客气。」
「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觉得琳会告诉我。」
「这不是变成非说不可的情况了嘛……」伤脑经的揉了揉额头，琳放下一直紧紧握住的餐叉，发现餐叉已经在刚才被自己捏弯后，又立刻不好意思的将餐叉藏起来，「这也是受魔物血脉的影响，在品尝到血液味道以后，我会有嗜血冲动，戈尔没有欺骗你，我只要见到血就会失去理智。」
「但刚才在那些伤者面前的时候，琳不是完全没问题吗？」
老实说，自己被琳吓了一跳，只是刚才自己知道琳还有理智，不然的话，自己的第一反应就不是歪头发问，而是冲上去控制住琳，使用消除负面情绪的魔法了。
琳脸上浮现苦涩的笑容。
「那是因为平时我在身上附加了麻痹味觉的魔法，每次吃饭前都会解除，没想到伊丝突然拿血液出来，不，身为吸血鬼，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是我疏忽了。」
「琳也需要补充血液吗？」
「嗯，虽然不像血族一样每餐都要补充血液，但也至少一天一次，而且如果换到满月时刻，只要尝到血液的味道，就会像野兽一样，忍不住想撕碎什么东西。以前在学院学习的时候，我有一半时间都花在忍耐血液上，最开始可是看见血液就会暴走。」
明明是值得同情的事情，琳却用一种十分轻松的，仿佛过去了的语气苦笑着诉说。
「这样啊……」
对话陷入片刻沉默。
随后，伊丝脑子里窜过一个毫无来由的想法。
琳的血会好喝吗？
既然是半龙人，说不定会有独特的味道？
心中构思起一个计划，伊丝满怀好奇与期待的微微坐直身体，假装一本正经的说。
「琳有尝过自己的血液吗？」
「有，不过那是不小心撞到东西以后，看到血流出来，就忍不住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味道呢？不同的血液，味道也一样吗？」
「不，虽然没有血族那样敏锐，但姑且能尝出些许不同，比如狼和史莱姆的血味道偏酸，鹰鹫的血液带着苦味，只有人类的血液才偏甜。」
可以正常食用魔物的血液，听起来比血族更高级一些啊。
伊丝不禁心生羡慕，除了史莱姆血以外，自己完全不能品尝魔物血，不论是冰原狼还是别的什么魔物，此前自己还尝试过佩佩召唤出来的小蝙蝠，但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完全无法入喉的怪味，要么如同烧焦的轮胎，要么像生吞油漆，仅仅只是刚倒进嘴里，舌头便像是失去了知觉那样，麻木到连话都说不了。
伊丝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
「唔姆，那血族的血液呢？有尝过血族的吗？」
一副回忆的样子，琳思索着皱眉。
「血族……还没有过，一般我都会选择魔物血，我不会治愈魔法，长相也很恐怖，没有人会答应给我血液。」
「那要尝尝看吗？」
「可以是可以啦，但要去哪里找血族……」说到一半，琳的话便塞回嘴里，她看见伊丝正用一种闪烁着星星的眼睛，或者说是一种想把自己吃干抹净的渴望之色望着自己，下意识缩了缩身体，琳迟疑着回答，「伊丝不会想把自己的血液给我吧……我可拿不出能让你满意的好处。」
如果自己是像卡米拉或者洛伊丝薇尔一样有着绝美面容的人，自己说不定会觉得伊丝是冲着自己的身体而来，可自己并非那种漂亮到让人驻足的少女，尽管之前伊丝说过自己很可爱，但那也一定只是好听的奉承话吧，琳猜想。
以琳的想法，如果自己长得足够好看，答应伊丝的索取倒也没问题，当然，这并不是说琳倾心于伊丝，而是琳从来都处于一种对自己长相十分自卑的心理，虽然想象过与喜欢的人类在一起，但魔物的外表决定了，永远不可能有人类男人愿意接近她，所以琳一向认为，自己一生都没机会接触这方面的事情——假设伊丝想要的东西真是自己的话，不如说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一方，说不定还要倒贴给伊丝一些金币补偿。
伊丝连忙挥手，面带欣喜的探出前身，直勾勾的盯着琳脸庞，联想到蒂芙尼对自己说过的话，琳不禁开始幻象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可惜伊丝很快打破琳的幻想。
「不不不，怎么可能拿不出好处，琳需要血液，我也需要血液，所以我们可以彼此交换血液，这样不就公平了吗。」
「诶？只是这个？只是血液就可以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感到些许失落，琳清了清嗓子，调整情绪后继续说，「我身体里流有魔物的血脉，肯定不会好喝，万一闹肚子的话——」
「怎么会！越是健康可爱的美少女，血液味道就越棒，这可是我花了大把时间才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
双手撑在桌上，伊丝激动到忽的一下起身。
可恶，之前忘记找珊多拉和蒂娜要血液了。
「只用血液做报酬，真的没问题吗……？」
被伊丝的气势压倒，琳显得犹豫不决，按照伊丝『越可爱越好喝』的说法，自己的血液大概会让她刚喝下去就吐出来吧，虽然早有这样的自觉，可万一真的看到自己的血被吐出来，自己大概会心情低落好几天。
「没问题，不如说现在就来交换吧！『贯破』、『魔刃』。」
在指尖同时施加破除防御的魔法与凝结刀刃的魔法，陷入兴奋的伊丝果断划破左手手心，以琳无法捕捉的速度，眨眼间从仓库中拿出两个玻璃杯放到桌上，让血液一滴滴的落入杯中，随后，又以空出来的右手抓起空杯，半强迫似的塞到琳面前。
「来吧！把血液倒进这里面，治愈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我绝对会让琳瞬间恢复，不，就算以二比一的比例交换血液也没关系，开始吧！」
「啊……呃……我……我知道了……我做……」
已经完全处于被气势压倒的状态，琳一脸不知所措的学着伊丝，畏畏缩缩的轻轻用小刀划破手心。
血液很快填满两个玻璃杯。
日光映照出杯中令人醉心的鲜红色，香甜的血腥味令两人不断吞咽口水。
「……这样就好了吧？」
「嗯！不如说完美！这是上级恢复药，琳把它洒在伤口上吧，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以生怕琳反悔的动作，伊丝将两瓶上级恢复药和自己的血液放在琳面前，接着快速拿回琳的血液，先是放在鼻前嗅了嗅，接着眼睛变成被美味俘获的形状。
自己能感觉到，这份血液的味道一定非比寻常。
与之同时，从中途开始便被血液香气勾起嗜血欲望的琳也下意识端起酒杯，虽然她的理性告诉她，现在应该要惊叹伊丝居然能一口气拿出两瓶上级恢复药这种大手笔，但感性却把她束缚在杯中荡漾的鲜红液体上，甜腥味如同酒精般，令她有种大脑发晕、无法正常思考的感觉。
抬起头看了眼正仰头品味自己血液的伊丝——眼睁睁看着别人喝下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在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但一想到自己也能品味到伊丝的血液，琳便忍不住吞咽起口水，终于不再压抑胸中对血液的渴望，深吸了一大口伊丝血液的芳香——有股让人醉心的味道，接着倾斜酒杯，喝下第一口。
「……我也不客气了。」
——轰！
当血液在舌尖化开的瞬间，脑中想起了某种东西炸开的声音。
在那之后，一股如同电流般的刺痛，迅速顺着神经窜过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原本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这一刻被统统唤醒，全身每一处肌肉都涌起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舒畅，身体就像失去了重量那样，变成了飘忽不定的、仿佛置身云端的东西。
可这种舒畅感只持续了一瞬。
琳还没来得为充斥全身的舒适呻吟，紧接着，如同被高达数百米的海浪重重拍打在身上一样，仿佛要把身体撕碎的巨大痛楚，从琳的胸口一瞬蔓延至指尖，仅仅只是在感受到的第一时刻，来自灵魂的灼痛与撕裂感便令琳失去意识。
（26/30）

第三十章 无法控制的力量

「琳、琳？你醒了吗？」
耳边响起同伴的呼声，琳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视野的是被漆成粉蓝色的天花板，空气中也飘荡着像是花香的淡淡香气，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景象。
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至于刚才叫自己名字的人，琳稍微回想了一会儿后轻呼出声。
「紫？」
奇怪，自己应该没有把紫带进房间，虽说紫知道如何破开魔法锁，进入自己的房间，但紫不会做那种冒犯的事情。
琳习惯性的微微侧身，以手肘撑着上半身起床，然而，当手肘碰到床板的刹那，床板突然发出「咔嚓」的崩裂响动，紧随其后的，是手肘微微下陷的感觉。
咦？
条件反射的收回手，琳看向刚才自己撑着的地方——床单确实下凹了一些，自己的手感并没有错。
琳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肘，微微歪过头，脑袋上也多了个问号。
抵达了50级英雄领域的人，确实很容易出现随便一下就破坏周遭物品的情况，可自己已经在50级里度过了超过十年时间，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堪称精妙，即使在睡梦里，也不会做出破坏周遭物品的举动，琳很肯定，刚才那一下自己并没有用力，只是按照往常的动作，轻轻撑着床板而已。
不，等等。
为什么自己会在卧室？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正和伊丝一起享用午餐才对。
意识流动到这里，琳突然发现了一些异常。
自己的感官比之前敏锐了许多，不仅如此，身体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大脑并没有刚醒来后会有的困顿，而是与之相反的异常清醒，更重要的是，琳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往常那个噩梦。
绝对发生了什么。
琳立即看向从房门处匆匆赶来的紫，后者披散着长发，一身淡紫色睡衣的打扮，让琳觉得紫在自己房间留宿了一宿。
「紫，我发生了什么？」
「先喝点水吧，」紫把水杯递到琳手中，待琳平稳接过后，顺势坐到琳身边，姣好的脸上充满担忧，「已经过去一周了，你觉得怎么样？」
「一周！？」
啪。
由于惊讶，琳手中的力量不禁变重了一些，而这带来的结果就是，手中的玻璃杯碎裂成好几半，温水洒落在被子上，碎片则轻易划破琳毫无防备的手心，一滴滴落下的血液将水染成淡红色。
「琳？！」被琳的举动所惊吓，紫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急忙将盖在琳身上的被子掀开，接着又从旁拿起毛巾，胡乱盖在琳腿上，「你在做什么？」
「等等，紫，你先离我远一点，虽然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现在的我肯定很奇怪，让我适应一下，我感觉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刚才我明明只是稍微用力，却把杯子捏碎。你先出去，我怕不小心伤害到你。」
「好、好吧，我知道了，我去通知教皇大人，如果有问题你就叫侍女进来，她们就在门外。」
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紫一边后退，一边以极快语速向琳交代事情，被同伴这副慌慌张张的模样逗笑，坐在床上的琳温柔的点了点头。
「别摔跤了。」
伴随门锁发出『咔哒』的咬合声，房间重新陷入安静，琳举起刚才端起水杯的右手——仅仅在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伤口便自行愈合，只有贴在皮肤表面的血珠证明，这里确实出现过伤口。
琳皱起眉。
「不应该恢复的这么快啊。」
哪怕自己有巨龙和魔物的血脉，按照过去的经验，伤口也应该要花上半天时间才能完全愈合，但现在却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钟的功夫。
她尝试着握了握拳。
「力量也比起以前大了，魔力……哈啊？」
如果把过去流淌在体内的魔力形容成水潭，那么现在就足以被称为湖泊，温顺的魔力顺着四肢在血脉中流动，但琳可以肯定，只要自己稍微驱动，此刻温顺如小猫的魔力就会立马化为海啸般的巨浪。
除此之外，原本充斥于全身各处的灰色魔力此刻已完全不见踪影，简直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哪怕自己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也看不到一丝一毫。
要知道，那些灰色魔力，是从自己出生时就伴随自己的死亡气息，自己之所以在六岁便拥有五十级实力，原因就在于通过魔法阵同化了一半灰色魔力，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魔力变为了自己的东西，现在它们消失不见，而自己的魔力又获得显著增长，琳只能将原因归结于灰色魔力被自己全部同化上。
「这怎么可能！」
连琳自己都无法相信。
那些死亡气息有多难同化，琳身为当事人，简直再清楚不过，要知道，当初牺牲了神教那么多人举行的仪式，也只让自己同化了一半灰色魔力，虽然其中有仪式被人打断的原因，但琳这些年来也发现了，即使当年的仪式正常进行，自己体内的灰色魔力也不可能被全部同化，琳曾经尝试过，用自身魔力包裹住分布在体内那些呈丝状的魔力，如同石磨般，从四面八方朝其中一根灰色魔力发起碾压，可结果却是无功而返，想要同化灰色魔力，就像把油倒进水里让二者互溶一样，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除了灰色魔力被自己全部同化以外，还有第二种可能能够解释自己的情况吗？从魔力量上推算，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超过六十级，抵达超越英雄领域了吧？
仅仅只是睡一觉就获得如此增长，倘若把事情公之于众，自己一定会被人当成脑袋坏掉了。
如果不是身处房间，而是在无人郊野，琳一定会忍不住尝试使用六阶魔法，以此检测自己到底有没有抵达传说中的超越英雄领域——目前已知的超越英雄领域的存在，除了那些寿命极长的种族，即使人类与血族加起来，数量也不会超过一只手。
自己就这么成为第六个了？
琳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弧度。
「没想到就这么到六十级了啊，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突然想起了什么，琳精神一震，召唤出黑洞般的储物魔法，伸手从中取出装订精美的福音书。
翻开目录，十分熟练的找到魔物图鉴一页。
「『控制身体里的灰色魔力，将其同化为自己的东西，如果能做到这一步，虽无法斩断灾厄的轮回，但却有很大几率免于自身化为灾厄，这是我的初步推想。』……已经完成第一步了吗，呼。」
琳长呼了口气。
这是世界上仅有自己与亚特伍德知道的秘密。
『灾厄的魔女』并非传说故事，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灾厄的魔女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灾难，如同一枚随时都会引爆的禁咒魔法，当魔女死亡时，灾厄的力量就会从其身体里出现，散播毁灭一切、将所有生物化为死者的灾难，历史上每当有灾厄的魔女出现，便会有国家因此覆灭——灾厄的魔女曾出现过多次，只不过最近一次发生在人类与血族的战争之前，千年的平和让人类忘记了灾厄的魔女，只是将其当做哄骗小孩的传说。
而现在，灾厄的魔女就是自己。
虽然老教皇和亚特伍德从未提及，但当自己拿到福音，看到其中关于灾厄的魔女的记述时，自己心中便有了大致思路——福音命人们建立起神教，费尽心力的寻找勇者，实际上只是在寻找自己这个灾厄的化身，只要避免自己死亡，世界便可以免于灾难，所谓的寻找勇者，不过是前人解读有误，将灾厄的化身认为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只不过，当自己把这个说法告诉亚特伍德时，便立即遭到了亚特伍德的否定，在亚特伍德的解读中，福音命令神教寻找的是『勇者』而非『灾厄的化身』，提及这里时，福音没有使用代称，而是直接说明了勇者二字，因此琳就是灾厄的说法，只不过是琳的臆想，魔王才是给未来带来毁灭的人，这是当时亚特伍德对琳说的原话。
但琳无法完全相信。
她虽然也能看到福音上的字，但却无法像亚特伍德一样，能够清楚解读其上的每一处内容，在琳眼里，亚特伍德的说法是在宽慰她。在未来没有真正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福音说的灾难究竟是指什么，福音之所以要让自己控制体内的力量，可能就是为了免于灾难发生，毕竟序言中说过，只要能完全同化体内的灰色魔力，那么就有极大概率让魔女免于死亡后变成灾难的结局。
既然自己有很大嫌疑，那么就必须要把灾害损失降低到最小，琳过去曾计划去无人居住的雷暴之海中寻死，在那里，即使变成灾难的化身，也不会伤害到其他人，雷暴之海中的雷霆连巨龙都不敢贸然靠近，即便是化身灾难的她，也一定无法掀起风浪，可是，当她真正做好打算，甚至已经驾船出海，驶入雷暴之海的领域时，她又犹豫了。
如果事实确实像亚特伍德说的那样，灾难是由魔王带来，那她现在的牺牲，究竟能带来什么？并非畏惧死亡，而是自己已经背负了太多的性命，通过寻死来逃避责任，即使化为虚无缥缈的灵魂，琳也无法轻饶自己。
于是那时候的琳再次意识到，一切只要按照福音去做就好，不需要她做出思考，哪怕她就是福音预言中的灾厄，福音也一定能拿出最佳的应对方法，而倘若她不是灾厄，那么就更有按照福音去行事的理由。
唯一的遗憾，就只有自己无法对那些已死之人做出补偿了吧，连道歉的话都找不到人说。
脑海中闪现过一直以来的噩梦。
那是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灾厄魔女真正的模样，哪怕自己只是濒死，灾厄的力量只展现了一小部分，最终也带来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那是被毁灭的都市。
脑中浮现晕眩感，琳摇了摇头，右手轻搭在胸口处。
「不……现在不是回忆那些的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赎罪吧。」
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突然变强的理由。
放在身前的手开始把玩黑色长发，琳仔细回忆起自己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带伊丝去了尖塔，然后在尖塔顶层吃午餐，接着是叫做酱油的东西和交换血液……？」
只有傻子才会觉得问题出在那种叫做酱油的东西上，琳瞬间将答案锁定为血液，在喝掉伊丝的血液后，自己先是感到无比的舒畅，然后又有种身体被撕裂的感觉，那种从云端狠狠摔落至地面的落差，差点令自己晕厥。
不，肯定当场失去意识了吧，不然自己也不会醒来后就出现在卧室。
为了确认这种猜想，琳将福音摊开至能够预言的页面，以前自己不使用福音，是因为两本福音要共同作用于同一件事情，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条件约束，对福音献上祈祷后，琳说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伊丝吗？」
不需要说的太过详细，只要对福音的亲和力足够高，哪怕提问者只是在心中默念，福音也能给出回答。
持续一分钟的沉默。
连一丝魔力波动都没有发生。
「啧。」
琳忍不住咋了咋舌。
自己真是太蠢了。
福音根本就无法探知到伊丝的存在，会回答自己才叫见鬼。事到如今，只有亲自去找伊丝确认才行。
想到这里，琳立即起身，快速穿上笼罩全身的黑纱长裙，走到镜子前，顺手拿起狐耳头饰，在扶正狐耳的过程里，琳妖异的紫色眼眸中突然露出犹豫之色。
「……这身衣服会不会简单了点？」
虽然以前也是这样的装束，但今天琳却觉得这身衣服不够合适起来，思索片刻后，头疼的抓了抓黑色长发。
「既然已经完全控制那些灰色魔力，就该做出一些改变，让人觉得我变的不一样了。」
然而，当琳打开衣柜的时候，却不禁僵硬在原地。
除了睡衣以外，自己所有的衣服都一模一样，不仅如此，桌上甚至连脂粉这种用来化妆的道具都没有。
当初没有听取紫建议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为过去做出的愚蠢决定懊恼，面对镜子，琳只能竭尽全力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抹平，不断拨弄黑色长发，试图将其整理出一个好看的角度。
过去了足足半小时后，琳才对自己的『新』形象感到满意。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用力拍了拍自己脸颊后，琳对着镜子歪了歪头，做出浅浅微笑。
然后，很快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耻，控制不住的跳到床上扭曲着翻滚一阵，结果却因为没有控制力道，让床在一阵咔咔声中彻底崩塌。
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僵硬了足足一分钟后，躺在碎木屑里的琳才讪讪站起身，一脸尴尬的溜出房间。
回来了再打扫吧。
（27/30）

第三十一章 幕间

「玛丽，不要跑太远了哦。」
「放心，交给我。」
对面伊丝的叮嘱，和玛丽一起跑到前面的蒂芙尼转过身，如同在保证般拍了拍胸口。
距离勇者昏迷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虽说琳是因为伊丝而昏迷，以至于伊丝一开始还忐忑不安的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让琳恢复过来，但当伊丝前往亚特伍德面前，准备对亚特伍德说自己会负责把琳唤醒时，亚特伍德却以十分和蔼的微笑挥手说没关系。
而神教这一周内也确实没有派人监视伊丝与卡米拉一行，简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连问责的人都没有。值得一提的是，事发第二天，伊丝曾去看望过琳，令伊丝惊讶的是，仅仅一天时间，琳便从51级提升到了53级，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亚特伍德之所以没有问责自己，大概是自己在无意中触动了什么东西吧，这是伊丝的想法，或许只有等琳醒过来，自己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外伊丝还有另一层面的思考，如果这是能够复制的升级方法，自己就得考虑用在伙伴们身上，虽说提升等级的同时，习得的魔法也很重要，但那是在等级不够的情况下，假如伙伴们的等级统统超过一百级，即使没学会什么强力魔法，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多少人能威胁到她们，这比刻意压低升级速度，慢慢学习魔法便捷的多。
于是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无事可做的伊丝便一直带着伙伴们往返于死城和克洛伊公都，仅仅一周，死城内的低级不死者便被几人清扫了超过四成，这里面大多数是卡米拉造成的杀伤，不死者有着极高的冰元素抗性，但在火元素面前却相当脆弱，卡米拉的每一个范围魔法，都能轻松带走十几只不死者的躯体，这些低级不死者想要复原身体，至少也得花上大半年时间。
而现在，则是久违的休息时光，伊丝和同伴正在克洛伊公都里最为繁华的地段赏玩。
「原以为克洛伊公国是贫穷到没救的国家，没想到会有这么热闹的地方。」
「和国王大道上那些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啊。」
「很有活力，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
依蒂丝、蕾菲娜与拉克西丝各自给出感想。
虽说这处广场依旧没有铺设地砖，地面完成是压实的黄色泥土，看上去就很普通，但其上各式各样的人却给它增添了姿色，这里并非贩卖各类物品的闹市，而是完全供人游乐的场所，吟游诗人与杂技演员在广场上表演各种艺能，角落里则是售卖小宠物与吃食的小摊，四周还有各类伊丝说不上名字的商店，贵族与平民纷纷攘攘的挤在一起，人们的叫好声和调味料在炭火炙烤下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变成极为热闹的景象。
湛蓝的紫色眼眸中流露些许艳羡与遗憾，依蒂丝摇了摇头，以难以察觉的低声叹气。
「什么时候佩西亚领也能有这样热闹的地方。」
「没有吗？」
伊丝歪了歪头，之前在佩西亚领时，因为一路跟着佩佩夺回身份，自己并没能好好欣赏当地风情。
代为回答的是跟在两人身后的蕾菲娜，与往常一样，蕾菲娜以绑着侧马尾的女仆装形象出现在街上，因为今天是有太阳的晴天，所以身为中级吸血鬼的蕾菲娜打着伞。
「因为缺少食物来源，佩西亚领很难有这种充满活力的地方呢，只有在王都阿尔维尔还有食物富足的粮仓艾丝翠德领，才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条件。」
「等到史莱姆血推广出去，佩西亚领就不再会因为食物困扰了吧，那时候下级吸血鬼就有更多精力，把用来搜索血液的时间放在别的事情上，等领地富裕起来，佩佩就能在佩西亚领里建一个这样的广场了，」说到这里，伊丝突然想起一件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啊，说起来，这个世——不，人类国家有重大节日吗，血族我倒是知道有一年一次的原罪节，人类就从来没听说过啊。」
虽然被奥古斯汀破坏了原罪节，导致自己没能看到一年一度庆祝秋收的大典，但光是看到安德烈亚穿着大典盛装的样子，在人流密集的艾丝翠德领逛了一圈，自己就已经感到满意，节日重要的是氛围与一起度过的人。
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年时间，却从没在人类世界见到举国欢庆的大典，对娱乐活动少得可怜的异世界而言，应该会有类似夏祭、圣诞节和春节一样的节日才对。
「卡米拉知道吗？」
身穿白色礼裙，撑着阳伞的卡米拉把手放在唇下，两边眉毛拧在一起，做出思考状。
「唔……人类国家基本都有祓楔仪式，但除了祓楔仪式以外，诺塔帝国我不是很清楚，赫尔斯王国就只有成人仪式了。」
「成人仪式？是全国所有适龄者都参加的吗？」
在自己印象里，成人仪式应该是孩子到十八岁生日那天举行的仪式，但按卡米拉的意思，似乎是举国上下一起度过的节日。
「嗯，每年夏季结束之前，赫尔斯王国国王就会在占星术士提供的日子里，在秋天选定一个时间，这个时间就是那一年举行成人仪式的时候，刚满五岁的小孩会在家人陪同下，怀着期待前往城主府，那里会有国王下派的魔法咏唱者，检查小孩的魔法适应性，如果发现魔法天赋很高的人才，就会将其带到王家学院，教育为宫廷魔法咏唱者的候选者，只要孩子被选中，那一家就能收到来自王国的俸禄，因为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金币，是惠及全家的事情，所以算得上最简单直接的晋升途径。」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自己还以为成人仪式是给十五岁的少男少女过节。
此外根据卡米拉的补充，以前赫尔斯王国里存在着一种特殊职业，那时候法案还不够成熟，只要是新生儿，不论多少岁，都可以参加成人仪式，而为了不工作也能保证温饱，这群成年人专门不停的生小孩，然后将小孩送到魔法咏唱者面前检测魔法适应性，只要有一个孩子能通过，一年二十枚金币的俸禄，便能足以让他们一家都摆脱贫困。
但天生就有魔法适应性的人少的可怜，一千个人中有三个就非常不错，三个人中可能还有两人是活不久的堕魔者，于是那段时期王国里到处是无家可归的、被遗弃的孤儿，犯罪率高的令人发指，导致王国出台了许多法案，诸如命令普通平民不得钻空子，否则受刑，或者干脆降低新生儿的俸禄，可种种法案收效甚微，国民们依旧乐此不疲，于是迫不得已之下，王国只能将接受成人仪式的年龄从0岁提高到5岁，增加了养育成本，这才控制住那些抱有侥幸心理的人。
异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暗暗吐槽，伊丝将关注点转移到祓楔仪式上。
「那祓楔仪式呢？卡米拉刚才说只要是人类国家，就会举行这个仪式。」
「那是女神大人规定的节日。」
抢在卡米拉回答之前，一直走在伊丝前面，守望着玛丽的拉克西丝回过头，后者如宝石般的蓝色长发在太阳映照下反射出淡淡光辉，再加上同样耀眼的洁白羽翼，成为伊丝一行人中最显眼的存在，就因为拉克西丝，周围路人的回头率上升了数倍。
「诶，居然是从女神时代就遗留下来的节日啊。」
「是的，那时候大陆上的魔物很多，而且大多是凶残至极、人类难以对付的魔物，而女神大人在每年年初的大雪时，都会来大陆上一处十分有名的温泉祓楔，为了避免女神大人在祓楔过程中被魔物袭扰，我等神之国的天使每年都会在年初前往人类国度，扫除大陆上的凶暴魔物。
由于扫除魔物的行动对人类也有利，为了彼此的利益，我们神之国与人类签订了契约，天使无差别的扫除大陆上的魔物，而人类则要召集士兵，去天使无暇触及的村落驱离魔物，对人类而言，是减少了来自魔物的危险，对我们天使，则是尽可能多的避免让女神大人触碰不干净的东西，这就是祓楔仪式的由来，记得特丽诺大人说过，那是名为日耀节的节日，可惜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人类已经忘记了日耀节，只记得祓楔了。」
「原来和女神大人有关啊。」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祓楔有沐浴、采花的意思。
越来越觉得女神其实只是个普通人了。
当然，这个普通是相较于上帝那种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自己是想说原来神明也有喜怒哀乐，与其说她是神，更像一个力量强大到无法想象的人类。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也有可能碰到女神大人吗？
伊丝下意识问道。
「女神大人每年都会来这片大陆吗？」
「嗯，至少特丽诺大人是这么告诉我的，至于具体是哪里，我也不清楚，世界上应该只有阿莱克西亚大陆才对，那时候我还太小，没有理解特丽诺大人说的『这片大陆』是什么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问问特丽诺大人，是不是存在另一片大陆的话就好了，也许现在神之国就在那里。」
「神之国吗……」
脑海里想起琳说过的话。
虽然拉克西丝一直没事的样子，但被福音选中的她，在任务失败后的现在，真的没问题吗？
伊丝稍微放缓脚步。
「拉克西丝，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嚯。」
一旁的依蒂丝轻咦一声，但并没有出言打断，只是看着主仆二人。
「身为神造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一定知无不言。」
「拉克西丝怎么看待自己被封印在迷宫里？」
尽管过于直球，可对于拉克西丝憋在心里的事情，自己不问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迷宫？」拉克西丝一瞬间脸红，接着惭愧的低下头，咬紧牙关，似乎十分耻辱的样子，「那是我的耻辱，不但没有战胜魔王，而且还被魔王摆布……」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拉克西丝怎么看待福音交给你的任务。」
「任务？」拉克西丝面露不解，「吾主是指……」
事到如今，只能把事情摊开了说吧，尽管伊丝觉得这会触及拉克西丝的伤口。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本应寻找救世主来应对魔王的拉克西丝，在找到救世主之前，就被魔王封印，一觉醒来后，发现身边的人尽数消失，连神之国也不见踪影，如果自己是拉克西丝，一定会把责任怪罪在自己头上吧，正因为自己的失败，所以才导致了神之国的覆灭，现在直接点出来，无异于在拉克西丝伤口上撒盐。
只是，如果自己不知道拉克西丝的真实想法，伤口就永远是伤口，身为主人，应当在拉克西丝感到寒冷的时候给予温暖，这才是自己该有的样子。
斟酌着语言，伊丝悄悄观察着拉克西丝的表情变化。
「我的意思是，拉克西丝有觉得自己任务失败了吗……当初福音下达给拉克西丝的任务是找到救世主，将神之国免于灾难，但拉克西丝却被魔王封印……」
与想象中拉克西丝会面露悲伤与自责不同，拉克西丝只是思索着，一副恍然模样的抬起头。
「原来如此，吾主是想关心我。」
「哈啊——啊？我、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是两个人独处就算了，现在是在有着许多人的大街上，被拉克西丝当众说出来，也太不好意思了一些，伊丝微微抬起下巴，闭上双眼，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一旁的依蒂丝展现露出牙齿的捉弄笑容，凑近捏了捏伊丝脸颊。
「嚯，脸红了。」
「才没有！」
「感谢吾主的关心，但我并没有吾主说的那种想法，福音交给我的任务没有失败，您就是福音所言的救世主，而我现在找到了您，因此我的职责还在继续。虽然被魔王封印了超过千年，这是只有手刃魔王才能洗刷的耻辱，可或许正因于此，我才能遇见您，那时候福音之所以派我来到人类世界，而不选择那些思维更接近人类、更懂得随机应变的天使来，大概就是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吧，非我不可。
另外特丽诺大人说过，福音并非万能，与其把它当做命运之书，理解成答疑解惑的智慧之书更为妥当。我们天使并不按照福音的意思行事，我们只是把它当成值得信赖的工具，能够决定我们意志的只有女神大人，而福音明显只是死物，工具的意义由使用者决定，所以不应反过来由福音决定使用者的意志，特丽诺大人经常教导我，要我懂得随机应变，应该就是让我不要被福音左右自己的意志吧，千年时间对天使而言，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因此我不认为自己失败了。
另外我也不相信神之国会就此覆灭，我思考了很久，我之所以无法联系上核心水晶，应该是我距离核心水晶太远，虽然也可能是核心水晶遭到毁灭，可如果神之国真的被魔王所毁灭，那么就应该留下遗迹与传说，想要让所有天使死亡，仅仅是魔法对轰产生的余波，就足以改变大陆上的地形，可千年过去，阿莱克西亚大陆还是那个阿莱克西亚大陆，人类世界里甚至没有留下神之国的传说。
所以我认为，应该是特丽诺大人带领我们神造天使去了另一个地方，也许是雷暴之海的另一端，也可能是深海或者地底，与天使有关的消息，也被当时的天使下令，让人类君主销毁一切证据，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我找不到和神之国有关的文献。」
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吗？
拉克西丝的话不禁让伊丝对自己感到好笑。
受琳影响，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把福音当成了一切的前提，结果被福音所命令的拉克西丝，反而是看的最清楚的人。
自己想的太多了。
说到这里，拉克西丝停下脚步，面朝伊丝单膝跪下，一向正经的脸庞浮现淡淡笑容，张开背后双翼，将伊丝手背牵到唇边。
「虽然是吾主的多虑，但身为仆从，拉克西丝芙妮雅深感荣幸，请吾主放心，经过玛娜之源的事情后，我已经不会再对您隐瞒任何事，所以请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会发生的事情上，更专注于今后吧，如果我有幸能随吾主见到神之国，那将是值得我永世自豪的事情，拉克西丝芙妮雅能遇见像您这样仁慈而强大的主人，是众天使艳羡也无法得到的宝物。」
低下头，拉克西丝在伊丝手背上轻啄了一下，接着松开伊丝，宛如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站起身，继续走向前。
但这种事情除了让伊丝面红耳赤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效果，急速升温的血液从伊丝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脸颊也瞬间变的通红。
「拉、拉克西丝，你在做什么啊！」
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由于拉克西丝刚才的一番举动，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对自己投来怪异目光，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指指点点。
「嚯~嚯~嚯~，被当成公主大人了呢。」
一旁的依蒂丝投来不明所以的笑容，然后趁伊丝不注意的时候，拿起那只被拉克西丝亲吻过的手，在拉克西丝吻过的地方，再次吻下去。
「蕾菲娜，走了。」
然后留下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喂，连佩佩也——卡米拉！？」
「呶……姐姐大人应该被我的印记覆盖。」
这种说法，怎么和野兽用气味划分领地一样……
一脸闹别扭的表情，卡米拉以仿佛要把皮搓掉的力度，拿起手帕用力擦拭伊丝手背，接着对伊丝使用了『清洁』魔法，最后才一脸满足的留下自己的印记，不过与前面两人不同的是，卡米拉牢牢抓住了伊丝手心，并肩站在伊丝身边，歪着头，面露足以让花朵自惭形秽的会心微笑。
「这样就是我赢了呢。」
（28/30）

第三十二章 克洛伊公国的住民们

「主人大人，为什么大家要把钱丢到水池里？」
睁大眼睛一副好奇表情，玛丽一边拉着伊丝衣袖，一边看向一个不那么大的露天商店，如同夏日祭典中捞金鱼的摊位般，这是一个有着水池的摊点，虽然水池只有两公尺长，宽度也刚刚一公尺，但周围却围着异常多的看客。
当然，人们围在水池边并不是为了看鱼，而是跃跃欲试的想参与其中，摊主在水池尽头悬挂了一个只有手掌大小，中间留有孔洞的金色圆环，人们则站在水池边，将钱币投入金色圆环里，按照摊主的说法，只要有钱穿过圆环，摊主就会给予投币者十倍的报偿，比如一个人朝圆环里丢进了一枚铁币，那么摊主就会返还给对方十枚铁币，是一种类似赌博的游戏。
要注意的是，尽管大多数人最多都只能做到把钱币砸在圆环上，完全投不进环内，但还是有许多人乐此不疲，水池里沉淀了许多闪闪发光的铁币与铜币。
「呦，小姑娘要试试吗？」
发现玛丽一脸好奇的样子，身穿灰袍，面庞削瘦的男性店主立马靠上前，一边搓着手，一边朝玛丽搭话，闪着精光的眼睛让人联想到专门哄骗小孩的教唆犯，不过从其将前额头发剃光，只在头顶中间绑起一个黑色小辫的模样看，又颇符合江户时期的浪人形象。
嘛，既然异世界有和食，会有浪人一样的打扮也很正常，这个男人不论体格还是动作，都不像是会武技的人。
伊丝默默在内心给出评价。
被男人突然凑近发问，玛丽下意识朝伊丝靠了靠，一脸犹豫。
「不……我还是不用了。」
应该是在顾虑钱的问题吧，虽然自己给了玛丽零花钱，但却很少看见玛丽使用，与之相比，蒂芙尼在花钱方面就显得格外奢侈，从来都是刚拿到手没几天就花光。
瘦小男人再次靠近，脸上满是献殷勤的笑容。
「只要把钱丢进那个圆环里，就能得到十倍的报酬哦，而且这个水池是我前段时间专程去尤弥尔领，拜托尤弥尔领的英雄，被授予圣米斯特汀之印，现任教皇伊芙琳冕下的得力助手，新任红衣主教伊西丝·恩雅大人加护的圣物，所以就算没有得到十倍的报酬，光把钱丢进去，也能获得主教大人的庇护，向圣水许愿的话，说不定还能被主教大人聆听到愿望，从而在今后实现。」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度，男人一脸骄傲的指着水池挡板，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曲曲，几乎看不出原型的纹路。
「这是主教大人的证明！主教大人在听说我要将许愿池带到世界各地的时候，还特别夸赞了我！」
不不不，我什么时候做了那种事情，说到底，你连我的名字都记错了。
如果卡米拉在这里，一定会揪起男人的衣领吧，伊丝不禁为店主的好运庆幸，由于看中了一种半透明的白纱布料，卡米拉、依蒂丝与蕾菲娜正在不远处的一处摊点，而拉克西丝则陪着蒂芙尼去了售卖食物的摊位。
男人的话效果十分不错，当周围看客听到『主教印记』与所谓的许愿以后，顿时争先恐后的拥挤着朝圆环投掷铁币与铜币，一时间，物品落入水中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人低着头开始许愿。
原来还可以这么赚钱啊……
在一边旁观的伊丝微微张嘴，一副呆住的模样。
「主教不也是普通人升职上来的么……」
伊丝不知道的是，在接触不到主教的普通人眼里，主教就是女神的代言者，因此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神的旨意在其中。
早知道主教是这么有威信的角色，一路上自己就该多行使一些主教的便利，比如打着主教的名号让人们贡献血液，如此一来，至少对自己这个主教起到了帮助，自己还能装成一副颇有威严的样子，用主教权杖敲对方脑袋，说『吾给予汝加护』这种空话。
将监督任务交给助手，浪人打扮的商人凑上前，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小姑娘，考虑的怎么样？这可是十倍的报酬和伊西丝主教的加护哦。」
「还是不用了，主人大人就在我身边……」
「主人？」没有理解玛丽的意思——玛丽是在说伊丝·恩雅就在他面前，商人惊讶的瞪圆双眼，「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奴隶，换谁来都会觉得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小姑娘，撒谎是不对的哦，要试试吗？对自己没自信的话，可以先看看别人怎么做。」
「噢噢噢！我丢进去了！十枚铜币的报酬，快给我！」
一名男人激动的大喊，正如他所言，他丢出的铜币穿进了圆环，商人的助手则在所有人见证下，把一枚银币交给男人，在这过后的一小段时间内，人们投币的热情再次陡增。
与之相对的，伊丝也注意到了一个值得在意的地方——那个圆环上有魔法痕迹，除了投币者自身准头的原因，当有可以穿过圆环的铁币飞进时，圆环都会以十分微弱的风魔法，改变铁币的飞行轨迹，营造出一种『只差一点就能进了』的感觉，刚才那个男人之所以可以把铜币投进去，单纯是商人悄悄使用了魔法，暂时关闭了圆环的干扰，营造出有人成功的假象。
真肮脏啊……
如果男人只是单纯打着自己的旗号让人们许愿，自己也就装作没看见处理，但使用魔法的话，就和恶意欺诈没有两样。
思考片刻，伊丝从口袋里拿出几枚金币交给玛丽。
「玛丽也去试试吧。」
尽管玛丽拒绝了商人，但那大概是因为不想乱花钱的缘故，站在自己的立场，不让玛丽去尝试，未免太可怜了，况且以玛丽二十级的实力，摊主马上就会后悔。
「诶？可这是金币……我在蒂芙尼那里存了铁币，等蒂芙尼过来以后，找蒂芙尼用铁币就好了。」
「不不不不，小姑娘，这是你姐姐的一片心意，意味着你姐姐很疼爱你，所以为了不辜负你姐姐的期待，就大胆勇敢的尝试吧！」
看到金币后，商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到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不停催促着玛丽，让其快点丢出金币。
「主人大人的期待吗……」
握紧手中的几枚金币，玛丽犹豫的表情逐渐坚定，漂亮的紫色眼眸中燃起足以被称为斗志的东西，而看见玛丽要投出的是金币，周围看客纷纷让开，将投掷钱币的位置交给玛丽。
「首先是第一个。」
将一枚金币握在手心，玛丽死死盯着水池尽头悬挂的金色圆环，留给金币通过的孔洞仅有一个半金币大小，即使没有魔法干扰，普通人想将金币投进去也十分困难。
右手举过肩膀，深吸了口气后，玛丽不那么用力的朝圆环掷出金币。
在空中划出笔直线条，玛丽投掷出的金币斜向下飞向圆环中心，虽然玛丽平时只用盾做武器，但在20级的数值加成下，再加上半精灵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仅仅两公尺距离，将金币投进圆环完全称得上轻松，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聚焦于玛丽投掷出的金币上，按照摊主的规则，如果玛丽的金币穿过圆环，他就得支付十枚金币的报酬，而十枚金币足以让一家三口过上一整年都无需工作的生活，是普通人很难拿出的数字。
然而。
铿。
伴随金铁的碰撞声，玛丽投出的金币在即将穿过圆环时，以难以察觉的角度改变轨迹，擦碰在圆环上，最终落入下方水池。
浪人打扮的摊主脸上浮现笑容，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
「可惜，差一点就进去了。」
人群中响起唏嘘声。
「那可是金币啊，就这么浪费了。」
「可惜了，差一点就能进去。」
「奇怪，刚才那一下明明怎么看都应该能投进。」
「哪有那么容易，我可是尝试了二十多次才成功。」
玛丽微微皱眉，低头看向右手手心。
虽然周围人没有发现，但在金币即将穿过圆环的时候，自己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金币——精灵的耳朵告诉自己那是风，可如果是风的话，仅仅局限于水面上，而且还是在金币即将命中圆环的时候出现，也太奇怪了一些。
「怎么了？」
「没有……只是感觉有一点不对。」
面对伊丝的发问，玛丽摇了摇头。
既然是风干扰自己，那么只要自己投掷的速度足够快，风对金币的影响就会小很多吧，也就是在风把金币吹偏移之前，就让金币进入圆环。
伊丝并不知道，她教给同伴们的知识在这时候起了作用。
深吸了口气，玛丽拿起第二枚金币。
既然是主人大人的期望，那么不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喂喂，那个女孩还要来一次吗。」
「浪费的可是金币啊。」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能这么花金币，可恶，比我两个月的工钱还多。」
无视耳边响起的声音，玛丽先是握住脖子上的国王挂坠，待淡淡的金色魔力汇聚到右手上时，再次摆出投掷姿势。
咦？
站在玛丽身后的伊丝歪了歪头。
如果自己没看走眼，玛丽正在使用的是名为『一心一念』的魔法，这个魔法本身并不算特别厉害，效果为集中注意力，让远程魔法变的更为精准，但问题是，异世界里并没有这样的魔法，这是『Ragnarøk』中的技能，而且『并不算特别厉害』也是相对于自己427级而言，在『Ragnarøk』中，『一心一念』是五十级才能习得的魔法。
此外更重要的是，玛丽应该无法使用除了攻击魔法以外的魔法，如果说『一心一念』是国王挂坠，也就是蒂娜口中的神键的效果，那么自己或许就该重新审视一下神键的威胁，毕竟『Ragnarøk』中存在无视防御数值，直接对敌人造成伤害的魔法。
强化魔法并没有就此结束，相反，玛丽身上的金色足足闪烁了三次，分别是『一心一念』、『力量强化』与『一击必杀』。
「这个孩子是魔法咏唱者！」
「居然是魔法咏唱者大人……明明看上去才十二岁。」
「难怪这么有钱。」
「可用魔法参加是犯规的吧？会被主教大人惩罚——诶？」
接连两道声音。
首先是某种物体划过空气的声响，接着是金币狠狠**木头的音色，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金币穿过圆环，**木板上——这块木板是为了防止客人投掷的钱币洒落在外面。
场面维持了一瞬间的死寂。
「真的进去了……」
「骗人的吧，那可是金币，也就是要赔十枚金币……」
「等、等等，她又开始了！」
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想法，玛丽再次投掷起金币，而看到玛丽完全不受风魔法影响，浪人打扮的店主立马冲到玛丽面前，准备推开玛丽，伊丝则趁机悄悄伸脚绊倒店主。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共五枚金币全部钉在圆环后的木板上。
倒吸凉气与看好戏的声音一同响起。
「嘿，这可是五十枚金币，就算贵族大人，也该肉疼了。」
「他根本拿不出来吧，我老早就觉得他是骗子。」
摔倒在地上的店主一边爬起来，一边对伊丝投以愤怒目光。
「你……！这是犯规！你们用了魔法！」
「啊啦，你不也用了魔法吗？在圆环上施加风魔法，趁金币快落进圆环的时候，用魔法把金币吹开。」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主人大人，刚才我也感觉到风了。」
附和着伊丝，玛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该死，我说怎么丢不进去，这个骗子用了魔法！」
「把钱还给我！」
「还给我！」
「……你们这群克洛伊公国的贱民。」
以摊主的话为起点，一群看上去十分有肌肉的人出现在摊点周围，如果伊丝没记错的话，这些人是一直待在人群中，大喊着要朝水池投铜币的人。
原来是一伙的。
看着人群被一伙肌肉男吓退，伊丝小小的叹了口气，虽然预料到摊主会说些「使用了魔法所以不算数」之类的话，但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结局，如果今天投入金币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摊主应该就会拿出这种手段，恫吓对方闭嘴吧，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打着自己的旗号。
哈啊，只能怪尤弥尔教会没有把神殿建在克洛伊公国了。
抱着尽量避免争端的打算，伊丝对逐渐围拢来的强壮男人拿出主教权杖。
「在动手之前，姑且奉劝你们一句，最好老老实实把五十枚金币交给我，不然我就把你们送进克洛伊公国的监狱——我就是尤弥尔教会新任红衣主教伊丝·恩雅，你刚才把我名字念错了。」
可惜的是，摊主并没有把伊丝的话当真，而是命令手下攻击伊丝，所有人一同朝伊丝冲过来。
都是些没什么魔力的普通人，还是用不那么强力的魔法对付吧，当伊丝将权杖点在地面上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伊丝身前。
紧接着。
「『圆舞斩』。」
以伊丝为中心，就像一头撞上冲锋中的马匹般，所有朝伊丝围上来的男人全部倒飞而出，随后，另一道白色身影也出现在打算逃跑的摊主身边，毫不客气的掐住摊主脖子，一把将其摔在地上。
分别是琳和拉克西丝。
「抱歉，吾主，我来晚了一步。」
「不，都是些小角色而已，我没事，拉克西丝不必自责。」伊丝转向手持长镰，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琳，「琳？你没事了吗？之前做了未经思考的事情，让你昏迷了一周。」
「呃，嗯……是的，那个……我有话要对伊丝说。」
十分扭捏的，琳低垂着头，脸庞微微发红，双手攥紧衣角，肩膀左右来回扭动着。
不妙。
怎么看都像即将告白的少女。
「欸……在这里说……不太好吧？」
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也太残酷了一些。
「不！」伊丝的话令琳猛然抬头，紫绀色的眼眸中充满坚定，「必须现在就说，伊丝，谢谢你！」
……哈？
一头雾水的，原以为要被告白的伊丝，脑袋上冒起问号。
（29/30）

第三十三章 适时的挑战者

「谢……谢谢？」
完全不理解琳为什么这么说，被周围路人投以怪异目光的伊丝连忙问道，自己应该没有值得琳感谢的地方才对，相反的，作为让琳昏迷的罪魁祸首，自己还应该向琳道歉。
十分郑重的，琳理了理黑发和裙摆，对着伊丝深深弯腰。
「突然说这些可能很冒昧，但我必须要向伊丝道谢。」
「不，我是想问我到底做了什么，琳才向我道谢啊。」
「这个……」左右看了看那些低声呻吟着，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们，琳面露歉意，「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我再告诉伊丝，现在先容我把这些人带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将长镰的柄端重重点在地面，琳切换成伊丝一开始见到的冷淡表情，而随着琳气势的变化，一队由红带领的克洛伊公国士兵跟着冲进人群，迅速将准备逃跑的男人们绑起来。
「冒犯克洛伊王国邀请的客人，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伊丝·恩雅，依照王国律法，将处以矿山劳役，你们下半生就在矿山里度过吧。」
「咿呃！？」摊主嘴中发出不像人声的惨叫，立刻切换成一副谄媚神色，跪着摩挲到琳面前，指着伊丝，「这位大人，您是不是被她欺骗了？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红衣主教大人，而且还是那个伊西丝·恩雅……」
一副懒散模样，红双手抱在脑后，兴趣缺缺的解释。
「啊~啊~，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帝国来的骗子，打着红衣主教的名号，却连红衣主教到底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个银发就是被授予圣米斯特汀之印的尤弥尔教会新任主教，如果这是在尤弥尔领范围内，你至少得做好被割掉舌头的准备，为自己的好运庆幸吧。」
「怎、怎么会……」
回想起最开始对伊丝吹嘘主教纹章时的话，摊主脸色一瞬间变成混合了绝望之色的铁青，挪动到伊丝面前，准备向伊丝求情，但伊丝对这种人并没有同情的想法，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身与赶来的卡米拉一行汇合，作恶者就该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
当琳与红带着士兵和骗子们去监狱后，由于暴露了红衣主教的身份，街上不少人都开始靠近伊丝，希望瞻仰红衣主教的模样，倘若只是看着，伊丝顶多只会感到拘束，比起赞美之词，忍忍也就过去，可问题在于，不少人都拿出十字架或者小雕塑出来，希望得到伊丝的祝福，加上无数上前来献花的人，很快便将广场变成相当混乱的地方，以至于伊丝被迫放弃赏玩，转而逃往人少的偏僻小巷。
「哈啊，总算活过来了。」
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汗珠，伊丝长吁了口气，后续跟上来的依蒂丝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谁叫你把主教的身份拿出来，这叫自作自受，说到底，受人欢迎明明是值得庆幸的事，被人崇敬的感觉难道不美妙么。」
「我和佩佩这种贵族大小姐说不来啦，等等，蒂芙尼呢。」
「在这。」
被拉克西丝以公主抱横抱在身前，蒂芙尼面无表情的朝伊丝挥了挥手——虽然总觉得那张脸上有笑意，但那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确认了卡米拉与玛丽也有好好跟上来后，伊丝站直身体。
「呼，那就好。」
「伊丝小姐，现在要先回宅邸吗？」
「嗯……离午餐时间还有一会儿，那群人应该被我们甩掉了，还是继续在街上看看吧，啊，蕾菲娜，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由于储物空间的大小有限，蕾菲娜只能把刚买的衣料提在手上，虽然纸袋还没到堆成小山的地步，但拿久了还是会感到肌肉酸痛。
「诶？我没关系，提东西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身为女仆，这是我的职责。」
「女仆的职责么……我是不是也该拿一点东西。」
「拉克西丝小姐只是穿着女仆装而已，不是真正的女仆，所以不用在意。」
蕾菲娜微笑着回答。
「不，蕾菲娜，能放到储物魔法里，还是放在储物魔法里更轻松吧。」
尽管蕾菲娜是女仆，站在一般人角度，替身为主人的佩佩拎东西理所当然，但站在蕾菲娜还是一位少女的角度上，哪怕蕾菲娜的力量值比成年男人高许多，自己空着手走路，让美少女提东西，也实在太让人不好意思。
在蕾菲娜的惊呼中，伊丝将衣料放进自己的仓库，接着想起来一件事情。
这一周里自己重新制作了一批触发式魔法道具，还没来得及交给同伴们。它们作为数次失败，经历多次改良的新型触发式魔法道具，实用性与安全性已经相当可靠，自己抛弃了最初攻防一体的设想，转而将其变成集防御与强化于一体的道具，可以说，只要不是被附加了『贯通』的三阶单体魔法命中，伙伴们就绝对不会被一击重创，此外，考虑到不同职业的特殊性，自己还在每个道具上进行了微调。
拿自己给佩佩准备的手环型道具举例，触发式魔法道具的特点是只要攻击到达了某个程度，道具内蕴藏的魔法就会被触发，对不懂得战斗技巧的贵族或者只在远程输出魔法的人来说，算得上唯一的保命手段，可对于像佩佩、玛丽与蕾菲娜这类必须要冲到队伍最前方，与敌人近距离搏杀的战士而言，触发式魔法道具就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干扰己方。
比如伊丝为同伴们统一打造的『壁障手环』，具有在遭到三阶魔法攻击时，主动弹出护壁，将来袭魔法拒之门外的效果，乍一听十分有用，可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当伊丝与佩戴了试用版手环的依蒂丝战斗时，被动弹出的护壁却阻碍了身为使用者的依蒂丝的进攻，形成的包裹型结界如同囚笼般，将依蒂丝关在里面，既无法攻击也无法移动，因此伊丝便把触发式魔法手环调整成了，需要使用者主动触发，才能开启的道具，当佩戴者进入战斗状态后，可以主动选择让手环不再弹出。
将调整后的六枚手环按大小分发给同伴，伊丝微微挺起贫瘠的胸部，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看到手环后，回想起被困在里面的经历，依蒂丝一脸嫌弃。
「这不是那天你给我的手环么。」
「不不，完全不一样哦，这是改良过后的最终版本，佩佩在对它注入魔力以后，它就不会再被触发，那样佩佩就能放心战斗了。」
虽说那样一来在真正战斗时会派不上用场，但触发式魔法道具的作用本就是防止被人突然袭击，在正面战场起不到作用才是正常情况。
「而且我还在上面铭刻了专门适用佩佩的强化魔法，只要佩佩对手环注入魔力，手环里的强化魔法就会触发，从而强化佩佩的身体能力。」
「是么，那还不错。」
将雕刻了精美花纹，在日光下反射出绯金光泽的手环套在手腕，依蒂丝脸上浮现淡淡笑容。
大概是满意了吧。
伊丝不禁松了口气，比起手环里雕刻的魔法阵，手环上的花纹才是花费了自己最多时间的东西，魔法阵只要雕刻到位就能起作用，有『铸造台·四阶』辅助，精准雕刻并不困难，但表面花纹的作用是装饰与好看，并非有工具辅助就能做到，对艺术细胞不那么足够的自己来说，按照同伴的喜好雕上花纹，算是一道难题。
顺带一提，卡米拉的手环上雕刻着冰晶与火焰的图案，而依蒂丝与蕾菲娜的手环上则是线条化的蝙蝠，玛丽、蒂芙尼与拉克西丝分别为线条化的太阳、宝石与水滴以及神圣化的符号和天使羽翼。
「每个手环上的图案都不一样呢。」
「唔，水滴。」
相比于玛丽的开心，蒂芙尼不高兴的皱起眉。
「蒂芙尼不喜欢水滴吗？」
「嗯，金币。」
意思是把水滴替换成金币吧，自己是因为想到蒂芙尼经常要补充水分，所以才刻上水滴图案。
「那就等回去以后再给蒂芙尼换成金币图案啦。」
「还有，绿色。」
「是是，再刷上绿色的涂料。」
「嗯，鼓励。」
撅起的嘴巴变成满意微笑，蒂芙尼踮起脚，如同大人般摸了摸伊丝的头。
「姐姐大人因为我是魔法咏唱者，所以才刻的火焰与冰晶吗。」
另一边，卡米拉小心翼翼的戴上手环，在日光映照下，因为挽起袖子，紧贴着手环的光滑肌肤反射出雪白而通透的光芒，配合手环侧面以尤弥尔语雕刻的细小文字，散发的光晕如同妖精加护一般美丽。
文字的意思是『卡米拉』，因为觉得光是冰晶与火焰太单调，考虑到卡米拉可能会喜欢文字，伊丝便在上面增加了卡米拉三个字，这种设计只在卡米拉的手环上出现。
察觉到手环内侧的文字，卡米拉先是感到奇怪的歪头，然后伸出手，对着阳光观察，空出来的左手则细细拂过其上文字，感受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个是……玛丽，过来一下。」
「是~」
轻轻拿起玛丽戴着手环的右手，卡米拉仔细查看一番，姣好的脸庞上露出浅浅笑容，走到依蒂丝身边。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真难得，你会主动朝我打招呼，看吧。」
饶有兴致的，依蒂丝伸出涂有红色指甲油的手，卡米拉直接略过手指，看向手环，柔嫩指尖顺着依蒂丝手腕一直滑到手环尽头，微微绷紧的脸颊逐渐放松，情不自禁的微笑。
「也没有。」
「什么没有？」
「没什么。」
一边说着，卡米拉一边炫耀似的晃了晃自己手腕，一副得意表情，将其藏进礼裙袖子里。
「啊，是少女的秘密呢。」
露出完全懂了的表情，玛丽若有所思的微笑着点头。
一瞬间，伊丝有种玛丽长大了的感觉。
这个小家伙到底懂了什么啊。
明明没有看到卡米拉的手环。
全身散发着开心氛围的卡米拉走到伊丝身后，趁其他人还在检查手环的时候，挽起伊丝手臂。
「谢谢姐姐大人。」
从下往上看伊丝的脸上满是喜悦，如红宝石般澄澈的眼眸在璀璨金发衬托下，其中微微摇晃的倒影有种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诱惑力，加上紧贴伊丝的衣襟上发出好闻香气，伊丝不可避免的心神一颤。
如同妖精一样美丽。
虽然觉得卡米拉会错了意，但还是不去纠正好了。
这算是对妹妹的溺爱吗？表层意识这么想，潜意识却清楚到底是何种理由。
紧贴在一起的皮肤很快分开，散失的温暖让人心生怅然，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伊丝很快将注意力放在拉克西丝的问题上。
「吾主，虽然您将手环调整为可以主动选择触发与否，可这只对前锋有利，对后方身为魔法咏唱者的卡米拉与蒂芙尼来说，如果她们在战斗时主动关闭手环的效果，万一对方有暗杀者，恐怕会变得难办起来，魔法咏唱者不像战士，能及时对周围环境变化做出反应。」
「啊啊，这个没关系，我有考虑。」
既然是针对每个同伴特点打造的手环，自己自然也考虑到了拉克西丝说的缺陷，对于这点，自己在给卡米拉的手环上附加的主动魔法并非强化魔法，而是名为『守护之眼』的魔法，就像当佩佩把魔力注入手环后，手环会施放强化魔法，强化佩佩的身体能力一样，当卡米拉对手环注入魔力后，手环便会释放『守护之眼』，效果则为感知周围十公尺内靠近己方的物品，并将感知到的一切反馈到使用者感官上，相当于多了一个上帝视角的眼睛，一旦发现危险，卡米拉再开启触发式道具的魔法壁障即可。
只不过，越是强力的魔法，就越是伴随着代价，『守护之眼』对使用者的精神力要求极高，对大多数魔法咏唱者而言，一旦使用了『守护之眼』，就几乎无法再分心使用其他魔法，唯独这一点伊丝无法优化，只能靠卡米拉自己逐渐适应。
当然，其实也有较为冒险、更注重进攻性的选择，比如身为史莱姆娘的蒂芙尼本身就能以360°的视角看东西——眼睛只不过是蒂芙尼『模仿』魔法的效果，实际上蒂芙尼全身都能起到眼睛的作用，因此只要让卡米拉在战斗时一直待在蒂芙尼身边，就不用担心被人偷袭，然而，如此选择等于将蒂芙尼与卡米拉绑定在了一起，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显然并非明智之选。
「接下来就只剩下实战测试了，就去死城里——」
「啊，找到了！琳，她们在这里！」
红的声音在小巷另一头响起。
琳三人来到伊丝面前，大概是找了很长时间的关系，三人额头上有着点点汗珠。
「呼——呼——，总算找到了，你们先等等，我们有事要和你们商量。」双手杵着膝盖，留着红色头发的红一边喘气一边说，「琳的等级比以前高了许多，我们又很久没有合适的对手训练，所以希望你们帮忙……」
这算是送上门的对手吗？
面露微笑的，伊丝点头答应。
「嗯，当然可以。」
（30/30）

第三十四章 轻敌的开始

位于克洛伊公国公都南方的郊外是一片有着茂密森林的群山——如果把大陆地图摊开，那么很容易就能发现，大陆南北多以平原为主，中间的尤弥尔领以及夹在两大人类国家之间的数个小国，完全坐落在群山之中。
也正因于此，不论赫尔斯王国还是诺塔帝国，在吞并周围小国之前，都需要好好推敲一番，首先需要准备数倍于敌方的军队与补给，其次是吞并一个土地贫瘠、无法大面积种植粮食的国度，到底能带来多少好处——答案是几乎没有好处，加上小国本身没有能力开发魔物众多的森林，于是城市以外的山林地带便几乎没有遭到人为破坏。
现在，一队少女正在山林中前行。
「琳，虽然我可以理解你不想被人看见战斗过程，但也没有必要选在这种偏僻地方啊，一路上已经遭遇好几波魔物了。」
落在队伍最后，不停挥手驱赶蚊虫的紫抱怨道，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但森林这种地方却依旧有聚集成团的蚊虫，如果不是担心放火会把整片森林都烧掉，紫早就开始用『火球』与『红莲之翼』对付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飞蚊。
「说到底，天井里不就能战斗吗，为什么非到城外。」
「紫，你的话太多了，客人都没有抱怨，一路上就你说个不停。」
「那是因为红你皮糙肉厚，这些蚊子不咬你，不然你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说风凉话了，该死，又多了几只。」
「啊哈哈……」
红的『客人都没有抱怨』的话令伊丝不禁苦笑，蚊虫之所以没有找自己一行，单纯是因为自己偷偷给同伴们上了覆盖在皮肤表面的防御魔法，蚊虫无法穿破同伴们的防御，至于自己一行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里，则是因为紫刚才说过的，是为了防止被人窥伺战斗过程，尽管伊丝觉得被看见也无所谓，但当琳听到伊丝是为了测试触发式魔法道具之后，便说什么都要到荒无人烟的森林，理由为触发式魔法道具是十分珍贵的物品，如果被有心者知晓，很可能会采取针对措施。
「总觉得这片森林很奇怪呢……」
如同进入临战状态的小猫，玛丽绷紧全身，一副随时准备应对危险的样子。
难道玛丽察觉到这片森林里居住着巨龙了吗？
伊丝微微歪头，可巨龙距离自己一行人足有五公里，即使玛丽身为半精灵，感知比人类敏锐许多，也不应该触及如此远的距离。
蒂芙尼跟着皱起眉点了点头。
「嗯，安静。」
「虽然一路上遇见了几只魔物，但实力都太过弱小，我们现在已经在森林深处，理论上遇见的魔物应该更强一些，吾主，我建议我们就在这里停下，森林里可能居住有实力难以想象的魔物。」
「不必担心，马上就到目的地，只要我们不靠近它的地盘，它就不会找我们麻烦，。」
「它？」
对面依蒂丝的疑问，琳回以正色。
「是巨龙。」
「巨龙？」眉毛瞬间皱起，依蒂丝面露不悦，停下脚步，「我想你应该清楚巨龙的危险，明知道巨龙就在附近还要前行，这是在把我们带向死路。」
「那只巨龙是我们神教的朋友，我们会定期向它进贡牛羊，作为回报，只要我们不进入它的领地，它就不会有所动作，这里离它很远。」以单手剑斩断拦路枝丫，来到山脚下的琳轻呼了口气，「我们到了。」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处有着小型湖泊，低矮灌木与高大林木交织的山谷，虽然因为湖泊的存在，导致头顶没有太多树冠遮住光线，但如果背向湖泊走几步，进入灌木丛区域的话，很快就会变成一片暗无天日、危险丛生的地方。
要在充满障碍物的地方切磋吗？
伊丝不禁感到些许新鲜，自己还从没带着伙伴在森林里进行过对人战，哪怕是死城那种到处是小巷的地方，视野都不像现在这样狭窄，如果自己没猜错，同伴们应该对这种环境感到棘手吧，
伊丝回过头看向身后，果然，除了卡米拉以外，其他人要么皱起眉，要么东张西望。
「可是就这样把神教总部建立在巨龙身边，不会很危险吗？就算有进贡。」
「没有问题，前任教皇与巨龙签订了契约，五十年内，巨龙必须要待在这片山林，虽然现在前任教皇大人已逝，但契约依旧有效，巨龙族看重自身的荣耀，背信弃义是比在决斗中失败更耻辱的事情。」
「原来如此。」
就像佩佩一样。
伊丝自顾自的点头。
「那么准备一下吧，既然要测试触发式魔法道具，那就得尽可能把战斗时间拉长一些，嗯……伊丝也要参与测试吗？」
「不，我就不参加了，我没有戴触发式魔法道具。」
如果自己也参加的话，未免太没有悬念了一些，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从没有与同伴们共同战斗过，贸然加入，反而会打乱同伴们的战斗节奏。
有着些许鳞片的妖异脸庞浮现笑容，琳微笑着耸肩。
「是吗？那我也不加入好了。」
「欸，琳不来的话，我们会陷入一番苦战啊。」
「紫，你未免也太没自信了，虽然她们有天使，但其他人的等级最高也不超过三十级，以我们现在快迈入四十级的实力，不论怎么说，胜利都一定属于我们，而且既然是切磋，那就只有在苦战里才能收获尽可能多的成果，完胜反而会令我们骄傲自满，不利于之后应对帝国。」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无奈的叹气，紫耷拉着肩膀，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总比和伊丝战斗强，赫尔斯王国里一脚把红踢进废墟里的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掉，我可不想挨上那一下。」
不不，我也不会对紫用那种程度的暴力。
自己是知道红身为战士，普通的力道无法把她打晕，所以才把她踢进废墟。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在脑海内对比双方实力，如果同伴们没有佩戴触发式魔法道具，现在的分组或许十分恰当，自己一方仅仅只占据了微弱优势，但在佩戴了触发式魔法道具之后，胜利的天秤就完全朝自己一方倾倒，稍微思索后，单手抱胸，右手撑着下巴的伊丝叫住拉开架势的双方。
「拉克西丝，你也下来吧。」
「是，吾主。」
这样一来，战斗力就均衡了。
「喂喂……认真的吗，把天使去掉，这样队伍里就连一个超过三十级的人都没有了。」
「总觉得被小看了啊。」
不仅红与紫，就连和伊丝站在一起的琳也一脸不解。
「伊丝，虽然我知道你朋友铸造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很厉害，但把天使也换下来，战力差距就太明显了。」
「不用担心，琳就好好看着吧。」
琳应该担心的是，红和紫该怎么撕开同伴们的阵容，当然，卡米拉与佩佩也要做同样的考虑，如果自己没猜错，交战中途，双方会演变成拉锯战，各自都无法威胁到对方，最终以卡米拉与佩佩的魔力耗尽，无法再战告终。
「完全被小看了啊。」
「可恶，这样的切磋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如果一刻钟内我们没有击败所有人，就算我们失败，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不不，你们会后悔的。
面对紫和红意气用事般的决定，伊丝的脸部肌肉牵起苦笑，看来结局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了。
以小型湖泊为界线，当双方各自没入森林，消失不见后，以飞行魔法漂浮在森林上空的琳大喊。
「战斗开始！」

第三十五章 森林中的激战

「红，我要用『探查之眼』，这段时间你不要离我太远。」
「嗯，我知道，还是老样子，你主攻，我保护你。」
握紧镶嵌着『破魔玛瑙』的法杖，紫闭上双眼，当一阵淡淡的蓝色光芒汇聚在法杖顶端时，一个完全由魔力形成的巨大眼球便出现在森林上空。
『探查之眼』属于二阶探查魔法，与『守护之眼』类似，都是创造一个悬浮于头顶的眼睛探查周围环境，但与『守护之眼』不同的是，『探查之眼』创造的白色眼球会被敌人注意到，而且『探查之眼』只能从上空俯瞰地面，无法像『守护之眼』一样，全方位的感知周围环境，也就是说，如果敌人藏身到树冠下，或者躲到比探查之眼更高的地方，『探查之眼』就无法观测到敌人。
当然，『探查之眼』也并非全无优点，首先，『探查之眼』的搜索范围比『守护之眼』大得多，一名三十级的魔法咏唱者，能以『探查之眼』搜索周围一公里的范围，而相同等级下的『守护之眼』却只有十公尺，其次，『探查之眼』对精神力的负担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探查之眼』会如同伊丝的全知地图一样，将眼球窥探到的画面投射到施法者面前，只有当施法者低头注意时，才会看到画面，而『守护之眼』则会把十公尺内的所有信息强塞到施法者脑袋里，迫使使用者去了解，于是这便决定了施法者在使用『探查之眼』后，可以同时使用其他多种魔法，不必担心无法及时抽身。
观察持续了一分钟后，一直站在紫身边，警戒周围的红发问。
「看到她们了吗？」
「没有，她们应该躲起来了，果然，她们采取了和我想象中一样的逃跑策略，只要拖到一刻钟结束，就算她们获得胜利。」
「可她们不是要测试魔法道具吗？」
「啊啦，这就是红你总被说成笨蛋的原因，魔法道具什么时候都可以测试，但胜利失去了就失去了，即便在以后的比试里赢回来，也无法洗刷曾经失败过的耻辱。」
「原来是这种考虑么，真卑鄙啊，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么大的森林，如果不赶快找到她们，耻辱的就是我们了。」
「不用担心，」站起身拍了拍以结实耐用为主的魔法袍，紫拿起不那么华丽的法杖，颇有成熟少女感觉的脸庞浮现自信，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色，「既然『探查之眼』没有看见她们，就说明她们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没有走动，不然『探查之眼』一定会捕捉到她们在树与树之间移动的身影，如此一来，我们就只需找那些足够大的树冠即可，原本我还以为她们至少懂得分头逃跑，让我们在抓人上耗费时间，没想到聪明的只有那个伊丝，其他人的脑袋都不怎么好使。」
「不愧是紫。」
「哼。」
红的夸奖显然十分受用，紫闭上双眼，自满的挺起丰满胸部。平时因为琳在身边，所以显得紫不够厉害，但实际上两个人年仅20岁便抵达39级的成果，放在外面的世界，不论哪个国家，都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然而。
紫并没有注意到，一个拖着长长尾焰，闪耀着红色光芒的东西正从天际斜插向她。
「紫小心！」
「什么？」
「该死。」
第一时间判断紫无法回避，红从后方猛地将紫撞飞，紧接着，双臂交叉在一起，迎击来自天际的某物。
『劣化魔刃』
以红交叉的双臂为原点，一层厚度超过一指的虹色壁障出现在红身前，紧随其后，闪耀着红芒的攻击与红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
泥土四溅，爆炸卷起的强风甚至让周围树木左右摇晃。
仅仅只是一次碰撞，饱含了巨大力量的攻击便令红喉咙中发出闷哼，虽然『劣化魔刃』能够将攻击拒之门外，但其传递过来力量却无法完全化解，红的脚踝也因此陷入泥土。
「啧。」
咂了咂舌，成功化解危机的红甩了甩微微发麻的双手，看向投来红芒的天空。
应该是那个白发吸血鬼的攻击。
红对此有印象，一般来说，远程攻击首先要考虑对方是否有弓箭手，其次是魔法咏唱者，魔法咏唱者的魔法攻击通常不会蕴藏如此巨大的力量，这样算下来，就只有那个吸血鬼的投枪有如此威力——那把名为冈格尼尔的红色武器怎么看都十分适合投掷。
「孤注一掷的攻击吗……没有了那把武器，我看你还怎么与我们战斗——什么？」
当红低下头，准备捡起冈格尼尔时，瞳孔骤然缩小到针尖大小。
投来的武器并非冈格尼尔，而是一把由坚冰包裹着的普通铁枪，刚才枪体之所以闪耀红芒，应该是投掷者在其上覆盖了某种魔法。
「该死的，居然把铁枪当一次性用品。」
红恨恨的咬了咬牙，上面的铁都够打造数十把长矛枪尖，在贫穷出生的她眼中，这是一种不可理喻的浪费。
被撞开的紫匆忙赶回红身边，由于担心被再次攻击，二者移动到一处树冠下。
「红！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手有点麻，紫不是说没看见她们吗？刚才的攻击应该来自那个吸血鬼，目标很显眼才对。」
「不知道……她们可能用了某种方法躲避了『探查之眼』，」说到这里，紫眉毛拧在一起，陷入深深思考，「吸血鬼……吸血鬼，该死，我知道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紫举起法杖，向上拉升漂浮在森林上空的『探查之眼』，很快，她看到了自己会被攻击的原因。
——是一只漂浮在空中的吸血鬼。
自己的『探查之眼』没能发现她，是因为吸血鬼刻意飞行至比『探查之眼』更高的位置。
同样看见这一幕的红瞪大双眼。
「那只纯种不是还没到三十级吗？怎么可能会『飞行』！」
「不，如果有魔法咏唱者对她使用了减轻重量的『浮游之术』，再有什么东西把她丢到天上，她就能依靠翅膀，保持漂浮在空中不会落下，虽然无法像真正的鸟一样自由飞行，但仅仅站在那里丢东西，完全没问题。」
「我去对付她。」
「我们一起，既然她们选择飞行，我们也就不再保留了，一刻钟的限制本就对我们不利。」
被戏耍的不爽让紫胸中升起怒意，再次咏唱魔法。
「□□□——『飞行』，是时候让你们尝尝被魔法地毯式轰炸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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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为红所设的陷阱

以『飞行』魔法来到距离树冠顶部十公尺的位置时，紫与红停止上升，原本昏暗逼仄的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红，你去对付那只纯种，其他人交给我，注意别玩的太投入，飞得太高。」
在尚未开拓的森林中使用『飞行』，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出现在森林上空，等于成为了所有魔物都能看见的活靶，抛开一些进攻性与领地意识极强的肉食性鸟类魔物不谈，一些地面魔物也有着喜欢攻击移动物体的习性，如果飞的太高，会被森林中的魔物群起而攻之，这是常识。
「嗯，紫你也别离我太远，不然我来不及援护。」
「我知道。」
认真点头答应后，飞行在空中的红与紫分开，径直前往记忆中依蒂丝所在的位置，但与想象中依蒂丝早已不见踪影不同，仿佛等待许久了那样，依蒂丝就站在之前所在位置的空地正下方，只不过一起站在那里的并非依蒂丝一人，还有一位身穿女仆装的紫发血族。
两个人吗？
算得上意外收获。
红不禁露出肉食性的笑容。
就算两个人一起上，自己也没有失败的可能，在胸中凝聚起战意，红在两位血族的注视下落到地面，自己害怕的是魔法攻击，在近距离格斗，并且还是面对等级低于自己的人的情况下，自己没有失败的可能。
「呵呵……原本我以为你们会躲起来，拖到一刻钟结束，没想到你们居然敢站在这里。虽然无谋，但我要称赞你们的勇气，即便你们在这场战斗里输掉，我也会把你们当做值得钦佩之人。」
「嚯，」面对在双拳覆盖『劣化魔刃』走过来的红，依蒂丝饶有兴致的挑起眉，嗤的一声将冈格尼尔插在地上，「输掉的可不一定是我们——至少我不会。」
「那就来试试吧！」
一向不喜欢在战斗前与人多费口舌，红直接使用魔法。
『一闪』、『贯通』。
首先以速度堪比『瞬间移动』的『一闪』出现在依蒂丝面前，紧接着，在右拳覆盖『贯通』魔法，红一拳砸向依蒂丝。
触发式魔法道具的优势在于出其不意，如果明知道对方有触发式魔法道具，却还不在手上附加能够击穿魔法防御的魔法，那绝对可以被称为脑袋有问题，这只纯种之所以敢于与自己硬碰硬，最大的仰仗就是那个威力大到必须用宝石币衡量的触发式魔法道具，所以只要把触发式魔法道具产生的壁障击碎，她就会立马露出讶异与慌张之色。
然而令红意想不到的是，依蒂丝只是微微后仰身体，便轻松躲过自己从右至左的挥击，与此同时，另一边反应过来的蕾菲娜也从侧面挥出散发土黄色光芒的拳头。
虽然『劣化魔刃』不会让自己在这一拳下身受重创，但如果不及时闪开，柔软的腰部很可能会因这一击陷入麻痹，那样一来，战斗就结束了。
「哼。」
『重峦』
以红为中心，一层难以察觉的透明气流朝四周震荡，蕾菲娜的攻击如同一拳打在橡皮上，只是刚接触到朝四周震荡的空气，就无可遏制的停下动作。
「啧，果然是接近准英雄领域的人。」
「纯种，你的反应也不赖。」
能在眨眼间对自己的进攻做出反应，抛开等级不谈，这只纯种在近战技巧上与自己只强不弱。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队伍里有那只司教之天使教导，战斗技巧方面比自己差才叫奇怪，但让红感到奇怪的是，之前自己曾见过这只纯种的战斗，那时候她的速度并没有这么快，而现在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速度快到只比自己差一点。
难道是触发式魔法道具的缘故？可触发式魔法道具为什么能强化身体？这完全说不过去，要知道，在一件物品上铭刻复数魔法阵，很容易使物品因材质承受不了庞大魔力而破碎，而且同时铭刻强力的防御魔法与强化魔法，不说防御魔法还被做成触发式，首先即便两个都是主动使用的魔法，哪怕换成硬度与魔力传导率最高的绯金来，都不可能承受得住。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就只能按发生以后的情况应对。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红一边开始在身上附加魔法，既然无法在技巧上得到好处，那么就选择以纯粹的魔力差距压倒对手，另一边的紫还在陷入苦战，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气合』
假如这是黑夜，依蒂丝与蕾菲娜一定能看见红身边聚集着无数蓝色光点，与『飞行』一样，『气合』是只有抵达三十级以后才能学习的魔法，在使用『气合』的过程中，魔力的流失速度会大幅增加，但与之相对的，不论力量还是反应速度，都会获得飞跃式的提升。
这只是开始。
在使用了『气合』以后，红又继续为自己附加了『七重护壁』与『勇武加护』，分别是能够抵挡七次攻击与大幅增加自身力量的魔法。
与之同时的，另一边的依蒂丝并没有坐以待毙，红的气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如果己方不做出任何反应，像刚才那样的攻击自己很可能就没办法再逃掉。
低声咏唱咒文，依蒂丝的湛蓝眼眸逐渐染上鲜血般的红色。
『夜影』
纯种的天赋魔法，以消耗血液为代价，大幅强化身体身能力，紧接着，依蒂丝举起冈格尼尔，朝不断后退、施加强化魔法的红发起突刺。
「太慢了！——喝啊！」
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停住后退的脚步，红怒吼着向前跨出一步，直接以覆盖了『劣化魔刃』的双手抓握住冈格尼尔。
「啧。」
大概是没想到突刺会被自己以双手握住的形式阻挡吧，纯种不爽的咂舌令红情不自禁的咧开嘴，露出狂野笑容，在『气合』与『勇武加护』下，自己不论速度与力量，都处于绝对的优势，哪怕是昏迷之前的琳，在力量上也无法与自己相媲美。
逐渐在双手上施加压力。
只要把长枪夺走，失去了武器的对方就处于绝对的劣势，武者在依靠武器变强的同时，也在变得弱小，一旦失去武器，他们就会化为失去牙齿的野兽，而完全不依靠武器战斗的自己，永远不会陷入如此窘境。
等级带来的力量差距一目了然，依蒂丝无法在力量上获得优势，冈格尼尔逐渐向红靠拢。
扑哧。
冈格尼尔上燃烧起红色火焰。
大概是纯种为了让自己放手，从而使用的某种魔法吧，红猜想，但自己双手有『劣化魔刃』防护，这种程度的火焰，和温水没有两样，另一边的女仆虽然也在对自己拼命攻击，但由于威力不足，到现在连『七重护壁』的第一重防护都没能击穿。
只要僵持下去，就是自己的胜利。
——本应如此。
嘭。
玻璃被击碎的声音。
然后。
嘭嘭嘭。
接连四声的破碎音节。
「该死。」
有什么人打碎了自己的『七重护壁』——并非那个紫发女仆，而是另有其人。
『七重护壁』仅仅不到一秒便被打碎四层，尽管还剩下三层，但在不知道攻击者是谁的情况下，继续僵持下去无异于等死。
下意识的，红松开冈格尼尔，力量的平衡被打破，依蒂丝与红各自倒退，彼此拉开十公尺距离。
是谁？
微微放低重心，红看向周围，但在这片灌木丛生，视野极差的森林，她根本就找不到攻击者，甚至不清楚攻击究竟从哪个方向传来。
这是陷阱。
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止两个人。
就在红内心发出咯噔一声的时候，再一次，『七重护壁』响起破碎声。
「在后面吗！」
这一次，红感知到了进攻者的方向，只是就在红刚转身，准备先抓住偷袭者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令人头皮发麻，寒意从足底直窜脊背的尖锐锋芒。
不好好应对会被重创。
在间不容发之际，红再次发动『重峦』，同时将『劣化魔刃』尽数收拢至身前，令其变成顶端朝向前方的尖锥状护盾，转身面朝依蒂丝的方向
随后。
那是在视野里急速放大的红色流星。
『必中之枪』
所谓底牌，并不意味着一直要捏在手中，在恰当的时机将其抛出，才能起到底牌该有的作用，而灌注了依蒂丝至少一半魔力的『必中之枪』，就是其手中威力最强的底牌，以依蒂丝现在27级的魔力，一击之下，威力完全能与三阶的单体攻击魔法媲美。
轰！
无视『重峦』带来的影响，冈格尼尔轻易撕碎剩下的两层『七重护壁』，在极近距离下，狠狠撞击在尖锥状的『劣化魔刃』上，巨大的冲击即便红也忍不住闷哼，双腿不仅没入泥土，还在地上刮出两道触目惊心的沟壑，与最初铁枪的威力完全不同，冈格尼尔令红双臂都陷入暂时的麻痹。
糟糕了。
虽然麻痹只是一时，以自己的恢复能力，最多两次呼吸就能恢复过来，但在『七重护壁』被撕碎的现在，自己就如同落入蛛网的蝴蝶一样危险，谁也不知道躲在暗处的——肯定是魔法咏唱者什么时候会再次发动攻击，哪怕自己被攻击后不会立刻失去战斗力，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眼白所及之处，一个紫色身影朝自己冲过来。
是那只女仆血族，她在给纯种捡起冈格尼尔争取时间。
可自己的手臂还没有恢复，根本无法阻止做出有效应对。
「可恶。」
迫不得已的，红朝右边闪避蕾菲娜，但紧随其后，捡起冈格尼尔的依蒂丝再次朝红发起攻击，两位血族的配合进攻没有给红丝毫喘息时间，即便红跳到远离两人的地方，两人也总能以不落后红太多的速度赶上。
必须要尽快想办法解决魔法咏唱者。
红第一时间下定判断。
但事实是，红根本无法从两位吸血姬的交错攻击中脱身，尤其是那只紫色头发的血族，最初红并没把这位连『七重护壁』都无法打碎的对手放在心上，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红发现了一个令她忍不住想咒骂的地方——这只紫发吸血鬼的每次攻击，都会降低自己的行动速度，自己一开始没发现，是因为每次接触，她都只会降低自己极少量的行动速度，可伴随攻击次数变多，降低的量便无法忽视起来。
包裹着拳套的土黄色光芒肯定是某种迟缓魔法。
意识到这一点后，红的行动便更加受阻，不仅要险而又险的抵挡冈格尼尔，同时还要尽可能避免被蕾菲娜打中。
如果是在没有任何障碍物的空地，战局就完全反转了吧，自己有信心把所有人都击溃，可偏偏这里是森林，而且紫还不在身边。
如果紫再不赶来，等魔法咏唱者咏唱好魔法，自己就输了。尽管那位魔法咏唱者没有再使用未知的攻击，但红可以肯定，那样的攻击只要再出现几次，自己就一定会落败。
对手接连不断的攻击让红心中升起焦急。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与紫汇合，可对面几个连三十级都不到的对手大喊救命，红的自尊不允许她这样做，根本没有思考，红抓住两位吸血姬交错进攻的间隙，直接以『飞行』离开地面。
这就是自己优于她们的地方，除非是专精风魔法的人，否则不到三十级的人绝对无法使用『飞行』，接下来只需与紫汇合，让紫用魔法对她们地毯式轰炸一番，战斗便会结束——如果卡米拉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
当红飞行至树冠的位置时，再次在冈格尼尔上灌注『必中之枪』效果的依蒂丝大喊。
「卡米拉！还在等什么！」
「不用你指挥。」
卡米拉之所以没有再向红使用『冰枪术』，并非因为魔力不足，而是一直在准备另一个二阶魔法，由于使用经验不足，再加上咒文本身极为艰涩，卡米拉使用这个魔法时需要极长的准备时间。
从一开始，依蒂丝和蕾菲娜就没想过可以击败红，他们的进攻只是拖延时间。
当看到森林暗处亮起火红色光芒时，红的眼眸骤然睁大，无法控制的，心脏猛然紧缩。
「什么？」
「充斥天地的火之光辉，将一切黑暗归于我手！——『元素驱散』！」
刹那间，如同将天空点燃了一样，以红为中心，周围二十公尺范围内的空气全部被橙红色填满，但这些火焰并不具备让人燃烧起来的温度，它们只是元素具象化的体现，『元素驱散』能够以使用者擅长的元素，将空气中除了上位元素光与暗以外的任意一种元素驱散，借此使得特定的元素魔法无法使用，而现在，是以火元素驱赶风元素，使『飞行』无效化。
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不论红如何驱动魔力，她都无法停止身体的下落，而与之同时的，依蒂丝的『必中之枪』也在此刻聚满魔力，闪耀着危险的红芒只是远看，就让红感到胸口刺痛。
毫无疑问，下落中的自己成了活靶。
然而与刚才不同的是，红反而笑了起来。
那是轻敌后被弱于自己的敌人戏耍，进而升起的恼怒，如同接触到火星的汽油，即使在下落中，笼罩于红身上的气势也以众人能够清楚感受的程度上升，暴涨的力量甚至令周围树木发出簌簌响动。
「呵呵呵……能把我逼到使用这个魔法，你们确实有足以挑战我的实力，但是，过家家就到此为止了！」
右手浮现龙爪虚影，本应笔直坠地的红突然改变下落方向，如同二者间被一根丝线牵引般，以出膛炮弹般的速度，在空中勾勒出虹色尾焰，笔直朝卡米拉飞去。
骇人的气势让人想到即将坠地的流星，倘若这一击命中，就连大地都会为之龟裂吧，任何看到这一击的人都会产生如此想法，而这也是红手中最强的底牌，能够击碎巨龙下颚的、被称为『碎龙』的一击。
但红始终没有意识到，她对付的不是一个人。
「卡米拉小姐！」
「之后就交给玛丽了！全员，开启魔法道具！『阿库斯之盾』！」
毫无预兆的，森林另一边出现一个有着栗色长发与短小精灵耳的娇小身影，当玛丽被卡米拉施加了『阿库斯之盾』后，本应朝向卡米拉的一击硬生生改变方向，转而朝手持盾牌的玛丽飞去。
同一时间，玛丽脖子上的神键接连闪烁金色光芒，右手手环也在玛丽身前浮现一层如同水晶壁般的厚厚墙壁，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保险，在水晶壁之外，神键还为玛丽附加了多到几乎数不清的一阶『魔力盾』，重重防御甚至让人觉得这是无可攻破的堡垒。
下一秒。
在森林中卷起暴风的一击。
轰轰轰轰轰！
以交战点为中心，周围五十公尺内的一切树木如同遭到『风刃』切割般拦腰折断，大地浮现蛛网状龟裂，不远处的湖泊则如同被人投下深水炸弹，掀起高达十公尺的巨浪，附近森林的所有魔物都为这碎龙一击所惊骇，慌不择路的逃到巢穴中。
直到五分钟过去后，烟尘才逐渐散去，露出其下人们的影子。
魔力大幅消耗而不断喘气、衣服因爆炸变的破破烂烂的红，及被多重防御魔法完全保护起来，盾牌上只有一个小凹点的玛丽，另一边，则是被蛋壳般魔法屏障保护起来的卡米拉、依蒂丝以及蕾菲娜，由于在最后一刻开启了触发式魔法道具，就连身为主要攻击目标的玛丽在内，众人除了衣服和头发被风吹乱以外，没有一个人在这场爆炸中受伤。
（2/30）

第三十七章 轻敌的勇者随从与冒险的玛格丽特

「伊丝！不要拉着我！下面可是你的同伴！」
当红使用底牌『碎龙』时，一直在高空俯瞰战场的琳便不再旁观，伴随背后衣料发出的「呲拉」声，拍打着巨大龙翼，动身前往下方玛丽一行所在的位置，『碎龙』的一击有多大威力，身为红同伴的琳简直再清楚不过，那是能够与成年龙正面抗衡的，红竭尽全力的一击。
然而，伊丝却在琳动身的那一刻伸手搭在琳肩膀上，阻止琳的前往。
「等等，琳，你忘记触发式魔法道具了吗。」
「没有任何触发式魔法道具能抵挡红的全力一击，『碎龙』的威力已经到四阶魔法水平了！」
扭动肩膀甩开伊丝，琳不再与伊丝对话，直接以突破六十级以后的最快速度，赶往红即将砸中玛丽的地方，但即便是超越英雄领域的速度，在如此距离下也不可能赶上，琳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的攻击与玛丽碰撞在一起。
来不及了。
简直胡闹。
内心咒骂的同时，琳被迫停止救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涉足『碎龙』的覆盖范围，即便是自己也会遭到重创，而同一时间，紫也从湖泊的方向以『飞行』魔法赶来，手里还提着嘴巴呈へ状，一副不高兴表情的蒂芙尼，从两人浑身是水，衣服和头发被淋湿个透的样子看，显然也经历了一番战斗。
「琳，这边怎么了？」
意识到情况不妙，紫的眉毛拧在一起。
「红用了『碎龙』，她被埋伏了，这是卡米拉她们商量好对抗你们的陷阱。」
「『碎龙』？怎么可能！虽然我想到她们是想利用这只史莱姆争取时间，但这才过去了不到两分钟，她们不可能把红逼到使用『碎龙』。」
「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再告诉你。」
只有从高空俯瞰战场的伊丝、拉克西丝与琳三人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是只存在于切磋中的策略。
当红与紫决定分开的时候，卡米拉一行的计划便顺利展开。首先是蒂芙尼为卡米拉施加『强效之祝福』，增加卡米拉下一个魔法，也就是『冰枪术』的威力，在这之后，蒂芙尼便被玛丽运送到空旷的、极易被『探查之眼』发现的湖泊附近，以此吸引紫的注意力，将紫带往远离战场的地方，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至于拖延时间的方法，原本在卡米拉的设想中，战斗力近乎为零的蒂芙尼，能让紫多花些时间在来回奔袭上就已经十分不错，但出人意料的是，蒂芙尼借助身为史莱姆的特点，选择将一部分身体融入进湖泊，就像在安东尼奥城时，伊丝见过的那些相互吞噬、融合的史莱姆一样，蒂芙尼将大量湖水吸收进身体，进而使身体巨大化，役使湖水攻击紫。
虽然是没有什么威力的进攻手段，就算最基础的一阶魔法『魔力盾』都能抵挡喷射的水流，但由于蒂芙尼使用了具有十足迷惑性，以至于会被打上腹黑标签的计划，激怒了紫，这才拖延了接近一分钟时间。
——首先，当紫第一次使用『探查之眼』观察森林的时候，由于探查之眼会在森林上空形成巨大的白色眼球，目标十分明显，那时候的众人便躲藏在树冠下，仅仅让被卡米拉施加了『浮游之术』的依蒂丝升上高空，借此吸引二人注意力，可众人没想到的是，她们原以为紫和红会在依蒂丝升空的时候就发现依蒂丝，进而分头行动——一个人解决依蒂丝，另一个去追赶其他还没有出现的家伙，一刻钟的限制注定了她们必须要分头行动，可那时『探查之眼』却并没有切到依蒂丝上升的画面（探查之眼的观测范围固然很广，但显示出来的画面大小却会因使用者的选择而异），所以依蒂丝才不得不使用投枪，以此吸引二人注意。
随后，当紫与红分开时，早已被玛丽送到湖泊边的蒂芙尼，便开始吸纳湖泊里的水分，等到其将自身与湖泊融为一体，变的足够巨大的时候，蒂芙尼便把身体的一部分拟态成自己的模样，令其在湖边做出逃跑姿态。
于是，通过『探查之眼』观测到这一幕的紫，十分自然的将拟态认为是正在四散逃跑的蒂芙尼，为了抓住蒂芙尼，紫降低了飞行高度，而这时，蒂芙尼给了紫一个惊喜。
站在高空视角看，小半个平静的湖面就像活过来了一样，突然张开巨口，涌起波涛，由下而上的将掠过湖面的紫一口吞下，与此同时，蒂芙尼把早已准备好的，夹杂了鱼虾、贝壳与海草等一些小型动植物的水流全部灌向紫，虽然及时展开防御魔法的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避水的加护』也防止了呛水可能，但被一个弱小的史莱姆埋伏，这玷污了紫身为魔法咏唱者的高贵，再加上全身湿透、衣服上也满是鱼腥和淤泥的臭味——当紫从湖底出来时，衣服里甚至还有两三只鱼苗在乱窜——怒不可遏的紫便无差别的对着湖水使用魔法轰炸，哪怕蒂芙尼第一时间用上触发式魔法道具，也仅仅支撑了不到半分钟，后来的时间里，蒂芙尼很快便被打回原形。
然而也就是这个原因，导致紫忽视使用『探查之眼』，观察红的方向，失去了最佳的救援时间。当然，倘若这不是切磋，而是生死决斗，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红分开，更不可能不去看红的情况，但正因为是切磋，再加上对手过于弱小，才令紫松懈下来，进而演变成如此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这点对卡米拉一行来说也同样如此，如果这不是切磋，而是生死决斗，卡米拉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牺牲蒂芙尼争取时间。
等到烟尘散去，众人很快看到了令她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除了红异常狼狈以外，其他人仅仅只是衣服和头发被风吹乱，全身被一层蛋壳般的淡金色光罩笼罩，只有那些距离碰撞点过于近的人，蛋壳般的结界上才显现裂纹。
降低飞行高度的伊丝与拉克西丝来到琳身边，伊丝一脸无奈的耸肩。
「怎么样，没有危险吧，琳你太担心了，我的——我朋友铸造的魔法道具可以完全放心。」
不过如果换成魔法咏唱者的紫来，或者红的等级突破39，到40级的话，自己就不会像刚才那样轻松了，目前的『壁障手环』最高只能抵御三阶魔法，倘若是四阶魔法，或者附加了『贯破』、『破魔』效果的三阶魔法攻击，『壁障手环』就没有了防御效果。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琳忍不住抚著胸口，大大的松了口气，与其他人一同解除『飞行』魔法，落到地面。
「呼，还好没人受伤。」
「红，你怎么能用『碎龙』！」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紫连忙跑到红身边，一边责怪似的质问，一边关切的为红使用生活魔法，不同于其他人，没有触发式魔法道具保护的红全身沾满灰尘，右拳也因为用力过度，无法遏制的微微颤抖。
「……哈啊，是我输了，不过看紫你的样子，应该还能再战吧。」
「说什么傻话，都这样子了还想着战斗。」
「不行，我必须要说，如果这是没有障碍物的场地，我一个人就能取胜，不过输了就是输了，她们是值得钦佩的对手。」
「你脑袋里全是肌肉吗，快找个地方坐下来换件衣服。」
当紫强行推搡着红的时候，卡米拉一行也来到伊丝身边，因为战胜了远强于自己的红，包括依蒂丝在内，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喜悦。
「姐姐大人……」
大概是在等自己夸奖吧。
卡米拉的表情仿佛在这么说。
虽然觉得不太合适——主要是年龄上，卡米拉与小孩子一样的玛丽不同，是成年的美丽少女，但伊丝还是摸了摸卡米拉的头。
「做的不错。」
由于感到另一边的玛丽也一副期待氛围，以至于让伊丝觉得如果玛丽有尾巴的话，肯定会像小狗一样摇来摇去，事实上，小幅晃动的精灵耳已经证实了伊丝的想法，伊丝又夸奖般的摸了摸玛丽的脑袋。
「诶嘿嘿……」
全身都散发出了舒适的气氛。
不过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份被玛丽抢走，卡米拉鼓起嘴，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姆」声，致使玛丽全身一僵。
哈啊，明明已经成年，却还要和玛丽生气，卡米拉还没有长大啊。
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伊丝只能苦笑着伸出两只手，卡米拉与玛丽一边一个，随后，伊丝又把目光放到一旁不时看向自己这边的依蒂丝，好奇的歪了歪头。
「佩佩和蕾菲娜也要吗？」
「啧，把我当小孩子吗？还有你终于开始打蕾菲娜的主意了么。」
瞥见蕾菲娜扇动着的吸血鬼翅膀突然停下，面色扭捏的模样，伊丝连忙摆手。
「不不，我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浑身湿透的蒂芙尼也来到伊丝面前，一把抱住伊丝腰部，下巴埋进伊丝微微起伏的胸前，由下向上的，不满的指了指嘴巴。
「饿了。」
「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蒂芙尼是这次的功臣，要好好奖励一下，回去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如同小孩子一样歪了歪头，再加上面无表情的样子，蒂芙尼散发出与玛丽不一样的可爱。
「嗯，什么都可以。」
「那，龙肉。」
「呃……这个嘛……」
这家伙还真敢说啊。
虽然旁边就有一头巨龙，但那是和神教签订了契约，与神教有同盟关系的存在，如果把它宰掉的话，琳会把自己吃了吧——只要尾巴说不定没问题？
危险的想法刚浮现出脑海，伊丝便立即将其压下去。
不，还是随便找一头地龙那种程度的亚龙好了，蒂芙尼也没说具体是什么龙的肉。
「吾主，这场切磋就以红和紫的胜利为结束吧，尽管我们之间的配合让红耗尽魔力，但紫还保有完全的战力，如果紫以飞行魔法飞到天空，再以魔法轰击，我们没有办法处理她，从一开始，我们采取的策略就太冒险了，如果蒂芙尼没有争取到如此时间，我们只会被一网打尽。」
拉克西丝走到伊丝身边，低头汇报着看到的一切。
拉克西丝身为司教之天使，在战斗方面的判断上从未出错，而且事实也正如拉克西丝说的那样，紫还保有大半魔力，如果继续战斗下去，魔力耗尽的同伴们肯定不是对手。
将飘到身前的双马尾拂至身后，伊丝思索着点头。
「嗯，就这样吧，本来就太过勉强，我低估了红和紫的实力。」
在自己的设想里，『壁障手环』既然能完全抵挡任何不带『贯破』、『破魔』效果的三阶魔法，那么39级，最高只能使用三阶魔法的红与紫就应该拿『壁障手环』没办法，然而事实是，先不说魔法咏唱者出生的紫，就连以双拳作为武器，破坏力没那么强的红，都可以打碎『壁障手环』的防御结界。
「等等，伊丝，我认为可以按平局处理，紫和红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虽然我猜到她们可能会轻敌大意，但没想到红竟然会落败，如果被教官时期的亚特伍德看见，红至少会被关一周禁闭，现在我身为领队，要让她们知道自己的错误才行。」
如同二人的长辈般，琳一脸严肃的样子，好看的紫绀色眼眸中充斥着不满。
「说成平局就太刻意啦，卡米拉觉得呢？」
「我和拉克西丝的想法一样，虽然我们耗尽了红的魔力，但剩下来的紫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所以应该以我们的失利作为结果，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露出『你看就是这样』的表情，伊丝朝琳摊手。
皱起眉毛思考片刻后，琳叹了口气。
「好吧，不过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们。话说回来，伊丝这次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好像和上次的不太一样？没有攻击性了，之前那个火焰风暴着实吓了我一跳。」
「嗯，我把攻击能力改成了辅助强化佩戴者，这样就能避免误伤出现，」比如蕾菲娜的迟缓攻击，佩佩的身体强化，「只是『壁障手环』的防御性能比我想象中弱了一些，之后得想想该怎么进一步强化才行。」
「伊丝，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吗？」一副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表情，琳夸张的张大嘴，「连『碎龙』一击都能挡住的防御性能，居然说弱？要是那些大贵族听见你的话，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见过世面，连赫尔斯王国国王身上的触发式魔法道具，都没有伊丝你们身上的好。」
「欸。」
虽然很想问琳怎么会知道赫尔斯王国国王身上的触发式魔法道具，但总觉得会听到一些恐怖的答案，伊丝十分自觉地转移话题，微笑着歪头，以挑染了蓝色的银发双马尾吸引琳目光。
「正好蒂芙尼肚子饿了，大家久违的在森林里享用料理怎么样？正好天气转凉，我有一种非常适合在这个季节吃的料理哦。」
（3/30）

第三十八章 短暂而热闹的日常

「虽然卖相不够漂亮，看起来只是随便丢了点东西煮在一起，但闻起来的味道却很棒，这难道是和『酱油』一样的天使料理吗？」
「我说，伊丝，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明明刚才还因为『碎龙』余波变的狼狈不堪，现在却又相当有气势的「呼」的一下凑到伊丝面前，红的眼眸中充满迫不及待，让伊丝想到饥肠辘辘的宠物犬。
只是即便红拿出如此的期待表情，伊丝也只能一边对木桩注入魔力，一边轻轻摇头。
「再稍等一会儿，里面的肉可能还没煮熟。」
此前自己说的『非常适合在这个季节吃的料理』，正是名为火锅的料理，异世界里几乎没有一边煮一边吃的菜品，即便是与火锅相似的炖菜，也只是煮好以后再端上来，不会像火锅一样带来热闹氛围。
「实在等不及的话，那边的寿喜烧应该快好了，红可以先去尝尝那边的。」
考虑到不同的人口味不同，伊丝多花了一些时间，分别做了和食中的寿喜烧和口味偏辣的中式火锅，火锅必要的汤底，则是伊丝在闲暇时间调配好以后放在仓库中的存货。
虽说异世界里没有八角、大茴香这类调味料，但好在能找到味道相似的替代品，比如有着生姜味道，外表却呈淡紫色的块状物，那实际上是巨颚花的花蕊，就这么吃下去或者加入料理中，会让人因呼吸衰竭而死，但如果用饱含魔力的药水，也就是魔法药药液浸泡一天，其中的毒素就会被魔力中和，成为能够被当做生姜调味的调味品。
值得一提的是，发现这些调味料是伊丝的偶然发现，此前在调配魔法道具需要的魔力液时，伊丝偶然从一大堆素材里嗅到了生姜味道，于是便找到巨颚花花蕊，放在嘴里轻嚼了嚼，结果发现其确有生姜的辣味与芳香，从那以后，伊丝便开始尝试仓库中看起来能够食用的炼金材料，进而找到了与各个调味料相对应的物品。
至于毒素之类的考虑，伊丝一开始还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后来习惯以后便变的不在意起来，自己虽然会生病拉肚子，但绝对不会中毒，而倘若是切换到『第三形态觉醒』后再去尝试各种素材，就连本应闹肚子的食物都能完全消化，『第三形态觉醒』状态下的自己似乎有野兽一样的强大消化力。
「呐呐，这种和炖菜一样的料理叫什么名字？我从没见过这种料理。」
如同好奇的小孩子一样瞪大双眼，与伊丝一同蹲在木桩边，轻轻抽动鼻子的紫问道——之所以蹲在木桩边，不是因为众人把木桩当凳子，而是伊丝把两个距离很近，横截面足够大的树桩当做锅与炉灶使用，分别盛装日式与中式火锅。
只要把树桩中间挖空，再以灭杀生物的魔法消毒，最后再在底部铺上铭刻了复杂魔力回路的铁板，一个天然炉灶便搭砌完毕。由于铁板的材质不足以承受复杂魔力回路，一旦接收到魔力，很容易产生高温熔毁，所以伊丝可以从开在侧面的魔力输入口，通过注入魔力的多少，控制火力大小。
这项工作只能由伊丝弯成，换成其他对魔力掌控不够精细的人，在注入魔力的第一秒，木桩就砰的一声会炸开，之所以不使用『日暮之眼』，是因为日暮之眼的火力太大，容易把汤蒸发干净。
紫的发问令伊丝稍稍犯难。
「名字吗……就叫火锅？只要准备好加了各种调料的汤底，再把想吃的食材加进去就好了。」
为了追求口感上的刺激，自己在树桩里丢入了一些平常不会当做食物的魔物食材，比如被剧毒史莱姆寄生过的人面菇，吃下去以后会让舌头有种发麻的感觉，以及相当有嚼劲、却因为能够被拿去做上级魔法药，而忽视了其有着食材天赋的米诺陶诺斯之后脊。
由于考虑到一开始就告诉伙伴们食材取自魔物，伙伴们可能会感到抗拒，进而错过美味，因此伊丝打算只要伙伴们不问，自己就不告诉她们这些食材到底是什么，就和让佩西亚伯爵适应史莱姆血一样，等同伴们习惯这种美味后，即使说那是魔物食材，伙伴们也应该能勉强接受吧，所有食材都经过了自己精心处理，就算换幼儿食用，也绝不可能中毒。
「名字叫火锅么，嗯嗯，可以告诉我制作方法吗？回去以后我也想做一次试试看，我对这种辣味料理完全没有抵抗力，老实说，光是看到鲜红汤汁，我就感觉口水要流出来了。」
「不不，紫你肯定搞错了，明显是这边叫做寿喜烧的料理更美味吧，蘸上酱料以后，入口即化的鲜美口感再配上酱汁在嘴里爆散开的味道，嗯~嗯~——超美味！」
「喂！红，你怎么开始吃上了！伊丝都还没吃！」
「诶？我、我尝尝有没有做好而已，伊丝刚才不是让我过来嘛。」
比起中式火锅，红更喜欢日式较为清淡的口味吗？
伊丝暗自点头，还好自己准备了两种口味不同的料理，不然红就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从人数上划分，站在寿喜烧锅旁边的人有红、蒂芙尼、蕾菲娜与不需要进食的拉克西丝，其他人则全部是与伊丝一样的辣味爱好者。
一边在心中庆幸，伊丝一边拿起筷子尝了一片米诺陶诺斯的肉。
汤底的味道与紧密而富有弹性的肉片完美混合在一起，虽然因为肉质原因，咀嚼时很费劲，但正因为这份嚼劲，才显得回味无穷。
应该已经做好了吧。
当细细品味着的伊丝睁开双眼时，发现包括自己的伙伴们和稍远一些的琳在内，全都用一种期待似的目光望着自己。
「怎么了？」
「可以开动了吗？别让我们等太久。」
「可以是可以……」
伊丝看了眼佩佩手中的刀叉，虽说与火锅相匹配的餐具应该是筷子，但现在就算把竹筷送到佩佩面前，佩佩也不会使用吧，思考片刻后，伊丝只好选择由自己代劳，把食物从沸腾的树桩里捞出，放到盛有汤底的碗碟里，然后再把碗碟放到伙伴们面前，伙伴们使用刀叉进食。
总觉得这样就不是火锅了呢。
当伊丝怅然的时候，得到可以开动指令的众人几乎同一时间拿起餐具。
「呜！好烫！不过好好吃！主人大人偷偷修炼了料理技艺！」
「咳……咳咳，这种辣味，太呛人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紫身体却十分诚实的猛灌一口水后继续夹起厚切肉，同时还不忘记悄悄够着脖子，看看树桩里还剩下多少食物。
「这个蘑菇一样的东西，吃了以后会让舌头有股麻麻的感觉，以前没尝过这种味道，稍微有些新鲜。」
「味道呢？」
佩佩的评价令伊丝不禁追问，看到伊丝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依蒂丝忍不住轻笑。
「还算不错。」
「那就好。」
佩佩刚才吃的是魔物素材，被毒史莱姆寄生过的人面菇，由于完整状态下的人面菇与人类脸庞相似，被触碰到后，还会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所以从没有人把它当做食材，而为了让伙伴们接受，伊丝特意把人面菇切成不会被认出来的小块，单论味道，人面菇比伊丝尝过的任何一种菌类都鲜美——前提是没有被剧毒史莱姆寄生过的人面菇，伊丝选择的是带着极轻微毒素，尝起来会令舌头发麻，产生类似花椒一样味道的带毒人面菇。
「唔姆，这种肉的口感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伊丝可以告诉我这是哪种动物的肉吗？很有嚼劲，每一口下去都会溅出辣油汤汁，馥郁的肉味再配上汤底的厚重味道，口感简直像传说中的红龙肉。」
「什么什么？连琳都说美味的料理？」原本把注意力放在寿喜烧上的红突然凑近，「既然连琳都说美味，那一定是味道重的不得了的料理吧，看你们都一副好吃到不得了的表情，我也勉强尝一口辣的东西好了。」
叉起一片琳碗里的米诺陶诺斯肉，红小心翼翼的把肉片送进嘴里，紧接着，如遭雷击般，红全身一滞，手中的银质餐叉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红？太辣了吗？」
琳条件反射的站起来，立马向红递出水杯，但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眼眶中开始浮现疑似泪水的东西。
「原……原来琳一直在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从出生下来，就是为了尝今天的料理啊。」
不不，这也太夸张了。
原本感到紧张伊丝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就是……」
「就是什么？红，你的脸色不太对劲，额头都开始冒汗了，是发烧了吗？」
「就是快给我水！好辣辣辣辣！！！」
尖叫般哭喊着，红不顾水会泼到身上，一把夺过琳的木杯，以发出咕嘟咕嘟声音的气势，将加入了柠檬汁的水灌入喉咙。
当琳与红这边进行着互动的时候，另一边的紫与卡米拉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
起因是当紫迅速吃完碗里的肉片后，发现早已吃完的卡米拉以一种奇怪的餐具——两根木棍伸到树桩里夹取食物，在紫眼里，卡米拉的行为是偷跑，正常情况下，应该耐心等待，让伊丝给大家重新分配食物，但卡米拉却回以紫「有本事就自己去锅里找，不要什么事情都拜托姐姐大人」，结果紫也确实像卡米拉说的那样尝试了，将餐叉探进沸腾着的、冒出呛人辣味的树桩，但在食物不停上下翻动的树桩里，用餐叉叉取食物根本不现实，紫不论怎么尝试都没有结果。
哪怕紫也向伊丝索要了一副与卡米拉一样的餐具，可因为初次接触，不知道筷子的使用方法，结果与用餐叉时一样，什么也没能捞到，而这时候，卡米拉已经吃掉无数被紫看上的食物，愤怒之下，紫便认为卡米拉手上的餐具是魔法道具，卡米拉很自然的回以讥讽，二人陷入争吵。
当然，餐桌上也有和谐的一方，由于有了紫的前车之鉴，依蒂丝便把夹取东西的任务交给玛丽，虽然伊丝总觉得，依蒂丝是在把玛丽当成可爱的佣人使唤，但由于玛丽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伊丝便只好在一边默默旁观，顺带补充新的食材到锅中。
不断往树桩里丢食材的午餐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众人才终于感到满足，各自脸上都露出惬意表情。
「啊~啊~，这绝对是我自出生以来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餐啊。」
「不行了，我已经完全吃不下了，就算只是多一片肉，肚子都会撑破，这是魔鬼的料理，恶魔的诱惑，不过神啊，请宽恕我的脆弱，我已经被恶魔彻底俘虏了。」
双手放在腹部，背靠椅背，仰头看向天空的紫与红各自发出叹息。
「红、紫，你们两个也太没有淑女的样子了。」
一副家长模样的琳扶住额头。
「欸，明明琳也吃的嘴巴上到处是油，还说我们不够淑女。」
「你们两个……之前轻敌的账我还没和你们算。」
「啊，我什么也没说哦，刚才是红在说话。真好啊，这样的料理，如果每天都能吃到的话，就算让我成为伊丝的侍女也可以啊，不，还有那些魔法道具，如果也能给我一份，不说奴隶，当手边的宠物都没问题啊，可恶，看了玛丽的待遇以后，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伟大的福音信徒了，居然连奴隶都不如。」
轻而易举的说出问题发言，伊丝都不知道紫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经过了认真思考，如果是后者，自己就只能回复，如果紫再大姐姐一些的话，自己说不定会考虑，当然，伊丝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只是在内心调侃。
似乎觉得同伴太丢脸，琳先是朝伊丝露出尴尬笑容，接着转移话题。
「伊丝还没说刚才那个很有嚼劲的肉是什么。」
「啊啊，那是米诺陶诺斯后背上的肉哦，原本只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真的很美味。」
「米诺陶诺斯？！」
如同触电了般，瘫在木椅上的红与紫立即挺直身体，包括坐在伊丝身边的琳在内，三人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
果然，在知道这是魔物肉以后，大家会心生抗拒吗？
不，这也很正常吧，刚来到异世界时的自己也无法接受魔物肉，说不定在琳三人眼中，米诺陶诺斯肉是和蟑螂肉一样恶心的东西。
「对不起……我以为只要好吃无毒就没问题，没想到你们会有这么大反应……」
「不不，为什么伊丝要道歉啊，该、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吧？」不知为何，紫以一种像是感到恐惧的表情吞咽唾沫，「米诺陶诺斯身为恶魔，作为炼金素材的价值无可计量，我记得手指大小的一块就是一百枚金币，我们刚才吃掉的那些肉，如果全都是米诺陶诺斯肉，加起来恐怕得好几枚白金币……」
听到不是觉得食材恶心，伊丝不禁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啊哈哈……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全部放米诺陶诺斯肉啦，毕竟咀嚼起来太费劲，所以我还放了一些容易咀嚼的肉品，卡米拉喜欢吃软一些的食物。」
单手捧着脸，卡米拉脸颊微微泛红。
「原来姐姐大人是为了我……谢谢姐姐大人。」
「呼，不全是米诺陶诺斯么，那就好，这餐的钱我回头再付给伊丝，只是白金币的话，姑且在我们承受范围内。」
琳十分认真的说。
「不用啦不用啦，身为料理人，我只要听到琳说美味就满足了，给钱太见外了。」
「不行，必须要付清，不然以后会养成依赖感，我身为勇者，就算对象是一直帮助我的伊丝，也必须要在钱的方面算清楚。」
「就是啊，只是一顿午餐的钱而已，我们一定要付给伊丝作为感谢。」
红也附和道。
「是吗……」
也许这是琳的原则吧，继续推诿下去，说不定会让琳生气。
伊丝曾遇见过类似的事情，一起吃饭的同事非要抢着买单，结果最后演变成双方争吵起来的局面，进而闹的不愉快。
「既然琳这么说的话——那好吧。」
「对了对了，伊丝刚才说还放了容易咀嚼的肉，那些肉又是什么？」
与琳一样松了口气的红漫不经心的问道。
伊丝食指抵着下巴，微微仰起头，目光看向湛蓝天空。
「嗯……奇美拉的肉？」
那是自己在地下迷宫中搜寻玛娜之源时，遇见的一种有着狮子身体，背部伴生有两条巨蛇的魔物，因为看见自己就嗷嗷嗷的冲上来，为了能安心寻找玛娜之源，自己只能顺手将其变成肉块，收进仓库。最初打算投喂给地狱三头犬作为晚餐，可现在地狱三头犬们去了伊芙琳与安德烈亚身边，所以奇美拉肉便没能派上用场，之前在尝试各种食材的时候，自己顺带着稍微食用了一些，没想到味道意外不错。
「奇……奇美拉！伊丝，你是认真的吗！那不是传说中的魔物吗？比巨龙还稀有！只要吃了它的肉，不论什么隐疾都能治好！」
紫发出了悲鸣般的声音。
伊丝感到奇怪的眨了眨可爱眼睛。
「嗯，是的哦，就是奇美拉。」
毕竟全知地图不会欺骗自己，不过能治好隐疾之类的说法，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不仅吃了能用来做上级魔法药的米诺陶诺斯，还吃了万能药和不死药原料的奇美拉，琳……这下我们真的把我们卖掉都赔不起了……」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紫哭丧着脸，如同寻找救星般，轻轻拉扯琳衣角，但她并没有注意到，琳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紧抿着樱色嘴唇，神情异常复杂。
如果刚才没有说一定要付钱就好了。
这大概是此刻三人内心的共同想法。
（4/30）

第三十九章 冲突的开始

轰！
当琳对伊丝说「一定会想办法凑齐钱」，众人将碗碟之类的东西收拾起来后，如同巨大铁球猛然砸落到地上般，大地突然猛烈震颤，与之一同的，还有远处山峦响起的野兽吼叫——并非一群野兽，而是一头拥有与山丘比肩的身躯，背后生有双翼，头顶长着犄角的巨大魔物，当其出现在天空的一瞬，就连太阳的光芒都被尽数遮挡，大地跟着陷入黑暗，倘若常人遭遇如此魔物，仅仅在抬头的那一刻，就会肝胆俱裂吧，对人类而言，这是能够带来末日的地狱凶兽。
凶兽只出现了一瞬，便迅速降低高度，埋没在高耸山峰的另一侧。
巨龙。
任何一头巨龙，只要成年以后，便能轻易跨过四十级门槛，而倘若是血统较为纯正，或者后天较为努力的巨龙，跨越五十级也稀松平常，大多数成年龙的等级都在五十级以上，更有甚者，突破六十级甚至七十级也完全可能，所谓的『英雄领域』，仅仅只是人类等物种使用的头衔，对巨龙而言，达不到所谓『英雄领域』的五十级，算得上一种耻辱，会被同族耻笑。
而这也是人类恐惧巨龙的原因，种族天赋上的差距就如同萤火之光与之皓月，可以说，只要大陆上的巨龙们愿意，人类国家随时都会在它们爪牙下覆灭，幸存者只能依靠阿莱克西亚之塔，龟缩在一小片弹丸之地里，至于巨龙们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对人类与血族出手，恐怕只有巨龙们自己知道原因。
「什么声音？」
「是巨龙，有人闯入它领地了。」回答卡米拉的疑问，依蒂丝眉头紧皱，表情异常严肃，「以前和父亲大人去北部防线的时候，我曾见过巨龙与冰霜巨人的战斗，在自己领地被人侵犯后，巨龙就会发出这种怒吼，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与盛怒中的巨龙战斗，不是明智之选，如果它唤来同伴就糟糕了。」
「难道是巨龙嗅到火锅的味道，察觉到我们了？」
「红，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伊丝、红、紫，你们带着人先回去，通知亚特伍德，我要去巨龙那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住在附近的猎户不会深入到这片森林，我怀疑里面藏着某种秘密。」
「等等，我就不回去了，虽然琳已经超过六十级，但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体还没有适应实力增长，贸然与那头巨龙见面，恐怕会遇见危险——拉克西丝，其他人就交给你了。」
神情严肃的，刚从储物魔法中拿出细剑的拉克西丝朝伊丝点头。
「是，吾主，请小心。」
「我知道你很强，但别太冒进了。」
「我知道我知道，相信我吧，还有卡米拉和玛丽，不用露出那种担忧表情，只是区区巨龙而已，不可能伤害我。」
自己都能把魔王绑起来吊在教堂上，对付巨龙只是轻而易举。
对认真叮嘱自己的佩佩以及面露担忧的同伴们挥了挥手后，伊丝以飞行魔法跟上琳，似乎没想到伊丝真的会跟上来，琳先是面露急色的皱起眉，然后又无奈的叹气。
「你到底想让我欠多大的人情啊。」
「如果想说让我回去的话就免了，就算现在的琳比那头巨龙等级要高，巨龙的体魄也远比人类强势。」
哪怕自己从没亲眼见过巨龙，自己也知道，在等级相同的情况下，人类很难战胜巨龙，巨龙不论在魔力量还是身体强度上，都比人类强得多，最简单的例子是，巨龙可以正面接下五阶魔法不死，而即便是六十级超越英雄领域之人，只要疏于防御，也很容易被三阶魔法送入地狱。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对话陷入片刻沉默，巨龙所在的位置距离众人有大约五公里，以琳的飞行速度，大约需要两分钟时间，当身下郁郁葱葱的森林急速驶向身后，两人飞跃过一座耸入云天的山峰后，二人终于见到了巨龙真容。
一头被青色鳞片覆盖，体长超过六十公尺，如同山丘般庞大的生物，当伊丝与琳二人出现在它视野的第一时间，青色巨龙便立即转动眼珠，看向伊丝二人，深红的眼睛里寄宿着危险光芒，仿佛伊丝二人只要稍有动作，巨龙就会扇动翼展比体长还夸张的翅膀，针对二人发起攻击。
不愧是巨龙吗……仅仅只是看着，威势就扑面而来。
从嘴里延伸出来的危险獠牙，再加上凶恶眼神与巨大体积带来的压迫力，哪怕自己距离巨龙至少上百公尺，心脏也不由得加速跳动，这并不意味伊丝的实力不如巨龙，而是一种出自生物本能的畏惧，凡是看到比自己庞大的怪物，人类的第一反应都是尽可能远离。
悄悄在手中凝聚魔力，以『魔刃』覆盖皮肤。
如果巨龙冲过来，自己一定会一拳把它揍进旁边的山峰里。
「伊丝，先等等，别激怒它，」察觉到伊丝的动作，琳伸手拦在伊丝面前，接着凌空踏出一步，展示出早已准备好的巨镰，轻声呼唤巨龙，「克拉伦斯。」
「唔……」
青色巨龙缓缓吐出龙息，从嘴中漏出的青色气流仅仅刚接触到下方森林，森林中的树木便被拦腰斩断，露出一片没有绿色遮蔽的、如同疤痕般丑陋的黄色土壤。
这算是取得理性了吗？
看到巨龙朝琳转过头，眼眸中像是愤怒的感情逐渐平息下去的样子，伊丝不禁感到奇怪，自己一直以为能够与人类交流的巨龙，只存在于游戏与小说里，真正的巨龙其实与普通魔物没有区别，非要说的话，只是比普通魔物稍微强了一些。
伊丝并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会有这种刻板印象，是因为她来到异世界后看到的史料几乎全部出自尤弥尔教会，而尤弥尔教会的核心理念是人类至上，因此会很自然的把其他种族刻画成邪恶的、不具理智的生物，事实上，虽然不是所有巨龙都懂得人类语言，但即便是幼年期的巨龙，也有着最基本的知性。
紧跟在刚才的吐息之后，巨龙缓缓降低拍动翅膀的速度，在一阵大地震颤下，充满鼓胀肌肉的后肢落到地面，视线与琳和伊丝二人平齐，哪怕巨龙只是缓慢落在地上，大地也呈现出蛛网状裂纹，巨龙比伊丝想象中重得多。
「……琳。」
啊，巨龙说话了。
站在琳后面，感到惊讶的伊丝睁圆双眼，从声音上判断，这头巨龙应该是雄性，使用的语言为诺塔帝国语，如果不看外貌，单纯听声音的话，只会把巨龙当成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的成熟老男人。
「呼，我还以为你失去理智了，既然还认得我，就说明没问题。」长长松了口气，琳全身都放松下来，「你怎么了？」
「有人类进入我休息的地方。」
似乎在表达不满，巨龙翅膀以极慢速度扇动，强烈的振翅声卷起一阵狂风。
琳应该和这头巨龙十分熟悉吧，伊丝猜想。
「是谁？」
「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是么，」语气中夹杂了一丝黯然，接着又很快恢复精神，琳问道，「他们的尸体在哪。」
「这里。」
没有低头，巨龙只是稍微跺了跺脚，从其脚下一片倒塌的树林可以看到，泛黄的大地上有一片刺目血迹——人已经被巨龙踩成肉泥。
「伊丝，我们先下去。」
「不需要让巨龙离我们远一些吗？」
「它与我们签订了契约，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它，它就不会攻击我们，而且只要有我在，克拉伦斯就不会随便动手。」
「我等巨龙一向重视契约，血族的小东西，不要把我等与尔等混为一谈。」
用的是『尔等』啊……
再加上巨龙抬起头用鼻孔看自己的模样，伊丝不禁有种自己被蔑视的感觉。
不论是用鼻子朝自己呼吸的姿态，还是傲慢的口吻，都让人不爽。
伊丝脑袋上冒起一个愤怒标记。
「伊丝？」
「啊啊，我知道了，下去吧。」
看在琳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跟它计较好了，如果它再用鼻孔看人，自己一定会把它的鼻孔摁穿岩石圈，去软流层好好洗干净。
……
「闯入者不止一个人么，随身携带的包裹里还有野外露营的营帐，就连驱魔粉也备着许多，再加上腰间别着的长剑……琳，这群人在进入森林之前，做好了充足准备。」
以复制版的冈格尼尔挑开死者包裹，用袖子捂住鼻子的伊丝冷静判断道。虽然这群人死状惨烈，不是被这头青色巨龙——准确的说是风龙，不是这头风龙被踩成肉泥，就是被风龙吐息切割成数块，不过从其留下的遗物，依旧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比起伊丝的矜持，琳对这种惨烈景象没有丝毫在意，直接蹲下身，伸手在尸块中翻找可以被当做身份证明的东西，发出的黏糊糊的声音让伊丝一阵脊背发痒，老实说，实在有够恶心的，哪怕自己是吸食血液的吸血鬼，见到这种景象，也有种胃液翻滚的感觉，吸血鬼不等于擅长猎奇画面，如果不是过去佩佩的记忆给自己带来了十足冲击，变的对血腥景象习惯起来，自己大概会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不，是刚下肚的火锅都要吐出来。
「呼，还是没找到，如果铠甲没有损坏就好了，那样就可以从铠甲制作水平判断是哪个国家的士兵。」
「抱歉。」风龙低沉的男声从上方传来，「之前我正在巢穴里冬眠，但中途突然嗅到人类气味，所以便出来看看，这些人类在见到我以后，第一时间对我使用魔法，想到区区人类竟然敢挑衅我，一怒之下，我才施以惩罚。」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克拉伦斯，相反，我应该感谢你，他们应该是帝国的侦查兵，克洛伊公都临近诺塔帝国北部边境线，这些人应该是从荒野悄悄溜进来，准备侦查我们动向的家伙。」
「帝国？琳，你们神教和帝国发生争执了么。」风龙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惊讶，接着很快变成担忧，「帝国没有你们想象的好对付，即使是我，也不敢贸然在帝国境内作祟，如果可以平息，最好采取求和手段。」
比起朋友关系，伊丝更觉得这只风龙与琳说话时有种讨好意味，令伊丝联想到笨蛋父亲与任性女儿。
应该不是这种关系吧，哪怕琳有着巨龙血统，伊丝也不觉得这头风龙就是琳的父亲，否则琳不会采取有着距离感的态度。
从储物魔法里拿出水壶清洗掉手上血迹，琳在准备擦手时，风龙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前爪伸到琳面前，以轻微到简直不像是巨龙会发出的风力，轻轻吹干琳手上的水滴。
琳耸下肩膀，一副无奈表情。
「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克拉伦斯，我说过，你不必为我付出什么，当你完成了与老教皇约定的五十年契约后，你就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不行，你父亲有恩于我，我必须替它照顾好你，否则死后我无颜面对你父亲，关于帝国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听信那个叫福音的东西，你要更多考虑你自己的幸福，帝国不是仅仅依靠福音就能撼动的存在，它身后有你们惹不起的势力支撑。」
「克拉伦斯！」
如同此前与伊丝争吵时一样，琳制止克拉伦斯继续说下去，但克拉伦斯并没有就此住口，只是把姿态放得更低。
「琳，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说福音的不是，不过我还是要强调，我始终站在你这边，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都可以为你与帝国战斗。当我在神教里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定，我要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你父亲亏欠你亏欠的太多了，它不是合格的父亲。啊啊，忘记你身边还有友人，不小心说多了，既然你说这些被杀掉的蝼蚁是帝国士兵，也就代表帝国开始对你们出手了吧，那你们是打算与帝国战斗，还是撤退到王国寻求庇护？」
「福音只是让我们做好迎接帝国出兵的准备，没有说到底是撤退还是迎击，这段时间里，亚特伍德应该做好布置了吧，但我昏迷了一周，才刚刚醒来，一切都还不太清楚。」
「昏迷一周？是谁做的？」
瞬间，风龙语气里充满肃杀之意，连带着身边风元素也跟着狂暴起来，凛冬般的寒风拍打在脸上，带来阵阵刺痛。
一边按住被风吹乱的黑发与快要掀飞的黑纱裙摆，琳面带羞愤的大声呼喊。
「克拉伦斯，你给我停下来！」
「呃……抱歉，不过好在这里没有雄性，否则我一定会把他眼睛挖出来。」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风龙后退两步，将头颅轻靠在琳身边，转动眼珠，瞪视着伊丝。
风龙不知道的是，由于它动作太大，伊丝差点以为风龙是要攻击自己，以至于一拳揍在风龙凑近的下巴上。
「这边的血族小东西应该是雌性吧？琳，告诉我，让你昏迷的家伙是谁，虽然我因为契约，不能随便离开这里，但我可以让我的弟弟代劳，让他尝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
「就是这边的伊丝，」伤脑经的扶住额头，琳大大的叹了口气，「不过你可别对她动手动脚，我总觉得你不是她的对手，还有，把你用鼻孔看人的不屑表情收起来，伊丝是我的恩人，克劳伦斯知道我的体质吧，伊丝替我把体内那些死亡气息全部变成了我能掌控的魔力，我能在一周内，从英雄领域蜕变到超越英雄领域，也全靠伊丝的帮助，之所以昏迷，是因为在同化体内的死亡气息。」
「什么！你在一周内到六十级了？同化那些死亡气息，是我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十分夸张的，风龙大吼出声，雄浑的声音回荡在山间，让树叶都簌簌作响，但伊丝能听出，风龙是在喜悦，后者激动到全身发抖。
「是交换血液哦，仅仅只是她喝掉我的血液，我再喝掉她的血液，最后就变成这副模样，我知道克劳伦斯你肯定想说，只是喝掉血液而已，不可能发生这么大变化，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一周内突破了十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伊丝好，有了这份实力，我们神教就应该有了与帝国一战的资本。」
「是么……我知道了。谢谢你，血族的朋友，感谢你帮助了琳，这份人情我会记在心里。」
一反之前的轻蔑表情，十分诚恳的，风龙将头部转向伊丝，微微闭上双眼道谢。
「不不，道谢的事情就算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化，老实说，我连你们口中的死亡气息是什么都不知道。」
「琳，你没有告诉她吗？」
「没有……」
「是么，那我也不便告知了，依我的见识，只是交换血液，没有外在魔力干扰便同化掉死亡气息，只可能是这位血族朋友的血脉远高于琳你……不，这怎么可能，琳身体里流淌着巨龙之血，而且还是灾厄……就算血族女王的血液，也不可能产生如此效果，在我认知里，只有皇女大人的血才可能做到。」
巨龙声音中充满难以置信的色彩。
伊丝不禁问道。
「皇女大人是谁？」
「龙皇女大人，是我们所有巨龙的王。」
「龙皇女么……」
没听过的存在。
不过风龙的话给了伊丝一些别的启发，自己一直搞不懂第三形态觉醒状态下的自己到底是什么生物，此前查阅资料时，也没有相关记载，唯一有关联的东西只有灾厄的化身、毁灭的魔女，可自己完全不觉得自己是毁灭的魔女，要知道，第三形态下的自己可是充满神圣感，即便说女神也没问题。
既然现场有一个见多识广的巨龙，问问它，说不定就能知道第三形态下的自己到底是什么。
「我身为琳的亲人，仅仅口头上的承诺不足以表达内心谢意，血族友人，你有想要的东西么，我虽不能离开此地，但可以拜托其他龙帮忙。」
「克劳伦斯，这是我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还清亏欠伊丝的人情，与你无关。」
「你亏欠的人情就是我亏欠的人情，琳，被福音绑死的你，还指望有自己的时间偿还人情吗？」
克劳伦斯的话令琳一滞。
这时候就该自己出去圆场了吧，在内心叹了口气，伊丝抬起蓝色眼眸，伸出白瓷般的柔嫩食指。
「既然如此，克劳伦斯只要能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我就算这个人情还清了。」
「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种族。」
在一人一龙注视下，伊丝轻打了个响指，旋即被一阵白色光芒包裹。
『第三形态觉醒』
（5/30）

第四十章 救世主

当笼罩伊丝全身的白色光芒化为微粒逐渐消失后，一位有着耀眼红色翅膀，如水银泻地般的银发与银色猫耳的少女出现在一人一龙面前，与伊丝第一次使用第三形态觉醒时只有十四岁的外表不同，由于伊丝使用项链重塑身体，导致即便她切换到第三形态，身高也依旧比佩佩高出一些。
然而奇怪的是，尽管伊丝的体型得到成长，但第三形态下那身暴露却又充满神圣感的服装却并没有不合身，反而如同随着伊丝的长大而长大了一样，相当贴合伊丝身材，蓝色与白色的布料相搭配，再加上露出腋下与身侧，以及暴露出大量大腿肌肤的设计，神圣感与魅惑完美融合在了同一人身上。
总感觉尾巴变沉了。
将身后的银色狐尾绕到身前，伊丝轻握了握——毛绒绒的柔顺手感相当不错，虽然尾巴乍一看大的不可思议，但实际上的体积却非常小。
「怎么样，能看出我的种族吗？」
松开自己的尾巴，伊丝抬起头看向风龙，只是风龙也一副瞪圆了龙眼，微微张开嘴巴，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连风龙也不知道啊。
不禁感到失望。
「猫耳、巨龙翅膀、狐狸尾巴，而且看尖牙，似乎还留有吸血鬼的习性，简直像灾厄的化身，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先祖龙皇在血族世界留下的私生子,但现在……」说到这里，如同想起来了什么般，风龙突然改口，一副正经语气，「咳哼，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种族了。」
「是什么？」
「传说中生活在雷暴之海另一端，名为——」
「克拉伦斯，还人情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就在伊丝准备听取风龙答案的时候，琳突然用力踹了风龙一脚，有着点点青色鳞片的脸上充满责怪，接着又转向伊丝，面带歉意，「对不起，伊丝，克劳伦斯他在骗你，他也不知道你的种族。」
大概是指自己之前说的，『只要克劳伦斯能回答自己的一个问题，自己就算人情还清了吧』，伊丝苦笑的同时，从琳的表情里察觉到一丝异样——琳总是时不时瞥自己一眼，倘若只是如此倒不算什么，毕竟说话时看着对方，是一种基本的礼貌，可问题是，琳并非看着自己的脸，而是在看自己的耳朵与尾巴，那双深不见底的绀紫色眼眸里，闪烁着强烈的渴求之色，让人联想到看见绿洲的沙漠旅客，饥渴的目光甚至令伊丝有种自己正被人一件件扒去衣服的怪异感，尾巴毛不自觉的炸立起来。
为了确认自己想法，伊丝控制着头顶的银色猫耳趴下，仅仅在这瞬间，琳的嘴型便变成看呆的o状，而如果自己让尾巴晃来晃去，同时令猫耳抖个不停的话，琳的眼睛则会浮现出星星般的光芒，双手也无意识的做出抓握动作——可以想象到，琳在幻想握着自己的猫耳。
这家伙果然有着毛茸茸控的倾向，自己早就从那对狐耳头饰里看出来了。
伊丝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呃……琳，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没有察觉到琳的异样，风龙喉咙里发出低吟，声音中多了一些思考，「这位血族友人，你考虑过一种可能吗？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带来灭亡的灾厄』，所谓灭亡的灾厄，是一种具有智慧与感性，平时与人类无异的存在，只是当带来灭亡的灾厄死亡后，这位与人类无异的存在，会化身为魔王般的生物，为世界带来毁灭。」
「嗯，我有听说，而且『带来灭亡的灾厄』通常身兼多种种族特征。」
风龙大概是想说自己就是『带来灭亡的灾厄』吧，可正如自己在使用『第三形态觉醒』前想的那样，『第三形态觉醒』下的自己充满神圣感，不可能是『带来灭亡的灾厄』，而且就算自己是『带来灭亡的灾厄』，状态栏或者种族栏也应该有所显示，事实是，自己的种族栏为『???』。
话说回来，琳可能是带来灭亡的灾厄吗？
同时有人类、巨龙与深海魔物的血脉，再加上死亡气息，非要说的话，琳才是真正的带来灭亡的灾厄吧。
「我不觉得我是带来灭亡的灾厄，另外，我希望二位能为我现在的模样保密，我不希望现在的样子被人知晓。」
「我答应你，血族的友人。」
「琳呢？」
当伊丝看向琳时，发现琳根本就没有在听自己与风龙的对话，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耳朵。
「那……那个，伊丝，可以让我摸一摸耳朵吗？」
「哈啊？」
「就摸一下耳朵！这是我最大的请求，实在不行的话，我、我们交换也可以！我允许你摸我的翅膀！」
不不，这根本不是相互摸的问题吧，而且自己也不觉得龙翼摸起来会舒服，自己肯定亏了。
当然，说是这么说，只是摸一下耳朵而已，伊丝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尽管大多数成人向漫画中经常把兽耳娘的耳朵刻画成敏感区域，可自己并没有这种弱点，之前在尤弥尔教会里，被伊芙琳摸耳朵的时候，自己感觉就和平常被摸人类耳朵时一样，一定要说敏感的话，大概就只有不能接受被人对着耳朵吹气了，那种痒痒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不过要适可而止哦，还有不能用力揪毛发。」
「当然！谁敢弄乱毛发，谁就是我的敌人！」
不要一边发出「诶嘿嘿」的声音，一边说着宣誓一般的话啊。
伴随「噗叽」一声，琳从正面捏住伊丝的银色猫耳，同时由于琳比伊丝要高一些的缘故，当琳醉心于感受回弹手感较硬的耳朵时，伊丝只能被迫看向琳的唇部。倘若只是看着，伊丝顶多只是感到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可是，当琳黑色衣襟里发散的温热少女体香直接扑到伊丝脸上时，伊丝脸颊便很自然的开始泛红。
从某种程度上说，自己被琳骚扰了啊。
虽然伊丝总觉得赚了的是自己。
这种想法很快发生改变。
耳朵传来的触感变的怪异起来。
那是一种拇指与食指分别捏在耳朵内侧与外侧，温柔而细腻的摩挲着，从耳根一直滑到耳朵尖端的触感，明明琳没有用多大力气，伊丝却有一种全身窜过微弱电流的感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甚至在无意识里踮起脚尖，肩膀也猛地跳动一下，喉咙不自觉的发出轻吟。
「唔！」
「咦，刺激过头了吗？」被伊丝的反应吓了一跳，琳停下手，低头看向伊丝，神情间有着歉意，「……对不起，因为摸起来太舒服，一不小心就用平时揉野猫的方式了，以前我这么做的时候，那些猫咪通常会趴下来朝我露出肚皮让我继续，没想到伊丝会有这么大反应……」
「不……我只是被吓了一跳，没有觉得不舒服。」
不如说请继续。
这让伊丝有种被大姐姐抚摸着头的感觉，如果自己是趴在床上，被琳揉耳朵的话，肯定很容易就能睡着吧。
可惜这种话说出口实在太难为情，伊丝只好寄希望于琳能听懂。
话说回来，这家伙把我当成野猫了啊。
由于过了半天琳也没有收手的意思，再加上伊丝也乐于享受被侍奉的感觉，伊丝索性直接找了一个石头坐上去，而琳则绕到伊丝身后，一脸享受的**着伊丝耳朵。值得一提的是，当伊丝把狐狸尾巴蹭到琳脸上的时候，琳会在无意识间加大**耳朵的力度，简直就像开关一样容易控制。
琳对兽耳的爱好，大概和看到玛丽与蒂芙尼相互投食时的自己一样吧，自己或许该教教安德烈亚按摩耳朵的方法，那样自己就能天天去安德烈亚身边接受治愈了。
……不，等等，那样的话，自己说不定会赖在血族城堡不走，简直是天国。
过去了足够长的时间，直到风龙开始打哈欠的时候，风龙才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琳和伊丝。
「琳，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神教的选择，到底是与帝国一战，还是撤退到别的国度，刚才我仔细想了很多，即便你如今的实力抵达超越英雄领域，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也不足以让神教战胜帝国，而如果帝国也派出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者，你的处境会相当危险，你现在还没有适应超越英雄领域的力量。」
谈及正事，琳手中的力道逐渐减弱，最终恋恋不舍的松开猫耳。
「克拉伦斯说的只是常理而论，我相信福音会给出答案。」
「那把福音拿出来如何？它是有问必答的存在，只要向它提问，『对面帝国的迎击，你们该如何选择』就知道答案了吧？」
「确实，克劳伦斯说的没错，既然帝国已经开始派人观察我们动向，就意味着他们打算向我们出手。果然一周前福音让我们做好迎击帝国的准备，是有原因的么……」
说到这里，琳的眉头突然皱在一起，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改变了预言轨迹的福音一直在自己手里，而自己又一直在沉眠中，除非亚特伍德改变他手中的福音的预言轨迹，否则亚特伍德不可能知道预知应对帝国的方法。
该死。
因为实力提升而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琳连忙拿出福音，先是向福音做出祷告与祝词，然后在伊丝与风龙眼前摊开，重复了一遍风龙的话，很快，一道难以察觉的魔力波动荡过伊丝身前，在伊丝印象里，这正是预言出现的征兆，但奇怪的是，当伊丝把头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福音上什么也没写。
「琳，上面写了什么？」
比起伊丝惊讶的样子，风龙显得格外平静，伊丝不禁问道。
「克拉伦斯看得见上面写了什么吗？」
「看不见，这是福音的特点，只有相信福音的人，才能看见福音上写了什么，对福音的信仰越是虔诚，能够解读出来的信息也越清晰。」
无视伊丝与风龙的对话，琳紧抿嘴唇，脸色也越发变差，仿佛在一遍又一遍理解福音的意思般，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但却迟迟不肯明确说给伊丝与风龙听。
琳如同魔怔的样子让伊丝心生担忧，忍不住拍了拍琳的肩膀。
「琳，福音上到底写了什么？」
犹如亡者的钟声，伊丝的话令让琳突然攥紧双拳，像是难以接受现实那样，琳以一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强行压抑着内心感情，迫使自己开口。
「……让红和紫刺杀帝国皇帝，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
「刺杀帝国皇帝？福音疯了吗！」风龙的声音瞬间变大，轰隆的声音回荡在云间，如同暴风雨前的雷鸣，过度的震惊甚至令它忽的一下坐起身，「琳，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话题！你再确认一遍，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希望是我看错了，但福音给出的答案确实是让红与紫去刺杀诺塔帝国皇帝，而且要求我与其他神教成员留在后方……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肯定是我的解读出错了，一定是这样，我必须立刻回城找亚特伍德确认，福音怎么会给如此乱来的命令！」
如果说刺杀行动允许了琳一起参与，那么琳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震惊与绝望，但福音的答案十分明确，就是让琳留在后方，并且还禁止其他神教成员参与暗杀。
诺塔帝国的实力有多强大，就算没有人可以给出一个确切数字，大家也都有一个大概的轮廓，那就是如果诺塔帝国对尤弥尔教会或者赫尔斯王国中的任何一个出手，如果另一方不施以援手，那么被帝国盯上的国家，覆灭只是迟早问题，这就是诺塔帝国的实力。即使抛开那些不隶属军方的个体，诺塔帝国里的超越英雄领域之人也足有三个之多，其中一个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人，还以防御与看破幻象能力见长。
即便红和紫在同级中的实力处于绝对顶尖地位，也不可能与超越英雄领域之人对抗，在突破了超越英雄领域的现在，琳更是深刻理解这一点，即便有一百个红和紫同时攻击自己，现在的自己也有信心击败她们，更不用提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而那位守卫皇帝的人，早已抵达超越英雄领域多年。
根本是送死。
不仅如此，不论红和紫的刺杀行动有没有成功，最终都会挑起帝国的怒火，到那时，神教与帝国之间的关系，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就像如今的神教无论如何也无法获得赫尔斯王国庇护一样，由于刺杀爱丽丝的行动，让神教彻底断决了与王国往来的可能性。
「琳，你现在知道了，福音只是在玩弄你们，根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救世主，来，把它交给我，我要把它丢进雷暴之海，福音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闭嘴！克拉伦斯！福音下达如此命令，一定有它的考虑，如果不照做，后果只会更难以接受，你不是也知道吗，老教皇一手铸造的惨剧！」
「不，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让你把福音交给我，我要行使你父亲托付给我的权力，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最好的朋友送上绝路，那样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不再让你难过，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契约，也是我看着你长大的责任。」
怒吼的同时，风龙逐渐拍打翅膀，全身也跟着环绕起一圈青色光辉，强烈的风压剥夺了周围所有元素，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它要动用暴力把琳留在这里，甚至做好了把琳打伤的准备。
只不过，就在伊丝以为二者会开打的时候，站在地上的琳却只是单手将福音抱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把银色长镰重重点在地面，面露遗憾的摇头。
「……果然，我就知道会有一天，克拉伦斯，你以为我和亚特伍德会相信契约，什么准备也不做的任由你留在这里吗？耗时十年的布置，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我不会让你打扰福音的计划，之后不论你怎么埋怨、怎么责骂我，我都不会有所怨言，但至少现在，安静下来——『沉睡魔咒』。」
声音响起的刹那，整片森林突然闪亮起奇异光辉，如果从天空向下俯瞰就能发现，大半个森林都成为巨大魔法阵的背景，所有处于魔法阵内的植物迅速发黄枯死，换来的则是一层灰蒙蒙的、遮天蔽日的雾气。
在这些包含了强烈死亡气息的浓雾接触到风龙青色光辉的一瞬，就像将水浇到炭火上那样，大量白色雾气骤然涌出，包裹着风龙的青色光辉则被灰色雾气迅速腐蚀变薄，而当风龙一边以新的魔力重塑青色光辉，一边奋力拍打翅膀，向上拉升高度时，灰色雾气又迅速形成鸟笼一般的形状，将天空封死，然后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朝风龙汇聚，将风龙彻底埋没入灰色海洋，加速腐蚀风龙身上的魔力。
挣扎持续了近十分钟，风龙的魔力才被消耗殆尽，而在此期间，不论风龙如何使用魔法轰击四周，灰色雾气都如同无法攻破的墙壁，将风龙吐息包围分割，最终吞噬，唯一的代价，只有近乎全部枯死的整片森林。神教以森林的生命力为代价，作为对抗风龙的底牌。
「琳，你会后悔的！」
「嗯，是的，我后悔过无数次，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从福伦主教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将我带回神教的时候，我的生命就不再属于我自己，只要我一天不完成自己的使命，我就一天无法面对那些因我而死的人，这就是我作为救世主的觉悟。『沉睡魔咒』只会让你假死，不会伤害你，安心睡上一段时间吧，再见了，克拉伦斯。」
当青色光辉彻底耗尽时，克拉伦斯终于失去所有魔力，无力的趴在地上，挣扎着，却又无法挽回的闭上双眼，在彻底陷入沉眠之前，克拉伦斯的双眼移向伊丝。
「血族友人……拜托了。」
轰！
如同断线的风筝，抬起的龙爪重重砸向地面。
一切归于沉寂。
深吸了口气，琳对伊丝摇了摇头。
「伊丝，走了。」
然而伊丝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如果有朝一日我妨碍了琳，琳会对我这样吗？」
琳轻咬嘴唇，沉默片刻，然后又饱含决意的、不加迷惘的点头。
「……我不想对伊丝出手，但如果有这一天，我希望伊丝不要对我留手，那比责骂更残酷。」
「是么，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不再多言，二人沉默着赶往克洛伊公都。
（6/30）

第四十一章 分别之人

「琳，你的解读没有出错，福音确实指派红与紫刺杀诺塔帝国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尽管没有确定时间，但我认为越快越好。」
当琳把预言改变的福音书拿到亚特伍德面前时，位于正殿内的亚特伍德迟疑片刻后，确定了琳的想法。
琳紫绀色的眼睛逐渐睁大，表情充满难以置信。
「亚特伍德，你确定是这样吗？让身为勇者随从的红与紫去暗杀格罗瑞亚十七世？这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福音怎么会让勇者的随从去送死！如果红和紫不在了，未来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战胜危机？这样的指令根本没有理由！」
「琳，这可完全不像你，我们不该违背福音的旨意，你最清楚吧？」皱起已经花白的眉毛，亚特伍德苍老的脸上浮现无法撼动的觉悟，「让红与紫过来，我有话要对她们说。」
沉默下去，直到过去了足够长的时间，琳才慢慢接受现实——她并没有解读错福音，福音的旨意确实是让红与紫去暗杀帝国皇帝。
「……我知道了，她们应该在通知你的路上。」
「不用了，琳，我们已经听到了。」
正当琳准备转身寻找红与紫的时候，紫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正殿门前，与之一同的，还有站在旁边的红，二人已经在门后站了很长时间，亚特伍德与琳的对话全部听进了耳朵。
先是对琳身边的伊丝点头示意，紫与红一步步走上呈放福音的台阶，来到亚特伍德面前，神情平静的单膝跪地。
「「紫（红）受命，谨听教皇大人教诲。」」
「红、紫……」
面对琳的呼唤，红与紫并没有理会，依旧低着头，等待亚特伍德旨意。
「辛苦了，起来吧，福音很少给如此清晰的旨意，既然你们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我也就不再多言，只说一些此次行动的注意事项，」说到这里，亚特伍德目光坚定的转向伊丝与琳，「琳，你先出去，伊丝主教也请回吧，这是我身为神教教皇的命令。」
「……是。」
「嗯。」
各自对亚特伍德的话做出回应，伊丝与琳退出正殿，似乎耗费了大量精力，才刚一出门，琳便像是发条坏掉的人偶般全身软下，以手掩面，蹲在墙根下，长呼了口气。
「琳？你没事吧？」
后一步出来的伊丝缓缓合上门。
「……没有，这是刚才引动魔法阵带来的虚弱感，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琳在逞强。
除了魔力的消耗外，她更多是心力的枯竭，换作任何一个人站在琳的角度，都会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不仅将为自己着想的克拉伦斯封印，还亲手把写有将友人送上绝路的福音拿到亚特伍德面前，即使是地狱，也没有如此荒诞而绝望的选择吧。
或许此前对克劳伦斯说的『只要一天不完成使命，我就一天无法面对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只是一种自我催眠，她在努力让自己接受事实，而现在，则是后悔与自责交织的感情。
为这种矛盾的存在皱眉，伊丝向前一步，有了之前的争吵，自己已经知道不论怎么劝琳都不可能有结果，也清楚了琳这么固执的理由，可正因如此，才越发感到琳可怜，现在蹲在墙根以手掩面的样子，简直像受伤以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琳……」
「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伊丝，不要靠近我。」
声音既没有激动与愤怒，也没有悲切与啜泣，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说不出的疲惫，仿佛对一切感到失望的努力者。
或许是不想养成依赖的习惯吧，如果这时候琳接受了自己的安慰，只会变得越来越离不开自己，对身为勇者的她而言，存在能够依赖的人是危险的，一旦福音对她能够依赖的人动手，她就会变得一蹶不振，从成为救世主的一刻起，她的生命与感情就不再属于她自己，沦为孤独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琳面临的选择与那时候的安德烈亚很相似，但琳与安德烈亚是不同的，安德烈亚无法正视她身为王的责任，而琳从一开始就走在了救世主的路上，没有回头路可言。
停住准备放在琳肩膀上的手，伊丝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重新挺直身体，仅仅只是站在琳身边，背靠墙壁，双手交叉在胸前。
走道安静的仿佛连银针落地都能听清。
「……要按福音说的去做吗？」
回答一定是『是』吧，尽管在琳已经做出决定的现在，问这个问题显得自己十分残酷，可只有让琳不断重复的回答『是』，她才能更早适应失去红与紫的未来，这是琳选择的路，自己依照个人意志扭转，是无情、无理、无耻的，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帮琳认清未来的道路。
答案和想象中一样，琳点点头，但并没有移开扶住额头的手，只是将脸隐藏在阴影里。
「嗯。」
「以后该怎么做？让红和紫去帝国，你们剩下的人去哪里？」
「留在克洛伊公国，做好战争准备，至少要拖到红和紫的行动得到结果，福音不可能无的放矢，她让红与紫这么做，一定有它的理由。」琳停顿了片刻，「或许这只是福音计划的一部分，当红与紫那边得到结果后，福音会有进一步指示……如果因为我的个人感情因素就把红和紫留下来，那样很可能会赔上更多人性命。」
「是么。」
并没有失去理智吗。
那样自己就放心了。
伊丝仰头看向天花板，由于长时间没有翻修，天花板上留下了点点斑驳痕迹，犹如溅在白纸上的污点。
「刚才我仔细揣摩了一下福音的话，琳说过，福音的旨意是让红与紫参与暗杀，其它的所有神教成员留在克洛伊公国，是这样吧？」
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
琳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伊丝继续说。
「所以我想，既然福音只限制了神教成员，那么不属于神教成员的我和其他人——」
「不可以，」琳猛地抬起头，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拒绝，「你不能去。」
「为什么？福音明明可以说『除了红与紫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参加』，但却特别强调『神教的人不能参加』，这不就是在说，我们这些不属于神教的人能一起行动吗？如果有我一起，就算不保证一定能完成刺杀任务，也至少可以保证红和紫能平安回来。」
「不行，我不允许与神教无关的人掺入这件事，本来让伊丝听到我们的对话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纵容，我不允许你做无谓的行动。」
「我只是理性分析。」
「她们两个人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再搭上更多人，伊丝，你还有你的同伴，你的家人，我——包括红和紫在内，都是没有亲人的孤儿，没有人会因为我们的消失悲痛，你生活在与我们不同的世界，你该去过你的生活，同情和可怜是多余的。」
「我只是站在友人的角度想帮你们一把。」
伊丝的话音刚落，琳便立即接上，语气里满是决绝。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友人，那就听我的话，走的远远的，不要待在克洛伊公国，这里不属于你。」
「琳。」
「够了，我意已决，」琳站起身，胸口因激动起伏不定，「伊丝你也看到了吧，紫和红她们接受了这个结果，这是我们神教教徒在加入教会时就做好的觉悟，如果有一天福音让我们赴死，我们没有一个人会迟疑。」
「但你内心并不愿意牺牲红和紫。」
「嗯，是的，但那种个人感情根本没有必要，即使抛开那些因我而死的人，只从神教的角度考虑，倘若我因为私情包庇红和紫，下面的人该怎么想？不遵守福音的教徒根本没有资格自称教徒，从我包庇红与紫的那一刻起，我就会失去福音的信任，再也得不到福音的指引。」
『失去福音的信任』应该是指看不到福音显示吧，就和刚才自己看向福音时，福音上什么也没有一样。
走道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琳不稳定的呼吸声，二人静静看着对面紧闭的正殿大门，许久之后，琳毫无预兆的开口。
「觉得我不可理喻么。」
「没有，比起佩佩，琳的行动要容易理解的多，你背负了那些已死之人的遗愿，只有往前走一条路可选。」
「是么，那个洛伊丝薇尔也很难缠么，」琳露出故作轻松的勉强笑容，「或许已经被伊丝看出来了，我就是『带来灭亡的灾厄』。」
「果然吗？」从安德烈亚对自己提起『带来灭亡的灾厄』时，自己就联想到了琳，那股死亡气息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不过琳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带来灭亡的灾厄』，不是只有死后才会展现出威力吗？」
像是要将刚才的颓丧全部丢掉一样，琳低下头拍了拍黑纱长裙，神情间多了些释然。
「如果不是福伦主教，现在我已经死了，之前对伊丝说过吧？在被神教找到之前，我生活在诺塔帝国的一座沿海都市，虽然从上代皇帝开始，帝国就颁布了不得歧视亚人种的法令，但民间的歧视并非说消除就能消除。」
琳露出惨淡笑容，指了指脸颊侧面的青色鳞片。
「尚且年幼的我因为有非人种特征，不被人待见，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与被主人赶出门的奴隶一样，每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虽然凭着巨龙与魔物血统，勉强熬过了一两个冬天，但最终还是遇见了熬不过去的时候。
——大概是半个月还是多久，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吧，那时候的记忆，如今已经记不太清楚，总之是在冬天的下午，我倒在雪地里，体温和感官被一点点剥夺，然后我看到皮肤上冒起一层又一层灰色雾气，当时我以为自己看到地狱了，但没想到那是灾厄化的前兆，再后来，记忆变的一片空白，只知道醒过来后，整座城市变成了焦土，到处是化为废墟的房屋，那股尸体被烤成焦炭的肉味，至今我都记忆犹新。」
「是福伦主教救了琳吗？」
琳怀念似的点点头，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嗯，如果不是福伦主教，我已经彻底冻死在那座城市了，福伦主教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第一次尝到甜味的水、第一次写字、还有第一次有人替我把那些嘲笑我的人揍回去，比起亚特伍德，福伦主教才是我真正的导师。不过，如果伊丝是说替我解除灾厄化的人，我只能回答无可奉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又重新活过来，福伦主教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恢复了，也许是女神大人的怜悯吧，虽然我并不觉得女神大人会怜悯我这个毁灭城市的人，每当我看到那些被处刑斩首的人时都会觉得，没有人比我更该死。」
「……但灾厄化并不是琳愿意的吧？琳也想努力活下去，成为『带来毁灭的灾厄』，也并非琳的愿望。」
「尽管类似的话听过多次，但我还是要谢谢伊丝，谢谢。」
「不，我只是说了事实，而且以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谢谢。」
「也是，不然我每天都得把『谢谢』挂在嘴边了，你帮助我的次数多到我数不过来。」
琳不禁扭头看向身边靠在墙边的伊丝，而后者也正在看琳，两人相视一笑，但那并非喜悦的笑容，而是苦涩的、鼓励对方前行的笑容。
十分感慨的，琳将胸中浊气尽数呼出。
「之所以和伊丝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得伊丝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伊丝——」
「福音之所以选琳成为救世主，很可能是因为琳就是给世界带来危机的人？」
「伊丝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低头看着地面，伊丝摇晃着白瓷般的小腿思考道。
「普通来说都会这么想吧，既然死亡以后会化为灾厄，那么只要防止琳死亡，就能解决一切了，而如果未来会出现某种会波及琳的变故，那就不得不让琳提升实力……一直说下去会没完没了，总之是那种意思，对吧？」
「这只是我的猜想，事实如何，只有福音知道答案，不论结果怎样，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按照福音指示去做，为了不让毁灭城市的悲剧再度重演，为了对得起那些已死的前辈，我都必须保证自己能获得福音的指引，为此，我要有直面一切的觉悟，即使是牺牲……即使是牺牲红和紫。」
说到最后，琳的声音再度混杂着些许颤抖。
「琳，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悄悄别开脸，琳以袖子拂过脸颊，接着转向伊丝。
「……什么？」
「如果当初那座沿海城市或者死城里有人活下来，琳要怎么做？」
「我无法让已死之人复活，但如果有活下来的人，我想尽自己一生去乞求原谅。」
如果真有那样的人，琳大概会把她看成所有已死之人的集合体吧，不论付出多少，就算那个人让琳做一些侮辱人格、践踏尊严的事情，琳也会因为愧疚，因为要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而执行。
半晌后，紧闭的大门终于发出咯吱声音，红与紫从正殿出来，在看见门外的琳后，立即露出没有丝毫晦暗的笑容。
「琳！」
「琳，你怎么还在这里等我们。」
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两人脸上的笑容后，又渐渐缩回肩膀，表情紧绷，嘴唇也抿在一起。
见到琳的这幅模样，红噗嗤一下笑出声，「呼」的一下欺身到琳身边，一把揽住琳，亲昵的用肩膀轻碰肩膀。
「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啦，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不是不得了的事情！」
接下琳的争辩，颇有成熟少女感觉的紫右手收到胸前，弯起嘴角，颇有余裕的开玩笑。
「啊啦啦，临死之前能看到琳大人这么担心的样子，紫死而无憾啊，啊！如果琳大人能亲我一下的话，我肯定会拿出十二分干劲，说不定一下就把帝国皇帝杀掉了呢。」
「紫……」
「哈啊，」收起刚才的玩笑，紫像是为琳的不争气而懊恼般，长叹了口气，「琳，你太大惊小怪了哦，表面看上去，我和红确实毫无生机，毕竟对象是那个格罗瑞亚十七世，面对超越英雄领域的护卫，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可言，但这只是表面上，福音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叫我们前往暗杀，里面就一定有所隐情，或者说，成功的可能性，比如格罗瑞亚十七世的护卫突然有事不在，又或者外出执行任务，还可能是我们前往暗杀的时候，护卫与帝国皇帝不在一起，福音可是全知全能的存在，这只不过是福音计算好的事情。」
乐观过头了。
暗杀成功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逃跑就又是另一回事，即使伊丝也大概能猜想到，这两人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
「就是就是，琳，你担心过头了哦，这叫关心则乱。」红大摇大摆的挥了挥手，似乎真的没把这次任务当回事，「我们明天就走了，以克洛伊公都到诺塔帝国王都的距离，算上来回路上的时间，不出意外，半个月就能回来，这段时间里，琳你得好好守家哦，别让我们回来以后发现家没有了，哈哈哈。」
「还有记得晒好被子和枕头，回来以后我一定要抱着琳睡觉，半个月没有琳能量补充，我会枯竭的。」
「诶，紫你太自私了，我也要一起！」
二人试图让氛围活跃起来的行动并没有得到回应，在热闹沉寂下去后，红与紫脸上的喜悦逐渐收拢，面带担忧的看向一言不发的琳，后者只是静静看着红与紫二人，眉宇间凝聚着忧愁、哀伤、愧疚以及歉意。
「琳……」
「不用为我们伤感，我们早就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了，琳，不要太想念我们。」
「呜……」终于忍不住满溢出来的情绪，如同溃堤的大坝般，多年汇聚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琳在另外两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上前，一把抱住红与紫，将头埋在两人之间，低低的啜泣，「红……紫……对不起……对不起……」
二人愣住一瞬，但也很快受到琳的感染，五官逐渐扭曲，一边任由眼泪流下，一边宽慰似的，一遍又一遍温柔抚摸着琳的黑发。
「琳，你这样，不是让我们……让我们也难过起来了吗……」
「琳，虽然我一直说你是我们的希望，但在这最后的最后，我希望你能忘记我们，我不想像死城里的那些人一样，成为你的包袱，只要看见你现在为我们难过的样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
抽泣着，琳只能一遍又一遍道歉。
已经悄悄远离的伊丝揪紧衣襟，然后又很快放下。
走吧。
现在不是该留在这里的时候。
放下这边的三人，伊丝踏着令走道产生嗒嗒回音的脚步，缓缓离开地下。
（8/30）

第四十二章 来临之前

时值秋季，凉爽而干燥的空气拂过原野，令森林与麦田呈现一片金黄色彩，如果此时站在高处长吸一口气，一定会有种神清气爽之感，与气候变化较为剧烈的大陆北部不同，位于大陆中部的克洛伊公国虽算不上四季如春，但一年的温度差也不会超过三十度，夏季不太热，冬季也不会冷到出不了门，假设没有帝国袭扰的话，如今一定是最适合下地劳作、收获作物的时节吧。
迎着清晨并不温暖的阳光，与卡米拉一同走在街上的伊丝缓缓吐出口白雾，深秋的寒冷空气将呼吸染成白色，住户们也都紧闭门窗，街上呈现出一片萧条冷清的景象，再也不见往日热闹光景。
一切起源于十天前，诺塔帝国对克洛伊公国发出的一封宣战书。
数年前，诺塔帝国的长公主阿伊莉斯·卡萝·格罗瑞亚，因为一场无人预知的灾难死亡，而引发这场灾难的人，就是现在受到克洛伊公国庇护，被神教冠以勇者与救世主头衔的琳，为了昭告世人，伤害皇室者必定会受到帝国严惩，诺塔帝国做出了一番措辞严厉的文书，要求克洛伊公国即刻交出琳。
克洛伊公国方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这一无理要求，如今的克洛伊公国已经被神教掌握在手，自然不可能交出琳，而且稍微有一些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所谓的交人要求，只不过是帝国为了开战随便捏造的借口。
勇者至今仅有16岁，数十年前，她还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孩童，根本不可能杀害帝国长公主，帝国捏造出这个交战理由，只不过是想在战争期间分裂克洛伊公国内部，让那些害怕战争的人觉得，只要把勇者琳交出去，就能免于这场灾难，使内部处于割裂状态，对于此，周边各国只是对克洛伊公国投以同情，并没有任何表示。
紧了紧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跟随伊丝拐过街角，来到王国大道的卡米拉皱起眉，与刚才冷清的街景不同，王国大道上到处是住民的身影，只不过这些人要么推着板车，要么背负了大小包裹，身边还有穿着厚重补丁棉衣的小孩与妇人，偶尔还能看见几队士兵急匆匆穿过。几乎所有逃难者都低着头，绷紧的脸上一片肃穆，仿佛即将迎来审判，整座城市笼罩着大战在即的氛围。
「这是最后一波出城的队伍了吧。」
「嗯，过了今天，公都就禁止普通民众出入了，只有军队和得到特许的人才可以靠近。」
由于国土面积狭小，克洛伊公国的王都距离国境线相当近，帝国军队几乎不需要跋山涉水，就能来到克洛伊公都脚下，所以如果不早些做准备的话，等到帝国军队兵临城下再发交战布告，城内很可能一个普通人都跑不掉。
「姐姐大人，我们不跟着一起走吗？」
「我想等红和紫回来再走，一直待到战争开始才离开，也算对得起亚特伍德的约定，只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拿走福音的想法了，该知道的已经知道，福音对于我，只是连当草稿纸都嫌重的普通物品。」
如果非要让自己找一个带走福音的理由，恐怕就只有自己完成了与亚特伍德的约定，所以自己要把福音当成报酬带走了吧，可这根本没有必要。
一边回避街上往来的牛车与人群，卡米拉一边面带疑惑的追问。
「等到红和紫回来……姐姐大人不是说她们两人很可能回不来了吗？」
先是对着冷到失去知觉的双手轻哈了口气，然后又相互搓了搓，感受到些微热量在冻僵的指尖扩散开后，伊丝点点头，回答落后于自己半步的卡米拉。
「嗯，普通来说是这样，但我不打算看她们被福音操弄。」
「她们已经坏掉了，姐姐大人，如果您阻止她们的暗杀，她们反而会记恨、咒骂您，唯独这一点我和依蒂丝的看法一样，神教的人都是疯子。」
「不……我没打算阻止她们，既然她们做好了觉悟，再去阻止她们，不就做了多余的事情吗？我理解卡米拉的担忧，但我从一开始就只想把她们两个人平安带回来，也就是说，在暗杀当天，我会跟在她们两人后面，不论她们成功与否，我都会在最后时刻把她们带出来，就和以前救出想去刺杀赫蒂的蕾菲娜一样，不过又稍稍有些不同，这次我不会使用幻术，而是以『薇尔』的身份直接出现在帝国人面前，让帝国的人知道，大陆上有这么一位危险的家伙，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会收敛一些，最好的情况是帝国就此收手。」
「您要使用广域歼灭魔法吗？如果把帝国王都犁平，我想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卡米拉果然有成为恶魔的天赋啊。
伊丝不禁苦笑，卡米拉对人命的淡漠和佩佩如出一辙，甚至更甚，比起蒂娜，也许卡米拉才应该成为魔王。
想到这里时，伊丝突然感到手心传来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好奇的歪过头，发现是卡米拉牵着自己的手，放进了她的红色围巾里，脸上浮现稍显喜悦的微笑。
「这样就不会冷了。」
「卡米拉会冷的吧。」
就像冬天时突然把手伸进别人后背一样。
但卡米拉只是用脸颊轻蹭了蹭伊丝的手，看着伊丝的红色眼眸显露出迷醉与恍惚之色。
「只要和姐姐大人一起，我就不会觉得冷……这让我想起以前在尼鲁教区，姐姐大人带着我在森林里露宿的时候，那天虽然是露宿，但却比我以往度过的任何一天都温暖。」
「好啦好啦，这样会把卡米拉冻坏的，而且周围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怪人。」伊丝苦笑着抽出手，在卡米拉面露怅然的时候，主动牵起卡米拉，接着把手放进卡米拉的上衣口袋里，「这样就好了。」
虽然两个人并肩走路，会给那些正在逃难的人添堵，不过那种不解风情的事情，现在还是抛到脑后吧。
感受着卡米拉轻轻反握住自己的柔嫩手掌，手心传来的温度，令伊丝不着痕迹的把头瞥向一边，继续最初的话题。
「唔姆，我没想过用广域歼灭魔法哦，至少诺塔帝国的普通人民是无辜的，而且我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阻止战争，而是把红和紫带回来。」
如此一来，自己的行动就不会与福音的指令相冲突，琳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说自己的不是。自己是在红与紫的行动结束后才出手，没有阻碍红与紫的暗杀，即使可能面临一些诸如『福音可能就是要让帝国人看到红与紫的尸体』的发言，可福音的条件是『禁止红与紫以外的神教成员一同行动』，自己不属于神教成员，救出红与紫，并没有违反福音的旨意，因此即使对方用别的说法追究自己责任，自己也可以利用『说不定让自己救出红与紫，才是福音的预测』反驳对方，当初自己为难的事情，现在反而成为了可以利用的说辞，伊丝不禁感到好笑。
一边紧扣着伊丝五指，卡米拉一边面露思索。
「可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福音明明可以说『禁止所有人帮助红与紫』，结果却把禁止范围限定在神教成员里，简直像故意诱导姐姐大人一样，福音不是无法感知到姐姐大人您吗？以姐姐大人的实力，难道福音是想让姐姐大人成为救世主？」
「啊啊，这个我有考虑过，但我可以肯定的回复，绝对不可能，如果福音让我成为救世主，我的反应只有两种，第一是毫不理睬，第二是把福音撕毁烧掉，除非福音疯了，否则它不会让我成为救世主。」
能够控制伊丝·恩雅意志的人，只有伊丝·恩雅自己，正如拉克西丝所言，福音只是一个工具，要让人去控制工具，而不是工具操控人。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松了口气，卡米拉庆幸似的拍了拍胸脯。
「为什么这么说？」
「我担心姐姐大人也会变成像琳那样的人，如果姐姐大人相信福音的话，不论说什么我也要把福音丢掉，不然姐姐大人会变得不是姐姐大人。」
「噗哈哈，我不会相信福音啦，而且我也看不到福音上的字，啊，对了，说起来，最近在克洛伊公国生活了一段时间才感觉到，卡米拉，你有没有觉得你可能是诺塔帝国人？这种纯净到没有任何杂质的金发，还有比常人偏白的皮肤，都很像诺塔帝国人的特征。」
说着，伊丝握起卡米拉的一缕金发，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这缕金发耀眼到令人目眩。
自己虽然说过要帮卡米拉寻找亲生父母，但苦于一直都没有线索，迟迟没有进展，加之卡米拉对她的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兴趣，时间长了，自己也就遗忘在记忆角落。此前帝国将军戈尔来找自己，提到卡米拉时，自己才突然回忆起，依照当初卡米拉的说法，卡米拉的亲生父母可能还活着。
「虽然姐姐大人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我不觉得我是诺塔帝国人，在被父亲大人捡到以前，我一直在赫尔斯王国。」
「可是卡米拉的体貌特征很像诺塔帝国人哦。」
「嗯……姐姐大人感兴趣的话，我认为可以从生活在赫尔斯王国的诺塔帝国人开始寻找线索，这样范围会小很多。」
为什么语气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啊。
伊丝再次长呼出口白雾。
卡米拉确实对亲生父母一点兴趣也没有，恐怕就算自己找到，并把他们带到卡米拉面前，卡米拉也会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吧，伊丝甚至能想象到，卡米拉见到亲生父母后，那种冷漠的、犹如面对陌生人的表情。
当然，伊丝也不会同情卡米拉的父母，把亲生骨肉当成人偶般的物品看待，从出生下来就剥夺了卡米拉的感情，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配被卡米拉尊敬，自己之所以想找到他们，单纯只是为卡米拉着想——不，等等，为卡米拉着想？如果自己真的为卡米拉着想，就不该做这种多余的事情，那自己又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
脑海里窜过一个让伊丝咂舌的念头。
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自我满足。
真该死。
今后还是不要再提卡米拉亲生父母的事情了吧，现在卡米拉已经有了真正的家人，想到这里，伊丝不禁稍稍用力的握住卡米拉，卡米拉先是意外的微微睁大红宝石般的眼睛，旋即又面带微笑的、一言不发的默默跟上伊丝。
继续走了一段路后，二人来到目的地。
一个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两层石屋，乍一看甚至和普通民居没有两样。
发黑腐朽，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掉的木门上，写着『尤弥尔神殿』几个字，这里正是此前那些请求伊丝的老年神官的住所。尽管伊丝认为，这群老年神官应该早已知晓战争到来的消息，但由于全知地图显示他们并没有离开，于是伊丝便特地来通知他们，此外，伊芙琳的回信也在昨天送到伊丝手里。
轻敲了敲门，木门并没有上锁，与卡米拉相视一眼后，伊丝推开木门，与其他所有神殿不同，由于缺乏经费，屋内显得昏暗而贫穷，墙面因年久失修，左一块右一块的剥落，如同起了藓的皮肤，正厅里则摆满可以让病人休息的地铺，中间过道仅能容纳两人并行，位于房间尽头的神像也呈现出磨损痕迹，整间屋子唯一能夸奖的，只有打扫还算干净。
正用抹布擦拭小神像的一名老者回过头，在看见伊丝后，表情瞬间变得精彩，嘴巴一张一合，仿佛要说什么，但又因为过于震惊，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最后因为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不争气，焦急的捶胸顿足，挥舞着手，比出请伊丝坐下来的动作，接着又立即跑到其他几个房间，通知其他神官过来。
伊丝哭笑不得的目送这位年老神官，卡米拉也同样一副莞尔模样。
「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呢。」
「是没想到我会来这里吧，毕竟已经快封城了。」
「主、主教大人！您怎么还没有离开！再晚一天，就出不去了啊！」
说话的功夫，聚集起来的年老神官们匆忙跑到伊丝面前，在他们即将跪下去膜拜时，伊丝连忙扶住这群老者，自己实在承受不起这种大礼，相比自己，他们才是真正的圣职者。
「别着急，我是来通知你们即将开始战争的事情，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们不打算走吗？」
伊丝瞥了眼贫穷却又井井有条的房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群老者要离开克洛伊公都。
一名老者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主教大人，我们已经对这片土地有感情了，而且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跑到哪里去，不如留下来，治疗之后会出现的伤者，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想法，既然年轻时决定要成为普度众生的神官，现在要开始战争了，就更没有逃跑的理由，只是……」
年老神官面露难色。
伊丝追问道。
「只是？」
「只是主教大人您还年轻，不该和我们这把老骨头一起留在这里，这里迟早会被帝国士兵染指，即使您有主教大人的身份，我也担心那些粗鲁的士兵会为难您……这里是没有希望的地方，还请主教大人不要理会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不，你们也不是没有地方可去，昨天我收到教皇冕下的来信，她邀请你们去尤弥尔领，成为教会的传道者，还要亲自给你们授勋，这是你们毕生的梦想吧？现在你们不但成为了教会一员，而且还会在万众瞩目下，被教皇冕下亲自认可。」
说话的同时，伊丝将准备好的信函送到其中一名老者手里，所有人立即凑上前，催促着老者打开信封。
当老者们读完整封信，看到末尾伊芙琳的签名与其上的教皇印章后，各自出现了不同表现。
全身颤抖的人，紧抿表情、眼眶发红的人、喜极而泣的人，拥抱着同伴的人，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哭与笑混合的声音，直到卡米拉觉得时间太久，以干咳提醒老者们时，他们才终于回过神，颤巍巍的叠好信封，如同在对待一件至宝般，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好，接着深深的对伊丝弯腰行礼，态度中的诚恳无以复加。
「我们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了，感谢您，主教大人！您的恩情，我们毕生难忘！」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现在，你们该同意离开这里了吧，马车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招呼好一切。」
「呃……」
老者们面面相觑一阵，咬了咬牙齿后，低下去的头更深了一些，。
「对不起，主教大人，虽然能得到教皇冕下的认可，是我们一生——不，是永世的荣幸，我们也很感激主教大人您的好意，但我们想在战争结束以后再去尤弥尔领，接下来的战争恐怕异常惨烈，我们这群人虽起不到扭转战局的作用，但至少能让那些伤者得到该有的救治，我们怀抱着理想而来，如今也该为理想全力以赴，倘若我们放弃这些伤者，去尤弥尔领的话，我想我们不但无颜接受教皇冕下的授勋，更无法面对帮助我们完成心愿的您，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不能为了名声，放弃坚持了一生的事业，希望主教大人能理解我们，让我们留在这里。」
「如果在这场战争里死掉的话，可是会错过教皇冕下的授勋哦？那样你们的心愿就无法完成了。」
「……不，主教大人，从看到教皇冕下的这封信的时候，我们的心愿就已经完成了，我想即使到死的那一刻，我也一定是笑着死的吧，而且还是那种即使走在黄泉路上，也会仰天大笑、无愧于心的那种。」
说到这里，老者挺起胸膛，下意识摸向收藏着信封的胸口，周围的其他老者也都是一副连连点头的模样。
那些浑浊的眼睛中闪烁着伊丝所没有的光彩，让伊丝觉得有些刺眼。
迟疑了片刻，伊丝为自己的不堪轻笑出来。
「好吧，如果你们回心转意的话，就立刻去贵族街找我，我的住所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贵族街……主教大人，难道您不走吗？还请您务必离开克洛伊公国，我们不能让恩人您待在危险的地方！」
「你们有你们想治疗的人，我也有我想帮助的人，在这一点上，我们姑且是一样的，所以就这样吧，我也要去做我的事情了——」伊丝瞥了一眼全知地图，「时间不多了。」
不再犹豫，伊丝转过身，背朝老者们挥了挥手，离开这座贫穷而破败的尤弥尔神殿。
（9/30）

第四十三章 掩饰之物

离开破败的神殿后，伊丝与卡米拉径直走向城门，由于逃难的队伍增多，城门显得异常拥挤，不仅充斥着士兵不耐烦的催促声，还混合了人们低低的哭声与小孩子的叫喊，正如那群年老神官所说，所有生活在克洛伊公国的人都知道，一旦帝国进攻，克洛伊公国失守只是迟早问题，因此这些贫穷而弱小的克洛伊公国人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留在城内，等待被帝国士兵劫掠，要么举家逃难，前往异国他乡。
目光在逃难的人身上停留片刻——这让伊丝想起了自己与安德烈亚的梦境，然后又很快移走目光，伊丝与卡米拉转进一条小巷，来到一片到处是残破瓦砾与倒塌房屋的地方，这里是克洛伊公国的贫民窟，背负着长镰、戴着面具的琳正与孩子们做最后地告别——从今天起，他们就无法得到琳的帮助，必须要离开这座城市，自己谋生了。
「快点快点！把雷杖和火杖拿出来，能用的分发下去，用不上的丢到训练场，让铸造师修好！」
「队长，这边的弩机基座被雨泡烂了！」
「还不快找木匠和铁匠修好？昨晚的探子到现在都没回来，帝国的军队可能已经到山脚下，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墨迹！」
「我们真的能打赢这场仗吗……」
「废话，打不赢也得给我打赢！要相信勇者大人，相信琳大人，她现在已经抵达超越英雄领域了，只要她悄悄去帝国营地里转一圈，我们就可以不战而胜！」
不远处一些士兵一边检查战备物资，一边大声嚷嚷着，而被士兵的交谈声吸引，一名瘦小男性咬着牙齿，恨恨地抱怨道。
「直接把那个什么救世主交给帝国不就好了，如果不是这个灾星，我们根本用不着拖家带口的离开！天知道我们会不会死在逃难路上，都怪她！国王大人一定是疯了才不把她交出去！」
「你这个混蛋！」
瘦小男人的抱怨让被称为队长的士兵迅速冲上去，在瘦小男人惊恐的目光中，一脚将其踹在地上，掀起一阵灰尘，拥挤着的人群因此迅速出现一片空地，队长则以魔法杖扫过人群，面带凶恶之色地警告。
「琳大人是我们这些魔法兵的恩人，如果我再听到有人说琳大人的不是，我将一律把他们当做帝国派来的奸细处置！这是帝国意图分裂我们的阴谋！」
「噫！」
被士兵的眼神吓了一跳，瘦小男人立刻连滚带爬地逃进人群，原本异常嘈杂的人流，很快陷入安静，所有人自觉且有秩序地排队离开。
琳过去种下的种子，如今总算是有收获了吗？可惜来的太晚了。
虽然没见过这个士兵，但伊丝也能猜到，这些是被琳指点，学会如何运用魔法，从普通士兵晋升为魔法兵的人，数天前自己与琳一起前往勇者学院，路过士兵们的训练场时，这群受琳指点的士兵曾亲切地上前来与琳打招呼。
伊丝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琳——在刚才那段时间里，她已经与孩子们做完告别。
「怎么样？这种被人拥护的感觉，啊，虽然琳平时在神教里也被人拥护，但我觉得因为身份而被人拥护，和曾经帮助过这群人而被人拥护，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自从帝国发出宣战布告后，城里这样的声音就多了起来，琳应该很不好受吧。」
「伊丝是来奚落我的吗。」
琳的声音显得有些不满，可惜因为面具遮挡，自己看不见琳的表情，明明有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蛋，却非要用面具遮掩起来，伊丝不禁感到遗憾，她耸了耸肩。
「不，我只是想到以琳的性格，成为整场矛盾的焦点，说不定会寝食难安，毕竟战争一定伴随着死亡，而这场战争名义上又是因琳而起，所以我担心琳会因为负罪感，无法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发挥全力。」
「哈啊，伊丝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虽然多愁善感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仅仅这种程度，还无法动摇我的意志，真正该有负罪感的，是发起战争的诺塔帝国，只要这么想，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随时都能发挥全力。」
如同驱赶苍蝇般地挥了挥手，带着面具的琳挺起发育良好的胸脯，一副颇有余裕的模样。
卡米拉回以斜眼。
「明明这几天一直找姐姐大人和拉克西丝适应力量。」
「那是两码事，我在一夜间从英雄领域变为超越英雄领域，无法适应自身实力也理所当然，在即将发生战争的关键节点，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适应，只能通过战斗加速消化。」
「嘛嘛，那些事情先不说，琳现在的感觉怎么样？虽然我觉得实战确实是了解自身实力的捷径，但仅仅十天功夫，也还是太短了。」
正如卡米拉说的那样，自从送走红与紫以后，琳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暂住的贵族街宅邸，除了吃饭与睡觉外，不是和拉克西丝战斗，就是与自己战斗，与拉克西丝战斗时，琳主要学习怎样更合理的运用魔力，而与自己在一起时，则是全力以赴的、用上一切才智的战斗，可惜即便琳的努力众人有目共睹，十天的时间也太过短暂，效果有限。
最为显著的缺点，莫过于琳虽然有了六十级实力，却没有掌握任何六阶魔法。琳身为同时修习咏唱魔法与近战魔法的魔法剑士，理论上只要拿到写有六阶魔法咒文的书籍，便能开始学习使用六阶魔法，可理论是一回事，实践起来就又是另一回事，六阶魔法的咒文晦涩程度远超想象，在伊丝眼中，简直和背字典没有两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琳根本不可能掌握，这便导致琳失去了超越英雄领域实力者最具威胁力的手段，换做任何一个人来都会觉得，琳是最不像超越英雄领域的超越英雄领域。
琳沉默片刻后轻笑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我才有接下来的打算。」
「接下来的打算？」
「唔姆……」琳瞥了眼不远处拥挤的人群，由于伊丝与卡米拉出众的外貌，以及自己戴着面具的样子，总有人时不时看向自己这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嗯。」
轻点了点头，伊丝带着卡米拉，跟上走向城内的琳。
默然跟随的时候，伊丝开始观察起琳的背影。
长及腰部的黑发与给人神秘感的黑纱交织起来，让琳有股淡漠而冷清的气质，而自从与红和紫告别后，这份冷清感便变的更加强烈起来，最近伊丝一直觉得琳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仿佛她这十天以来一刻不停的拉着自己与拉克西丝战斗，并非为了努力学习什么，而是单纯想麻醉自己，不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中，简言之就是强颜欢笑。
「你们可能也听到了，昨晚派出去侦查环境的探子，并没有在今天上午回来，尽管可能是探子在深山里迷路，或者被野兽袭击，但更大可能是被帝国的人抓住，这意味着帝国的军队已经到克洛伊公国国境线内，现在或许就在公都脚下。」
「不派人摸清楚事实如何吗？」
嘴上这么说，伊丝却很清楚，帝国的军队就驻扎在距离克洛伊公都不足五公里的位置，如今只要登上山顶，就能将帝国动向一览无遗了吧。
「如果真是帝国的人，即使我们派探子出去刺探情报，也只是有去无回，不如让他们留在城内，保存实力。先前亚特伍德已经派人去了山顶，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得到情报，如果帝国军队确实到山脚下，我打算先去做一件事，就像刚才伊丝和卡米拉说的，现在的我还没有完全适应六十级的实力，战斗经验还远远不足，因此急需更加真实的战斗，让我适应力量，从时间上推算，帝国军队应该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现在正是制造混乱的时机，我想去他们军营里，让他们尝到教训，当然，如果能用亡灵魔法令他们全灭，那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说完以后，面带思考神色的琳看向伊丝与卡米拉，紫绀色的眼眸中有着点点期待之意——她在等待二人赞同自己的计划。
喉咙中发出低吟，卡米拉微微皱眉。
「唔……如果你没有突破到超越英雄领域，我会说你妄自尊大，但已经到六十级的现在，这反而是最可行的方案，诺塔帝国的决策层不会想到，琳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提升到超越英雄领域，加之交战对手是克洛伊公国这种体量的小国，他们就更不可能调派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者来到一线，普通的英雄领域者绝不可能拦住琳，甚至反而会被琳除掉，如此一来，琳可以随意在帝国军营里发挥自身实力，让帝国军队遭到毁灭性打击。」
就像狼入羊群般，在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者面前，普通人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虽然无法否认这种屠杀一般的举动令人反感，可如果不这么做，被屠城乃至灭国的就会是克洛伊公国方，这个世界不像伊丝生活过的世界，人们普遍有不能屠戮平民的规定，在这里，战胜敌国以后，劫掠敌国人民的财富，甚至将敌国人民当做奴隶掳走，这才是异世界约定俗成的规则，犹如地球里的黑暗中世纪。
卡米拉的回答让琳连连点头。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卡米拉不愧是被当成贵族辅佐官培养的人！」
卡米拉的眉头皱地更深一些，红宝石般的眼眸充满质疑。
「只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把帝国士兵屠戮殆尽，只会引起诺塔帝国更大的反弹，依我所见，最好让帝国士兵失去抵抗，然后将他们羁押在国内，当成人质，如此一来，你们就能获得一段较长的喘息时间。」
「嗯，就这么做！我先让帝国士兵放下武器，然后再让城内的士兵出来押解帝国士兵，卡米拉，你简直是天才！」
「只要静下心来，应该很容易想到才是，琳，你给我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你在想什么？」
「不不，我只是疏忽了，没有卡米拉说的那些事。」连忙朝卡米拉摆手，琳的语气里充满轻松，「那么就这样，我先去和军队指挥者说明这个计划，卡米拉，谢谢你。」
琳的道谢令卡米拉一怔，接着轻哼一声，微微别开脸，稍显的不好意思的，手背挡在唇边低声道。
「……我只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这种会决定未来走向的计划，最好还是和亚特伍德商量一下。」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就等到入夜了再行动，夜晚更适合亡灵魔法施展。」
「等等，琳，你做这些之前，问过福音了吗？」
伊丝叫住浑身散发着喜悦氛围，掉头离开的琳。
琳一脸奇怪的歪了歪头。
「没有……亚特伍德手里的福音不能轻易改变预言对象，我的那本因为要让亚特伍德解读应对帝国的方法，也不在我手里。」
「是么，那晚上的行动我和琳一起吧。」
「这怎么可以！如果让帝国的人记住伊丝长相，以后会给伊丝带来麻烦，招惹帝国绝非明智之举，伊丝你也不是神教教徒，没有帮我们的义务，说到底，伊丝不是那种会下杀手的人吧？」
眉毛瞬间竖起，在阳光照耀下，琳脸上的青色鳞片反射出妖异光辉，着急的表情让伊丝不禁叹了口气。
「放心啦，我不会和琳一起对帝国的人动手，最多只是远远看着，琳把我当成放风的人就好。说起来，琳让帝国士兵放弃抵抗以后，会抽不出身通知公都里的人吧，有我在附近，只要我看到那些士兵放下武器，我就可以回到公都里，让城内的士兵出去，把放弃抵抗的帝国士兵押解回来。」
「放风的人……我们又不是要偷东西，嘛，算了，只是通知城内的人，应该不会被帝国士兵记住长相，红和紫不在，我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帮忙沟通的同伴……不过伊丝身为尤弥尔教会主教，帮助我们神教不会有问题吗？立场方面。」
「不，我一直都站在个人立场行事，和身份无关，琳不需要担心。」
肩膀微微沉下去，琳小小地松了口气，微笑着说。
「那我就放心了，晚上行动之前，我会来通知伊丝。」
「嗯，琳也快去和亚特伍德商量吧。」
稍稍歪头，伊丝微笑着送走琳，当琳消失在街道上后，深吸了口气。
「姐姐大人，您发现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今晚卡米拉就待在宅邸里，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会回来。」
「需要准备洗澡水吗？农户都外出逃难，今天可能没有牛奶和花瓣……」
都这个时间点还想着牛奶的事情，伊丝不禁感到好笑，轻拍了拍卡米拉头。
「我回来的时候肯定已经到深夜了，卡米拉就先睡觉吧。」
「我可以先睡在您床上吗？等您回来以后，床会暖和一些，啊，之后我会回自己的房间，姐姐大人不用有所顾虑。」
「那样卡米拉回房间的时候就会冷冰冰的啦。」
「那就和姐姐大人共度一晚……」
「不，还是算了，让拉克西丝用火魔法把房间变暖和起来就好。」对自己这个满溢爱意的妹妹感到伤脑经，伊丝苦笑着朝卡米拉挥了挥手，「回去吧。」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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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上起来群被封了，先别着急，等24小时，也就是明天下午可以尝试恢复群，如果恢复不了，我会新建一个群，群号也会放出来，各位读者大大们稍安勿躁，不用太担心（来自被封了三个群的人的淡定）。

新群的通知！

原群因tx抽风炸掉，新群已建，群号707425911~

第四十四章 亡灵军团召唤

当象征一天结束的太阳落入西山后，黑夜为大地蒙上一层幽蓝面纱，尽管上午还是有着微弱太阳的天气，但到了夜晚，从北方飘来的厚厚云层便将整片天空都遮蔽起来，月亮与星光无法抵达这片山峦起伏之地，此刻大地上唯一的光线，仅仅只有火把燃烧带来的橙红色光芒。
诺塔帝国的军队已经扎好营地，正在为几天后的战争积蓄精力。
从附近一处山顶眺望下方诺塔帝国的军队，迎面吹来的深秋凉风，令琳精神一震，缓缓吐出白雾。
「在等攻城器械吗……」
即使是存在魔法的异世界，人们在进行攻城战时，也必须依赖器械帮助。对多数人而言，魔法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哪怕诺塔帝国这样每年投入大量金币训练士兵的强大国度，魔法兵的比例也不过十分之一，从零开始培养一名魔法兵的前期投入太高，而直接招募社会上已有的魔法咏唱者，每年又必须支付较高薪酬，同时养太多魔法咏唱者，会给军费带来不小的压力，相比魔法咏唱者，购置不会叫苦，只要买到就会终生效忠的攻城器械，才是最有收益的选择。
然而这也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攻城器械的庞大体积与重量，使得它们行动迟缓，当大军行进时，为了不拖累整支军队的行动速度，大多数情况下，指挥官都会选择让辎重部队运送攻城器械，主力部队则先行抵达战场休息，直到攻城器械到来后，才正式拉开战争帷幕，而现在以琳视角俯瞰下方灯火通明的诺塔帝国军营，军营内部并不存在大型攻城器械，换言之，距离攻城战还有一些时间。
「从规模判断，至少有两万人，这还只是先头部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至少抽调了北部防线中段一半的兵力么，哼，还真看得起我们，伊丝，你还没有做好吗？」
琳看向身后，她所站的这座山头原本被帝国侦察兵占据，能够随时通知下方帝国军队有危险接近，在接近之初，琳并没有发现这名使用了影魔法，潜藏在黑暗中的士兵，如果不是同行的伊丝及时拦住琳，以快到令琳咂舌的速度，迅速使士兵无力化的话，琳现在很可能已经被下方的帝国军队发现。
以绳索将士兵吊在树枝上的伊丝回过头。
「嗯？马上就好，琳再稍等一会儿。」
「帝国的士兵随手杀掉就好，伊丝你太温柔了。」
「不，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从他嘴里得到些情报。」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用力紧了紧绳索。
并没有戴面具的琳叹了口气。
「哈啊，有情报和没有情报，结局不都一样么，虽然我现在没有学会第六位阶，可以眨眼消灭这些士兵的魔法，但凭借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即使魔力不足以让我全歼他们，也至少能消灭一半，假使做到那种程度，剩下的人也会因恐惧投降……起初我以为帝国最多只会派一万名士兵，没想到足足翻了一倍。」
「正好说明帝国认为你们神教的实力很强啊，老实说，我觉得士兵数量再翻一倍都没问题，毕竟光是天井下变成亡灵的老教皇，就已经有六十级，还不论其他隐藏起来的力量。」
「不，老教皇的事情只有伊丝你、亚特伍德、我还有另外几个主教知道，戈尔那家伙仅仅身为帝国使节，没有知晓真相的权限，我们从几代前开始，就怀疑帝国会对我们下狠手，所以我们才把据点从帝国转移到克洛伊公国。」
「原来如此，」将士兵绑在树上后，伊丝拍了拍手，抬头看了看天空，厚重乌云将一切光线都遮蔽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完美契合琳接下来的行动，「琳，我们可以开始了，是先准备魔法，还是直接过去？」
「我们？」琳歪了歪头，眉头不悦的皱起，「伊丝，我们不是说好了，行动的只有我，你在这里负责通知吗？我不能让帝国的人看见你。」
果然无法蒙混过关吗？
仿佛十分失落的，伊丝肩膀耷拉下去。
「是是，行动的只有琳，不过我要先提醒琳，比起杀伤，琳要更注意保护自己，即便是超越英雄领域的人，如果要害被魔法或箭矢击中，也会很快身亡，你是神教的未来，你死了，神教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不，应该说连这场战争都熬不过去，所以如果遇见危险，不要坚持，掉头就跑，我会接应你。」
「我当然知道这些，伊丝，只是就算帝国士兵比预期多了一倍，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也无法威胁到我，我有巨龙血脉，只要让鳞片浮上皮肤，普通的箭矢和二阶魔法就无法威胁到我。」
说话的同时，琳指了指自己脸颊侧面的青色鳞片，如同在展示给伊丝看般，在说话的功夫里，琳脸上的青色鳞片变多了一些，让本就妖异的脸庞顷刻间更具魔物般的魅惑力。
如果是有着人外娘喜好的人，琳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让他们嗷嗷叫起来吧，伊丝微微弯起嘴角，自己正是其中一员，可惜琳不是玛丽那种小孩子，不然自己就可以对琳提出能不能摸一下鳞片的请求了，毕竟琳是发育正常的少女，突然提出摸摸脸颊的请求，和性骚扰没有两样。
「呼，那我就放心了，我在这里等琳。」
「应该说去城内通知士兵才对，伊丝你太悲观了。」
不置可否的撇嘴，伊丝翻手递给琳两瓶蓝色魔法药。
「拿着吧，这是可以让枯竭的魔力瞬间充沛起来的魔法药，对付超过两万名的士兵，它们应该派得上用场，嘛，不太多就是了。」
「让魔力瞬间充沛起来？伊丝，我现在可是超越英雄领域，就算上级魔法药，也不可能充满我的魔力，更不用提瞬间。」
尽管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但琳还是收下了这两瓶魔法药，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在对付如此数量的士兵时，几乎一定会出现魔力枯竭的情况。只是当魔法药到琳手中，伊丝打算收回手的时候，琳突然一把握住伊丝手腕，低头看向伊丝的目光中混杂着感激、认真与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手太冰了。
比身为吸血鬼的自己还要冷。
「谢谢你，伊丝，但你对我付出这些，注定是徒劳的，我有救世主的责任，可能直到我死，都无法给你任何回报。」
「没——」
『没关系』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伊丝便感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更大了几分，伊丝下意识看向琳脸庞，那双盯视着自己的紫绀色眼眸，在远处火把映照下，寄予着强烈意志，这是琳发自内心的劝告——她在告诫自己，不论对她投入多少，自己都无法得到她的回报。
可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得到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在观剧途中，从旁观者变成了戏中人，变的想要做些什么而已，就像当结局能够走向happy end的时候，作为代入进去的玩家，绝不会想着奔向bad end一样，自己只是不想看到故事的主人公走向灭亡，这就是自己行动起来的最大动力，如果在知道琳过去发生了什么后却还无动于衷，自己就不叫伊丝了。
「噗嗤。」伊丝噗嗤一声，为了遮掩自己的失态，用没有被琳握住的手遮挡嘴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琳，用不着这么郑重，我只是遵循自己本心做事，和有没有回报无关。」
「但帮到这种程度还不求回报，根本说不通吧？」
「不。」
琳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前提，如果自己的实力不够强，或者和琳差不多，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可以被说成『奇怪』，在没有亲情、爱情、友情的情况下，为她人陷入战争旋涡，一定只可能是有所图谋——钱，物品，或者感情。可是，对427级，不愁吃喝，甚至可以把金币当石头一样抛洒的自己而言，根本没有『帮到这种程度』的说法，就像当一个人拥有了一座山后，就不会再在一根树枝上吝啬一样，帮助琳并不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损失的也不过是几瓶魔法药，比起帮助他人以后的满足感与周遭人的笑容，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琳，你不用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我们是友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可就算友人，也应该知道回报别人的恩情。伊丝对我的帮助已经超过了友人范畴，帮我突破英雄领域，救活那些本应被我变成不死者的人，聆听我的苦楚，在我不知该走向何方的时候为我指明道路，甚至还把我不伦不类的东西当成一个人类、一个女人看待，这些种种加起来，已经不是友人该做的事情，过去从没有人能做到这些，就连红和紫，在把我当成朋友的时候，更多还是把我看做一个勇者，一个救世主拥护，只有伊丝你才把我看成彼此平等的人，这是过去所没有的，也是我一直希望的，我希望有一个能把我当成人类，当成普通女孩对待的人。」
话音激动地说到这里，琳的目光复杂起来，仿佛感到难以启齿般，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
「如果我能对伊丝你做出回报，我不会有这些想法，我们的付出是均等的，不会有所亏欠，但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充裕的时间，我除了说谢谢以外，连一个承诺都没办法给你，这几天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伊丝你是——」
话音戛然而止，琳凝视着伊丝眼睛，紫绀色的眼眸与修长睫毛一同颤动着，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突兀的移开视线，松开伊丝手腕，气息起伏不定的伸手半遮着脸。
「……没什么，当我没说过。」
「琳，自从红和紫走了以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如果难过的话，就放弃今晚的行动吧，帝国军队一时半会儿不会攻打克洛伊公都，你可以等调整好了再来。」
「不，我没有难过。」
只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恼，甚至怨恨。
琳深吸了口气。
「计划照常进行。伊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不论什么，只要告诉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这多少可以让我好过一些。」
「是么……」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希望琳能放弃福音，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琳放弃福音以后，琳就不是琳了。
伊丝面带微笑的回答。
「我希望琳能在我活着的时候结束自己的使命。」
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琳握紧双手，没有回答伊丝的话，自己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在伊丝活着的时候完成使命，即使自己只是有巨龙血脉而并非巨龙，寿命也一定比吸血鬼长，谁也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降临，擅自对伊丝许诺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呼，那么开始吧。让帝国的人尝到苦头。」
至少要把红和紫的份偿还回来。
那种不可能的任务，即使她们两个人完成了，也绝对无法活着回来，最有可能的结局是两个人被帝国作为以儆效尤的例子，当着所有帝国民众的面处死。
而现在，是自己替她们偿还的时刻。
面带决意，琳一步步走到悬崖边，右手握紧银色长镰，左手则从储物魔法中拿出汇聚了死城所有死气的魔法水晶，迎着月黑风高的夜晚，低声咏唱咒文。
仅仅在咏唱的瞬间，周围空气便变的寒冷刺骨起来，那并不是温度真的变低，而是人体感上的变化，浓郁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琳手中的魔法水晶上，强行剥夺一切生物的生命力，植物开始枯萎，生活于地下的动物则蜷缩在一起，毫不知情的缓慢死亡。
当肉眼可见的灰色气雾汇聚到银色长镰顶端，化为一颗仿佛具有实体的庞大灰色球体后，琳才渐渐停止低沉而晦涩的咏唱，紫绀色眼眸微眯成危险角度，盯视着下方诺塔帝国阵营。
「在死者的怨念中悔恨吧。」
声音落下的一刻，汇聚在长镰上的灰色球体便如同气球般炸开，但散落的灰色雾气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化为拖着长长尾焰的流星，径直朝下方帝国阵营扑去，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灰色雾气迅速变化成有形状的东西。
那是以五名骑在骷髅马上的灾魇骑士为首的，数以千计的僵尸、骷髅、怨灵、收割者与亡灵术士组成的庞大军团，这是琳手中为数不多的五阶魔法，同时也是琳第一次使用的魔法，由于这个魔法过于邪恶，对普通人的杀伤力超越同级的任何一个魔法，因此一直被魔法咏唱者协会明令禁止使用。
其名为，『亡灵军团召唤』。
（11/30）

第四十五章 超越英雄领域者的伏击

当帝国军营内的士兵们发现空中宛若流星的灰色雾气，并为此好奇的睁大眼睛想一探究竟时，隐藏在灰色雾气中的灾魇骑士忽然现身，在帝国士兵们张大嘴发出的凄厉哀嚎中，毫不留情的冲入营帐。
那是如同狼入羊群的混乱场面。
倘若有人从天空向下俯瞰便会发现，驻扎在平原上的帝国军营内扬起大量遮天蔽日的尘土，如同一辆大型卡车在干燥荒漠中疾驰时，会在车尾带出大片沙暴般的扬尘一样，由于亡灵军团自天上落下时携带的威势，即便是最低级的僵尸与骷髅，在落入军营后，都会带来好几人的伤亡。
当然，这对亡灵军团而言也是一种损失——大多数不死者都没有对钝器与摔伤的抗性，当不死者冲垮营帐的同时，自身也会摔成数块，失去行动能力，但不死者并没有恐惧与痛疼感，并且因为有灵魂不死、肉体不灭的特性，只要它们接触到蕴藏着浓郁死亡气息的灰色雾气，本该花数月才能恢复的身体，便仅仅只需几分钟就能快速复原，重新形成一支有着不俗战力的亡灵军团，无差别地朝四面八方冲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群不死者并不受琳操控，它们只会按照憎恶生者的本能，自行攻击那些拥有生命的生物，正因不分敌我、无法控制的特点，『亡灵军团召唤』才被魔法咏唱者协会认定为邪恶的、禁止使用的魔法，然而，在如今只有琳一人的情况下，绝对可以说是合适到绝无仅有的魔法。
只过去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帝国军营，此刻便化为充满火焰与死亡的炼狱。
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偿，在他们决定进攻神教的时候，帝国便成了自己的敌人，不论是出于为红和紫复仇，还是要让神教续存下来，现在的行动都是必须的，只不过，这些帝国士兵与过去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不同，此刻的自己并没有过去抱有的负罪感，以前在执行任务时，即便是福音安排的任务，能尽量减少杀伤，自己就尽量减少，但现在，自己内心却平静到无以复加。
等到引起了足够的混乱后，琳拍了拍身后的巨大龙翼，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如同向下俯冲的鹰隼般，掠过帝国士兵阵营，尽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在琳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亡灵军团被帝国士兵分割包围，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五阶魔法能全歼帝国军队，自己要的是混乱与恐惧。
在空中盘旋着观察一阵后，琳找到了目标。
镇守诺塔帝国北部防线中段的帝国将军，戈尔·哈里尔。
身为熟知克洛伊公国地形的将领，戈尔一定会出现在此次攻城的军队中，而只要把首领杀死，剩下的士兵自己便能凭恐惧，让他们放弃抵抗。
微眯双眼，琳悄然握紧长镰，在没有月光的现在，银色长镰如同融入了黑暗般，散发出阵阵锐利寒意。
『贯破』
长镰闪现幽蓝光芒，完成破魔一击的魔法附加后，琳猛地拍打翅膀，笔直朝下方正在主帅营帐前指挥手下的戈尔冲去。
「『死之斩』。」
过去觉得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如今只是随手一挥，便轻而易举的触及，黑色光芒一闪而逝，但让琳皱眉的是，长镰并没有传来劈砍到东西的实感，刚才站在这里的戈尔也消失不见。
「啧。」
是陷阱。
反应过来的瞬间，琳再次拍打翅膀，准备朝来时的方向后退，但来自身后锐利感，却令她不得不在空中强行止住身形。
一把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长剑，掠过琳本应经过的地方。
强烈的光元素令身后翅膀一阵刺痛。
与挥砍出长剑的人拉开距离，琳飞向空中，保持在既可以进攻，又方便逃跑的高度，当看清楚地上挥剑的人后，不由得咋了咋舌。
「果然是陷阱。」
微微放下闪耀着金色的长剑，身着全身铠的戈尔冷哼，或许是想到终于能亲手杀死这个杀害了长公主的怪物，戈尔拿着剑的手因用力过度，微微颤抖。
「哼，几天不见，你似乎成长了不少。」
「一定会出乎你意料——投降吧，如今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能把戈尔当做人质，帝国乖乖就范的可能性也就更高。
「就凭你？即使你把所有神教的人都带来，也不可能阻拦帝国的铁蹄，当我从那个海边小城里获救，得到陛下赦免的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手刃杀害长公主的罪魁祸首，而现在，正是完成誓言的时候，下地狱吧！」
「该下地狱的人是你！」
没有交谈的必要，提起气势的瞬间，两个人便在空中碰撞在一起，但与想象中势均力敌的景象不同，当戈尔手中的长剑与琳的长镰发生接触时，戈尔便如同出膛的炮弹般，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砸向地面，坚实大地顷刻出现如陨石坠地后的巨大凹坑，碰撞产生的风压甚至令周围营帐接连发出撕裂声，犹如被飓风刮倒般，不堪重负的朝四周飞散，以至于令那些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以魔法支援戈尔的士兵都被掀飞。
这就是超越英雄领域与英雄领域的差距。
在琳还未到超越英雄领域之前，琳的实力与戈尔不相上下，甚至因为戈尔手中光明属性的魔法武器，还稍弱于戈尔一筹，但现在，即使十个戈尔一起上，也不会是琳的对手。
「啧！」
迅速从巨坑中爬起，戈尔擦了擦嘴，举起剑，重新摆好架势。
即使在砸进地面前使用了『刚毅』，后背也传来隐隐阵痛，倘若自己的铠甲不是魔法装备，自己现在就已经深受重创了吧，戈尔微眯起双眼，刚才那一下接触已经让他知道，琳的实力比以前强了许多——很可能抵达了超越英雄领域。
「……超越英雄领域，你这个怪物，毁灭的魔女。」
「你说什么？」
琳微微皱起眉，刚才她可以趁戈尔还未从坑中爬起来时，给予戈尔致命一击，但她却并没有这么做，她好奇戈尔口中『杀害长公主』的说法，尽管克洛伊公国的大多数聪明人都知道，帝国下达的宣战布告，不过是帝国为了分裂克洛伊公国的阴谋，然而，戈尔充满恨意的目光却并不像在说谎，仿佛这件事确实发生过。
「……忘记了吗，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你身为带来灭亡的灾厄所做过的一切。十四年前，在诺塔帝国沿海的一座小城，你化身灾厄，让整座城市化为废墟，而肩负着保护长公主任务的我，也在那场灾难中差点死去……呵呵呵，如果我随长公主一同消失，就不会体验到如此痛苦的数十年了吧，但我活了下来，活下来的我肩负着复仇的职责，我必须要将你，将杀害长公主殿下的人亲手毁灭！」
「怎么可能！？」
面对再次冲向自己的戈尔，琳选择了回避，知晓自己是带来灭亡的灾厄的人，只有亚特伍德、伊丝与克拉伦斯，戈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既然他能准确说出时间与地点，那么几乎可以确定，戈尔就是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人。
帝国宣战布告所说的内容并非谎言。
那些克洛伊公国的士兵，那些敬仰自己的人会因自己而死，自己是这场战争的主因。
意识到这点后，一瞬间的慌乱窜过脑海。
「怎样！因为心虚不敢还击了吗！恶魔！今日我必让你葬身于此！」
由于窜过脑海的慌乱，琳没有来得及躲闪，戈尔在琳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伤口，皮肤传来的刺痛令琳微微皱眉。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只要自己能凭一己之力，让这些帝国士兵成为人质，克洛伊公国就不会有所损失，更何况自己是救世主，如果不在这里把戈尔解决，只会害了整个神教，意识到这一点，琳用力握紧长镰，趁戈尔再次从自己背后发起挥砍时，以自身为中心，猛然扭转身体，朝身后挥动银色长镰。
「『死神加护』、『死亡之舞』。」
「『星耀斩击』！」
轰！
黑色与金色再次碰撞在一起，但这次与二人第一次的攻防不同，当琳手中的长镰与戈尔碰撞到一起后，戈尔手中的长剑迅速浮现蛛网状裂纹，还没等戈尔因碰撞带来的巨大冲击倒飞而出，琳身后便突然出现一个身披破旧麻衣，手持黑色巨镰的虚影，降临于琳身后的虚影紧跟在琳后面挥出第二次斩击，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本就布满裂纹的金色长剑应声破碎，而突破长剑的死神长镰，则重重击打在戈尔胸口，即使有铠甲化解力量，戈尔胸口也肉眼可见的下凹。
「噗呜——」
喉咙一甜，戈尔嘴巴动了动，鲜血无可遏制的顺着嘴角留下，但因为死神之镰具有的『吸收』效果，戈尔没能倒在地上，只是持续不断的被琳剥夺生命力。
「哼。」
贴近身体，琳重重踹在戈尔腰际，再次将其砸进地面，接着降低高度，走到急促呼吸着的戈尔身边。
「投降，或者死。」
实力差距一目了然。
不过戈尔并没有放弃的想法，相反，眼中的憎恶更深几分，瞪圆双眼，沾血的牙齿紧咬在一起。
「该死的人是你！」
「冥顽不灵——？」
哗啦、哗啦。
毫无预兆的，四面八方突然响起铁链碰撞发出的哗啦声，无数金色锁链同时出现在琳视野，仿佛拥有了生命那样，这些金色锁链从被掀飞的营帐中，一同朝处于战斗中心的琳伸去。
神圣气息比天空中的死亡气息更浓郁。
超越英雄领域。
感受到雀跃的光元素与被驱赶着的死亡气息后，琳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影子。
隶属帝国的三大超越英雄领域者之一，名为拜尔德斯的光属性魔法咏唱者。
「该死。」
忍不住暗骂，现在的自己虽然也是超越英雄领域，但因为没能彻底适应实力的增长，如果遇上同为超越英雄领域者的人，胜算最多只有三成，更不用提对方是克制自己的光魔法使用者。
必须撤退。
猛地拍打翅膀，琳朝天空飞去，然而，琳的双腿才刚离开地面，身体便受外力干扰被迫停滞——戈尔抓住琳的脚踝，同时还使用了增加重力的魔法，那张沾满尘土与鲜血的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大礼！恶魔！今日是你的死期！」
「啧。」
不假思索的，琳挥动长镰，将戈尔抓住自己脚踝的手臂斩断，接着，将魔力流动到龙翼，以最快速度拉升高度，只不过，由于被戈尔拖延时间，琳失去了最佳时机，当她拉升高度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无数条金色锁链如同花朵般，以比琳更快的速度，由下至上的，仿佛要把琳包裹其中那样，紧跟着追上琳。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碰撞的锁链便抵达琳身后，琳甚至看到部分金色锁链已经飞到比自己更高的位置，广阔天空被金色锁链围出一个井口般的圆形，而且这个圆形正在缩小——当这个唯一的出口彻底封死时，自己就无处可逃了。
糟糕。
不更快一点，就会被关在光元素的囚笼里。
但是，不论琳怎么奋力催动身体，飞行速度都无法如她所愿的更快一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色锁链一条又一条的超越自己，最后化为牢笼的一部分。
如果把这些光元素锁链斩断的话——
意识到这里，琳先是将伊丝给予自己的魔法药喝下，接着拼命压榨体内流动的魔力，驱使魔力到长镰上，发动尽可能快又具有攻击性的一击。
「『圆舞斩』！」
哐！
被长镰击中的锁链发出金铁交响之声，飞行轨迹也开始左右摇晃，但也仅此而已，琳并不能把这些锁链斩断，锁链依旧在试图将飞行中的琳包裹其中。
琳并不知道，那位光元素魔法咏唱者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出现，就是为了使用这个专门用于对付超越英雄领域的、第六位阶的限制魔法。
天空变得越来越小。
来不及了。
然而。
就在琳即将被彻底锁死在囚笼中的时候，平原上回荡起毫不客气的冷哼，与之一同的，还有如同被时间停止了一般，骤然停下来的金色锁链。
发生了什么？
不，现在留给自己的选择只有一个——尽可能离开这里。
不再浪费时间，琳从唯一的出口飞离帝国军营，径直朝克洛伊公国奔去。
（12/30）

第四十六章 被撬动的先兆

时间进入深夜。
整条街寂静一片，由于大多数公国住民都逃离了这座城市，以至于夜晚的街上连窗户透出的光都看不见，仅仅只有深秋的晚风，如同鬼魅般，肆无忌惮的在街道上穿梭。
从贫民窟走到国王大道，再由国王大道进入贵族街，一路上除了巡逻士兵以外，琳没有遇见第二个人，而即便是巡逻士兵，在看见琳后，行礼时的脸庞也异常紧张，绷紧的表情让人想起惊弓之鸟，如果此刻城外响起任何疑似爆炸声的响动，这名士兵便会惊叫起来吧，琳有这种预感，仅仅几天时间，克洛伊公都便化为一座孤岛般的城市。
距离自己袭击诺塔帝国军营，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而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诺塔帝国不仅没有做出任何报复性还击，甚至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仿佛从未有人袭击过他们的军营般，平静到不可思议。
然而，对琳来说，这一天是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
战争确实因她而起。
起初在看到帝国的宣战布告时，琳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是帝国的阴谋，帝国不过是想借宣战的由头，让自己陷入被那些愚昧之人声讨的窘境，但是，在三天前的那场袭击里，自己知道了，帝国的宣战并非无理取闹，自己确实有杀害帝国长公主的可能，被人类遗忘在历史中的『带来灭亡的灾厄』，如今不仅被戈尔说出口，甚至还准确描述了那场悲剧发生的时间与地点，再加上戈尔那时候充满仇恨的目光，答案只可能是戈尔亲身经历了那场灾难。
「呼……」
有着深海魔物与巨龙血统的琳并不怕冷，但此刻却感到些许凉意，她抱紧双臂，轻轻摩挲着。
即便戈尔在说谎，帝国的长公主并非因为自己而死，自己也无法否认，过去确实毁灭过一座城市，尽管那并非自己的本意。
于是这便导致了一个矛盾。
如果把自己交出去，这场战争说不定就能结束，驻守在克洛伊公国的士兵与因为没有足够路费而不得不留下来的住民，就不会因自己而死——可以预见，克洛伊公国战败只是迟早的事，有那名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在，即使神教把底牌一齐压上，胜算也低到难以想象，与占据了大陆五分之一面积的诺塔帝国相比，克洛伊公国的体量实在过于渺小，所做的抵抗不过是蚍蜉撼树，神教最终将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度，然后离开这片土地。
「这些人都只是通往最终结局的棋子么……」
停下脚步，正走在贵族街上的琳回过头，看向身后街道，在那一片萧条，让人联想到会冒出不死者的漆黑街道上，正有一两盏烛光从住户家中透出，借助魔物血脉提供给自己的夜间视力，琳还能瞥见，一些巡逻士兵正坐在那些透出烛光的建筑下，聚在一起休息的样子，对巡逻士兵而言，这些烛光算得上最后的心理慰藉了吧，尽管这些士兵有保卫克洛伊公国的义务，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不应被毫无理由的剥夺生命。
「如果福音能阻止这场战争……」
摇了摇头，琳继续漫无目的的在贵族街上走着。
脑海里突然闪过亚特伍德说过的话，那是自己刚成为勇者后不久，站在亚特伍德身边，听到的低声喃喃。
人类无法接过救世主的职责。
过去自己只是简单把这句话理解为，人类的体质过于弱小，不具备救世主需要的才能，所以亚特伍德才会选择自己这个不伦不类的生物，成为未来拯救大陆于危难的存在，但当数天前，自己站在公都城墙上，目送着红与紫逐渐消失在远方的身影后，自己突然理解了这句话，而现在，想到整个克洛伊公国的人都很可能因自己而死后，自己更是深切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意。
那时亚特伍德说的『人类』，并不是指『人类种』，而是人类的感情，只要拥有人的感情，人就无法成为真正的救世主，让红与紫去暗杀帝国皇帝如此，眼睁睁看着这些士兵赴死也是如此，如果无法抛弃人类的感情，自己就无法按照福音的指引行动，所谓的救世主，不过是替代福音行事的工具，而工具不需要自己的感情。
亚特伍德那时的喃喃，大概就是如此意思吧。
实在太残酷了。
如果伊丝在这里，一定会皱起眉吧，琳有这种预感，她甚至能想象到伊丝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然而，谁都可以不按福音的旨意行事——或者说，谁都可以放弃成为救世主，但唯独她琳不行，自己没有放弃的权力。
倘若当初的自己没有答应老教皇，想要掌控体内力量的话，自己或许有放弃成为救世主的权力，但这种假设并不存在，假如现在的自己放弃救世主的职责，那么自己将无法面对那些为了让自己能够控制力量而献祭的神教前辈，无法对他们说，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自己没有辜负他们，唯独这一点，不是福音的旨意。按照福音的旨意行动，与为什么按照福音的旨意行动，二者是不同的。
「不按照福音指引，只会牺牲更多人。」
喃喃着说出这番话后，琳又不禁攥紧拳头。
明明自己说的是正论，可胸口这种被揪紧的感觉又是什么？
十分罕见的，内心没有答案。
只有一种什么东西出现裂纹的声音。
「呦。」
「啊！」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琳差点原地跳起来，回过头以后，发现是孤身一人，手里还提着几个纸袋的伊丝。
「呼……是伊丝么，吓了我一跳。」
「啊哈哈，看见琳一个人低头自言自语的样子，就想着突然吓琳一下，没想到琳真的没察觉到我靠近啊。」挠了挠脸颊，伊丝不好意思的笑着，然后又走到与琳并肩的位置，歪着头，面带好奇的看向琳侧脸，「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为红和紫担心吗？还是说担心随时可能进攻的帝国军队？」
「哈啊。」
琳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最近面对伊丝的时候，自己越来越没办法严肃起来，明明刚才胸口还有揪紧的感觉，现在却变的异常轻松，仿佛只要待在伊丝身边，一切就都不会有麻烦。
自己大概是养成依赖的习惯了吧，也可能是因为失去了红和紫，变的想要有一个能让自己依赖的人，尽管这是勇者不该有的感情，琳伤脑经的回答。
「在想一些和伊丝没关系的事，伊丝在做什么？」
「我？去买了一些可以当食材的东西，回来路上正好看到琳，所以就过来了。」
伊丝将手中纸袋拿到琳面前晃了晃，里面散发的热油香气证明伊丝并没有说谎，可是，现在是深夜，并且因为逃难，公都里已经看不见贩卖食物的小贩，伊丝到底从哪里买到的这些。
当琳准备顺着想法问出口时，伊丝面向前方，冷不丁说出让琳表情阴暗下去的话。
「按日子算，红和紫应该快要开始刺杀帝国皇帝了吧。」
「……嗯。」
「我也要……不，说起来，琳之前是不是说过，如果不按照福音的命令行动，会死掉更多人？」
「嗯。」
如果不是这样，神教就可以自己选择是否执行福音的任务了。
「那爱丽丝的事情怎么算？」
「爱丽丝？」
琳面露不解的看向伊丝，伊丝正双手抱在脑后，抬头看向天空——在月光照耀下，那张精致如人偶的脸庞圣洁到让琳感到刺目，与自己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不同，尽管伊丝有着强大实力，但却绝不会杀人，也正因如此，自己才会感到与伊丝的差距，就像站在黑暗中的鬼魅看着生活在光明中的人类一样，自己与伊丝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琳有时候会想，自己也许在羡慕并憧憬着伊丝。
「啊啊，琳可能忘记了，我说的爱丽丝是沃兹华尔公爵家的五女，就是那个原本应该被神教杀掉的人，因为我的出现，琳没能杀掉爱丽丝吧？但就结果论，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虽然也可能是没到时间的原因，不过也有琳你们解读错福音的可能性啊。」
「唔……」
确实，自己无法反驳伊丝的说法，至少迄今为止，对爱丽丝的行动失败，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没有人因此而死。
看到琳语塞的模样，伊丝好心转移话题。
「今天上午我去帝国军营附近看了一圈，他们似乎在等戈尔的双手彻底恢复，距离他们正式进攻，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琳昨天的袭击并非毫无收获。」
「去了一趟帝国军营？！伊丝，那里面有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你怎么能擅自靠近！」
「没关系没关系，他没有发现我，而且就算被发现，他也跑不过我。」
怎么可能。
琳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大字。
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对魔法元素的掌控已经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只要元素出现紊乱，魔法咏唱者便能立即感知到，根本不存在无法发现的问题。
但是，这句话从伊丝口中说出来时，又不知为何变的十分可信，联想到一些自己奇怪已久的问题，琳停住脚步正色道。
「等等伊丝，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琳认真的模样让伊丝一脸疑惑。
「什么？」
「昨天晚上帮我的人是不是你？而且即使在我突破了超越英雄领域以后，你和我的战斗也还一副很有余裕的模样，你到底有多强？」
「欸，这个嘛……」虽然很想说自己有427级，但琳大概率不会相信自己吧，稍微思考一阵后，伊丝伸出食指与拇指，比出丈量动作，「大概比魔王强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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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写了很多，但又觉得不好，删掉了，所以今日没有两更。

第四十七章 察觉

琳的表情顿时怪异起来，那副神色仿佛在看傻瓜。
「伊丝，虽然我理解你想表明自己很强的心理，但拿魔王做例子，也太荒唐了。」
话才刚说出口，琳便意识到不对，如果伊丝不比魔王强的话，或者说，如果伊丝没有与魔王相当的实力的话，那福音又为什么无法观测到伊丝？而且还有那副既不像龙也不像猫的姿态，倘若要论谁才是真正的灾厄的化身，伊丝的嫌疑比自己只大不小。
结合伊丝对付自己时的余裕，难道伊丝并没有欺骗自己？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脑海，便被琳掐灭，嘴角不自觉的牵了牵。
怎么可能嘛。
那样一来，就只剩下伊丝是魔王或者神明的选择了，如果是前者，伊丝早就该把自己这个勇者除掉，而倘若是后者，那未免也太恶趣味了一些，神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蒙受苦难，即使说这是考验，也难以让自己接受，而且说到底，如果神明真实存在的话，眼睁睁看着这世上的不公发生，却不加以阻止，也太不像神明该做的事情了。
琳突然沉默下去的模样令伊丝歪了歪头。
「怎么了？突然皱起眉，就算觉得我说的很离谱，也不用露出这副好像在生气的表情啊。」
「不……我没有生气，只是突然觉得，伊丝可能没有说谎。」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我怎么会随随便便撒谎。」
「也就是说，伊丝还是会撒谎的吗？」
琳回以伊丝捉弄般的笑容，接着又十分惊讶的伸手挡在嘴前。
自己不应该是这种喜欢开玩笑的人才对，刚才的自己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操控了般，不假思索的把为难伊丝的话说出口。
好在伊丝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心虚的把目光瞥向一旁。
「欸……这么说也没错啦，不过我觉得世界上不存在从没有撒过谎的人，啊，说起来，在来的路上，我偶然听到那些巡逻士兵的谈话，他们好像很敬仰琳的样子。」
伊丝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因为自己教会了那些士兵运用魔力的方法，所以那些士兵很感激自己。
完全没在意琳，伊丝食指放在唇下，如同在思考般，一边缓慢步行，一边喃喃着说。
「我说的敬仰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仰，也不是感谢的意思，而是指爱慕的那种感情。」
「哈？」
由于太不可思议，以至于琳发出了轻声尖叫。
伊丝连忙摆手。
「这不是我随口编造的啊，他们在聊到琳的时候，说了『抛开那一点点鳞片不谈，琳就和公主一样可爱』，另一个士兵还说『有鳞片才更让人怜惜』，为了这件事，两个人还扭打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回来的路上发现太吵，我还发现不了这回事。」
「唔姆……姑且不论伊丝说不定是在戏弄我，首先我身为救世主，就算被人夸可爱也不会高兴，如果是说我很强的话，那才是对我的褒奖。」
「嘴上这么说，琳的脸却在笑哦？」
说到这里，琳感到唇瓣上传来暖意，下意识低垂下眼眉，发现是伊丝的手指，伊丝大概是想说自己的表情吧，可比起自己正在笑的这个事实，琳更在意伊丝的食指——刚才还放在伊丝唇边，现在却到了自己嘴角。
而且脸的距离太近了。
这家伙就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吗。
不，说不定是因为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表情上，所以才忽视了彼此靠的太近了吧，伊丝并不是一个没礼貌的人。
所以才显得美好。
就像圣堂之中的女神神像般，尽管随时可以触摸，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到，但却因为其本身的特质，永远有着距离感，如同可望而不可即的镜中之花，也正因如此，才更有让人想去接触，想去靠近的魅力。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像这样待在一起的时光，就会变得更长了吧，仅仅只要只要知道随时都能找到对方，自己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安心感。
思维在运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伊丝的眼睛，彼此静止的时间持续了一会儿后，伊丝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啊……」仿佛触电了般抽回手，伊丝不好意思的把手藏在身后「对不起……平时对玛丽她们这样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忘记了琳的身份，如果刚刚那种样子被其他人看见，会有损勇者的身份吧，不，假如是被那些爱慕琳的士兵看见，说不定会把我活剜了，琳是大家的公主大人。」
说到最后，伊丝俏皮的吐了吐粉红色舌头。
她完全不知道这副模样究竟有多大魅力。
相比自己这个不伦不类的生物，伊丝才是真正的公主，而且是当之无愧的，心地善良、体贴周围人的公主，倘若刚才那副模样被士兵们看见，一定会愣神到立即停下手中工作，即便说会让人忘却呼吸，琳也觉得在意料之中。
实在可爱到犯规了。
可惜，刚才的样子只有自己看见。
琳下意识摸向唇边刚才被伊丝触碰到的地方，不知为何，之前因战争蒙下的阴影，此刻已经完全烟消云散，压抑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现在替换成了雀跃着的，让人期待的喜悦。
「啊，琳，你又在笑了，怎么了？一副失神的样子，是发烧了吗？以前觉得吸血鬼会发烧很奇怪，没想到有巨龙血统的人也会发烧啊。」
「诶？」
有这回事吗？
琳看向伊丝，在那张刻满意外与关切的脸上，自己找不到丝毫在戏弄自己的感情。
生锈的大脑缓缓运转起来，琳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会笑的原因，然后，全身如同齿轮被冻住的人偶般僵硬起来。
我在想什么啊。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仿佛要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部甩出去，琳摇了摇头，但那些念头却像在大脑里扎根了一样，自己越是想转移话题，那些念头就越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在眼前浮现，仿佛世界上除了那些话题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言。
「哈啊。」
耳边传来伊丝的叹息。
「琳肯定又在想红和紫了吧，现在这么担心的话，那时候不让红和紫离开克洛伊公国不就好了，换做我是琳，我可不会放任红和紫离开，即使那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
没有回答，琳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又将想说什么的欲望塞回喉咙。
自己想说的是如果不让红和紫离开，会导致更多人牺牲，可是，自己现在这副仿佛丢了魂魄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任谁来看，刚才独自走在街上的自己都像一条落水狗吧——或许伊丝正是看出了自己的不对，所以才走近来看看自己，这家伙是那种看不得别人难过的人。
「居然什么也没说……琳，你不会真生病了吧？明明以前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你一定会对我生气。」
自己该怎么回答好？
目光不受控制的从伊丝身上移开，现在看着伊丝的眼睛，只会让自己感到刺眼。
对话再次陷入沉默，直到伊丝觉得不说点什么就糟糕了的时候，琳突兀的开口。
「伊丝觉得我适合成为勇者吗？」
「虽然不知道琳为什么说这个，但我觉得，这和适不适合无关，琳成为勇者，是福音的意志。」
如果自己真是应该成为勇者的人，那为什么又会有现在失魂落魄的表现？尽管在送走红和紫的时候，自己显得接受了现实，可当自己真正看着红与紫远去的模样后，内心又升起想将她们挽留下来的念头，真正的勇者，应该是没有感情的、将周围人视为工具的存在，而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即使自己过去对伊丝说，如果伊丝成为了福音的目标，自己一定会对伊丝刀剑相向，甚至还说了希望伊丝不要对自己手下留情，可现在，自己却只觉得当初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幼稚过头，如果伊丝真的成为自己的敌人，自己或许根本无法对伊丝动手，不，那时候的自己之所以让伊丝不要手下留情，说不定就是潜意识里觉得，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希望伊丝能杀掉自己吧，那样一来，责任之类的东西自己便不用再承担，人们对已死之人总是宽容的，自己死后，神教会找新的勇者代替自己，而自己既不算放弃了救世主的职责，也没有伤害伊丝，故事以完美结局收场。
「福音从没有直接说明我就是勇者，所以也有神教选错人的可能。」
「可是，现在这种局面，除了琳以外，还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吗？嘛，我也不是说要把琳绑在福音上啦，以我的想法，琳最好离福音越远越好，可如果现在把福音从琳身边夺走，琳只会惶恐不安吧，老实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琳，也许这个问题会让琳觉得我很失礼，让琳生气到恨不得把我丢进老鼠窝里，但我觉得，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嗯。」
琳点了点头，示意伊丝继续说下去。
伊丝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
「琳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成为救世主，又为什么按照福音的指引行动吗？真的觉得比起自己身边的人，福音的指引才更重要吗？」
在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琳面前瞬间浮现了数种答案，诸如为了拯救更多无辜之人行动，为了那些已死的神教殉道者行动，如果不按照福音的指引行事，只会让更多人因此牺牲等等，但只要琳一想到，这些理由要从自己这个如同落水狗般的人嘴里说出，她便只能在胸中酝酿复杂感情，完全无法像以前那样，堂堂正正的回答伊丝——那不具备任何说服力，简直像一个穿着破麻袋的乞丐，对着巡逻士兵说自己很有钱一样，让人感到荒谬与滑稽。
察觉到琳欲言又止的表情，伊丝无奈的挥了挥手。
「嘛嘛，琳不用急着回答，只需要把这几个问题记在心里，随时随地拿出来问问自己就好。话说回来，之后对帝国的行动，福音有回答了吗？昨天从帝国军营里回来以后，你向亚特伍德报告了帝国军营里有一位超越英雄领域者的事情了吧？」
「嗯，是的，不过昨天因为消耗过大，我没有问亚特伍德之后的事情。」
「现在去问问怎么样？虽然说帝国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发起攻势，但早些知道撤退还是迎敌，我们也能早些做好准备，过去这么长时间，亚特伍德也该解读出一些内容了。」
没有任何问题的建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琳迅速带领伊丝来到天井下的正殿寻找亚特伍德，对亚特伍德说明来意后，亚特伍德当着伊丝与琳的面打开福音。
「亚特伍德，对帝国的下一步行动应该已经解读出来了，我们是迎敌还是撤退？」
依旧一席朴素灰袍的打扮，亚特伍德的目光先是在琳身边的伊丝身上停留片刻——苍老的脸庞上浮现些许欣慰——然后又看向琳，拿起呈放在石柱上的福音。
「自己看吧，只是这种程度，琳也能看懂。」
「负责解读的不是你吗？」
没有回答琳，亚特伍德只是闭上双眼。
「啧。」
对亚特伍德故作神秘的表现咂舌，接过福音的琳低下头开始解读福音，当目光略过让红与紫前往帝国的一段，看向下一行字时，琳皱起眉。
即便以她对福音的信仰，在看这一段话时，也觉得模糊不清，如同被毛玻璃阻隔了一样，本就难以解读的古语言在此刻更加难辨析，随后，她微微侧头，不让目光聚焦在福音上——这是福音的特点，当福音上的字模糊不清时，用视野角落阅读福音，反而会看的更加清楚，然而即便如此，这段话也还是难以辨别，凭借琳的能力，最多只能读出福音想让琳在之后几天前往帝国边境，烧毁辎重部队携带的攻城器械与粮草。
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的方案，琳身为超越英雄领域之人，即便只有她一人，对付缺乏守备力量的辎重部队也绰绰有余，但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想到，如今帝国军营里有一位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即使把辎重部队携带的攻城器械与粮草烧掉，也无助于阻碍帝国攻势，想反，只会激怒帝国，让他们更早行动，甚至使用惨无人道的六阶魔法，让整座城市化为灰烬。
看出琳脸上的不可思议，亚特伍德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你的解读是什么。」
「次日启程，摧毁帝国的辎重部队……其他的我没能看清楚。」
「你的解读也是如此么，那么，就这样安排下去吧。」
「需要让天井里的教皇大人镇守公都吗？对方有一位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如果没有人看着他，公都就糟糕了。」
「不，福音刻意交代，暂时不要动用底牌。」
先是迟疑一瞬，然后又咬了咬牙，琳低沉着声音。
「可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公都被那名魔法咏唱者袭击，整座城市都会毁掉。」
「这是福音的意志，琳，这不像你，你想违抗福音的命令吗？我可以给你这个权利，但是，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没有丝毫玩笑意味的，亚特伍德苍老的眼睛盯视着琳，二者的目光只是稍微交错，琳便迅速败下阵来，低下头，面朝亚特伍德行礼。
「……我知道了。」
微不可察的，亚特伍德的目光动摇了一瞬，接着缓缓转过身，背向伊丝与琳。
「不要想太多，福音的旨意是绝对的，去吧。」
「是，伊丝，我们走吧。」
尽管目光异常复杂，甚至可以说有明显的踌躇与游移不定，但琳还是拉着伊丝离开正殿，不过出乎琳意料的是，伊丝并没有离开，而是先让琳回去，自己则有话要对亚特伍德说。
当琳合上正殿门后，整个阶梯状正殿顿时只剩下伊丝与亚特伍德二人，依旧背朝伊丝，亚特伍德缓缓开口。
「选择一个人留下来……伊丝主教是决定离开了么，这里的福音你随时都能拿走。」
「不，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告诉你我要离开，最初我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但身为局外人，如果在看了这么多次后还一点发现都没有，就未免太迟钝了，亚特伍德教皇，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说吧。」
「是么，」看着亚特伍德的背影，伊丝微眯在一起，目光中充满锐利，「告诉我，福音的下一段预言是什么。」
（13/30）

第四十八章 被诅咒的人们与真正的领导者

「告诉我，福音的下一段预言是什么。」
正殿再次陷入沉默，如同对峙般的时间过去了至少一分钟，直到伊丝开始怀疑，亚特伍德或许没有听清自己的话时，亚特伍德才把一只手撑在白色石柱上，缓缓转过身，苍老的脸庞没有丝毫波澜。
「伊丝主教的意思是？」
「亚特伍德教皇在解读福音上花了十天以上的时间，既然已经得到结果，又为什么要让琳去解读？即使我与你的交流不过寥寥数句，换任何一个人来也都会得出与我相同的结论，你不是一个喜欢故作神秘的人。」
低下头，亚特伍德的目光从伊丝转移到呈放在石柱的福音上，看似随意的翻动福音。此前被亚尔伍德带着来到正殿的时候，由于视角问题，伊丝看不见福音上究竟写了什么，而现在，由于只站在比亚特伍德低一级的地方，伊丝很容易便看见福音上的内容——一片白色，什么也没有。
「福音不会告诉我们行动的理由，它只会阐释该如何抵达终点，即便如此，福音也不会将我们要做的事情从头说到尾，它只会一段接着一段的告诉我们答案，就像翻书一样，只有读完了这张，才能开启下一张。」
「亚特伍德教皇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吗？」
对话再次停滞片刻，亚特伍德抿起嘴角，做出如同微笑的表情。
「是。」
既然早已解读出来，那又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告诉琳答案？
伊丝并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而是换了个说法，上前一步，走到与亚特伍德同级的地方，手指卡在刚才琳解读福音时的一页，同时抬起头，瞪向亚特伍德正在微笑的眼睛。
「你在说谎，这上面有第三段文字。」
「嚯？伊丝主教能看见福音上的字吗？」
「亚特伍德，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在克洛伊公国即将覆灭的现在，对大家隐瞒没有任何好处。」
自己当然是在说谎，自己根本不知道福音上写了什么，之所以敢说上面有第三段文字，除了根据之前看到琳解读福音时的表现，猜想后面可能还写了别的东西以外，更多是一时的勇气，也就是常人说的鲁莽，如果换在别的时候，自己会先尝试收集更多证据，然后再来质问亚特伍德，但现在，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拖延下去，不在此刻鲁莽，只会让今后陷入无尽的后悔。
亚特伍德或许根本就看不到福音上的文字。
在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察觉到了这件事情。
也许他曾经能看见，甚至是神教内无人能出其右的程度，而如今，亚特伍德有极大嫌疑看不到福音上的文字，从自己进入神教内部后到现在，每次遇见福音的预言，亚特伍德都会以各种形式，让他人解读福音上的内容。起初自己以为亚特伍德是把机会留给其他人，或者这是亚特伍德身为教皇的威严，但在刚才，自己真正察觉到了不对。
既然已经解读出了福音的预言，亚特伍德又为什么不立马告诉琳，甚至等到琳当面质问的时候，都要采取让琳自己去解读的方法？在帝国随时都有可能破城的现在，即便再昏庸的领导者，也该知道不能在重要决定上浪费时间，更不用提神教是一个效率极高的组织，亚特伍德也并非昏庸的领导者，倘若神教的所有人都围绕着福音行动，那么不论从哪一个角度，都无法解释亚特伍德如此怠惰、以至于可以说是渎职的行为。
除非亚特伍德根本就看不见福音上的文字。
这样一来，亚特伍德所做的一切就都能够得到解释。
「隐瞒了什么？」亚特伍德面露不解，「我不理解伊丝主教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么，亚特伍德，你根本看不见福音上的文字吧？」
「伊丝主教真会开玩笑——」
胸中充满怒意，伊丝上前一步，以无法令人对她说谎的气势，瞪视着亚特伍德。
「从始至终你都在回避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敢正视我！亚特伍德，你这是在把琳逼上死路！」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亚特伍德古井无波的表情突然动了动，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随后轻轻推开伊丝的手，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服。
「我从未想过把琳逼上思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琳。」
「对琳隐瞒你已经看不到福音上的文字，这是为了琳吗！」
「是。」
没有任何愧疚与歉意的，亚特伍德目光灼灼的反盯着伊丝眼睛，在这一刻，亚特伍德笑盈盈的老者形象突然消失不见，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有着坚定意志，不为任何事情所动摇的人，然而，这种氛围很快便再次消失，亚特伍德发出低低叹息。
「没想到伊丝主教也能看见福音上的文字，我本以为福音既然无法预测伊丝主教的行动，那么伊丝主教也不应该能看见福音上的字，看来是我算错了，既然如此，就劳烦伊丝主教听我这个老头子发发牢骚吧，在那之前，还请伊丝主教先安静片刻，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不利的事情。」
亚特伍德话音落下后，伸出食指指向伊丝，紧接着，整座正殿内流转起异常庞大的魔力波动，墙壁上的魔法灯一个接一个闪亮，如同拱卫月亮的星星般，发散的光线全部汇聚于阶梯正殿中心的福音上，随后，福音书上方一公尺的位置浮现一个环绕着玄奥符文，缓慢旋转的蓝色球体，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一秒，蓝色球体上的所有魔力便如同箭矢般，直射向伊丝。
有种身体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不仅微弱到难以察觉，而且才刚碰到自己，便很快消散。
大概是某种束缚行动的魔法吧，伊丝并不清楚这个魔法的名字，然而不知道名字，并不妨碍自己听下去，等亚特伍德说完以后再处置他，不会浪费自己太长时间。
不再看向伊丝，亚特伍德抬起头，目光飘向极远的地方，神色间充斥着一丝怀念，仿佛站在这里的不是神教教皇，而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追忆过去的老者。
「正如伊丝主教所言，我现在已经看不见福音上的东西了，但我从未因此感到恐慌和不安……很荒唐对吧？如果被琳知道，一定会把我从这里赶出去。」
亚特伍德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看不见福音上的文字，说明我对福音的信仰动摇了，如果换成琳，她会感到恐惧吧，但那是因为她把自己代入进了福音的傀儡里，而我在察觉到福音并非人类应该拥有的东西后，便再也没有把福音当成自己应该信仰的神明。」
「我出生在诺塔帝国的一个贵族家庭，在我十岁那年，因为帝国贵族的内部争斗，我所在的家族分崩离析，不仅被帝国皇帝没收了所有家产，那些拥有贵族头衔的长辈也被处于绞刑，剩下的我们被迫离开故乡，寻找生存下去的方法，然后，我遇见了接纳我的人——不是神教，而是帝国内一个专职暗杀的组织。」
所以在初次见面时，亚特伍德才能展现出那种难以被人发现的，隐藏自身存在感的技艺吗？
「为了生存，我开始学习暗杀技巧，相比于成年人，人们对孩子缺少防备，因此我总是能完成任务，进而很快成为被头目看中的人才。从那以后，除了各种暗杀手法，我还学习到了许多运用魔力的技巧，只不过，在一次又一次的杀人，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些将死之人临死前的挣扎后，我开始思考，这群人的人生到底有何意义，自己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还请不要把我想象成那些思考生存意义的学者，会思考这些事情的人，只有知道下一餐一定能吃上饭，生活还没有到举步维艰地步的人。这个问题困扰了我数十年时间，直到我接到一个暗杀上代教皇的任务。」
「和每一位神教教徒一样，我被福音算计，又因为被上代教皇施以了为人类未来而战的祝福，成为了教徒一员，那是我杀手生涯中唯一一次失利。同样是杀人，身为杀手时的我只是执行别人委托的任务，赚取今后的生活所需，但在进入神教以后，我就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杀人，这种满足感与成就感和当杀手时完全不同，简直就像神明的使者，福音是神明，而我则是神明脚下的天使，只要这么想，杀人这一行为就变的神圣起来。」
「怀抱着这种单纯且不假思索的想法，再加上我的实力，我只花了几年时间便一路上升到主教，当老教皇年事已高，我又被选为教皇的继承者，然后，过去只专心于暗杀的我开始接手原本属于教皇的工作，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我发现了那一代的勇者，葛兰。」
「尽管每一个神教教徒都是被福音亲自选择，但为了了解各自的能力与过去，我们依旧会调查新教徒的身份，而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了葛兰已故父母的名字。失去双亲的孤儿，在神教里并不少见，但让我诧异的是，葛兰已故的父母正是被我所杀，而对我下达命令的人，正是福音。」
「当我进一步留心葛兰时，我发现葛兰因为失去双亲的过去，对这个世界抱有不满，他想成为救世主，想拯救这个世界，所以他才拼尽全力的、一刻不停的提升实力，善待周围人、成为人人信赖的勇者。」
说到这里时，亚特伍德挑起眉，表情变得异常古怪。
「这简直太荒唐了！即便当时的我，也如此感觉，被福音所陷害，失去了原有人生的人，如今居然成为了福音的信奉者！于是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福音只会给出最优解，这是大家的共识，既然这是最优解，那么我就只能去思考，福音这么做的理由。
或许是我太过独断，我只得到了一个结果，福音意图创造一个绝对相信它的人，就像先将一个人丢进深渊，然后再把他拉起来一样，只要隐瞒掉前一步，被玩弄于鼓掌中的人就只会对福音心存感激，而倘若再给被搭救者加一个『救世主』的伟大身份，这便能让人一刻不歇的、自己督促自己行动下去。
即便心肠最为歹毒的人类，也不会做出这般鬼畜的行径吧，我身为看清一切的局外人，而且是毁掉了葛兰人生的家伙，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不应该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也许不应该什么事都听凭福音指引。」
「之后的故事，也许伊丝主教从琳那里听到了，为了让琳掌控自身力量，福音让神教献祭三分之一的人，而老教皇则决定以牺牲自己与其他年迈主教为代价，换取那三分之一人的生命，结果因为克洛伊公国国王的内讧，整座城市的人都化为了不死者。在看见了葛兰的事情后我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福音的预谋，福音知道上代教皇会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也知道克洛伊公国国王会破坏献祭仪式，只有这样，才能把琳这个天生就拥有英雄领域实力的人绑在神教这条船上，用所有人的死，用琳的愧疚，将琳束缚在神教里。」
原来是这样吗。
自己从一开始就感到奇怪，福音身为通晓一切的智慧之书，应该知道老教皇的选择才对，结果却依旧给出了牺牲三分之一人答案，哪怕强调福音只会给出最优解，并且只能回答提问者的问题，无法多言其他，也有些牵强附会的感觉，但是，倘若福音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琳归属于神教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在那以后，我对福音的疑虑越来越大，甚至开始觉得，我之所以会成为杀手，也是福音暗中谋划了一切，我的家族是因福音而毁灭，可惜上代教皇已死，我找不到任何证据。而为了终止葛兰成为福音操控的人偶，为了消解我内心隐隐的愧疚，在我成为教皇后，我以琳的实力超过葛兰为借口，让琳成为了勇者。
……当时的我并不认为这个决定有何错误，在那个时间点，对因为心怀愧疚而想为教会做出贡献的琳而言，这个决定再合适不过，但自那以后没多久，我便感觉到，这个决定是自私的，当时的我不过是急着找人替代葛兰，然后又正好看见琳，如今琳的样子只让我感到更深的后悔，我不应该把琳放在救世主的位置上。」
「在琳一次又一次的任务里，我彻底发觉了，福音不是人类该触碰的东西，我不知道第一个拿到福音的人，为什么会想知道该如何拯救世界，但我一直认为，他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钥匙，他给今后所有人下了诅咒。人类绝无法成为救世主，福音的考虑里，没有任何与人性相关的东西，也许福音的所作所为确实能在未来起到作用，但在起到作用以前，它只会毁灭一个又一个人，它在把人以数量为标准，放在天秤上衡量价值，而这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亚特伍德的声音越发激昂，到最后，已经变成如同憎恶着福音般，双拳攥在一起，看向福音的眼睛里充满仇恨。
「于是我变的渐渐看不清福音上的文字，一开始只是看不见一些可以省略的只言片语，到后来，看不见的东西越来越多，直到上次派琳前往王国，当我知晓存在着一位能够抢在琳之前得到成果的人以后，我便彻底看不见福音上写了什么，我彻底失去了福音的信任，不，应该说我彻底抛弃了福音。我身为神教教皇，肩负着带领教徒的使命，而这个使命绝不是让他们成为泯灭人性、为福音所役使的怪物，应该由人操控福音，而不是福音操控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只是隐瞒你看不见福音的事情，不做些别的尝试？坐以待毙无法改变任何事。」
情不自禁的，伊丝皱起眉开口。
亚特伍德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逐渐浮现笑容。
「呵呵呵……不愧是福音无法预测的神之子，连足以与五阶魔法媲美的结界都无法束缚住伊丝主教，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因为我无法摆脱福音的掌控，即使我现在撕掉福音，也只可能落入福音的圈套，但伊丝主教不同，正如伊丝主教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说过的，伊丝主教可以为我们带来改变，只有不受福音控制之人，才能将我们从福音的桎梏中彻底解脱出来。
迟早有一天，琳会发现我对她撒谎，而那时候，我将彻底失去对琳的控制，她也会在福音影响下，变的越来越偏执，直到失去自我，成为只会按照福音行动的怪物，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便是我邀请伊丝主教到这里的理由。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只能让琳按照福音行动，但是，这绝不意味着我妥协了，因此，不论伊丝主教开出何种条件，我都愿意答应，即使伊丝主教现在要成为神教教皇，我也可以立即对教徒撒谎，称这是福音的旨意，唯一的条件，只希望伊丝主教能将琳，将神教的所有人，从这场诅咒里解脱出来。」
话语中包含着强烈意志，亚特伍德仿佛要通过伊丝眼睛，钻进伊丝的思想中一般，牢牢盯视着伊丝双眸，目光中的决绝犹如太阳，让人感到炽烈与宏大。
要将相信着福音的神教，从福音里解脱出来吗？
如同悖论的，很有意思的请求。
亚特伍德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告诉自己，就是猜到了，这种麻烦的提议，自己会想都不想就拒绝吧，所以他才会给自己足够时间与权力，观察神教里的人，一直拖到他无法继续拖延下去，直到自己对他们心生同情。
真是一场豪赌。
一旦失败就再也没有希望。
伊丝主教么……
内心低声喃喃着。
真是个不错的称呼。
脸上扬起莞尔的笑容，伊丝把右手放在胸脯上，做出颇有自信的动作。
「亚特伍德教皇，你的请求，我听见了，但是，恕我拒绝。」
「为什么？我了解过您的为人，您并非见死不救之人，不，这样说未免太自大了，伊丝主教，我只有一个请求，即便您无力拯救我们所有人，也还请您务必将琳从诅咒里解脱出来，只有琳，我亏欠她的东西无法以任何形式弥补，所以如果您答应的话，只要您愿意，整个神教今后都可以为您驱使，您就是克洛伊公国的王！这是我最后，也是唯一的请求。」
说到这里，亚特伍德准备双膝跪下，但伊丝却用魔法托住亚特伍德，不让亚特伍德行跪拜礼。
「我想想……」伊丝以食指抵住下巴，微微歪头，摆出思考动作，「亚特伍德或许搞错了，教皇之位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我也不需要报酬，那些东西对我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一向凭借本心做事，愿意帮忙就帮忙，不愿意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会想着避开，所以当我还留在这里的时候，就证明我没有不愿意的意思，不如说，我们两个人的目的不谋而合了。」
「所以伊丝主教的意思是……？」
没有直接回答亚特伍德的话，伊丝将手按在石柱上的福音上，接着面朝亚特伍德微笑道。
「我想，你该称呼我一声『教皇冕下』了。」
（15/30，三合一）

第四十九章 濒临破碎的决意

对亚特伍德说明了后续事宜后，伊丝打开正殿大门，没有出乎伊丝预料的，琳正背靠在正殿对面的墙上等待，大概是连续数天没有休息好，加上现在正是晚上的缘故，琳眼眶下有一层浅浅的黑色，显得十分憔悴。
伊丝不禁想起之前自己和琳一起，送别红与紫的时候，红与紫从正殿里出来时，琳也一定是这副模样吧，只不过那时候自己还站在琳身边说话，而如今只剩下琳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
似乎在思考别的事情，琳只是低着头，眉头紧拧在一起，嘴唇也抿成一条线，并没有发现伊丝出来，伊丝不禁出言叫醒。
「琳。」
「啊……伊丝，已经谈完了吗？」
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琳抬起头，有那么那一瞬间，伊丝感觉琳仿佛找不到家的孩子般无助，内心升起烦躁，伊丝皱了皱眉，上前抓起琳手臂。
「先别说我，你脸色太差了，该去好好睡一觉。」
「我有巨龙血统，只是一天不睡觉，不会像人类一样感到困倦，重要的是伊丝，你和亚特伍德说了什么？是亚特伍德交代给你任务了吗？福音没有选定伊丝成为教徒，他不应该给你安排任务，如果他麻烦了你，伊丝要立刻告诉我，即使教皇，也不能凭自己心情为所欲为。」
「不……」
伊丝欲言又止。
亚特伍德确实拜托了自己事情，而且绝对称得上棘手，可要说成麻烦，就未免太过头了。
而且比起我，更应该被关心的人是琳你啊。
尽管内心这么说着，但自己并不能告诉琳实情，以琳现在的状况，即使自己说自己答应了亚特伍德，要把这些被福音诅咒的人，要把背负了不该背负的责任的琳从福音里解脱出来，琳也不会听从自己的想法，事实上，自己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头绪。
要怎样才能让深信福音的琳从福音中摆脱出来？撕毁福音，或者带琳远离神教，不仅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只会起反效果，对现在的琳而言，福音就是她活着的意义，没有福音的琳只会惶惶不可终日。
「伊丝？你有在听我的话吗？」
「……」
越是向自己展示出这副关心周围人的样子，自己就越是感到焦急与愤怒啊，琳关切的神色让伊丝有种心脏被揪紧的感觉。
她本不应该背负救世主的责任，一切不过是福音的过错，福音根本就不是人类——或者说，有感情的生物该沾染的东西。
不，现在思考这些没有意义，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捋清思路，既然对手是那个通晓一切的福音，那么自己就该采取出其不意的方案，这个方案绝不是以跟福音对着干的形式来，否则只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如此前提下，不好好思考根本行不通。
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翻涌的种种思绪压下，伊丝正色道。
「琳，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伊丝是指？」
「福音刚才的命令。它让你绕过帝国正面部队，去烧毁辎重队伍运送的粮草与攻城器械对吧？」
琳微微移开视线，眼中的神色黯淡下去，轻声回应。
「……嗯。」
「什么时候出发？」
抓着琳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伊丝强行让琳看着自己的眼睛——以往那对充满坚定意志的紫绀色眼眸，此刻只有担忧、逃避与怯懦。
伊丝下意识咂了咂舌。
「啧，琳，你打算放弃了么，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不是这种会为前路感到迷茫的人吧？」
「不……伊丝……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琳在为福音的命令——让琳放弃守护公都，去帝国后方烧毁粮草的事情迷惘吧，这个命令只是表面看上去没有问题，只要稍微思考一下便能知道，在帝国有一名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的情况下，攻城器械之流根本就没有必要，烧毁粮草与攻城器械，反而会促使帝国更早进攻，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问题，琳是目前克洛伊公都里的最强战力，一旦她离开了这座城市，倘若帝国正好趁机进攻的话，那么克洛伊公都将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即使她成功烧毁了粮草与攻城器械，当她回到克洛伊公都时，等待她的也只会是一座化为废墟的城市。
在明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的情况下，却还要按照福音的指引行事，对琳而言，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吧，才刚刚经历失去红与紫的痛楚，就又要做好整座城市都被毁灭，自己却无力做出些什么的心理准备，换做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现在已经要到精神崩溃的边缘了吧。
内心渐渐升起无奈与同情，伊丝放开抓握着琳的手，语气也柔和下来。
「琳……」
「伊丝，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突兀的，琳脸上的犹豫逐渐发生变化，但这并不是变得坚定或决绝，而是一种难以启齿的，不情愿把事情说出口，却又不得不说出口的表情，让人想到低下头，忏悔自己罪过的罪人。
「什么？」
「帝国的宣战布告……没有撒谎。」
「是指琳杀掉了帝国长公主吗？连亚特伍德都说这是帝国的阴谋，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长公主的死确实与我有关，戈尔之所以讨厌我，是因为在我还生活在那座海边城市的时候，灾厄化的我害死了帝国长公主……所有的错都在我，如果我不是毁灭的魔女，就不会害死帝国的长公主，也就不会有今天帝国的宣战，克洛伊公国的人也不会因我而死，我的出生是错误的吗？如果没有我的话，葛兰会比我做的更好吧？」
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
先不论消息的真实性，也不去考虑琳是如何验证，首先现在琳相信了这一点，在本就糟糕的境况下，简直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必须要转移琳的注意力吗……
如果琳失去了所有值得挂念的东西，就会成为失去了人类感情的怪物，福音的计划也就真正完成，自己决不能让如此事情发生。
目光在琳忏悔般的憔悴表情上停留一瞬，伊丝飞速运转着大脑。
在琳离开正殿之前，曾对亚特伍德提出过让天井内不死者化的老教皇守城，而这是福音禁止的事情，以前的琳绝不会提出违逆福音的建议，如今之所以提出来，说明琳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也许经过了红与紫的事情后，她开始意识到，身边的人的重要性，当然，也可能是不想让公都内的人因她而死，但不论出于何种理由，这份转变都是可以利用的条件。
福音不会想到，有一天它搬起的石头会砸了它自己的脚。
一字一顿的，伊丝神情凝重地强调。
「琳，现在下定结论还太早了。」
「为什么？福音已经给出了最好答案，不按照福音的旨意去做，只会牺牲更多人。」
「这和琳想保护公都里的人没关系吧？你想眼睁睁看着公都里的人去死吗？既然刚才你能说出让不死者保护公都的话，为什么现在又拿出福音这一套？这种表现在我看来，不过是琳的自我说服，明明内心想着保护公都的人，嘴上却说些不按照福音做就会牺牲更多人的话，语气里没有一丝决意，还指望别人相信你吗？」
「那到底要我怎么做！我除了相信福音以外，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我能保护克洛伊公都的人，难道我不会保护他们吗？但我没有！世界上只有一个救世主，只有一个叫做琳的人，我能做的，只有不去挂念这些敬仰我、崇敬我的人，仅仅只能做到如此，我背负了所有已死之人与被我所杀之人的生命，只有当我完成了救世主的使命以后，我才能问心无愧的站在他们坟墓面前，我才能——」
话说到一半，声音便因哽咽无法继续，琳睁大的眼睛不断闪动，最后像是不希望伊丝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般，颤抖着睫毛，低下头。
伊丝握紧双拳。
「琳，你真的能问心无愧么，即使你完成了救世主的使命，已死之人也不会复活，那些被福音处死的人，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有底气对面他们，他们是你永远的污点，事到如今你也应该明白了，所谓的救世主，不过是美好的谎言，你无法拯救所有人。」
「即便如此，让更多人活下去也是我的使命，我不会乞求那些刀下亡魂宽恕我、原谅我，这就是救世主的责任。」
「所以你就看着公都的人去死？」
「我别无选择。」
「如果我说有呢？」
「……？」
伊丝的话让琳猛地抬头，看向伊丝的目光里先是有着一丝希冀，然后又很快黯淡下去。
「伊丝，你不用宽慰我。」
「不，我没有宽慰你的意思，琳也说过了吧？如果琳有方法保护克洛伊公都的人，你会去保护他们，只是世界上仅有一个琳，所以你别无选择，那么，只要让世界上有两个琳就好了。」自信的抬起头，伊丝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琳去摧毁辎重部队运送的东西，我留下来看守这座城市。」
「但伊丝不是神教里的人，而且福音很可能是为了制造公都空虚的状况，伊丝在这里镇守，会违背福音的指引！」
「那又怎样？难道琳不想保护公都里的人吗？刚才来的路上我们不是说过，对爱丽丝的计划失败，甚至我夺走了本应被琳你拿走的拉克西丝，种种一切被我破坏的计划，如今都没有尝到苦果，不是吗？也许无法被福音观测的我所做出的一切，不仅不会影响福音计划，甚至正因我超出了福音的掌控，所以我做的一切，是比福音计划更好的计划，不也有这种可能性吗？琳既然相信无法预测魔王行动的福音，能拯救被魔王毁灭的未来，那么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同样带来了更好结局的我？还是说，我这个实力与魔王比肩的人，不值得琳信任？」
漂亮的紫绀色眼眸颤动着，琳神色间出现明显的动摇，哪怕伊丝说的话缺乏说服力，但在此刻琳想要守护克洛伊公都的愿望下，也变成溺水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是能够让她相信的东西，哪怕再渺小，平时听起来再像儿戏的发言，此刻也变成能够逆转局面的关键，想要去相信，想要得到帮助，这是所有濒死者都会做出的反应。
只是，这不代表琳失去了理智，哪怕眼中充满对伊丝的渴求，琳也还是咬紧牙关，胸口因急促呼吸上下起伏，神情间既有激动又有焦急，声音跟着大了好几分。
「伊丝，你是在和福音对抗，这不会有好结果，你并非神教成员，你不应该参与这一切，如果福音把你视为目标，到时候事情只会变得更糟。我无法给予你任何馈赠，我不是人类，也非血族，只是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一般人光是见到我就会感到恐惧，身为不洁之物，连以这具身体为回礼都只会遭人厌恶，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不要为了我与福音作对，伊丝，这不会有好结果。」
「结果的好与坏是根据我决定，而不是琳你，说到底，福音要怎么对抗一个实力比魔王还强的人？况且我仅仅只是镇守在城里，福音没有说不允许让我出现于此，这有什么问题？还是说，琳不相信我能够像让爱丽丝免于福音荼毒一样，让克洛伊公都的人也免于福音伤害？另外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认为琳是怪物，相反，就像琳喜欢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一样，我也喜欢琳身上异于人类的地方，这并不丑陋，而是只属于琳的特质，只会让琳变的更漂亮、可爱。」
「你……」
琳嘴巴张了张，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这种说法太狡猾了。
自己根本找不到能反驳的理由，曾经让自己觉得无可撼动的说法『不按照福音的指引去做，将会让更多人牺牲』，到现在，就如同一张被火焰烧尽的纸般，稍稍一捅，甚至只需吹一口气，就会在顷刻间化为飞灰。
伊丝的说法没有错，既然她能让爱丽丝免于福音的伤害，那么也就有让克洛伊公都免于灾难的可能，无法被福音观测的她，从一开始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但让自己难以接受的是，这终究只是可能，如果最终伊丝没能保护克洛伊公都的人，这份责任将由谁来承担？或者说，自己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将如此说法说出口后，正殿的大门突然从内被打开，一反之前的灰袍老者形象，亚特伍德将泛白的黑色短发梳理到脑后束起，腰间则别着两柄短刃，利落的打扮只是一眼就能让人感到，这是即将出战的战士。
昂首挺胸的，亚特伍德的手置于胸口，碰撞发出的坚实声音，有种难以言喻的可靠感。
「这份责任，由我承担。」
「亚特伍德……」
胸中最后的墙壁如同被一个巨大铁球轰击过般，瞬间碎的四分五裂，琳嘴唇嗡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伊丝露出满意的笑容。
「亚特伍德，做的不错，之后我得把你的功劳载入史册，那么，琳，你该做出选择了，是接受我的帮助，还是拒绝我的帮助。」
「我……」迟疑的目光先是在亚特伍德赞许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又转移到伊丝坚定的眼睛，吞咽了口唾沫，琳艰难地回答，「……接受。」
（16/30）

第五十章 蒂娜的危机

从天井内出来后，伊丝便直奔自己的宅邸，在路上遇见琳以前，自己是为了去尤弥尔领，买一些给伙伴们吃的宵夜，虽说自己已经把食物连带着纸袋一起放进仓库，食物的口感不会发生变化，但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等待自己的伙伴们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以飞行魔法绕过铁栅栏门——原本这里有神教安排的士兵，只是受战事影响，克洛伊公国把几乎所有士兵都抽调到了城墙附近，伊丝抬起头看向主栋，在这个三层建筑里，客厅的灯光已经熄灭，只有佩佩和自己的房间还亮着浅黄色魔法光。
佩佩先不论，自己房间里的应该是拉克西丝吧，伊丝不禁松了口气。
「呼，还好没有等我啊，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了。」
明明说好了要把宵夜带来，结果却拖到凌晨，如果伙伴还在等自己的话，自己就要愧疚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帮助琳很重要，但伙伴们也同样重要，不能厚此薄彼。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在指尖凝聚出钥匙形状的魔刃，准备**钥匙孔，但就在这时候，主栋大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
「咿啊！」
「嘘——玛丽，还没有睡吗？」
没有想到伊丝会站在门口，打开门的玛丽被伊丝吓了一跳，伊丝连忙捂住玛丽嘴巴，玛丽先是瞪圆双眼，借助月光看清楚是伊丝后，又放下心来，轻轻点头，伊丝移开手。
「因为主人大人还没有回来，所以卡米拉小姐让我去把大门打开，以免主人大人进不了门……」
「……卡米拉也没睡吗？」
「嗯，卡米拉小姐刚刚洗完澡。」
「是么。」
伊丝微微侧头，玛丽的栗色长发也是一副湿漉漉的样子，应该和卡米拉一样，刚洗完澡不久吧，这里的浴室不像佩西亚伯爵邸，有着能让多人共浴的庞大浴场，伙伴们只能先后使用。
伊丝苦笑着从仓库里拿出纸袋。
「抱歉，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回来的晚了。」
玛丽的睡觉时间很早，往往不到九点就已经睡着，现在凌晨还醒着，应该是在等自己。
「不不不，主人大人一定是遇见了要紧的事情，治疗受伤的人，还有帮助被强盗打劫的人，如果主人大人为了我们，抛下那些可怜人不管，主人大人会被女神大人当成冷漠的恶魔哦，而且奴隶有等待主人回家的义务，如果奴隶先睡了的话，才是要被主人惩罚的事。」
「说了多少遍，玛丽不是奴隶啦，」伊丝稍微用力地敲了敲玛丽脑袋，玛丽表情一下子变成吃痛的『>_<』状，「不管怎么说，先进去吧。」
「好的……」
捂着头，玛丽委屈巴巴地怯怯关上门，跟着伊丝走到二楼，长靴踩在铺有毛毯的木质走廊上，在两边昏暗灯光映衬下，发出笃笃的闷声。
「说起来，卡米拉在哪里？刚才我看到她房间的灯没亮。」
「在主人大人的房间哦，说是既然主人大人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所以要等到您回来。」
「这样么，我知道了，」在玛丽的房间门前停下，伊丝转过身，微笑着摸了摸玛丽散发沐浴芳香的栗色长发，将手中一个纸袋交给玛丽，「这些是玛丽的，玛丽先回房间拆开看看吧。」
「这是……」
「玛丽不是说蜂蜜没有了吗？玛丽喜欢在红茶里加蜂蜜吧？」
在听见蜂蜜的瞬间，玛丽脸上浮现笑容，如同对待心爱的玩偶般，一下抱紧伊丝递给自己的纸袋。
「谢谢主人大人！」
「嚯~想谢谢我的话，就亲我一下。」
说着，伊丝微微蹲下，偏过头，指了指自己脸颊，但玛丽却在一瞬间僵硬起来，可爱的脸蛋变的通红，抱紧纸袋的十指紧扣在一起，扭捏着，目光低垂下去，显得局促而不知所措。
「主人大人……不……不知廉耻……」
「欸。」
果然不能把玛丽当小孩子看待吗？
最近自己越来越感觉到，玛丽其实相当有大人的考虑，不论是现在的表现，还是之前看到安德烈亚给自己的戒指时，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如果再把玛丽当成小孩子，就显得不成体统了吧，一时间，伊丝不禁有种女儿长大了的感觉，既欣慰，又惋惜。
伊丝无奈的站起身。
「哈啊，我家的玛丽也长大了啊，好了，玛丽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房间了。」
「唔姆……」或许是看到伊丝脸上的遗憾神色，玛丽本就握紧的手变的更加用力，犹豫了半天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了那样，悄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伊丝表情，「不过，只……只是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告诉卡米拉小姐哦。」
一下？
是指刚才自己『亲一下』的玩笑话吗？
看到玛丽抬起头来，认真而羞涩的表情，再配合娇小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样子，伊丝弯起嘴角。
太可爱了。
有种想紧紧抱着玛丽的欲望。
不过那种事情只在脑袋里想想就好，玛丽从年龄上说，早已是成年的少女，尽管自己并没有别的想法，但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一些。
「好啦好啦，我只是开玩笑而已，玛丽回自己房间里去吧。」
「诶……」
「诶什么诶，难道玛丽想亲我一下吗？」
「没、没有哦！绝对没有觉得可惜！」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去休息吧，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种话应该由笨笨的傲娇系角色说，而玛丽显然没有傲娇的成分，双手放在玛丽肩膀上，让玛丽转了一圈，面朝房门，伊丝推着玛丽，让她回到房间。
当房门发出咔哒一声后，伊丝长叹了口气。
「呼，该回去了。」
和玛丽说的一样，卡米拉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拉克西丝也如预料之中的坐在书桌前，令伊丝意外的是，依蒂丝也坐在自己床上，一副打着哈欠，兴趣缺缺的样子，整个房间异常安静，只有壁炉里火焰燃烧产生的啪咔声。
「不仅卡米拉，连佩佩也在，你们不去睡觉吗？」
「啊，姐姐大人回来了。」
「还不是怪你说去买东西，结果到这个时间都还没回来，你去做什么了？以前你都会提前打招呼说会晚点回来。」
不好意思的将外套交给门边的卡米拉，伊丝走到茶桌旁坐下，以极其没有淑女气质的坐姿——右手揽在木椅靠背上，身体侧坐着，看向身后坐在自己粉红色床上的依蒂丝苦笑道。
「稍微遇见了点棘手的事情，所以多花了些时间。」
「吾主，您是要茶，还是这种在帝国叫做咖啡的饮料？」
「普通的水就好，现在喝这些会睡不着觉，谢谢拉克西丝。」
接在以火魔法烧水的拉克西丝后面，依蒂丝皱起修长的白色眉毛。
「连你都说棘手，应该是普通人无法应对的麻烦，是什么事情？你起来没有与人战斗的样子。」
「确实没有和人战斗啦，但我觉得这比战斗棘手多了。」
与人战斗，自己可以用各种魔法让对方失去抵抗，可心结与责任感之类的东西，即使魔法也无能为力。
伊丝将今晚遭遇的事情转告给卡米拉三人，考虑到全盘托出会让伙伴们担心，伊丝便隐瞒了自己与亚特伍德的对话，包括自己答应了亚特伍德，要把琳从诅咒中解脱出来的部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坐在伊丝身侧的卡米拉一只手放在茶桌上，姣好的脸庞浮现思索。
「也就是说，琳明天要去帝国后方，切断帝国的补给线，而姐姐大人则留在公都，保护这座暂时没有超越英雄领域者的城市吗？」
「嗯，正是如此。」
「哈啊，伊丝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毛病，虽然帝国不一定会在琳回来之前发起攻势，但万一发起攻势，你不就等于要和帝国开战吗，报酬呢，」为伊丝自找麻烦的行为感到不悦，依蒂丝皱起眉，「不会没有报酬吧？」
「不……」
自己总不能说，整个神教就是亚特伍德开出的报酬，不然的话，自己就不得不交代与亚特伍德的约定，进而使她们更加担心。
目光转移到天花板上，伊丝啊哈哈的笑着。
「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只是随手的程度啦，只要我想，帝国军队连城墙上的一小块石子都抠不下来。」
「伊丝，你的态度太敷衍了，嘛，没想到你居然能让那个固执的勇者反抗福音，我都不知道是该骂你自找苦吃，还是该夸你不愧是我的未婚妻了，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
「等等，姐姐大人，神教开出的报酬不会是把琳送给你吧？」
「不不不，绝对没有这回事。」
卡米拉质问的表情令伊丝连忙摆手，自己对琳并没有特殊感情，甚至连暧昧不清的关系都没有，只能算聊得来的友人。
只是即便伊丝强调了这回事，卡米拉也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混杂了些许怨念的神色令伊丝一阵头痛——自己对琳确实没有任何想法。
比起卡米拉的怨念，依蒂丝只是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颇为强势的氛围让伊丝感到，依蒂丝绝对另有想法。
「所以呢，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需要帮忙的地方……确实有一个。」
不如说，自己之所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是有事要拜托卡米拉她们。
「是什么？」
「最近我要去帝国一趟，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需要佩佩和卡米拉帮我看着公都，如果帝国发起攻势，就立刻捏碎这枚水晶，我会以传送的形式，出现在水晶被捏碎的地方。」
话音落下的同时，伊丝将一枚透明水晶放到桌上，与自己送给安德烈亚的那枚传送水晶略有区别，安德烈亚的水晶能够把安德烈亚与她身边一百公尺内的所有人传送到自己面前，而自己放在桌上的这枚水晶，则能够把自己传送回水晶所在的位置。
依蒂丝神情严肃的走到桌前，从卡米拉手中接过仅有指甲盖大小的传送水晶，对着鹅黄色灯光观察。
「定向传送水晶么……稀有的东西，你要去帝国做什么？话先说在前面，即使你实力很强，我也不允许你冒险，帝国目前展现的实力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你急于求成，做些暗杀帝国皇帝的傻事，仅仅只是受伤倒还好，如果再也回不来，我想血族海鲁恩特和尤弥尔领不会善罢甘休，你要随时记得自己的身份。」
「不会去暗杀帝国皇帝啦，佩佩什么时候见过我做些残害生命的事情啊。」
自己只是去把红和紫带出来，距离她们展开暗杀的日子已经不剩多久，自己要尽可能全程跟在她们身后，在她们任务结束的时候，带着她们回到克洛伊公都——不论红与紫的暗杀失败还是成功，她们都不可能凭她们的力量活着离开帝国皇宫。
除此之外，自己还要以薇尔的身份，给帝国一记下马威，让他们狂妄的态度收敛起来，自从来到异世界后，自己遭遇的许多事情就都有帝国的身影，就目前的情况，帝国的手同时伸向赫尔斯王国与血族，现在又要朝克洛伊公国推进，之前和亚特伍德商议的时候，亚特伍德就说过，帝国对克洛伊公国的宣战只是开始，诺塔帝国已经完成了从贵族手中收回权力的过程，在权力高度集中的现在，帝国的真正意图是要吞并所有国家，成为真正意义上，无愧于帝国之名的国度。
眼睛微眯成一条线，依蒂丝漂亮的湛蓝眼眸掩盖在修长白色睫毛之下。
这副表情，应该是在质疑我吧。
伊丝有些伤脑经。
「那……佩佩和我一起去？」
「说话之前，先把你的手从我头发上拿走，发梢要打结了。」
挑起眉毛，依蒂丝扭过头，示意伊丝看向桌子下方——无意识间，伊丝放在桌下的手指，绕起了佩佩及臀的白色长发。
「呃……」
如同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的孩子，伊丝僵在原地，这只是自己无意识中的行为，佩佩的白发太过柔顺，再加上刚刚沐浴的芳香与发丝的冰冷触感，自己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呵呵……算了，这也是魅力的一种表现方式，你去帝国吧，我要留在公都。」
「不放心蕾菲娜吗？」
「即使我不在，蕾菲娜也能照顾好自己，在生活方面，蕾菲娜比你可靠的多。」左手抱在胸前，依蒂丝右手手撑着脑袋，微微扬起的嘴角有着些许战意，「太长时间没有见过真正的血，我要会会帝国士兵，听说帝国有一种叫做角鹰骑士的编制，不知道比起佩西亚领的飞龙骑士，他们有几分战力。」
是为了战斗啊……
虽然觉得佩佩偏好血腥的兴趣十分恶劣，但既然有战争，就必定伴随着血腥，与自己生活过的和平时代不同，这里是处处充满危机的异世界，自己用地球里的规矩自我约束无可厚非，可要是拿地球那一套来约束佩佩，就只让人觉得愚蠢，佩佩不滥杀无辜，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改变。
「卡米拉呢？」
「我要监督姐姐大人。」
卡米拉一本正经的说。
只是想和我待在一起吧……
不过多一个人对自己来说不算负担，伊丝笑着挥了挥手。
「好吧好吧，那么就这样决定下来，明天佩佩拿着传送水晶留在公都，我和卡米拉去帝国，拉克西丝，玛丽、蒂芙尼和蕾菲娜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一旦遇见无法抵御的危险，你们就立刻向东，去尤弥尔领。」
「是，吾主。」
呼——
毫无预兆的，一层无形的魔法波动荡过伊丝，在察觉到的瞬间，伊丝脸色大变，忽的从座位上起身。
「都让开！『炽天使之翼』。」
正当拉克西丝朝伊丝弯腰行礼的时候，伊丝以『无形之手』一把将卡米拉、依蒂丝与拉克西丝拉到怀中，接着空出来的右手对准窗户，一层绚烂的、如同阳伞般的护盾出现在众人身前，随后，巨大的落地窗发出爆碎声响。
嘭！
破碎声过去了足足三秒，留下满地碎玻璃后，众人才逐渐反应过来，从伊丝松开的『无形之手』中挣脱。
「伊丝，发生什么了？」
「敌袭？」
「敌袭不可能只是这种程度，而且我布置在房间外的结界也应该能发现——不……」
话音戛然而止，拉克西丝的目光停留在地面多出来人影上，这是一个全身遍布大小伤口，满脸血污与泥土，外貌不足人类小孩十岁的女孩，之所以强调人类，是因为这个女孩头上有着一对黑色犄角。
恶魔。
脑海里闪过这样的词。
可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拉克西丝思考的时候，伊丝已经快步来到因虚弱而倒地的恶魔面前，眉宇间充斥焦急与关切，一把将女孩从满是碎玻璃的地上抱起，由于受伤过于严重，女孩如同人偶般，没有任何反抗，双手无力垂下，眼睛也紧闭在一起。
「蒂娜？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赫蒂和珊多拉呢？她们没有保护你吗？」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猜想，蒂娜是有着超越百级实力的魔王，按照大陆平均实力，应该没有人能将她打伤到这种程度，而且从胸前心脏处与腹部的留下魔力痕迹可以判断出，这里曾经被多次贯穿，只是因为魔王的强大恢复力，蒂娜并没有因此而亡，而是一路逃亡到了这里。
绝对经历了一番惨烈战斗。
『第三形态觉醒』
下意识的，伊丝开启第三形态，与此同时，将全知地图扩大到最大范围，搜索一切可能伤害蒂娜的人，但结果却显示没有任何可疑生物。
伊丝只能再次看向被抱在怀中的蒂娜——HP已经不足5%。
「喂，蒂娜，蒂娜？还醒着吗？你的身体能接受黑暗系治愈魔法吗？」
被伊丝摇晃的动作激醒，无力仰着头的蒂娜勉强睁开双眼，在看到伊丝的模样后，充满不知所措与无助的眼睛先是睁大，然后颤动着，缓缓浮现竭近干涸的泪水。
「乌……拜托了……救救我……」
声音异常微弱，伊丝还没有听清楚蒂娜到底说了什么，蒂娜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身体彻底软下。
（17/30）

第五十一章 虚弱诅咒

「吾主……您认识这个恶魔吗？」
放下手中细剑，拉克西丝走到伊丝身前，紫色眼眸中充斥怀疑神色。
拉克西丝身为憎恶恶魔的天使，会怀疑蒂娜也很正常。在赫尔斯王国时，自己正是因为担心拉克西丝会对蒂娜不利，所以才把蒂娜藏起来。至今为止，除了玛丽以外，没有人知道自己认识蒂娜。
但现在不同以前，蒂娜的境况非同寻常，先不说自己要弄清楚是谁把蒂娜打伤成这样，首先蒂娜重伤的情况，自己就不能把蒂娜抛下不管。
面色凝重的，维持抱着蒂娜的姿势，伊丝站起身，事到如今，最好还是和伙伴们坦白蒂娜的事情，以拉克西丝绝对服从命令的性格，只要自己对拉克西丝下达不允许伤害蒂娜的命令，拉克西丝就不会乱来，至于佩佩她们，除了会对魔王的存在感到好奇外，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动作，当然，自己还是要把蒂娜看紧一些，恶魔是世界之敌，天知道普通人发现恶魔以后会发生什么。
「这是大地的魔王塔尔塔诺斯，此前在赫尔斯王国的时候，经过一些事情，我认识了她。」
「魔王？这孩子是魔王？！伊丝，你是认真的吗？背负魔王之名的恶魔，怎么可能被打成这样？」
神色瞬间认真起来，依蒂丝皱起眉，一脸不妙地试探蒂娜鼻息，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呼吸，与魔王之名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任谁来看，都不会把现在的蒂娜当成魔王。
与此同时，拉克西丝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连特丽诺大人都无法在与魔王一对一的战斗中取胜，究竟是谁把魔王打伤到如此程度……吾主，这也许和神之国的消失有关，可以请您暂时不杀掉塔尔塔诺斯吗？」
当然不会杀掉，不如说，正好合了自己的意思，伊丝看向卡米拉。
「卡米拉，帮我腾出两个房间，蒂娜的情况不妙，放着不管，很可能会再也醒不来。」
「好的，姐姐大人。」
在得到卡米拉的点头后，伊丝又望向拉克西丝。
「虽然觉得是没有必要的命令，但拉克西丝，我要求你不允许以任何形式伤害塔尔塔诺斯，她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再受到伤害。」
「是，吾主，在她对您不利之前，我会恪守您的命令。」
「等等，伊丝，你不会想收留这个麻烦吧？我们这群人姑且不论，如果外人知道你收留了魔王，不论你拿出什么解释，都不会有人听信你的话，不论血族还是人类世界，都有被魔王伤害的惨痛回忆，只要人们发现魔王，即使彼此互为宿敌的人们，也会团结起来对抗，她的存在只会带来麻烦。」
「不……这些事情都是后话，我不能放着蒂娜不管，蒂娜和传说里的那些魔王不同，她并非无药可救，我要治好她。佩佩和拉克西丝先做自己的事情吧，不出意外，刚才的计划照常进行。」
当伊丝抱着蒂娜快步走到门边时，依蒂丝面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你的性格，但没想到你连魔王都愿意帮，哈啊，我知道了，就暂时把魔王当成客人吧，传说里凶恶的塔尔塔诺斯，看上去居然只是个孩子，不知道她的血液是什么味道。」
「这些事情等蒂娜醒过来再说啦。」
为依蒂丝的后半句话苦笑，伊丝抱着蒂娜，前往空出来的房间。
……
把浑身沾满血污与泥土的蒂娜放到柔软床上后，伊丝开始检查蒂娜的状态，现在房间里只有自己与蒂娜二人，充当光源的，也只有不那么亮的鹅黄色魔法灯，周围安静到仿佛连银针落地都能听清。
「HP不足5%，MP完全枯竭了么……到底是多强的敌人，才能让你变成这样啊。」
蒂娜不仅有『拨弄元素的境界』这种将敌人拉低到与自己同一水平的变态魔法，而且还有与自己『第三形态觉醒』类似的魔法，『大地之母的庇佑』，再加上蒂娜本身超越百级的等级，在乌拉诺斯已死，尘世巨龙只剩下灵魂的现在，伊丝只能想到剩下的另一个魔王斯提克斯，可各个魔王之间的实力即使有高低之分，也不应该差这么多，更不用提蒂娜手下还有一批堕天使，魔王城堡也藏在特殊结界里，怎么样都不会像现在一样狼狈。
「还有最后那番话。」
蒂娜让自己救救她，也就是说，蒂娜遇见了她无法处理的麻烦，只能依靠自己才能解决。
伊丝挑起眉。
「说到底，遇见麻烦以后第一个找的人居然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么，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固然很好，但形式太糟糕了。总之，先恢复状态吧。」
蒂娜属于恶魔系生物，而在『Ragnarøk』中，神圣与光明属性的治愈魔法对恶魔相当于毒药，恶魔系生物通常只能使用负向生命恢复HP，可问题在于，那是『Ragnarøk』中的设定，万一这个世界的恶魔无法接受负向生命，自己擅自使用，反而会伤害蒂娜，以蒂娜现在的生命值，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比起魔法，还是用魔法药更稳妥，就连不死生物在接触魔法药以后都能复原伤口，恶魔也应该没问题才对。」
为了以防万一，伊丝选择先用下级魔法药试试效果，从仓库中取出异世界产的下级魔法药，这种魔法药的效果为半分钟内恢复部分魔力与生命值，表现在外的效果则是可以恢复不伤及骨骼的创伤。
拿出装着浅蓝色液体的小瓶，伊丝拨开木塞，倒在蒂娜小腹处，和第一次见到蒂娜时一样，蒂娜娇小的身躯上只套着十分暴露，即使说成内衣都没问题的服饰，胸前、小腹、大腿与整个后背，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全身上下只有装饰用的黑色披风布料最多，而现在，就连披风都遍布战斗带来的烧穿与撕裂痕迹。
如此服饰如果穿在像琳或者伊芙琳那样的少女身上，一定会相当煽情，但穿在蒂娜身上，就只让人感到可怜——实在太贫瘠了。
淡蓝色药液很快被蒂娜皮肤吸收，伊丝看向全知地图——生命值恢复了不到1%，但令人皱眉的是，这1%很快便被扣除，蒂娜的生命值再次掉回不足5%的地方。
「又掉回去了？身上有伤口吗？」
伊丝不禁看向蒂娜身体，然而由于蒂娜身上的血污与尘土，自己根本看不到伤口在哪。
「只能先把衣服和身上的污渍弄干净么……这种小女孩一样的身体，这可是为了救你，之后可别说些让我负责的话啊。」
自己对这种一点料也没有的身体完全不感兴趣，准确的说，感兴趣的人都该去监狱，蒂娜看起来和人类中的八岁女孩没区别，哪怕蒂娜的实际年龄可能比拉克西丝还大。
在指尖凝聚魔刃，伊丝轻易划开蒂娜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接着叫来拉克西丝，替蒂娜把身上擦拭干净，在这个过程里，蒂娜的生命值一直保持在5%不变，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很快，拉克西丝结束了清洗，当鹅黄色灯光照在蒂娜一丝不挂的胴体上，反射出如婴儿般娇嫩且莹润光泽后，伊丝发现了问题来源。
蒂娜的生命值之所以一直保持在5%，并非因为她身上的伤口，而是她遭到了诅咒，以伊丝第三形态觉醒，能够看清空气中元素流动的视角，蒂娜腹部与心脏处就如同被扎破的气球般，不论蒂娜恢复多少魔力，都会从腹部与心脏处外溢，除此之外，左胸还有一个纹路不祥的漆黑烙印，和伊丝曾在书上见过的虚弱诅咒十分相似。
将被污血和尘土染黑的木盆放到一边，拉克西丝擦了擦手，收拢身后翅膀，来到伊丝身边，面色凝重地说。
「她的呼吸还是很微弱。」
即便拉克西丝也能看出，蒂娜现在的状态绝不正常，在她为蒂娜清洗身体的时候，伊丝用了不下十瓶魔法药，其中一些魔法药蕴藏的生命力与魔力，已经到拉克西丝闻所未闻的程度，假设伊丝是在森林使用那样的魔法药，光溢出来的一缕气息，就足以让周围植物疯长。
「吾主，塔尔塔诺斯怎么了？」
「体内的魔力回路被武器留下的魔力痕迹阻碍，无法恢复，生命力也因为虚弱诅咒，不论恢复再多，都会立刻变回濒死状态。拉克西丝，除了三大魔王和尘世巨龙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可以威胁到魔王的东西吗？」
「如果有的话，只有我信奉的尤弥尔女神大人。」
「……是么。」
女神应该不会使用黑暗系的虚弱诅咒。
果然还是斯提克斯嫌疑最大。
轻轻咂舌，伊丝深吸了口气，不解除虚弱化诅咒，不论自己以何种方式恢复蒂娜的生命力，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无用功，哪怕自己用了『Ragnarøk』中的高级魔法药，也只是让蒂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瞬间恢复满的生命力最终还是因为虚弱诅咒迅速消失。一般而言，解除黑暗系诅咒的最好应对是神圣或光属性魔法，但使用这两种元素魔法，可能会伤及蒂娜，自己不得不考虑另外的解决方案。
只剩下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了么。
深吸了口气，伊丝以魔法覆盖整条右臂，接着右手按在虚弱诅咒所处的蒂娜心脏处——在接触到虚弱烙印的瞬间，伊丝便感到皮肤一阵刺痛，当然，也就只有刺痛的程度，在第三形态觉醒下，自己的各类抗性高到吓人。
过去约十秒后，伊丝微眯起双眼。
如同嗅到血腥的水蛭，蒂娜胸口处的黑色烙印瞬间浮现大量触须，仿佛要将伊丝右手整个吞没般，无数黑色触须不断拉长，把伊丝右手牢牢包裹住，看似是伊丝的劣势，但虚弱诅咒并不知道，这正是伊丝想要的效果，任由水蛭般的黑色触须贪婪攀附在自己手上，等到触须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伊丝缓缓开始在右手用力。
『绝对虚弱化』
『生命力剥夺』
『灵魂汲取』
『魔力强夺』
『元素剥离』
魔法结束的瞬间，那些在伊丝手上游动的黑色触手，就如同被施加了重力结界般动弹不得，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些触须就像在运输着什么般，体内一鼓一鼓的跳动着，只不过方向并非由伊丝到触须，而是从触须流向伊丝。
流动的东西分别是生命力、灵魂与魔力，而为了防止这些触须从周围空气中抽取力量，伊丝还使用了让虚弱诅咒陷入虚弱的魔法、以及让周围一切元素清空的魔法。
「果然么，只是普通诅咒，不可能连『Ragnarøk』的魔法药都能完全吞噬，只有拥有生命的东西，才可能一口吃下那么多生命力，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和寄生虫一样的东西能坚持多久。」
只要自己不停下来，吸收生命力与魔力的过程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普通来说，只要对方松开自己，夺取魔力与生命力的过程就会结束，但因为自己的实力相对于虚弱诅咒过于强力，就如同旋涡一般，牢牢将诅咒锁死在自己手上，因此只要自己不同意，诅咒就永远无法摆脱被吸干的命运。
仅仅不到五秒，水蛭般的触须便迅速干瘪下去，最终无力的从伊丝手上落下，伊丝则抓起以元素状态呈现的它们，稍稍用力的从蒂娜身上拔出，接着握紧双拳，将只剩躯壳的诅咒捏碎。
「呼，还以为会费多大功夫，不过如此。」
「吾主，您做了什么？」
「破除了一个诅咒。」
「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诅咒不是只能以神圣与光魔法破除吗？吾主您并没有使用那样的魔法吧？我只能感到刚才元素就像疯了一样，向您身体里聚集，而且我只是靠近您，灵魂就有种要和身体分离的感觉，简直像您要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一样……」
拉克西丝心有余悸的握紧胸口。
「波及到拉克西丝了么……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伊丝拍了拍手，将刚才水蛭爬行于手上的不适感扫出脑海。
在拉克西丝眼中，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像和空气搏斗吧，只有第三形态觉醒下，能够将元素流动收进眼底的自己，才能看清虚弱诅咒的真面目。
「接下来只需要把腹部和心脏处的魔力痕迹清扫干净，蒂娜的魔力和生命力就会跟着恢复。」
「她很快就能醒过来吗？」
拉克西丝的话令伊丝多看了一眼蒂娜，在那张年幼脸庞上，残留着泪痕一样的东西，细而浅的眉毛微微皱起，大概是诅咒被破除，体力多少恢复了一点的关系，蒂娜双拳紧握，面露痛苦之色，胸口如同正在逃命的人般，大幅起伏着。
迟疑片刻，伊丝上前一小步，握住蒂娜的手，将其放在蒂娜胸口前交叠在一起，接着拿出被子，盖在蒂娜纯洁无垢的身体上，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蒂娜便重新恢复平静。把蒂娜肩膀处的被子塞紧后，伊丝轻呼了口气。
「生命力和魔力很快就能恢复，但精神上的损伤，一时半会难以痊愈，看她的样子，应该遭受了不小打击，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至少要等一周时间，她才会醒过来，这段时间由玛丽照顾她，拉克西丝不用勉强自己。」
「不……在看到魔王是这么小的孩子以后，即使我也不免心生怜悯，天使与恶魔虽势不两立，但我不会对幼年时期的恶魔下手。我曾经见过塔尔塔诺斯，那位魔王并非这么小的孩子，我想等弄清楚以后再议，吾主把她交给我吧。」
大概是蒂娜带着泪痕的脸庞让拉克西丝升起恻隐之心，拉克西丝一贯严肃的神色此刻显得异常复杂，伊丝歪了歪头后微笑道。
「好吧，在明天我和卡米拉去帝国的这段时间，蒂娜就交给拉克西丝了。」
「是，请吾主放心。」
「嗯。」
最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蒂娜，伊丝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红和紫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18/30）

第五十二章 格罗瑞亚十七世的烦恼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个『开始』，对现在的红与紫二人更是如此，她们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抵达诺塔帝国王都，在与当地神教分部的人交流、搜集并整理好详细信息后，才选定在今天动身，尽管帝国王宫守卫森严，如同堡垒，可只要里面的人有吃穿需要，就一定有漏洞可钻。
「藏在运送粮食的马车里混进王城么，虽然可行，但如果被发现，连逃跑都做不到啊……」
以『隐匿』魔法藏起身形，飞行在空中，监视红与紫行动的伊丝喃喃着。
「姐姐大人，下面的人真的看不见我们吗？我明明可以看见您。」
被伊丝携带飞行的卡米拉压了压头发，虽说帝国地处较为暖和的大陆南方，但深秋的晨风依旧凛冽，把卡米拉的金色发丝吹的肆意飞舞。
「虽然『隐匿』魔法是这个世界人也能用的低级魔法，不能掩盖我们发出的声音，但从视觉上，外面的人绝对看不见我们，卡米拉就放心吧。红和紫已经进入王城，我们该降低高度了，万一出现什么变故，也能立刻照应。」
「好的，那我们就按照计划，我在王城内城监视整座王城的变化，姐姐大人去内城盯着红和紫她们，遇见任何情况以『讯息』沟通。」
「嗯。」
点点头，伊丝降低高度，按照计划，将卡米拉放置在诺塔帝国王城的最高处。即使自己与卡米拉分开，『隐匿』魔法也会持续至少六小时，而这已经足够红和紫完成暗杀任务。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伊丝来到帝国王都后，并没有与红和紫沟通，二者并不知道伊丝就在附近。
看着通过帝国士兵检查，消失在建筑内的马车，以第三形态，装扮成薇尔模样的伊丝微眯双眼，呼出口白雾。
「那么，开始吧。」
◇
诺塔帝国王都。
不同于赫尔斯王国王城，诺塔帝国的王城不以城堡为中心，像洋葱一样一圈一圈向外扩散，而是以宫殿形式，错落有致的分布。倘若把诺塔帝国王城的地图拿到面前就会发现，诺塔帝国王城主要分成三块，分别位于东、西、南三边，它们分别是魔法咏唱者、魔法武器铸造师与帝国皇帝休息、处理要务、召集议者商议要事的场所。
一般而言，国王不会把如此大的两个机构设立在寝宫附近，以免手下哗变时，自己没有反应时间，但诺塔帝国皇帝并没有这样的顾虑，每一位能够入驻王城的学者都必须经过帝国皇帝亲自殿试。可以说，能够进入王城工作，是帝国皇帝的恩赐，在如此环境下，人们对皇帝自然忠心耿耿，把魔法研究者的住所安置在王城内，是统治者对自身魅力富有自信的体现。
而现在，在一间异常华丽，安静到仿佛连银针落地都能听清的偌大宫殿里，一位披着金色与蓝色交织披风，衣着异常华丽的男人正歪斜着坐在红色王位上，右手撑着头打哈欠。
「布兰德利，你说的那两只虫子，现在到哪里了？」
被男人称作布兰德利，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老者抚了抚胡须，其仰首挺胸的表情，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这是现任诺塔帝国宰相，被誉为两朝元老的长者，即便这位老者连最基础的魔法都不会，整个诺塔帝国也没人敢对这位老者不敬，在周边人类乃至亚人国家口中，宰相布兰德利的价值至少等于三支宫廷魔法咏唱者军团，诺塔帝国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前两任皇帝英明的决策外，布兰德利的智慧也功不可没。
「回陛下，她们应该已经进入王城内部了，对于这两只妄图伤害您的虫子，您打算如何处理她们，以儆效尤？」
「呵呵呵……布兰德利，你倒是胸有成竹，你怎么能肯定那些护卫能发现她们。」
「这个嘛……王宫守备由先皇定下的卡尔将军负责，卡尔将军严谨的性子，陛下您也知道，想必那两位暗杀者还没走到您面前，就会被卡尔将军抓住吧。比起商量这种无聊的事情，臣以为陛下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帝国的将来上，尽管您距离定立王储的时间还早了点，可您身为皇帝，一日没有子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一日感到不安啊。」
尽管话语里有着敬意，可布兰德利望向王座上男人的目光却只有慈爱和笑意，王座上的男人虽身为一国之君，但也同时是布兰德利看着长大、如同亲生骨肉的存在。
在格罗瑞亚十六世去世之后，是布兰德利一手将现在这个男人辅佐成皇帝，这也是布兰德利德高望重的原因，没有人敢对皇帝的亲信不敬，更何况布兰德利还身为帝国宰相。
至于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是谁，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诺塔帝国第十七任国王。
由于内奸泄露秘密，格罗瑞亚十六世在彻底从贵族手中收回权力以前，帝国便陷入长期内乱，其本人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遇刺身亡，当格罗瑞亚第十七世坐上国王位置时，他手上仅有一个秩序混乱、战事频频的国家，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格罗瑞亚十七世依旧选择继承父亲遗志，不与贵族达成东西分治的协定，转而靠着多年培养的帝国军与自身勇武谋略，将所有叛旗一一折断，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将贵族权力收归到君主手中的当权者。
而为了纪念这一壮举，亚多尼斯将原本的诺塔王国，改名为诺塔帝国，自身称呼则从国王变成皇帝。
然而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完成如此伟业的皇帝，其实只是一个年纪刚过二十，眉目清秀，相貌极具亲和力的人。以白色缎带收束在脑后的金色马尾、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红瞳，再加上诺塔帝国人特有的白皙皮肤以及高挑身材，倘若把他头上的王冠摘下来，人们顶多只会把他当成一位样貌英俊的贵族，无法与极具威严、富有王者气概的皇帝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大多数第一次见到格罗瑞亚十七世的人也都是如此，他们先是会惊叹于自己的国王竟然如此平易近人，有股如沐春风般的亲和力，然后便会为格罗瑞亚十七世的智谋与杀伐果决所折服，与表面上的温和不同，实际上的格罗瑞亚十七世相当任性，不喜欢与人妥协，只要是想要的东西，便一定会想方设法达成。
当然，这不代表格罗瑞亚不择手段，事实上，格罗瑞亚的行事风格要么让人升起好感，要么让人自愧弗如，非要比喻的话，就像一群人争抢最后一件价值一金币的商品时，格罗瑞亚会突然站出去，说愿意开出一枚宝石币的价格买下一样，利用自身条件，站在绝对高处，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所有挑战者，而这不仅体现在金钱方面，在谋略上也同样如此，能够迅速平息内乱，这与格罗瑞亚十七世的智慧密不可分。
然而，这样一位皇帝如今却遇见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并且这个麻烦还偏偏无法用寻常手段解决。
他该立下皇后了。
在诺塔帝国，贵族间往往会在子女不足六岁的时候便定下婚约——也有还在娘胎里便决定婚约的类型，一旦满足十五岁的成年年龄，双方家庭便会立马为二人举行婚礼。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也同样如此，只是不同于其他国家，诺塔帝国王室有一个代代相传的习惯。
为了保持血统纯正，帝国的皇室只能与皇室相结合，并且只有在结婚以后，王室继承者才能被允许登基，成为真正的国王。格罗瑞亚十六世只留下了三位子嗣，而这三位子嗣又只有亚多尼斯一位男性，因此亚多尼斯成为皇帝，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在格罗瑞亚十六世死后，亚多尼斯便顺理成章的登基成为国王，继承父亲遗志，带领帝国军统一帝国。然而，亚多尼斯成功登基的前提条件是那时候帝国战事吃紧，人们没有时间管亚多尼斯有没有成亲，只把精力放在战争上，可如今闲下来，皇帝的婚事便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由于长公主阿伊莉斯·卡萝·格罗瑞亚已逝，亚多尼斯只能迎娶自己的妹妹维纳·卡萝·格罗瑞亚，可问题是，她的妹妹维纳年仅八岁，虽说年龄差对贵族并不成问题，以前贵族间还出现过五旬贵族嫁给六岁男童的例子，但亚多尼斯不仅厌恶这个古旧陋习，而且也不喜欢自己这个温柔过头的妹妹，用亚多尼斯的话说就是，自己见了太多这种顺从温柔的女人，把维纳当成妹妹还可以接受，但倘若要自己迎娶维纳，这皇帝不当也罢。
于是亚多尼斯的婚事便一拖再拖，到现在，已经成为亚多尼斯身边这些臣子最着急的事情。留在宫殿里的重臣，基本上都是看着亚多尼斯长大，跟随亚多尼斯父亲与亚多尼斯一路统一帝国的功臣，亚多尼斯总不能随着自己性子，在朝堂上发脾气，不允许重臣提及此事，那样不仅会寒了臣子的心，亚多尼斯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于是亚多尼斯便打着『既然改诺塔王国为诺塔帝国，那么一些旧有秩序也应该被废除』的口号，将皇室间通婚的规矩废除。由于重臣们实在太想看到亚多尼斯的孩子，三皇女维纳年仅八岁，等到她可以生孩子的年龄，恐怕重臣们得老死一半，因此重臣们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皇帝废除了这个延续千年的规矩，同时暗自神伤逝世的长公主。
可是谁也没想到，新的问题又很快出现。
不论何种身份，何种性格的女子，只要带到亚多尼斯面前，亚多尼斯便会立刻出言反对，找各种理由推辞或者干脆给钱让对方回家，理由也大都和亚多尼斯拒绝自己妹妹维纳时的理由相同——这些女人太顺从了。
当然，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让亚多尼斯感兴趣的女性，过去亚多尼斯为了逃避政务、寻得清闲，经常隐藏身份，在王都内闲逛。而那时候，他遇见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个性活泼并且不唯唯诺诺的女性，可惜的是，当亚多尼斯满心欢喜的把那位女性叫到皇宫，打算对所有人宣布，自己要立那名女性为皇后的时候，那名女性却突然变了个样子，不再有活泼开朗、发自内心的笑容，而是变得畏畏缩缩，异常拘谨，没有丝毫曾经的模样。
自那以后亚多尼斯便领悟了，那些被带到自己面前的女性，比起亚多尼斯这个人，更注重的是亚多尼斯身为皇帝的身份，所以才会唯唯诺诺，体贴且温柔，而这恰好是亚多尼斯不喜欢的地方，于是亚多尼斯便再也没有了定立皇后的想法。
值得一提的是，比起这些，亚多尼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外人，或者说，知道此事的人只有亚多尼斯自己，以及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宰相布兰德利——他，不，应该说她，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其实是一位少女。
听到布兰德利催促自己定立皇后的话，亚多尼斯不耐烦地皱起眉。
「布兰德利，我说过很多次了，目前我不想思考这些事情，我才二十岁，距离诞生子嗣的时间还远，父亲大人不也三十岁才生下我么。」
说到这里，亚多尼斯转动眼珠，扫视空无一人的大殿，确认没有别人后，右手拂过脸庞，如同使用了魔法般，亚多尼斯的脸部线条瞬间柔和下去，声音也骤然从中性变为娇柔的女性声音。
「说到底，定下皇后和有子嗣根本是两码事，布兰德利你不也清楚么，难道你还能找一个外表是女人，实际上是男人的人出来？就算找到了，我也总不可能挺个大肚子上朝。别忘了，只有具有皇室血统的人，才能控制并命令那些傀儡，随便找一个孩子说是我的后代，露馅只是迟早的事。」
布兰德利瞬间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门外，一边着急劝告。
「看见？看见又怎样，我之前不也和你说过，早点把我是女帝的事情说出去，也能早点让那些劝我定下皇后的人死心，每天上朝都要被问一遍，头都要炸了。」
「这怎么能行！比起女人，士兵更相信男人才有统治他们的理性，如果您把您是女帝的事情公之于众，会天下大乱啊。」
「难道我以前指挥他们战斗都指挥错了？他们是在我这个女帝的统治下，才成为常胜之兵，再说，东方的海鲁恩特不也一直是女王么，也没见他们反对过女王。」
「血族是因为开国皇帝身为女王，所以才一直由女性称王。陛下您当初选择以男儿身现身，不正是做好了接替先皇，永不昭示女性身份的打算么。至于生育问题，海的那边已经有消息，只要您找到您喜欢皇后，它们就能帮您诞生下后代。」
听到『海的那边』，亚多尼斯眉毛顿时皱在一起，脸色异常不悦，重重冷哼。
「哼，在它们帮助下，天知道生下的是人还是怪物，我不需要它们多管闲事。布兰德利，自从有了上次把世俗女人带到皇宫，结果她却性格大变的遭遇，我已经做好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人的心理准备，过段时间把王储定为维纳的子嗣好了，反正只要有王室血脉就没问题。」
「这……唉，请陛下三思啊，臣一生没有娶妻生子，您在臣眼中，就和臣的亲生骨肉一样，如果陛下您能诞生后代，臣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好了好了，布莱德利，不用和我卖惨，我意已决，这世上已没有我会眷念的女性，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我的心就像沉入雷暴之海的石头，不可能再有所波澜。下半生的目标只有把赫尔斯王国和尤弥尔领变成帝国的土地，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说完，亚多尼斯右手再次拂过脸颊，重新恢复众人熟知的帝国皇帝模样。看到布兰德利的愁苦表情，亚多尼斯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转移话题，在子嗣问题上，布兰德利比自己还着急。
「好了，再说说那两只神教的虫子，她们到哪里了？」
（19/30）

第五十三章 亚多尼斯的考验

「好了，再说说那两只神教的虫子，她们到哪里了？」
「这……」迟疑片刻，顺着敞开的大殿门，布兰德利看向外界天空——没有任何异样，「目前还没有被守卫们发现，方才陛下与臣交流了这么久，那两只虫子应该已经越过第一扇门，到第二处关卡了。」
「呵呵，所以我才说布兰德利太自信了，那两只虫子怎么说都是神教勇者的随从，尽管连准英雄领域都没到，但倘若是自身没什么实力的人，也没资格被那个叫做福音的东西看中。」
面带愧疚的，布兰德利朝亚多尼斯深深弯腰。
「十分抱歉，陛下，之后我会替您训斥卡尔，竟然让暗杀者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王城，甚至越过了第一扇门……」
亚多尼斯伸出手，将手心对准布兰德利。
「不必，只需转告卡尔有发生过这回事，他自然会懂我们的意思。」
「那这次的考验，要继续下去吗？」
所谓考验，指的是亚多尼斯与布兰德利二人拟定的计划。自从亚多尼斯统一帝国后，帝国国力便日益强盛，再也没有人敢潜入王城，暗杀亚多尼斯，时间长了以后，布兰德利便开始怀疑起近卫军们的能力——他们是否还保持着紧张，时时刻刻恪守本职。
只是王城的守备由另一名重臣，也就是目前帝国内三大超越英雄领域者之一的卡尔将军负责，卡尔性格严谨，对手下的要求也格外苛刻，如果布兰德利毫无理由的指指点点，等于变相说卡尔将军教导无方，进而引起双方矛盾，他们身为亚多尼斯最信任的几人之一，自然要避免这种情况。
于是布兰德利只好把这种疑虑放在心里，无法轻易说出来。然而，事情在最近出现转机，布兰德利一手建立的眼线机构探查到了红和紫，并且得知她们将要暗杀亚多尼斯的预谋，在把事情悉数禀报给亚多尼斯后，布兰德利顺带提起了近卫军是否懈怠的疑虑，进而制订了如此计划——不事先告诉近卫军会有暗杀者来犯，任由红和紫潜入王城，以此检验近卫军们的工作。
布兰德利忧心忡忡的神情令亚多尼斯轻笑出声。
「布兰德利，制订这个计划的人不是你吗？怎么真正实施起来以后，你反而变得畏首畏尾。」
「呃，臣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让近卫军重新保持警惕，现在那两只虫子瞒过近卫军视线进入王城，臣便有了可以整顿近卫军的理由，再放任她们继续，万一他们真走到陛下面前，那就糟糕了。」
「那她们也得有实力走到我面前才行。既然决定考验近卫军，自然得考验到底，我倒要看看，这两只虫子到底能瞒过多少我亲自挑选的护卫。如果那两只虫子真能瞒过近卫，来到我面前，说明多少是有些实力的人，倘若她们愿意归属于我，我倒是可以放弃对北方的战争。」
傲慢的翘起一条腿上下搭在一起，亚多尼斯单手撑着头，右手轻轻敲击王座扶手。对克洛伊公国的战争，并不意味着她一心想除掉神教，在这场战争中，克洛伊公国不过是蛋糕上的一点奶油，亚多尼斯之所以发起这场战争，最大理由是逐步扩大帝国版图，虽然她完成了统一帝国的伟业，可她自认为，自己的威望还不足以让所有人对自己心服口服——她太年轻了，比起通过修改对内的种种政策来增加自己威望，当然还是对外战争积累威望更方便快捷。
而除了这个理由，剩下另一条理由则是为了转移帝国重臣们的注意力，正如她刚才与布兰德利的谈话所言，帝国内部从坊间到宫廷，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皇帝的婚事上，种种流言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亚多尼斯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偏偏她知道人们说的是正论，自己没有理由反驳他们，因此亚多尼斯才需要用战事的借口，让婚事暂缓下去。
至于为什么选择北方的一众小国作为对手，理由只有一个——他们弱小，吞并起来十分容易。南方的妖精之乡与幻兽云海实力不容小觑，贸然进攻，反而可能让帝国蒙受损失，东面的血族海鲁恩特也因为帝国暗中支持的贵族派大败，失去了最佳进攻时机，再加上地形缘故，血族与帝国有近百年没有发生过冲突，如果此刻惹怒血族，很可能让帝国陷入两面受敌的窘境，因此北方的众小国便成为了最合适的转嫁矛盾对象。
「陛下，这怎么能行！倘若让天下人知道陛下您将暗杀您的人收入麾下，岂不是会促使今后更多人来暗杀您，那该如何是好？」
「我自有我的打算，布兰德利，你觉得有多少人能越过重重守备，来到我面前？如果有，也一定是人才中的人才，帝国未来需要这样的人。」
「可是——」
轰！
布兰德利话音刚落，大殿外便传来一阵剧烈爆炸声，即使坐在王座之上，亚多尼斯也能感到大地的颤动，只不过这座宫殿布下了能正面扛住七阶魔法轰击的结界，天花板并没有抖落下灰尘。
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亚多尼斯朝外努了努嘴。
「虫子——不，现在该称她们为老鼠，老鼠被发现了，布兰德利，帮我问问下面的人，爆炸的地方在哪。」
「是。」
布兰德利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魔法卷轴，只是还没等他使用，大殿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一名身材魁梧，全身披戴着铠甲的男人匆匆跑入正殿单膝跪下，在诺塔帝国，所有人进入正殿以前，必须把武器交给外面的近卫，但只有这个男人是特殊的存在，他是肩负着保护皇帝性命的人，如果他想杀害皇帝，不论多少近卫都拦不住。
「陛下，有暗杀者潜入王城，还请您移驾到寝宫！」
与布兰德利相视一笑，亚多尼斯朝跪拜自己的卡尔招了招手，示意其站到自己身边。
「不必行礼，卡尔，到这里来。」
「可是陛下，近卫军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敌人，现在正殿已经不安全了！」
「卡尔，难道你不相信你训练出的手下吗？那些近卫军可都是由你一手带出来，你应该相信他们。」
刚毅的脸部线条在此刻变的尴尬，卡尔张了张嘴，然后低下头，艰难说道。
「……恕属下无能，不仅让暗杀者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王城，甚至连对方人数都不清楚，此次事情过后，属下定亲手将渎职的近卫军送上审问台！」
亚多尼斯扭头看向布兰德利，对其投出『你的目的达到了』的神色，然后又重新把目光放到卡尔身上。
「嗯，就按卡尔将军说的做，不过我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连暗杀者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躲藏到寝宫里？我想看看这些暗杀者究竟能不能到我面前，卡尔，你和我还有布兰德利就待在正殿，这是我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的命令。」
「这……臣遵旨。」
异常勉强的，卡尔站起身，面色惭愧地低着头，缓步走到亚多尼斯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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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还有两更，大概一点多最迟两点发。

第五十四章 名为一见钟情的荒谬

一刻钟后。
「陛下，布兰德利大人，卡尔大人，暗杀者已经越过宫廷魔法咏唱者布下的结界，马上就要到正殿，还请诸位大人务必移驾！」
「连宫廷魔法咏唱者布下的结界都破解了？你们确定敌人只有两个？」
「千真万确，卡尔大人！」
对面士兵绷紧表情的回答，亚多尼斯十分轻巧的挥了挥手。
「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
比起亚多尼斯的轻松，负责整座王城守备的卡尔则面色阴沉。这一刻钟里，他亲耳听到手下汇报的所有消息，仅仅两个暗杀者，便轻而易举突破所有近卫军防线，这些消息每次钻进他耳朵，都如同在重重扇他耳光。尤其是还当着亚多尼斯的面，要知道，亚多尼斯的父亲就是因贵族暗杀而死，如今再次出现暗杀者，简直是对卡尔尊严的践踏。拳头不受控制的发出嘎吱声，羞愧带来的愤怒让卡尔如坐针毡，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现在就离开亚多尼斯，将来犯的暗杀者与那些渎职的手下一起，割下头挂在城门上。
「……陛下，请让属下上阵，属下定将暗杀者的首级带到您面前！」
「比起把暗杀者的尸体带到陛下面前，卡尔将军更应该将精力放在对手下的管理上，这次的暗杀者能够被我们发现，但下次万一有更擅长隐匿的暗杀者，结局就不一定了。」
「布兰德利说的是，今后我会更加严格要求手下，此次事件必须彻查下去，我要把所有渎职的人挂在校场上。」
「卡尔，今后让布兰德利协助你训练近卫军，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
布兰德利的计划又一如既往地成功了。
亚多尼斯赞许的点点头，但旋即又皱起眉，原本歪斜着坐在王座上的身体突然挺直，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惊讶之声。
「——咦？」
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布兰德利关切问道。
「陛下，您怎么了？」
「帝国恩赐……被人移动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被人命令着移动了。」
「难道是维纳殿下？」
「维纳讨厌打打杀杀的东西，她不会去命令帝国恩赐，而且维纳现在不在王城，是另一个人命令了帝国恩赐。」
布兰德利大惊失色。
「另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王室才能命令帝国恩赐，如今王室只剩下陛下您和维纳公主殿下二人，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个可以命令帝国恩赐的人！」
「但刚才我确实感觉到帝国恩赐被人命令，而且还是在王城附近，准确的说，是王城最高处的那座尖塔。」
「难道是长公主殿下？此次对克洛伊公国的战争，戈尔·哈里尔曾送信来，称找到了长公主殿下的线索，如果长公主大人没死，陛下您的婚事就……」
「啧。」听到卡尔提及婚事，亚多尼斯不耐的咂舌，「布兰德利，给我带卫兵去查，到底谁在那座尖塔上，阿伊莉斯皇姐应该早已逝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能控制帝国恩赐。」
「臣遵旨。」
双手交叠着置于肩膀，布兰德利对亚多尼斯行礼，准备转身退出正殿，然而也就在此时，一片将视野染成橘红色的火海自天空落下，宫殿的防御结界瞬间触发，如同将石子投入水中般，笼罩于宫殿之上的蓝色光罩在火焰下荡起层层涟漪。
「红，和情报上说的一样，正殿有结界，只能从正面突入！」
「只剩下一个帝国皇帝，他们还能用什么方法阻拦我们，即使逃不出这里，我们也一定要把格罗瑞亚十七世永远留下来！」
不加掩饰的交流结束不久，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正殿门前。
尽管衣服遍布焦黑与刀痕，但脸庞上却没有丝毫疲倦与痛苦之色，相反的，分别有着红色短发与紫色长发的两位少女身上充满决意，在身后火墙映衬下，饱含坚定意志的眼睛直指王位上的亚多尼斯。
亚多尼斯从王位上起身，在布兰德利与卡尔拱卫下，一边微笑着为红和紫鼓掌，一边缓慢走下台阶。
「不愧是勇者的随从，能够突破重重防御来到这里，你们的实力非同一般，我以诺塔帝国第一代皇帝的身份，认可你们的实力。」
稍稍后退一步，面对缓慢朝自己靠近的亚多尼斯，紫微眯起双眼，自己和亚多尼斯间不足三十公尺，这个距离下，即使一阶魔法『冰锥』也足以致命，但问题在于亚多尼斯右边那名穿戴铠甲的男人，即使只是看着，这个男人便给自己一股如同山岳般没有任何弱点的压迫力，仿佛不论自己使用何种魔法攻击亚多尼斯，男人都能瞬间反应过来。
超越英雄领域之人。
专职防御，诺塔帝国内实力最为强大的超越英雄领域者。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紫与红便如临大敌般摆出战斗姿态，只要越过卡尔，杀死帝国皇帝便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她们虽然会死在这里，但却以最佳结果，完成了福音交代的任务。
红沉声道。
「紫，右边那个人交给我——他很强，我能争取到的时间不多。」
「明知道卡尔是超越英雄领域的人，却还要执意暗杀吗？我听说神教的人只会按福音行事，你们应该也是如此。我不想让有能之人死在手下，我有一个建议，抛开那本荒谬的书不谈，你们有兴趣来我麾下做事么，如果你们愿意答应，我可以放你们一马，并且承诺永远不进攻克洛伊公国。」
「做梦。」
没有任何迟疑，话音落下的瞬间，红和紫便一左一右分别朝卡尔与亚多尼斯冲去。
『劣化魔刃』
『气合』
『碎龙』
对面身为超越英雄领域的对手，任何有所保留的行为，都无异于自杀，红直接使用自己最强的进攻手段，用足以击碎巨龙下颚的一击，笔直砸向卡尔脸颊。
然而，卡尔只是不屑的冷哼，甚至没有使用魔法，仅仅用魔力包裹右手，先是正面抓握住红附加了『碎龙』一击的拳头，接着以红无法反抗的力量，抓紧红的拳头向后拉扯，在红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膝盖毫不留情的砸向红腹部。
「唔——」
仿佛让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瞬间遍及红全身，然而还没等到红反应过来，视野便开始剧烈旋转，紧接着，一波更加强烈的剧痛蔓延至身体每一个角落，即便红习惯了痛楚，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势下，也无法控制的惨叫出声，温暖血液顺着喉咙喷出嘴巴。
站在亚多尼斯的视角，红被卡尔踢中腹部踹飞出去，即将落地的时候，卡尔以地面钻出的『石枪』，贯穿了红的腹部。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紫虽然在面对『石枪』时，身体被突然出现的土球包裹起来，没有被一击失去战斗力，但卡尔也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便掐住紫喉咙。值得一提的是，在靠近紫的时候，卡尔被紫身上突然喷吐出的火焰烧掉了部分头发和衣服，一条手臂也因大意没使用魔法保护，被严重烧伤。
掐着紫的手臂逐渐用力，卡尔准备就这样捏断紫的脖颈，亚多尼斯突然开口。
「等等，卡尔，把她手腕上的手环给我。」
「是，陛下。」
拿到手环，亚多尼斯细细摩挲着。
「触发式魔法道具么……有趣，明明最开始喷出的只是火球，经过那两个白色光圈强化以后，就变的具有堪比五阶魔法『火焰风暴』的威力，设计出这个魔法道具的人绝对是天才。」赞许与欣赏之色同时浮现，仿佛没看到大殿内的血腥场景，亚多尼斯走到被卡尔举起来的紫面前，「卡尔，放下她，我有事情要问。」
右手托起紫下巴，亚多尼斯以从上向下俯视的高傲视角看向紫。
「告诉我，设计这个魔法道具的人是谁？」
「『冰枪术』。」
一根有婴儿手臂粗细的冰枪出现在亚多尼斯身后，但亚多尼斯只是皱起眉，冰枪便被亚多尼斯身上的触发式魔法道具抵消。
「哼。」
先是将紫踢飞，亚多尼斯来到紫身前，右脚踩踏在紫胸口处，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斥蔑视。
「虽然我不喜欢温顺过头的女人，但也同样不喜欢像你这样嘴硬的人，无能者就该被有能者统治，这是天理，克洛伊公国比诺塔帝国弱小，那它便应该归属于我们帝国。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铸造这个魔法武器的人，那么我就只能让你看着自己的国家，在帝国铁蹄下毁灭——不，无能者养着也只是麻烦，虽然可惜了你的这张脸，但你还是和你的同伴一起下地狱吧。」
说到这里，亚多尼斯移开踩着紫胸口的脚，转过身，对卡尔挥了挥手。
「送她上路。」
「是。」
想到紫会死在自己面前，亚多尼斯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她并没有说，紫的样貌让她想起过去自己在王都遇见的那名女性，那是唯一让自己感兴趣的人，虽说紫和那名女性并非同一个人，但在长相相似的情况下，要自己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多少还是感到怅然。
只不过，就在卡尔举起长剑，准备挥砍向紫的时候，卡尔却突然改变挥剑轨迹，朝头顶发出上挑。
「是谁？！」
「薇尔，为你带来恐惧之人。」
还有第三个暗杀者吗？
听到声音的同时，亚多尼斯转过身，随后，呆愣在原地。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物。
同时具有猫的耳朵、巨龙的翅膀以及狐狸般的蓬松尾巴，倘若是长着獠牙的恶魔之流，见多识广的亚多尼斯并不感到奇怪，但是，这名暗杀者是一位有着倾城脸庞的少女，亚多尼斯并非没有见过有着绝美外表的女性，但她可以肯定，她从没有看到过如此浑然天成、未经雕琢的少女，哪怕自己以女性的身姿出现，都无法与之相比，和她站在一起，自己很可能会感到自惭形秽，这种兼具神圣与魅惑的身躯，简直出自神明之手。
久违的，亚多尼斯感到胸口一阵沉闷。
然后很快被对方的行为所覆盖。
自称薇尔的暗杀者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瞬间移动到卡尔头顶，无视卡尔上挑的长剑，右手直奔卡尔头顶抓去。
「休想！『死即斩』！」
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获得了生命般，卡尔手中长剑涌现出一层又一层蠕动着的黑色物体，这些不祥的黑色雾气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寒意。
是这个魔法吗……
亚多尼斯心脏瞬间揪紧，可以的话，她不想让卡尔杀掉这名少女，虽然她还不清楚理由，可这不妨碍她阻止卡尔。
『死即斩』是卡尔的底牌之一，即使生命力强大的巨龙，在碰到这种黑色物体后，也会被不断吞噬生命力而死，应对这种魔法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避开正面碰撞，以远程魔法对抗卡尔，也正因为有这个魔法，卡尔才从未在生死交战中输过。
亚多尼斯忍不住张嘴，然而，名为薇尔的少女只是看都不看的将魔刃覆盖到右手，将手臂当做武器，猛地朝覆盖『死即斩』的长剑挥出。
「不要杀——呃？」
如同打鸣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亚多尼斯的话被硬生生塞回喉咙，同时仿佛见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巴与眼睛同时张大。
「怎么可能……」
铁器断裂的声音。
如同利刃切入豆腐，本应斩断薇尔手臂的长剑应声落地，而与长剑接触的手臂则改劈为抓，薇尔握住卡尔后脑，将全身力气灌注到右手，以势不可挡、能够将所有阻拦者砸碎的力量，在亚多尼斯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重重将卡尔脑袋贯入地面。
轰！！
如同插^进地面的萝卜，卡尔脑袋整个栽入地面，身体也立马彻底软下，亚多尼斯只能从卡尔痉挛着的四肢判断，自己的臣子并没有被一击毙命。
到底要怎样的力量，才能达成如此一击？
卡尔身为保护亚多尼斯多年的护卫，亚多尼斯非常清楚卡尔的实力，即使放在超越英雄领域者中，卡尔的实力也处于顶尖，可在这名叫做薇尔的少女手里，卡尔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撑过，甚至像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鸡，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出薇尔手心。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亚多尼斯不可思议的事情，最让亚多尼斯感到惊讶的是，明明支撑着自己的最强后盾倒塌，自己却没有丝毫恐惧，相反的，内心有股雀跃着的、期待似的感情，倘若要比喻的话，就像枯死的井再次冒出甘冽清泉一样，干涸的土地重新被雨水滋润，甚至泛起阵阵涟漪。
眼睁睁看着薇尔使用治愈魔法将两名暗杀者治好，亚多尼斯的目光死死盯着薇尔，而也就因为这个动作，亚多尼斯发现，自己与她对视了。
那双刚才还充满怒意的湛蓝眼眸，此刻看着自己时却多了一丝疑惑，这种人性化的转变，让亚多尼斯全身绷紧，仅仅只是对视，自己便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过去亚多尼斯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认为那只是不够理智的人才有的感情，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并且错得离谱。
「你就是诺塔帝国皇帝么。」
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亚多尼斯瞬间清醒过来——自己身为帝国皇帝，必须要有与之相对的威严。不论对方有多强，自己都会以狂澜般的力量将其碾得粉碎，这才是自己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的性格，这个女人自己必须要得手。
而想要让对方臣服自己，就不能表现的软弱，正因为自己最强的依仗卡尔无法保护自己，自己才更应该表现的强硬。
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亚多尼斯冷笑。
「我就是格罗瑞亚十七世。」
「是么。」
「臣服于——噗呜！」
话还没有说完，亚多尼斯便感到腹部传来剧痛，而名为薇尔的绝美少女也来到自己面前，紧接着，肚子上传来一阵让亚多尼斯五官扭曲在一起的剧痛，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这家伙揍了自己一拳。
「我没有允许你说话，凡人，你手中的帝国在我眼里，不过是眨眼就能毁灭的弹丸之地，诺塔帝国将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这次只是警告。」
在意识沉入大海以前，亚多尼斯看见自己的宫殿在眨眼间化为飞灰，与之一同的，还有漫天的火海、灾厄的雷霆，以及那摄人心魄、倾城倾国的绝美面容。
这份力量绝非人类可以企及。
有史以来，亚多尼斯第一次感到，她失败了。对方并没有在意她身为皇帝的身份，甚至还对她投出了不屑眼神，但与之同时的，她又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她赢了，而且赢的很彻底。
自己成了俘虏。
（21/30）

第五十五章 卡米拉的真正身份

将红、紫以及卡米拉从诺塔帝国宫殿内带出来，随后以魔法毁灭帝国宫殿正殿，给予诺塔帝国实质上的惩戒后，伊丝便径直以『高阶传送』来到诺塔帝国王都郊外。
把还处于昏厥状态的红与紫二人轻放在地上，伊丝长吁了口气。虽说第三形态觉醒下，自己的各项数值都高到不可思议，但在连续使用各种声势浩大的魔法后，也还是会感到疲倦。
这里的疲倦并非魔力大量消耗而来，而是单纯精神上的消耗，自己使用的广域歼灭魔法位阶太高，即使是对着天空使用，一旦控制失误，便容易波及到下方无辜群众，再加上只有画面，没有带来破坏的魔法不惧震慑力，自己便不得不控制部分力量泄露到郊外、城内未开发的区域以及没有人居住的钟楼，为了避免误伤，所以才耗费了大量精力。
尽管事后人们统计下来很可能会发现，这场灾难里，除了卡尔与帝国皇帝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但这并不妨碍帝国人对强大魔法的恐惧，尤其是自己走之前将帝国宫殿的主殿摧毁，这就足以说明『薇尔』的实力，加上自己对帝国皇帝亚多尼斯说过「这次是警告」的话，只要他是个珍惜生命的王，就不会再像以往那样，随着性子为非作歹了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呼吸平稳的红和紫。红因为被卡尔最后的『石枪』贯穿腹部，失血过多，即使自己用了治愈魔法，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养，紫虽然好一些，但也因为过度压榨自己，精神力、魔力与体力统统透支，没有一天时间很难醒来。对这两个人来说，刚才的暗杀就是一生中最后一天，所以她们才不计后果。
假如上午自己来到帝国后，立刻与红和紫联系，而不是一直隐藏在她们身后，直到她们战败才出现的话，她们就不会遭受如此严重的创伤了吧，伊丝不禁皱眉。
「不，这是必要的，如果一开始就出现，会影响她们的觉悟，最终还是无法让她们摆脱福音的束缚。」
必须要让红和紫她们清楚，她们已经为福音死过一次，她们尽到了该尽的义务，假如不是自己出现，她们已经化为两具尸体。当然，不排除红和紫她们醒来后，依旧会说些要继续为福音行动的话，但自己做好了应对这句话的准备，哪怕显得自己冷酷，可这都是必要的。
至于帝国的侵略战争会不会停下来，伊丝并不持乐观态度。
先不说自己今天的警告，在时效性上起不到阻止战争的效果——帝国的休战布告从王都送到边境需要时间，而在那数天时间里，帝国很可能已经凭着超越英雄领域者，强攻进克洛伊公都。其次，即使自己蛮横地阻止了这场战争，也无法完成对亚特伍德的承诺，即，将受福音诅咒之人从诅咒中解脱出来。
想到之后该做的事情，伊丝渐渐绷紧身体，随后，手中突然传来一阵温润触感。
卡米拉悄悄握住了自己。
「姐姐大人，您的脸色……您在那座宫殿里看到让您不开心的东西了吗？」
红宝石般的眼眸中点缀着担忧，卡米拉缓缓凑近伊丝。
伊丝苦笑道。
「虽然确实看见了不让人开心的东西，但我刚才没有在想宫殿里的事情，在红和紫醒过来之前，卡米拉，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准确的说，是需要你帮助。」
伊丝郑重其事的表情让卡米拉先是一愣，随后面带羞涩的撇开视线，悄悄观察起森林。
「姐姐大人是……是想要我了吗……？」
「……」
羞涩的表情确实很可爱，但卡米拉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
伊丝不禁一阵语塞，只能半强迫式的将卡米拉拉到身前，悄悄对卡米拉耳语，交代自己要说的事情。
「……抱歉，让卡米拉扮演了坏人。」
「对她们而言我是坏人，可在姐姐大人眼里，我是无可取代的角色，别人的眼光之类根本不重要，我只要姐姐大人觉得好就满足了。等她们醒来之后，我会配合您。不过您为什么要——」
「等时机成熟以后，我会告诉卡米拉的。」
「一定？」
卡米拉微微歪头的模样令伊丝莞尔。
「一定。只是话说回来，卡米拉，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你身后的那个东西……是跟你一起，被我带过来的吗？」
歪着身子，伊丝目光绕过卡米拉，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庞然大物。
超过五十公尺的身高，再加上包裹着身体的绿色火焰，如同石巨人般的外形，让伊丝联想到一种她见过的召唤物，帝国恩赐。
不论是在凯尔特城，面对袭击玛格丽特的帝国堕魔者时，还是在血族王都阿尔维尔的守城战里，自己都见过这个名为帝国恩赐的石巨人，甚至还缴获了几枚作为战利品，只是这种召唤物在自己印象里，是一种拥有自我意识的魔物，而现在站在卡米拉身后的帝国恩赐，简直和一具只会按主人命令行动的傀儡一样，全身一动不动。
表情瞬间僵住，卡米拉尴尬的用手指缠绕起头发，脸上浮现为难与害羞。
「这个……我在王城尖塔上等姐姐大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傀儡，本来想把它破坏掉，但在摆弄的时候，我发现它会听从我的命令，想着它可能会帮到姐姐大人，所以就没有再破坏，大概是姐姐大人在带我出来的时候，我和它靠的太近的缘故，它跟着我一起过来了……」
「听从卡米拉的命令？」
难道这具傀儡是没有主人的类型吗？在自己看过的石像傀儡制作法中提到过，一些智慧较为低下，又正好没有主人的傀儡，会把看到的第一个人当做自己的主人——不知为何，脑袋里突然钻出拉克西丝的脸庞，伊丝连忙摇头，把脑袋里的奇怪想法驱逐出去——如果这枚帝国恩赐是书中说的那样，那么就可以解释，它为什么会听从卡米拉的命令了。
说是这么说，伊丝必须得确认这枚帝国恩赐不是在戏弄卡米拉，万一今后它突然造反，伤害卡米拉的话，以它超过四十级的实力，是一种巨大威胁。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指了指停在卡米拉身后，一动不动的帝国恩赐。
「卡米拉，让它动一下试试。」
「好的，」乖巧的对伊丝点头后，卡米拉转身面朝帝国恩赐，刚才的温柔眨眼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苛表情，「把那边的树全部拔起来。」
轰轰。
卡米拉话音落下的瞬间，帝国恩赐便迅速跑到卡米拉指向的位置，利落拔起需要两人合抱的巨树，回到卡米拉身边，由于其巨大体重，每当帝国恩赐脚踩在地上时，大地都会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如同在打量般，伊丝面带思索的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点头。
「嗯~嗯，确实很听话，不过还不能证明它足够安全，卡米拉，这次换一个命令。」
「是什么？」
以不会被帝国恩赐听见的耳语，伊丝让卡米拉命令帝国恩赐，让帝国恩赐把它的脑袋砸碎，如果帝国恩赐真按照卡米拉说的去做，那么就说明，帝国恩赐确实听从卡米拉的命令，而如果帝国恩赐没有照做，伊丝便打算亲手把这具帝国恩赐粉碎掉，虽说打坏卡米拉的玩具很可惜，但卡米拉的安全才是首要考虑。
按照伊丝所言，卡米拉命令帝国恩赐粉碎脑袋，与刚才拔树的举动相同，帝国恩赐毫不犹豫的挥起拳头砸向头部。就在拳头与脑袋即将接触的时候，卡米拉叫停了帝国恩赐。
「停下来！」
没有语言回应，帝国恩赐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语般，瞬间停下动作，保持拳头即将砸到脑袋上的动作不变，没有任何过渡的从极快到停止，其中变化让人感到诡异。
卡米拉询问似的看向伊丝，伊丝微微皱眉。
「唔姆，刚才确实是以要打碎脑袋的力量挥拳，但我还是有些怀疑。这些傀儡的等级超过四十级，按理说，帝国不会随随便便把这么珍贵的无主傀儡摆在外面，我担心这具傀儡只是暂时听从卡米拉命令，它的主人另有其人——不对，如果是这样，它一开始就根本没理由听从卡米拉的命令才是。难道卡米拉在破坏它的时候，触发了某种机关？可这样的话，卡米拉破坏它的时候，它应该会反抗。卡米拉，在你破坏它之前，它处于休眠状态，还是醒着的？」
「它一直待在尖塔附近，好像在保护尖塔里的什么东西，总是在我身边晃的样子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才想着把它破坏掉。」
「处于启动状态么……而且保护着什么东西的话，就说明它要么有自我意识，要么被人命令阻止入侵者进入尖塔，那样一来，连反抗都没有就听从卡米拉的命令，这根本没有道理啊。」
总不可能是卡米拉对帝国恩赐用了精神控制。
等等。
脑袋里灵光乍现，伊丝微微张嘴，她想到了一种不可思议，却又最能解释现状的答案。
这东西从一开始就归属于卡米拉。
或者说，卡米拉拥有命令帝国恩赐的权力，否则的话，无法解释已经发生的种种情况。
联想到卡米拉没有掺杂任何杂色的金发以及白皙肌肤，这些都是诺塔帝国上层贵族的特征，伊丝看着卡米拉的表情逐渐怪异起来，多种复杂情绪混合在一起，最终化为喃喃般的呓语。
「骗人的吧……」
虽然自己猜到卡米拉或许有诺塔帝国贵族身份，但没想到居然是生活在王城里的人，即使不是王室一类的存在，也一定是相当有权势的贵族。
「不，那个亚多尼斯的眼睛也是红色。」
说到这里，伊丝连忙抬起头，看向卡米拉红宝石般的眼眸，如果自己没记错，诺塔帝国皇帝，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的眼睛和卡米拉几乎一模一样，现在仔细回想，亚多尼斯除了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与卡米拉的脸相比不够漂亮外，二人的五官也十分相似。
难怪那时候戈尔找自己问长公主的消息，原来是看见和亚多尼斯外貌相似的卡米拉吗？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戈尔在初次看见自己伙伴们时，目光会直指卡米拉了，尽管两人并不十分相似，戈尔看见卡米拉后也只会觉得有熟悉感，不会把卡米拉和亚多尼斯联想起来，可一旦产生两人相似的想法，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时，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啊啊啊……原来是这样。
如果自己没记错，帝国王室流行近亲结婚，而现任皇帝亚多尼斯正好不想娶自己八岁的妹妹维纳公主，假如现在把卡米拉带去，肯定会变的麻烦，自己不想自己的卡米拉被别人抢走，因此还是等亚多尼斯结婚以后，自己再带卡米拉去王宫认亲吧。
伊丝无奈的苦笑，放在一般情况，旁人会觉得自己太自私，因为怕麻烦，所以就不带卡米拉认亲。可事实是，卡米拉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根本不感兴趣，几天前自己向卡米拉提起，去找她的亲生父母时，卡米拉以仿佛在说别人事情的语气回答自己，也就是那时候自己意识到，自己带着卡米拉寻找卡米拉的亲生父母，只不过是自己的自我满足，卡米拉本人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
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啊。
伊丝伤脑经的扶额。
「姐姐大人，实验要继续下去吗？」
「不用啦，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帝国制造的东西，当然不可能伤害拥有它主人血统的人，卡米拉身为帝国王室，自然有命令帝国恩赐的权力，帝国恩赐也绝对不会伤害卡米拉。虽然不知道明明是在南方诺塔帝国失散的卡米拉，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北方的赫尔斯王国，但事实确实就摆在自己眼前，卡米拉是帝国失散的长公主。
「完全没有懂……啊，说起来，姐姐大人在跟随红和紫的时候，我多少去那座尖塔里搜索了一下，那座尖塔似乎是用来存放帝国机密文件与信函的地方，我从那里面找到了一封可能对姐姐大人有用的信，因为就放在所有文件最上面，所以很轻易就发现了。」
说到这里，卡米拉从胸前沟壑中抽出信函，递交到伊丝手里——纸张上带着少女的体温与体香。
明明是垫起来的胸部，却有体温啊。
伊丝不着痕迹抽了抽鼻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阅读起信函。
忍不住咂舌。
「果然是这样么，帝国对克洛伊公国的战争，只是扩大版图计划的开始，所谓琳杀害长公主，只是发起战争的借口啊。」
这便意味着就算自己把卡米拉带到戈尔面前，战争也不会因此停止，帝国不会因为找到长公主，就放弃对克洛伊公国的侵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克洛伊公国，再加上福音对神教下达的固守命令，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教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吗？
像是要把麻烦全部驱赶走般，伊丝拍了拍手，看向躺在地上的红与紫，语气轻松地说。
「回去吧。」
（22/30）

第五十六章 重逢的三人

当伊丝与卡米拉二人带着红与紫回到克洛伊公国后，时间已经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炫目日光将天际染成橘红色，加之秋季凋零的森林，昏暗色彩让人联想到迟暮老者。
将红和紫安置在宅邸的空房间，接着把卡米拉带回来的帝国恩赐收进仓库——卡米拉的储物魔法空间有限，而自己又总不能把帝国的物件摆在院子里，走出房门的伊丝打开全知地图，除了依蒂丝和蕾菲娜，拉克西丝、玛丽、蒂芙尼与蒂娜四人都在宅邸，而依蒂丝与蕾菲娜二人，也都在返回宅邸的路上，或者说已经走到宅邸门前，
「姐姐大人，需要我去通知拉克西丝您回来了吗？天色已经到傍晚，该准备晚餐了。」
「嗯，就拜托卡米拉了，我去一趟大门。」
「好的。」
点点头后，伊丝与卡米拉二人分成两路，分别前往一楼正门与拉克西丝所在的房间。
轻车熟路的顺着走廊与楼梯来到一楼庭院，伊丝看向夕阳映衬下的门口，和全知地图显示的一样，依蒂丝一副刚刚经历了战斗的样子，绸缎般的白发沾着尘土，黑礼裙上也有斑斑血迹，不过从其自然的走路姿势可以看出，佩佩并没有受伤，只是消耗较大。
「佩佩！」
「嚯，知道我要回来，所以特地出来接我么，」如人偶般精致的脸上浮现满意笑容，依蒂丝将手中的冈格尼尔交给蕾菲娜，「倒是有了妻子的自觉。」
「我是看到佩佩消耗很大，才特地出来啊，不过既然佩佩经历了战斗的话，就说明帝国确实趁我不在的时候，展开攻势了吗？」
「虽然有展开攻势，但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想要攻破一座修筑了城墙的城市，他们至少得日夜不停的连续进攻好几天才能看见希望，嘛，拜此所赐，我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战斗。帝国的角鹰骑士也不过如此，我想想……蕾菲娜，我干掉了多少？」
「如果算上被您气势惊吓，摔死的那人，一共十一个。」
依蒂丝对伊丝耸了耸肩膀，带着轻松笑意的表情仿佛在说「就是这样」。
十一个角鹰骑士吗？
如果把角鹰骑士和飞龙骑士划等号的话，佩佩凭借27级的实力杀伤十一名角鹰骑士，绝对可以算相当不错的战绩，但这也侧面说明了，战况可能并不像佩佩说的那样，帝国仅仅只是试探性的进攻，角鹰骑士在帝国的地位比宫廷魔法咏唱者还要高半级，佩佩能干掉十一名角鹰骑士，说明帝国的攻势相当猛烈。
也许有许多克洛伊公国士兵死在了城头上。
伊丝表情黯淡下去。
依蒂丝面露不悦的伸出食指，在伊丝脸蛋上按出浅浅凹陷。
「这副表情太难看了，我不喜欢。」
「……城头上死了多少人？」
「在担心死伤么，难怪会做出那种表情，另一个城门我不清楚，但我在的城门，死伤不过百人，而且大部分都是角鹰骑士造成的杀伤，对比帝国伤亡，这个小国的士兵已经值得骄傲了。帝国士兵因为缺少可以登上城头的工具，只能靠堆尸体来接近城门，最后全部被我们击退，现在去外面，还能找到几具有温度的尸体。」
「是么。」
伊丝悄然松了口气，佩佩的性格不屑于说谎，话到这个份上，只能说克洛伊公国的损失确实很小，自己可以稍稍放心。
对依蒂丝比出请的手势，伊丝率先向宅邸迈出步伐，接着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
「啊，对了，帝国的超越英雄领域者呢？他没有出来吗？」
「正因为他没有出现，所以我才说是试探性的进攻。不过我觉得那个魔法咏唱者更有可能是在畏惧琳，在双方都有超越英雄领域者的情况下，先暴露位置的人更容易死，尤其他身为身体能力弱的魔法咏唱者，一旦被琳偷袭得手，这场战争也就结束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啊。」
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
依蒂丝挑衅似的笑了笑。
「正是如此。伊丝那边呢？不，既然还有余裕出来迎接我，就说明已经把红和紫带回来了，问了个多余的问题。抛开这些不谈，伊丝，真正棘手的是以后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不觉得你这是救了她们的命。从昨晚伊丝你告诉我计划的时候我就想说，与其说红与紫是人类，不如说是被福音控制的傀儡，像家畜一样不知为何而生，不知会为何而死……既然是成为家畜，干脆成为为我提供血液的血奴好了，至少我可以赐予她们快乐。」
「如果她们听见佩佩的话，肯定会和佩佩打起来啊。」
「因为我说的是正论，所以她们才会恼羞成怒。」
「不……我倒不这么觉得。」她们只是认为自己的信仰被佩佩侮辱了而已，伊丝不禁苦笑，「嘛，我姑且准备好了应对这种结果的方法，虽然不一定百分百成功，但至少能起到一些作用。」
至于具体可以起到几分效果，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只希望你别再对她们说些要负责的话，」说到这里，依蒂丝看了一眼身边的蕾菲娜，然后又转回伊丝，「我或许没有说你的资格就是了。」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对琳她们没有任何想法啦，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哼。」
微微仰起头轻哼一声，依蒂丝走到伊丝前面，三人进入主栋。
◇
一天很快过去。
太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将卧室渲染成金色，点点灰尘在阳光中游弋，静谧的空气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
事情和伊丝预想的一样，即使经过一天时间，蒂娜也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红和紫也才刚刚清醒。此外，这一晚上帝国发起了两次攻势，结果均以失败告终，值得一提的是，昨晚帝国派出了一名英雄领域者试图破开城门，然而因为同为英雄领域的亚特伍德也出战，帝国依旧没有取得战果。
笃笃笃。
房间响起略显着急的敲门声。
正趴在桌前思考事情的伊丝突然惊醒。
「谁？」
以前这时候会由拉克西丝开门，但现在因为要看着蒂娜，拉克西丝并不在这里。
「伊丝，是我。」
「琳么，我知道了。」起身打开房门，伊丝上下打量起琳，或许是连夜赶路，十分匆忙的缘故，站在门前的琳给伊丝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不仅头发显得凌乱，黑纱长裙也没有好好整理，有着点点龙鳞的脸庞上甚至有一抹泥土痕迹，「琳，你这是……」
按照计划，负责烧毁粮草与攻城器械的琳应该要花两天时间，现在就回来，加上狼狈外表，伊丝下意识认为琳遇见了强敌，连忙为琳让出路，邀请琳进房间，但琳却只是站在门口，眉毛微微朝中间收拢，仿佛在为什么着急。
「伊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帝国那位魔法咏唱者有出现吗？」
「等等，琳，你不会是担心我无法保护公都，所以连任务都没完成，就急匆匆跑回来了吧，那可是福音交代的任务。」
「不，我在比预定地点稍前一些的位置遇见帝国辎重部队，他们没有带多少护卫，烧掉攻城器械和粮草只花了不到两刻钟，做完这些事情后，我就立刻赶回来了。路上我看见城门口有尸体，我不在的时候，帝国发起攻势了吗？我们伤亡怎么样？帝国的那位魔法咏唱者呢？」
琳的语速极快，伊丝不禁觉得，如果不是琳足够克制，她现在已经抓着自己肩膀，摇晃着问自己。
难怪看起来这么狼狈，这家伙一路上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伊丝忍不住叹气。
「那位魔法咏唱者因为畏惧琳偷袭，并没有出现。」
「真的吗？」
「真的，不信的话可以问亚特伍德，不，琳回来以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亚特伍德才对。」
「呃。」
伊丝的话让琳僵硬起来，伊丝说的没错，自己要找的第一个人确实应该是亚特伍德，但自己却想也没想的直奔伊丝宅邸，不论怎么说都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伊丝更给自己安全感一些？那种不论何时都可以依靠的感觉，太令人着迷。
等等，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琳脸庞微微泛红，不着痕迹的错开伊丝视线。
「总之，那位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没有出现啦，琳可以放心。」
绷紧的弦终于得以放松，琳神色中的紧张迅速消散，长长吐出口气，略感伤神地揉了揉额头。
「伊丝，谢谢你。」
「比起感谢我，琳，你该休息一下了，帝国的那位魔法咏唱者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畏惧你，如果你倒下，克洛伊公都就完蛋了。」
「等等再说，帝国的魔法咏唱者虽然没有出现，但让伊丝和亚特伍德守城，这违背了福音的旨意，我想先看看福音以后再休息。」
「唔姆，琳，福音就在你身上对吧？」
「嗯。」
「那等一会儿再看也不迟，我先带你去一个房间。」伊丝一脚迈出房门，在走到与琳并肩的位置时，迟疑了一会儿，「红和紫她们回来了。」
回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琳便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什么？」
……
很快，在琳催促下，伊丝带着琳来到红与紫所在的房间门前，虽然两人的HP与MP都恢复到满值，但这并不意味着二人已经可以随意走动，尤其是受伤较重、失血过多的红，下床完全要靠侍女帮忙。在伊丝告知亚特伍德自己需要侍女后，亚特伍德便立刻把神教内的侍女叫到伊丝宅邸。
「已经到了。」
伊丝让出路，示意琳自己开门。脸上写满喜悦的琳下意识伸出手，但就在手即将碰到门的时候，琳又不知为何停下动作，神情复杂地转头看向伊丝，那副如同小动物般的确认神色，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位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者。
「伊丝……红和紫真的在这扇门后面吗？」
仿佛在触碰易碎的梦，琳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畏怯，琳或许没有发现，她放在门前的手正在微微发抖吧，伊丝只好主动把手放在门把上，无奈地说。
「难道我会欺骗琳吗？我说过，我比魔王还强吧，在琳去烧毁帝国辎重部队的时候，我把她们二人带回来了，自己看吧。」
伴随门锁发出的啪咔声，一个摆着两张床的干净客房出现在伊丝与琳眼前，而在这两张床上，各自躺着已经醒来的红和紫，或许是谈及让人开心的话题，二人以及正站在房间中的卡米拉脸上遍布笑意。
发现门被人打开，红和紫下意识投来视线，在看到琳以后，笑意便很快被惊讶与狂喜取代，紫第一时间站起身迎接琳，但却因为身体还没彻底恢复，难看地歪倒在床上，最终只得尴尬笑着。
「琳……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站起来迎接你。」
「哈哈哈，没想到我还有再看见琳的一天，不，琳，你怎么了？」
「呜……」
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琳怔怔站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真是个爱哭的家伙。
伊丝忍不住催促似地拍了拍琳后背。
「快过去吧，送别的时候哭过一次，重逢就该笑起来了。」
「嗯。」
胡乱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结果却因为眼泪把脸上的尘土抹开，让整张脸更加狼狈，不过琳并没有在意，先是缓慢走出几步，接着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变成如同猛扑般的动作，紧紧把想要站起来的紫抱住。
「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先是被琳的动作吓地呆愣住，在感受到怀中微微发抖的人儿后，紫的五官逐渐柔和下去，如同姐姐般，轻轻抚摸琳后背。
「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琳了，简直和做梦一样。」
「喂喂，琳，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拥抱。」
「嗯。」
红的话音落下后，琳站起身，以与拥抱紫时相同的姿势，给予了红一个拥抱，不过相比于紫的镇定，红显得不知所措，过去她虽然一直将琳当做朋友，但她心里清楚，她们只是琳的随从，和琳有着极大地位差距。哪怕经历了送别时的悲情，红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琳当做如此亲密的人。刚才说的『不能厚此薄彼』，也只是习惯性的玩笑话，红完全没想过琳真的会拥抱自己。可现在，她可以明显感受到琳心脏的跳动，肌肤之亲带来的温暖，让红有种自己终于和琳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觉。
不好意思的把脸瞥向一旁，红仿佛在闹别扭般低声说。
「这不就和小孩子一样了嘛……」
然而回应红的，只有更用力的拥抱。
看着被窗外阳光映照，脸上挂着喜悦眼泪的三人，站在门边的伊丝不禁微笑起来。
经历了这次事情以后，琳应该不会再轻易放手了吧。这三人总算不用再分开，老实说，身为旁观者，自己在看到琳失去红和紫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后，有种内心被揪紧的感觉。
「姐姐大人，现在就开始吗？」
悄悄来到伊丝身边的卡米拉问道。
伊丝比出噤声手势。
「现在就让她们好好待一会儿吧。」
「嗯。」
（23/30）

第五十七章 拯救的条件

重逢的温存过去近一刻钟后，琳三人才从喜悦中回神，尽管这三人并没有说特别的话，但伊丝能从她们间的氛围感觉到，琳与红和紫她们成为了真正的朋友，原本彼此间那种若有若无的上下关系，现在虽不说彻底消失，但也只是因为时间太短，红和紫还没来得及适应，相信用不了多久，从属关系就会像从未出现过般，完全消散。
不论对她们还是对自己，这都是一件好事。
站在门边的伊丝浮现淡淡笑意。
「琳，你该去休息了，现在你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
「呃，」伊丝的话令琳的背影一怔，直到现在她才想起，伊丝还在房间里，友人的死里逃生，让她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尴尬且不好意思的转身，「对、对不起，忘记了正事。」
「还没有到要说对不起的程度啦，真要被琳道歉的人，应该琳自己的身体才对。」
「啊哈哈……」神色间的不好意思更胜一筹，琳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在地板上游移着，接着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紫绀色的瞳孔瞬间睁大，「啊，说起来，来的路上伊丝说红和紫是被你带回来的，是真的吗？即使乘上良马，日夜兼程的赶路，从克洛伊公都到帝国首都，也至少要一周时间，可这才过去了一天。」
「所以我才说我比魔王还强那么一点啊，这不正好验证了，我没有说谎吗？只是没想到琳第一句话不是说我违反了福音，而是赶路的事情，原本我都做好被琳骂的准备了。」
当然，这只是伊丝的故意调侃，即使琳真的觉得伊丝违反了福音，琳也顶多只是会生气和愤怒，不会骂人。
一瞬间，琳露出如同被大人揭露短处的孩子般的表情，不好意思的面色羞红，找不到反驳话语的语塞模样，让伊丝不禁笑着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并非神教成员，所以在有能力去救红和紫的时候把她们带回来，并没有违反福音的指引，对吧？之前琳之所以不让我去，是因为担心我在暗杀行动里受伤，但琳低估了我的力量，不是吗。」
看见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伊丝连忙一脸嫌弃似的将手心朝着琳。
「可别说些不知道怎么谢我的话啊，我已经听腻了，这些对我而言都是随手就能达成的小事，不需要琳感激涕零，我只要知道琳有那份心意就好了，但如果琳说什么也要感谢我的话，我想想……对了，就为我亲手做一顿早餐吧，记得少放盐巴，我可不像琳一样，能吃全是盐的料理。」
「只是一顿料理也……」
也太简单了，自己根本没有偿还了伊丝人情的实感，可除了这个以外，自己找不到其他可以向伊丝回礼的方法，琳只能点头同意。事到如今，不论伊丝说什么，自己都只有执行一条。
如果有可以让伊丝高兴起来的方法就好了，琳不禁如此想到，那样多少能缓解自己的歉疚，或者说，不会显得自己很没用。像这样伊丝不停为自己付出，而自己却无法给予回报的感觉，让自己有种伊丝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不安，哪怕自己知道伊丝离开是迟早的事，她并非克洛伊公国这片弹丸之地能容纳的存在。
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琳忍不住叹气，除了伊丝说的早餐以外，自己还是问问伊丝的同伴，伊丝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好了，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情，自己都会去做。
嗞——
毫无预兆的，琳脑海里闪过之前紫从伊丝手里低价购买的触发式魔法道具，那时候紫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伊丝同意替她的朋友做主，低价卖出触发式魔法道具？
当时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琳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前衣襟，虽然黑纱长裙因为连夜赶路，被树枝刮出一些破损，让自己变的十分狼狈，但这并没有影响自己胸前的发育，诚然，和紫相比，自己确实显得不够，可那是因为紫年龄比自己稍大一些，事实上，自己的潜力并不比紫差，属于未来可期的类型。
再加上伊丝之前说过喜欢鳞片的奇怪发言，以及不嫌弃自己的表现，也许……
想到这里，琳看向伊丝，那如人偶般精致，却又更具人类感情的柔和脸庞，仅仅只是看着，就有股无法让人移开视线的魅力，阳光在银色发丝上映出的光辉，宛如天使的加护。目光不受控制的从伊丝眼睛滑到凝脂般的鼻尖，接着一路往下，最终停在轻启的樱唇上，红润的、吹弹可破的娇嫩颜色让琳发起呆。
「琳？」
察觉到琳的异样，伊丝歪了歪头，向前迈出一步，可这种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注视着伊丝眼眸的琳心房剧烈颤动一瞬。
「啊，怎、怎么了？」
猛然回神，琳低下头，从伊丝身上移开目光，可刚才在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却如同鬼魅般挥之不去，不知廉耻的念头令琳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没什么，只是看琳在发呆，觉得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呼~呼~呼~，我们家的公主大人心乱了呢。」
坐在床上，一直观察琳表情的紫半掩着嘴窃笑，目光别有深意的在琳与伊丝之间徘徊，而这让琳本就通红的脸变的更加羞红，琳甚至能感到背后疯狂渗出的汗液与脸上血管的鼓动，情不自禁的大声朝紫喊叫。
「紫！你在说些什么啊！」
「越是这样大喊大叫，就越说明我说的没错哦，」紫的目光越过伊丝，停在卡米拉身上，「可惜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什么？什么什么？紫、琳，你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说了悄悄话吗？这种只有我不知道的氛围，太奇怪了啊。」
够着脖子，坐在另一张床上的红向紫与琳探出头，一副茫然表情，不过这才是理所当然的表现，事实上，除了琳自己，没有别人再懂紫的话。
仿佛这一面已经翻过去，该换一个话题，面色苍白的紫微笑着摆了摆手。
「要是继续说下去，我们的公主大人就要生气了，伊丝主教，这次事情无论如何我和红都要感谢您，虽然我不知道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不是您出手相救，我和红现在已经成为尸体，请恕我现在无法起身向您表示感谢，以后只要是我和红派得上用场的地方，请伊丝主教尽管吩咐。」
目光中充斥真挚，紫神情诚恳的低下头，而看见紫的感谢，红也赶紧跟着一起。
一旁的琳皱起眉。
「紫，你太见外了，要道谢的人除了你和红，还有我。」
「等等，紫，你还没问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卡特可是超越英雄领域的人，伊丝主教不仅打败了卡特，而且还在一天之内把我们带出来，到底有多强大的实力才能做到这一步啊。」
红表情夸张的看向伊丝，目光中只剩下仰望，那副嘴巴大张的呆滞模样，让伊丝联想到尤弥尔教会里第一次见到伊芙琳的平民——所有人都会感叹教皇大人居然如此年轻漂亮。
伊丝莞尔的摊手。
「实力的话，大概是红和紫一起上也打不过我的程度吧。」
「欸，这不和没说一样嘛，伊丝主教太狡猾了。啊，那帝国皇帝呢，他有没有死？」
「福音的指引是让红和紫去暗杀帝国皇帝，没有要求一定得成功吧？所以我没有做多余的事，在确认红和紫你们的暗杀失败后，就把你们带回来了。另外我想这次战争结束后，帝国应该就不会再有大动作。」
时间长了以后，红和紫二人一定会知道，有一个名为薇尔的神秘人把帝国宫殿拆掉，并且在王都上空施展了足以灭世的魔法，对帝国发出警告的事情吧。然后她们很快会联想到薇尔是名为伊丝·恩雅的家伙，不过这无伤大雅，按照自己的计划，等此次攻城战结束以后，她们就该叫自己一声教皇大人，而身为上司，对关系亲密的属下不需要隐瞒太多，唯一让伊丝苦笑的，只剩下不知道那时候红和紫会用何种眼神看自己，伊丝只希望不要太过极端。
寒暄一段时间后，伊丝清了清嗓子。
现在是时候步入主题了。
「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情要交代，我把红和紫救出来，并不是无偿的。」
「不论伊丝主教开出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力完成，只是在那之前，请伊丝主教给我们一点时间。」话音落下后，紫目光关切的看着琳，「琳，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福音说了什么？」
「确实，我虽然没有出去，但我能感到公都的空气和以前不一样了，是福音下达了什么指示吗？」
理解了伊丝的想法，一直站在伊丝身后一言不发的卡米拉皱起眉，语气中充满不耐。
「你们两个，事到如今还把精力放在福音上，不明白你们的命已经不属于你们自己了吗？」
「不属于……我们自己……？卡米拉小姐的意思是？」
语气中多了些升调，紫歪了歪头。
卡米拉面带严厉地说。
「你们本应是已死之人，是姐姐大人耗费心力，把你们从地狱里拉回来，但你们却只用一句感谢，就认为尽到了被搭救之人的义务，不觉得这太傲慢了么，你们的命已经属于姐姐大人，称呼也应当从『伊丝主教』变成『主人』。」
「这种事情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
对比红的大喊，紫在迟疑片刻后，面色逐渐趋于平静。
「不，红，卡米拉小姐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伊丝主教——现在应该称呼主人，如果不是主人出现，那时候被石枪贯穿的你现在已经死了，仅仅一天内就让你从那种伤势里恢复，我无法想象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说话，完全靠主人的再造之恩，是主人给予了我们第二次生命。」
「可要我们称呼主人也……不，虽然伊丝大人确实有这个资格，可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紫你就不觉得生气吗！我们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偿还伊丝大人，我们身上还有福音的任务啊。」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仿佛在感到难堪，紫神情复杂的抬起头，「主人，我们这些人身上还有福音的任务，我知道不论称呼您主人还是成为您的奴隶，我和红都没有权力拒绝，只是我们身为神教教徒，有拯救未来的使命，恳请主人……恳请主人让我们继续听从福音的指引。」
果然来了吗？
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伊丝在内心暗叹，在救红和紫她们出来的时候自己就猜到，她们醒来以后会继续为福音行动。假如没有听到亚特伍德对福音的解释，自己不知道福音玩弄这群人命运的事实，不知道在福音指引下，她们会变成没有感情的怪物的话，自己当然会让红和紫继续听从福音指引，但现在，自己不可能给予她们这个机会，哪怕显得自己冷酷无情。
正如自己之前想的那样，红和紫已经为福音死过一次，她们完成了曾经对福音许下的誓言，现在，她们该为她们自己而活了。
望着紫、琳与红三人的期待目光，伊丝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我刚才说过，我救红和紫不是无偿的。虽然卡米拉的言辞有些过分，但确实说清楚了我的意思。我不需要红和紫做到签订奴隶契约的程度，也不需要红和紫称呼我主人，不过至少在一年内，我需要红和紫必须按照我说的要求行事，我身为吸血鬼，需要稳定的血液来源，一年过去后，不论红和紫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呼，什么嘛，只是提供血液而已，就算一直提供下去都没问题啦。我们可以一边接受福音指引，一边为伊丝主教提供血液。」
红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
「姐姐大人很快会离开克洛伊公国，你们要跟随我们一起。」
「可福音的指引怎么办？伊丝主教，我们既是您的奴隶，也是神教教徒。」
由于不习惯主人的称呼，在焦急之下，紫又变回原本的叫法。
姣好的脸上随处可见不满之色，卡米拉冷声道。
「你们觉得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如果不是姐姐大人把你们救回来，你们现在连福音的影子都看不见，更不用说听从福音指引，姐姐大人只限制一年时间，已经是莫大的宽容，」说到这里，卡米拉顿了顿，「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听从福音的命令，那你们就问问福音好了，看它是否会拒绝你们跟随姐姐大人。」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福音根本就观测不到伊丝，任何与伊丝有关的问题，回答都只会是空白，卡米拉是在故意刁难红和紫。
和卡米拉想象的一样，红和紫欲言又止，面面相觑一阵后，只能把目光投向琳。虽然卡米拉的措辞异常难听，但她们知道，卡米拉说的是正论，如果不是伊丝救了她们，她们根本没资格再听到福音的指引，对如今的她们二人而言，福音的指引很重要，身为主人的伊丝的命令也很重要。
与琳不同，她们身上没有背负着已死之人的性命，支撑她们的是理念与从小接受的教育，换做琳，现在会为了完成死去的前辈的愿望，不得不选择福音，可她们没有这种负担，因此哪怕此刻她们更偏向选择自己的信仰，也不得不犹豫，如果拒绝救了她们性命的伊丝，她们便无法再抬起头做人，在二者相互矛盾，并且福音也无法给出结论的情况下，她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咬着嘴唇，同样两难的琳身上。
「琳……」
同伴的求助让一直保持沉默的琳狠下心，看向伊丝的目光中既有坚决，又有愧疚，两相混合之下，便成为犹豫与踌躇。
「伊丝，你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吧，如果不按照福音的指引，会带来无数人死亡。」
「那假如福音可以观测到我，并且命令我去做一件事，而我不论如何都不去做的话，琳会怎么办？福音的指引是让我去做，所以即使琳杀了我，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这一年里，红和紫不再是神教教徒，而是我的下属，福音没有命令她们的权力，这和会损失什么无关。」
一反常态，琳没有像以前那样与伊丝争执起来，只是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声音也低沉许多。
「亚特伍德不会同意的。」
「那就等亚特伍德不同意了再说，福音让红和紫去暗杀帝国皇帝，只是让她们两个人去送死。福音无法观测到我，自然不可能知道我会去救她们两人，她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福音决定，那就是死亡。既然是被福音判决了死亡的人，跟随我也并无问题。」
「可是——」
「伊丝主教，请让我们留在神教吧，您需要的血液我可以用其她人，不，是更多上等的血奴补偿给您，听从福音指引，是我生存的意义，请恕我拒绝您的提议……对不起。」
紫的头几乎要低垂到床上，伊丝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紫无法动弹，她甚至已经跪在地上，向自己请求宽恕。
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信仰吗？
虽说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计划不会百分百成功，但真正告终的时候，难免还是有种挫折感，伊丝长呼了口气。
「琳，你该去休息了，如果实在不愿意休息，可以先看看福音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只有知道福音的下一步动作，自己才能制定进一步的计划，必须让红和紫对福音的指引产生动摇，内心开始不相信福音，或者变得即使离开福音也能活下去，才算真正摆脱了福音的诅咒。
听从伊丝发言，面带愧色的，琳从储物道具里拿出福音，像往常那样对福音献上祈祷后，向福音请求下一步命令。伴随一阵蓝色光芒，福音上显露出文字，只不过，这次的文字变的更加模糊，即使琳不把目光聚集在福音的上，只用眼角余光去阅读，也很难看清上面的记载。
花费了足足一小时，琳才终于艰难辨析出上面的内容，只不过，当她把解读出来的东西转到另一张纸上，重新细细解析后，脸色愈发变差，用力攥紧的手甚至在无意识间将笔捏成碎片。
「琳，上面写了什么？」
不断深呼吸，琳的神情激烈转变着，当所有人都等不及，准备再次发问时，琳才渐渐恢复平静，微笑着对关切看向她的伊丝、红、紫三人摆了摆手。
「不，没什么，伊丝，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带红和紫离开公都吧，离的越远越好，嗯……她们已经不属于神教……没有义务……我有些困，先回去了。」
话到中途便变的仿佛在自言自语，琳不再多言，或者说仿佛害怕与伊丝三人对话般，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宅邸。
（24/30）

第五十八章 琳

时间进入夜晚。
月光于深秋的大地蒙上一层幽蓝色彩，万物都在此刻陷入安宁，即将入冬的现在，即使是那些昼伏夜出，晚上会躁动不安的生物，现在也都乖乖躲在地底或树洞中。
倚靠在窗边，感受夜晚宁静的琳，呆呆望着洒满银光的夜景。
与那些冬眠的生物不同，此刻的琳心中并不平静，甚至备受煎熬，那种如同光着脚在烧红铁板上前进的灼痛，无时无刻不在对琳进行拷问。
一切都源于上午看到的福音。
想到这里，琳的心再次揪紧，搭在窗台上的手无意识间用力，结实木头跟着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声响。
福音的下一个指引是，在城墙上处决红和紫。
荒谬至极。
即使是琳，在看见如此指引后，都忍不住心生愤懑，按照福音的指引去做，和怎么看待福音的指引，这是两回事，福音可以命令自己杀人，可自己会在杀人时思考，福音这么做的理由，以及自己行事的意义。
过去福音的每一步指引，大家都能猜到其中原由，比如让勇者去妖精之乡接受考验，是为了今后前往塔里斯的树妖处寻得树妖的甘露，为勇者三人提升实力，方便解放新的伙伴神造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再比如处死那名在戈塔城引发了灾难的主教，是为了平息戈塔城居民的怒火，消解赫尔斯王国人对神教的抵触情绪。再之后，则分别是解放尘世巨龙的头部与对爱丽丝的暗杀计划，前者是为了给后者创造良好环境，而后者则能够让王国陷入混乱，给帝国创造入侵尤弥尔领的时机。
至于给帝国创造条件的理由，则是让人类在灾难来临之前，变成铁板一块。不论哪一条指引，福音都处于绝对正确的地位，即使中途伴随着不那么愉快的事情——王国与尤弥尔教会会覆灭，可相比于整个文明灭绝而言，也只是蜥蜴断尾的程度。
然而，从最近开始，福音的命令变得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连自己这个必须遵从福音引导的勇者，都开始质疑起福音的选择。
面对帝国进攻，不让神教从克洛伊公国撤退不说，甚至还派红和紫执行必死的任务，抛开个人感情因素不谈，要知道，红和紫身为勇者的随从，是要在未来与勇者一起对抗灾难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解释福音为什么要让红和紫送死，她们的暗杀无法改变任何事。
退一万步说，倘若福音让红和紫去暗杀帝国皇帝，是为了长远的未来考虑，琳只是因为消息不够全面，所以才捉摸不透，那么之后的两个指引，则完全可以称得上荒谬。
先是让琳放弃守卫克洛伊公都，前往帝国境内摧毁帝国辎重部队，然后现在又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红和紫二人再度送死，并且还是以当着克洛伊公国士兵与帝国士兵的面，被自己人处死，这种凄惨且打击己方士气的做法，不论琳如何站在福音的角度思考，如何去为福音辩解，都找不到这样做可以带来的好处。
几分钟前她甚至觉得，是不是福音坏掉了，又或者是出了一点点差错，需要人帮它做出调整。毕竟再贤明的人，也总有误判的时候，福音虽然不是具有感情的东西，但谁也不能肯定，福音的指引不会出错。
然后，琳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察觉到，并不是福音出了问题，而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一个相信福音的人，会无条件执行福音的命令，过去的她正是如此，但现在，当福音的指引与她个人的感情间出现矛盾时，她选择了站在友人的一边，因为无法接受失去友人的结果，所以才会逃避似的把罪责归咎在福音上，认为是福音出了问题。
可奇怪的是，即使琳现在知道，是她自己出了问题，她也无法对自己做出调整，明明只需要把福音递交到亚特伍德面前，亚特伍德在看见福音上的内容后，自然会对红与紫挥下裁决，红和紫得知自己的命运后，也会无条件接受——如同她们去暗杀帝国皇帝时一样，她们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然而，自己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自己不愿意把福音递交到亚特伍德手里，为了不让红和紫知道福音上的内容，甚至拒绝与她们见面。
身为勇者，身为背负了已死之人愿望，身为拯救未来之人，明明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却踌躇不前，一步也不敢迈出，在旁人眼中，会觉得相当嘲讽吧，琳在无意识间咬紧牙关，五官也变得狰狞起来，可事实是，即便如此，自己也发自内心的不愿意让友人再度赴死，哪怕明知道拒绝福音的命令，会让更多人牺牲，但自己就是拒绝执行，曾经觉得无可取代的生存意义，此刻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可望而不可即，成为十分遥远的东西。
脑海里浮现伊丝的话，琳仿佛呓语般喃喃。
「她们已经为福音尽到了该尽的义务，她们的生命现在属于伊丝……既然不再是神教教徒，自然没有为福音付出的理由，福音没有命令她们的权力……」
所以自己才让红和紫远离这里，如果她们走出了神教的势力范畴，即使教会里的其他人想把她们抓回来，也有心无力。
「只是这样一来……我还应该坐在救世主的位置上么……」
琳轻咬嘴唇，在决定放走红和紫以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惊恐，便如同一张从黑暗中伸出的大手般，笼罩在她心头。
诚然，琳说的并没有错，红和紫已经为福音尽到了义务，在神教里，她们是已死之人，她们不该再为福音奉献自己。可站在旁人角度，不论琳以何种形式放走红和紫，都意味着琳背叛了福音，而背叛了福音的人，便没有资格再成为救世主，更进一步的说，那些为了让琳能够掌控体内力量，而为琳奉献生命的神教前辈，他们的牺牲如今统统化为泡影，琳辜负了他们的期待，琳放弃了救世主的责任。
只要一想到那些前辈对自己的好意，琳便心如刀绞，身为救世主的自己违背了福音的命令，这种与信念相悖的状况，让琳茫然失措。
「行动的意义么……」
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徐徐呼出，琳脑海里回荡起伊丝的话。
自己究竟为什么为福音行动。
在自己偷袭帝国军营失败后的第二天晚上，伊丝曾用罕见的严肃神色，煞有介事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过去自己并不是没想过为什么要为福音行动，只是每次思考，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这是自己身为救世主的义务，既然坐到了救世主的位置上，那么就应该行使救世主的职责。身为救世主，自己要为拯救更多无辜之人行动，身为琳，自己要为那些已死的神教殉道者行动。
可现在，自己却无法再将这些话大声说出来，曾经自己与伊丝争吵时，伊丝说过的东西，此刻全部化为魔音贯耳般的鬼魅，在大脑里打转，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自己真有为拯救更多人而行动的宏愿吗？
假如能没有任何代价的执行，自己的回答一定是『有』吧，可凡事一定会付出代价。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变的愿意付出代价？
有着些许鳞片的脸庞泛起苦涩。
在刨根问底到如此地步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自己行动的根本原因，只是为了能坦然面对那些将救世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前辈，为了让他们的死有并非白白牺牲。他们就如同附身在自己身上的魂魄，时刻监督着、催促着自己，让自己不要休息、不要停下来，要为了他们的愿望，为了拯救未来而行动。
在如此的行动理由之下，所谓不按照福音旨意去做，只会死更多人的话，便成为了自我宽慰的借口，为了不让自己在杀人时有太多心理负担，为了不让名为琳的存在踌躇不前，而冠以的正义——自己是为了大陆的未来而杀人，如此借口让丑恶行径也变得正义，甚至还十分耀眼。
可这终究只是借口，并非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因此一旦遭遇外力，便如同沙子铸成的城堡，只需轻轻用力，便轰然倒塌。而所谓的外力，则是当付出的『代价』变为身边的人时。
当福音命令红和紫前往帝国，暗杀亚多尼斯时，自己只是有种什么东西从心中被挖走的感觉，并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层的感情，因此那时候自己并没有尝试挽留红和紫，但现在，与红和紫的重逢以及福音的再度命令，让自己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卑劣又自私的存在。
自己根本就没有想拯救大陆的愿望，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那些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因自己而不死者化的神教前辈一个满意答卷，所以当将要牺牲的人变成与自己相关的人后，自己内心便希望那些与自己亲密的人不要死。前辈们的伟大宏愿，自己没有继承过来，实际上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整天把拯救未来挂在嘴边，实际上却是被人催着走的、自私且渺小的东西。
名为琳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救世主，或者说，自己从不具备成为救世主的资质。
「……呼。」
琳抬起头看向夜空。
也许自己不该继续待在救世主的位置上。
一个只是被他人的死逼迫着坐在这个位置上，其本身即怯懦又无能的人，不配被冠以如此伟大的名号。
「只是那些在福音指引下，被我亲手杀死，成为通往未来的垫脚石的人，都会变成无用的牺牲么。」
难以接受。
既然他们的死是没有意义的，那么当初自己的行为就和杀人犯没有区别，不，即使他们的死是有意义的，自己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所谓救世主，只是一个披着正义之名的小丑，这种真相让琳不禁讥笑起自己。
突兀的，脑海里窜过一个想法。
假如救世主能够通过牺牲自己换取和平，那该多好。
「不……真正的救世主就应该是这样子，救世主就应该是唯一牺牲的那个人，曾经、现在和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太荒唐了。」
不论是给予那些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张满意答卷，还是偿还那些被自己杀死之人的罪孽，亦或者是救世主的责任，只要自己消失于这个世界，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这场战争因自己的死而起，也同样应该由自己的死来结束，只要自己消失了，那么自己就既完成了救世主该完成的任务，也不会愧对于那些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
在这个想法刚刚落下的瞬间，琳突然感到腰间一阵温热。
那是魔力荡过身体的迹象，自己把福音别在了腰间，换言之，福音给出了指示，此前琳向福音祈祷过应对帝国的方法，因此当福音认为必须要进行到下一步时，福音便会实时告知答案。
十分熟稔的，琳从腰间拿起福音，只是这次她完全省略了以前在询问福音时会有的祈祷，而是直接打开福音。
在违背了福音指引，决心拒绝让红和紫牺牲的现在，自己或许已经看不清福音上的字了吧，可即便如此，琳也还是抱有侥幸的看向纸面，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福音的显示异常清晰，其上文字随便换一个识字的人来，都能读懂含义。
琳先是一愣，然后脸庞情不自禁的浮现微笑，之前淤积在胸中的种种感情，哀伤、愧疚、迷惘、歉意，此刻全部一扫而空，就像逃亡多年的犯人被抓住时，反而会觉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样，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猛地吐出口气，啪的一声将福音合上。
如此一来，救世主就完成了她应尽的义务，同时，也没有违背福音的指引。名为琳的存在自始至终都在遵循福音行事，她既怯懦又自私，可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将福音收回腰间，琳再次抬起头，望向苍穹之上的皓月——她开始觉得，从没有哪一天的月亮有今天这样迷人，在月光映照下，她带着些许鳞片的脸庞挂起勾魂夺魄的微笑。
「那么，我该去做该做的事情了吗。」
不是作为救世主，而是作为琳。
「不能留有遗憾啊。」
声音消失在洒满月色的走廊中。
（25/30）

第五十九章 诡异的福音

「吾主，您似乎很疲惫，虽然努力是一件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身为勇者，您得时时刻刻注意身体才行。」
拉克西丝对歪斜着坐在壁炉边，撅起嘴的伊丝如此提议。
现在是晚上七点，即使是有着早睡习惯的玛丽，也不会在这个点打瞌睡，所有人都待在客厅里，做着各自的事情。
伊丝看着壁炉中跳动的火焰思考计划，卡米拉、玛丽、蒂芙尼、依蒂丝与蕾菲娜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埋头写着什么——那是伊丝最近布置下去的学习内容，虽然学会战斗技巧很重要，但也不能光注意肌肉而不带头脑，一些简单的算术方法与基本常识，伊丝一直在传授给同伴。
除了学习能力较强的卡米拉与依蒂丝外，其他人都还停留在背乘法口诀的程度，当然，这并不是说其他人不够聪明，而是异世界出生的她们基础薄弱，很多在伊丝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诸如加减法，伙伴们都要从头学起，尤其是玛丽，最开始连『数』的概念都没有建立，伊丝拿出一个苹果，玛丽会知道那是一个苹果，但如果没有一个具体的东西指代，而是单纯把数字1写出来，告诉她这是『1』，玛丽就会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出乎伊丝意料的，身为神造天使的拉克西丝从一开始就懂得各种运算方法，计算速度和精准率，甚至比伊丝还高，以至于让伊丝隐隐觉得，消失的神之国可能是由和自己一样、同样来自异世界的人创造的国度。在得知蒂芙尼也来自异世界后，伊丝便不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穿越者。
拉克西丝看了眼不远处冥思苦想中的卡米拉一行，由神明精心雕琢的脸上浮起淡淡微笑，从伊丝身边绕到伊丝沙发后方，轻轻**着伊丝肩膀，蓝色长发在壁炉火光映照下，反射出宝石般的绮丽色彩。
恰到好处的力道让伊丝表情松懈下来，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声音。
「啊啊……拉克西丝，你是什么时候学到这种按摩肩膀的技巧的啊，在都是天使的神之国，应该不需要这种技艺吧？」
拉克西丝**肩膀的动作顿时一滞，平常一本正经的神色现在变得不好意思，眼睛也悄悄瞥到一边。
「这个……学习揉肩技巧，是在受福音指派以后的事情。那时候我被福音命名为拉克西丝芙妮雅，肩负辅佐勇者的重任，为了能缓解勇者大人的疲惫，我在离开神之国以前，特地找第二位阶天使训练了很长时间……」
由于羞耻，拉克西丝并没有说，起初她幻想着自己的勇者是一个有着蓝色中长发与宽阔脊背，神情凌厉的年轻男性。当充满少女心的她想到，自己可以在勇者经历重重困难，满身疲惫过后，通过按摩肩膀的方式，让勇者凌厉的脸松懈下来时，她那名为少女心的东西便异常满足，于是才在出发前，特地向第二位阶天使请教。
从毫无淑女感的歪斜坐姿恢复正坐，伊丝背靠沙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嗯，原来如此，不愧是神造天使。」
干咳两声，拉克西丝主动转移话题，如果被伊丝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种充满少女的幻想的话，自己一定会没脸见人。
「吾主刚才在想些什么？即使在看名为玛格丽特的商会账单时，您都未曾露出过如此苦思表情。」
「在想和福音有关的事情啦。」
有一点拉克西丝说的不对，自己在看商会账单时没有苦思冥想，不是因为那些账单对自己过于轻松，而是自己根本没认真看。在自己眼里，只要商会能赚钱，维持芙兰她们的生活所需就没问题，至于究竟能盈利多少，根本无关紧要。
「福音？」
拉克西丝先是一愣，然后又继续按压在伊丝后颈与肩膀之间的地方。温暖壁炉与柔软沙发的组合，再加上拉克西丝这种超绝美少女的揉肩，无与伦比的舒畅感，让伊丝忍不住呻吟出来。
「哦哦……拉克西丝，再用力一些。」
「好的，吾主。」如伊丝所愿，拉克西丝稍微增加力道，接着低下头，看向伊丝舒服到闭上的双眼，露出思索神色，「和福音有关么，虽然吾主最近一直在为神教忙碌，我也与那个名为琳的伪勇者有过近距离接触，但我一直不清楚吾主到底在做什么，神教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我的行动姑且不论，神教是为了在未来拯救世界于水火哦？就和千年以前福音命令拉克西丝，到人类世界中寻找勇者一样，神教在做的事情，和拉克西丝做的一样。啊。」说到这里，伊丝突然睁开双眼，仰起头，看向拉克西丝的紫色眼眸，「说起来，我记得拉克西丝说过，福音是由第一位神造天使，名为特丽诺的天使在女神帮助下创造的吧？既然是属于神之国的东西，如今流落到人类世界，拉克西丝不会觉得天使的产物被人类抢走——呃？」
声音突然变为升调，伊丝微微张嘴，现在神教手中的福音一共有两本，如果说福音其实不止两本，而是像天使一样，有复数个的话，拉克西丝如今的漠然态度就很容易理解了，反正数量很多，有一两本落入人类手中也无所谓。
「因为福音有很多本，所以拉克西丝才不关心么……」
「不，吾主似乎对福音存在误解，福音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本。特丽诺大人创造福音，是因为兴趣，没有打算利用福音做些什么。在制作出来，发现福音并不能从真正意义上通晓一切以后，就将其作为玩具，放到神之国核心枢纽下方，成为为天使们答疑解惑的工具了。正如我之前对吾主您说的，在我们天使眼里，福音始终只是一个工具。」
福音只有一本？
伊丝皱起眉，拉克西丝的说法与自己掌握的情报完全相悖，事实上，亚特伍德与琳手中各有一本福音。
难道是拉克西丝在离开神之国以后，名为特丽诺的第一天使又创造了一本福音吗？
就算问拉克西丝，拉克西丝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伊丝只能压下心头疑虑，转而调侃似的问拉克西丝。
「那为什么拉克西丝还要听从福音命令，来人类世界寻找勇者？」
「啊……虽然福音只是工具，但只要它能给出答案，就说明它预知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哪怕我们天使中的部分人，比如创造福音的特丽诺大人，能够以超越福音的力量，干预会发生的未来，可也得做好两手准备才行。」
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一切后，拉克西丝又一本正经地补充。
「话虽如此，吾主倒是提醒了我，如今我或许可以借用福音，了解神之国的存在。吾主，您可以带我去神教里寻找福音吗？另外如果能见到现今的神教教皇，我需要提醒他，他们不应完全按照福音的指示行动。天使使用福音，是因为天使中的部分人拥有超越福音的力量，能够逆转福音知晓的有限的未来，对人类而言，福音太危险了。」
「这种话拉克西丝倒是早点说啊……」
虽然自己不觉得仅仅凭拉克西丝的一番话，就能让神教里的人清醒，信仰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东西。自己甚至能想象到，一本正经的拉克西丝对上顽固的琳后，双方争吵起来的模样，此前她们彼此切磋的时候没有提到福音，实在是太幸运了。
伊丝不禁苦笑。对拉克西丝摆了摆手，示意拉克西丝不用再揉肩后，站起身，拍了拍因坐姿不端正而起褶的蓝色礼裙。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亚特伍德吧。」
◇
在走廊上与拉克西丝分别——为了看管蒂娜，最近几天拉克西丝住在蒂娜的房间，当伊丝与拉克西丝从神教天井内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时间已经进入深夜。
轻合上房门，伊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床上，而是就这样背靠房门，手抵着下巴，低头陷入思考。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有亚特伍德特许，自己和拉克西丝轻而易举的进入了神教正殿，但奇怪的是，当拉克西丝向福音祈愿，想知道神之国的去向时，却发现她根本看不见福音上的文字。起初伊丝以为，原因是神之国的存在和魔王与神明一样，无法被观测，所以拉克西丝才没有得到结果，但当拉克西丝换了一个再怎么样都该显示的简单问题时，福音却依旧没有显示。这就说明，并不是福音无法观测到神之国，而是拉克西丝看不到福音上的文字，用亚特伍德的说法，拉克西丝不相信福音，所以看不到福音的显示。
这显然不合理。
拉克西丝身为神造天使，无论如何都应该能看见福音上的东西，要知道，拉克西丝是接受了福音指派才离开神之国，如果拉克西丝看不见福音的话，如今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于是伊丝很自然的怀疑，现在的福音并非出自特丽诺之手，而是别的什么人。然而拉克西丝否定了伊丝的说法，亚特伍德手里的福音确实与指派拉克西丝时的福音一样，就连其上特丽诺的笔记都没有丝毫不同，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拉克西丝从未听说过，不相信福音就看不到上面文字的说法。
「假如福音确实是当初那本福音的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喉咙里发出苦闷轻哼，伊丝仰头看向天花板。
在带拉克西丝去阅览福音时，自己还抱有了许多幻想，诸如让拉克西丝看看，上午琳到底从福音上读出了什么。自从上午琳在看了福音，脸色大变以后，自己便再也没见到过琳，虽然只要把全知地图调出来，自己便随时都能找到琳，可如果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过去，只会把氛围弄尴尬。
更加矛盾的是，目前只有琳能够看见福音上写了什么。理论上，自己固然可以让亚特伍德拿着福音，去问神教里的其他人，可实践起来却会遇见许多问题，比如亚特伍德手里的福音正在实时预言应对未来的方法，不能随意更改预言对象，否则在神教教徒眼中，亚特伍德的行为与渎职无异。
如果自己能看见福音上的东西就好了。
可惜自己打心眼里不相信福音这种玄之又玄的道具，即使没有听过亚特伍德对福音的解释，自己也不会遵从福音的指引行事。比起那些素未谋面的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同伴。当然，以自己如今的力量，自己会选择两个都要。就像拉克西丝说的，天使有着逆转福音所预知的有限的未来的力量，自己也同样如此，所以即使不按照福音的指示去做，也毫无问题。
毫无头绪，伊丝只好放弃继续思考下去，在背上微微用力，凭借后背的力量离开房门，长长伸了个懒腰。
「啊~啊~就算被卡米拉用过『清洁』魔法，也还是想去好好泡个澡啊。」
可是那样会压缩睡眠时间，即使像自己这样拥有427级的人，也有睡眠的需要。天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如果不能时时刻刻将精神保持在最佳状态，万一遇见突**况，反应不过来就糟糕了。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件件脱掉衣服，换上睡衣，踩着毛绒拖鞋发出嗒嗒声，懒懒地闭上双眼，一头扎进有着华盖的粉红大床。
然后发现不对。
以伊丝的经验，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床上有一个人。
又是蒂芙尼吗？还是说卡米拉？这两天拉克西丝没有时时刻刻守在自己房间，卡米拉能溜进来也在情理之中，伊丝无奈的睁开双眼，将目光放在枕头另一端。
然后，大脑里响起轰鸣。
「呃……」
脑海如同被超位魔法犁过，伊丝思维陷入停滞，直到过去足够长的时间，爆炸带来的尘埃渐渐落定时，伊丝才缓缓恢复神智，吞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
「琳……琳？」
如同圣诞礼物那样，只穿着一件黑纱连衣裙的琳，用红色丝带绑着双手，大半个头都因害羞蒙在被子里，只将含着羞红的紫绀色眼睛露在外面，睫毛微微颤抖着，怯怯的、却又大胆的问。
「可……可爱吗？」
（26/30）

第六十章 前夕

「可……可爱吗？」
话音刚落下不久，琳便因为不好意思，将蒙着脸的被子向上拉了些许，下意识想把眼睛遮住，只不过，琳才刚刚将充斥着伊丝味道的被子提起，就又很快放回原位。
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自己只剩下不到一天时间，如果现在不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伊丝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内心想法吧。
尽管从名为蒂芙尼的孩子那里知道，像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将双手绑起来躲进被子里，会让伊丝感到惊喜，可琳依旧感到难以言喻的忐忑。蒂芙尼说的只是一般论，假设是像洛伊丝薇尔或者卡米拉那样的少女，即使不看到画面，琳也能想象到，那到底是一副怎样诱惑的景象，就连琳这样的女性，都不禁感到心中蠢蠢欲动。可不论洛伊丝薇尔还是卡米拉，都是完整的血族或者人类，自己这个不伦不类，体内甚至还流淌着肮脏魔物血的生物这样做，只会被人们当成嫌恶。过去自己还没有养成戴面具的习惯时，街上人们看见自己的反应不是嫌弃似的避开，就是悄悄吐口水，仿佛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像自己这样肮脏的东西钻进伊丝被子里，真的没问题吗？
话虽如此，自己已经被伊丝发现，即使后悔，也没有任何作用，现在只能鼓起勇气，一口气做到底。
目光中的羞涩先是动摇一瞬，然后变的坚定起来，琳看向伊丝脸庞，那双如人偶般漂亮的蓝色瞳孔比平常大了不少，呆呆地注视着自己脸庞。被近距离盯视的感觉，让琳下意识挪开视线。过去自己曾听说，当人们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或感到兴奋时，瞳孔会变的比平常大，伊丝的嘴也许会欺骗自己，但生理上的反应应该不会骗人。琳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紧接着涌起一股喜悦——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堪。
「琳、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为琳挪开视线的动作回过神，伊丝条件反射般的准备从床上起身，然而琳并没有眼睁睁看着伊丝离开，而是轻易松开绑着手腕的缎带，抢在伊丝行动之前，翻身撑在伊丝上方，从上往下的凝视伊丝眼睛。由于黑纱连衣裙过于轻薄，伊丝甚至能从松垮下来的衣服缝隙间，瞥见琳胸前的良好发育，脸庞微微泛起绯红，目光也礼貌的移到一旁。
「……琳？」
这副样子，实在太犯规了，伊丝绯红的脸颊让琳轻启樱唇，伊丝根本不知道她具有的魅力，那种温柔而可靠，无论何时都能给予信任，能够倾诉心声，并且接纳自己固执与任性的存在，对自己而言就像太阳一样耀眼。如同磁石般，无时不刻不在吸引自己。即使自己身为女性，面对这样的伊丝，也不禁感到心动。有时候琳甚至会想，如果自己或者伊丝中的一方是男人，那该多好。
可惜，现在就连那份幻想都不复存在，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琳张了张嘴。
「我不想留下遗憾。」
「不留遗憾？」
「伊丝帮助了我太多，但我却没有可以偿还给伊丝的报酬，不论地位还是金钱，伊丝你都比我强太多太多，所以我在想了很长时间以后，只能把我所具有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献给你……」
那就是名为琳的存在本身。
琳并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出口。
她在犹豫。
福音最后对她下达的命令，是在帝国军营上空触发灾厄的化身，换言之，就是让琳送死。倘若是以前，琳一定会思考，福音为什么会让身为勇者的她去死，理由是什么。可现在，那些都变成了羽毛一样无足轻重的东西，如今这条指引，无疑是最符合琳心意的存在，身为救世主的她既能阻止这场战争，又可以无愧于心的面对那些为她献身的神教前辈，同时，她也没有违背自己身为救世主、应当遵从福音指引的职责，一切都皆大欢喜，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除了对伊丝不公平。
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察觉，可现在，在看到福音的最后一条指引时，自己终于意识到，伊丝对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她不同于红和紫，而是有着一个别样的、无可取代的地位，仅仅和她待在一起，自己便感到安心。连一颦一簇都能给自己带来喜悦的人，显然不止是友人的程度，当上午从卡米拉口中得知，伊丝将离开克洛伊公国的时候，自己甚至有种心中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挖去一大块的感觉，失落感和无助感瞬间充斥胸中。
如果自己把内心对伊丝的感情告诉伊丝，然后在今晚、在这里和伊丝发生了什么的话，对自己而言或许是不留遗憾的做法，即使明天化为灾厄，也不会有任何遗憾，可那对于伊丝是不公平的，死者怀着满足消逝，而生者却不得不背负已死之人的重担，换做自己站在伊丝的角度，自己会怎么想？
自己会感到自责，会认为如果自己当时努力一些的话，说不定就能避免『琳』死亡的结果，然后一生都生活在悔恨里。
归根结底，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不过是在重复悲剧么……
过去自己认为，如果自己没有答应老教皇的提议，没有答应想掌控体内力量的话，死城的惨剧就不会发生，所以铸就那场灾难的人是自己，这个因果放到现在也同样适用，在和伊丝倾诉了自己感情后再去送死，自责的人会变成伊丝。
琳不禁为自己不经思考的行为感到可笑，因为想着不留遗憾所以来到这里，结果却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推论，自己不过是个渺小、懦弱、自私的家伙。
所以不该说这些吗。
脸上的羞红如潮水般褪去，即将触碰到伊丝肩膀的手也悄然挪走，琳缓缓从伊丝身上起身，离开床走到窗边，恢复平常表情，苦笑着说。
「本来是想给伊丝你一个惊喜，我从蒂芙尼那里听到这样能让伊丝开心起来，所以就尝试了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起反作用了，抱歉，擅自做了这些。」
「什、什么啊。」
悄悄松了口气，伊丝抚了抚没有多少起伏的胸口，跟着从床上起身，歪了歪头，看向琳夹杂了些许自嘲的脸。
「琳，你给我的感觉和平时很不一样，我总有种你要去很远的地方的预感。」
被发现了吗？
琳脸上的苦涩更深一分。
正因为伊丝这种敏锐的直觉，正因为她总是能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想法，异常温柔的拥抱过来，自己才会变得依赖伊丝。就像一个遭遇了沉痛打击，第二天却还不得不去工作的人一样，他可以像没事人一样说「早上好」，陪着别人一起笑，但倘若这时有一个人凑过来问他「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很差」的话，这种终于被人发现自己其实十分难过的感觉，会让人不受控制的涌出眼泪。而现在，伊丝就是这个发问的人。
即使自己有所隐瞒，伊丝也会察觉到吧，哪怕伊丝不会立马戳穿自己，以后也会问自己，自己这时候在隐瞒什么。
可自己没有以后了。
一时间，胸口被堵塞的感觉，自己不想在死之前还对伊丝有所隐瞒。
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的琳犹豫片刻，然后无奈却又平静地点头，
「嗯，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再也不会和伊丝相见的那种……刚才我其实是想在和伊丝道别之前，把我亏欠伊丝的东西全部还给伊丝，但做到中途又突然觉得不合适，所以就放弃了。」
犹如被医生判处死刑的人。
伊丝悄然握紧双手。
「去哪里？」
「嘛，具体是哪里，伊丝明天就会知道了，总之，能在最后看见伊丝没有讨厌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伊丝嘴巴没有说，但眼睛却很诚实。」
月光映照下，只穿着黑纱连衣裙的琳给伊丝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那副惨淡笑容，让人联想到对一切都放弃了的，接受现实的病人。
眉头紧跟着皱起，不顾现在已经是深秋，伊丝光着脚走到琳面前，神色间充满严厉。
「琳，你上午从福音里看到了什么。」
「伊丝明天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要知道。」在琳瞪大双眼的注视下，伊丝一把握住琳手腕，力道甚至连超越英雄领域的琳都感到生疼，「福音到底说了什么？琳，我可以旁观你为了自己的信念付出一切，但我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看着你做出傻事。」
望着伊丝瞪视自己的双眼，琳沉默下去。
连这份为她人着想的坚定都如此迷人。
如果自己不是勇者，没有背负救世主的名字该多好，那样自己就能不顾一切的追求伊丝了吧，即使她身边有许许多多比自己优秀的人，自己也不会认输。从清晨她刚睁开眼睛，到夜晚坠入梦境，自己都会陪在她身边，会尝试做她喜欢的料理，也会为了她变得更自信一些，将一生中所有的时间与精力，统统投入到这个让自己如此着迷的少女身上，哪怕无法得到回报，也能让自己感到满足。
可惜那只存在于幻想，自己是背负了救世主之名的人，从自己选择接受救世主的职责起，自己就注定要燃烧自己的一切，不再被外物干扰。
但哪怕是这样，自己也希望着，像这样能够与伊丝待在一起的时间可以变长一些，仅仅只是相互看着，不，说成自己被伊丝愤怒的瞪视着更合适，可即便被伊丝瞪视，自己也能感到，那是伊丝在关心自己。喜悦与惨淡混合在一起，酿成夹杂丝丝苦涩的美酒。
「福音说……要处决红和紫。」
「……所以琳打算逃避福音，离开这里吗？」
「不，我已经决意违背处决红和紫的命令，只是原本还想着怎么瞒过亚特伍德，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伊丝说的没错，红和紫已经为福音尽到了该尽的义务，她们现在属于伊丝，神教没有决定她们生死的权利，所以伊丝现在赶紧带着红和紫离开吧。」
说到离开二字的时候，琳停顿了片刻才十分艰难的说出口。
「为什么不需要了？」
「福音的处决对象变成了我，我将在明天上午突袭帝国军营，然后在力竭之时，化身灾厄。」
看到伊丝想说什么的样子，琳立刻打断伊丝发言，凭借自己比伊丝稍高一些的优势，食指轻点在伊丝嘴唇上，感受到冰冷指尖传来的唇瓣的温暖，琳的惨淡笑容变成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要为我难过，这不仅是福音的决定，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现在不过是偿还过去犯下的罪孽，不论是帝国的那座海边城市，还是死城，亦或者那些在福音指引下，被我杀死的人，都是我犯下的罪，现在，我该去偿还他们了。帝国对克洛伊公国的战争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灾厄化以后的我虽然无法控制自己，但既然出现在帝国军营上方，就一定能毁灭帝国的军队，加上身为战争原因的我死去，元气大伤的帝国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攻这里，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即使福音没有命令我，我也会这么做。」
挥开琳点在自己唇瓣上的食指，怒极之下，伊丝揪起琳衣襟，上前一步，猛地将琳推到窗边，身体与墙壁接触，发出砰的轻响。
「帝国的宣战布告不过是借口，琳，帝国只是想扩张版图，你的死换不来任何结果！」
琳面色平静的回答伊丝。
「伊丝，你刚才说过，不会干扰我为了自己的信念行动，现在这就是我的信念，你也应该清楚吧？违背了福音意志的我不配再成为救世主，以这种方式消失，是最好的选择。那个自私无能又懦弱的琳，到死也没有背弃自己的责任，我可以无愧于心的面对那些为我而死的神教前辈，我完成了福音的命令，我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那如果我说福音是错误的呢？！」
「伊丝，我意已决，你不用再找借口动摇我的信念，唯有通过这种方式，我才能完成救世主应有的职责。」
「你只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琳怔了一瞬，但又很快重新恢复苦涩的微笑。
「嗯，是的，伊丝你说的没错，我是在逃避，可我除了逃避以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击退帝国士兵，也不能再三违背福音的意志，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但伊丝你还有，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琳默默注视着伊丝的蓝色眼睛，在星光映照下，那双澄澈的眼眸中正倒映着自己的笑容——现在的自己丑陋到了极点。
像自己这样怯懦的家伙出现在伊丝眼睛里，无疑是一种亵渎。
从伊丝脸庞移开视线，琳轻轻推开伊丝，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抽出别在腰间的福音，将其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今晚我要花时间准备明早需要用到的东西，这本福音，就拜托伊丝交给亚特伍德了，如果伊丝还把我当成友人的话……对了，我房间里还有许多备用血液，伊丝身为血族，可以把它们都带走，不然亚特伍德会把它们当成废品丢掉。」
对伊丝耸了耸肩，琳勉强挤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就这样光着脚，踩着沉闷的嗒嗒声，一步步离开伊丝房间。
「呼……」
没有阻止琳离开，伊丝长呼了口气，沉默片刻后，目光停留在琳遗留的福音上，事到如今，自己终于可以肯定一件早就怀疑的事情。
随手将福音摊开到没有记载任何文字的一面。
「福音么……有趣，如果此前命令琳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观测我的存在，那么，现在也该现身了。倘若在听到亚特伍德对你的控诉，还有连拉克西丝都看不到文字的事实后，还不能确定你已经变成别的东西，拥有自我意识的话，未免就太迟钝了。」
福音确实不能直接观测到自己，但却可以从其他人的表现，通过观察事情如何偏离预定轨迹，来判断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如果福音拥有意识的话，不论是玩弄亚特伍德与葛兰的命运，还是适时地对琳一行发出无理取闹的命令，一切就都合理了。
命令红和紫去送死，以及让琳去化身灾厄，福音的目的无非是想通过琳她们来了解自己的性格与实力，进而通过自己身边的人，间接控制自己。
因此，既然不是一本单纯的智慧之书，而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某种东西，那么就应该具有某些特定情绪——比如恐惧，唯一值得思考的，只有到底是福音自己衍生出来的智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赋予给它的智慧，要知道，在拉克西丝离开神之国以前，福音只有一本，现在却变成两本。
接着，倘若福音可以让原本能看见它的人变的看不见它，那么就说明，它也有着让看不见它的人也能看见它的能力，因此，自己接下来只需逼它就范即可，它或许观测不到自己，但它能感觉到，它因为某种观测不到的外力受伤了。
伊丝伸出右手，随便抓起数页，接着稍稍用力。
呲拉——
刹那间，无数纸页飞舞于房间。
只有了解福音的真身，才能让被诅咒之人真正解脱，将神秘的东西从幕后拉出来剖析干净，信仰它的人自然会产生动摇。
随后，白光笼罩了整间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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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贯透苍穹之矛

白色的世界。
但这里并非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这里环绕着大量看不懂的玄奥文字，即使伊丝不懂异世界里的魔法符号，也能辨析出，这些文字不是异世界，至少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拥有的魔法符号。
非要说的话，倒和曾经伊芙琳使用『鬼邪灭杀』时的魔法气息十分相似，那时候伊芙琳让六大元素与代表精神魔法的符号环绕她，然后使用了声势骇人，远超伊芙琳上限的『鬼邪灭杀』，现在这片白色世界中飞舞的符号，与那时候有几分神似。
自己这是被拉进了某种结界，还是福音把自己所处的房间结界化？
保持警惕，伊丝沉下心，从仓库中取出一次性的记录水晶——能够记录下画面与声音，是『Ragnarøk』中的付费道具——将身体调整到随时都能战斗的状态。
照往常经验看，自己遭遇的情况很可能是后者，想要将等级常驻在427级的自己强行拉入结界，在未经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而如果是让结界笼罩住房间，而自己又正好处于房间内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福音也不是傻子吗。」
在手中凝聚出魔刃，伊丝举起右拳。
自己拥有『看破』的常驻魔法，普通的幻术与结界对自己完全无效，既然自己无法看清楚房间内的布置，那么要么是这些白茫茫的光是物理性质的东西，它们遮挡了自己视线，要么是这些结界达到了能够干扰自己的程度。
伊丝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可以清晰看见，这些光无法遮挡自己视线，换言之，是结界达到了能干扰自己的程度。听起来很厉害，但也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刻意使用『看破』，只是将其当做可有可无的被动，如果自己主动使用的话，一切就都会立马变成原来的样子，当然，也有更直接的做法，只需用庞大到结界无法承受的能量轰击，结界便会自行破碎。
完全没有被拖入结界后该有的惊慌，而是与之相反的淡然与饶有兴致，伊丝微微弯起嘴角，如同在抚摸般，手侧在福音书腰上来回摩挲，不过与其说抚摸，不如说是在切割，而且是相当缓慢的、让人饱受折磨的凌迟。
伊丝抚摸着福音的手上凝聚有魔刃。
诡异的沉默过去约十秒后，伊丝停下动作。
「还是不出现么。」
就自己的想法，福音之所以把自己拖入这片白色结界，是因为只有在这片结界中，福音才可以观测到自己。毕竟站在福音的角度，突然遭到来路不明的攻击，第一时间肯定会联想到是某个它无法观测的人在攻击它，而为了应对自己这个无法以常规手段观测到的存在，它就必须通过某种特殊方法，让自己出现在它面前，亦或者逃离到不会被自己攻击的位置。
而现在，福音就在自己手里，它不可能逃到别处，在自己动用魔刃威胁都不现身的情况下，伊丝只能联想到，福音的等级与自己相比差了太多，以至于福音使用特殊手段，都无法观测到自己的程度。
太滑稽了。
或许自己该把蒂娜唤醒，先让蒂娜把自己拉低到能让福音观测的低级，然后再收拾福音。
伊丝不禁发出嘲弄的笑声，在得知福音是女神参与创造的东西后，自己还一度以为福音的能力至少与蒂娜处于同一水平，甚至比完全体状态的尘世巨龙还强，结果却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呼，就这样吧，反正还有另一本。」
不愿意再耗费时间，伊丝轻呼了口气，没有犹豫的，运用魔刃，将福音拦腰斩断。
然而在那之前。
「嚯，果然等不急了吗。」
空间内回荡起一个难以分清性别，十分刺耳的声音，如同抓挠黑板的音色仅仅只是听见，便让伊丝一阵皱眉，斩断福音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亏你能等到现在才出现，就不怕我没有停手，直接把你斩成两段吗？」
对面传来声音的方向——虽然空无一物，但刚才的声音确实从自己正前方传来，伊丝轻佻的挥了挥手中已经被撕掉大半的福音。
「咿呀，所以我这不是出现了吗？明明是主人您创造出了我，现在却又要让属下消失，我该说不愧是冷酷的您吗。老实说，最开始我还担心了好久，一直在想无法被福音观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现在借着您触碰到我的机会，终于见到了，没想到是尊敬的主人。」
主人？
伊丝不着痕迹的挑起眉毛。
这只福音，准确的说是恶魔，说不定是认错人了。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对方就站在距离自己五公尺远的正前方，等级仅仅只有不到十级。
不过比起认错人，伊丝更觉得这只恶魔是在戏弄自己，对方的声音给人一种并没有认真的感觉，不论何时都带着玩味，假如它把自己当成主人，就应该拿出更忠心的态度。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主人，现在就应该跪在我脚下。」
「啊啦，被看出来了吗？啊啊，不否认您身上确实有我主人的味道，可您确实不是主人的事实，身为书中恶魔的我，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我那尊敬的主人原本就是这样，就像一个身体里装有两个灵魂，一个是我的主人，而另一个是令人生厌的家伙……」
说到这里，与伊丝对话的东西终于从幕后走出，这是一只由紫色雾气形成的，只有两个黄色光点充当眼睛的恶魔。如同在打量般，恶魔沉默了片刻后才继续说。
「看样子，你连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都不是。有主人气息的异乡来客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告诉我你发现我的方法，异乡人，那样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毕竟我还有主人交给我的使命，如果以后再被人发现，万一影响到任务，对我而言就麻烦了。」
异乡人？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疑惑，恶魔一边拉长气雾形成的身体，环绕伊丝旋转，一边以嘲弄似的口吻说。
「我身为书中恶魔，能够借用福音的力量。福音知道的一切事情，我也同样知晓。这是主人大人让我进入福音的理由。福音通晓世上的一切元素，能够通过元素运转，感知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并加以影响。但凡事都有例外，福音知晓的，只有『此世』的力量，不，准确的说，是只有阿莱克西亚大陆这片被神明围困之地。倘若遇见来自其他地方的东西，福音就会变成没有眼睛和耳朵的残疾，我那敬爱的主人乌拉诺斯如此，被阿莱克西亚大陆称为神明的人也是如此，她们都无法被福音感知，当然，你也一样，你也不属于这片大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伊丝稍微思考了一下紫色恶魔的话。
福音无法观测到自己，是因为自己不属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世界，此前自己一直以为，福音无法观测到魔王、神明以及自己，是因为这些人的力量超过了福音太多，但现在看来，只是单纯因为魔王与神明不属于这片世界，而这也与尘世巨龙的话相照应，尘世巨龙曾说过，神明与最初的一批天使是外来者。至于福音为什么无法观测到魔王，只有继续问下去才知道答案。
「那么，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
恶魔将问题抛给伊丝，伊丝则将在自己面前摇晃的恶魔一把抓住——晃来晃去的样子实在太烦了。
然而恶魔的身体就像一阵空气般，伊丝的手只是穿过恶魔身体，并没有真正抓住，察觉到伊丝的不耐烦，恶魔语气中的玩味更加浓郁，让人心生厌恶。
「我身为书中恶魔，仅仅只有灵魂，普通方法不可能接触到我。另外以我掌控的福音的力量，可以轻松杀死你，不要得意忘形了，血族。」
「你说你可以借用福音的力量，也就意味着，福音之前的命令是你下达的么。」
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呈气雾状的恶魔甚至幻化出双手，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当然，我身为书中恶魔，当然有改变福音的力量，不如说，这正是主人创造出我的目的。为了让被圈养者逃出神明的囚笼，我尊敬的主人需要更多力量。没有什么东西比福音更方便寻找能够协助主人的人，所以我那尊敬的主人才会仿制福音，然后让我这样的恶魔寄宿在福音里。通过福音，我们能创造一个又一个实力者，不断积攒力量之下，终有一天，我们可以逃出神明设下的囚笼。
当然，我们还有另一个使命，在寻找协助者的同时，铲除信仰恶明的走狗。想象一下，当那些信奉神明的人得到福音后，他们会拿来做什么？一定会想方设法铲除魔王。所以进入福音后的我们便负责诱导它们，一步步走向灭亡，只要让这些对神明最忠心，最有实力的人消亡，人类中就永远不会产生威胁主人的力量。」
「……是么。」压抑着立刻就把这只恶魔处理掉的想法，伊丝面无表情的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让琳、红还有紫送死，死城的那场悲剧，也是你一手铸成的么。」
「噢噢噢！果然会问这个问题。虽然我无法通过福音观察到你，但我可以从你身边的人感知你存在。让这些人类去送死，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几分实力，对这群可怜虫又有什么想法。一开始我确实想将名为琳的灾厄收为主人的狗，可相比于你这个更有实力的外来者，她便成为无足轻重的东西，嗯，当做测试你的工具倒很不错。」
说到这里，恶魔满意的点点头，停顿片刻。
「那么言归正传，既然你发现了我的存在，我也就无需遮遮掩掩。加入我们，我可以让你不断变强，甚至拥有与魔王比肩的力量，否则，我就只能忍痛将你变成傀儡了。」
尽管故事有些曲折，但和自己一开始的设想相去不远吗。福音果然不是拉克西丝接触的那本福音。
只是真相未免太残酷了。
魔王在福音里安插了恶魔，而恶魔则利用人类对福音的信任，扼杀人类中最有可能性的存在，同时，将可以利用的人一步步变为恶魔，以此壮大自己。
哪怕这只恶魔提到了神明的囚笼，仿佛神明才是邪恶的存在，可如果回头看看恶魔利用福音做过的一切却还这么认为的话，就善恶不分了。
「我该说你诚实，还是愚蠢？」从仓库中抽出冈格尼尔，枪尖直指紫色恶魔，伊丝微眯双眼，「你犯下了两个错误。」
「哦？」
对面伊丝的枪尖，恶魔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饶有兴致的轻咦，仿佛在等待伊丝的回复般，雾气幻化的双手横抱在胸前。
「第一，我讨厌别人威胁我，即使是最开始的佩佩，都知道威胁我会带来何种后果，而你却触犯了连佩佩都没有触碰的逆鳞。当然，如果你认错态度足够好，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第二个错误，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饶过你。如果你确实从福音里观察到了我的一切，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放任自己的友人被人戏弄。即使抛开琳的因素，你对神教的玩弄，也触及了我的底线，那些殉道者并不是为自己的信仰而死，而是从始至终都在被你一步步引导向毁灭，任何一个人都会为此感到愤怒。」
「那又如何，我身为被主人创造的恶魔，生存的意义就是执行主人的命令，即便你有着远超于我的实力，我也不会为此畏怯，而且，」说到这里，恶魔开始发出嘎嘎的难听笑声，最终变为满溢疯狂的呐喊，「你越是愤怒，我就越是高兴啊！」
『命运干涉』
伴随伊丝挥出长枪的动作，紫色恶魔身上凭空两道黑色十字叉，在停滞一秒后，十字叉轰然破碎，瞬间将紫色恶魔分解成空气。
只不过，笼罩着伊丝的结界却并没有因此消失，相反的，原本环绕在结界中的符文开始飞速流动，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伊丝面前便多了一个身高与她相仿，体貌轮廓也和伊丝相差无几的怪物，除了全身只有单一的白色外，这个东西和伊丝一模一样。
恶魔的大笑响彻结界。
「没有一言不发的撕碎福音，就注定了你的失败。这片结界的力量来自无数与福音结成因果、最终因福音而死的人。在这数万年里，福音汇聚的力量早已抵达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即使阿撒兹勒站在这里，都没有必胜我的把握。你或许知道塔尔塔诺斯叫做『拨弄命运的境界』的魔法，而我所拥有的力量比她更强！我能创造出与你一模一样的实力者！在自己的力量下绝望吧，傲慢的血族！」
「嚯。」
这次换做伊丝轻哼，她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静立在对面，全身与背景一样呈白色的『自己』。
诚然，恶魔说的没错，在这数万年时间里，福音累积了超越人类极限的魔力，可自己依旧能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东西，实力弱小的可怜。如果说自己可以用一个指头将蒂娜摁在地上的话，那么这个白色的自己，自己只需要两个指头。
数万年的时间，只创造出这么一个东西。
伊丝不禁轻笑出声。
「呵呵呵……这就是你所说的『一模一样的我』么，恶魔，看来你对我的实力有所误解，我可不是魔王那种货色的血族，我的等级比魔王更高——427级。这么说，你知道我们间的差距了吗？」
「……强装镇定而已。赫尔斯王国时，你曾被塔尔塔诺斯『拨弄命运的境界』拖入，这足以说明你的弱小。」
「啊啊，是的，我确实被拖进去过，但那是我解除了身上的抵抗魔法，这个世界上真正能伤害到我的，就只有蒂娜的牙齿。」
更不用提即使恶魔创造出了427级的自己，自己也能以『第三形态觉醒』完败对方。
似乎是被伊丝的镇定激怒，恶魔怒极反笑，命令白色伊丝攻击伊丝，然而面对『自己』刺出的长枪，伊丝只是伸出左手，用掌心迎击冈格尼尔。
紧接着，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公鸡，恶魔的笑声戛然而止。
伊丝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相反的，白色伊丝手中的长枪却如同遭受了无法承受的打击那样，寸寸断裂。
实力差距一目了然。
收回伸出的手臂，如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伊丝对着手心轻吹了口气。
「看来你还没有死心，嗯——对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怎么可能！」
并没有在乎伊丝的话，恶魔只是发出混杂着点点惊慌的呐喊，伊丝则还以露出洁白牙齿的侵略性笑容。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属于这片世界，也许雷暴之海外存在着另一个国度，比如可能与玛丽有关的种族，可我不属于那里，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另一个星球，这么说你可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就用这个让你理解吧，对付你不需要使用第三形态。」
伊丝从仓库中拿出一把异常瑰丽，仿佛将世界上所有色彩都汇聚于其上的虹色长弓，当弓箭出现的一瞬，所有元素都如同发疯了般，拼命向弓箭聚拢，即使是身处结界之外的人都能发现，临近黎明的幽蓝天空上出现了一个仿佛要将苍穹吞噬，毁天灭地的元素旋涡。
「这、这个是……福音，福音感知不到，该死，这到底是什么！这份元素力量——你到底是什么人！」
惊慌失措的同时，恶魔命令白色伊丝以身体朝伊丝进攻，但伊丝仅仅只是随意挥出右拳，便把白色伊丝打得粉碎。
「为你带来死亡，不，考虑到你对神教和琳做出的种种，就这么让你死掉，未免太便宜你了，我是为你带来痛苦与绝望之人，不过我不喜欢魔王和神明的称谓，我想想……对了，你可以称呼我『玩家』，这把弓箭是『Ragnarøk』里的付费道具，算是我身上为数不多的、和『永冻之黄昏』同一级别的武器，名字叫，『西尔芙之弓』。」
将环绕着苍翠藤蔓的弓箭拉开，伊丝将目标对准天空，而感知到这份庞大无比的力量，恶魔的声音中开始爬上慌张。
「你无法杀死我！只要这世上还有一本福音，我就能无限制转移下去！」
「或许如此，但在西尔芙之弓形成的元素旋涡下，你以为你还有逃跑的可能吗？即使『高阶传送』，都无法在元素力如此狂暴的地方使用。当你遇见我的一刻，就注定了你的失败，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所以，直到天亮之前，都做好感受痛苦的觉悟吧，和琳受到的痛苦相比，我给予你的痛苦不过只是皮毛。」
声音里充斥着冰冷杀意，伊丝松开灌满魔力的虹色弓弦。
「『贯透苍穹之矛』。」
（28/30）

第六十二章 救赎的少女（上）

当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幽暗夜空化为漂亮的紫罗兰色时，克洛伊公国迎来了守城战的第三个白天，由于昨夜帝国发动了异常凶猛的攻势，不仅砍伐周围森林里的树木，架设起简易攻城器械与登上城楼的云梯，而且还一次性出动了两名英雄领域者，尽管身为神教教皇的亚特伍德也跟着出击，但终究无法以一敌二，倘若不是黎明时分天色大变，公都上空出现狂躁到一切元素都无法使用的虹色旋涡，吓退了帝国攻势的话，不需要等到帝国的超越英雄领域者出战，公都便会被帝国攻破。
不论是基础士兵的战斗力，还是顶尖战力的数量，克洛伊公国都太弱小了。
拿士兵素质举例，克洛伊公国的常备士兵只有不足五千人，其余大部分为战时临时征召的民兵，而诺塔帝国的所有士兵均为常备士兵，加上帝国士兵身体素质优秀，装备了金属与皮革混搭的铠甲，即使不算上帝国的魔法咏唱者军团，平均下来，一名帝国士兵也往往需要两到三名克洛伊公国士兵才能抵御，倘若不是在守城战，而是双方身处平原的话，这个比例恐怕要上升到一比十。
坐在克洛伊公国郊外一处略高的山丘上，整装待发的琳深吸了口气，即将入冬的空气里夹杂着点点夜晚芳香，仿佛要渗入骨髓的刺骨寒冷让琳精神振奋起来。
虽然不久前公都上空出现了异常的元素力量，但那并不是自己停止行动的借口，哪怕自己很想知道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公都内的守军已经无法再撑住下一次进攻，即使没有登上城楼，琳也能从尸横遍野、飘荡着淡淡血腥味的战场上猜到，如今城楼里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活下来的士兵面色颓丧，抱着卷刃的武器，守卫迟早会被攻破的堡垒，那种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个减少，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几乎让人绝望，只要等到帝国再次发起冲锋，公国士兵便会想到投降、逃跑一类的词了吧，当士气低迷到那种程度，公都就不攻自破了。
瞥了眼远方已经露出头的太阳，琳从石墩上起身，开始进行最后的检查。打开储物魔法，伸手进去摸索一阵，确认什么也没有后，长舒了口气。
「呼，没有遗漏的东西。」
储物魔法的功能虽然和随身口袋一样，但并不意味着里面的道具真的会跟随主人移动而移动，储物魔法属于空间魔法一类，所有物品都存放另一个空间里，只有使用者才能打开连接这个空间的通道，因此即使主人死亡后，存放在储物魔法里的东西也不会从空间里被吐出来，只会随着主人的消亡，永远的从世界上消失。
琳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有东西忘在我身上，那就糟糕了。」
自己是必死之人，也许活着的自己无法战胜那位魔法咏唱者，可死后灾厄化的自己，一定能让所有帝国军都为自己陪葬，所以自己既不需要携带武器，也不需要携带魔法道具，否则等自己死后，那些都会拾荒者的所有物，与其那样，还不如将武器留在神教里，多少还能做出一些贡献。
就像曾经那些自愿被自己不死者化的教徒一样，只不过现在为神教献身的人，变成了自己。
理了理身上的黑纱长裙，琳在决心走向帝国阵营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灰蒙蒙的克洛伊公都。
不知道伊丝会从自己房间里拿走哪些东西。
可以的话，自己倒是希望伊丝能把自己的镰刀与那对狐耳头饰拿走，那些算得上自己的象征物，只要伊丝看到她，就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做琳的人吧。自己并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信件，对伊丝说明自己的感情，正如自己昨晚想的那样，身为已死之人，留下那些话只会给活着的人增加负担，自己对伊丝的感情只是单方面的，与其说出口，不如就这样带进土里。
思绪运转到这里，琳不禁露出温柔的微笑，抚向腰间别着的唯一一瓶魔法药，与被自己留在神教的其他魔法药不同，这并不是神教给予自己的东西，而是此前在突袭帝国军营时，伊丝交给自己的两瓶魔法药中剩下的一瓶。
清理储物魔法的时候，自己在这瓶魔法药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带在身上。虽说神教里异常缺少上级魔法药，可自己已经把全身家当都留在神教，自己身为将死之人，这种程度的自私，应该会被允许才对——即使不允许，自己也一定要带在身上，这是伊丝送给自己的东西，留给别人实在太浪费了。
犹豫片刻后，琳从腰间抽出魔法药，打开木塞，仰起头，将药液全部吞入腹中。感受着温润魔力顺着喉咙滑入食道，最后流进肚子，让全身变的暖洋洋的感觉，琳嘴角浮现浅浅微笑，虽说魔法药的正确用法应该是在魔力即将枯竭时喝下，自己现在保存了完好战力，喝下去只是浪费，可自己无法保证在接下来的战斗里，自己还有喝下魔法药的机会，既然最终结局都是灾厄化，不如早些将心中念想品味掉。
「出发吧。」
吐出口白雾，随着身后衣料发出的「呲拉」撕裂声，琳飞向下方的帝国军营。
仅仅过去不到半分钟，一名盘旋在营地上空的角鹰骑士便发现了琳，只不过，在这名士兵眼中，仅仅只有一名敌军来犯，根本不足以让他吹响敌袭的号角，要知道，随便吹响号角，不仅会被上司处罚，还会被同僚扣上大惊小怪、胆小鬼的帽子，这类称呼甚至会伴随他整个士兵生涯，只是稍微想想，就觉得胃痛，因此他只是熟练抽出挂在角鹰脖子上的长枪，控制角鹰降低高度，独自朝琳靠近。
「先从角鹰骑士开始吗。」
取下背上的长镰——不同于平时常用的镰刀，这把长镰只是稍微贵一些的魔法武器，算不上高级货，丢掉也没关系——飞行中的琳调整呼吸，等待角鹰骑士靠近自己。
「不是血族？你是什么人！」
「去地狱里问我吧。」
「你——！」
甚至没有使用魔法，琳趁角鹰骑士还在发愣的时候，迅速拍打龙翼，用快到角鹰骑士无法反应的速度拉进距离，来到角鹰骑士面前后，由下至上的挥动镰刀，刺破角鹰下腹，接着利落砍断角鹰骑士大腿，将一人一兽分成两段。
温热血雾瞬间从空中落下。
而因为角鹰发出的悲鸣，其他盘旋在空中的角鹰骑士随即发现琳的存在，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接连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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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更，一点左右，最迟两点。

第六十三章 救赎的少女（下）

WUUUUUUUUUU——
被发现了。
琳咋了咋舌，即使自己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能悄悄潜入军营，暗杀掉那名超越英雄领域者，可自己被角鹰骑士发现的事实，还是让琳皱起眉头。
无需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在角鹰骑士靠近自己的间隙，琳一边飞速降低高度，一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红色水晶，这是死城里的产物，利用它，琳可以以极小代价，使用平时需要消耗大量魔力的魔法。
「□□□□——『亡灵军团召唤』。」
灰蒙蒙的雾迅速布满帝国军营上空，只过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雾气中便出现流星一样的东西，斜斜砸向下方帝国军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琳没有丝毫保留，一次性将宝石内所有的死亡气息全部用上，因此每枚落下的流星都意味着一位灾魇骑士诞生，乍看下去，超过三十位40级以上的灾魇骑士如同炮弹般，重重在帝国军营炸出深深凹坑，扬起的沙尘就像给军营蒙上一层土黄色幕布，下方接连响起士兵惊慌失措的呐喊。
然而，与上次遭遇不死者袭击时不同，这次帝国的反应明显更快，还没等灰色雾气生产更多灾魇骑士，一层金色光幕便迅速以主营帐为中心向外展开，犹如结界柱、径直超过十公尺的浓郁金色直冲天际，只是眨眼功夫，便撑起将整个帝国军营包覆在内的淡金色结界。
在这些金色结界保护下，不论是琳召唤的死亡气息，还是已经成型的灾魇骑士，全都像接触到烧红烙铁的冰块那样迅速消融，仅仅不到半分钟，灾魇骑士便统统化为灰烬。
随后，四位身影接连突破金色结界保护，以包围之势，出现在琳身边。
除了琳熟悉的戈尔，以及那位光属性的超越英雄领域魔法咏唱者外，另外两人也都是英雄领域的实力者。
早已备好的陷阱吗？
利用周围的死亡气息包裹住身体，琳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一名身材削瘦，颧骨突出、有着黝黑眼眶的魔法咏唱者得意地冷哼。
「总算让我抓到你了，卑劣的亚人，上次被你用空间魔法拖延时间溜走，这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拜尔德斯，她是灾厄的魔女，要活捉她。」
「我知道，戈尔，这种好东西当然要用在克洛伊公国自己身上，让灾厄化的她亲手毁灭克洛伊公国，这种绝望感，只是想想，我就兴奋起来了！」
尽管嘴上说着狂妄的话，但名为拜尔德斯的削瘦魔法咏唱者只是用毒蛇一样的目光，仿佛要将琳一口吞下般，紧紧盯视着琳。
脊背窜过一阵恶寒，琳面色逐渐变冷。
「一个超越英雄领域者和三个英雄领域者么，帝国还真是大手笔，可惜你们今天都得命丧于此。」
「拜尔德斯，别和她废话，万一她自行了断，我们无法和陛下交代！」
「我知道——要上了！」
话音落下后，拜尔德斯迅速朝后暴退，身为魔法咏唱者的他即使属性与经验都完全压制琳，也不能与琳近距离战斗，这是魔法咏唱者难以弥补的缺陷。
而伴随拜尔德斯的后退，以戈尔为首的三名英雄领域者则朝拜尔德斯靠拢，面对琳形成包夹之势的弧形，阻挡琳靠近拜尔德斯。
空气中的光元素正在汇聚。
皮肤传来的刺痛正警告琳，拜尔德斯接下来的魔法不容小觑，甚至是足以一招逆转胜负的，抵达第六位阶的魔法。
必须阻止拜尔德斯。
谁也不知道拜尔德斯正在使用的魔法究竟是什么，倘若是限制自己行动的魔法，自己或许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诚然，自己也有现在就自我了断的选择，但以这些英雄领域者与超越英雄领域者的速度，很可能会逃出灾厄的范围，那样一来，自己除了杀掉下方那些普通士兵以外，什么作用都没起到，为了今后的克洛伊公国，自己必须尽可能除掉敌方的顶尖实力者。
微眯双眼，放出危险信号，琳不再犹豫，直奔三名英雄领域者中的左边一位冲去，在巨龙血脉反馈下，自己的感知远超常人，就连这几人的呼吸都能够清晰感受，左边一人是三人里实力最弱的存在，以他作为突破口，自己可以很轻松的抵达拜尔德斯面前。
事实也正如琳想象的那样，被琳选择成为目标的男人在看见琳朝自己突进后，神情不受控制的浮现紧张，下意识举剑，准备抵御琳的横向斩击，然而，当琳出现在距离男人不足两公尺的位置时，突然毫无预兆的顿住，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以前，改横斩为上挑，长镰刃部贴着长剑一路上挥，最终抵达男人手腕。
「『死神之镰』。」
「『刚毅』。」
铛——咔嚓！
先是一声仿佛重重砸在铜钟上的轰响，随后则是骨骼切裂的悲鸣，琳挥出的第一道斩击被男人全身遍布的橙色光芒抵挡，但随之而来的、由魔法组成的虚幻巨镰，则轻易突破男人防御，瞬间将男人左手斩断。
鲜血四溢。
尽管琳还没来得及彻底掌握超越英雄领域者的实力，可哪怕只是简单地运用力量，琳也远比普通的英雄领域强，之前对付戈尔时如此，现在对付这名男人时也是如此。
画面定格了片刻后，失去左手的剧痛才终于传到男人大脑，他先是瞪大双眼，猛吸一口气，紧接着，表情被惊恐与害怕替代，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就是现在。
抛下发出惨叫的男人，琳接连发动『一闪』与『迅捷』，准备从旁绕开，直奔拜尔德斯飞去，然而，另外一边的戈尔和另一个男人阻拦了琳。
两把长剑分别斩向龙翼和双腿。
「哼。」
『半龙化』
隐藏在衣服下的皮肤浮现一层青色鳞片，琳完全无视戈尔两人的攻击，直奔拜尔德斯飞去。抵达超越英雄领域后的自己，能够凭借半龙之躯，硬抗非单体的五阶魔法轰击，比起拜尔德斯正在咏唱的魔法，戈尔两人的攻击根本不足为惧，自己或许会受伤，可付出受伤代价的自己却能把拜尔德斯杀死，当他们知道自己身为灾厄，而不敢直奔自己要害攻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陷入劣势。
「该死的疯子。」
察觉到琳的意图，戈尔低低地咒骂，可对现在的他而言，除了更加用力的，将所有魔力与怒火宣泄在长剑上外，没有第二种选择，琳的速度太快，倘若戈尔现在改变攻击姿态，他的这一击就只会落空，连削弱琳力量都做不到。
一秒。
电光火石之间，琳与拜尔德斯的距离便不足十公尺，琳甚至有余力感受到周围愈发浓郁的光元素，以及来自身后斩击带来的飓风。
同样感受到琳的接近，正在咏唱咒文的拜尔德斯语气更加激昂，飞速的咏唱几乎无法让人辨识他到底说了什么，琳甚至能从拜尔德斯急促的呼吸里感觉到，拜尔德斯正在紧张。
两秒。
要得手了。
如同丢入水中的海绵，琳疯狂的将魔力注入手中长镰，由于仅仅只有秘银级品质，长镰甚至因为琳灌注的过量魔力，发出即将损毁的嗡鸣，整柄长镰无法遏制的颤动着，不稳定闪烁的蓝光仿佛下一刻就会爆炸般，绚烂而危险的急速跳动。
「『贯破』、『灵魂绞杀』、『罪人之镰』。」
分别为破除魔法防御、切裂灵魂、吞噬灵魂的魔法。只要这耗费了自己大半魔力的一击命中拜尔德斯，即使是尤弥尔教会最顶级的复活术，也无法将拜尔德斯唤醒。肉体损坏的人可以通过治愈术与魔法药恢复，可一旦灵魂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损伤，便无论如何都无法修复，帝国将损失一位超越英雄领域者。
他们的大意导致了他们败北。
妖异脸庞浮现得手后的狞笑，琳高举长镰，朝由上至下的，朝拜尔德斯劈砍，而也就在这一刻，戈尔两人的攻击抵达琳身上。
咔、咔。
接连两道脆响。
斩向琳双腿的攻击只是让琳的鳞片飞散大半，汩汩鲜血顺着小腿腿肚流下，而戈尔斩向琳龙翼的一击，则狠狠从翅膀根部，将两片龙翼从琳身上彻底剥离。
「咕呜。」
剧痛使得琳身体出现轻微摇晃，但琳并没有因此被破坏架势，反而更加凌厉的下挥长镰。
三秒。
轻易命中拜尔德斯头颅。
结束了。
心中响起如此声音。
然而，就像下楼梯时踩空一步，琳内心突然「咯噔」一声，双眸不受控制的缩小，表情也随之扭曲。
「怎么可能！」
自己的长镰确实命中了拜尔德斯，但却没有没有带起丝毫血液，仿佛站在那里的拜尔德斯仅仅只是水流一样的东西，当长镰将拜尔德斯斩成两段后，拜尔德斯又迅速复合。
轰！
溢散的魔力轰击在地面，激起大片气浪，可琳这一击却没有带来任何成果，并且由于失去龙翼，身体受重力影响，无法控制的朝下坠落。
——『光之替身』。
倘若琳了解过光属性的高阶魔法，一定会知道这个位列第六位阶的存在。『光之替身』并非制造替身的、如同幻术的魔法，而是创造一个在短时间内免疫一次死亡的替身魔法。在明知道琳拥有巨龙血脉，感知敏锐的情况下，帝国军清楚，普通的幻术不可能骗过琳，因此必须要让拜尔德斯亲自上阵，以『光之替身』欺骗过琳，只要把琳的魔力耗尽，自己一方便能将琳活捉。
轻蔑的弯起嘴角，看着琳朝地面坠落的拜尔德斯完成咏唱——一个直径超过五十公尺的庞大金色魔法阵出现在半空，仿佛要降下天罚般，魔法阵开始缓慢旋转，空气中的光元素迅速黏稠起来，仅仅只是身处魔法阵之下，就有种让人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圣枪衾』。」
「拜尔德斯，不能杀她！」
戈尔大声呼喊。
拜尔德斯挑起眉。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我只是——稍微玩玩。」
……
看着周围急速上升的景物，失去大半魔力的琳如坠谷底。
失败了。
虽然这么想，但琳此刻却并没有感到愤怒，就像被医生宣判了死刑，经历过愤怒、咒骂与疯狂后，最后接受现实，用最后不多的时间品味完人生百味的人一样，意外地平静。
急速下坠的琳拿出匕首，自己现在还没有死，如果被帝国军活捉，那么就连灾厄化都无法做到，那样一来，今天的努力就白费了。现在，是时候履行福音的指引。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琳双手握住匕首，没有任何犹豫的，猛地刺向胸膛。
噗。
意外的没什么痛感，甚至感到十足的安心。
自己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该尽力与用不着尽力的地方都已经努力过，即便如此都还是失败，那便不能说是自己的过失，因此自己既没有后悔也没有愧疚，相反的，自己有种解脱感，自己终于可以对那些为自己而死的神教前辈们说，自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总算卸下了肩上的包袱。
自己直到最后也没有违背福音。
意识到这里的时候，琳觉得身体仿佛长出了翅膀，有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帝国因为杀死长公主的人死去，不会再找克洛伊公国的麻烦，而自己也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救世主该负起的责任。这次任务里，自己甚至没有杀死那些无辜者，战争将因自己而止，那些已死之人，不论是因灾厄化而死，还是因克洛伊国王破坏仪式而死的人，自己都可以无愧于心的对他们说，自己偿还了自己犯下的罪，这个双手沾满鲜血，渺小、自私、懦弱又无能的家伙，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不，也许这样的惩罚太便宜自己了，像自己这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力量从身体里抽离，随之涌上虚弱感，视野也跟着模糊，琳感到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涌出嘴角，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但却发现自己已经连呼吸都做不到，嘴里只剩下甜腥味，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努力够着头，看向身体——和上次灾厄化时一样，一缕缕黑色雾气正从身体里钻出。
撰写福音的人果然失误了吗？
按照撰写者的说明，在自己控制体内的灰色魔力后，应该不会再灾厄化了才对，现在再次出现灾厄化的征兆，说明她思考错了方向，当然，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正如那些在福音命令下，被自己杀死的无辜者一样，那些人为了大义而死，现在的自己也同样如此，不按照福音去做，只会牺牲更多人，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明明已经做好了觉悟……这种心头被挖去一大块的感觉又是为什么……
感受到淌过脸颊侧面的温热液体，琳下意识攥紧双拳。
自从福伦主教死了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然而遇见伊丝以后，自己的眼泪便廉价起来。以前红曾调侃自己，坚强的不像一位少女，不过自己现在觉得，红才比自己更像男人，自己其实幻想过躺在意中人怀里死去的方式，只不过身为救世主，那不是自己该享受的权力，或者说，那太奢侈了，自己是灾厄的化身，死掉以后会让周围人跟着陪葬。
渐渐感受不到身体的温度，最终连意识也跟着模糊，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琳逐渐闭上双眼。
该结束了。
然而，就在身体即将落地的瞬间，琳突然感到什么东西泼在了自己身上，紧接着，自己停止了下坠。
「『浮游之术』、『光辉祈祷』。」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随后，消散的意识与力量就像时光倒流一样，迅速回归到自己手中，整个过程仅仅只用了不到一秒，自己便像从未受过致死伤的人一样，就连魔力也恢复到巅峰。
如梦初醒的感觉让琳猛地睁开双眼。
随后，一个有着银色猫耳与长发，同时生有红色龙翼与瑰丽狐尾的少女出现在自己眼前，散发出的神圣光辉在那一瞬间，甚至让琳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看到横抱在怀中的琳睁开双眼，银发少女皱紧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如同松了口气般，宛若天使的脸庞浮现微笑。
「呼，总算赶上了，没想到那个结界有加速时间的效果，『高阶传送』又因为元素旋涡无法使用，抱歉，琳，我来晚了。」
「伊、伊丝？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自己的丑态被伊丝发现，加之还被伊丝抱在怀中，前一刻还放弃一切的琳立即扭动身体，从伊丝怀中挣扎着站在地上。
「哦？」伊丝松开双手，微微睁大双眼，「什么叫我不该来的地方？」
「这是我的宿命，我因福音而生，也会因福音而死，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这就是我要背负的命运，就像我过去依照福音杀死的那些人一样，只是现在该轮到我了，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自己救世主的身份。」
「嗯……也是。」
伊丝抬起头看了眼魔法阵，撇了撇嘴后，以不紧不慢，仿佛根本没有身处战场的语气道。
「不过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琳有琳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先不说福音有问题，即使福音是正确的，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琳送死，我从不信预言和命运这种东西，非要说的话，我属于脑后有反骨的一类，即使因福音得以生存，也不会为了福音指引去死。」
太傲慢。
可又太迷人了。
心头无可遏制的颤动一瞬，琳不禁抬起头，看向已经成型，如同雨点般，随时都会落下的枪衾，拜尔德斯的表情正因伊丝出现扭曲在一起，仿佛将伊丝看成了破坏他猫捉老鼠游戏的人。
这是六阶魔法。
吞咽了口唾沫，琳立刻上前抓住伊丝肩膀，自己可以为了这场战争而死，但伊丝绝不可以。
「和福音不会有好结果！伊丝不是神教教徒，不应该接触这一切，更不应该为了我和帝国作对，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如果帝国的人知道你救了我，即使伊丝你是尤弥尔教会的主教，也没有人能帮你，尤弥尔教会只会把你交出去。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帝国抗衡！我没有值得你做到这一切的价值，伊丝，我无法给予你任何馈赠，我的生命不属于我自己，快离开这里！」
「不，琳，你太小看我了。」
反手抓住琳手腕，伊丝挑起眉，轻打了个响指，二人头顶旋即出现一道水晶壁，光元素形成的长枪在水晶壁面前就如同雨点般，除了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以外，就连在水晶壁上留下凹痕的威力都没有。
「我说过，我有比魔王更强的力量吧，区区帝国，如果我想，随时都能让它从大陆上消失，不管是轰的七零八落也好，还是干脆直接沉到海底也好，诺塔帝国根本不足为惧，说到底，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成为尤弥尔教会的主教？上任教皇是经由我之手才被拉下王座，至于福音——」
伊丝将撕得七零八落，破烂不堪的福音丢在地上，紧接着，一缕虚弱到随时都会消失的紫色恶魔从福音里钻出，伊丝不客气的一脚踩在它头上。
「下达让你灾厄化指引的并非福音，而是这个弱小丑陋的恶魔，虽然让琳知道事实未免太残忍，但是到如今，没有拖下去的必要。」
「放、放过我……我对你还有用……我能宣誓效忠于你！」
被踩在伊丝脚下的恶魔哀求着，伊丝转动视线，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福音，就像是看到了希望那样，恶魔的语气里充满谄媚与殷勤。
「我可以称呼您主人，我们恶魔只效忠强者！」
如同展示般，伊丝拇指与食指拈起福音，在琳面前晃了晃，然后耸了耸肩，仿佛在说「瞧，就是这么个东西」一样。
察觉到不对，恶魔开始拼命呐喊。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乌拉诺斯大人忠诚的奴仆，你对我出手，等于冒犯乌拉诺斯大人！」
「我说过，我讨厌别人威胁我吧？那么，再见了。」
轻巧对恶魔作告别后，伊丝将福音彻底撕成两半，恶魔的声音跟着戛然而止，终于反应过来的琳试图阻止，但福音却已经成为无数纸片散落在地，琳只能怔怔看着伊丝。
「伊丝，你在做什么！福音是我们神教的未来！你太任性了！」
「不，这不是任性，这是非常、非常的任性，如果不是现在局面不允许，我还想先把那只恶魔凌迟几刀再杀掉。然后，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琳。」蓝色眼眸中充斥着坚定，伊丝一字一顿的强调。「帝国的长公主如今还活着，所以一切都还有转机。」
「什么？！」
「嘛，具体的事情之后再说，我姑且有用记录水晶记录那只恶魔说的话。现在先把那些聒噪的东西赶走吧，实在太吵了。」
如同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伊丝看向手持长枪凑近自己的士兵以及天上那个正准备逃跑的魔法咏唱者，从仓库拿出向卡米拉借的永冻之黄昏，然后轻打了个响指。
「『群体魔力强夺』。」
瞬间，以伊丝为中心，所有人帝国士兵感到一阵某种东西从体内抽离的眩晕感，紧接着，如同收割麦子般，一个接一个倒下，伊丝回看向琳，微笑着说。
「看吧，这样一来，琳就该相信，我的实力和魔王一样了吧，我没有欺骗你。」
「你……」
尽管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伊丝展现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东西，自己根本没来得及消化，大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里，琳却有种终于可以放心下来的感觉，仿佛只要伊丝出现在这里，所有事情就都能够迎刃而解，如同过去自己每次遭遇挫折时，伊丝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宽慰自己时一样，这一次，伊丝也同样站在了自己身边。
鼻子一酸，琳情不自禁的握紧双拳，然后，漂亮的紫绀色眼睛悄然睁大，睫毛与嘴唇微微颤动，如同被抽干力气的人偶般，渐渐地、却又无可逆转地瘫坐在地上。这一刻，琳所背负的重担与苦难终于找到宣泄口，所有的委屈与伤痛，无法控制的释放出来。
如同孩童般的嚎啕大哭响彻原野。

第六十四章 窘迫的帝国军

阴沉到仿佛要滴出水的营帐。
隶属诺塔帝国的数位将士同处一主营帐内，只不过在这庞大的主营帐里，这些将士并没有围坐在位于中心的圆桌上，相反，除了此次全权对克洛伊公国战争负责的帝国将军戈尔·哈里尔，以及帝国三大超越英雄领域者之一的拜尔德斯以外，其余所有将士都只能站在营帐边缘。
如此大的阵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接下来会有一位位高权重的帝国重臣，至少也是宰相与大将军级别的人将莅临，可这个营帐内的所有人都清楚，来者到底是谁——她既不是帝国重臣，也不是皇帝亚多尼斯本人，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从来没在帝国名单上见过的女性。
倘若放在平时，摆出如此隆重的仪式欢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将士与士兵们一定会以为自己的上司疯了，要知道，帝国军纪严明，审查体系也十分完备，倘若有士官毫无理由的浪费军资，即使是阵前总帅，也会被处以最低降职，最高绞刑的惩罚。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帐外的那些普通士兵，没有一个人敢说这场阵仗的不是，这并非他们不敢反抗自己的长官，而是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明白，今天要来这里的人到底具有何种能量，那种举手投足便能让士兵顷刻失去抵抗，连拜尔德斯都只能仰望，以至于感到害怕的存在，但凡是一个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想招惹她吧。
长时间的等待让戈尔心生愤懑，手指不停敲击桌面，砰砰声回荡在营帐内，仿佛每一下都磕在面色晦暗的将士们心头上。
将法杖死死抱在怀中，仿佛那是救命稻草的拜尔德斯皱起眉，自从几天前被伊丝一巴掌从克洛伊公都上方，直接扇回几公里外的帝国军营里后，拜尔德斯本就削瘦的身材便变得更加削瘦，深凹下去的眼眶黑到仿佛刚刚下过煤矿，嘴唇也呈现不健康的苍白，他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
「戈尔，能不能别敲桌子了，着急的不止有你。」
在伊丝从战场上救回琳以后，帝国并没有第一时间还击——倒不是不想追击，而是没有那个能力，由于伊丝临走前强行夺走士兵们的魔力，导致士兵陷入因魔力枯竭带来的眩晕，统统失去战斗力。那些原本就是魔法咏唱者，接受过魔力枯竭训练的人，还勉强可以用法杖支撑身体，不至于难看的倒在地上，而那些从未接触过魔法，没有体验过魔力枯竭感觉的普通士兵，连站都站不稳，在营帐里躺了足足一天，才总算陆续恢复过来。
为了讨回这份耻辱，戈尔在士兵恢复后的第一时间组织起军队。计划先由拜尔德斯对公都使用六阶广域歼灭魔法，毁灭城市中的有生力量，然后再让士兵冲向公都。以克洛伊公国的体量，对面如此暴力，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顶多只能让琳出来，通过破坏拜尔德斯施展魔法的方式苟且。出发前，为了防止士兵的魔力被再度夺走，戈尔还特别让士兵食用抵抗晕眩感的草药，对普通士兵而言，即使没有魔力也能战斗。
然而，过去屡试不爽的战斗方法这次却迎来败北，在攻城战之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城迎战的只有一个女人，而且对方还自称是现任的神教教皇，哪怕她就是一天前救走了琳的人，包括拜尔德斯在内，也没有人将这个女人放在眼里。
要知道，即使是位列超越英雄领域者中顶尖的卡尔将军，都不可能独自迎战数量如此之多，并且还有拜尔德斯与宫廷魔法咏唱者军团从旁辅助的帝国军。在万军丛中救走一个人很容易，可要以一个人的力量阻拦全部攻城士兵，难度将上升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在拜尔德斯眼中，这个没有听说过名字，仅仅只是魔法诡异一些的女人根本不足为惧。
然后，当拜尔德斯对这位银发女性说些轻蔑的话时，所有士兵都目睹了天空上发生的恐怖一幕。
银发女性当着两个国家士兵的面，用仅仅一击，而且还是相当羞辱性的、以手接触拜尔德斯脸的方式，将拜尔德斯击败。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好惹的存在，很可能比超越英雄领域者更强，于是当天帝国军就匆匆收手，至此再也没有对克洛伊公国发起攻势。
至于现在，则是双方约定的谈判时间。
戈尔停下敲击桌面的手，从歪斜着的坐姿恢复正坐，双臂撑在桌面，朝拜尔德斯够出上半身，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拜尔德斯，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说。」
「你说，那个银发女人，她到底有多强？连你都没能在她手里撑过一回合，难道那是与魔王匹敌的力量？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对克洛伊公国的攻势就必须得缓缓，陛下是在克洛伊公国实力弱小的前提下才发动战争，如果有魔王那样的东西在里面，就必须得再议了。」
「这不是废——呃！」
由于情绪激动，拜尔德斯面部肌肉牵扯过多，再度触碰到了他的伤口，他立即捂住脸颊。
尽管使用了全帝国里最好的魔法药，但如今拜尔德斯的右脸依旧隐隐作痛，如果不是那位恐怖的实力者手下留情，在扇他的时候给他加上了一层防御魔法，当他落入帝国军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这是拜尔德斯打算带进棺材里的秘密，自己实在太丢人了。
拜尔德斯的表现让戈尔脸上浮现苦涩。
所谓谈判，只有双方对各自持有的筹码有一定需求才能形成。如果对方对自己的优势呈压倒性，那么便根本无法形成谈判，老实说，以现在帝国军的份量，戈尔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是筹码的东西，倘若对方要求自己撤兵，为了保全力量，自己就只能老老实实撤走，现在戈尔只希望，对方派来的使者能给帝国留一个面子，让帝国对外宣称是自己主动撤退，而不是被克洛伊公国赶走。
话题再度陷入沉默，营帐里流动着死一般的安静。
一刻钟后。
「戈尔大人，克洛伊公国的使节到了。」
「快请她进来！」
「是。」
话音落下不久，戈尔终于看到期待中的克洛伊公国使节，由于营长外的光线太亮，戈尔只能看见三个黑色的人影，辨析不出对方面容。考虑到己方在这场谈判中的地位，戈尔与拜尔德斯相视一眼后起身迎接，营帐内的将士也顿时够着脑袋相互拥挤，发出一阵嘈杂声，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位只身逼退数万帝国军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很快，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看清来者长相后，戈尔以及营帐内的将士下意识微微张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抛开最后那名脸上有鳞片的黑发少女不论，剩下的金发与银发女性，简直漂亮到不像话，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神明与天使降临到人间。尤其是那名金发少女，该凸的地方凸，该纤细的地方纤细，不论是丰盈的胸部还是从腰到腿的完美曲线，尽管肌肤露出度异常低，却也还是让人直咽口水，恐怕人人敬仰的帝国公主，也不过如此。
不过戈尔的注意力只在这位金发少女身上停滞了极短时间，他在意的是走在队伍中间，将末端挑染蓝色的银发绑成双马尾，曾经与他有过交流的少女。
伊丝·恩雅，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
他瞠目结舌的张大嘴。
「伊……伊丝主教？」
带着卡米拉与琳走进营帐后，伊丝对营帐内所有人递出自信笑容。
「戈尔将军，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六十五章 自认负罪之人的救赎

「伊丝主教，您怎么会在这里？」戈尔的错愕目光不断在伊丝与伊丝空无一物的身后徘徊，确认没有第四个人后，艰难地说，「您是尤弥尔教会主教，怎么会成为克洛伊公国的使者。」
「不，虽然我有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的身份，但我今天并非以尤弥尔教会主教身份而来，现在的我是克洛伊公国国王委派的使者，这边是与我同行的卡米拉·佩西亚以及作为神教代表的琳，」由于戈尔依旧处于震惊里，伊丝只好主动转移话题，「戈尔将军，我们可以坐下来说了么。」
「啊……说的没错，伊丝阁下请坐。」
连忙让开路，戈尔与拜尔德斯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在无数将士目光中，拉开谈判的序幕。
伊丝首先瞥了眼坐在戈尔身边的拜尔德斯，虽说在扇拜尔德斯耳光的时候，考虑到身份问题，自己是以第三形态出现，哪怕第三形态的自己与普通时的自己除了物种特征外，其他地方基本没有区别，但一般人也不会将『伊丝』与『薇尔』联想到同一个人，然而拜尔德斯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却充斥着恐惧，自己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甚至出现了十分明显的畏怯。
难道认出自己了吗？
就算如此，只要自己一口咬死神教教皇不是自己，除了自己的同伴以及琳和亚特伍德以外，没有人会知道，伊丝·恩雅就是神教教皇。
将内心疑虑丢到一边，伊丝微笑着主动开启话题。
「我和戈尔将军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俗套的场面话就暂且略过，直接切入正题，没问题吧？」
「嗯，没有异议。」
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摆出一定要对方尽到礼数的姿态，简直是在自讨苦吃，戈尔没有犹豫便答应伊丝。至于为什么伊丝说的是『受克洛伊公国国王指派』，而不是受神教教皇指派，原因是在大多数普通人眼中，克洛伊公国与神教并没有直接关联，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克洛伊公国其实暗中受神教操控，明面上克洛伊公国依旧是君权国家。
「那么，我将转述克洛伊公国国王的话，如果帝国军能在十日内撤离克洛伊公国境内，并且赔偿在此次战争中伤亡士兵的安抚费用，我方将既往不咎。」
原本已经做好伊丝会狮子大开口的戈尔愣住一瞬，神情错愕地说。
「只有这个？」
「是的，只有这个。」
怎么可能？
在明知自己不敌敌方的情况下，撤军理所当然，不如说给出的十日时间还太长，戈尔甚至想明天就让部队开拔，要知道，数万人的军队补给相当困难，克洛伊公国又刚好处于山峦起伏的丘陵地带，这就更加加大了补给难度，对后方辎重部队是一项沉重负担。
而战争赔款，尽管这在诺塔帝国改『王国』为『帝国』后还是头一次，但放在以往的战争里，这并不是什么稀奇要求。也许回去后自己会被满朝重臣嘲笑让帝国蒙羞，甚至被罢免官职，可比起这营地内数以万计的士兵生命，自己也只有同意一条路可选。好在这次攻城战里，帝国没能释放广域歼灭魔法，大多时候都是普通士兵们的战斗，克洛伊公国的损失不算很大，因此支付的赔款相比于帝国体量，简直少的可怜。
二者叠加起来，条件实在是优厚到让人怀疑是否另有图谋。
难道克洛伊公国是在等自己一方主动提出额外赔款吗？通常情况下，除了士兵的抚恤金以外，战败国还应支付给战胜国皇室一笔额外的金币，这基本上是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约定俗成的条约。
当然，戈尔也不是不能向帝国皇帝申请，支援更多兵力到克洛伊公国边境，毕竟对帝国而言，支付战争赔款是一件相当丢脸的事情，可就拜尔德斯对神教教皇实力的估算，戈尔并不觉得调集更多兵力是可选选项，连那个心高气傲的宫廷首席魔法咏唱者，都说神教教皇拥有与魔王等同的实力，那么即使调集更多士兵来，也与飞蛾扑火无异，更不用提一天前从王都寄来的信函里特别强调，皇帝要求暂缓对北方小国的攻势。
先是与同样惊讶的拜尔德斯对视一眼，戈尔细细斟酌片刻，既然对方在等自己一方先开口提额外赔偿，那么自己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并不是压低额外赔款，相反的，为了给帝国争取更多利益，自己反而要拉高额外赔款的数量，作为条件，自己则可以向克洛伊公国提出，希望克洛伊公国不要大肆宣扬此次战争。比起微不足道的赔款，显然脸面更重要。
思量片刻，戈尔拿起笔，匆匆将数字写在纸上，然后将羊皮纸推到伊丝面前。
「除了给克洛伊公国士兵家属的抚恤费用，我们帝国愿意支付如此数字的赔款，但作为条件，伊丝阁下，我们希望克洛伊公国不要向外宣扬此次战争，您看是否合适？」
嗯？
伊丝歪了歪头，自己从没想过要宣扬这次战争，不如说，自己还想尽可能将这场战争的结束方式压下来。神教对外界是一个神秘存在，倘若让人知道神教大本营就位于克洛伊公国，今后将对克洛伊公国造成不小麻烦，先不说那些曾经与神教结仇的各个不知名组织，首先赫尔斯王国的沃兹华尔公爵，就足够克洛伊公国头大。
经历了爱丽丝的事情，沃兹华尔公爵对神教恨之入骨，如果沃兹华尔公爵知道神教就藏在克洛伊公国的话，克洛伊公国就得面临前脚刚送走帝国军，后脚又迎来王国军的窘境，站在自己既是神教教皇，又是沃兹华尔公爵恩人的立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毕竟神教伤害爱丽丝是事实，不是自己一句话就能瓦解的冤仇。
因此答应戈尔不宣扬战争的条件，对自己而言完全没问题，自己甚至不需要帝国支付的额外赔款。不过自己现在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代表了神教与克洛伊公国，如果克洛伊公国能拿着这笔钱，让人民的生活变得更好，自己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非要说哪里有问题的话，那就只有这笔封口费实在太多了。
戈尔开出的赔偿是五十万枚金币。
伊丝悄悄瞥向坐在左手边的琳，由于距离很近，琳可以轻易瞥见戈尔写在羊皮纸上的数字，而当她看到五十万枚金币几个字以后，紫绀色的眼眸骤然睁大，嘴巴也跟着变成o状，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伊丝不禁低声问琳。
「琳，克洛伊公国国库里有多少钱。」
「几……几万金币？」
由于不敢相信有这么多数字，琳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果然太多了。
虽说在自己生活的时代已经没有战争，自然没有战争赔款的说法，可在自己看过的历史典籍里，凡是支付了战争赔款的国家，百姓的生活都会变得相当辛苦，伊丝忍不住联想到，诺塔帝国底层人民忍饥挨饿的画面。
还是少要一些好了。
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下巴，伊丝眉头皱在一起，面露迟疑。
「这个数量——」
果然来了吗？
多少取得些话语权的戈尔松了口气，自己早就猜想到，不过五十万金币，作为让帝国免受耻辱的封口费，实在太少，自己之所以写这么个明显只是皮毛的数字，单纯为了后续方便加价。
戈尔毫不犹豫的拿回羊皮纸，划掉五十万，更改为一百万金币。
「那这样如何呢？」
「呃……」
伊丝微妙的挑起眉。
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不过看戈尔如此果决的态度，说不定一百万的赔款对帝国而言，根本只是个小数目，仔细想想，之前在王国的拍卖会上，那些大贵族已经开始用宝石币作为计量单位，帝国身为国力雄厚的国家，也许自己完全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伊丝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琳此刻已经目瞪口呆，克洛伊公国全年的税收也不过一万金币，一百万枚，已经算得上天文数字。
「好，就这样。帝国在十日内撤出克洛伊公国边境，而我们双方均不对这场战争进行宣传和记载，作为报偿，帝国除了支付克洛伊公国伤亡士兵的抚恤金外，还要支付一笔额外金币，这就是今日的谈判结果。」
「等等，伊丝阁下，我们忘记商议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神教教皇不得在战争后对我们进行报复。」
「欸……」
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报复。
伊丝很自然的一口答应。
最最重要的事情得以敲定，谈判后续便变的轻松起来，伊丝和戈尔很快决定了具体什么时候赔偿，又通过何种方式进行。
对现在的克洛伊公国而言，比起金币，更需要的是物资，人们需要过冬的棉袄与粮食，此外还缺少大量可以帮助耕种的牲畜，在琳和卡米拉从旁协助下，伊丝把六十万金币中的大部分，都换成能立刻派上用场的物资。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伊丝想把剩下的金币换成魔法素材，供神教学院使用，上次去学院时，伊丝发现学院里不仅生活条件很差，各种魔法素材也十分稀缺，然而可惜的是，帝国不论如何都拒绝提供魔法素材，仔细想想也无可厚非，谁也不愿意在家附近培养敌人，伊丝便只好放弃。
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就让亚特伍德拿着钱去附近的尤弥尔领，找伊芙琳购买魔法素材吧，尤弥尔领内有大量从神代遗址里出产的魔法道具，魔法素材这种东西，在尤弥尔领反而不那么贵重。
待所有详细事宜敲定完毕后，伊丝与戈尔各自展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前者是为终于处理完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感到轻松，后者则是为帝国只付出极小代价便完成谈判高兴。
对手下挥了挥手，戈尔心情愉快地笑着。
「我该庆幸，还好克洛伊公国方派出的使者是伊丝阁下您吗，虽然站在我的立场上说这句话不合适，但伊丝阁下，您如此草率地同意我方提出的条件，回去以后，神教教皇——哦不，是克洛伊公国的国王，他不会为难您吗？」
「戈尔将军不必担心，既然他们委派了我，就意味着他们相信我有把事情办好的能力，」伊丝微笑着点头后，神色逐渐正经起来，蓝色的眼睛直视戈尔，「我今天来这里，除了谈判以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另一个？请问是？」
戈尔挑起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琳，此前他一直尽量克制自己对琳投去敌意，然而这份仇恨并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东西，这次对克洛伊公国的宣战布告将琳作为目标，也是戈尔的主意，战争需要借口，而琳杀害了长公主的事实，既满足了戈尔个人的仇恨，也达成了战争需要。
「戈尔将军之前说过，只要一天没有看见长公主的尸体，就一天认为帝国的长公主没有死，是这样吧？」
「是，我很感激伊丝阁下您提供的线索，既然能在赫尔斯王国找到象征长公主身份的木牌，就说明长公主殿下确实没有在那场灾难中遇难，很可能有什么人在我们找到长公主殿下以前，将长公主殿下带去了王国。」
「如果我说我知道长公主殿下的线索呢？」
如同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整个营帐都变得嘈杂起来，站在营帐边缘的将士议论纷纷，连拜尔德斯都跟着皱起眉，如今帝国皇室只有两位，多一个长公主，对帝国的意义大到难以估量。
戈尔先是怔住，然后「砰」的一声，双手撑着桌面，神情激动地站起身，鲜红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眼球。
「请伊丝阁下务必告知在下！」
不仅戈尔，就连琳也一副想知道答案的神色，这些天里，伊丝并没有告诉琳长公主是谁。
深吸了口气，伊丝从座位上起身。
「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出来吧。」
没有任何交谈，戈尔神情严肃地跟随伊丝三人来到军营外的一片空地，伊丝则在一阵士兵的惊呼中，将高度超过五十公尺的帝国恩赐拿出仓库。
「这是……帝国恩赐？伊丝阁下，您怎么会有这个？」
「这不是我的所有物，戈尔，你身为帝国将军，能看出这枚帝国恩赐的类型么，我是指它有没有自我意识。」
「没有，只有皇室才能命令帝国恩赐，其他人拿到的帝国恩赐全部为有时限的赝品。帝国恩赐应该负责镇守王都，怎么会跟随伊丝大人来这里？不，说到底，伊丝大人到底是怎么把帝国恩赐弄到手，又如何让它安静地站在这里……这不合常理。」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戈尔却隐隐感觉到了伊丝会说什么，不仅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跟着激动到发抖，以仿佛要把伊丝一口吞下的目光，死死盯着伊丝脸庞。
事到如今，只能说出真相了。
虽然展现出来后，会引起各种各样的麻烦，可不这么做，就永远无法解开戈尔和琳的死结。
如果之后帝国皇帝亚多尼斯来找自己要卡米拉的话，自己就用拳头让他知道，即使他身为皇帝，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好了，先不说近亲结婚这种荒唐的陋习，首先自己不可能让出卡米拉。
沉下心，伊丝指了指帝国恩赐。
「卡米拉，命令它动起来。」
「是。」对伊丝点了点头，卡米拉在所有将士注视下，对帝国恩赐发出命令，「跪下。」
嘎嘎嘎嘎——砰。
前者是帝国恩赐关节发出的呻吟，后者则是膝盖与大地接触的轰鸣，没有丝毫偏差地，帝国恩赐执行了卡米拉的命令。
只有皇室才能命令帝国恩赐，卡米拉的身份不言而喻。
伊丝看向五官逐渐扭曲，双目逐渐浮现泪光的戈尔，一字一顿地说。
「我的义妹，卡米拉·佩西亚就是戈尔你寻找多年的帝国长公主，如果戈尔把卡米拉的样子，和帝国皇帝亚多尼斯做比较就能发现，两人的样貌几乎一样，当初戈尔之所以会找到我，询问长公主的消息，也许就是潜意识里发现了，卡米拉和亚多尼斯相似的事实。」
「长公主殿下……」
尽管戈尔曾无数次幻想过，当他找到长公主后，他要如何向长公主请求宽恕，又该怀着多么愧疚的心情面对这位长公主，可当这一幕真正发生，他却只感到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除了顺着脸颊淌下的眼泪以外，就只有软下的膝盖，在所有将士眼前，如同向死者赎罪的犯人般，戈尔逐渐降低身姿，最终匍匐在卡米拉脚下。
「终于……终于找到您了……长公主殿下，都是我的错……是我失职没有保护好您，我是整个帝国的罪人……」
言辞中充斥忏悔，戈尔的声音在哭泣下扭曲到近乎听不清，窝囊的样子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位统帅着数万人，被帝国皇帝给予高度信任的帝国将军。
可所有人都明白，这才是戈尔内心最真实的感情，即使卡米拉，也没有对这个匍匐在自己脚下，不断向自己乞求原谅的男人心生恶意，姣好的脸上只有困扰。
「姐姐大人……」
「就这样让他待一会儿吧，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好的。」
过去了足足十分钟，戈尔才终于调整好情绪，颤巍巍地站起身，面向卡米拉，神情中只有诚恳。
「长公主殿下，还请您务必随我前往王都，您身为长公主，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您的出现是帝国的幸运，帝国必将把这一天载入史册。」
然而，戈尔兴奋的建议却只得到卡米拉的冷眼相待。
「我拒绝，我只和姐姐大人在一起。」
「为什么？您身为帝国长公主，不必拘泥于寒酸的生活，您可以享受整个帝国子民的敬仰，帝国的所有资源都可以为您调动，就连陛下也会亲自为您庆贺！」
「区区帝国，还比不上姐姐大人用过的洗澡水，如果你再说寒酸这种侮辱姐姐大人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愚昧之人。」
「呃……」
戈尔一时愣在原地，茫然无措的向伊丝求助。
伊丝悄然叹了口气，自己该说不愧是卡米拉吗？明明是戈尔期待已久的重逢，却毫不客气的把戈尔的梦想摔碎。
当然，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伊丝却不禁感到一丝可耻的喜悦，自己的妹妹即便面对长公主的地位，也还是选择了自己，虚荣心的满足，让伊丝感到异常开心，忍不住抚摸起卡米拉的金发。
「十分抱歉，戈尔将军，因为幼年时的遭遇，卡米拉变成了这样的性格，还请戈尔将军不要放在心上，至于前往帝国的事情，我会考虑，但不是现在。我之所以来到这里，让戈尔将军听到这个秘密，是希望戈尔将军不要再把琳过去铸成的错误耿耿于怀，琳也对那场灾难感到内疚，毁灭城市并非她愿意的事情。」
如果非要怪罪的话，就只能怪帝国里没有养护幼年孩童的机构，不然琳就不会被活生生饿死，进而引起灾厄化。
戈尔神情复杂地瞥了眼同样神情复杂的琳，沉默了半晌后，才艰难开口，哪怕他得知了长公主没有死的消息，要放下积攒多年的仇恨，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我……尽量。」
「不是尽量，而是必须，姐姐大人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
「可是长公主殿下，她夺走了您本应养尊处优的生活，我们应该仇恨她。」
「或许如此，但如今姐姐大人才是我生存的意义，我不会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她，我就无法与姐姐大人相见。与其在意那些，不如着眼当下。」
卡米拉也有说好话的时候吗？
伊丝不禁感到意外。
戈尔紧抿着嘴，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的长公主对帝国没有丝毫留念，他太理想化，想要赎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犹豫了半天后，戈尔才终于点头。
「我知道了……还请伊丝阁下务必照顾好长公主殿下，回到王都以后，我会将此事报告给陛下。长公主殿下，帝国永远期盼着您的莅临，还请您有时间后，务必回王都一趟。」
郑重的后退两步，戈尔对伊丝深深行了一礼。
「十分感谢您，伊丝阁下，您的恩情我戈尔·哈里尔会记在心中，今后定将涌泉相报，长公主殿下就拜托了。」
「嗯，放心吧，卡米拉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拜托了。」
语气沉重的对伊丝强调，戈尔挺直身体，长吸了口冬日的干冷空气，重新恢复帝国将军该有的气魄，朝周围将士大声喊。
「拔营，准备撤军！」

第六十六章 就此翻页的福音书

收回帝国恩赐，与戈尔做道别后，伊丝三人踏上回到克洛伊公国的路。由于知晓了卡米拉的身份，戈尔不可能就这样简单认清人以后就自顾自离开，在双方分别前，戈尔强烈要求，要给卡米拉配备侍卫与侍女，同时还将大量军队中的魔法道具、魔法卷轴以及金币交给卡米拉。
前者很自然的被伊丝拒绝，带着护卫的旅行实在太煞风景，卡米拉跟在自己身边，根本不会遇见安全上的问题，而后者，伊丝选择把决定权交给卡米拉自己，卡米拉则没有犹豫的全盘收下。虽说有股自恋的味道，但伊丝总觉得，卡米拉之所以收下那些魔法道具与金币，并非为了她本人，而是想着以后伙伴们可能会用到，自己姑且把身上的非『Ragnarøk』金币交给了卡米拉管理，从管理收支的角度看，说卡米拉是一家之主也没问题。
现在，三人正走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与去时严阵以待的神色不同，回来的时候，琳一直低着头，落后于伊丝与卡米拉身后，纤细柔弱的黑色身影，在初冬寒冷空气衬托下，颇有踽踽独行的感觉。
大概是有心事吧。
自己能猜到琳究竟在想什么。
停下脚步，伊丝回过头，朝琳招了招手。
「琳，再不跟上的话，就要掉队了哦。」
「啊，」连忙上前两步，琳跟在伊丝与卡米拉身后，在看向卡米拉时，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回避，「教……教皇——」
「哈啊，我说过，琳不需要叫我教皇了吧，」伊丝不禁感到无奈，「等克洛伊公国的事情处理完以后，我就该离开这片土地，去别的地方，所以琳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伊丝就好。」
当自己把琳从帝国战场上救回来后，很快便对琳解释了一切，包括福音其实受恶魔控制，亚特伍德也很早就看不见福音上文字的事实。
尽管那时候的琳一时显得无法接受，甚至认为伊丝拿出的记录水晶是伊丝用来欺骗她的东西，但伊丝在她面前撕掉福音的时候，福音里确实钻出过一只紫色恶魔，这是琳无法辩驳的事情。经过整整一天的消沉与茫然失措后，琳才逐渐恢复了精神。
当然，原本琳会消沉更久，曾经坚信的东西突然被人告知是虚假的，她与她身边的人所信仰的福音，其核心不过是一只弱小恶魔，信仰突然崩塌的感觉，即使琳变成第二个葛兰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伊丝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将福音内的秘密揭露给琳，固然能让琳从福音的诅咒里解脱出来，可解脱不意味着只要让琳摆脱福音就没问题，那样的琳只是失去目标的行尸走肉，因此伊丝在恰当时间对琳解释了恶魔的作用。恶魔只在它认为合适的时机，才更改福音上的内容。
为了不让福音失去神性——对福音干涉过多，可能会让人们注意到，福音的预言并不准确，所以恶魔只在极个别关键点对福音指引做出修改。其中救世主、灾难之类的说法并非妄言，而是福音做出的，未经过恶魔修改的指引，因此琳过去所做的绝大多数事情，都不是白费功夫，她所杀掉的人、对实力的提升甚至是去赫尔斯王国寻找拉克西丝芙妮雅，都是未经修改的、福音本来的命令，琳依旧有作为救世主活下去的必要，而这也正是琳在低落时需要的，能够支撑她不至于一蹶不振的人生目标。
同时，由于在搭救琳之前，伊丝对恶魔进行了异常残酷的折磨，以至于恶魔将它做的一切恶行都吐露出来，其中也包括了，为了让琳更加服从，它刻意隐瞒了福音本应说明的，在进行献祭仪式以前，处死克洛伊公国前国王的命令，以此导致了死城悲剧发生，进而通过对前辈的自责，将琳绑死在福音上。
至此，琳才终于从消沉中恢复，不过必须要说的是，这并不意味着琳已经从过去的枷锁中走出来，死城固然是恶魔的阴谋，琳无需自责，但那些在福音指引下，被琳杀死的人，是琳无法洗清的罪孽，琳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偿还，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琳还要继续作为救世主，在剩下的最后一本福音指引下，与神教中的其他人一同前行。
也许在外人看来，神教根本没有变化，这群人依旧遵从着绝对理性的福音的命令，他们并没有从福音的诅咒里解脱，但要注意的是，变化的不止是从两本变为一本的福音，还有神教的教皇。
福音所预知的未来十分有限，过去神之国没有将福音作为神明信仰，是因为天使们拥有能够逆转福音所预知的、有限的未来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天使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选择，福音的必要性便大大降低。而神教力量不足，不具备与天使一样的，逆转有限未来的力量，所以为了求得最优解，他们便只能完全依照福音旨意行动。
这个窘境在伊丝与拉克西丝出现后，变得柳暗花明。
伊丝拥有的力量完全能逆转未来，不论是伊丝无法被福音观测，还是伊丝先于琳得到树妖的甘露与拉克西丝，都在神教所有信徒面前证明了，她比福音更强大，她拥有突破福音预测的力量，因此当神教再度遇见两难的问题时，只要将问题汇报给身为教皇的伊丝，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事后当伊丝把一切告诉同伴的时候，蒂芙尼吐槽，既然早知道伊丝具有逆转未来的力量，神教居然不主动拉拢伊丝，实在愚笨过头，可那是蒂芙尼还不太了解神教的缘故，倘若没有发生这一切，即使自己在神教面前使用427级的顶尖魔法，伊丝·恩雅和神教这两个存在也始终处于两条平行线上，只要福音没有命令神教里的人，神教就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事情发展到最后，简而言之就是，神教依旧是神教，不过他们不再完全遵循福音的命令，而是需要有自己的考量。从不带个人感情的完成福音指引，到需要具有人性，避免杀害无辜之人。
更加详细的方案，时间太紧，伊丝和亚特伍德还没来得及敲定。整个神教除了亚特伍德和琳、红以及紫四人外，其他人依旧是福音的笃信者。为了避免出现信徒因为信仰崩塌而崩溃的情况，伊丝建议亚特伍德，暂时不要将恶魔寄宿在福音里的事情公之于众，包括伊丝成为神教教皇的命令在内，也都以『这是福音的旨意』为名义下达。能接触到福音的人终究只有神教上层，普通信徒不会发现，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在按福音命令行事。
至于何时让他们知晓真相，亚特伍德和琳各执一词。前者认为应该循序渐进地，通过一些侧面的微小举动，先让信徒有一个心理准备，然后再公布真相。但后者则认为，即使一口气全盘托出也没问题，他们依旧在按照福音命令行事，唯一的变化，只不过是福音失去了神性，他们今后需要对自己的行为做善与恶的判断。
伊丝并没有干预此事，这两人比自己更了解神教里的信徒，他们才更有权力裁定方案，自己要负责的，只有当未来发生避无可避的巨大灾难时，使用远超常人的力量，将一切困难粉碎。不按照福音去做只会牺牲更多人，这条规则在绝对实力者面前只是空谈。
伊丝的发言令琳眉头皱在一起，贝齿轻咬樱唇。
「但伊丝身为教皇是事实，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必须称呼教皇大人。」
「不不，以前琳面对亚特伍德的时候，从来没称呼过教皇吧。」
「那是因为亚特伍德是我的导师，我和他熟悉到不需要用敬称。」
伊丝挑起眉，微微瞪大双眼，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
「琳的意思是，我和琳就不是熟悉的人了吗？原来如此，原来琳一直这样看我，之前一直把琳当成挚友，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十分抱歉，琳，擅自以为和你的关系很近，以后我会把握好距离感。」
「等……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己当然知道琳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捉弄琳，以前因为琳总是把注意力放在福音上，自己没有注意到琳捉弄的价值，现在琳变的比之前开朗许多，捉弄起来便相当有趣——惊慌失措、拼命想辩解什么的样子，配合紫绀色的漂亮眼眸、如同绸缎的黑色长发还有脸颊侧面的点点鳞片，可爱的模样实在太容易让人升起嗜虐心。
保持一本正经的表情，伊丝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明明可以直接叫亚特伍德的名字，到我的时候却变成生疏的教皇大人。」
「这是因为……」
说到最后，琳的声音逐渐变小，视线也跟着瞥向地面。
因为伊丝是特别的。
琳怎么也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自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对伊丝的那份感情，过去自己由于救世主的责任，没有思考这种事情的时间，可现在，那些束缚着自己的桎梏已经变得相当薄弱，伊丝如今也成为了神教的一员，自己和伊丝坐在同一艘船上，那么即使关系亲密一些，也没有任何问题，自己不仅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而且还可以顺带偿还过去亏欠伊丝的东西，虽然伊丝说只要让自己给她准备一顿早餐就没问题，可自己想要的不是仅仅一餐，而是每天。
不明白这一切的伊丝歪着头追问。
「因为？」
「因为姐姐大人是特别的。」
卡米拉替琳把答案说出口，被戳中内心想法的琳先是忽的绷紧全身，表情僵硬，接着连忙摆手，不但脸上浮现红晕，就连说话都因慌张含糊不清起来。
「没、没有这回事，卡卡卡卡米拉小姐在说什么啊！」
「相比亚特伍德，姐姐大人是刚来这里的外人，自然要特别对待。」
不对，自己绝对没有这么想过，卡米拉小姐到底在说什么，这不是不仅没帮到自己，反而给自己添了麻烦吗？
琳不禁求助似地看向卡米拉，但卡米拉却回以十分自然的微笑，仿佛根本没看懂琳的想法。
一时间，琳只能维持着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的动作，嘴巴不停开合着，发出咿咿呀呀不成语句的支吾声。
「噗嗤。」
伊丝忍不住笑出来。
实在太有捉弄的价值了。
虽说琳应该是那种即使很过分的捉弄也不会生气的类型——与其说不会生气，不如说是她看不出来自己正被她人戏弄，但自己还是得有一定自觉。
伊丝笑着挥了挥手，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如果自己没猜错，琳刚才应该是想说卡米拉的身世。卡米拉身为帝国长公主，是被琳伤害过的存在，当自己对戈尔说明卡米拉身份的时候，琳和戈尔一样，也露出过异常愧疚的神色，琳之所以没有在那时候向卡米拉道歉，应该是考虑到场合吧，而现在周围没有别人，因此琳一直在找向卡米拉道歉的时机。
明明卡米拉已经说过，她不稀罕道歉。
尽管那是对戈尔所说，可换成琳也一样，卡米拉珍惜的是现在，而不是那些从未发生的事情，即使琳对卡米拉道歉，卡米拉也不会给出让琳满意的答案。对负罪感很重的琳而言，她需要的是惩罚而非宽恕，比起卡米拉说「没关系」，她更愿意听见「为了赎罪，今后供我驱使」这样的话，只有这样，琳才真正有偿还了罪孽的实感。
自己还是替琳把这一页翻过去吧。
伊丝转移了话题。
「嘛嘛，我只是和琳开个玩笑，不过我确实希望，琳不要再用教皇称呼我，先不说在外人眼里，伊丝和神教教皇薇尔没有丝毫联系，首先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生疏，不是吗？」
「居然是玩笑……伊丝，你太恶劣了。」
用一种怀疑伊丝人品的嫌恶神色，琳收回刚才的惊慌，深深瞥了伊丝一眼。
「啊哈哈，」伊丝悄悄吐了吐舌头，「已经快到城门了，如果琳有想说的话，就放到之后闲下来再说吧，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作为帝国赔款的各类物资，将在深冬时期到来前，从帝国边境送往克洛伊公国，而以克洛伊公国的运作方式，多达近百万枚金币的粮食、衣物与牲畜，将由神教代为接收、管理与分配，这对仅有不到两千人的神教教徒而言，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如果真红和芙兰她们不忙的话，或许自己该请她们来传授经验，身为玛格丽特的管理者，她们对处理物资相当在行。
琳看了眼伊丝指向的城门，尽管她们离城门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可已经能远远看到，那些背着大小包裹排成长队，陆陆续续返回公都的克洛伊公国居民，战争结束的事情早在几天前就被伊丝安排的神教成员散播出去——并没有说明战争过程与最后赢家，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既然帝国撤军，就说明战争已经结束。
虽然队伍纷乱，可却能从人们脸上看到笑颜，经此一役，克洛伊公国居民的信心将空前强大吧，他们击退了那个强大无比的帝国。
琳下意识看向伊丝，后者正歪着头，回以自己浅浅笑容。
击败帝国的，正是自己面前这个强大无比，又异常迷人，体贴且温柔的少女。
琳忍不住摇了摇头，压下对卡米拉道歉的念头，正如伊丝说的那样，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姑且有救世主的职责，比起私情，让人们生活的更好，才是自己应该追求的目标。至于何时对卡米拉道歉，就等到接收完帝国赔款，所有人都闲下来的时候吧，凡事应该分先后。
脸上逐渐浮现微笑，琳重新挺直身体，毫无阴霾的回应。
「啊啊，伊丝说的没错，现在赶紧回去，把赔款的消息告诉亚特伍德还有红和紫他们，如果他们听到一百万枚金币的数量，肯定会高兴地蹦起来。」
「嗯。」
对琳点点头后，伊丝朝卡米拉递出笑容，三人一同走进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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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崭新的克洛伊公国

自伊丝与帝国的谈判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在这半个月里，克洛伊公国内发生了极大变化。
首先是国王的更迭，荒淫无度的王室连带着几个世袭的大贵族一起，被神教连根拔除，不仅剥夺了贵族地位，而且还按照律法，将他们犯下的罪责一一清算，而新的国王，则由失去了教皇地位的亚特伍德担任。
这一过程并没有遭到多大阻挠，自从经历了十年前死城的惨剧以后，神教对克洛伊王室的态度就不再是合作，而是彻头彻尾的操控，因此只要神教想，随时都能把克洛伊国王从王位上赶走，至于那些拥有领兵的贵族，在琳一行人面前，也根本不是问题，仅仅不到三天，克鲁伊公国全境内的贵族便要么被关进牢狱，要么臣服于新王。
至于普通民众的反应，除了极个别利益相关者颇有不满外，大多数人都拍手称快，克洛伊国王本就无能，依仗国王地位，凭个人喜好赏罚国民，王都内的住民早已对国王不满，现在由过去颁布了大量惠及平民法令的大公爵亚特伍德成为新王，民众对此只有一片赞许之声，此外由于大公爵亚特伍德同样拥有王室血统，所以从各种角度上，这都是无法让人质疑的王位更替——虽然事实上亚特伍德并没有王室血统，但亚特伍德过去曾让克洛伊国王对国民宣布，亚特伍德拥有王室血统，并且授予亚特伍德公爵爵位。至此，克洛伊公国彻底变为了神教统治的国度。
而除了王位更迭以外，第二件值得一提的则是作为战争赔款的帝国物资，虽说半个月的时间要运送多达一百万金币的物资，即使对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也颇有难度，但伊丝与戈尔商议的结果是，帝国只需把物资在冬季最冷的时候到来之前，将东西送到边境即可，因此在这半个月里，帝国已经陆续送来两批价值约十万金币的各项物资，大量牲畜与粮食的涌入，再加上亚特伍德上任后颁布的，这些牲畜将分配给各家各户的宣言，这几天整个克洛伊公都里都弥漫着喜悦，人们脸上不仅挂满笑容，就连城市内的犯罪事件都变少许多。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亚特伍德原本的想法，他打算无偿将牲畜发放给公国住民，但在伊丝建议下，亚特伍德将宣言修改为，只有在公国内拥有耕地的家庭，才能获得牲畜的租借权。租借牲畜后，这些家庭需要在每年秋天上交固定量的粮食，否则公国将收回牲畜，而倘若牲畜因管理不善死掉的话，该家庭还要支付公国大量赔款，此外如果一个家庭在三年内正常缴纳粮食，那么第四年的时候，该家庭则可以以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将牲畜购买下来。
起初亚特伍德完全不理解伊丝为何要这样做，在他看来，只要把牲畜分配给公国民众即可，索求粮食这种事情，会加大民众们的负担。对此伊丝的解释很简单，如果直接把牲畜送给公国民众，公国民众拿到后的第一反应只会是把它们宰杀以后当食物，就像人们得到意外之财后，不会想着把它攒起来，而是立刻花掉一样。而倘若把免费赠送变成有偿的租借，民众就会慢慢意识到，比起将耕牛宰杀吃掉，留下来做帮忙耕种的工具更有利，长期下来，公国的粮食产量将逐年增加，对公国未来的繁荣只有好处。
尽管由于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措施，亚特伍德并不看好伊丝的提案，但由于神教内一些过去当过领主的人对此项措施大加赞誉，亚特伍德便尝试着开始实施。
至于棉衣与粮食这种生活必需品，伊丝并没有干预，而是让亚特伍德逐户发放。克洛伊公国实在太落后，以至于没有一个像样的、能制作棉衣的工坊，甚至连个体的制衣户都少的可怜，即使大量发放棉衣，也不会挤压这些商户的生存空间，而且以目前克洛伊公国民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情况，让他们平安撑过冬天不至于冻死饿死才是该做的事情。
当然，除开这最重要的两点，克洛伊公国内还发生了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诸如尤弥尔教会突然在公国设立神殿、军队中突然多出一个魔法咏唱者团的编制、以及王室大量招募没有身份却具有学识的普通人，虽然这些事情也同样重要，但比起王室的更迭与帝国赔款而言，重要级就相对低了一些。
唯一让伊丝不解的，只有身为魔王的蒂娜，原本伊丝预计蒂娜只需一周就能醒来，但事实是，直到今天，蒂娜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回顾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坐在花车内的伊丝低头思考着。
「教皇大人，今天是举国欢庆的节日，那些公务上的事情，就放到以后再想吧。」
「要是让下面那些人看见伊丝大人闷闷不乐的样子，肯定会以为我们公国和尤弥尔教会发生了不愉快。」
与伊丝一同站在花车内的亚特伍德与紫各自劝慰。
正如亚特伍德说的那样，今天是举国欢庆的节日。时隔半月，克洛伊公国迎来了新国王的登基仪式，按照大陆惯例，新国王应坐在花车上巡游王都，让所有子民知道，国王已经换人，而在克洛伊公国这个暗地里由神教操控的国度，花车上载着的，除了亚特伍德以外，自然还有伊丝，不过因为神教过去结下的仇怨，神教始终不能露在台面上，因此为了不让普通人奇怪「为什么会有不认识的人出现在花车上」，伊丝主动以自己是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为由，化解了如此矛盾，在普通居民眼里，自己的国王能得到尤弥尔教会这个神权的认可，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情，再加上尤弥尔教会将在克洛伊公国里设立神殿，意味着人们受伤后可以在神殿医治，让红衣主教与新国王同时出现在花车上，反而值得庆幸。
伊丝不禁苦笑着抬起头，由于花车还没有行驶到国王大道，现在众人还都待在花车里面，可即便如此，自己也能从左右窗户瞥见簇拥在花车下方，欢迎着亚特伍德与自己的人们。虽然和自己初次来克洛伊公国时没有改变，这里的住民依旧一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模样，可如今自己已经无法从他们脸上找到那种对未来失去希望、黯淡无光的神色，相反，他们脸上只有对新国王带来的新生活的喜悦。
「就是哦，明明是开心的节日，主人大人要高兴起来才行。」
担任侍女一职，站在窗户边，向下撒落鲜花的玛丽嗔怪地说——原本玛丽只需要像依蒂丝与卡米拉一样，站在伊丝身边即可，但因为本人很喜欢这种可以向人们撒下鲜花的职业，因此便特别向亚特伍德要求，希望能穿上侍女的衣服，站在伊丝身边，向窗户外的人撒花。
与玛丽相对的，被玛丽塞下花篮的蒂芙尼撅起嘴，或许是觉得小孩子就应该像这样撒花，在得到亚特伍德准许后，玛丽将蒂芙尼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于是蒂芙尼也穿上了与玛丽一样的、稍微华丽的侍女服饰。虽然大多数时候蒂芙尼才是发号施令的人，可一旦玛丽认真起来，蒂芙尼就迅速变得乖巧。
「唔。」
伊丝摸了摸蒂芙尼脑袋。
「好啦好啦，像这样给大家带来欢乐的工作，蒂芙尼应该开心起来。」
「给你。」
面无表情的，蒂芙尼将花篮双手递交给伊丝，伊丝不禁莞尔，虽说从个人角度来说，自己撒花也没问题，但自己现在是以尤弥尔教会主教的身份现身，像侍女一样撒花，会被人觉得不合适。
伊丝俯下身，悄悄凑到蒂芙尼耳边，将一枚闪闪发光的宝石悄悄塞到蒂芙尼手中。
「不能被玛丽看到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哦。」
「唔姆，好吧。」
依旧面无表情的，蒂芙尼点了点头。
应该是不能让玛丽难过的意思吧，伊丝大概能猜到含义，随着等级提升，蒂芙尼每句话所能说的最大字数也跟着上升，不过本人似乎不喜欢使用长句，非紧急情况下，还是用短句与人交流。
「姐姐大人，让我们和您一起站在花车上，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只是您的家眷，出现在国王的花车上，会不会拉低您的评价……」
将金色长发如同贵族淑女般盘起，不停检查着身上盛装的卡米拉一脸迟疑，尽管卡米拉接受过相当高级的贵族教育，可即便如此，搭乘在国王的花车上，也还是会感到紧张，很少见到卡米拉为了仪容而担心，伊丝不由觉得好笑。
「当然没问题，不如说卡米拉你们能和我站在一起，反而给我这个红衣主教增添了光彩，大家看到卡米拉现在的样子以后一定会惊叹，『红衣主教的家眷居然是这么漂亮的美少女！』一类的话，而且，我可是答应了要成为神教教皇，既然如此，整个克洛伊公国都是我的地盘，卡米拉身为我的妹妹，也就是一国公主，站在花车上，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呵，卡米拉小姐，教皇大人说的没错，原本国王这个位置，应该由教皇大人来坐，只是教皇大人百般推辞，最终才落到我头上，您身为教皇大人的妹妹，当然有权利出现在这里——不，不如让卡米拉小姐成为国王如何？卡米拉小姐身为帝国长公主，如果卡米拉小姐成为国王的话，今后克洛伊公国人民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帝国看在卡米拉小姐的份上，一定会提供各种帮助吧。」
重新恢复慈祥老者的形象，亚特伍德和蔼地笑着。与过去总是穿着一身灰袍的模样不同，今天的亚特伍德穿着与国王相符的华丽长袍，当然，和伊丝这种出门前被卡米拉、玛丽与蕾菲娜三人花了三四个小时打扮，从里外三层衣服到身上各式各样配饰都全部精心雕琢的人来说，还是差了许多。
「亚特伍德，这种主意还是尽早收回去哦，卡米拉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哈哈哈，好好，教皇大人。」
「嗯，正是如此，我是姐姐大人的所有物。」
「不过既然伊丝是国王的话，那我岂不是贵为皇后？不，应该说我才是国王，伊丝是皇后才对。虽然我的才能，不足以治理像海鲁恩特那样幅员辽阔的庞大国家，但仅仅一个克洛伊公国，并不成问题，没记错的话，克洛伊公国的领土比佩西亚领还要小一些。」
自信却又十分优雅的双手抱在胸前，同样身着盛装的依蒂丝露出满意微笑。
没有对依蒂丝这句话做任何吐槽，身着天使正装的拉克西丝自顾自的点头。
「只有我没有变化么，我依旧是吾主的仆人。」
「哈啊，如果佩佩你当国王的话，整个国家都会乱成一团啊。拉克西丝就老老实实当天使好了，假如尤弥尔教会的信徒知道克洛伊公国有一位神造天使，肯定拼了命都要来参拜，啊，这么说来，或许可以让拉克西丝成为克洛伊公国的……」
的吉祥物。
觉得说出来以后拉克西丝肯定会生气，因此伊丝很自觉的在恰当时机闭嘴。
拉克西丝不解的挑起眉。
「的？」
「什么也没有啦，话说回来，蕾菲娜感觉怎么样，今天久违的出太阳，如果觉得难受的话，不用勉强站在太阳下面，和亚特伍德一起站在花车的阴凉处也没关系哦？」
亚特伍德身为国王，之后要站在最显眼的、有着阳伞的高处，而自己一行因为从身份上比亚特伍德低一级，所以站在亚特伍德下面一格。
「没有关系，」和玛丽一样穿着侍女服装的蕾菲娜回以柔和微笑，成熟且温柔的样子让伊丝呆了一瞬——实在太有大姐姐的感觉了，对伊丝微微行了一礼后，蕾菲娜接着说，「出门前我补充了足量血液，这种程度的太阳，跟着伊丝小姐和主人走完全程没有问题。」
「那就好。」
话到这里，伊丝看向聚在车厢一角，一直窸窸窣窣低声说着什么的琳、红与紫三人，从自己说到『整个克洛伊王国都是我的地盘』的时候，琳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则被红与紫两人以焦急表情低声劝告着什么。
伊丝歪了歪头。
「琳？」

第六十八章 尾声

「琳？」
「啊！」伊丝突然的呼唤，让正以嗔怪表情说着红和紫二人的琳全身一震，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像是羞于见人般侧着身子，神情慌乱的低声问，「怎、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琳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发生了什么吗？」
「这家伙从收到教皇大人邀请，一起出席登基大典的时候就心神不宁，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问我和紫，该穿什么样子的衣服合适。虽然知道琳对穿一直没什么要求，但没想到这家伙的衣柜里居然除了黑纱长裙还是黑纱长裙，没有一件别的颜色的衣服，最后还是紫把自己过去的礼服稍微改了改，琳才有了出席登基大典的衣服。」
说话的同时，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用力将琳推到伊丝面前，以至于琳轻声尖叫起来。
「红！你在做什么啊！」
「我这可是在帮你，喜欢就说出来啊，笨蛋，一直畏畏缩缩，是故意让我们这些人着急吗，现在的你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福音逼得喘不过气，总是为其他人前进，你也该为自己努力努力了。」
如同老父亲般，红单手插着腰，一边叹气一边摆手。
「你……回、回去了再教训你。」
被红露骨的发言逼迫的满脸通红，琳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撂下一段狠话，然后怯生生的缓缓转向伊丝，目光不断在地板上游移着，话音也低到如同蚊声，仿佛羞于见人的大家闺秀那样，双手扭捏的捏住裙角，支支吾吾地说。
「怎……怎么样……是紫以前穿过的衣服，和伊丝一起站在外面，会不会……会不会被人耻笑……？」
「喂喂，琳，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没有品味。」
角落传来紫不满的声音，然而琳就像没听到紫的话一样，小心翼翼的抬起眼，从黑色刘海的间隙里，悄悄偷看伊丝。
与过去总是黑色的、如同死神新娘的打扮不同，今天琳换上了一身以白色为主，加以淡紫色褶皱为点缀的长裙，拖至地面的豪华裙摆与露出雪白胸口的设计，倘若再加上白色头纱的话，即便说这是婚礼上新娘穿的衣服，伊丝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第一次看见琳穿这种颜色明亮且异常奢华的服装，伊丝不禁感到眼前一亮，目光在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白色长裙与长及腰间的黑发，再加上羞涩的样子以及脸颊侧面的点点青色鳞片，让琳更多了几分少女该有的活力。
伊丝十分肯定的点头。
「绝对不会被人耻笑，不如说如果有人耻笑琳的话，一定是他们没有眼光，现在的琳非常可爱。」
「又说了可爱……」低声喃喃着，然后又仿佛想起来了什么般，琳异常认真地强调，「但我是非人非龙的怪物。」
「哈啊？谁说琳是怪物，龙少女相当可爱不是吗，之前那些士兵不也都说了，琳很漂亮，他们里有的人甚至想娶琳，所以琳完全不必自卑啦，琳其实很受人欢迎。」
但比起他们，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琳怔怔看着伊丝，情不自禁的，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那……伊丝呢……」
「嗯？我觉得琳很可爱啊。不止是外表，善良的性格，坚强的意志，还有连被人捉弄都发现不了的天真，各个方面都很可爱。」
伊丝的话令琳低下头，陷入犹豫。
自己想得到的不是可爱的回答，自己希望的，是更进一步、更紧密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分割的关系，即使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好，只是被当做仆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罢，只要给予自己那个机会，自己就感到心满意足。
思维一时不受理性束缚，全身激荡着仿佛脱缰野马般的高昂情绪，胸中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般，长期积压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涌出，琳嘴巴不受控制的，突兀而不假思索地问。
「那伊丝会娶我吗？」
「诶？」
「呼呼，我们家的公主大人终于把话说出口了。」
「终于说了啊，真是急死我了。」
「嚯，又要迎来新成员了么，虽然之前才说过要有自觉，但看在这次是半龙少女的份上，就当做例外吧，性格也很有趣，不知道接触起来是什么滋味。」
「主人大人完全没有自觉呢……」
「血渣。」
「伊丝小姐要多看看主人才行。」
「现在的情况，是吾主又有新同伴了么。」
「呵呵呵呵，看来我这个老不死该出去了，各位年轻人，好好加油吧。」
当亚特伍德笑着走出花车，在场所有人都把话说完后，留在最后的卡米拉才皱起眉，并非对着伊丝，而是对琳说。
「姑且不论姐姐大人的看法，琳，你身为救世主，知道刚才那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吗。」
面对卡米拉的质疑，琳先是对自己刚才大胆的发言感到惊慌，在她预想里，这句话应该是在伊丝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悄悄问伊丝，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口，完全是自己一时没控制住嘴巴。
但是，既然说出口，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琳深吸了口气，神色逐渐镇定，没有丝毫退让的，回看着卡米拉的红色眼眸，认真的、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但我已经做好了觉悟，我知道卡米拉小姐和依蒂丝小姐已经是伊丝的恋人，但我不介意成为侧室，只要能成为伊丝的枕边人，不，即使只是连身份都没有的情人，甚至伊丝对我没有丝毫感情，我也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我的愿望只有陪伴在伊丝身边，看着同一片日出与日落，为伊丝做每一顿料理，她对我而言是比福音更加重要，让我无法舍弃、无法忘却、无法忽视的存在。
卡米拉小姐，一直以来我都想向您道歉，因为灾厄的体质，我对影响了您的一生，我向您发誓，只要您下达旨意，我就一定完成您的命令，倘若这样可以弥补我曾经的罪过，让您能够接纳我，我会用除了这条命以外的任何东西填补您的恨意，可如果是让我放弃伊丝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由于太过正式且无懈可击，以至于连卡米拉都语塞一瞬，但卡米拉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少女，卡米拉先是为自己发愣的失态生气，接着毫无笑意的笑起来。
「呵呵……任何事都可以么，不要以为我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如果一番空谈就能让我允许你靠近姐姐大人，我就不配叫姐姐大人最坚实的后盾，」停顿片刻，卡米拉先是指了指琳，接着又指向花车外，「现在立刻，像**一样把衣服脱光，去——」
卡米拉的话还没说完，琳便以相当利落的手法，解开身上的白色盛装，仅仅几秒功夫，一具没有丝毫遮挡、全身光滑如玉的曼妙胴体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玛丽立刻把蒂芙尼眼睛捂住，蕾菲娜、红和紫则礼貌的回避视线，只有依蒂丝和拉克西丝没有移开目光——前者一边端详一边咂嘴，后者则没有任何反应，在拉克西丝眼中，在场都是女性，没有回避目光的必要。
虽然从手臂挡住胸部的表现可以看出，琳正感到羞涩感，但本人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怯懦，笔直看着卡米拉眼睛。
「卡米拉小姐，然后该怎么做。」
「你……」
卡米拉再次语塞。
即使卡米拉，也无法真的让琳脱光了衣服去外面游街，用伊丝的话说，卡米拉只是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内心十分善良，属于那种一边责骂人，一边又替别人把事情办好的类型。
卡米拉这算是遇见对手了吗。
伊丝忍不住苦笑，轻咳了两声，插^到卡米拉与琳之间。
「咳哼，卡米拉，这个话题就到这里。琳，把衣服穿上。」
「但卡米拉小姐的命令还没有说完。」
「卡米拉不会真的让你出去啦，快把衣服穿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一边遮着眼睛，伊丝一边朝琳挥手。
琳看向卡米拉，卡米拉则不客气的别开脸，发出仿佛在说「不会就这样轻易同意了」的轻哼后，径直走出花车。
在琳穿衣服的这段时间里，身为当事人的伊丝苦恼地挠着脸颊。
自己并不是笨蛋，这段时间琳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有时候甚至和卡米拉看自己的目光一样，以至于自己偶然会自恋的觉得，琳喜欢上了自己。
从忠于自己内心的出发点，被琳这样的美少女告白，是值得自己高兴到忍不住笑出声的事情，但是，这不意味着自己会乘人之危，琳之所以对自己抱有感情，是因为自己帮助过她很多，琳误将想要感激自己的感情理解为了那是恋爱的酸甜，就像吊桥效应一样，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所以自己才一直假装没有注意到，担心琳得知自己的回答后一蹶不振。
只是，现在琳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自己也就面临必须回应的局面，这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同伴，更是对琳负责，自己必须要将内心想法说清楚。
面带歉意的从琳身上移开目光，伊丝正色道，
「琳，现在的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伊丝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伊丝就——」
「不，琳，我要的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也许你现在对我的感情不是真正的、名为爱情的东西，所以——」
「我很确信，我很喜欢伊丝，喜欢到了无法自拔，只要一日不见，就会心神不宁的程度。」
「哈啊，」琳坚决的模样让伊丝叹了口气，「先让我把话说完啊，被琳这种可爱的美少女告白，老实说，我觉得我用完了这辈子的运气，我完全可以现在就答应琳，但这不代表我的行为对琳是负责任的，琳可能只是把想要感激我的心理误解成了喜欢。」
由于看到琳微微探出前身，想要说什么样子，伊丝立刻伸出一根指头，打断琳的发言。
「半年，如果半年时间还没有让琳改变心意，我就答应琳，不过我现在对琳还没有恋爱之类的想法，所以即使半年过去，我也不会迎娶琳——但是，我想我们可以先从相互了解开始。」
「嚯，帅气的血渣发言。」
依蒂丝将蒂芙尼的话现场运用起来，不过其脸上更多的是揶揄。
可恶，不要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啊。
伊丝不禁对依蒂丝投去咬牙切齿的目光，在看到依蒂丝脸上的戏谑后，尴尬变得更深，坚定的语气瞬间萎靡下来，仿佛伊丝才是此刻最弱势的一方。
「唔姆……这样的话，琳觉得可以吗？」
「半年……」先是如同揣摩语义般低声喃喃着，然后抬起头，琳绷紧表情，看向伊丝的蓝色眼眸，「那半年之内呢？我们无法再见面了吗？」
「不，当然没那回事，我们是挚友，不是吗？所以这半年里，过去怎么样，我们还是怎么样，当然，如果这半年里我转变心意，喜欢上琳了的话，我可不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理性，好好遵守半年约定，毕竟恋爱中的人总是不顾一切。嘛，到时候琳也可以对我说让我冷静半年就是了。」
完全忽视了让伊丝喜欢自己的可能性，琳只在意半年之约，一边低声重复一遍点头。
「也就是说，即使中途无法让伊丝转变心意，只要半年过去，也一定可以和伊丝在一起么。」
不要这么早做出悲惨发言啊。
伊丝一阵头痛。
虽说站在自己角度说这句话，相当相当的不合适，可自己更希望琳能自信起来。
「啊啊，琳要对自己更自信一些啊，以琳的魅力，只要不到一个月，我就肯定认输了。」
「教皇大人是在让我们的公主大人主动诱惑吗？」
紫以一种挑逗的语调拨弄氛围，玛丽小声感叹。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可教皇大人刚才的话，在我们耳中就是这个意思哦。」
「所以说不是啦！」
哪怕知道这是紫故意为之，但伊丝却不得不说清楚，连蒂芙尼都能骗到琳，紫肯定可以把琳耍得团团转。
突兀的，外界的声音突然变大许多，众人不禁停下交谈，向车窗外看去——花车已经行驶到国王大道，这里聚集着异常多的克洛伊公国住民，远远看去，郊外甚至还有一头青色巨龙在眺望这边。
蕾菲娜微笑着替伊丝转移话题。
「已经到国王大道了呢。」
「蒂芙尼，我们快去外面吧。」
「嗯，不要乱跑。」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那么吾主，我们和玛丽还有蒂芙尼就先去外面了。」
「是是，琳、佩佩，我们也出去吧。」
「可我们还有约定……」
「琳，教皇大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啦，不如说再待下去，给教皇大人出尔反尔的机会就糟糕了。这可是你第一次不戴面具正式站在所有人面前，要是一副担心这担心那的模样，会降低你在民众心理的评价哦。」
「就是就是，琳，之后就交给我和紫，现在你该去做正事。」
被紫和红半强迫式的拉出花车，当亚特伍德做完简单的宣讲后，琳便在周围民众的呼声下，以小心翼翼的、如同初学者般的动作，双手提着两边裙摆走到花车高处，一边接受民众的欢呼与爱戴，一边以腼腆笑容招手回应。
那份发自内心的开心，比执行福音命令时的坚决可爱多了。
伊丝不禁如此想到。
这位被福音束缚了一生的少女，终于得到她应该得到的美好结局。
「主人大人，外面的大家都期盼着您出来，快和卡米拉小姐站在一起吧~」
外面传来玛丽纯真的声音。
「啊啊，我现在就出来。」
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驱逐出去，伊丝朝留下来的、一副饶有兴致神色的依蒂丝伸出手，苦笑着说。
「走吧，我的公主大人。」
右手搭上伊丝手心，依蒂丝不满的纠正道。
「是国王大人。」
「是是，国王大人就国王大人。」
脸上的笑意更多几分，伊丝牵着依蒂丝，在万众瞩目下，一起走出花车。
人的一生并没有实质上的意义么。
在踏上台阶时，伊丝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许正因没有实质上的意义，所以人们才一定要把自己与他人联系在一起。约定、友情、命运、诅咒、复仇——什么都好，通过和别人结下因果，来为自己附加生存的意义，这样一来，人们便能得到无以复加的安心感，也正因如此，人们才永恒的把羁绊视作神的珍品。
这样想到的伊丝看向不远处被士兵们赠送花朵的琳，在花丛映衬下，琳变的更加耀眼。
能够决定自己人生的人，终究只有自己。
--------------
*第九卷 毕

后记

久违久违的，又到了后记时间。
琳这一卷实在太长，在写后记之前yomi总是想到，等到后记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吐槽一下，结果最后又和以前一样，真正到了后记时，又忘了该说什么，翻了翻以前的后记，觉得都快成模板了，嘛，这次就随便说一点吧。
首先是关于更新时间，这几天因为想要首页最下方的那个推荐，所以每天更新时间就从原本的十一点（大言不惭）挪到了凌晨，但这样似乎太晚了，因此yomi决定从明天起，还是改成原来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在这一更是一月二日的更新，而到了一月三号，就是晚上更新。
然后来说说本卷内容，正如上一卷还是上上卷说的那样，第八卷和第九卷其实合为一卷也没问题，第八卷主要是日常，交代琳与神教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九卷则将前面铺下的内容展开，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将一个故事延展的如此长，现在回头看看，虽然有一些需要改进的问题，但总体来说，效果出乎意料，倘若这不是日更，而是像出版社那样写完了再发的话，肯定会变得比佩佩卷和安酱卷更出色，让yomi沾沾自喜的一卷吧。
接着是琳，和伊芙琳还有辛西娅一样，yomi本来打算让琳成为伊丝的挚友，但和伊芙琳一样，随着剧情发展，到最后感情的淤积反而推动故事不得不这样延续。琳实在太可爱，根本无法让人抛弃嘛（来自作者的怨念），写的时候甚至会想，如果琳和伊丝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变成超级超级温柔体贴的妻子，比如琳正穿着围裙做饭的时候，伊丝突然从后面抱住琳，琳一定会尖叫的「呀」的一声，还有把自己绑成礼物出现在床上的场景，实在太有可爱少女的感觉了，这种被攻略的感觉真让人欲罢不能。
当然，紫也很可爱，大姐姐www，小声。
（以上都是作者个人想法）
那么是下一卷内容的剧透。
也许有读者大大猜到，下一卷该讲蒂娜或者帝国皇帝亚多尼斯，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蒂娜还是亚多尼斯中的哪一个，yomi在这里小小的剧透一下，是两个都会出现哦。下一卷将以帝国为主舞台，讲两位君王的故事，应该不会再有第九卷这样比较沉重的基调了，不如说，我再也不想写沉重的基调了，我就是个日常文写手，懂个史莱姆的剧情向。
最后，是惯例的致辞环节。
非常感谢读者大大们能够阅读至此，读者大大们的每一次打赏、月票、评论与吐槽，都是对yomi莫大的鼓励，只要是书下面的留言，yomi基本都会看到并回复，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更新时间不稳定，十分抱歉，如非特定情况，yomi是不会断更的（其实本来打算2020年结束这一卷，但奈何后面要讲的实在太多了，所以一直拖到今天，各位读者大大们新年快乐鸭）_(:з)∠)_。
最后的最后，这个月的加更已经开啦，还是和以前一样，50月票或5000火券加一更，月内还完，内容只多不少。各位读者大大们下一卷再见>-<！
2021/1/2
Yomi

第十卷 坠入爱河的统治者

第一章 魔王苏醒

在举行完新国王登基仪式的第二天，入冬的克洛伊公国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尽管克洛伊公国地处大陆中部，按照大陆越往南，季节变化越不明显的惯例，克洛伊公国的冬天不会像佩西亚伯爵领一样，变为一片封冻之地，但饶是如此，在这个没有阿莱克西亚之塔调节气候、自身国力贫弱的小国，每到冬天，混杂了雪粒的寒风拍在脸上，也还是会犹如插满了刀子的砧板一样，让脸颊一片生疼。
而现在，以屋顶上积满白雪，空中飞舞着雪之妖精的季节作为背景，伊丝正趴在散发出苹果木香气的暖和壁炉前，阅览亚特伍德整理出的公国情况。
笔头轻叩在纸面发出砰砰响声，单手撑头，一副苦恼表情的伊丝长叹了口气。
「完全不行啊。」
然后一下把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表格推到一旁。
「原以为真红和芙兰来了以后，亚特伍德多少能递来简洁明了的东西，结果还是这样完全没有排版的报告，虽然一行一行看下来也能懂，但眼睛都要瞎了。」
再次呼出口白雾，伊丝如同没有了魔力的蒂芙尼一样，伸长胳膊，伤脑经地瘫在木桌上。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虽说现在名义上的国王是亚特伍德，但自己如今身为克洛伊公国真正的国王，很难再像以前那样，看到路边有流浪的孩童，仅仅只丢几枚铜币便离开。身为统治者，就该努力让人民过的更好，这是伊丝所受的教育，自己现在是克洛伊公国真正的国王，哪怕等蒂娜醒了以后，自己就会离开这里，但在自己的任期内，自己也不允许人们被活活冻死或饿死的情况——即使短期内做不到，也必须定下具体的改革措施，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让人民受苦。
想到这里，伊丝又重新恢复端正坐姿，将丢到一边的汇报重新拿回来阅读。
「饥饿方面有帝国作为战争赔款的粮食，勉强混过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啊啊，主要还是以前的克洛伊国王没有做人口统计么，该死，如果知道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少人，日常开销又是多少的话，就能做更具体的安排了。」
想到这里，伊丝看向站在自己身后，担任自己秘书的拉克西丝，身为一丝不苟的神造天使，拉克西丝不论超强的记忆力还是评估能力，都完美胜任助手一职。
「拉克西丝，亚特伍德说大概多少天能统计完人口？」
「按照亚特伍德的回复，从统计到汇总，一共需要三年。」
「太慢了，等结果递交到我面前，人口就又是一番别的模样。」
「吾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克洛伊公国的领土大多为山地，许多人居住在山路崎岖、甚至没有路的村寨里，统计的难度很大，而且在吾主您接手克洛伊公国之前，克洛伊公国刚刚吞并了领国，这让本就困难的统计工作变的更加困难，即使把手下两千人的教徒全部分派下去，人手也奇缺无比。」
「唔姆。」
处处受制，完全无法施展开的感觉让伊丝皱起眉毛。倘若是击败敌人，有着427级的自己几分钟就能搞定，可面对这种复杂的统计工作，即使自己也感到一阵头大，哪怕自己用传送魔法，一个个挨家挨户的调查，也不见得比亚特伍德派大量人手出去统计快多少，换成全知地图来也一样，当地图上的光点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后，光点之间会连成一片，根本数不下去，工作量大的可怕。
克洛伊公国虽然小，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家，对自己这个新人来说，治理起来实在太困难了。
难以想象安德烈亚和伊芙琳她们怎么管辖那么大一片土地。
「今年只能先这样了么，啊~啊~，等从坊间招募到足够多的人才，统一训练以后，今后就能把他们分派下去，成为专门管理一小片区域的管理者了，那样一来，各种事情执行起来都会方便许多。」
异世界虽然存在村长一类的角色，可村长单纯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者，既非贵族指派，也没有为整个村子负责的义务，更不用提许多老者根本不识字，无法将每家每户的姓名、年龄与工作记录在本子上，供前来统计数据的官员查阅。
而如果有接受过专门训练的管理者，统计起来自然会方便不少，除了统计人口，像是分发物资、收集物资，甚至是为当地发声，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当然，这只是伊丝的初步想法，在地球里适用的规则，在异世界不一定也适用，异世界人们的思想与习俗与地球并不完全类似，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问题，所以伊丝只是对亚特伍德提了一句，这个方案还没有到详细商议的阶段。
目前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过冬。
将人口统计的事情放到一边，伊丝接着问。
「第五批粮食和冬衣运到了吗？」
「是的，不过这一批很少有谷物，大都是肉类，亚特伍德建议尽早发放下去，否则等春天来临，肉会腐坏发臭。」
「不用全部发放，这个世界——在克洛伊公国很难吃到肉，一次性全部发放下去，未免太浪费了，我倒不是不舍得，而是很多人就算拿到这些肉，也没办法好好吃掉，小孩手中的肉会被大人抢走，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干脆连烹饪的地方都找不到，肉在冬天会冻得和铁一样硬，我可不觉得那种东西能吃。与其浪费，不如把它们储存起来，以防收成不好的年头没有食物赈济。」
肉食在克洛伊公国极为宝贵，较为贫穷的家庭可能好一年才能吃上一顿肉，即使是相对富裕的住户，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好好饱餐一顿，就这样浪费，实在太可惜了。
「可是储存方面会面临许多问题，首先我们没有那么大的仓库存放，其次肉不像谷物，只要保持干燥，就能存放很久，等天气变热，肉会腐烂发臭。」
「这个不用担心，仓库方面，我可以用魔法把地底挖空，然后再让亚特伍德把肉存放到地下，至于长时间储存的问题，我们把肉冻结起来，等亚特伍德需要用到的时候，再命人把冰凿开。」
说到这里，连伊丝自己都不禁觉得，魔法实在便利过头了。
即使是自己生活的准乌托邦时代，人们也不可能在几秒内就将数以万计的肉类瞬间冻结，而自己只是一个念头便能达成。
当然，魔法并非万能，即使是魔法，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用魔法生产食物，伊丝不是不能用魔法无中生有，但伊丝并没有学习过生产食物的魔法，所以粮食的处理必须慎之又慎，不能有了就随意挥霍。
拉克西丝吃惊的微微张嘴。
「这……可行吗？」
「当然可行，拉克西丝忘记我的实力了吗？如此一来，克洛伊公国就只剩下住的问题了。就算有棉衣，也不能让无家可归的人睡在大街上，不然他们得活活冻死，嗯……也就是住房的问题么。」
和存放生肉时一样，自己可以用魔法制造房屋甚至宫殿，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房屋不仅有时间限制，而且还十分华丽，如果被努力工作才买到房子的人知道，流浪者没有经过努力就得到好的住房，会助长不良风气。
「但这个季节，又不可能让人在短时间里造出足够多的房屋……」
「吾主，把神教里的天井运用起来如何？」
听见伊丝喃喃的拉克西丝放低身姿建议道。宝石般质感的长发，瑰丽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天井？拉克西丝的意思是？」
「只要在危险的台阶处加上栏杆，再将里面的不死者与魔物驱赶至其他天井，吾主您就可以把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和奴隶安置在那里，天井不仅可以遮风挡雨，面积也足够大，人们聚集在一起，管理起来很方便。」
「唔姆，」伊丝稍稍思考片刻，「如果亚特伍德同意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天井与天井之间相互连接，但只要让人把通道用石头和魔法阵堵塞，普通居民就不会知道神教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天井内的布置相当普通，除了可以遮风挡雨以外，没有任何个人空间，并不是适合长住的地方，作为提供给无家可归者的暂时居所，刚好合适。
或许一些人会觉得自己不够善良，可自己现在不是作为个人，而是身为一个统治者。统治者当然应该仁慈，但仁慈不代表要无偿为任何人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对那些有手有脚却不愿意工作，完全指望自己给他们好生活的家伙，自己要毫不留情地掐碎他们的美梦。要知道，连自己生活的时代，都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就享受与其他人一样的待遇，更不用说这里是物质条件匮乏的异世界，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能吃饱穿暖就已经是人生幸事。
「住的地方也暂时解决了么，但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有一堆没处理啊啊啊，可恶，为什么这里没有和尤弥尔领接壤啊，干脆把克洛伊公国划归到尤弥尔领，成为像尼鲁和希鲁教区一样的飞地好了，让伊芙琳头疼去吧。」
「吾主，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您如今身为君王，应该有君王的风度。」
「咕奴奴……」
喉咙里发出充满怨念的轻哼，趴在桌上的伊丝转动眼珠，看向全知地图上的时间显示——距离休息日还有一天。
「嘛，算了，今天就到这里，我得去准备些礼物。」
「是，吾主。」
所谓休息日，是指自己与安德烈亚或伊芙琳共度一天的时间，上次是伊芙琳，所以这次该找安德烈亚。当然，说是这么说，伊丝很少有特别将两人区分开来的时候，多数情况下会直接以传送魔法，将两人带到血族或尤弥尔领，一起参观各自的领地。有时候伊丝甚至会想，既然身为两地领导者的安德烈亚与伊芙琳能和谐相处，那么是否有一天，两个国家可以放下种族与宗教观念，合并在一起，如此一来，血族的矿产就能流入人类世界，而人类世界的技术与粮食，也能运送到血族，对彼此都是一件好事。
拉克西丝开始整理被伊丝弄乱的桌面，而伊丝则从背靠椅背，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长长伸了个懒腰。
「琳还在天井里调配粮食吗？」
「是的，琳正在向真红与芙兰学习调配物资方面的经验。」
由于到来的物资越来越多，在神教极度缺乏人手的现在，琳不得不加入调配物资的行列，虽说是繁琐且劳累的工作，但琳并不觉得辛苦，甚至给人一种乐在其中的感觉，在伊丝看来，大概是琳觉得，比起杀人，这才是救世主该做的、可以给人们带来欢笑的工作吧。
此外在真红与芙兰二人作为总管的前提下，调配并记录物资的工作有序推进着——原本伊丝只是顺口提了一句，但芙兰对这个受伊丝掌控的国家十分感兴趣，将其看成了超大型的玛格丽特，于是迅速收拾好行囊，与伊丝来到克洛伊公国。
至于伊丝的同伴们，卡米拉一行正在楼下围着壁炉取暖，大雪纷飞的环境实在太冷，即使玛丽也不想出门。安德烈亚与伊芙琳也都换上了漂亮且保暖的衣服。
对于自己成为了神教教皇的事，伊丝还没有告诉安德烈亚，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担心安德烈亚对克洛伊公国过于投入，做出些调集资源到克洛伊公国的傻事。安德烈亚身为女王，不应该在政事里掺杂太多个人感情，现在的克洛伊公国无法给血族带来任何利益，无理由的援助，会给安德烈亚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想着这些事，伊丝仰头看向天花板，长呼了口气。
「呼，还有蒂娜……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嗯？」
全知地图上，代表蒂娜的光点不再有『沉睡』状态。
蒂娜醒过来了。
伊丝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拉克西丝下意识问道。
「吾主，您要去哪？」
「我要去蒂娜房间一趟，」如果自己没记错，拉克西丝一直想问蒂娜神之国的去向，伊丝继续补充，「她醒过来了，拉克西丝收拾完以后也过来吧。」
拉克西丝正在整理文件的手抖了一瞬，尽管神情变得格外紧张，表情也跟着僵硬起来，但拉克西丝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以一贯的正经口吻回答。
「是。」
拉克西丝的表现让伊丝不禁莞尔，这只天使明明就很想知道神之国的去向，却非要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自己都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了。
「哈啊，拉克西丝，桌上的东西等会儿再收拾，现在先和我去找蒂娜，」考虑到拉克西丝认真的性格，伊丝又补了一句，「这是命令。」

第二章 契约

穿过走廊，伊丝与拉克西丝两人迅速来到蒂娜所在的房间门前，在开门之前，伊丝下意识看了眼拉克西丝。
虽说自己和蒂娜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两个人甚至相当熟悉，但那是因为蒂娜拿自己的实力没办法，倘若是蒂娜不认识的人，并且还是像拉克西丝这样的天使的话，蒂娜也许会立刻将拉克西丝视为敌人，二话不说的攻击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先伊丝一步握住门把，神情肃穆。
「吾主，请让我走在前面。」
「等等，拉克西丝，这正是我想说的，你先在门口等我，直到我说可以进来，你再进来。蒂娜的实力虽不如我，但她身为魔王，倘若执意攻击你，我和她之间战斗的余波可能把整座宅邸都毁掉，所以我要先口头试探她对你的反应。如果实在不行，就由我从她嘴里套出有关神之国的消息。」
「可是吾主，正因如此，身为仆从的我才应该走在您前面，比起您的安全，我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
纤细眉毛中充斥着坚决，拉克西丝微微皱眉的动作让人感到其内心决意。
没办法似的叹气，伊丝伸出手，覆盖在拉克西丝握着门把的手上，接着将拉克西丝的手推开，自己扭转门把。
「蒂娜这种程度的魔王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我啦，嘛，看到我以后，说不定会张牙舞爪的要食物就是了。」
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伊丝打开门。
和预想中蒂娜会好奇地走下床、观察周围环境不同，穿着白色宽大睡衣，头顶黑色犄角，灰色长发如同瀑布般淌下的蒂娜只是呆坐在床上，在窗外白雪映出的光芒下，蒂娜娇小的身体一动不动，以至于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具。
听到门锁发出的咔哒声，蒂娜藏在灰色长发下的耳朵动了动，缓缓转过头，看向伊丝的方向。
察觉到一丝异样，伊丝微微皱眉，先是回头对拉克西丝比出噤声手势，然后自己放轻脚步。
太安静了。
在自己印象里，蒂娜不是这种能安静坐下来，等着别人找她的类型。作为一个在昏迷前被人追杀，乞求自己搭救的求救者来说，醒来以后至少会感到惊慌，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墙壁，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悄无声息的，伊丝从门口移动到蒂娜身边，然而，蒂娜的目光并没有跟随伊丝移动而移动，依旧只是看着门口。
眉头皱的更深一些，伊丝伸手在蒂娜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仔细看的话，那双赤红的眼眸中不仅没有神采，连焦点都没有。
失明了。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明明解除了蒂娜身上的虚弱诅咒，也用了『Ragnarøk』的上级魔法药，即使是濒临死亡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自己就能把她恢复到完全状态，甚至还可以顺带强化一遍生命力，让身体变得更加健康。之前在帝国军营救下琳的时候，自己就是用的『Ragnarøk』的魔法药，倘若蒂娜的眼睛受到伤害，应该会被魔法药修复才对。
伊丝摇了摇头。
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比起失明，自己更应该关注蒂娜的精神状态，如果蒂娜现在一动不动的表现意味着精神崩溃了的话，哪怕自己有举世无双的魔法药，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要发生这种事啊……
内心一沉，伊丝有种胸口被揪紧的感觉，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先是顺势侧坐在蒂娜床边，然后右手轻轻搭在蒂娜肩膀上，轻声呼唤。
「蒂娜？」
手中传来蒂娜肩头颤动的触感，紧接着，蒂娜转动脑袋，用无神的双眼看向伊丝。
「是伊丝吗？」
长长松了口气。
既然还能回答自己，就说明蒂娜精神状态正常，伊丝绷紧的全身微微放松。
「呼，是的，我在。蒂娜，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
语气冷静到仿佛在说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呃，你没问题吗？」
「我睡了多久？」
「接近一个月。」
「一个月么……比我想象中要短，时间还很充裕。在我昏迷以后，伊丝有遇见其他恶魔么，或者是看起来不祥的东西。」
简直像变了个人。
以前蒂娜在自己面前总是用『妾身』自称，而现在却变成了『我』，再加上这番过于理性、完全不像小孩子的发言，以至于让伊丝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会不会是蒂娜的里人格。
伊丝对站在门口，警惕着蒂娜的拉克西丝摇了摇头，示意其不用担心后，回答蒂娜。
「没有。除了寄宿在福音里的恶魔以外，我没有遇见第二个恶魔——我想那只书中恶魔应该和蒂娜没有关系。比起这个，蒂娜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有，蒂娜现在除了失明以外，身体其他地方没有异样吗？你的样子让我不安。」
尽管看不见东西，但蒂娜还是低下头，回避伊丝的目光，沉默了足足三分钟后，一直没有感情波动的身躯终于开始微微颤抖，双手渐渐用力抓紧被子，拳头攥成青色，眼泪也从失去焦点的双眼淌下，在被子上滴落出一点又一点湿润痕迹。
「魔王城……被攻破了。」
「哈啊？什么？」
即便是伊丝，声音也忍不住高了一调。要知道，即便是自己，也一直没找到蒂娜居住的城堡在哪。按照蒂娜与珊多拉的说法，塔尔塔诺斯的城堡藏在魔王创造的结界中，无限类似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只要蒂娜不想，就算最强堕天使阿撒兹勒来，也无法找到并突破结界，更不用说蒂娜自身也有着超越百级的实力。
而现在，蒂娜却告诉自己魔王城堡被人攻破，如果不是蒂娜现在正发出想要忍住又无法忍住的啜泣，自己甚至会觉得，蒂娜是在开不着边际的玩笑。
「被什么人，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声音带着关切的同时，伊丝从仓库拿出手帕递给蒂娜，然而在看到蒂娜失去神采的双眼与没有任何动作的手后，伊丝眼中闪过愧色，将手帕丢到一边，转而轻轻将蒂娜抱在怀里。
和看上去一样，蒂娜十分娇小，哪怕两人都坐在床上，蒂娜的额头也只到自己唇边，抱在怀里的触感异常纤细与柔软，由于在床上一动不动太久，睡衣下的肌肤被雪天浸染到泛起凉意，过于脆弱的身体，仿佛只要轻轻用力就会碎掉。
失去家园的悲伤与无法看见周围的不安混在一起，被伊丝抱在怀中的蒂娜先是怔住片刻，接着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最后，如同终于找到妈妈的孩子那样，紧抿嘴唇，抱紧伊丝，发出低低的呜咽。
对蒂娜而言，已经无路可走了吧，否则她也不会来找自己，脑海浮现起蒂娜昏迷之前的表情，那种无助而绝望的目光，让人无法放着不管。
还是先让蒂娜转移注意力，等情绪缓和下来后，再问蒂娜事情吧，伊丝试图站起来，让拉克西丝帮忙给蒂娜做一顿午餐，然而因为蒂娜紧紧抱着自己，伊丝并没能做到，最后只好重新坐回去，任由蒂娜抱住，等待蒂娜情绪平稳下来。
感受到怀中传来的颤抖逐渐减小，伊丝放轻声音。
「没事了吗？」
「……嗯……谢谢……」
没有看伊丝眼睛，蒂娜依旧维持着抱紧伊丝的样子，脸颊埋在伊丝胸前——大概是眼泪浸湿了衣服的关系，胸前的湿润感让伊丝一阵不舒服，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情况，伊丝只能尽量不去在意。
「没关系，蒂娜那时候说了，让我帮帮你吧？既然我收留了蒂娜，就代表我不会坐视不管。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是谁伤害了蒂娜，又是通过什么方法，以及珊多拉和赫蒂她们在哪里，只有知道了这些，我才能帮助蒂娜。」
「森个夜（三个月）……」
虽说蒂娜的脸埋在自己胸口，声音有种瓮声瓮气的感觉，但仔细听并非无法分辨。
「三个月？」
「嗯。」
情绪终于恢复正常，蒂娜松开伊丝，尽管脸上残留着泪痕，声音也夹杂哭腔，但蒂娜还是努力摆出没事的表情，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睁大双眼，以并不存在的视线从下向上看向伊丝，神情中充斥着坚定。
「契约。」
「什么？」
「伊丝替我把魔王城里的人救出来，作为契约的交换条件，我成为伊丝的从魔，从今往后，名为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的存在将与魔王城一起，属于伊丝·恩雅的所有物，任由伊丝·恩雅差遣。以契约为证。」
嗯？
事情发展的太快，伊丝脑袋上冒起一个没能理解的问号，微微歪头。只是正当伊丝准备说什么时，蒂娜手心便浮现出一个像是将大量魔法文字重叠起来的玄奥紫色纹路，毫不犹豫的握向伊丝右手。
啪。
两人手心贴在一起。
「吾主！」门外传来拉克西丝夹杂愤怒的惊呼，「魔王！」
拔出早已准备好的细剑，拉克西丝身上分别闪过『加速』与『一闪』的魔法光，紧接着，一道白色线条从床尾飞向蒂娜，这一刻，凡是触碰到白色线条的东西，全部被轻易分成两半，花瓶、墙壁、支撑着华盖的床柱，统统被白色线条斩出光滑如镜的断面，仅仅眨眼功夫，线条便抵达蒂娜面前。
蒂娜皱起眉。
「袭击者？」
感觉到魔力波动，蒂娜松开握着伊丝的右手，转而朝白色线条做出抓握动作，伴随『嗤』的一声轻响，足以斩断一切的『一线』便像从未存在过那样，在蒂娜手中扭曲、消散。
然而，『一线』的消失并不代表它破坏的东西也会跟着恢复原样，失去床柱以后，床上华盖落向下方的伊丝与蒂娜二人。
『空间禁锢』
锁住那些即将轰然下落的东西，伊丝站起身，插^入即将开战的拉克西丝与蒂娜之间。
「都停下来。」
「吾主，那是强制契约，她想伤害您！」
一边以凌厉神色警告伊丝，拉克西丝一边将细剑斜举在身前，只要伊丝让开，她便能以最快速度将细剑斩向蒂娜。
「伤害我？」
「魔王的强制契约，即使您不同意契约内容，契约也一定会达成并强迫您遵守结果。还请您让开，只有杀掉这个魔王，才能解开您身上的桎梏。」
强制契约吗？
伊丝先是看向自己刚才被蒂娜握住的右手——上面什么也没有。然后不着痕迹的调出状态栏，看向buff栏的最后一位——依旧没有新增状态。
「伊丝，发生了什么？这是你的朋友么？」
「嗯，拉克西丝是我的家眷。蒂娜，刚才你用的魔法是……？」
「对我自己设下的契约，只要伊丝你能替我把魔王城里的大家救出来，魔王就是你的所有物。」
换言之，蒂娜刚才使用的并非强制契约，而是蒂娜自己对自己设下的约束吗？即使名为伊丝·恩雅的存在什么也不做，契约也不会限制伊丝·恩雅，而如果伊丝·恩雅达成了蒂娜说的条件，契约就会开始限制蒂娜。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即便蒂娜只把限制对象设置成了她自己，契约也因为自己过强的抗性，缔结失败了。
拉克西丝太警惕魔王，而蒂娜又太冒进了。
状况让伊丝一阵头痛，站在家园被毁的拉克西丝的角度，对魔王保持警惕简直再正常不过，不如说没有一上来就把蒂娜绑起来，就已经十分克己。而站在蒂娜的角度，大概是蒂娜觉得，只有她与自己缔结了契约，自己才会去帮助她吧，对方是连魔王都不敌的敌人，如果蒂娜无法拿出足够多的报酬，就连疯子都不会愿意帮忙——这么看来，仅仅因为同情就出手的自己，简直比疯子还疯狂。
伊丝叹了口气。
「啊啊，你们两个，都停下来。拉克西丝，蒂娜对我并无恶意，她现在需要我帮助，而且我也很在意珊多拉的情况。至于蒂娜，我希望你不要对我的同伴出手，她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会叮嘱她们，要拿出招待客人的礼仪。」
「可是契约似乎缔结失败了……」
「不用契约我也会帮蒂娜啦，」伊丝环视了一圈被拉克西丝破坏的房间，由于『空间禁锢』，它们正保持在诡异的状态，「哈啊，总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蒂娜先把状态恢复到最佳，我们再去魔王城，救出你的子民吧。」
（4/26）

第三章 封冻时间的结界

离开被拉克西丝『一线』破坏的房间后，伊丝便牵着目不能视的蒂娜来到书房，由于伊丝以要先准备料理招待客人为由，支开了拉克西丝，因此与蒂娜的对话相当顺利。
现在，身穿女仆长裙的拉克西丝已经将午餐做好，缓步走到伊丝身前。
「吾主，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辛苦了，放在桌上吧。」对端着银盘的拉克西丝点了点头，示意拉克西丝将热气腾腾的粥放在蒂娜面前后，伊丝朝坐在对面的蒂娜继续问道，「也就是说，蒂娜以自己的魔力为代价，创造了封冻时间的结界吗？」
「嗯。」
嗅到粥的香气，蒂娜小巧的鼻翼微微张开，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并不是她贪吃，而是蒂娜在床上沉眠了太久，即使玛丽和拉克西丝有在好好轮流照看蒂娜，现在肚子也饿到相当难受的地步。
深吸了口洒有细竹笋与肉沫的米粥香气，蒂娜忍住欲望，比起一时的饥饿感，她还是选择先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伊丝。
「那时候黑色恶魔已经攻进母亲大人的房间，如果再不做最后措施，整座魔王城都会被他们握在手里。」
「黑色恶魔？魔王城会被握在手里？」站在伊丝身后，错过伊丝和蒂娜对话的拉克西丝忍不住问道，「吾主，在我去做料理的这段时间里，您和塔尔塔诺斯说了什么？」
「啊啊，也应该告诉拉克西丝。」
伊丝将蒂娜先前说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当自己和蒂娜在赫尔斯王国分别后，蒂娜在人类世界里逗留了半个月，偷走赫尔斯王国国库中的大量艺术品后，才回到魔王城。然而，蒂娜才刚回家没多久，魔王城的结界便遭人破坏，蒂娜第一时间命令赫蒂组织魔王军，迎击来历不明的敌人。
起初蒂娜以为来犯者是最强堕天使阿撒兹勒，所以并没有把阿撒兹勒放在心上。在魔王城以外的地方，蒂娜确实打不过阿撒兹勒，但在本场作战，有魔王结界加护，阿撒兹勒绝无战胜蒂娜的可能，再加上蒂娜还握着最后底牌，也就是伊丝借给蒂娜的破灭之剑莱瓦汀，实在不行，只要把破灭之剑交给阿撒兹勒，阿撒兹勒自然会离开。
然而与蒂娜想象中不同的是，来犯者并非乌拉诺斯所属的堕天使阿撒兹勒，而是一种不明正体、完全呈液态的黑色怪物。当这种黑色怪物触碰到结界的时候，结界便像是被火点燃的纸张一样迅速烧毁，而那些在赫蒂组织下朝黑色怪物发动攻击的恶魔们，也都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被黑色怪物轻易吞噬。
意识到这种黑色怪物并非简单角色，蒂娜迅速做出了让恶魔退下，自己上前迎战的决定，借用魔王压倒性的力量，将黑色怪物逼迫到现出原形——一种身体轮廓与半人马类似，但却长着羊头的漆黑魔物。它的体型比巨龙更大，但却能使用古老的恶魔语与蒂娜交流，大体意思是让蒂娜臣服于它，否则它将把整座魔王城连带着塔尔塔诺斯这个名字一起，从世界上抹除。
蒂娜理所当然的回绝了羊头怪物，于是双方展开更加激烈的战斗。在战斗过程中，与羊头怪物一同的各种恶魔也从外钻进结界，也就是在那时候，蒂娜察觉到对方的身份，他们是海洋魔王斯提克斯的手下。在蒂娜与羊头怪物战斗的同时，赫蒂带领堕天使与大恶魔一起，与魔王斯提克斯所属的堕天使们展开战斗。
作为结果，以蒂娜一方的惨败收场。
由于结界被羊首恶魔破坏，蒂娜无法再借用结界强化自身，即便成功使用『拨弄命运的境界』，将羊首恶魔的等级拉低到与自己同一水平，也因为对方不死不灭的特性，逐渐落入下风。
按照蒂娜的说法，即使使用诅咒系的即死魔法，将羊首恶魔咒杀，羊首恶魔化为黑色液体的身体也能很快恢复原样，顶多只是像换了一个灵魂一样，记不得几分钟前发生了什么，复活后一边攻击蒂娜，一边借用庞大身躯，践踏城市内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恶魔。
与之同时，当蒂娜被羊首恶魔拖住脚步时，仓促迎战的赫蒂一行，被做好充分准备的敌对堕天使击败。隶属于斯提克斯的堕天使并没有乘胜追击，杀死赫蒂一行，而是直奔魔王城堡中枢，也就是蒂娜一直称呼的『母亲大人』而去。
在整座魔王城即将覆灭的情况下，赫蒂与珊多拉决定放弃守城，拼死带领蒂娜逃出魔王城，但在即将逃出结界之前，三人再度被羊首恶魔拦截，以三人当时的力量，即使蒂娜可以逃跑，也会牺牲掉赫蒂与珊多拉。
看着在敌对恶魔践踏下破碎的房屋与哭喊的子民，蒂娜最终放弃逃跑，燃烧自身魔王的传承，牺牲生命力为代价，创造出连时间也无法逃走，将整座魔王城堡永远封冻的结界，让所有敌人永眠于魔王城堡。
只不过，在结界即将从魔王城中心扩散到蒂娜的时候，魔王城的中枢，被蒂娜称为『母亲大人』的心脏，将蒂娜传送到了正常空间，紧接着，在斯提克斯安排在结界外的大量恶魔追杀下，蒂娜追随珊多拉最后留下的定位，来到克洛伊公国，寻求伊丝帮助。
这便是蒂娜对伊丝描述的全部经过。
听完的拉克西丝不禁皱眉。
虽然是由伊丝转述，语气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使用过多修辞描述当时景象，但拉克西丝依旧能想象到，那究竟是一番怎样惨烈的战斗。海洋魔王斯提克斯是想将塔尔塔诺斯这个名字从世界上抹除，不仅要亡国，而且还要所有属于塔尔塔诺斯阵营的恶魔一个不留，对蒂娜而言，这是拼上种族存续的战斗，即使牺牲再多人，也无法做出妥协。
「所以你打算让吾主帮你夺回家园么。我不得不承认，你开出的条件对吾主十分有利，有一个魔王作为仆役，从各种角度上都可以极大程度的帮助吾主，可连魔王都无法战胜的恶魔，在没有对对方实力做出评估以前，我不赞成这场交易。」
「不，拉克西丝，我有我的考虑，那只恶魔的实力应该不如尘世巨龙，既然如此，就无法对我造成威胁。」
起初自己看到蒂娜被逼迫到那种狼狈模样的时候，还以为对方能威胁到自己，结果按照蒂娜的描述，能被『拨弄命运的境界』影响的话，那位羊首恶魔应该还不如全胜状态下的尘世巨龙，甚至还没有福音里那个白色的『伊丝』强。
拉克西丝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恕我直言，吾主，您——」
在拉克西丝说完以前，伊丝扭转身体，对站在沙发侧面的拉克西丝比出噤声手势。蒂娜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即使拉克西丝是在为自己考虑，自己也必须制止拉克西丝说下去，伊丝忍不住瞥了眼蒂娜，由于拉克西丝的话，蒂娜双手正不安地攥着衣角，嘴唇也紧紧抿在一起，现在当着蒂娜的面说这些，太残忍了。
『下去以后拉克西丝想说什么都行，但现在先安静一下』，伊丝对拉克西丝投出如此神色，拉克西丝欲言又止，在看到伊丝充满希冀的神色后，才无奈闭上嘴。
松了口气，伊丝重新看向蒂娜无神的双眼，按照蒂娜的说法，她之所以失明，并非因为受到外伤。
「那蒂娜的眼睛呢？有办法恢复吗？」
「……『永冻封印』是以魔王传承与我的部分生命力作为代价，在解除封印以后，我所失去的部分传承与生命力会立刻回到我身上。原本由于我也会处于『永冻封印』内，所以传承的力量不可能回来，但因为母亲大人在最后把我送出来，所以才有了恢复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蒂娜咬住嘴唇，声音也小了许多。
「『永冻封印』必须以魔王的传承为代价使用，我从没有用过这个魔法，因此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
「魔王的传承？那又是什么？」
起初自己以为所谓魔王传承，是指蒂娜的等级，但全知地图显示蒂娜的等级依旧是107级，魔力也没有丝毫变化。
蒂娜详细解释道。
「是指历代魔王积累的等级、魔法、记忆与思念。魔王并非像人类世界的国王一样，通过血缘关系决定，而是随机降临在魔王城内某一位子民的身上，在我成为魔王继任者之前，我只是一个刚刚出生不满三年的幼年恶魔。在上代塔尔塔诺斯老去之时，我被命运眷顾，成为了魔王的继任者，由此从母亲大人那里接受了传承核心，仅仅不到五年，我就拥有了足以毁灭人类世界的实力。」
「但蒂娜的等级没有随着使用『永冻封印』降低啊。」
「那是因为我体内魔王传承的核心并没有消失。虽然我的等级没有变化，但我已经无法使用从传承里学习到的魔法了，那些都是只有魔王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
「之前的契约不算吗？」
之前蒂娜想要与自己缔结的契约，应该也是魔法的一种。
「那是最基础的魔法，现在我只有不到二十级的实力。」
不到二十级的实力，却能徒手捏碎拉克西丝全力使用的『一线』，魔王的身体能力实在强的可怕。
思考片刻后，伊丝十字交叉，手肘撑在面前的桌上。
「唔姆，也就是说，如果要让蒂娜的眼睛恢复过来，就必须把永冻结界解除，是这样吧？」
「应该是这样，但比起我的眼睛，我更希望伊丝把魔王城里的恶魔们救出来，我可以不要魔王的传承，但不能让他们和魔王传承一起消逝，他们都是忠于我的子民。」
在不知道封印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下，我也不敢肯定能把他们救出来啊，伊丝并没有把担忧说出口，只是悄然皱起眉毛，既然是连时间都封锁起来的封印，自己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把封印解开，就不可能进去救人，强行将结界敲碎，只会让结界内的人像被打碎的冰雕一样，瞬间碎裂成数块。
伊丝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我理解蒂娜的意思，只是在我们前往查看结界之前，蒂娜知道解除『永冻封印』的方法吗？」
「我体内还有魔王传承的核心，只要运用魔王的力量，就能解除封印，只是现在的我力量过于弱小，不知道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如果给我更多时间，让我恢复至以前的力量，我应该可以瞬间解除『永冻结界』，但羊首恶魔，就只能交给伊丝了。」
「恢复至以前的力量？蒂娜不是已经将魔王传承变成封印了吗？」
「嗯，但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完全状态下的魔王塔尔塔诺斯，我并没有完全消化魔王的传承，如果我把还残留在体内的传承全部消化，应该会拥有比以前更强的实力。伊丝可以把传承理解成冰块，以前的我只融化了它的一部分，现在我要把剩下的冰块全部融化。」
那为什么以前不融化？
虽然立刻想到了这个疑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自己再问个不停，蒂娜面前的粥就要凉了。
总之，先把目标定在恢复蒂娜视力上吧，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自己得先带着蒂娜去一趟魔王城。如果蒂娜能立刻解除『永冻封印』，自己只需要收拾掉那只羊首恶魔即可，如果不能，事情就只能从长计议。
要做两手准备了。
伊丝轻敲了敲脑袋。
蒂娜并没有意识到，即使自己把它的子民从魔王城里救出来，他们也无处可去，恶魔是被阿莱克西亚大陆憎恶的存在，一旦现身于大陆，就必然会遭到所有智慧生物的围剿，因此想平静生活下去，就必须找到一片能让人与恶魔和谐相处的国度。
自己手里百废待兴的克洛伊公国倒是不错，只要蒂娜让恶魔们学习耕种与养殖，管束住他们像人类一样爱好和平，让克洛伊公国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克洛伊公国的住民就会慢慢放下对恶魔的偏见，但说起来容易，先不说管束住恶魔的难度，首先克洛伊公国地处赫尔斯王国与诺塔帝国之间，如果自己被两大国度以收留恶魔的理由宣战，事情会变得相当棘手。
最好的方法，还是在血族内陆找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森林，然后将恶魔们安置在那里。对版图极大、人烟稀少的海鲁恩特而言，找到这样一片地盘并不困难，只是自己得想办法说服安德烈亚，让安德烈亚收留这批恶魔。
在伊丝思考这些事情时，伊丝突然感到肩膀处的衣服被人拉了拉，她下意识回头，发现是拉克西丝。
「怎么了？」
「吾主，粥要凉了。」
虽说拉克西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桌子，但自己只拜托拉克西丝做了一份粥，换言之，拉克西丝正在提醒自己，让自己提醒蒂娜把粥喝掉。
拐弯抹角的关心方式。
拉克西丝对小孩子果然没有抵抗力。
当然，在伊丝看来，除了蒂娜外表的原因，拉克西丝也许是和自己一样，对蒂娜的遭遇心生同情。
不论怎么说都是好事。
伊丝不禁莞尔，端起粥，绕过桌子，坐到蒂娜身边。
「好了，其他事情先放到一边，在做正事之前，得先填饱肚子才行，蒂娜也饿了吧。来，张开嘴，啊——」
「诶？」尽管目不能视，但蒂娜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没想到伊丝会做出这种亲昵举动，蒂娜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双手也连忙挡在身前，刚才的冷静眨眼消失不见，瞬间变回以前的蒂娜，「我、我自己吃就没问题！」
「看都看不见该怎么吃啊，蒂娜觉得我会忍心让一个看不见的小孩子自己吃东西吗？好了，张开嘴，不然粥要凉了。」
「我不是小——呜呜！」
在蒂娜再次说出拒绝的话以前，伊丝拿起盛着少许热粥的木勺——为了不烫到蒂娜，伊丝特别用风魔法降低粥的温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勺子一下塞进蒂娜嘴巴。
即使是魔王，在427级的速度面前，也显得毫无抵抗之力。
囫囵吞下粥以后，蒂娜的挣扎渐渐弱下来，虽说被伊丝把粥强塞进嘴里，让身为魔王的自己很没面子，但当长久没尝到味道的舌尖品尝到盐的味道后，便瞬间被美味俘获。
伊丝自得的挺起胸。
「怎么样，拉克西丝做的料理很美味吧。」
「唔……」
一边不甘心地点头，蒂娜一边慢慢恢复乖巧坐姿，只是因为看不见东西，不知道伊丝什么时候会塞来木勺，内心有种莫名的不安。
「嗯哼哼。」
蒂娜的乖巧模样让伊丝本就得意的心更加高昂起来，在这位外表不到八岁、娇小玲珑、异常惹人怜爱的魔王面前，自己有种成为了大姐姐的感觉。伊丝再次拿起木勺，不过这次不再是用风魔法，而是用嘴轻轻吹凉后再送到蒂娜唇边，稍稍触碰蒂娜嘴巴，让蒂娜感觉到木勺的存在。
「好了，就交给姐姐大人我吧。」
没有发出声音，蒂娜一口咬下木勺，然后把粥吃掉。
仿佛在投喂小动物的满足感，让伊丝嘴巴在本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变成w状。
在那之后，伊丝一直投喂到蒂娜吃不下才放过后者。
（5/30）

第四章 琥珀之城

「也就是说，因为隐藏魔王城堡的结界被破坏，所以现在魔王城堡正暴露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吗？」
一边压着被强风吹乱的银发，伊丝一边看向旁边的蒂娜，在蒂娜饱餐一顿，休息片刻后，自己便带着蒂娜与拉克西丝，以连续的传送魔法前往魔王城堡。而现在，已经能从远处呈弧形的绿色地平线上看见，一个巨大的、如同猫科动物竖瞳的黑色空洞正耸立在远方。
蒂娜点点头。
「嗯，我能感到母亲大人的存在，魔王城堡应该就在附近。我被母亲大人送出来的时候，结界外的森林里埋伏有很多恶魔，请小心，虽然它们个体实力弱小，但只要惊动其中一只，它们就会通报实力更强的恶魔前来，其中一部分能力诡异的堕天使，即使我也感到棘手。」
「吾主，请把堕天使交给我处理，从很久以前起，我们神造天使和堕天使之间就有争端。」
轻轻扇动翅膀，悬停在伊丝右手边的拉克西丝低头建议。
「不，先等等，」伊丝看向全知地图，正如蒂娜说的那样，在自己身下的广袤森林里，隐藏有接近百只恶魔，但这些恶魔等级大多在10-20级之间，堕天使之类的存在更是一个没有，实力弱小的可怜，「数量少过头了……」
到底是『永冻封印』过于牢固，让恶魔们放弃了营救自己同伴，还是说那些恶魔分散在了大陆各地，正在寻找蒂娜？
在伊丝疑惑的时候，全知地图上代表低级恶魔们的光点开始移动——正在朝自己三人聚拢。
「吾主，我们被发现了！」
说话的同时，拉克西丝拔出金色与红色交织的细剑，全身燃起白色『神圣之火』，进入战斗状态。
「毕竟我们没有用隐匿魔法，一直停在空中不动，被发现也理所当然。」
以轻松模样耸了耸肩，伊丝不着痕迹的牵起蒂娜右手，由于听到拉克西丝的发言，看不见东西的蒂娜全身紧绷，显然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但这副样子该怎么和人战斗嘛。
伊丝不禁露出伤脑经的表情。
「拉克西丝，你和蒂娜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说不定能从这些低级恶魔嘴里问出些什么。」
「是。」
将蒂娜柔弱的小手交到拉克西丝手里后，伊丝降低高度，化身离弦的箭矢，直奔下方恶魔而去。
「对付这些低级恶魔，根本不需要用魔法啊。」
与自己想象中那种十分色气，外表与人类相似的恶魔不同，与其说这群恶魔是『恶魔』，不如将它们当成还未开化，只能按本能行动的熊人、虎人魔物。
GAAAAA——！
「连语言都不会。」
面对一边发出嘎嘎喊叫，一边朝自己飞过来的大型蝙蝠，伊丝沮丧地叹气。
对它们抱有期望的自己真是太笨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可以没有心理负担，放手去做了。」
视线扫过恶魔中外表和熊与蛤蜊类似的魔物，在克洛伊公国的时候，因为一直与不死者战斗，加之赫尔斯王国时也没机会接触到太多魔物，自己仓库中的肉类存量变少了许多，以至于每次去伊芙琳与安德烈亚身边时，查理斯们都会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自己。
起初自己以为是安德烈亚与伊芙琳没有给它们足够的肉，可后来自己发现，查理斯们并不是没有吃饱，而是它们更想吃具有野性的魔物肉，普通牲畜肉与魔物肉，在查理斯眼中大概就像米饭与之零食，伊芙琳还因为这件事吐槽过，自己把查理斯的胃口养刁了。
「恶魔肉应该也能满足查理斯的需要吧。」
不止熊和蛤蜊，其他诸如刺猬与狼型的魔物，也肯定可以丢给查理斯们消化。
自己就以尽量不破坏尸体的方式，把它们全部收进仓库好了。
将已经拿出的破灭之剑换成冈格尼尔，伊丝挂上猎人般的狡黠表情。
「首先是第一个。」
面对直奔自己而来的蝙蝠魔物，伊丝以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轻易用冈格尼尔贯穿蝙蝠魔物脑袋，在其HP从100%瞬间掉落至零的瞬间，以『绝对零度』封冻，然后收进仓库。
蝙蝠魔物虽然因为骨头太多，缺乏肌肉，就算丢给查理斯，也只会被查理斯当做最下级的零食，但对玛格丽特饲养的橡胶史莱姆而言，却是一顿美味，在最近一次芙兰递交的报告中提到，当橡胶史莱姆食用了诸如『疾走鸡』这种富含魔力的魔物肉后，生产出来的橡胶会更耐高温，而且还会散发出一股接近香水的芳香。
也许自己该考虑把到手的魔物研磨成粉，加以青稞之类的谷物做成饲料，喂给橡胶史莱姆，这样就能让更多橡胶史莱姆吃到富含魔力的食物。
如今玛格丽特收到的订单大都来自各大贵族，其中以橡胶为底的长靴，名声已经与成色最清澈的玛格丽特酒持平，赫尔斯王国的贵族已经把能穿上一双玛格丽特产的长靴，当做富有的象征。
「嗯……不如先尝试着在克洛伊公国建一座专门饲养橡胶史莱姆的工坊，那样一来，把魔物烘干、研磨成饲料的工坊也会跟着形成。如果能借玛格丽特的名头，吸引各国贵族前来的话，不失为一种未来的发展方向。」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以仿佛在割草的速度，解决一个又一个朝自己发起攻击的低级恶魔。与伊丝的判断一样，这些低级恶魔与魔物没有区别，智慧甚至比魔物更低，即使看着身边的同伴被伊丝抽飞或踩在脚下，也依旧会悍不畏死的朝伊丝挥动爪牙。
骨骼破碎的咔嚓声与魔物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成为森林的唯一声音。
不过五分钟时间，伊丝便把朝自己发动攻击的魔物们一一收拾掉，然而令伊丝奇怪的是，自己最初在全知地图上发现的魔物只有百只左右，但实际上自己收进仓库的尸体，却早已超过了一百五十只，多出来的魔物，一开始并不在全知地图显示内。
「全知地图不可能出错，是有什么东西在生产魔物么。」
伊丝将目光放在全知地图上唯一没有朝自己发起攻击，也是地图上残留的最后一个光点，这只低级恶魔距离自己仅有不到五十公尺，只是因为森林里视野狭窄，自己没能看见它。
『瞬间移动』
视野发生变化，出现在伊丝眼前的，是一只外表与河豚类似，然而身体已经完全干瘪下去，如同死鱼般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魔物。从其约有半个卧室大小的体型判断，如果它充满气的话，体内至少能容纳两辆马车。
「虽然看起来一副要死掉的样子，但HP却是满值么，只有魔力枯竭了。」
如果自己没猜错，刚才凭空多出来的五十只恶魔，应该就是从这只陆生河豚身体里产出，这只陆生河豚的技能栏上有『创造低级恶魔』一词。
「不愧是异世界啊，不仅能看到长有四条腿的僵尸鱼，还有陆生的河豚，话说回来，如果这家伙可以生产恶魔的话，也许能利用一下。」
一边想着这种事情，伊丝一边从仓库取出异世界产的低级魔法药，将其倒在河豚身上。
过去约一分钟后，刚才还只剩下一张皮，仿佛下一刻就会咽气的河豚，瞬间就像被气泵充气的气球一样，迅速鼓胀起来。它先是转动鱼类的眼珠，在看见眼伊丝后，立刻瞪圆双眼，张大嘴，从肚子里吐出刚才攻击伊丝的魔物。
伊丝则下意识把冈格尼尔抵在河豚张大的嘴前——以冈格尼尔的锋锐程度，只要有一只魔物从河豚嘴里吐出，就会立马被冈格尼尔串上，然后伊丝便能将其冷藏进仓库。
眼睛爆发出星星般的光芒。
「噢噢噢！！！果然就是你这家伙在制造魔物！」
自己刚才还在想要，从哪里找那么多魔物制作饲料，现在看来，只要有这只陆生河豚在，就用不着担忧魔物的问题，只需把它关起来，给它充分时间自行恢复魔力（用魔法药恢复魔力太浪费了），然后再定期惊吓它，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魔物被生产出来。
「回去了还可以让玛丽试试，杀掉生产出来的魔物，会不会增加经验啊——嗯？」
当伊丝把陆生河豚生产出来的最后一只魔物也收进仓库后，陆生河豚的等级减少了1级。
生产魔物需要消耗等级吗？
「也不是那么好用嘛……」
看来利用恶魔制造饲料的梦得无限期延后了。
连续使用多瓶魔法药，将精疲力竭的陆生河豚榨干到只剩1级后，伊丝才送陆生河豚上天堂——这只陆生河豚属于恶魔种，放着不管，成长起来后可能会威胁到人类，更不用说它之所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受到海洋魔王斯提克斯的指派，自己不会放过伤害自己同伴的家伙。
「不……恶魔应该不信仰神明，那样的话，也许我应该祈求它下地狱。」
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将陆生河豚送进地狱后，伊丝回到拉克西丝与蒂娜身边。
大概是等待了太长时间，精神紧绷的缘故，拉克西丝在看到伊丝后，长长松了口气。
「呼……吾主，您终于回来了。」
「啊啊，稍微多花了点时间，把下面的低级恶魔解决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吧？」
「是的。」
伊丝看向紧张到连尾巴都绷直的蒂娜。
「蒂娜，附近的恶魔已经被我清扫干净了，里面没有堕天使和等级较高的恶魔，它们应该离开了。恶魔不能待在人类世界太久吗？」
「不，恶魔不像血族，不能见到阳光。」
「也是。」
不然恶魔们就不可能把大陆上的生物逼到对恶魔产生恐惧了。
伊丝挥了挥手，目光从蒂娜转移到耸立在远方地平线上的竖瞳状黑洞，那种仿佛要把天空整个侵吞下去的深邃黑暗，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不祥。
住在森林附近的人可能已经发现这处黑洞了。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继续使用『高阶传送』到达黑洞面前。由于隐藏城堡的结界遭人破坏，即使自己站在外面，也能透过空间裂缝般的黑洞，窥见城堡内部的模样。
恶魔的世界整体呈血月般的深红色，被蒂娜称为恶魔城堡的建筑，如同血族王都阿尔维尔的宫殿般豪华，只不过更加高大宏伟，此外，即使是普通恶魔居住的房屋，也有血族下级贵族房屋的水平，这些建筑仿佛簇拥着花朵的绿叶，以城堡为中心向四周铺开。足以容纳百万人的庞大石造都市，被高达上百公尺的高耸城墙围在其中，天空上更是有花瓣形状的结界守护，即使是诺塔帝国王都，在规模与华丽程度上，也远不及恶魔城堡。
但是，这只是伊丝从残垣断壁里判断出的城市原貌，由于被魔王斯提克斯派出的羊首恶魔破坏，整座都市如今到处燃烧着火焰，城墙大段大段倒塌，超过半数的房屋也被夷为平地，伊丝甚至还在城市上空瞥见珊多拉与赫蒂的影子，为了掩护蒂娜逃跑，两人正与其他堕天使以及大恶魔们一同，组成人墙一般的存在，拦截在羊首恶魔面前，眉宇间的决绝完全可以让人想象到，赫蒂当时到底抱着怎样视死如归的意志。
因为『永冻结界』停止了时间，一切都保持在蒂娜离开时的样子。
自己该庆幸还好蒂娜看不见吗？作为这座城市的主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恶魔践踏，绝望感可想而知。
「拉克西丝，离我远一些。」
屏住呼吸，伊丝尝试着将手伸进黑洞——什么感觉也没有，这座庞大都市已经位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空间里。确认没有危险后，伊丝切换到第三形态，轻轻拍打红色龙翼，飞进黑洞内部。
「空气里有股浑浊的味道，恶魔平时生活在这种地方么，不那么让人舒服啊。行动没有受到限制的感觉，也就是说，『永冻结界』冻结的只有城市，没有把整个空间也涵盖在内么。」
『永冻结界』包覆的范围并非整个空间，而是到城墙处便停止，站在伊丝的视角，整座城市就像被深红色的琥珀凝固住了一样。
「姑且试试能不能解除吧，按照蒂娜的说法，只要解除结界，她就能立刻恢复视力与魔王的传承。」
轻敲了敲『永冻结界』边缘，指节与结界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随后，伊丝凝结出魔刃，尝试着刺入『琥珀』内部。
叮——
清脆的声响。
魔刃不仅没能刺入结界，甚至连凹痕都没有留下。
伊丝不禁咂舌。
「果然是连时间都能冻结的结界，魔刃也无法穿刺进去。」
这样一来，只能尝试使用清除负面效果的魔法了。
由于永冻之黄昏还给了卡米拉，自己手里只有次一级的，适应400级实力的法杖。
伊丝后退几步，双手将蓝色法杖横举在身前，深吸了口气。
「『炽天使之祝福』。」
（6/30）

第五章 小小魔王旅行的开端

话音落下，伊丝手中的蓝色法杖绽放出宛如白昼的光芒，在被血月笼罩，呈深红色的世界里，这份炽烈就如同落在地上的太阳，将整个世界渲染成白色。
这是位于四十阶的，能在极大范围内清除负面效果的魔法，如果连『炽天使之祝福』都无法解除『永冻结界』，就只能说明，『永冻结界』并非为负面状态。可惜蒂娜也是第一次使用『永冻结界』，并不清楚『永冻结界』本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否则的话，自己就能对症下药。
过去约半分钟后，将世界变成白色的光芒渐渐弱下，还没等视线恢复，伊丝便朝前方伸手——手心传来结实且冰冷的触感。
『永冻结界』依旧存在。
「哈啊，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确认果然行不通以后，还是会感到沮丧啊……」
在这之后，伊丝又尝试了使用物理手段强行突破，以及对深红琥珀释放解除封印的魔法，结果也都以伊丝主动停手宣布告终。这两种解决方法确实起到了效果，在第三形态觉醒下，伊丝以拳头轰击城墙墙根处的结界，墙根处的深红色琥珀应声破碎，但被深红琥珀封印的城墙，也如同被打碎的冰雕般，与结界一起碎裂成数块。连城墙都会随着结界一起破碎，那么就更不用提同样被封印在内的赫蒂一行。
至于破解封印的魔法为何告终，则是因为伊丝考虑到了另一件事。『永冻结界』是由蒂娜的魔王传承与部分生命力转化而成，倘若由自己使用破解封印的魔法，将『永冻封印』解除掉，蒂娜的魔王传承与生命力或许无法回到蒂娜身上，也许只有蒂娜本人来解除封印，魔王传承之类的东西才会回归蒂娜。
意识到这里，伊丝便不再继续浪费时间，径直回到还留在外面的拉克西丝与蒂娜身边，将二人带进深红世界。
大半个身子探入裂缝的拉克西丝皱起眉。
「这就是恶魔的世界么，空气浑浊的像淤泥——！」
话还没说完，完全走进空间的拉克西丝便像是遭到了某种东西重压般，毫无预兆的笔直朝地面坠落，所幸伊丝就飞行在拉克西丝身边，在拉克西丝发出惊呼之前，架住了拉克西丝肩膀，只不过，拉克西丝并没有因为得到缓冲时间而恢复飞行能力，即使用力拍打翅膀，身体也不会上升，只能挂在伊丝身上。
禁空结界？
拉克西丝挣扎的模样让伊丝微微皱眉，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上的花瓣形结界，在进来的时候，自己以为那是防护城市的结界，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明明城市遭到破坏，其上的结界却完好无损，简直不可思议。
此外伊丝还注意到，拉克西丝的魔力正被花瓣形结界剥夺。
「蒂娜，魔王城上空有花瓣形状的结界吗？」
「花瓣形状的结界？」蒂娜歪了歪头，「应该没有这种结界，发生了什么吗？刚才我听到拉克西丝惊慌的声音。」
一边带着拉克西丝与蒂娜降低高度，伊丝一边从仓库里拿出普通铁枪。
「入侵魔王城的堕天使，在临走前设置了禁空与剥夺魔力的结界，以至于拉克西丝差点摔倒——『长枪投掷技·碎星』。」
虽说对自己与拥有魔王力量的蒂娜不起作用，但对拉克西丝而言，结界的存在是一种负担，伊丝朝天空掷出光炮般的投枪，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当投枪捅破结界后，花瓣形状的结界迅速萎缩下去，最终化为绚烂烟花，逐渐消散。
「啊……」
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目睹烟花绽放的拉克西丝瞪大双眼。
「吾主，您把禁空领域破坏了吗？即使是我们神造天使，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破坏结界，您的实力到底……」
「所以说，我不是告诉过拉克西丝我的等级吗，在那种等级下，破坏结界只是随手的程度吧？」
拉克西丝一滞，低下头，声音小到只会被伊丝听见。
「确实，如果吾主有427级的话，做到这一步没有任何疑问，可是连特丽诺大人都未曾到达过这个等级，就更不用说人类，这份力量简直和神……福音指引身为司教之天使的我寻找勇者，目的应该是让我在勇者尚且年幼时，成为勇者的导师，倘若勇者从一开始就已经抵达巅峰——」说到这里，拉克西丝微微张嘴，仿佛失神了般自言自语，「我岂不是很没用吗……」
一瞬间，即使拉克西丝没有把内心感情说出口，伊丝也能从拉克西丝无力耷拉下的洁白翅膀与黯淡到仿佛要消失的天使光环看出，拉克西丝相当颓废。
不不，拉克西丝相当有用。
伊丝连忙在内心肯定拉克西丝的功绩。
先不说只要拉克西丝待在自己房间，自己就不用担心半夜会有人跑到自己床上，首先早上的时候，拉克西丝可以帮自己梳头和穿衣服，这对不会梳头与不擅长穿复杂服饰的自己而言，绝对是相当大的帮助，更不用提拉克西丝是队伍里除了蕾菲娜外的唯一一个巨^乳。尽管感情迟钝，性格又认真过头，但那副完美到足以称为艺术品的身材再搭配女仆装，简直是人间瑰宝，只是看着，自己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况且偶尔自己还能享受拉克西丝的膝枕。
总感觉如果不解释的话，拉克西丝可能会失去自信。伊丝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以开玩笑的语气劝慰。
「427级其实是玩笑啦，我怎么可能有427级嘛，啊哈哈哈……」
「吾主，您说的是实话吗？您一路展现的所有力量，都足以证明您的强大。」
「不不不，那都是借用了道具的便利，」借用拉克西丝曾经说过的话，伊丝举起戴有安德烈亚戒指的手，面不改色地撒谎，「看吧，这枚戒指就是力量来源之一。」
仿佛要从伊丝身上找出蛛丝马迹般，拉克西丝目光来回在伊丝眼睛与戒指间徘徊。
「真的吗？」
「当然，以前拉克西丝不也怀疑过我吗，嘛，虽然不得不承认，我本人的实力也很强就是了。」
仿佛在思考伊丝话语的真实性，拉克西丝认真地皱起眉，手也下意识抵在唇边，低声喃喃的同时不停点头。
「唔姆，如果吾主本身有一定实力，再借助强大道具的便利……确实，如果吾主有427级的话，福音的命令就太奇怪了，与其让我成为勇者的导师，不如成为勇者的佣人。」
「嘛，就是这样。」
伊丝摊了摊手，虽然自己看重拉克西丝在生活上的帮助，但这不意味着拉克西丝无法教导自己战斗，即使是现在，抛开等级压制，假设自己与拉克西丝一样，魔力总量、魔力恢复速度以及对魔力的操控都处于41级的话，自己也无法在拉克西丝手中撑过十回合。
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花费时间，伊丝转而低头看向比自己矮许多，目光一直停留在琥珀之城的蒂娜身上，蒂娜应该是感受到魔王城的存在，所以才一直看着那边吧，尽管她已经看不见了。
伊丝牵起蒂娜的手，轻轻握住。
「我姑且尝试过解开封印，但我担心如果由我解开封印，形成封印的魔王传承与蒂娜的生命力，不会回归到蒂娜身上，所以还是决定交给蒂娜先尝试，如果蒂娜在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解开封印的话，我再想其他办法。」
看到蒂娜张嘴想说什么的样子，伊丝连忙伸出食指，抵在蒂娜嘴唇上。
「别说些只要能救出赫蒂她们，蒂娜怎么样根本无所谓这样的话哦，我可不要看到蒂娜永远失去视力的样子。而且，蒂娜也应该考虑考虑赫蒂和珊多拉她们，如果赫蒂知道，蒂娜为了救她，不仅放弃魔王传承，而且还牺牲了视觉，蒂娜觉得，身为魔王的子民，赫蒂心里会好受吗？」
「唔……」
伊丝的发言令蒂娜语塞。
前者忍不住叹气。
为什么自己遇见的幼年国王都是这副模样，换做伊芙琳来，肯定会先选择找回视力，然后再考虑救被封印在里面的子民，那家伙是十足的利己主义者。
伊丝向前迈出一步。
「总之，我们先到结界附近，让蒂娜尝试解除封印吧。」
「嗯。」
点了点头，蒂娜跟随伊丝来到结界边缘。大概是感受到了结界存在，在距离结界只剩一步之遥时，蒂娜主动停下脚步，以仿佛在感受什么东西的模样，微微侧头，伸出手掌，与结界贴合在一起，下一刻，如同找到嗅到主人气味的家犬般，结界被蒂娜触碰到的地方闪亮起来，不祥的深红色变为宝石般的亮红，以水波形式朝四周荡漾，随后，被蒂娜触碰的结界就像遇见烧红铁棒的冰块那样，肉眼可见的融化。
只需触碰就能解开结界吗？
观察着这一幕，伊丝意外地歪了歪头，起初自己还以为要用某种特殊的魔法，如果只是触碰就能解除结界的话，蒂娜很快就能恢复光明了吧。
「这就是连魔王都无可奈何的恶魔么……」
在蒂娜尝试解开封印的时候，拉克西丝抬起头，目光直指城市中心，被众多恶魔与堕天使围在中间的羊首恶魔。
和蒂娜形容的一样，这是一只全身被黑色皮毛覆盖，体型如同山丘的魔物，拿伊丝在克洛伊郊外见过的风龙举例，即使四头风龙加起来，身体也没有这只羊首恶魔庞大，它同时拥有马型的下半身与人类的上半身，头部则是巨大的山羊脑袋，人型的双手握着一柄比身高更长的三叉戟，鼓胀起来的肌肉与身体的流畅线条，单从艺术角度看，绝对是一座会让无数雕塑家们望而生叹的艺术品。
「拉克西丝见过这种恶魔吗？」
「十分抱歉，吾主，即使是身为司教之天使的我，也从未见过如此恶魔。我能感受到它的威胁，哪怕它现在被封冻在结界里，我也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如此存在居然不是魔王斯提克斯本身……难以想象斯提克斯本人究竟有多强。现在还不清楚斯提克斯为什么会攻击塔尔塔诺斯，神教从福音里预言过灾难即将发生，如果魔王斯提克斯就是灾难，现在侵吞塔尔塔诺斯的力量，应该就是第一步，吾主，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拉克西丝绝美的侧脸浮现紧张，身体也如临大敌般绷紧。
伊丝则一边交替使用全知地图与『上帝之眼』，一边询问拉克西丝。
「记得拉克西丝说过，拉克西丝是因为当街殴打了塔尔塔诺斯，所以才被封进冰棺里的吧，比起千年前的塔尔塔诺斯，这只羊头恶魔实力更强吗？」
「……不，千年前的塔尔塔诺斯更强，当初的我太过稚嫩，做了不经大脑思考的行动。」
「我倒没有责难拉克西丝的意思……」
从羊首恶魔身上收回视线，伊丝悄悄叹气。
可惜这只羊首恶魔身上具有人类特征，不然自己就能把它也变成橡胶史莱姆的饲料，如此庞大的身体，再加上极其富含魔力的肉质，足够史莱姆们享用很久。
至于这只羊首恶魔的实力，与堕天使一样，由于种族说明中有着『失乐园的禁忌』，羊首恶魔本身并没有等级这个说法，因此自己不知道羊首恶魔的级别，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这只羊首恶魔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五分钟后。
站在蒂娜身后等待的伊丝渐渐皱起眉。
太慢了。
站在伊丝视角，被蒂娜融化的结界并没有像水一样滴落在地，而是化为红色的魔力，钻进蒂娜身体，蒂娜的气势也因此得以增长，但不论气势增长的速度，还是结界融化的速度，都慢的令人发指，哪怕过去了五分钟时间，蒂娜也只融化出一个刚好能让手肘伸进去的空洞，倘若蒂娜要以这样的速度融化结界，恐怕给蒂娜百年时间，也无法将里面的人解救出来，要知道，这是一座能够容纳百万人共同生活的庞大都市。
再度过了不到一分钟后，蒂娜的背影开始小幅度颤抖，伊丝走上前时，蒂娜已经咬着牙，额头上也浮现一粒又一粒汗珠，一副过度透支体力的模样。
「蒂娜！」
大喊的同时，伊丝连忙将蒂娜拉到自己身前，蒂娜则如同刚刚从噩梦中解脱的人那样，在伊丝搀扶下大口喘息着。
「我、我在哪？」
刚才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身陷幻境了吗？
伊丝看向全知地图——还好，除了魔力枯竭以外，蒂娜的状态并无异常。
目不能视加上无人回答，蒂娜脸上逐渐爬上惊慌，一边颤抖的伸手摸索四周，一边以混杂了十足动摇的稚嫩声音问道。
「伊丝、伊丝？」
「啊啊，我在。」
「呼……封印融化了吗？」
「嗯，融化了一部分，但还剩下很多，我认为这件事应该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去。」
「这样么……」安心感在胸中扩散，蒂娜眉毛逐渐舒展开，眨了眨眼，准备自己站起身，然而就在此时，蒂娜无神的双眼渐渐恢复焦点，神情也被惊愕填满，「诶？」
维持着弯腰搀扶蒂娜的动作，伊丝面露不解。
「怎么了？」
「我……我的眼睛……恢复了？」
呆呆看着伊丝，蒂娜稚嫩的脸庞浮现惊喜之色。
（7/30）

第六章 海上的追捕与克洛伊公国的离别

雷暴之海南部。
地处阿莱克西亚大陆西南角，位于雷暴之海与诺塔帝国沿海重地『威弗列德』城之间的海洋，是一片被诺塔帝国渔民称为禁区的地方。尽管这片广袤海域既没有暗流也极少发生风暴，在风和日丽的天气，甚至有书画般的美丽景色，但却是连帝国海军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危险之地。
所有渔民都知道，在这平静海面下，生活着各种不知名的强大魔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处海域会聚集如此之多的大型魔物，人们只知道，凡是在这片海域上停留超过一小时的渔船，必定会被巨型枪乌贼捅穿。
过去曾有一名帝国官员决心治理这片充满魔物的海域，为了抵御巨型枪乌贼攻城锤般的坚硬头部，官员特别命人在船底铭刻抵御物理攻击的魔法阵，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比巨型枪乌贼更可怕的海邪眼，在海邪眼的精神魔法下，船员一个接一个跳船，最终只剩下那名帝国官员还待在船上。由于缺乏淡水，帝国官员在失去动力的军船上被活活渴死，帝国找回这艘船只时，船上只剩下帝国官员留下的航海笔记，与一堆被海鸟啄食干净的骨头。
然而，所谓禁区，只是诺塔帝国人民对未征服之地的敬称，对驻扎于这片海域的魔物，或者说恶魔们而言，这里是除了深海宫殿以外，最让人安心的海域。
如今这片海域热闹非凡。
倘若此刻有巨龙从高空掠过，那么一定能发现，本应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正游动着大量黑点，这些黑点仿佛在追逐着什么，在海面上呈锥形一路向北游动，而在这些黑点上方，则是大批如同蜂群般的恶魔。
这些恶魔同属于海洋魔王斯提克斯手下，他们现在正在做的，则是奉魔王之命，追逐神明派出的使者。
负责此次行动的大恶魔——一名顶着羚羊犄角，全身漆黑的人形恶魔一边挥舞双手指挥手下，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烈炎眼虫。
「不要太靠近它！我们的任务是把它抓回去交给魔王大人！」
跟随在大恶魔身后的下级恶魔发出牛一般的叫声，大恶魔满意的点点头，只有恶魔才能听懂这种语言，它们在回答自己『知道了』。
「康斯，这玩意真会是神的使徒吗？」
领头大恶魔身边的另一位大恶魔说道，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百公尺的地方，正缓缓飘动着一只仅有人头大小，外形如同水母的红色物体，海洋魔王斯提克斯特别强调了，这是神明用来监视魔王行动的使徒，任何人不得擅自触碰。
在执行任务以前，这只大恶魔怀着与神明决一死战的心情来到此地，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只像水母一样的红色球体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在他眼中，神明的使徒至少是有着洁白双翼，头顶光环的天使，而现在这只水母，可能只需他轻轻一握就会消散，倘若不是同伴数次强调不要轻举妄动，他早就飞上前去，将这只水母抓在手心，老实说，他觉得像现在这样发动上万只恶魔，一厘米一厘米的慢慢接近水母，实在太愚蠢了。
「魔王大人都说这是神明之眼，这当然是神明之眼。」
「可这种慢吞吞的速度，连海龟跑的都比它快，这也会是神明的使徒？魔王大人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从发现它开始到现在，我们已经两周没合眼，它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手下都抱怨坐骑海豹累死一半了。」
同伴的话让名为康斯的恶魔眉毛拧在一起，看向握在手心的白色水晶，这是临走前堕天使交给他的道具。虽说捕捉神使是魔王下达的命令，但命令并不是直接下达给康斯，而是魔王传唤堕天使，堕天使再交给康斯，在堕天使的解释里，这只神使有着能够监视恶魔行动的能力，对已经展开计划，即将冲破神明设下的囚笼的现在，是必须要除掉的对象。
只不过，按照堕天使的话，神使与神明间有着精神连接，一旦神使消失，神明就会感受到，进而降临阿莱克西亚大陆，破坏恶魔们冲出囚笼的计划，当时听闻了堕天使说明的康斯震惊万分，认为他们陷入了死局——不除掉神使，有着监视能力的神使迟早会发现神明的计划，而如果除掉神使，又会让神明察觉到自己的使者被人杀死，进而降临这片大陆，寻找神使消失的原因。
不论作何选择，神使的存在都相当棘手。
于是便有了这枚水晶，这枚水晶能够在不惊扰神明的情况下，将神使困住，接着，康斯只需再把神使带回深海，交给堕天使学者们研究即可，按照学者们的推断，这只神使蕴藏了无数可能，倘若给予它的魔力足够多，即使说这只神使能蒸发海洋也不无可能，具有非常大的研究价值——与之相对的，也就代表非常危险，可能举手投足间便能蒸发上万名恶魔，这便是康斯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
康斯沉声道。
「不，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捕捉它的过程不得使用任何魔法，一旦发生异变，就立刻撤回海里。」
「好啦好啦，都听你的。」
以大恶魔无奈的摆手为开始，数以万计的恶魔们继续追逐烈炎眼虫。
◇
克洛伊公国郊外。
久违的晴天。
在伊丝的行程里，现在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尽管伊丝身为神教教皇，离开前应该举行盛大的送别仪式，但伊丝讨厌被一群人围着的感觉，于是便以浪费为由，谢绝亚特伍德的建议，仅仅只邀请了自己熟悉的人——代表神教的琳四人以及尤弥尔教会的老者。
「主人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多亏这几天一直出太阳，路上没什么积雪呢。」
「啊啊，我知道了，玛丽先回车上等我，我马上过来。」
「啊，对了，卡米拉小姐让我叮嘱主人大人，不可以随便对女孩子说带她一起走的话哦。」
「我有分寸的啦，」伊丝不禁苦笑，卡米拉大概是想说不要把琳带着一起吧，即使卡米拉不强调，自己也不会带着琳一起走，琳有她自己的任务，自己不能让琳围绕着自己转，何况自己对琳只是挚友一般的感情，在没有升温成恋爱的感情之前，同意让琳跟随自己，就太自私了，伊丝朝来回看着自己与琳的玛丽挥了挥手，「快回车上吧。」
「欸……」
总觉得玛丽的目光别有深意，伊丝嫌麻烦似的把玛丽抱上驾驶座。由于天气太冷，除了拉克西丝和蒂娜外，同伴们都已经坐到车里，至于蒂娜，由于换上白色洋装，戴着可以盖住犄角的礼帽，琳几人没有察觉到蒂娜恶魔的身份。
蒂芙尼从车厢里探出头，淡绿色的双马尾在道路两旁积雪映衬下，变得格外耀眼——除了嘴里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可爱。
「卿卿我我。」
大概是想说现在琳看自己时舍不得的目光吧，伊丝选择直接无视，转而面朝琳几人做最后的道别。
「那么，该说的都说完了，琳，你们也该回去了，在外面待久了会感冒哦。」
「我有深海魔物和巨龙的血统，这点寒冷根本不成问题。」琳十分果断的拒绝，目光看向站在伊丝身边，对周围街道充满好奇的蒂娜，由于白色洋装的打扮，再加上娇小身体，蒂娜看起来就像伊丝的妹妹，「在送蒂娜回家以后，伊丝还会回来吗？」
「嗯，当然，我可是说好了要做教皇，当然得说到做到。如果蒂娜再大一点的话，我倒是可以把蒂娜拜托给神教里的人，让他们代我把蒂娜送回家，但蒂娜还太小，加上怕人的害羞性格，我有些不放心。」
沿用了赫尔斯王国时的设定，伊丝对外宣称蒂娜是自己远房表妹，至于蒂娜为什么突然出现，伊丝则以『蒂娜刚刚流落到克洛伊公国，我在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借口蒙混过去。再怎么说，蒂娜也有着魔王的身份，虽然伊丝觉得告诉琳也没关系，只要认真解释，琳就不会反感，但这里是有着往来行人的郊外，万一被外来客商听见谈话，搞不好会演变成克洛伊公国的危机。
「哼，妾身可不是小——呜。」
在蒂娜说完之前，伊丝砰的一声敲了敲蒂娜脑袋。
在视力恢复，同时能够解除『永冻封印』的现在，蒂娜已经变回了过去伊丝认识的蒂娜，不仅用『妾身』称呼自己，语气也开始带上魔王的高傲，不过由于伊丝觉得这很可爱，所以并没有反感，如果说佩佩的高傲盛气凌人，有着上位者的威严，那么蒂娜的高傲就是容易激发人保护欲的类型。
「……要去多久？」
琳局促的将双手握在身前又放开，然后又握在一起，犹豫不决的样子，让红和紫连连摇头。
完全变成了恋爱中的少女啊。
虽然由自己来说这句话很不合适，但伊丝还是忍不住感慨，自从在花车上对自己做出了那番告白后，琳便开始尝试对服装做出改变，今天的琳没有穿以往那身黑色纱裙，而是一身淡紫色的、带有呢绒兜帽的长裙，在雪地映衬下，如同妖精般美丽。
伊丝不禁苦笑。
「我也不知道具体会花多长时间，目的地是诺塔帝国沿海城市威弗列德，刚才从地图上看，克洛伊公国距离那里至少也有一个月路程。」
魔王城的裂缝就在威弗列德城附近，蒂娜需要在自己一行赶路的时候慢慢恢复实力，用以一次性消融『永冻结界』。
食指关节抵着下巴，琳低声喃喃。
「来回两个月时间吗……」
「不……」
应该不止两个月。
先不说一个月时间，蒂娜的实力可能无法恢复到完全状态，自己很可能会在威弗列德城逗留，其次即使解决完了蒂娜的事情，自己也要与伙伴驾船出海，前往雷暴之海以外的海域一趟，与卡米拉不同，玛丽想知道她的身世。
不过伊丝没有把这些安排说出口，而是换了一种说法。
「我应该每周都会回来一趟哦。」
「每周？怎么可能？」
「琳忘记我的实力了吗，我可是能一天内来回帝国皇帝的人。虽然我不能一直住在克洛伊公国，但我可以经常回来，不盯着亚特伍德，万一他再做出把牲畜免费发放的决定，不就糟糕了吗，而且还有福音，如果福音给出两难的命令，而我又刚好不在，会出大麻烦啊。」
「只是因为政务么……」
琳的声音低落下去，伊丝不禁觉得，如果琳头顶上的狐耳不是装饰品的话，现在一定会耷拉着吧。
伊丝莞尔道。
「嘛，虽然会把一半时间分配在处理福音和政务上，但剩下的时间可以陪琳一起度过，嗯……到时候琳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论是血族还是尤弥尔教会，只要是我知道的地方，我都可以带琳去，」说到这里，伊丝目光绕过琳，看向琳身后的红与紫，「红和紫也一起。」
「带琳去就可以啦，我可不当不解风情的人，嘛，紫可能会感兴趣就是了。」
「哈啊？红，我是那种无聊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无视红和紫的小剧场，琳的目光只注视着伊丝。
「只要能和你待在一起，我不论去哪里都可以。」
「呼~呼~」
「我们家的公主越来越大胆了啊。」
「主教大人，恭喜您。」
不止红和紫，连尤弥尔教会的老者都跟着鼓掌。
伊丝不禁扶起额头，要是被安德烈亚听见琳这句话，肯定会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自己吧，但自己刚才说的『剩下的时间陪琳一起度过』，是站在朋友位置上，不然自己就不会叫上红和紫也一起。不可否认，琳相当有魅力，可自己不想乘人之危，现在答应琳，就太狡猾了。
伊丝悄悄瞥了眼琳——该说不愧是救世主，有着敢作敢当的性格吗？琳在众人的起哄下，脸颊虽然发红，却完全没有要辩解的意思，格外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这让自己怎么拒绝啊。
伊丝悄然叹气。
如果琳冷静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像今天一样，说些会让自己感到害羞的发言的话，自己就尝试着接受琳的感情吧。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得先让琳和安德烈亚好好相处才行。
为自己做了番血渣发言懊恼的同时，伊丝点了点头。
「啊啊，我知道了。那么，琳、红、紫，还有亚特伍德和尤弥尔教会的大家，我出发了。」
与众人一一说出道别的话后，伊丝带着拉克西丝和蒂娜转过身，准备踏上马车，就在此时，琳突然叫住伊丝。
「伊丝，等等！」
「琳？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哦，在这里站太久的话，周围人会用奇怪视线看我们。」
不如说现在已经站了很多围观的人。
完全不顾周围人目光，琳上前一步，走到伊丝面前，让伊丝疑惑的是，从这以后琳便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咬嘴唇，目光也在空气中游移。
这副模样，不妙啊……
伊丝微微绷紧身体，做好随时捂住自己嘴巴的准备，琳的这幅模样，简直像下一刻会吻自己一样。
但令伊丝意外的是，琳并没有做出亲吻举动，而是张开双臂，在伊丝呆然的表情中，用力抱住伊丝，脸埋进伊丝的银色双马尾，深吸了口气后，才松开后者，后退两步，满足的微笑起来。
「嗯，我满足了。」
「琳，这种时候要问教皇大人有没有满足啦。」
「诶？」琳发出惊讶的声音，先是露出『糟糕了』的表情看紫，然后又惊慌的向伊丝问道，「伊、伊丝满足了吗？」
没有。
拥抱的时间太短了。
虽然想俏皮的说『没有』，不过那样就太坏心眼了，伊丝展露出没有任何杂质的开朗笑容，长长呼了口气。
「琳的魅力已经足够啦，那么，我出发了。」
「嗯，我在公都等你。」
「别让我们家的公主大人等太久哦。」
「教皇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我红来填补琳的寂寞吧！」
「教皇大人要记得每周都回来处理政务。」
「主教大人，一路顺风！」
在众人的送别声里，马车缓缓开动，顺着绵延无尽的山路，在冬日暖阳照耀下，逐渐驶离克洛伊公国。
（8/30）

第七章 此世唯一的至宝

当马车离开山路崎岖的克罗伊公国，驶入平原地带的诺塔帝国境内后，伊丝很快迎来同伴们怀疑的视线——主要是集中在戴着大号礼帽，身体娇小，乖巧坐在伊丝身边的蒂娜身上。之前因为忙于收拾行李，众人即使注意到了蒂娜这个从未见过的存在，也没有第一时间发问，而现在，除了驾驶马车的玛丽外，所有人都坐在车厢内，突然多出来的蒂娜便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坐在伊丝对面的依蒂丝一副慵懒模样，单手撑着头，以眼神示意伊丝蒂娜的存在。
「这孩子是谁？大街上捡到的？只是出趟门就能捡到这么可爱的女孩，我该感叹你的运气不错吗？」
不用问伊丝也知道，佩佩这是在调侃自己，只是不知为何，伊丝有种局促不安的感觉，如同做错事的孩子那样，视线刻意回避佩佩，面部表情也紧绷着，说话支支吾吾。
「啊哈哈……该怎么和佩佩解释呢……」
「萝莉控？」
「不是蒂芙尼想的那个意思啦。」
总觉得蒂芙尼用疑问句说萝莉控，比陈述句更欠揍了。
伊丝一边回以蒂芙尼和善的微笑，一边「啪」的一声，双手搭在蒂娜娇小的肩膀上，如同要把蒂娜展示出来一样，将蒂娜推到稍前一些的位置。
「她叫蒂娜，因为家宅被毁，无奈之下只能投靠于我，我这次之所以决定去威弗列德城，也是为了把蒂娜送回家，」说到这里，伊丝环视了一圈车厢内的众人，除了拉克西丝面无表情外，其他人多以好奇与打量的目光观察蒂娜，没有人察觉到蒂娜的危险，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剧本，伊丝双手离开蒂娜肩膀，小声叮嘱蒂娜，「接下来到你了。」
「唔姆唔姆。」
回以伊丝肯定神色，蒂娜将右手搭在毫无起伏的胸前，环视一圈众人，没有怯懦的开始自我介绍。
「妾身因为城堡被结界封印，所以不得不投靠伊丝，在实力恢复以前，妾身会跟随你们一起前往人类世界的诺塔帝国，待妾身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后，妾身会赐予你们生者从未享受过的荣誉——妾身即是魔王塔尔塔诺斯，全名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看在伊丝的份上，妾身允许你们直接称呼我蒂娜。」
话音落下，蒂娜摘下大号礼帽，提起两边裙角，露出头上犄角与身后的黑色尾巴，只不过由于魔王的威严，蒂娜并没有像人类世界中的贵族淑女般，微微弯下膝盖，行向众人打招呼的礼仪。
与伊丝想象中众人会震惊到从座位上跳起来不同，整个车厢陷入诡异的沉默，除了拉克西丝，所有人都是一副怪异表情，性格不那么张扬的蕾菲娜露出困扰神色，依蒂丝则是一种看傻子的目光。
「……受到的打击太大，这里坏掉了么。」
十分罕见的，卡米拉流露同情神色，指了指自己脑袋。
「很可怜呢，难怪伊丝小姐要收留蒂娜，」蕾菲娜温柔的微笑，如同大姐姐般，向蒂娜伸出手，「如果生活上遇见什么问题，蒂娜酱可以来问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助蒂娜。」
「不，蕾菲娜，等等，」在蕾菲娜准备像对待小孩子般，将蒂娜拉到面前的时候，伊丝连忙制止，「蒂娜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是魔王塔尔塔诺斯，这一点我已经确认过了。」
「诶？」
「伊丝，你脑子不会也跟着这孩子一起坏掉了吧。」依蒂丝站起身，以手背测试伊丝额头温度，然后认真的皱起眉毛，「没感染风寒么。」
「所·以·说，蒂娜确实是魔王啦，」伊丝指了指蒂娜的犄角与尾巴，「看吧，这是代表魔王的犄角和尾巴，它们难道不是和血族的翅膀一样，象征种族的东西吗？」
「先不说我们这里除了拉克西丝以外，没有人见过魔王，首先即使长着犄角和尾巴，也不一定就是恶魔，兽人族里的牛人族有相同的外貌特征，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兽人族小孩。」
「这真的是魔——」
在伊丝准备继续解释下去的时候，蒂娜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十分神气的样子。伊丝不禁觉得，如果蒂娜手中有折扇的话，肯定会选择用折扇遮住嘴巴，发出讥笑般的声音。
「等等，伊丝，接下来由妾身自己来说明身份。太长时间没有现身人类世界，塔尔塔诺斯之名已经被人遗忘了么。看在伊丝的份上，妾身就不向你这只血族下挑战书，但一直不澄清误会，倘若被妾身手下看见，他们也许会让你体味到恶魔的残酷，所以妾身必须让你认识到魔王的强大，」蒂娜食指指向依蒂丝，「一决胜负。」
「嚯，明明只是个兽人，口气倒是不小，虽然我没有对毫无抵抗的弱者施虐的兴趣，但如果主动找上门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你想怎么比试？」
虽然话音给人一种懒懒地，仿佛根本没把蒂娜放在眼里的感觉，但依蒂丝湛蓝色的眼眸已经染上认真，那种仿佛盯上猎物的蛇类目光，即使伊丝只是被波及，也感到一阵不舒服。
「佩佩，我劝你最好还是收手比较好哦，虽然蒂娜现在的真正实力不足二十级，但那是指魔法能力，她的身体依旧是魔王级别。」
可惜依蒂丝根本没把伊丝的话听进去，在伊丝说话的时候，二人已经决定好了决斗方式，一种传统且不会流血的角斗——掰手腕。
喂喂，这是在作弊啊。
自己还以为蒂娜会选择堂堂正正的、在车厢外打上一场的决斗，那样就算佩佩无法伤到蒂娜，也能利用机动性配合战斗技巧，与蒂娜周旋许久，然而，蒂娜却直接提出掰手腕这种完全利于蒂娜的决斗方式。
明明是个八岁萝莉，乍一看也给人一种没脑袋的感觉，但其实异常狡猾吗？
蒂娜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在伊丝心中的形象已经发生了些微改变。
由于车厢正中就摆着桌子，佩佩与蒂娜很快便进入决斗状态，两人手肘撑在桌面，手掌也相互握在一起。虽说不论佩佩还是蒂娜，两个人的手腕都纤细到一只手就能握住，甚至还会多出来一截，但如果仅仅因为手腕纤细，就认为两人和弱不禁风的贵族大小姐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该庆幸，我对充满兽臭的兽人族血液不感兴趣，否则我一定要让你为自己的狂妄后悔。」
「那就让妾身来试试，伊丝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水平。」
「哼，区区兽人。蒂芙尼，你来当裁判。」
「嗯。」
面无表情地点头，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开始倒数，坐在正对马车车帘方向的蒂芙尼，双手握住依蒂丝与蒂娜的右手。
「三、二、一——开始。」
啪！
没有任何迟滞，在蒂芙尼双手离开二人右手的瞬间，车厢内便回荡起手背撞击桌面的清脆声响，连一秒都没用到，双方便分出胜负。
胜者是依蒂丝。
蒂娜的手被依蒂丝死死按在桌面，哪怕蒂娜露出了咬牙切齿、五官拧在一起的拼命表情，也没能动摇依蒂丝手臂分毫，双方的力量差距一目了然。
伊丝与拉克西丝吃惊地睁大双眼。
「怎么可能？」
「居然扳倒了塔尔塔诺斯……不可思议……」
「哼，」发出仿佛在说『不过如此』的声音，依蒂丝松开蒂娜，一脸轻松的挥了挥手，「在比试之前就能猜到的结局，虽然你是擅长力量的兽人族，但看在你年龄尚小的份上，我只需你跪下来向我道歉即可，今后不要再口出狂言，倘若是一年前的我，等待你的，只会是暗无天日的地牢生活。」
然而，和依蒂丝预料中蒂娜会惶恐低下头道歉不同，蒂娜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相反，她只是怔怔看着自己被扳倒的右手，橙红色的眼眸中充满难以置信。
「怎么会……」
伊丝赶紧插^入二人之间，虽然不知道蒂娜为什么会输给佩佩，但那些东西可以以后再探究，如果依蒂丝真的强迫蒂娜跪下来道歉，事情就难以收拾了。
「佩佩，蒂娜确实是魔王塔尔塔诺斯，只不过她以自己的魔力为代价创造封印，所以现在才会变得弱小。」
依蒂丝皱起眉。
「角色扮演也该有一个限度，我理解伊丝你的善意，但过于纵容这个年纪的小孩，只会让她狂妄无度。果然，今后我们的孩子还是交给蕾菲娜照看更可靠。」
「姐姐大人和你不会有孩子，就算有，也是和我。」
「如果真有那一天，照看吾主女儿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身为司教之天使，我会将吾主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教育。」
自己的孩子什么的……拉克西丝有过自己的孩子吗？说到底，神造天使不是连吃饭睡觉这种机能都没有吗？
尽管吐槽的欲望已经写在脸上，但这句话实在不合时宜，伊丝只好强行忍住。
没有在这个脱离正轨的话题上纠结，卡米拉重新打量起蒂娜，红宝石般的眼眸中仍有一丝怀疑。
「姐姐大人，这真是魔王吗？我完全感受不到魔王的力量，之前在赫尔斯王国的时候，即使我离她很远，也能感到那种来自亘古的威压，可现在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比玛丽还小的女孩。」
「啊啊，这个听我慢慢解释，蒂娜，我们先坐下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吧，前往威弗列德城的路有足足一个月，失去肉体力量的事情，可以以后再慢慢探究。」
「唔……好吧。」
在伊丝劝慰下，蒂娜重新坐回伊丝身边，开始向众人叙述自己身为魔王的证据、以及为什么要投靠伊丝。讲述了足足一小时，回答众人的各种疑问，直到最后拉克西丝站出来，证明蒂娜的身份确实属实后，所有人才终于相信，蒂娜就是魔王塔尔塔诺斯。所幸的是，大概是蒂娜在刚才力量的比拼上输给了佩佩，加之人畜无害的外表，卡米拉一行没有人像拉克西丝一样，表露出对魔王的警惕与憎恨，顶多只有一点意外。
「嚯，所以说，我刚才算是战胜魔王了吗？」
翘起一条腿的依蒂丝露出满意笑容。
「佩佩这是趁人之危，不算数啦。」
「也就是说，因为家被魔王斯提克斯袭击，所以蒂娜酱不得不使用『永冻结界』，把魔王城堡封印起来，进而失去了作为魔王的传承，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弱小了吗？」
蕾菲娜总结道。
「嗯，就是这样，直到妾身恢复实力，能够一次性解除『永冻结界』之前，妾身都会跟在你们身边。不过妾身必须要强调，魔王斯提克斯很可能在妾身恢复力量以前就找到妾身，所以在妾身跟随你们的时候，你们将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下，假如没有像伊丝一样做好觉悟，你们最好还是留在安全的地方，即使你们不跟随妾身一同前往威弗列德，你们身为伊丝的家眷，妾身也一样会礼待你们。」
「那如果我们跟随你一起前往威弗列德呢？」
「事成以后，妾身会赏赐你们应该得到的奖励，不止给予你们自由出入魔王城的权利，而且允许你们从魔王城堡的宝物库里挑选一样魔法道具，作为自己的武器带走。」
「哦？从魔王的宝物库里挑选武器？有趣。」饶有兴致的，依蒂丝放下搭在一起的洁白双腿，手肘撑在桌上，微微探出前身，「这个任务，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接受了。」
蒂娜为依蒂丝看似未经大脑的决定皱眉。
「妾身应该警告过你，这个任务很危险，以你的实力，哪怕对付低级的大恶魔都很吃力。」
「但比起报酬而言，这是值得的冒险，洛伊丝薇尔从不畏惧挑战，而且，这一路上不是有连魔王都认为可靠的家伙么，更不用说我的真实实力比表面看上去更强，」依蒂丝转动眼珠，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伊丝，继续说道，「当然，我对护送魔王这种闻所未闻的任务感到有趣，也是我接受的原因之一，大陆上的人看见魔王躲避都来不及，我们却要保护她，真是疯狂的主意，今后血族历史上将记载一位能自由出入魔王城的纯种，只是想想，就让人期待起来了。」
「那姐姐大人的报酬呢？我们只是护送你到威弗列德，但姐姐大人不止在危机关头救了你，而且还要负责在你解除『永冻结界』后，把那只羊头恶魔击杀的任务，姐姐大人的报酬不应只有区区一把魔法武器。」
蒂娜深吸了口气，做出仿佛要宣布某种重大决定的表情，伊丝连忙插嘴。
「蒂娜别说些会让人误解的奇怪发言哦，之前那个契约我绝对不会接受，我帮助蒂娜不是为了报酬。」
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被人欺负，想要为她出头也十分正常，更何况蒂娜还很可爱。
「如果因为帮助者说不需要报酬，就光明正大的接受恩惠，即使恶魔美学，也不允许如此行径。强制契约失败后，妾身想了很久，该许诺何种报酬给伊丝，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仅仅许诺事后的报酬，未免自大过头，所以妾身要在事成之前便将报酬交付于你。」
面前出现一个木盆大小的黑洞，蒂娜将手伸进储物魔法。
伊丝不解地歪头。
「事前交付？蒂娜不是说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城堡里了吗？」
「确实如此……但妾身身上一直随身携带了此世……此世仅有一件的宝物……」
不知为何，蒂娜在说到这里时，不仅声音变小许多，就连语气也扭捏起来，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
如果自己现在是男性的话，肯定会以为蒂娜马上要说爆炸性发言了吧，可惜蒂娜和自己间并不存在这种误会。
没有让伊丝等待太久，蒂娜从储物魔法里拿出一个雕刻有精美花纹的黑色木盒，在交给伊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羞涩到难以启齿的模样，双手将木盒举过头顶，眼睛完全不看伊丝脸庞，十分努力的从牙缝间挤出话语。
「虽然只有一颗，但只要我还活着，这就是任何防具、任何魔法都无法抵御的弑神锐器……」
任何防具都无法抵御？
听到蒂娜描述，伊丝不禁用全知地图扫描了一遍小木盒——其上并没有做屏蔽魔法探知的魔法阵。
在看见小木盒内装着的东西后，伊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里面盛放的，是蒂娜的一颗乳牙。
蒂娜并没有欺骗自己，魔王的牙齿确实是任何防具都无法阻挡的锐器。
可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可爱。
伊丝并没有发现，她已经开始用溺爱的目光看着蒂娜。没有打开木盒，伊丝直接将蒂娜呈交给自己的黑色木盒放进怀中收藏起来，然后双手握住蒂娜略显冰冷的小手。
「嗯，报酬我收下了，那么，契约从现在开始生效——以伊丝·恩雅之名为证。」
（9/30）

第八章 坠入爱河的君王

伊丝与戈尔进行战争谈判的几天后。
下雪的夜晚。
尽管诺塔帝国地处大陆较暖的南部，但这并不意味着帝国人很难在冬天见到雪的身影，比起更南部的妖精之乡与幻兽云海，帝国每年冬天都会下雪，只是和赫尔斯王国相比起来，帝国的雪很难积垫，因此每到大雪年份，见到雪的诺塔帝国人都会兴奋异常，和北部赫尔斯王国人见雪发愁的景象完全相反。
而今年，恰好出现了数年难遇的大雪，足有指甲盖大小的大片雪花自天空飘落，即使身处温暖室内的人，也能听见雪花洒落在瓦砾上发出的窸窸窣窣之声。
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正坐在散发暖意的书房里，尽管有着好闻香气的高级木桌上堆积了大量文书，可她却完全没有要处理的意思，反而百无聊赖的一边单手撑头看向窗外，一边转动手中的魔法笔——全帝国只有亚多尼斯一人持有此种魔法笔，只需向其灌注魔力，魔法笔便能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产生类似墨水的东西，由这种笔写出来的文字，只能使用魔法手段擦去。
倘若此刻帝国宰相布兰德利站在她身边，布兰德利一定会劝告亚多尼斯，她该处理公务了吧，亚多尼斯自己也知道像这样把公务放着不管，只会让事情越积越多，可她就是无法集中精力，她的心早已被千里之外的人给勾走。
虽说自己与那个名为薇尔的少女交流不多，甚至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名为薇尔的存在。非要比喻的话，这种感觉就像一个走在街上的男人突然撞到一位少女，结果这位少女不论长相还是那句「对不起」的温柔口吻，都刚好符合男人的心意一样，这是名为一见钟情的，让人魂牵梦萦、坠入爱河的初见。
因此几天以来，亚多尼斯压根无法静下心来处理事务，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不知所云的状态，脑海里全部是那位少女的身影。那打败卡尔的身姿，就如同巫女的舞蹈，每一个动作与眼神，都无法令亚多尼斯移开视线，甚至就连眨眼都不允许，没有精力去思考「我对这个女人的感觉如何？」以及「我爱不爱她？」这种事情，亚多尼斯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再归属于自己，思想也不受大脑控制，强烈的主观印象早已把她的理智挤压到粉碎，心也被感情的洪流裹挟而走，脑子里只有那位少女的事情。
于是她对布兰德利下达了动用一切力量搜索那位少女的命令，结果这么多天过去，那位少女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回音，而这更加加重了她对那位少女的痴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得到，对亚多尼斯这个位置的人更是如此，但必须说明的是，亚多尼斯的感情并非占有欲，而是真正的、名为恋爱的情愫。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权力、荣耀与理想也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比起和那名少女一起度过的日子，全都像羽毛一般无足轻重。
她时常幻想着那位少女婀娜的体态，那饱含意志却又清澈无比的蓝色眼眸，就连帝国引以为豪的日耀之池都无法与之媲美，而那挑染了蓝色的银发，更是比天上的月亮更温柔诱人。从银发到眼睛，从头顶的猫耳到身后的狐狸尾巴，从隐藏于唇瓣下的牙齿再到裹挟在长靴内的玉足，不论哪里，都是美的象征，也许就连她呼出的空气，都包含着让人朝思暮想的芬芳，一旦亚多尼斯回想起那位少女对她投出的摄人心魄的眼神，亚多尼斯全身就如同被雷电击中般，难以遏制的酥麻起来，以至于到了让她用枕头捂着头，在床上打滚的地步。
倘若能与她共进晚餐，那该多好！
假如可以为她脱下长靴，捧住那双冰凉却又小巧玲珑的白皙玉足，那简直是上帝给予自己的恩赐！假使她同意自己这样做，自己一定会忍不住轻嗅那散发淡淡花香的肌肤，亲吻精心修剪过的每一片指甲。如果允许自己触碰支撑那轻巧身体的小腿的话——光滑如玉的触感，哪怕只是想象，也让亚多尼斯心神一荡。
换在普通人眼里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在此刻坠入爱河的亚多尼斯心中，全部染上了粉色的、美好的色彩，不论何时，哪怕是梦里，亚多尼斯都在追逐着那位让她神魂颠倒的少女。
笃、笃、笃。
「嗯？」
敲门声将亚多尼斯从发呆中唤醒，幻想被打断的她下意识皱起眉，恢复正坐。
「谁？」
「陛下，是我。」
「布兰德利么，」亚多尼斯扯了扯嘴角，先是揉了揉有着淡淡笑意的脸，让它恢复严肃，然后又手忙脚乱地将桌上文书收叠整齐，待一切没问题后，才以惯用的男性音色说，「进来吧。」
即使是帝国重臣，想觐见亚多尼斯，也必须等到白天上朝以后，不论是谁，未经事先汇报就闯入皇帝寝宫，卫兵都有将其就地格杀的权力，但这世界上有三个人是例外，分别是亚多尼斯的妹妹维纳、亚多尼斯的护卫卡尔，以及身为帝国宰相，同时也是亚多尼斯最信任的亲信布莱德利。
在亚多尼斯准许下，布兰德利进入亚多尼斯书房，他先是上下环视了一圈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奢华，在他眼里却十分简陋的书房，然后面带歉意的低下头，缓步走到亚多尼斯面前，左手抚于右胸，深深行了一礼。
「十分抱歉，陛下，只来得及准备这种简陋书房。」
「我不是说过，这没什么吗，连卡尔都不敌的神秘存在，正殿被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如说我从以前就觉得原来的书房太大，像如今这种大小，刚好合我心意，灯光亮度正好，壁炉的温度也不容易散掉，虽然不像以前一样，可以从窗户俯瞰整座王都，但能欣赏铺满白雪的江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如亚多尼斯所说，由于数天前宫殿被突然出现，自称薇尔的神秘少女摧毁，亚多尼斯不得不搬到王都的其他地方居住，尽管一开始这件事在王都内引发了轩然大波，但由于亚多尼斯以『帝国击退了恶魔』为由，将宫殿的毁灭归结在恶魔身上，加之无人在这场风波中受伤——卡尔与亚多尼斯的伤势被隐瞒下去——让王都人民一度恐慌的灾难，没几天便轻易消散，唯一变化的，只有守卫亚多尼斯安全的士兵，比起过去，他们变的更恪尽职守。
布兰德利苍老的脸上依旧留有惭愧，在亚多尼斯被伊丝一拳打到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因为不会任何战斗技巧，只能眼睁睁看着亚多尼斯挨打，这件事成为了他心中的痛处。
看到这一幕的亚多尼斯嫌麻烦地咂舌。
「布兰德利，再露出这种表情我就要请你出去了，我说过，这件事是不可抗力，你不必放在心上。」
「呃……」布兰德利迟疑片刻，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非道歉，而是为了正事，布莱德利最终强行压下私人感情，转而看向亚多尼斯身后，表情浮现疑惑，「陛下，您的侍女呢？她们怎么不在这里？」
「啊啊，我让她们出去了，我想一个人待着。」
亚多尼斯心虚地移开目光。
她当然不会说，她是不想让侍女看见她面对公务发呆的样子，由于心被那位自称薇尔的神秘生物偷走，她总是静不下心处理公务。
指了指房间边缘的一张木椅，亚多尼斯坐回刚刚的位置。
「坐下来说吧，能让布兰德利深夜找我的事情可不多。」
「是，陛下。」将木椅搬到亚多尼斯对面，布兰德利在坐下来时，悄悄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国王，相比以前，自己的这位陛下似乎温柔了许多，尽管面部线条因为魔法物品没有任何改变，但神情中却明显多了一种布兰德利说不出来的某样东西，这种感觉放在平常说话时尤为明显，即便是两人面对面说话的场合，自己的这位陛下也会走神，这是过去从未出现过的异样，「关于冒犯您的那位神秘生物，臣等终于调查到了些许情报。」
「是薇尔吗？」仿佛突然被注入灵魂，刚才还兴趣缺缺的亚多尼斯一瞬间来了精神，不但立刻挺直身体，而且还微微探出前身，显得格外感兴趣，「她在哪里？」
自己这位陛下是怎么了？
哪怕布兰德利看着亚多尼斯长大，自诩只要亚多尼斯一个表情，他就懂亚多尼斯在想什么，可如今亚多尼斯的表现，却让他摸不着头脑。布兰德利怪异的挑起眉，斟酌着语言道。
「在陛下您许可下，臣调用监察司的眼线，收集各种可能有关的信息，最后在今日镇守帝国北部中段的戈尔将军汇报里，找到了薇尔的线索，她的真实身份为神教教皇。在破坏了王城的数天后，又在北部重创身为宫廷魔法咏唱者之首的拜尔德斯，凭一己之力，击溃我方上万人的军队。」
「……击溃？」亚多尼斯皱起眉，「伤亡如何？」
「这个……」说到这里，布兰德利罕见的浮现动摇，伸出布满皱纹的手，颤巍巍地从口袋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汇报，「在那场决定胜负的战争里，除了拜尔德斯卿被薇尔一击重创外，没有其他人负伤，我方之所以溃败，是由于薇尔展现的实力过于强大，戈尔将军在阵前下达了撤军命令。」
「没有士兵伤亡么。」
亚多尼斯悬着心忽地放下，倘若薇尔做出了大屠杀的行为，站在自己的角度，就太麻烦了。
「陛下，那个名为薇尔的人实力深不可测，我等最好还是避免与她出现冲突，即便要报破坏王宫之仇，也应积攒足够实力，审慎的评估敌我实力后，再着手开始计划。」
「啊啊，这是自然。」
「然后是关于戈尔将军的判断。戈尔身为阵前元帅，在没有与敌方将士真正接触的情况下便怯战撤退，臣以为明日应当在朝堂上，当着所有臣子的面，对戈尔降下惩罚。帝国自成立后便未尝有过败绩，今日面对一个小小的克洛伊公国却一击即溃，怯战逃跑，这是帝国的耻辱，日后恐怕会被周边小国耻笑。」
亚多尼斯连忙将手心朝着布兰德利，示意其不要继续说下去。
「布兰德利，收回刚才的话，戈尔做了正确的决定，连拜尔德斯都被一击击败，即使继续攻城，收效也微乎其微，如果士兵被克洛伊公国抓去做人质，我们反而更棘手，你也清楚一位超越英雄领域者的魔法意味着什么。」
「可戈尔将军的过失不止于此，他还擅自决定了一百万金币的赔款！而且是以物资的形式输送给克洛伊公国，简直罪不可恕！」
由于气愤，布兰德利的胡子都在发抖。
只是现在的亚多尼斯并没有注意到，她只在意那位让她魂牵梦萦的少女。
……神教的教皇吗？
之前自己还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重臣们接受，国王与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平民女性结为连理，虽说自己身为帝国皇帝，可以直接赐予人官职，可从平民一步提升到大臣，会让相当多的臣子感到不满或心生妒意。但是，如果对方本来就是有地位的人，而且还是神教教皇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陛下、陛下？」
在亚多尼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布兰德利的呼唤将亚多尼斯拉回现实，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亚多尼斯先是微微张大嘴，陷入片刻呆滞，然后又立刻重归严肃，假装听懂了地点头。
「啊啊，我知道了，就这样办吧。」
「是，臣这就着手将戈尔将军调离到闲职。」
「不，等等！」
自己说的『就这样办』不是指将戈尔调离到闲职，说到底，布兰德利刚才说了些什么，自己压根就没听进耳朵，亚多尼斯开始拼命回想布兰德利说过的话，最终将目标放在了战争赔款上。
「我指的是就如戈尔所说，将一百万金币的物资赔偿给克洛伊公国。如果我没猜错，以戈尔的性子，应该会为帝国争取到其他利益吧？戈尔还说了什么？」
「如果帝国给予赔款，克洛伊公国将对此次的战争结果保密，神教教皇也不得对帝国发起追击。」
「这不是很好么，只是些帝国用不上的粮食和衣服，送给他们也没关系。」
亚多尼斯轻松地挥了挥手。
自己姑且知道克洛伊公国其实暗中由神教操控，这些物资送给克洛伊公国，也就相当于送给了神教，而薇尔又是神教教皇，这就等于自己把礼物送到了薇尔手中。
不知道薇尔会不会领会到自己的心意。
一旦意识到这点，亚多尼斯便感到无比愉悦，身后仿佛插上了翅膀，她有种想立刻推门而出，去外面雪地跑上几圈的念头——哪怕被士兵们看见后，他们可能会觉得自己的陛下疯了。
一边痴痴笑着，亚多尼斯一边爽快地摊开纸笔。
「唔姆唔姆，粮食就用积存在各地仓库里的陈米，但不可全部如此，至少把其中三分之一的陈米替换成今年秋季刚产出的上等品，另外特别标注，这部分是送给神教的礼物，至于衣服，虽然今年有难得一遇的大雪，但我们帝国没有克洛伊公国那样贫穷，适当给予他们一些也无妨。」
「呃……陛下，臣明白一百万金币的物资对帝国确实无关痛痒，可臣的问题是，戈尔将军的擅自决定，会给其他将军带来不好影响，万一他们在日后的战争里，也像今天戈尔将军一样怯战而逃……」
「无妨，等明天上朝，让拜尔德斯当庭说明薇尔的实力即可，连拜尔德斯都只能仰望的实力者，即使我们派出两倍于今天的兵力，也只会铩羽而归。」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亚多尼斯的说法并没有纰漏，布兰德利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是。不过除了北部战争失利外，今日臣还收到了一封来自监察司的密报，最近帝国各地经常遭受恶魔袭击，尤以西部沿海最为频繁，臣以为可能是海那边的家伙有异动。自从陛下您登基，消灭了反对您的贵族后，我们就与海那边的存在断绝了联系，如今它们也许不满您的做法，采取了某种措施，放任不管，恐怕会积攒成大问题。」
「啧，」听到『海那边的家伙』，亚多尼斯异常不满的皱起眉，脸庞上甚至浮现出厌恶情绪，「真是没完没了，看来只有我亲自去一趟，才能彻底断了它们的念头，布兰德利，为我准备前往威弗列德的行程，我要让那些家伙明白，如今的诺塔帝国不再是过去那个只能求助于人的诺塔王国，皇祖当初的决定不过是个错误，我不会和恶魔苟同。」
「是，那么臣将组织人手，在您离开王都的这段时间内，着手重建宫殿的准备，让宫廷魔法咏唱者也一起参与建造的话，进度应该能加快许多，争取在您回来以前便修砌成原来的样子。」
「嗯，交给你了，下去吧。」
站起身，以左手抚向右胸，深深对亚多尼斯行了一礼后，布兰德利缓缓退出亚多尼斯书房。
（10/30）

第九章 突如其来的献祭者

「站住！前方禁止驶入！」
当伊丝一行进入帝国境内半个月，行驶在通往沿海都市威弗列德的官道时，一队士兵拦住了马车去路。
驾驶马车的蕾菲娜先是观察了眼周围环境——道路两边被山峰阻挡，而在距离自己稍远一些的空地上，正驻扎着插有帝国旗帜的军队，从对方的装备品质与整齐划一的动作判断，这些士兵并非是为了骗取旅人钱财而刻意乔装打扮的山贼。
略显困扰的，蕾菲娜拉紧缰绳，停下马车。
「请问前方发生了什么吗？我们在上座城市停留的时候，里面的人说这是通往威弗列德城的唯一通道，大家平时也都从这里前往威弗列德。」
蕾菲娜毫无敌意的表现，让帝国士兵绷紧的面部表情放松下去，尽管帝国早早颁布了种族平等的法案，但无法见到太阳的血族，在帝国里仍十分少见，加之血族在缺乏血液时会无法控制的进入鲜血狂暴，大多数帝国人对血族仍持有『血族是凶残怪物』的偏见。
「上面有命令，想通过这条路，就必须让马车里的人下来接受检查，通过检查的人可以暂住于此，等到前往威弗列德城的旅客攒积到足够数量后，我们会派军队护送你们前往威弗列德——为了以防万一，你们的马车必须交给我们保管，待你们到威弗列德城以后，你们随时可以拿军队开具的凭证，到城市管理者处领回自己的物品。」
士兵一大串的解释让蕾菲娜愣了一瞬，接着，仿佛理解了什么，蕾菲娜把手伸进怀里，准备像往常一样拿出金币，虽说这些士兵不是强盗一类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向行人收取钱财，不如说，这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普遍情况，蕾菲娜早已见过多次。
然而蕾菲娜的动作在士兵眼中，却成为了要抽出武器的信号，几乎同一时间，阻拦在马车前方的五名士兵举起武器，矛头直指蕾菲娜。
「不许动！」
「把武器丢出来！」
「蕾菲娜，怎么了？」
依蒂丝将头探出车厢，发现人类士兵正将武器对着蕾菲娜后，危险地眯起双眼。
「区区人类——」
「佩佩，等等。」同样发现异样的伊丝先依蒂丝一步走出车厢，「蕾菲娜，发生了什么？」
一边观察士兵的动向，蕾菲娜一边小心抽出伸进怀里的右手。
「主人、伊丝小姐，我们似乎得把马车留在这里。」
「把马车留在这里？为什么？」
大概是从伊丝精美的服饰，认为伊丝并非暗杀者一类的存在，士兵主动解释道。
「最近帝国里恶魔频频出现，陛下为了剿灭恶魔，正在前往威弗列德城的路上，为了陛下安全考虑，卡尔将军大人下令，威弗列德城附近的所有道路不得出现马车，旅客的安全将由我们军队负责，如果你们不愿意把马车交给我们，就最好按原路返回。」
原来是这样么。
伊丝若有所思的点头，自己一行进入帝国领已有半个月时间，事情确实和这名士兵说的一样，帝国里经常出现恶魔，一周前自己还亲眼见过一次恶魔，只是那时候出现的恶魔实力过于弱小，还没等自己出手，就被帝国守军镇压下去，当时自己还感叹了一番，帝国守军行动十分迅速。
当然，恶魔频繁出现，和自己要把马车交给帝国士兵，这是两码事，如果随帝国军队一起开拔，自己一行就得用脚走完剩下的路，更不用提蒂娜也在马车里，万一有士兵认出蒂娜的身份，事情绝对会变得相当糟糕。
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用传送魔法过去吧，伊丝无奈摇头。
「好吧，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旅店了，蕾菲娜，我们回——嗯？」
话还没说完，伊丝感到衣角被人拉了拉，回过头去，发现是头戴白色礼帽的蒂娜，后者皱起眉，指了指距离众人约三十公尺的一位男性旅客，与伊丝一样，这名行人也被士兵阻拦，只不过与伊丝不同，这名男性拒绝配合，情绪激动的大声争辩着，即使双方相隔很远，伊丝也能听到这名男人嘴里的谩骂之声。
「蒂娜？怎么了？」
「他身上有恶魔的味道。」
「恶魔？」
蒂娜认真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伊丝不禁瞥了眼全知地图，男人的种族显示为人类，状态栏里也没有异常。
「可他是人类哦？」
「诺塔帝国语也说的也很清晰。」
比起伊丝与蕾菲娜的轻松，阻拦在伊丝马车前方的士兵明显更警觉，两步走到探出头来的蒂娜面前，神情严肃地询问。
「你刚才说谁身上有恶魔味道？」
「那边那个男人。」
「我知道了，」语气瞬间凌厉起来，领头士兵朝其他人挥手，「给我把他抓起来，检查身上的所有物品！」
「「是！」」
而也就在此刻，远处一直与士兵争辩，试图穿过关卡的男人终于失去耐心，一把撕开衣服，脸庞浮现残忍笑容。
「愚蠢的亚多尼斯，我要让你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终有一天，斯提克斯大人将带领我们重归自由！」
大声宣告结束后，男人突然掏出一把散发不祥气息的灰色短刃，在伊丝以为男人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拿着短刃和士兵们拼命时，男人却突然把灰色短刃插入了心脏。
伊丝连忙伸手捂住身后蒂娜的眼睛。
就算不满亚多尼斯统治，这种形式的抗议也不会得到民众支持啊，简直和恐怖分子一样。
然而，就在伊丝认为男人已经自杀，士兵们也上前准备收拾尸体的时候，倒在地上的男人却突然发生异变，肉体迅速化为一滩黑色粘液，紧接着，这些黑色液体如同活过来了一样从地面隆起，化为一个又一个具有形体的东西——数十个身高接近三层楼高度，长着黑色犄角与虬结肌肉的牛头恶魔出现在士兵眼前。
AAAAAAAA——
「恶魔！是恶魔！准备迎敌！」
「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一名逃跑速度较慢的士兵被恶魔抓住双腿，如同丢破麻袋般，恶魔轻而易举的将士兵甩飞，其余恶魔在看到人类士兵不堪一击的样子后，一边发出嘲笑的声音，一边兴奋地双拳击打胸口，咆哮着朝人多的地方冲去，除了三只朝伊丝马车而来，剩下的恶魔均冲向了军营。
原来那个男人不是自杀，而是在献祭吗？可一个没有实力的普通人却能交换十一个等级在三十级以上的恶魔，未免也太变态了。
「就是这个！那只羊头恶魔召唤堕天使的时候也是用这个方法！伊丝，那柄短刃有问题！」
大声喊叫着，蒂娜准备跳出马车，但伊丝却一把按住蒂娜礼帽，将蒂娜塞回车厢。
「蒂娜的力量还没有恢复，万一被斯提克斯发现，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过来暗杀就糟糕了，现在先待在车厢里。」
「可是短刃——」
「区区几只恶魔，蒂娜不用担心。」
「阁下还请立刻撤离，剩下的战斗交给我们！」
咦？
伊丝看向明明脸上全是紧张，却没有抛下自己一行逃跑的五名帝国士兵，自己还以为他们早就打着『通知长官』的旗号，逃离了马车，没想到即使在恶魔笔直朝马车冲过来的现在，他们也没有要丢下普通人的意思。
帝国士兵的素质比赫尔斯王国士兵好多了。
心中这么想的同时，伊丝苦笑着摇头。
「不，我们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平民，你们还是先去和队伍汇合吧。」
「怎么能让平民面对恶魔！如果被陛下知道，那将是我们一生的耻辱！」
「姐姐大人都说了让开，你们真是一点也不识趣，玛丽、蒂芙尼，我们对付左边两只，依蒂丝，剩下的一只交给你了。」
「了解~」
「□□——『防御赋予』。」
在士兵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准备好武器的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各自跳出车厢，将两只恶魔吸引到远离马车的方向。
「哼，应该由我来对付两只。」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依蒂丝并没有破坏卡米拉安排，拿起冈格尼尔，跳跃到空中，张开红色翅膀，以近乎滑翔的流畅动作，切入剩下的一只恶魔身边。
「吾主，守护马车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嗯，交给拉克西丝了。」
这些恶魔的实力才刚刚三十级，对佩戴了触发式魔法道具的伙伴们来说，不是特别难对付的对手，即使十只一起上，一旦伙伴们使用魔法药，便能慢慢把它们消耗致死。
不对。
姑且收回刚才的话。
在伊丝判断敌我实力的时候，剩下的黑色粘液又孵化出了新的恶魔，与第一批体型庞大，偏重力量型的牛头战士不同，新恶魔为一种通体漆黑的蜜蜂型羽翅魔物，全知地图反馈，这种魔物具有『毒针弹射』与『扰乱迷雾』两种魔法。
「没见过的类型呢。」
在蜜蜂型魔物加入战斗后，原本凭借盾职与魔法咏唱者配合，将两只恶魔逼迫到节节败退的卡米拉三人便迅速陷入劣势，这种名为『黑墨蜂』的魔物会像乌贼一样喷吐大量黑色迷雾，扰乱众人视线，而『毒针弹射』则会从极为刁钻的角度攻击众人，迫使众人进入守势。
有了喘息之机，调整过来的大型恶魔开始在迷雾里胡乱挥动拳头，虽然比起给卡米拉一行造成伤害，大型恶魔更多误伤了藏在迷雾里的『黑墨蜂』，但由于黑墨蜂的数量相当多，即使被大型恶魔横扫，迷雾也没有丝毫弱化，因此卡米拉三人依旧只能被迫背靠背围在一起，以防来自不同角度的攻击。
「卡米拉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风。」
迷雾里响起蒂芙尼没有感情的声音。
「啊，可以用风把迷雾吹散！」
「为我争取时间。」
「是！」
十分富有活力的，玛丽回答卡米拉的命令。
至于另一边的依蒂丝，也同样因为黑墨蜂陷入苦战，血族拥有的夜间视力在这种情况并不起作用。虽说依蒂丝的敏锐感知能让她从声音里判断出大型恶魔的方向，但黑墨蜂喷射的毒针却成为让依蒂丝皱眉的存在，为了不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毒针蛰中，依蒂丝同样只能被迫开启触发式魔法道具，放弃进攻，进入守势。
也许该给伙伴们配置可以破除迷雾与幻术的魔法道具吗？
思考着这些事情，伊丝朝逐渐向自己靠拢的黑色迷雾伸手，做出轻轻抓握的动作，伴随「噗」的一声，黑雾被伊丝捏碎，相对的，伊丝手心被黑雾染成仿佛刚刚摸了木炭的颜色。
真是太脏了。
甩了甩手，以『净化』魔法消除沾染在手上的黑雾，站在马车驾驶座上的伊丝看向军营方向，比起卡米拉一行，面对突如其来的恶魔，帝国军的应对更加疲软，前排士兵一旦陷入黑雾，就会进入被动挨打的状态，只能边战斗边撤退，通过弓箭手与魔法咏唱者的远程攻击，逐渐削减恶魔们的HP，但大型恶魔的前进速度远比人类快得多，不过一会儿，大型恶魔便将军营破坏的一片狼藉，同时也追上了边打边撤的弓箭手与魔法咏唱者。
面对八只恶魔和石墨蜂群，即便数百人的帝国军队，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吗？
以目前的状况看，帝国军全军覆没只是迟早的事。
稍微帮助它们一下吧。
以『军营要紧』为由，支开守在马车附近的五名士兵，伊丝悄悄凝聚起指甲盖大小的『冰锥』，尽管石墨蜂的行动速度很快，加上有黑雾掩盖，不论帝国士兵还是卡米拉一行，都很难打中它们，但对自己而言，击中那些偶尔跑到迷雾外面的石墨蜂并不成问题，一口气召唤出近百枚『冰锥』，伊丝开始进行瞄准工作。
下一刻，近百枚冰锥便以机枪般的击发速度弹射而出，几乎每一枚冰锥都能追上一只石墨蜂，恰到好处的将石墨蜂碾碎，仅仅两个回合，军营方向的石墨蜂便消失大半，紧接着，卡米拉也完成了风魔法咒文，以强风吹走黑雾后，使用此前面对不死者时用过的『熔火之翼』，凝聚出火焰的巨大蝴蝶，卷携足以将一切生物烧焦的温度，把所有石墨蜂化为灰烬。
「风……对！快用风魔法！」
看见卡米拉的有效应对，帝国指挥者也连忙命令魔法咏唱者使用风吹散迷雾，虽说相比卡米拉的魔法，帝国魔法咏唱者召唤的风明显弱了不少，但将黑雾吹走并不成问题，只要能解决迷雾，帝国士兵便能勉强站稳脚跟，当然，八只力量型恶魔依旧是难以处理的对象。
拉克西丝低头请愿。
「吾主，请允许我帮助被恶魔纠缠的人类。」
「嗯，许可了。」
「十分感谢。」
抽出细剑，拉克西丝立即加入战场。
有拉克西丝出马，用不了多久，战斗就会结束吧，伊丝看了眼依蒂丝的方向，比起卡米拉用风吹散黑雾的策略，佩佩的应对更加简单粗暴，大概是被动挨打的局面让佩佩异常恼怒，佩佩直接将储物魔法里的血液散布在空中，接着以『血爆』引爆血雾，瞬间把所有隐藏在黑雾里的黑墨蜂炸死，接着全力投掷出冈格尼尔，轻易穿透大型恶魔呈十字挡在身前的双臂，枪尖准确贯入恶魔眼球，一击毙命。
这样就结束了吧。
悄然离开马车，伊丝将掉落在地，无人注意的灰色短刃收进仓库。
（11/30）

第十章 前往威弗列德的旅途

当太阳快要落山时，在拉克西丝帮助下，帝国士兵才终于收拾好营地。
「十分感谢，外乡的旅者，如果不是你们为我们分担了一些恶魔，我们这些人今天就难逃一死了。」
衣服破破烂烂的指挥官对伊丝行了一个帝国礼节。不论语气还是动作，都能让人看出这名指挥官的诚恳，和此前拼死也要守护马车的那些士兵一样，帝国士兵的品德让伊丝一阵感慨。
「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伊丝展露出贵族淑女般的甜美微笑。
指挥者先是为伊丝的优雅举止愣住片刻，然后如同自惭形秽般，目光从伊丝身上移开，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怎么能叫应该做的事情，按照帝国律法，协助军队击杀恶魔的人应当给予奖励，这十一只大型恶魔再加上那些烦人的蜜蜂，足够让帝国开出几十枚金币的报酬了。」
留有络腮胡子的粗犷男人顿了顿，视线停留在年纪最小的玛丽与蒂芙尼身上，虽说刚才的战斗激烈到让人无法分心，但玛丽、蒂芙尼与卡米拉三人战斗的身姿，却依旧给男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仅仅三人便收拾掉两只大型恶魔与无数小恶魔，在男人认知里，这种事只有帝国里那些大人物才可以做到。
「没想到小姐您的同伴明明一副还未成年的样子，却拥有如此实力，实在让我们这些年长者汗颜啊，如果我们军队里也有像您同伴一样的实力者，刚才应对恶魔时，肯定会轻松不少。嗯……那边的小姑娘，你们有兴趣加入帝国军吗？待遇和薪酬全部从优，军队也会为你们配置女性的营帐和各种魔法道具。如果你们想在魔法与战斗技巧上获得更高造诣的话，加入帝国军绝对是不错选择，帝国有专门培养魔法咏唱者的帝国魔法咏唱者协会，只要天分足够，就不用考虑没有金币购买魔法书籍的问题。」
这是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啊。
伊丝表情古怪起来。
如果换做普通人，现在也许会感到十分不满，但不用问伊丝也知道，玛丽和蒂芙尼肯定会拒绝，因此伊丝只觉得这位指挥者可怜。
果然，事情的发展和伊丝想象中一样，玛丽和蒂芙尼各自以困扰微笑与无感情的表情回绝男人。
「我是主人大人的所有物呢，所以对不起，士官先生，我不能加入帝国军。」
「诱惑不足。」
「是吗……哈哈哈，真是忠诚的孩子啊。」
男人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比起这个，士官先生，我更想知道那名男人说的『要让亚多尼斯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是什么意思，你们之所以在这里设下关卡，就是为了预防像之前那样的家伙吗？」
伊丝的话让男人犹豫起来。
「要先喝点水吗？」
一旁的玛丽向犹豫中的指挥者建议道，喉咙早已因战斗干渴到冒烟的指挥者接过水杯，面带感激的对玛丽道谢后，缓缓说出实情。
「说出来也没关系，反正这在帝国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先皇时期，也就是陛下祖父的时代，那时候我们诺塔帝国不像今天一样强盛，而是到了快分崩离析的绝境，几名大贵族甚至公然对先皇提出，要把领地从帝国里分离出去，成为独立的国家。
普通来说，此时王室会立刻召集其他贵族，联合起来，剿灭这些叛贼，但先皇式微，其他贵族并不愿意帮助先皇，在无路可走的时候，一批实力强大的人来到先皇身边，声称只要先皇允许他们在帝国设立神殿，他们就会为先皇提供武力上的援助。
先皇相信了他们，后来那些大贵族也确实接二连三的遭到暗杀。然而，那时候的先皇并不知道，帮助他的人其实是魔王的爪牙，当神殿在帝国各地建立，并且拉拢了一批信徒后，先皇渐渐发现了那群人的真面目，可碍于自身力量不足，先皇不敢直接将他们逐出帝国，只能设下计划，积攒力量，将机会留给陛下的父亲那一代。
先皇驾崩后，陛下的父亲按照先皇遗嘱，联合当时的神教一起，将魔王爪牙驱逐出帝国。可信仰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就很难再消除，加之贵族们得知王室要取消贵族地位的消息后，纷纷掀起叛旗，陛下便没有时间再去处理魔王爪牙的残党，于是这群人便不断在帝国各地流窜，制造骚乱，试图推翻陛下的统治。」
「所以那些恶魔会出现，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了吗？」
指挥官脸上浮现苦涩笑容。
「不，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恶魔，我们原本只是为了排除那些妄图对陛下不利的贵族残党，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恶魔将出现在这里，就不会只派这么些人把守了。虽说最近恶魔频繁出现，但帝国幅员辽阔，分摊下来，真正见过恶魔的人其实很少，没想到恶魔居然是实力这么恐怖的怪物，真希望女神大人能够勤勉一些，把魔王从世界上清扫掉啊，哈哈哈——小姑娘，能再给我一杯水吗？」
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军队指挥者擦了擦嘴角的水滴，将水杯还给玛丽，而这个动作让把守在周围的士兵纷纷够着脖子，露出渴望表情。
这些士兵刚刚结束战斗，大概已经很渴了吧，自己还是不要再拉着别人说话比较好。
伊丝微笑着建议。
「原来如此，各位刚刚经历苦战，我就不再叨扰各位了，将军也先去营地里休息吧，天色不早，我们要回城了。」
「啊，请等一下！」当伊丝转过身，准备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男人突然叫住伊丝，「小姐，你忘记拿报酬了！」
「报酬？」
伊丝疑惑的歪头，男人则一脸看怪人的表情看伊丝。
「就是之前许诺的，按照帝国律法，帮助帝国军剿灭恶魔与山贼的人，帝国将给予帮助者报酬的事情啊。十一只大型恶魔与大量小恶魔的报酬并非小数目，小姐只需在这里多等一段时间，待上面调派更多军队过来后，我便可以陪小姐前往最近的城市为小姐作证，让当地管理者支付小姐您金币。」
「需要等待多久？」
伊丝身边的卡米拉以正经语气问道。
「最多一周时间。」
一周时间吗……
太长了。
伊丝婉言拒绝。
「虽然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一周时间。」
「报酬可是至少几十枚金币哦？即使小姐您看起来像赫尔斯王国的贵族，可我听说也不是所有贵族都很有钱。」
「啊啊，我们有急事，不得不抓紧时间前往威弗列德。」
「这样啊。」
为没能帮助到伊丝感到遗憾，男人低垂下头，站在男人身边的一位士兵低声建议道。
「大人，可以用特许通行证……」
「对！还有通行证！」恍然大悟，男人慌慌张张的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叠纸，匆忙将其中几张交给伊丝，「这是特许通行证，原本用来发放给运送物资的车队，但车队在出发前就会得到它们，也没有谁会蠢到把通行证弄丢，所以平时我们手里的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要小姐拿上这个，你们就能驾驶马车前往威弗列德了，对赶时间的你们来说，正好需要吧？」
「可是擅自把通行证交给我们这些不认识的人，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先不说只要小姐不在路上引起祸端，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首先小姐您是在危难时刻拯救了数百名帝国士兵的勇者，加上队伍里还有天使大人那样的神圣存在，天使是女神大人的使者，也是恶魔的宿敌，能被天使大人称呼主人，小姐您的品格外人一眼便知，如果我不把通行证交给小姐您，反而会被上面的人认为不懂变通，如今帝国恶魔频出，正需要小姐这样的助力。」
还有这种考虑吗？
伊丝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拉克西丝，由于被人夸奖，拉克西丝全身都散发出喜悦与自豪的感情，庞大的洁白羽翼微微扇动着。
「好吧，那么就感谢你的通行证了。」
「小姐太客气了，我才应该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一番交谈后，伊丝最终驾驶马车通过遍地狼藉的关卡。
◇
入夜。
深冬的诺塔帝国夜晚异常寒冷，野营之时，倘若不做稳妥的保暖措施就入睡，第二天肯定会成为一具冻僵的尸体。对大多数商旅而言，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马车旁支起火堆，与同行者轮换守夜，以此保证不会在睡梦中失去温度，然而对伊丝一行来说，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自从学会傀儡石像的制作法后，伊丝便对马车进行了改进，只要在车厢底部的木板上做出夹层，接着再在夹层里插^入魔力回路复杂，但却不具有任何功能的魔法阵，车厢便有了类似地暖的机制——学习到这里的时候伊丝还曾吐槽，魔力和电流有着相似之处，只要有人对自己铭刻在车厢内的魔力回路注入魔力，魔力便会一直在魔力回路中反复流淌，这个过程里，魔力会被逐渐消耗，其中一部分转换成热量，于是便产生了地暖的效果。
不过目前只有伊丝、拉克西丝与身为魔法咏唱者的卡米拉，可以对魔力回路注入稳定的魔力，换做其他人，即便依蒂丝来，也会因为控制不好注入魔力的量，轻则没有地暖的效果，重则使魔力回路烧毁。
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躺在玛丽与蒂娜之间的伊丝坐起身，看了眼时间——已经到晚上十一点。
「呼，起来的有点早吗。」
自己负责值守的是下半夜，如今同行者已经从最初的卡米拉与玛丽两人，多出了蒂芙尼、依蒂丝、蕾菲娜、拉克西丝以及蒂娜，车厢因此变的相当拥挤，哪怕自己想出了可以用木板把车厢隔成上下两部分，也还是显的狭小，再加上体温较高的玛丽就睡在自己旁边，配合地暖一起，自己便很自然被热醒。
伊丝不禁无奈看向身旁恬静睡着的玛丽，后者正被蒂芙尼当做抱枕抱在身前，蒂芙尼脸上还挂着满足的=w=表情，让人想起爱猫人士抱住猫用力吸气时的样子。
「史莱姆娘不会体温的概念真好啊……」
苦笑着摇了摇头，伊丝扭头看向蒂娜，后者正像猫咪一样，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自己只能看见蒂娜露在被子外的两个犄角，替蒂娜拉开被子、把脑袋露出来后，伊丝悄悄钻出车厢。
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伊丝精神一震，她先是紧了紧衣襟，然后走到负责守夜，坐在火堆旁的依蒂丝与拉克西丝身边。
听见脚步声，依蒂丝意外的睁大双眼，朝旁边挪了挪，为伊丝腾出位置。
「嗯？现在还没到换人的时间吧？」
「被热醒啦，索性就起来了。」
「是么，正好没有什么事情，要下棋吗？」
「我可是想到有正事，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嘛，佩佩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现在就去睡觉。」
自己属于就算睡不着，也要赖在被窝里的类型。
伊丝一屁股坐到依蒂丝身边，大概是因为无聊，想找人消遣，伊丝感到依蒂丝用吸血鬼翅膀轻拍了拍自己，坐在对面的拉克西丝虽然看见了这一幕，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往火堆里添加木柴，火苗与火星跟着乱晃。
「吾主，您说的正事是……」
「我想调查一下这把短刃的作用。」
手中多了一柄灰色短刃，伊丝将其对着火堆轻晃了晃，由于沾染了上午那名献祭者的血液，短刃上还残留着红黑色血污，伊丝从仓库里拿出水冲洗干净。
认出短刃的依蒂丝皱起眉，身体也稍稍绷紧。
「是那个祭品手里的武器么。」
「嗯，原本我的探查魔法并没有发现男人和恶魔有关系，但男人把这柄短刃**身体里后，就召唤出了恶魔，所以我想这柄短刃会不会是沟通恶魔的钥匙，如果我也能用这柄短刃召唤出恶魔的话——」
「吾主就能随时斩杀恶魔。」
「再钓出一只幼^女魔王？」
拉克西丝与依蒂丝同时接下伊丝的话。
「拉克西丝说的倒是沾了一点边，佩佩说的完全不对啦。」
至于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伊丝很自觉的没有说出口。自从见过那只能够生产恶魔的陆生河豚后，自己就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多抓几只河豚，根据蒂娜的说法，陆生河豚只有海洋魔王斯提克斯拥有，而己方并不知道斯提克斯的居所，因此饲养河豚的计划只能无限期延后。现在拥有了这把钥匙，自己说不定能顺着召唤阵，找到魔王斯提克斯的坐标，接着把里面的低级恶魔大肆搜刮一阵，如果斯提克斯就在宫殿里的话，自己还能顺带把斯提克斯教训一顿。
可惜从全知地图显示看，这把短刃已经失去了作用，名字从『孵化之刃』变成了『使用过的孵化之刃』，不过伊丝姑且抱着一线希望，毕竟在没尝试过之前，谁也不能肯定献祭之刃只能使用一次。
（12/30）

第十一章 孵化之刃的谜题与铅笔制作

上午那位献祭者把孵化之刃插^入身体，才产生了黑色黏液，进而生产出恶魔——等等。
伊丝脑袋上冒起问号。
目前自己还不知道孵化之刃的作用到底是从远方召唤出恶魔，还是将男人变成孵化恶魔的苗床，倘若后者的话，不论对人类还是对自己，都很麻烦。
一名没什么实力的人类，只要将孵化之刃插入身体，便能创造出十只以上的大型恶魔与数百只小型恶魔，这种变态的兑换比例，用不着多少人类献祭，便能创造出一支能够毁灭城市的恶魔大军。至于为什么说对自己也很麻烦，则是因为如果孵化之刃的作用不是『召唤』，而是『凭空创造』的话，那么自己就无法通过孵化之刃，找到魔王斯提克斯的住所。
嘛，具体怎样，只有试一试才知道了。
伊丝随意地挥了挥孵化之刃，坐在伊丝身边的依蒂丝皱起眉，一把抓住伊丝手腕。
「你要做什么？」
佩佩应该误解成自己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了吧，伊丝不禁苦笑。
「不是佩佩想的那样啦，我想从附近找几只魔物试试，把短刃**它们身体里的话，魔物们会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变成可以孵化恶魔的黑色黏液。」
即使自己的各种抗性高到不可思议，自己也不会拿身体当试验品。
表情放松了一些，依蒂丝松开伊丝手腕。
「我还以为你被恶魔蛊惑了。」
「比起蛊惑我，恶魔恐怕看见我就尖叫着跑掉了。」
以开玩笑的语气揶揄，伊丝打开全知地图，最终视线停在一只距离马车不远的夜行鸟类身上，那是一种名为『魔音枭』的魔物，在捕杀猎物时，会先以灌入了魔力的叫声使猎物头痛欲裂，待猎物被折磨至奄奄一息、失去抵抗的时候，再将猎物分食。
这只魔音枭之所以停在马车附近，应该是在等待守夜者只剩下一人的时候，再伺机攻击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它看见长着巨大羽翼的拉克西丝，把拉克西丝误认为了比它更厉害的鸟类，在等待拉克西丝离开，不论怎样，动机都让人讨厌。伊丝悄悄从仓库里拿出制作鳞甲鳞片时，顺带制作的投掷用手里剑，以魔音枭无法反应的速度，将魔音枭击落。当然，为了实验效果，伊丝并没有一击击杀，而是单纯让魔音枭失去飞行能力，接着再把魔音枭捡回来，以治愈魔法将魔音枭治疗到最佳状态。
「吾主，您要用这只魔物做实验品么。」
「嗯。」
「那么让我来抓住这只魔音枭吧。」
「不，拉克西丝替我用短刃刺它，我来抓住这只魔音枭。」
如果孵化之刃成功令魔音枭变成一滩黑色黏液，抓住魔音枭的人就肯定会沾染上，在不清楚黑色黏液是否会灼伤皮肤的情况下，这项危险任务当然得由抗性极高的自己来做。
「我来吧。」
抢在拉克西丝之前，依蒂丝从伊丝手里抽走孵化之刃，接着比出下挥的动作，在伊丝准备好后，以干净利落的手法刺入魔音枭胸脯。奇怪的是，即使在孵化之刃拔出魔音枭身体后，也没有任何血液从伤口流出，以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魔音枭伤口处有着明显的烧焦痕迹，由于伤口被高温黏合在一起，血液才没能流出身体。
至于魔音枭，基本没有挣扎，HP便迅速降至0。
咋了咋舌，依蒂丝看向手中沾染了红黑色血液的短刃。
「这把短刃果然很诡异，正常而言，应该没这么快死……这股气息倒是和迷恋上伊丝的龙女相近，让人不舒服的死气。」
「佩佩也感觉到了吗？」
「嗯。」
「但是没有恶魔出现，吾主，也许这柄短刃只有在对人类使用时，才会产生恶魔，我们应该把这件邪恶之物销毁。」
「如果只有对人类使用才能产生恶魔，销毁的任务就交给拉克西丝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多找些魔物尝试。」
毕竟也有魔音枭的生命力太少，不足以启动孵化之刃的可能性。
在那之后，伊丝又在荒野上捕捉了大量不同品种与等级的魔物，小到冬眠中的噬骨地鼠，大到双足飞龙体型的奇怪飞蛇，结果和魔音枭一样，没有一只魔物能够召唤出恶魔，区别只是体型小的魔物死亡速度快，体型大的魔物死亡速度慢。而为了防止沾染死亡气息的魔物在荒野里不死者化，伊丝将这些魔物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打算烧成灰烬。
值得一提的是，依蒂丝提出了和拉克西丝一样的观点，或许只有拿人类做祭品，才能召唤出恶魔，而奴隶和死刑犯是不错选择。对于这个建议，伊丝想都没想便否决。首先奴隶制本身是个错误，自己不会把奴隶当成魔物对待，其次即使是死刑犯，也有与生俱来的人权，即使求知欲再浓厚，自己也不会拿人类来做实验——换在异世界，应该说自己不会把智慧生物当做实验品，当然，如果是试吃新料理这种实验，就不在范围内了。
「至少把魔核挖出来以后再烧掉尸体啊，你这家伙，太浪费了。」
跳下魔物尸体堆成的小山，依蒂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手中则拿着一个装满大小魔核的布袋。
伊丝眉毛挑起一个怪异弧度。
「哈啊？佩佩才没有资格我说我浪费吧，衣服只要弄脏一点就必须马上更换，穿过几次以后，就算礼裙和全新的一样，也会丢弃不用，还好我和佩佩体型差不多，拜托拉克西丝改改就能捡起来穿上。」
「先不说你抓来的这些魔物比衣服贵重……」依蒂丝嫌弃似的上下打量起伊丝，「捡衣服这种事以后不许再做了，我的未婚妻必须每天都穿全新的礼裙，这种程度的金币，佩西亚家没有任何负担。」
「不不，问题在浪费上吧。」
而且还有另外一点，虽然伊丝不想承认，但佩佩穿的礼裙每次穿在自己身上时，自己都有种成为了贵族淑女的、变漂亮了的感觉。
「总之，今后我会让蕾菲娜在第二天到来之前，把衣服放在你门前，如果之后哪天看见你穿的不是我准备的衣服，你就等着瞧吧，拉克西丝，替我监督伊丝。」
「如果吾主不反对的话。」
「虽然佩佩为我准备衣服我很感动，但姑且声明一下，我可不会穿那种像情趣内衣一样的服装啊。」
至于浪费的问题，自己打算悄悄和蕾菲娜商量，让蕾菲娜把拿来的衣服替换成自己准备的服装，这样一来，就不存在浪费的问题，至于会不会被佩佩察觉到，只要衣服上没有污点与磨损，佩佩就不会发现，佩佩自己也经常穿款式完全相同的服装。
「难道我会让别人看见只有我才能看见的样子吗？」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依蒂丝打了个哈欠，转向拉克西丝，「啊~啊~，拉克西丝，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到轮换值守的时候了。」
「原来如此，我先回车厢了，伊丝要一起么？虽然你值守的是下半夜，但实际上和守了上半夜也没区别，就这样把守夜的任务交给拉克西丝，不也没问题么。」
「不行啦，我有我的考虑。」
在宅邸的时候姑且不论，那时候没有守夜的必要，大家都处于安全状态，拉克西丝是因为不需要睡觉，所以即使自己给拉克西丝安排了房间，拉克西丝也会守在自己床边，但在野外露营时，性质便完全不同起来，因为拉克西丝不需要睡觉，就把拉克西丝一个人丢在马车外守夜，未免太过分了。
「奇怪的考虑。」
丢下这句话后，依蒂丝便独自走进马车，躺进车厢上层睡觉。
苦笑着摇了摇头，伊丝一把火烧掉堆在距离马车较远处的尸山，回到马车边的火堆，将孵化之刃交给拉克西丝。
「喏，拉克西丝之前说要把它销毁。」
「是，吾主。」
那么，自己可以开始另一个尝试了。
在手上覆盖魔刃后，伊丝从仓库取出一只石墨蜂的尸体，刚刚把孵化之刃收进仓库的拉克西丝好奇瞪大双眼。
「吾主，您拿出这只恶魔尸体是为了？」
「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看中了它的黑雾。」
上午面对石墨蜂喷吐的黑雾时，自己为了驱赶黑雾，对黑雾做出了抓握动作，结果导致自己手上沾满木炭一样的黑色痕迹，再加上石墨蜂名字里的『石墨』二字，让自己想起了一直以来遇见的不便。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钢笔与铅笔这两种地球里随处可以买到的笔，人们在写字时，使用的笔只有三种，动物羽毛加工而成的羽毛笔、用柔软动物毛制成的毛笔，以及以滑石块切割而成的石笔，由于最后一种只能在粗糙地面与石块上写写画画，所以不在伊丝的讨论范围类，伊丝想要的是一种不需要一直蘸墨水、不易损坏的笔。
虽说这个世界的羽毛笔已经发展的十分成熟，人们会在羽毛笔的笔尖处用上金属笔尖，增加羽毛笔的使用寿命，但这仍无法改变羽毛笔使用时需要时不时蘸取墨水的缺陷，这种缺陷在书写诺塔王国语时尤为明显，人们写不到五十个字词，便需要蘸取一次墨水，这对用惯了不需要蘸墨水的笔的伊丝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加之即使使用金属笔头，羽毛笔的寿命也非常短，而且羽毛笔也只适合在羊皮纸上使用，不适合在莎草纸上使用，这便给伊丝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
过去伊丝能够忍耐，是因为伊丝很少遇见需要写字的时候，但自从伙伴们开始学习伊丝传授的知识后，这个问题便亟需解决，尤其是对刚接触写字没有多久的玛丽和蒂芙尼来说，让她们使用蘸取墨水的笔，有些超前了，小孩子应该先从容易修改的铅笔开始用起，这是伊丝的执念。
而在上午看到石墨蜂以后，伊丝便有了说不定可以用石墨蜂制作铅笔的想法。
在指尖凝聚出魔刃，伊丝轻易将摊在手心的石墨蜂剖开，接着继续以魔刃将尸体里无用的部分一一剃除，只留下腹部中指甲盖大小的黑粒，这似乎就是石墨蜂喷吐出来的黑雾原型。
「这会是石墨吗？不，即使不是石墨，只要能写出字来，就可以满足需要了。」
伊丝以鉴定魔法检验黑粒，得到的结果为一连串问号，并没有人为这种东西命名。
无奈的叹气。
「哈啊，姑且就叫它石墨好了——咦？」
啪咔。
毫无预兆的，当一阵风吹过，石墨粒在伊丝手中化为一滩炭屑般的烟雾，迅速消失不见。
「遇见风就会消失吗？」
再次取出一只石墨蜂解剖，伊丝这次以魔法将四面的风挡住，然而还是和上次一样，当石墨粒暴露在空气里后，仅仅过去几秒就会爆散开，成为一滩黑色粉末。
「离开石墨蜂的身体以后就会失去形状么，不过用作铅笔芯的话刚好合适。」
只要将这些石墨一样的黑色粉末与黏土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接着以外力塑形、加热干燥、高温烘焙与油浸处理以后，便能成为一支既能写字，硬度又足够的合格笔芯，当然，既然是手工制作，对铅笔芯的颜色深度与硬度就自然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自己只需要它能写出字，并且能被橡胶史莱姆生产的橡胶擦掉即可。
原料上石墨近在眼前，至于黏土，此前制作魔法道具时，自己仓库里还有些许存货。制作方面，有铸造台辅助，只要多尝试几次，就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想到了便立刻实施，伊丝当着拉克西丝的面拿出『铸造台·四阶』，开始着手铅笔的制作。
「啊，对了，不能只做笔芯，拉克西丝，可以麻烦你为我砍一些木头来吗？」
「吾主您是要……」
「做铅笔的外壳部分。」
「铅笔？那是什么？」
原本的一个问号变成更多问号，拉克西丝面露不解，伊丝不禁有种伤脑经的感觉，在没有见过真正的实物以前，不论自己如何解释，拉克西丝都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伊丝催促似地挥手。
「等成品出来以后，拉克西丝就知道啦。」
「这样么，吾主是要质地硬一些的木头，还是较软的类型？」
「各种各样都来一些。」
「好的，我知道了，请稍等片刻。」
对伊丝躬身行了一礼，拉克西丝张开翅膀，迅速飞向远方森林。
（13/30）

第十二章 可疑的传承

「呼呜。」长吁了口气，对着清晨阳光，伊丝举起制作好的铅笔，「那么来试试使用效果吧。」
「伊丝在做什么？」
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伊丝拿出木板和莎草纸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蒂娜好奇问道、由于视线与身高的缘故，蒂娜只能趴在伊丝肩膀上，才能看见伊丝在做什么。
「在尝试新道具哦，就是这个叫铅笔的东西。」
虽说自己知道制作铅笔的大致过程，但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在这一晚上时间里，自己做出的铅芯大都因为没调配好黏土与石墨的比例，导致烘焙出来的铅芯要么太脆，要么太软，不适合进一步加工，加之解剖仅有手指大小的石墨蜂是一项精细且耗时的工作，因此直到太阳升上山头之时，自己才终于做好几批能被称为成品的铅芯。
至于铅笔外壳，为了赶路，伊丝索性坐在蕾菲娜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削切木头——比起制作铅芯，这个过程相当简单。只要用魔刃把木棍中间切割出刚好能塞下铅芯的凹槽，接着再把木棍左右两半拼合起来夹紧，缝隙处施以具有粘性的东西固定，一支铅笔便制作完毕。为了省事，伊丝并没有用胶水之类的东西黏合，而是直接以『固化』魔法替代，虽说『固化』魔法有着时效限制，一但过了时限，铅笔就又会分成两半，但目前铅笔只处于实验阶段，想要真正投入使用，还得等到了威弗列德城以后，自己在炼金市场里找到功能与粘合剂类似的东西才能实现。
「铅笔？」
和昨晚的拉克西丝一样，蒂娜不解地睁大橙红色眼眸，光从这副好奇表情看，绝对不会有人将蒂娜和魔王那种恐怖存在联系在一起。
「啊啊，是的，蒂娜会写字吗？」
「当然，不然伊丝以为塔里斯领的时候，是谁给伊丝写的寻找玛娜之源的信，妾身身为魔王，全大陆的语言都在妾身理解之中。」
「别这样就沾沾自喜了啊……玛娜之源的账还没有和蒂娜算清。」伊丝把铅笔和订上了白纸的木板举过头顶，一起递给蒂娜。「喏，蒂娜可以尝试用这支笔在纸上写字试试。」
下意识的，蒂娜接过木板，然后将木板放在伊丝背上，打算趴在伊丝背上写字，但在举起伊丝削好的铅笔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微微皱起眉。
「墨水呢？没有墨水怎么写。」
「这是不用墨水的类型啦，蒂娜可以想象成这是一块木炭，蒂娜在拿着木炭写字。」
考虑到铅笔会交给伙伴们使用，而伙伴们第一次使用铅笔时，很可能会用平时拿羽毛笔写字的力度，进而导致铅芯部分在接触纸面的瞬间崩掉，所以伊丝在制作铅芯时，特别多加了一些黏土，以增加铅芯的硬度，铅笔笔头也没有削切的过于尖锐。
「原来如此。」
若有所思地点头，蒂娜以正确姿势拿起铅笔，挤进蕾菲娜与伊丝之间，将木板放在膝盖上写字。对平时使用羽毛笔的人来说，使用铅笔并不会遇见需要重新学习握笔姿势的问题，但对用习惯了毛笔的人而言，改用铅笔会感到十分不便，所幸卡米拉一行均使用羽毛笔，伊丝不需要纠正伙伴们的握笔姿势。
先是以赫尔斯王国语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陆续以血族海鲁恩特语、精灵语以及龙语书写，最后则轮到诺塔帝国语，在这个过程里，蒂娜习惯性地做出蘸取墨水的动作，不过在想到手中这只神奇的笔并不需要蘸取墨水后，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收回，以免显得自己无知。
「怎么样？使用起来的效果。」
「……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叫做铅笔的东西，从不需要蘸取墨水的角度，确实很方便。」
「不止不需要蘸取墨水，而且笔迹还可以随时擦掉哦。」
拿出一块黑色橡胶，伊丝轻易擦去蒂娜写在白纸上的痕迹。虽说橡胶史莱姆生产出的橡胶，目前只被自己用来做长靴靴底，但实际上那些橡胶也能用来做橡皮擦。当然，橡胶史莱姆生产的橡胶，和真正意义上的橡皮擦有着极大区别，真正的橡皮擦在擦掉笔记以后，吸附了黑色笔迹的部分应该会起屑脱落，但橡胶史莱姆生产的橡胶，仅仅只会把笔迹吸附在橡胶上，当使用时间长了以后，就会失去吸附石墨的效果，必须削切一部分后才能继续使用。
「诶？真的不见了？」
如同目睹了某种奇迹，蒂娜睁大双眼，仿佛要从白纸上找到些许端倪般，脸庞凑到纸张面前，仔细观察原本写着蒂娜名字的地方，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样，很神奇吧。」
「唔姆……没找到魔法痕迹，刚才那个不是魔法么，不，不用魔法，怎么可能让笔迹从纸上消失，难道是如今妾身对魔法的感知太弱，伊丝用不会被妾身发现的方式，悄悄把笔迹抹除了？」
蒂娜的自言自语让伊丝不禁苦笑，将拇指大小的橡皮块交到蒂娜手中。
「所以说，这不是魔法啦，蒂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尝试一次。」
「不行，伊丝要转过去，不能看到妾身的动作，否则算作弊。」
「是是。」
在自己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对初次见到的人而言，却和魔法一样吗？
一边想着这种事，伊丝一边转向旁边坐着的蕾菲娜，结果后者也和蒂娜一样，微微张嘴，瞪大双眼，一副震惊的表情。
不要用这种视线看我啦……
忍不住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只是把前人的知识复制了一遍而已。
「伊丝小姐总能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呢……不仅玛格丽特酒和那种穿起来很舒服的长靴，现在又多了一种叫铅笔的道具，不需要蘸墨水的话，感觉很快就会成为风靡大陆的发明。」
「啊哈哈……应该没办法风靡大陆吧。」
毕竟自己用来做成铅芯的原料并非真正的石墨矿，而是来自属于恶魔种的石墨蜂，拿自己制作铅芯时消耗的石墨蜂算，即使自己把仓库里的所有石墨蜂都用上，最多也只能做十几支铅笔，数量太少，根本无法像玛格丽特酒与橡胶那样，成为可以向大众售卖的商品。
当然，如果自己能找到魔王斯提克斯的巢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总感觉海洋魔王斯提克斯浑身是宝。
想到可以建立陆生河豚与石墨蜂的饲养厂，伊丝不禁期待地搓了搓手，恶魔也不是那么邪恶的东西。
用完橡皮，确认伊丝没有悄悄使用魔法以后，蒂娜终于开始相信，铅笔是一种不需要蘸取墨水，并且能够用橡皮擦去字迹的存在，一脸不甘地承认。
「确实……没有任何魔法气息，如果笔的表面再平滑一些，然后漆成银器的颜色，很快就会成为人类贵族相互追捧的道具吧。不需要蘸取墨水，拿出来就能使用，意味着即使在环境不佳的紧急时刻，也能用它记录文字。」
「嘛，也没有蒂娜想象的那么厉害啦。」
看着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般，用铅笔在纸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的蒂娜，伊丝忍不住莞尔。
蒂娜只是因为刚使用铅笔，感到新鲜，所以才会对铅笔的作用如此夸大。铅笔字迹可以被擦去的特点，注定人们不会用铅笔记录极为重要的事情，书信也绝不会用铅笔书写，这便限制了铅笔发挥的领域，蒂娜真正该感叹的，应该是有着墨囊的钢笔——虽说伊丝知道基本原理，但想要让钢笔在异世界大放异彩，需要的尝试就实在太复杂，以至于到了让人无从下手的地步，不然的话，伊丝早已将钢笔复刻出来。
被伊丝与蒂娜交谈的声音吸引，卡米拉也从车厢探出头来，好奇的目光落在蒂娜身上。
「姐姐大人在说什么？」
「啊，正好卡米拉也来了，我发现了一种很方便的道具哦，稍等一下，我马上给卡米拉。」
「好的，姐姐大人。」
在那之后，伊丝再次以魔刃削切出铅笔外壳，将剩下的铅芯填装进去，交给同伴。和蒂娜与蕾菲娜的表现一样，所有人都对这种新奇的存在感到惊讶，虽然中途发生了由于铅芯生产批次不同，导致发放给众人的铅笔颜色深浅也不同，玛丽得到的铅笔颜色相当深，而卡米拉的却很浅，进而引发了一番争抢——大家更喜欢颜色深一些的铅笔，但由于后来伊丝承诺，会给所有人都制作一支颜色很深的铅笔，纷争便很快平息下来。
接替蕾菲娜，驾驶马车的伊丝看向正在纸板上画着什么的蒂娜，由于对身体的掌控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蒂娜在画线时，基本不会出现因为手抖导致的线条歪斜。
「蒂娜在做什么？」
「画魔王城的地图。解除『永冻结界』后，我们要第一时间处理强闯进城堡中枢的堕天使，然后再去处理那只羊头恶魔——不对，我觉得我们可以兵分两路，由熟悉城堡结构的我去城堡内部，阻止那些堕天使，而伊丝去对付羊头恶魔。总之，不事先让伊丝记住魔王城的结构，我心有不安。」
因为很专注，所以忘记用故意显老成的『妾身』自称了吗？伊丝不禁回想起路上蒂娜说过的，塔里斯侯爵领时，蒂娜之所以要对伊丝下挑战书，不是为了和伊丝决斗，而是为了将伊丝困在塔里斯侯爵领的事。塔里斯侯爵领里并不存在玛娜之源，所以背负了替伊芙琳寻回自由的伊丝，会一直待在塔里斯侯爵领内，如此一来，蒂娜就少了一个威胁。光从这点看，蒂娜的头脑并不像她的外表一样幼稚，实际上这家伙相当懂得算计。
伊丝故意没点出蒂娜忘记了自称，转而轻松地挥了挥手。
「蒂娜不用画出来也没关系，我的探查魔法就像地图一样，只要我在魔王城堡上方，就能掌握魔王城堡的内部结构。」
「事先了解和当场探查，在熟练度上是两回事，谁也不知道当天会不会出现意外，如果在我解除『永冻结界』的时候，斯提克斯从其他入口派来了更多恶魔，我们的处境就糟糕了。」
我倒希望斯提克斯可以多派一些像石墨蜂和陆生河豚那样的恶魔出来，当然，如果有超大型石墨蜂和超巨大型陆生河豚的话，就更好了。
暗自腹诽，伊丝转移话题。
「蒂娜的实力恢复多少了？」
之前蒂娜和佩佩比试力量的时候，蒂娜之所以败给佩佩，是因为蒂娜的真实等级下降到只有二十级的程度，进而导致蒂娜能够使用的力量也被限制到二十级，虽说蒂娜依旧能够徒手捏碎拉克西丝的『一线』，但那是因为魔王肉体的抗打击能力很强，而非蒂娜的力量过与强大。
现在全知地图显示，蒂娜的等级依旧为107级。
「现在大概和四十级的人类一样。」
「半个月恢复二十级吗……」
按照这个速度，自己还要等待接近两个月，蒂娜才能恢复至全盛状态。
「嗯，不过我能感觉到，我——」
话说了一半，正咬着笔头的蒂娜便如同突然想起了什么般，表情上写着『糟糕了』几个字，脸颊微微泛红的同时，煞有介事地干咳起来。
「咳哼，妾身能感觉到，随着妾身的实力越来越强，妾身实力的恢复速度也愈发加快，要不了一个月，妾身就能恢复完全——不，准确的说，是消化魔王传承的速度。」
现在才想起自称，也太晚了。
没有借此揶揄蒂娜，伊丝继续问。
「说起来，蒂娜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以前不把魔王的传承消化完全，像这种能够强化自身能力的东西，不应该尽快吸收完吗？」
蒂娜并不笨，而且还十分有责任感，不大可能是因为偷懒所以才没有完全吸收魔王的传承。
「唔……告诉伊丝也无妨，之前妾身说过，魔王的传承是指历代魔王留下的魔法、等级与记忆吧。」
「嗯。」
「如果一个人突然接受了另一个人的全部记忆，最初那个人还能说是他自己吗？妾身正是本着这种考虑，才没有完全消化魔王的传承，魔王与魔王继承者之间不存在亲情作为纽带。妾身在突破百级以前，并没有感到不适，但在百级以后，每吸收一点传承，就会体验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像灵魂上附着了某种多余的、肮脏的东西，于是在那时候，妾身怀疑，魔王也许可以通过记忆的传承，达到永生，这便是妾身一直不吸收魔王传承的原因。」
乍一听仿佛是哲学问题，不过仔细想的话，蒂娜接受记忆的方式，或许和自己接受佩佩的记忆并不相同，在接替佩佩身体的时候，佩佩的记忆对自己就如同藏书一般，只有当自己需要的时候，记忆才会涌现出来，而蒂娜指的，可能是被强行灌输记忆。
警觉起来，伊丝立即问道。
「那现在蒂娜感觉怎么样？」
「也许是妾身远离魔王城的关系，厌恶感并没有以前强烈，当然，也可能是妾身自己没有发现，只有周围人才能看出妾身的变化。毕竟魔王的传承一旦接受，就会烙进灵魂，同一种表现在妾身看来与以往没有差别，但换成周围人，就会觉得妾身做了不符合习惯的事。」
「……蒂娜怎么不早点说啊。」
「这是妾身自己的问题，世界上能给妾身出主意的人，恐怕只有作为第二原住民的斯提克斯，嘛，妾身所言的也仅仅只是猜想，可能只是妾身怀疑的太多，事实其实不像我想的那样，」说到这里，蒂娜双手举起画完的魔王城堡，「好，这样就大功告成了，剩下的只需伊丝记下来就好。」
将纸板交给伊丝，仿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那样，蒂娜站起身，双手叉腰，自鸣得意起来。
「站在驾驶座上很危险哦，小心因为马车颠簸摔跤。」
「妾身可是魔王，怎么会因为——」
话还没说完，由于车轮压过一块石子，马车猛地上下颠簸，蒂娜由于没反应过来，无坚不摧的牙齿咬到了舌头，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脸庞，下一刻便噙满眼泪。
「呜——」
就当做让这家伙吃一次教训，长长记性好了。
面对蒂娜捂着嘴巴的忍痛表情，伊丝选择一边在内心偷笑，一边假装没注意到，继续驾驶马车。
（14/30）

第十三章 玛丽的决心与紫色眼眸的象征

「主人大人，我有一个请求。」
在马车即将抵达威弗列德城，空气中已经能闻到大海咸味的时候，玛丽突兀地站起身走到伊丝面前，露出迟疑神色。
「什么请求？如果是想要更多零花钱的话，玛丽不需要请求，直接找卡米拉要就可以了哦。」
「唔，偏心。」
蒂芙尼不高兴地撅起嘴。由于蒂芙尼缺乏金钱的概念，只要拿到零花钱就会立刻花掉，所以伊丝对蒂芙尼的零花钱做出了严格限制，告诉卡米拉不能随便给蒂芙尼额外的零花钱，顺带一提，现在玛丽与蒂芙尼的零花钱大概在每月一至两金币，足够一个三口之家较为富足的生活一个月。
「等蒂芙尼什么时候养成存钱的习惯，再和我说增加零花钱啦。」
「这些。」
伴随一阵粘液的响动，蒂芙尼朝伊丝摊开手中浮现几枚闪闪发光的宝石与数种黄金首饰。
「这些根本不是金币吧！」
全部是佩佩送给蒂芙尼的奖励。
「姆。」
「如果蒂芙尼能攒出两枚金币，我就让卡米拉给蒂芙尼增加零花钱——蒂芙尼不许挪用玛丽的零花钱充数。」
由于不会储物魔法，身上的储物道具又只够刚好放下盾牌，为了方便起见，玛丽的许多私人物品都放在蒂芙尼体内。
食指抵着下巴思考片刻，蒂芙尼摇了摇头，浅绿色双马尾甩来甩去，然后自信满满地朝伊丝伸出小指。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所以，玛丽刚才要说什么？」
「啊……」紫色的右眼浮现畏怯，玛丽双手局促不安地紧握在身前，「主人大人，我想把眼睛上的绷带取下来……」
「那不是相当好的事情吗？玛丽不需要问我也可以取下绷带哦，不过玛丽可以先从只在认识的人面前摘下绷带开始，一上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解开绷带，对玛丽的难度太大了。」
由于幼年时期的遭遇，一直以来，玛丽都用白色绷带缠着左边的红色眼睛，以免在自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擅自发动堕魔者能力，让左眼变成猫眼般的竖瞳，读出对方剩下的寿命。虽说伊丝曾当着玛丽的面夸奖过玛丽的眼睛很好看，并且对玛丽说明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异色瞳的人，玛丽不需要那么在意，自己不会像玛丽曾经的主人那样，看见玛丽的猫眼后虐待玛丽，但这种鼓励并没能让玛丽走出曾经的阴影，即使和伊丝待在一起快两年时间，玛丽也依旧维系着给左眼缠上绷带的习惯。
至于今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大概是终于放下心中芥蒂了吧，伊丝并没有问玛丽摘下绷带的原因，不过很快玛丽就自己说明了理由，后者坚定地摇了摇头，罕见的否定伊丝。
「不，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的眼睛。」
「玛丽已经可以控制堕魔者的能力了吗？」
伊丝有种不知道该怎么组织措辞的感觉，倘若玛丽无法控制堕魔者的能力，让不明真相的人看见红色竖瞳，很可能会被无聊者当面嘲笑玛丽是怪物，如果自己点明这一点，玛丽好不容易拿出的信心，也许会就这样被自己掐灭，从此以后再也不打摘下绷带的主意，可与之相反的，假如自己现在不点明，当玛丽真正遇见人们的嘲笑时，也同样会受伤。
十分困扰的，玛丽将视线从伊丝身上移开，一边缠着栗色发梢，一边支支吾吾的解释。
「应该……可以……」
「万一无法控制，不怕别人嘲笑么。」
卡米拉微微皱起眉，她并没有忘记伊丝刚捡到玛丽时，玛丽对于红色左眼的恐惧，那种苦苦哀求着别人不要把自己眼睛刺瞎的样子，实在让人揪心。
「谁敢嘲笑玛丽，我就对谁施以天罚，玛丽是受天使庇护的孩子。」
「嗯，保护玛丽。」
跟上拉克西丝凌厉的发言，蒂芙尼十分认真的站起身抱紧玛丽，只是那副样子比起保护，更像不允许其他人把自己的宝物抢走。
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体，玛丽脸上渐渐浮现一种类似觉悟的东西，深吸了口气后，告诉伊丝原因。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一直以来我都因为以前的事情，不敢把眼睛展示出来，即使主人大人为了我把堕魔者从怪物变成了大家能够接受的人类，我也还是没有把眼睛展示出来的勇气，但我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再不回应主人大人的温柔，玛丽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主人大人不仅愿意收留我，而且还传授给我魔法和各种各样的知识，如果不是主人大人，我一生都不可能接触到干净的手帕和没有沙子的食物，只是把眼睛展现出来，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的话，我——」
「好了好了，」在玛丽神情激动，把最后的话吐露出来前，伊丝拍了拍手，打断玛丽发言，「玛丽搞错了哦，虽然替堕魔者正名，里面确实有玛丽的原因，但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逼迫玛丽，让玛丽把绷带摘下来，就算玛丽一直不摘下绷带，我也不会生气。因为我改变了堕魔者的地位，收留了玛丽，所以玛丽就要把绷带摘下来，这种逻辑是错误的哦，玛丽不需要给自己背上那么重的包袱。」
不过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天真可爱，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的玛丽，居然会有这么沉重的想法。
伊丝并不认为，玛丽在意了这么久的事情，自己可以通过一番话就让玛丽打消念头，如同犯下滔天罪行的负罪之人只有被惩罚后才有赎罪的感觉一样，自己要想出一个更能让玛丽接受，更加实际的说法。
稍微想了想，伊丝脑袋上的灯泡骤然亮起。
「对了，马上就要到沿海的威弗列德城，那里应该有很多出海打渔的渔民，他们说不定见过一些幸运之子。玛丽把绷带摘下来，就能让更多人看见玛丽的异色瞳，虽然这个世界上异色瞳并非屈指可数，但红紫色异色瞳再加上半精灵的特征，除了玛丽以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如果有渔民认出玛丽的身份，或者看到玛丽以后，想起特征与玛丽相似的人，那么我们不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搜寻玛丽的身世了吗？玛丽一直想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吧？」
「诶？」
玛丽愣愣的睁大眼睛。
看来起效了。
对计策的成功感到高兴，伊丝接着说。
「不过这个过程会很辛苦，我的建议是玛丽只在渔民数量较多的特定区域摘下绷带，那样的话——」
「我、我想现在就取掉绷带！」
在伊丝刻意停顿的地方，玛丽努力说出内心想法。
不错的反应。
只要让玛丽意识到，她摘下绷带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自己，刚才那种『因为主人大人为自己付出了很多，所以我要摘下绷带』的沉重想法，就会慢慢消失了。
至于那些胆敢对玛丽恶言相向的人，自己会以雷霆手段，让他们闭上嘴巴。
伊丝微笑着轻摸了摸玛丽脑袋。
「嗯，做好觉悟了的话，就从现在开始吧，拉克西丝，替玛丽把绷带取下来。」
「是。」
拍了拍玛丽肩膀，示意玛丽走到拉克西丝身边，伊丝看向右手边从很早之前便一脸欲言欲止的蒂娜。
「怎么了？」
仿佛在说不能告人的秘密，蒂娜以不会被旁人听见的小声问道。
「玛丽的眼睛……？」
伊丝以相同的小声告知蒂娜事情经过。
虽说蒂娜很早之前就做过自我介绍，伊丝也为蒂娜一一介绍过同伴，但由于缺乏契机，加上蒂娜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睛消化传承，以至于只有一开始就认识蒂娜，教会了蒂娜如何一个人洗澡的玛丽才和蒂娜有较多交流，除此之外，多数情况下都由伊丝作为中间人，替蒂娜传话。
「唔嗯唔嗯，原来如此，」理解似的点头，蒂娜视线停留在玛丽紫色的眼睛上，「这么说的话，伊丝原来不知道眼睛的事情么，妾身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奇怪，实力比魔王还强的人，怎么样都应该知道了才对。」
「蒂娜在说什么哑谜啊。」
「嘛，虽然不能一概而论，经过接触以后，妾身也发现玛丽没有邪恶想法，但收留有紫色眼睛的人并不是好主意，寻找身世的事情，伊丝最好还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没有任何遗憾了以后再去。老实说，可以的话，妾身想尽可能阻止你，不过不论妾身说什么，伊丝大概都不会听进耳朵，所以妾身能做的只有忠告。」
听起来似乎很严重，回忆起寄宿在福音里的恶魔说过的话，以及之前遇见的那名献祭者说的，『斯提克斯大人将带领我们重归自由』的发言，伊丝不禁问道。
「蒂娜接受的记忆里，有关于神明的消息吗？」
「当然有，不如说这是所有魔王都拥有的记忆，如果不是尤弥尔女神与另外几大女神出现，我们魔王本该拥有更广阔的世界，至于妾身刚才说的，『伊丝早该知道』的消息，则是指紫色眼睛代表的含义。」
「幸运之子？」
双手抱在毫无起伏的胸前，蒂娜微微抬头，显得很有年长者风范。
「不，所谓幸运之子，其实和神造天使一样，是神明的狂信徒。他们自称魔族，把尤弥尔女神称为『魔王』和『陛下』，时至今日，我们恶魔族还是会偶尔与他们发生冲突。」
说到这里，蒂娜突然睁大眼顿了顿。
「妾身并没有让手下参与这场战争。同一片大陆不允许同时出现两位绝对的统治者，塔尔塔诺斯与斯提克斯同为阿莱克西亚大陆最初的原住民，二者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和，到妾身这一代，理念更是天差地别，当然，这也和妾身是历代塔尔塔诺斯里最特殊的一位有关系，妾身没有打打杀杀的想法，为了不让手下牺牲，早早终止了与魔族——是魔族，不是恶魔族，的战争，至今还想与魔族战斗的，恐怕只有斯提克斯。」
「不应该是蒂娜觉得自己实力不足，所以胆小不敢闹事嘛。」
「怎么可能啊笨蛋！我这是为了部下着想，是为了部下！你知道那些堕天使平时都对妾身说些什么吗？他们整天都想着打架和战争，即便妾身暗示他们不要惹是生非，他们还是会误解成妾身要扩张版图，为了阻止他们，妾身——」
「妾身？」
一时间说漏嘴，缺失了魔王的尊严，蒂娜面部肌肉逐渐僵硬。
「咳咳，没什么，刚才的话就当做妾身被别人控制了，不许告诉其他人，即使玛丽也不行。」
「我倒是觉得玛丽已经听见了。」
毕竟除了有关大陆辛密的部分，蒂娜最后几句话感**彩强烈，没有丝毫不想被人听见的意思。
伊丝耸了耸肩。
总结下来就是，玛丽的双亲之一很可能是神明的狂信徒，而神明的狂信徒，则称呼自己为魔族。如果换成别人，大概会对神明的信徒称呼自己为魔族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认为这太过荒谬，但对伊丝而言，却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受。
很早以前自己就怀疑玛丽其实是魔族，蒂娜并不知道『Ragnarøk』的存在，可自己清楚。如同吸血鬼有着蝙蝠翅膀与需要补充血液的特征，精灵有着尖尖的耳朵一样，在『Ragnarøk』里，有一种名为『魔族』的隐藏种族，而魔族就有眼睛一定为紫色的特点。
因此当自己见到玛丽的第一眼时就已经觉得，玛丽说不定是魔族。
等等，仔细想想，玛丽至今无法使用攻击魔法以外的魔法，这不正好验证了，玛丽其实就是魔族吗？『Ragnarøk』里的魔族也无法使用攻击魔法以外的魔法。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总感觉玛丽的身世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了啊，嘛，也不能因为知道玛丽是魔族，所以就认为解决了身世问题，毕竟玛丽想要寻找的是双亲，知道玛丽究竟来自哪里，还不算完成了目的。
拇指与食指捏住下巴，伊丝陷入思考。
也就是说，要做好和魔族打交道的准备吗……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种族。嗯不，等等，既然魔族和神造天使一样，都是女神的狂信徒，那么消失的神之国，会不会其实是转移到了阿莱克西亚大陆以外的地方？神明其实正和神造天使们住在一起？
伊丝不禁想起第一次得到圣启示纹章时，纹章上出现的对自己眨起一只眼的少女，以及尤弥尔生神殿内的女神雕像，如果女神有着那样美貌的话，自己实在不觉得会是邪恶的存在——倘若再大姐姐一些的话就更好了，那样一来，自己说不定会开始信仰神明。
不过根据蒂娜『去之前最好不要留下任何遗憾』的说法，异世界的魔族应该很不好交流，甚至十分危险，自己还是先把阿莱克西亚大陆走遍，待同伴们的实力提升到相当水准以后，再去寻找魔族的踪影吧。伊丝不打算再过问这方面的事情，万一被玛丽听见，会给玛丽徒增烦恼。
思考结束，伊丝下意识瞥了眼全知地图，随后，她歪了歪头，站起身走向马车驾驶座。
「蕾菲娜，换我来驾驶马车吧。」
全知地图上出现了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的身影。
（15/30）

第十四章 命令与反命令

尽管自己现在对外的身份是伊丝·恩雅，可除开各种各样的物种特征，伊丝·恩雅与薇尔在样貌上其实并没有太大差距，而薇尔又是揍过帝国皇帝亚多尼斯的存在，万一因为长得像薇尔，导致亚多尼斯迁怒于自己——当然，这个迁怒从各种意义上都没问题，毕竟自己就是薇尔——事情会变得麻烦起来。
因此哪怕与戈尔有约，自己迟早会带着卡米拉去王都，承认长公主的身份，自己也想尽可能远离麻烦。
被伊丝建议交换驾驶人的蕾菲娜略感惊讶。
「但是伊丝小姐，我们才出发不久，现在就交换，是不是太早了点。帝国现在还是冬天，这种程度的太阳，就算不打伞，我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我考虑的是别的问题啦，总之，蕾菲娜，驾驶马车的事情就暂时交给我吧。」
「伊丝小姐这么说的话……好吧。」
勒紧缰绳，蕾菲娜操控着六脚马停下。
由于马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最初的马匹已经不足以担任拉车任务，而同时操控复数马匹又很困难，于是伊丝便在克洛伊公国内找了一匹耐力与力量都十分优秀的六脚马，作为拉车的马匹。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这只属于魔物范畴六脚马因为性格极其暴躁，以至于克洛伊公国内没有一名驯马师能将其驯服，饲养者已经打算把它送进屠宰场，结果当这只六脚马遇见伊丝后，便乖乖臣服于伊丝——稍微用了点震慑魔法，这匹马便乖巧下来，只是那时候的六脚马仅仅允许伊丝乘骑，即便身为神造天使的拉克西丝来，六脚马也依旧不会听从命令，直到拉克西丝在皱眉之下动用暴力，单手把六脚马掀翻，接着依蒂丝使用纯种的血脉威压、玛丽脖子上的神键释放出金色光芒后，六脚马才终于意识到，这里没有它可以欺负的人，彻底臣服下来。
接过缰绳的伊丝并没有第一时间命令六脚马出发，而是首先在地图上规划出路线，虽然全知地图上出现了亚多尼斯庞大车队的身影，但幸运的是，他们距离自己一行有着大约五公里距离，而且双方是从不同方向朝威弗列德城进发，因此只要自己稍微更改一下路线，就能与亚多尼斯的车队错开。
现在就先找一个地方停下来吧。
GIAAAAAA——
然而，伊丝才刚抖动缰绳，天空便传来角鹰的啼鸣声，下意识的，伊丝抬头看向天空——一名坐在角鹰上的骑士朝自己飞来。
「啧。」
倒是忘记了这回事。
既然亚多尼斯携带了庞大车队，为了亚多尼斯的安全，自然会有角鹰骑士随行，来自天空的监视足以让一切心怀恶意者无所遁形，而因为一路上的通行限制，附近没有其他马车，角鹰骑士发现自己一行，简直理所当然。
没有调高全知地图的监视范围真是败笔——和通常情况下看不到地底深处的东西一样，天空上太高的地方，只要伊丝不刻意调高地图的探索范围，地图就不会显示那里有什么。
大意了。
只是现在已经被发现，再怎么催动六脚马也无济于事，伊丝索性停下马车，帝国里见过薇尔的人除了亚多尼斯以外，就只有那个名为卡尔的将军和宰相布兰德利，只要自己好好说明来意，就不会被刁难。
最终，骑士操纵角鹰停下，取下挂在角鹰脖子上的长枪后，神情严肃地走到伊丝面前。
「来者何人？」
不不，我只是停在这里，真正来的人应该是你啊。
悄悄吐槽，面对角鹰骑士的质问，伊丝松开缰绳，表示自己并无敌意。
「我们想到威弗列德寻求出路，这是沿路驻军发给我们的通行证。」
将得到的通行证展示出来，士兵粗略浏览了一遍后，将信将疑的打量起伊丝。
「这是辎重部队特许的通行证，你并不是辎重部队所属吧？帝国军人不会穿像你这样的打扮。」
「啊啊，我们之所以能得到这张通行证，是因为沿路驻军遭遇了恶魔袭击，我们又正好帮助了他们，最初他们打算按照帝国律法，用金币感谢我们的协助，但因为我们赶时间，他们就改用通行证替代金币。」
身下突然传来大地的震颤，伊丝下意识看向传来震感的地方——一只全身被绿色火焰包裹的帝国恩赐正朝自己方向走来，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帝国恩赐的肩膀上站着一位魔法咏唱者打扮的男人，只看服装样式就能明白，男人的地位比角鹰骑士高得多。
要是被更多人注意到，自己会感到困扰，伊丝催促角鹰骑士。
「怎么样？我们可以走了吗？」
「这个……虽然你说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通行证也确实没有造假，但现在正值陛下外出，我不能就这样放你们离开，不然一旦发生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事情，没有人能承担这个责任。」
「唔姆。」
也太死板了。
伊丝微微皱起眉，在二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站在帝国恩赐肩膀上的魔法咏唱者已经快走到马车面前。
「姐姐大人，发生了什么？」听见角鹰骑士与帝国恩赐的动静，卡米拉走出车厢，目光先是看向伊丝，然后停留在角鹰骑士身上，在看见角鹰骑士左胸前的帝国徽章后，眉毛微不可察的挑了挑，「被帝国士兵阻拦了么。」
如果卡米拉记住了这名士兵长相的话，等卡米拉坐上长公主位置，这名士兵的下场一定会很惨。自己不想见到亚多尼斯，是因为亚多尼斯可能会认出自己，但实际上，伊丝与薇尔二者的种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亚多尼斯不可能认出来，而且伊丝也很难相信，亚多尼斯会在那短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记住薇尔的样子，伊丝连忙解释。
「没有那种事，卡米拉，不是那么不愉快的事情。」
「也就是说，姐姐大人还是感到不愉快了，对吧？」
「所以说，不是那样的啦。」
嘭！
接连不断的震颤终于停止，帝国恩赐走到马车面前。为了方便对话，站在帝国恩赐肩膀上的年轻男性命令帝国恩赐蹲下身，不过饶是如此，年轻男人站着的位置依旧比伊丝三人高出许多，以至于伊丝和角鹰骑士必须抬起头才能看见他，加上年轻男性脸上那种得势者特有的自傲氛围，哪怕男人一句话也没说，也让人感到不悦。
「发生了什么？」
以上位者口吻，年轻男人向角鹰骑士发问。
「回大人，我在巡逻途中发现了这辆马车，于是命令角鹰来到这里。」
「说重点。」
「是。这辆马车持有辎重部队的通行证，但她们并非辎重部队，尽管她们是因为帮助了沿路驻军抵御恶魔才得到通行证，可为了陛下的安全，我认为将她们引导至最近的村庄，直到陛下抵达威弗列德城后，再允许她们出来，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只是引导到村庄里住下吗？
这名角鹰骑士意外的人性化。
在伊丝感叹的时候，魔法咏唱者的气势迅速发生转变，表情凶恶起来，看向伊丝的目光也更加不客气，不过比起直接针对伊丝，年轻男人选择了训斥角鹰骑士。
「你怎么证明她们说的是实话？万一她们是恶魔的信徒，在你带她们去村庄的时候，她们把你杀掉，你后续该怎么保证陛下的安全？非辎重部队持有辎重部队的通行证本就可疑，更不用提她们连帝国军人都不是，这种家伙出现在陛下车队附近，除了旧贵族安排的暗杀者以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明明前段时间王都的宫殿才被恶魔偷袭，现在就又在这种关键事情上疏忽，比起宫廷魔法咏唱者师团，你们这些角鹰骑士还真是缺乏忠诚心，把陛下对你们的信任当成纵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她们拿下！」
啊咧咧？
伊丝歪了歪头。
比起把自己一行人抓起来，年轻男人的态度更像在借机找角鹰骑士的岔，看样子，角鹰骑士和宫廷魔法咏唱者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察觉到这一点的角鹰骑士皱起眉毛，收回恭敬态度，重新挺直身体。
「身为宫廷魔法咏唱者的您没有命令我的权力，我的长官只有角鹰骑士团团长。」
「你是在违抗身为第三宫廷魔法咏唱者师团长的我吗！所以才说你们这些角鹰骑士不懂礼节！□□□——『荆棘鞭』。」
伴随年轻男人朝角鹰骑士挥动法杖的动作，一根卷携着破空声的深绿色藤蔓顿时抽向角鹰骑士脸颊，倘若被鞭子抽到，即使没有伤到眼睛，荆棘之鞭也肯定会在角鹰骑士脸上留下半永久的伤口。
虽然装作没看见才是路人应有的素养，可自己无意纵容不公正在眼前发生，无奈地悄悄叹气，在鞭子抽中角鹰骑士以前，伊丝适时挥出驱使马匹行动的软鞭。
啪。
两条鞭子缠绕在一起，然后以『荆棘之鞭』的消失作为结束。
年轻男人很自然的对伊丝怒目而视，伊丝则回以对方微笑。
「啊啦，姑且不说魔法咏唱者师团的人不能命令角鹰骑士团的成员，首先像这样鞭打共事一主的同僚，再怎么样都过分了吧？另外奉劝阁下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阁下能尽早离开这里，而我也会按原路返回，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不然的话，事情会发展成阁下不愿意看见的样子。」
「呵呵……擅自对诺塔帝国宫廷魔法咏唱者动手，这可是你自找的！帝国恩赐，给我把马车踩碎！」
「师团长，不可！」
糟糕了。
年轻男人恼羞成怒的命令让伊丝有种想扶住额头的念头，这大概可以叫一头撞在枪口上了吧，伊丝开始默默为年轻男人祈求冥福。
果然，卡米拉竖起眉毛。
「给我跪下！」
当马车笼罩在帝国恩赐巨大的脚掌下时，帝国恩赐的下踩动作突然顿住，紧接着，在年轻男人急速变化的表情里，帝国恩赐改变姿态，双膝跪在了马车——应该说卡米拉面前，至于站在帝国恩赐肩膀上的年轻男人，则差点因为帝国恩赐的动作摔倒。
「什么？帝国恩赐，站起来！」
男人夹杂了些许惊慌的声音回荡在原野，但帝国恩赐并没有听从男人的命令，依旧保持着朝卡米拉跪拜的动作。
法杖点在驾驶座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金发随帝国恩赐下跪带来的风压下朝后飘动，卡米拉姣好的脸庞充满不客气，以一种比男人更加居高临下的蔑视，用鼻子发出嗤笑。
「哼，没想到还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为姐姐大人清扫虫子，即使是我，也期待起来了，帝国恩赐，踩碎他！」
咔咔咔咔咔——
庞大的身躯逐渐站起，帝国恩赐右手伸向左肩，准备抓住站在肩头的年轻男人，但年轻男人在察觉到不妙后便以『飞行』魔法跳出抓握，五官扭曲在一起，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不、这不可能！这是陛下赐予我的宝物，怎么会有第三个人可以控制它！你们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我以帝国第三宫廷魔法咏唱师团师团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即刻缴械投降！」
完全看不清形势啊。
摇了摇头，伊丝选择将男人的话当做耳旁风，尊敬建立在相互的基础上，当男人命令帝国恩赐踩碎马车的时候，自己对男人的印象分便降低至负数。至于这件事如何收场，伊丝没有放在心上，马车里有帝国的长公主，踩碎马车意味着什么，根本不言而喻，对王室不敬已经算小罪，谋杀皇室这种罪名，恐怕会把男人吓到一边跪地求饶，一边尿裤子。
「姐姐大人，这个男人……」
「放着不管吧，他姑且有准英雄领域的实力，打不过帝国恩赐，也能跑掉。」
「不，我的意思是需要怎么处死他。」
「用不着卡米拉刻意做到那种程度啦，帝国士兵看到帝国恩赐追着那个男人跑以后，自然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会做出妥善处置的，是吧？角鹰骑士先生？」
伊丝微笑着看向目瞪口呆，一脸发愣的角鹰骑士。
「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帝国恩赐会追着师团长……」
「这位是帝国失散多年的长公主殿下，我们此次来到帝国，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长公主回家，帝国恩赐为什么会听从她的命令，不需要做过多解释了吧？」
全身猛地一颤，角鹰骑士大惊失色，差点跪下。
「这位是长公主殿下！？」
「嗯，是的，不过我们目前还没有与格罗瑞亚十七世见面的念头，至于什么时候见面，如果格罗瑞亚十七世的目的地是威弗列德，我想我们不久后就会相见，这些话我希望角鹰骑士先生能替我传达给格罗瑞亚十七世。」
骑士露出犹豫神色，最终咬了咬牙。
「请恕我拒绝，身为陛下的臣子，我有义务现在带长公主殿下到陛下面前。」
「长公主殿下并没有那种想法哦，骑士先生想面对今后长公主的责难吗？」
在伊丝努嘴的动作下，骑士看向一脸冷意的卡米拉，不禁吞咽了口唾沫，当代君王亚多尼斯贤明，不代表他的皇姐也贤明，如果日后卡米拉真的成为长公主，今天被一个区区骑士强行带走……
「就是这样哦，所以请回去吧~」
伊丝展露出足以破开乌云的明媚笑容。
（16/30）

第十五章 不妙的预感

「没想到皇帝的车队这么豪华啊。」
让马车停靠在附近，伊丝一行站在街边，看着通过威弗列德城街道的车队，而在众人身边，则是大量跪在地上，面朝道路中央行礼的诺塔帝国居民。
按照帝国律法，所有生活在诺塔帝国的人见到国王后必须行跪拜礼，这个『生活在诺塔帝国的人』，包含了来自外国的旅客、商人与冒险者，如果有人违反，会被卫兵当做试图对皇帝不利的人就地格杀，不过伊丝身为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属于不向皇帝跪拜也没关系的类型，只有在与皇帝近距离见面时，才需要低头行礼。不允许抬起头看国王，几乎是每个人类国度都有的规定，目的是为了防止刺客。
至于伊丝为什么会先亚特伍德一步抵达威弗列德城，则是伊丝使用了作弊手段。
没有了会被角鹰骑士阻拦的忧虑，伊丝便一改之前停下来，等亚多尼斯车队抵达威弗列德以后，自己再催动马车的想法，转而变为先亚多尼斯一步抵达威弗列德城，但由于即使拉车的马匹为耐力与爆发力都极佳的六脚马，也很难和皇帝的马车相提并论，于是为了超过亚多尼斯，伊丝索性为六脚马附加诸如『加速』、『体力赋予』这类的魔法，让六脚马的速度快到仿佛要带着马车飞起来。好在临行前，亚特伍德认为伊丝的马车不够安全，进行了一番加固处理，否则实在让人怀疑，马车会在那种程度的颠簸下散架。
一副难以苟同的神色，依蒂丝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低低说道。
「也只有你和拉克西丝还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站着说话了。」
「咕唔，妾身也……蕾、蕾菲娜是吧，对不起。」
尴尬松开已经被抓变形的蕾菲娜的裙角，蒂娜低下头，让白色礼帽挡住自己红扑扑的脸庞。
「没关系，魔王小姐，我也有种灵魂快要飞出身体的感觉了……」
困扰说道的同时，蕾菲娜扶着依蒂丝肩膀，膝盖也微微发软，显然还没有从刚才如同坐过山车般的体验中回过神来。
「比坐在飞龙先生身上还惊险，」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冷静下来后，玛丽习惯性地看了看周围，「这里好多人呢，空气也有种咸咸的味道，主人大人，我们不用一起跪拜下来吗？」
「我身为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当然不需要向他国君王行跪拜礼，至少在表面上，尤弥尔教会和诺塔帝国没有任何矛盾，玛丽是我的家眷，自然也不需要跪拜。」
「但我是主人大人的奴隶……」
「不是奴隶，是女儿哦。」
「诶？诶诶诶？女女女女儿！？」
「开玩笑的。」
玛丽惊慌的样子让伊丝改口——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前者连忙小幅轻拍胸口。
「吓了一跳……主人大人坏心眼，我明明比主人大人还大一岁哦。」
「那以后就得叫玛丽为『玛丽姐姐』了。」
视线如同在对比身高般，玛丽抬起目光，看了看伊丝头顶，然后神色逐渐困扰起来。
「但主人大人一点也没有妹妹的感觉……啊，对了，蒂芙尼！」
终于察觉到身边少了的东西是什么，玛丽大惊失色地转身寻找，结果并没有看见蒂芙尼的影子，下意识的，玛丽跳上马车驾驶座，掀开车帘，随后，看见了马车角落里的一滩淡绿色液体。
仿佛在回应玛丽，绿色液体一边冒出气泡，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
「蒂、蒂芙尼？你怎么了！」
「晕车。」
明明没有嘴巴，蒂芙尼却依旧能发出声音。
嗯……看来自己下次还是少给马匹附加强化魔法好了。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伊丝悄悄吐了吐舌头，和蒂芙尼一样，卡米拉也正受晕车困扰，大半个身体都挂在自己身上，虽然伊丝总觉得这是卡米拉故意装出来的结果——卡米拉状态栏上没有和蒂芙尼一样的『眩晕』状态，但既然卡米拉说觉得不舒服，身为姐姐的伊丝也就放任卡米拉撒娇，这样说或许有种变态和**的感觉，但事实是，卡米拉身上的香味就算一直闻下去也不会觉得腻。
「嗅嗅……姐姐大人的味道……有股丁香的甜味。」
虽然很小声，但由于就在耳边，伊丝还是听见了卡米拉的低声喃喃。
嗯……看来自己才是被吸的那个。
身为淑女，即使对象是卡米拉，被嗅身上的味道也会感到不好意思，427级自己也会出汗，而出汗就必定伴随微妙的味道，尽管纯种吸血鬼可以控制身体内一切液体的流动，但自己还没有学会这项佩佩教过自己好几次的技能，当玛丽用惊慌声音请求拉克西丝治疗蒂芙尼的时候，伊丝轻咳两声。
「咳哼，卡米拉，国王的马车就要过来了，不好好行礼的话，会被那些士兵发现你是长公主，送进宫殿里哦。」
「唔嗯……好的……姐姐大人，我感觉好多了。」
以一种十分虚弱的动作，卡米拉扶着伊丝站稳，然而在这个过程里，伊丝捕捉到了卡米拉埋在自己肩头深呼吸的声音以及「可恶，怎么不死在路上」这样的诅咒。
卡米拉哟，虽然我理解你想多撒一会儿娇的想法，但你诅咒的可是你的皇弟啊。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伊丝没有点出卡米拉的黑暗想法。
「哇啊，拉克西丝小姐，那个天上飞的东西叫什么？」
牵着在拉克西丝治疗下，恢复成人类形状、面色苍白的蒂芙尼，玛丽期待似的张大嘴巴，指向空中如同飞行河豚的载具。自从国王车队开进城市里后，天空中便多了几个这样的『飞行河豚』，它们在角鹰骑士环绕下，缓缓跟随车队前行。
同样看见这一幕的拉克西丝露出怀念神色。
「那个叫魔力飞艇，在我们神之国，有很多这样的魔力飞艇，那是女神大人创造的载人工具，即使没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只要事先让魔法咏唱者对魔力飞艇注入魔力，就能操控魔力飞艇飞行与移动，现在还留在大陆上的飞艇，全都是过去神之国赠予人类的礼物。」
「欸。」
发出惊叹声的人是伊丝。
按照拉克西丝形容，这种魔力飞艇十分接近自己之前对铸造大师艾维斯说过的『魔导科技』，魔法武器与魔导武器的差别，在于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能否使用。拿卡米拉常用的地龙骨法杖举例，法杖里常驻名为『崩落』的魔法，只要卡米拉对法杖注入魔力，便可以随时发动『崩落』，让大地出现凹坑，这是魔法武器，而换成魔导武器，就应该变成法杖上有一个按钮，不论是谁，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便能触发『崩落』，『魔力飞艇』与阿莱克西亚之塔就是如此。
「唔姆唔姆，确实，魔力飞艇是女神带到这个世界的东西，不过不仅飞行速度缓慢，不够灵活，而且还容易受风影响，自身防御力也不足，很容易被飞行恶魔击坠，实在不是安全的载具，从这点上，妾身的『利维坦』，比女神发明的载具可靠的多。」
被蒂娜的话激起好胜心，拉克西丝挺起富饶胸部，微微抬起下巴，从沟壑之间俯视蒂娜。
「利维坦不过是一只能飞的鲸鱼，和干净且能随意制造的魔力飞艇比起来，内饰不仅简陋肮脏，而且数量也完全靠鲸鱼的生育能力，居然喜欢那种奇臭无比的载具，果然是恶魔审美，无法让身为尊贵天使的我苟同。」
「利维坦从出生下来就有五十级，成年后的每一只都有六十级实力，有资格成为妾身坐骑的利维坦，更是有接近八十级，即使人类所言的禁咒魔法，也无法将利维坦击坠，区区魔力飞艇，乘坐上去，只会成为敌人的靶子。」
会飞的大鲸鱼吗？
总觉得期待起来了——不是从饲料和好不好吃考虑，自己只是单纯想见识一下。
在伊丝观察起外观和齐柏林飞艇差不多，只不过下面载人处是以吊篮形式出现的魔力飞艇时，同样看着魔力飞艇的卡米拉皱起眉毛。
「可是这种飞行在国王头顶的魔力飞艇，一旦坐在里面的人叛变，下方马车里的皇帝会相当危险，不管用火球魔法实施地毯式轰炸，还是干脆投掷封印了魔法的魔法水晶，都可以很快让国王毙命，就算让整个城市都变成火海，也在情理之中。」
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伊丝赶紧打开全知地图检查，结果显示，魔力飞艇上的人并没有携带魔法水晶一类的东西，技能栏也鲜有攻击魔法，大都是探查与传话类技能。显然负责皇帝安全的人也想到了和卡米拉一样的问题，只允许不会攻击魔法的人搭乘魔力飞艇。
当然，并不能就此认为，这些人没有任何危险，在那种高空下，即使只丢石头这种东西，也会成为致命武器，更不用提全知地图无法探测到藏在储物魔法里的物品。
卡米拉的话让依蒂丝仿佛在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风轻云淡的表情表明，依蒂丝根本没把卡米拉说的可能放在心上。
「如果负责保卫国王安全的人没有想到这一点，未免也太无能了，记得伊丝说过，负责守卫国王的人是那个叫『卡尔』的超越英雄领域者吧？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在出发前检查所有士兵身上的物品，连储物魔法和储物道具都不放过。但是说到底，能出现在如此场合的人，肯定早已排查过对国王的忠诚心，不忠于国王的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卡米拉你太疑神疑鬼了。」
「就是就是，皇帝陛下登基以后，我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帝国人都敬仰皇帝陛下，没有人会对皇帝陛下不忠。」
一名听了卡米拉和依蒂丝发言的路人自豪说道，周围的其他路人虽然只能保持着朝道路中间跪拜的姿势，但也都通过点头来表明自己赞同这种说法。
不不不，这种说法绝对算竖旗吧？
就像一位妻子对着外人说「自己的丈夫绝对忠于自己，不会和其他女人好上」一样，不论小说、漫画还是电影，当女主角对周围人这么说的时候，接下来会出现何种情节，已经不言而喻。
心中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伊丝将全知地图的扫描对象从乘坐在魔力飞艇上的人，变成整个亚多尼斯的车队，甚至连带着那些跪拜在道路两边的人与周边建筑内的居民一起，全部作为排查对象。
「姆。」
感到蒂芙尼的手突然用力了一些，玛丽好奇问道。
「蒂芙尼，怎么了？」
「不妙。」
「不妙？」
难道是感受到恶魔的味道了吗？
旁听的伊丝一边继续排查，一边看向与拉克西丝争辩着的蒂娜。
「蒂娜，附近有恶魔吗？」
蒂娜身为魔王，天生就有感知附近恶魔气息的能力，即使是敌对阵营的恶魔，只要还属于恶魔行列，蒂娜就能有所察觉。
「等妾身让这只天使明白恶魔的优秀再说。」
「恶魔不可能比女神大人创造的我们优秀，亚莉克希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由于原来的称呼『塔尔塔诺斯』太过招摇，伊丝便让拉克西丝换成与其他人一样的『蒂娜』称呼，但拉克西丝并不愿意对蒂娜使用昵称，于是便改用蒂娜全名的中间一部分，亚莉克希亚，作为蒂娜的称呼。
「回车上。」
非常用力的，蒂芙尼拉着伊丝衣角，神情间也多了一丝催促与焦急，而在蒂芙尼以后，半精灵的玛丽也突然挺直身体，动了动尖尖耳朵。
「主人大人，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很不舒服？」
「好像身上沾了什么东西，空气里有股奇怪的臭味。」
臭味？
伊丝抽动鼻子，结果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大概只有嗅觉敏锐的物种才能闻到吧，加上刚才卡米拉的话，伊丝有种不好的预感。
「卡米拉，佩佩，快回马车上。」
「好的，姐姐大人。」
「伊丝发现了什么？」
「好了别问那么多，总之先回马车里。」
「可这里这么多人，就算回到马车，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走——啊，喂，你！」
在佩佩皱起眉露出不悦表情的时候，伊丝索性横抱起佩佩，在佩佩的惊呼声中，将佩佩塞进马车。
此后，伊丝又用同样的方法，把争辩中的蒂娜与拉克西丝送进车厢，剩下的人则在伊丝指挥下，主动走进车厢。
五秒后。
啪咔、啪咔、啪咔。
空中接连响起某种东西断裂的声响，唯一还站在马车外的伊丝眉抬起头。
前一刻还在缓缓飞行的数艘魔力飞艇，这一刻就如同失控的飞机般，机体出现黑烟，一头扎向地面，随后，角鹰骑士团也跟着发出惊呼，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牵扯着般，笔直朝地面坠落。
情况不妙了。
（17/30）

第十六章 混乱的暗杀

「哦呀……」从下方目睹这一切的伊丝不禁轻声感叹，「虽然预感到了不妙，但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啊。」
倘若只有一辆魔力飞艇坠落，还能将原因归结到士兵操作失误，或者魔力飞艇本身出了问题上，可不仅魔力飞艇，就连那些角鹰骑士都一同掉下来，除了有人蓄意制造混乱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地图上也没有恶魔一类的存在。」
自己大概是卷入暗杀皇帝或者叛变这种事件了吧。全知地图不会告诉自己，哪些人对诺塔帝国皇帝存有二心，所以没办法提前回避这种事。
「飞艇……飞艇掉下来了！」
地上的人们看见化为巨大火球朝地面坠落的魔力飞艇后，很自然的乱作一团。
「都让开！别挡在我前面！」
「咿呀啊啊啊啊啊！！！」
双膝跪在地上的帝国居民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边发出宛如末日来临前的惊慌尖叫，一边胡乱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人，一心只想逃往人少的地方。
虽然马车现在停在紧挨路边建筑的墙根处，但谁也不敢肯定，马车不会被混乱的人流冲走，更不用提一些心怀恶意的人正趁乱抢夺周围人身上的财物，为了避免卷入人流出现，伊丝悄悄用肉眼难以辨识的『魔法盾』阻隔人群，让人们无法靠近马车。
然而下一秒，一些装扮成普通平民，实则为叛军的人——大概是叛军，伊丝只是猜测——突然脱下平民外衣，抽出隐藏在衣服下的武器，为了隐藏身份，这群人并没有穿戴铠甲，仅仅只在腰和臂膀上绑了黑色布条，作为区分敌我的手段。由于这群人的等级还没有蒂芙尼高，加上零散分布在人群里，所以伊丝在检查全知地图时，并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异常。
「捉拿叛贼亚多尼斯！」
「把和恶魔交易的人送上断头台！」
与这些恐怖分子相对的，则是立刻行动起来的帝国士兵。魔力飞艇坠向地面的同一时间，亚多尼斯所在的马车上空便出现一面倒扣起来的土黄色碗状护盾，不会魔法的普通士兵驱散人群，形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车队的警戒线，而魔法咏唱者则咏唱风魔法，试图接住从天而降的角鹰骑士。
「保护陛下！」
「叛贼格杀勿论！」
两方势力很快冲击在一起，本就混乱的街道瞬间更加无序。
「欸……」伊丝皱了皱眉，「没有管普通人啊。」
虽然自己知道在士兵们心里，比起普通民众，亚多尼斯显然更重要，但这群士兵居然提都没提疏散普通人，任由人群暴露在飞艇的打击范围下，多少让人唏嘘。
听到外界呼喊声的蒂娜与拉克西丝从车厢里探出头。
「没有让护盾范围变成覆盖整座城市么，人类君王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不不，除非提前布下魔法阵，否则正常的护盾不可能覆盖整座城市吧？
「吾主，我请求帮助疏散这些无辜的人类。」
无意看着惨剧发生，借用全知地图排查可能的危险后，伊丝点了点头。
「嗯，拉克西丝带上卡米拉、玛丽还有蕾菲娜一起，蒂芙尼还没有恢复过来，就留在马车上，佩佩和蒂娜负责看守马车。拉克西丝，那些身上绑了黑布条的人可能会阻挠你，遇见他们，尽量选择让他们失去抵抗的魔法。」
「是。」
「我也一起的说！」
在伊丝指挥下，四人快速加入疏散人群的队伍。
「妾身不能和她们一起去吗？」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不可以啦。」
蒂娜现在是因为戴着白色礼帽才没有暴露恶魔犄角，万一白色礼帽被风吹走，或者在打斗中脱落，不止那些嚷嚷着要消灭与恶魔做交易的人会反过来攻击蒂娜，恐怕就连守护皇帝的军队，也会加入这一行列。
「那你呢？」
佩佩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只是正当伊丝一脸神秘的准备回答时，一群腰上绑着黑色布条的人聚拢到马车附近，打量起站在马车外的伊丝和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体的依蒂丝。
「我看见了！她们之前没有朝亚多尼斯下跪，她们肯定和亚多尼斯有关系！」
「说不定是亚多尼斯邀请来的外国使节！」
「把她们抓起来，带回去当人质威胁亚多尼斯！」
「啊啊，要让亚多尼斯后悔！」
找上门的麻烦吗？
对比伊丝歪头的表情，依蒂丝显得饶有兴致，跃出车厢，站在伊丝与摆出战斗架势的男人们之间。
「这里交给我，伊丝去做你的事情。」
「没问题吗？呃，我是指给他们留一口气的意思，他们都是些等级不到二十级的普通人。」
面对伊丝的叮嘱，依蒂丝自信地左手搭在胸前，右手斜着挥了挥冈格尼尔，微微抬头，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挂上肉食动物的笑容。
「放心，这只是开胃小菜，还成不了正餐。」
「嗯……那就拜托佩佩了，蒂芙尼看着蒂娜不要乱跑。」
「交给我。」
「妾身又不是小孩子。」
得到同伴们的回复后，伊丝在叛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步跳跃到屋顶，迅速脱离混乱街道。
◇
「首先是那些魔力飞艇啊。」
站在一座钟楼顶端，伊丝抬头看向空中化为大型火球的魔力飞艇，和预料中飞艇上的人是因为叛变，所以才让飞艇坠落不同，魔力飞艇似乎是被什么人做了手脚，站在伊丝的位置，可以清晰看见魔力飞艇上的工作人员正拼命来回奔走，进行损管作业，然而他们的努力只是让魔力飞艇的下降速度放缓，并没有改变飞艇即将坠毁的现实，充斥着浓烟与明火的飞艇超出了他们掌控，部分飞艇上已经出现弃船逃跑、直接跳往地面的人。
「从那种高度跳下来怎么可能存活啊，『强气流』。」
以风魔法在跳船者的落地点一一制造缓冲垫，以此保证跳船者的性命，简单变装的伊丝展开『赫尔墨斯之翼』，开始营救那些还在抢救魔力飞艇的人。
虽然救下他们只需要连续使用『群体传送』，但只救人而不管魔力飞艇，会导致魔力飞艇坠落在地，造成大量杀伤，同时大件物品的传送，即使强如伊丝，也需要用到魔法阵辅助，这就决定不可能带着魔力飞艇也一起传送。因此伊丝选择制造强风，通过改变魔力飞艇飞行轨迹的方式，让它们降落在郊外平原上——只需在魔力飞艇落地前使用威力更强的『强气流』，让魔力飞艇平稳落地，飞艇上的人就不会随着魔力飞艇一起遇难。
然而想法很美好，真正实施起来时，伊丝却遇见了棘手的麻烦，首先魔力飞艇不像从飞艇上跳下的人类，不容易受风影响，这些体积庞大，重量极轻魔力飞艇一旦遇见强风，就会像被风卷走的落叶一样，在空中胡乱打转，如果不是里面的人立刻抓紧栏杆，仅仅第一次剧烈晃动，就会将他们甩飞，更不用提由于魔力飞艇已经很接近地面，一旦伊丝操作失误，就会将地上的人吹到空中。
「啧，只能改变方案了吗？」
挥了挥手，解除风魔法，这次伊丝选择靠近一艘魔力飞艇，近距离朝魔力飞艇做出抓握动作，以『无形之手』操控魔力飞艇的飞行方向。
虽然飞艇因为『无形之手』的庞大力量，船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产生不同程度的形变，但效果却比使用风魔法时好了许多，魔力飞艇不再胡乱飞舞，而是以一个诡异角度，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船长！船长！我们要坠毁了——诶？！」
「等等，怎么停下了？损管把飞艇修好了吗！？」
「可是火还在，飞船的魔力也一点不剩，怎么可能突然停下来。」
「你们快看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我们了！」
「喂！看那里！那里有人！」
所有船员连忙跑向船体一侧，看向说话者指向的方向。他们指向的人自然是伊丝，不过因为伊丝做了简单的变装处理，加上距离较远，所以船员只能看到伊丝手上的动作，无法看清伊丝长相。
随后，在船员们惊骇的目光里，悬停在空中的魔力飞艇开始随伊丝手臂的移动而移动，整个过场异常平缓，如果不是充斥在魔力飞艇上的大火与浓烟，船员们根本感觉不到这是一艘刚刚就要坠毁的魔力飞艇，事实正如他们看到的那样，他们正被人拽着飞行。
「天呐……这是神明大人的力量吗？」
「哦！我的女神大人！瞧瞧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我们的魔力飞艇被人拖着移动！」
「这可是连卡尔将军都无法举起来的魔力飞艇，只有神！只有女神大人的力量！才能让我们重新浮起来！」
「女神大人再一次降临了！」
船员们的赞颂让伊丝一阵头大。由于『无形之手』并非通过意念控制的第三只手，而是以魔法放大自己双手的动作，所以只要自己手上稍稍用力，魔力飞艇就可能因为自己的大意被捏扁，加上效率问题，自己一左一右同时抓握着两艘魔力飞艇，因此必须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能保证飞艇不会毁在自己手上。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出现意外，加上熟能生巧，伊丝只花了很短时间，便把所有魔力飞艇放到平缓的地方——郊外距离自己站着的位置太远，时间上来不及，所以伊丝临时挑了城市里的几个广场和废墟作为停放处。
后续就交给诺塔帝国他们收拾吧，自己只保证普通人的性命。
当伊丝处理完了魔力飞艇以后，地面的战斗也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叛军并不像伊丝判断的那样不堪一击，潜入城市的叛军只是用来拖住亚多尼斯脚步的杂鱼，从空中看，叛军真正的主力全部藏在威弗列德城外的一座小山包上。他们借用灌木和树丛挡在头顶，躲过角鹰骑士侦查，然而他们现在卸下伪装，露出树丛下藏着的一个又一个炮口。
除了魔力炮以外，还有一些外形类似蟾蜍，但身长超过五公尺的庞大魔物，全知地图显示，这是名为『炮弹蟾蜍』的、能够吐出火弹与石弹的军用魔物。
在这些魔物与魔力炮的远程火力下，大量拖出长长尾焰的魔力炮弹如同雨点般抛洒到城内，虽然绝大多数炮弹都轰击在保护亚多尼斯的、倒扣着的碗状护盾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烈焰，但还是有一些炮弹失准落入市区与街道。
不妙。
「噢噢噢！是天使大人！」
「天使大人把火球拦下来了！」
「天使大人不会受伤吧……」
「看！天使大人把火球打碎了！」
「女神大人派天使来救我们了！天使大人万岁！女神大人万岁！」
伊丝皱起的眉毛舒展开。
「呼，好在有拉克西丝么。」
将疏散任务交给卡米拉、玛丽与蕾菲娜三人，拉克西丝本人升到高空，将失准的魔力炮弹一一拦截下来，除了几架口径巨大的魔力炮发出的炮弹外，其他魔力炮弹的威力只有三阶魔法水准，拉克西丝拦截下来并不困难。
「说是这么说，不能让拉克西丝一直拦截下去啊。」
伊丝将目标锁定到城外山头的炮击阵地上。
「『石弹之雨』。」
虽说是不到四阶的低级魔法，但自己的目的是把魔力炮和炮弹蟾蜍的嘴巴堵上，不说石弹，哪怕只是些混杂了少量魔力矿碎屑的泥土，对付魔力炮都完全够用。
然而，正当伊丝即将把需要双手合抱才能抱住的石弹射出时，一道让伊丝心头一跳的魔力波动扫过伊丝后背，下意识的，伊丝使用『瞬间移动』，闪现到距离百公尺以外的正上方，随后，伊丝看到了制造魔力波动的本体——一道从远方投射来的耀眼红芒，那并不是投枪或者箭矢一类的东西，而是如同激光的、绵延不绝的红色射线。
射线源于威弗列德城的阿莱克西亚之塔。
呲呲呲——
掠过伊丝前一刻站着的位置，赤红光芒扫向正喷吐炮弹的山头，仅仅只是接触的瞬间，仿佛用橡皮擦擦过纸面一样，伴随红芒扫射，山头出现一片无人存活的焦黑区域，全知地图显示，仅仅这一击，便消灭了叛军三分之一的主力，然而，使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并没有就此放过叛军，在这之后，阿莱克西亚之塔又接连扫射数十次，直到把整座山头碾平，攻击才因为魔力大量消耗而停止。
至于城内的混乱，也因为叛军不敌亚多尼斯的近卫军而如同老鼠般逃窜，失去城外的火力支援，这群人不过是乌合之众。
扫视一圈全知地图，确认了同伴们的状态后，伊丝轻舒了口气。
「只有拉克西丝魔力见底，其他人都没问题……真希望这个世界的人能消停一点啊，真是的。」
低声抱怨着，伊丝回身看了眼被碾平的山丘，摇了摇头，回到城内。
（18/30）

第十七章 亚多尼斯的祈祷

「查清楚了吗？」
一席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华贵正装，正在开阔花园中散步，披着蓝金色与金色线条交织披风的亚多尼斯向身后大臣询问道。
虽说上午进城时遭遇来历不明的叛军突然袭击，但这些叛军的实力弱小到可怜，己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对方尽数歼灭与逮捕。只是事情平息下去，并不代表自己会把这件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亚多尼斯而言，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攻击自己，才是最值得关心的事。
跟在亚多尼斯身后的将军卡尔与旁边的拜尔德斯对视一眼后，稍微上前一步，对亚多尼斯拱手行礼，恭敬汇报。
「回陛下，已经查清楚了，只是这些人的来历……」
「没有什么好顾虑的，说。」
「是，他们均属于名为『人类圣会』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对先皇与恶魔做交易感到不满，认为陛下您是因为暗中与恶魔勾结，所以才赢得内战。在得知您会抵达威弗列德以后，他们便聚集起来，计划扳倒您，转而推举维纳殿下成为帝国的继承者。由于他们只在远离王都的沿海活动，加之成员均为对生活不满的水手和冒险者，实力过于弱小，因此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伙人。」
「推举维纳？这件事和维纳有关系？」
将齐腰金发以白色缎带绑成单马尾的亚多尼斯转过身，眉头深深皱在一起。卡尔口中的维纳是指帝国三公主，年仅八岁的『维纳·卡萝·格罗瑞亚』。早年间亚多尼斯因为忙于征战，与自己这个妹妹接触极少，但近些年闲下来以后，亚多尼斯与维纳之间便渐渐恢复成正常的兄妹关系，加上维纳属于十分标准的体贴且温柔的女孩，亚多尼斯从没有想过，维纳会对自己不利。
卡尔连忙替维纳解释。
「按叛贼的说法，他们是在得到维纳殿下认可后，才成立的人类圣会，但臣猜测也许只是维纳殿下不擅长拒绝，加之年幼，不懂得这些人话语里的意思，所以才被他们恶意诱导，同意了他们的行为。」
「简直胡闹！」
十分罕见的，亚多尼斯声音高了几调。即便卡尔身为超越英雄领域者，此刻也不免感到心惊肉跳，在卡尔印象里，亚多尼斯一生只生过两次气，一次是父皇被杀，另一次则是亚多尼斯喜欢的人突然变成她讨厌的样子。平常不生气的人突然生气，往往会让周围人感到手足无措，现在的卡尔正是如此，与实力无关。
糟了。
卡尔忍不住悄悄握紧双手，脸上闪过急色，哪怕维纳身为皇室，一旦被扣上谋反罪名，最坏的结果也是流放。维纳只有八岁，一直生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将维纳流放，无异于给她判处死刑。卡尔身为看着维纳公主与亚多尼斯长大的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兄妹相残。
然而此刻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哪怕维纳在答应偷袭亚多尼斯的人成立所谓『人类圣会』时，并不清楚这群人话语中的含义，维纳也确实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过。
「陛下……请三思啊……」
「维纳一直生活在王都，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群人，他们在说谎！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他们究竟如何让魔力飞艇失效，又是怎么悄悄在角鹰身上做手脚，我可不认为一群乌合之众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些地方做手脚，除非整个威弗列德城的驻军配合他们叛变，否则普通人绝不可能接近军队驻地！」
原来没有要惩罚维纳殿下的意思。
担忧许久的卡尔长舒了口气，单手锤击胸膛，中气十足地回答。
「是！」
亚多尼斯的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的拜尔德斯。与从很早前就跟随亚多尼斯的卡尔将军不同，拜尔德斯是在亚多尼斯即位以后，被亚多尼斯投入了大量财力培养，才成为的超越英雄领域者，因此哪怕他在地位上与卡尔同属一级——如果说卡尔是整个诺塔帝国战士的代表，那么拜尔德斯就是魔法咏唱者的领军人物——却依旧表现的比卡尔谦卑。
「拜尔德斯，魔力飞艇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回陛下，是魔力飞艇内的魔力回路遭人篡改，当魔力飞艇内的魔力消耗到某个程度的时候，魔力回路便会在那一刻抽调大量魔力，引发魔力回路崩坏。」
「篡改魔力回路？怎么可能？不说这群乌合之众没可能接触到魔力飞艇，即使他们有机会走到魔力飞艇上，也无法篡改神代的魔力回路。」
虽然亚多尼斯仅仅只有二十级，但却是一位在魔法道具上有着相当造诣的铸造师，自然懂得与魔力回路相关的知识。亚多尼斯曾为了复原出神明的产物，研究过魔力飞艇上的魔力回路，结果却由于神代魔法的魔法原理，与现在人类所使用的魔法语言风格迥异，仿佛来自两个不同语族的语言，按亚多尼斯估算，想要摸清楚神代魔法回路的基础，至少也得花三十年年以上时间，于是这个计划才刚开始，便宣告终结。
「拜尔德斯，你确定是魔力飞艇上的魔力回路遭人篡改，而不是什么人在飞艇上装了火石？」
「拜尔德斯以性命发誓，陛下，臣说的一切没有掺杂任何谎言。」
「啧。」
亚多尼斯咋了咋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傻子也知道不简单，这个由『对生活感到不满的水手与冒险者』组成的人类圣会，要么只展现了冰山一角的实力，要么就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帮助他们。
比如那些还没有被清剿干净的贵族残党，又或者那些崇拜恶魔的恶魔信奉者，就人类圣会的目的是为了讨伐『与恶魔做交易的亚多尼斯』来看，答案很可能是前者。
捏着下巴皱眉思考，亚多尼斯沉默了许久后才重新抬头。
「不能放任人类圣会不管，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我，那么就借着这次机会，把它连根拔除。只要我还待在威弗列德，他们就不会消停。卡尔，近段时间把明面上的护卫增加到饱和，然后放出我会在一个月后前往海上的消息，如果我彻底解决了海上的麻烦，我将回到王城，迎娶维纳。」
「陛下的意思是？」
「哼，我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一旦我和维纳结婚，人类圣会以维纳为借口的『正统传承』就失去了存在意义，皇帝也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到远离王都的威弗列德，所以即使他们知道这是陷阱，也必须得往里面跳，错过了这次，他们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可海上孤立无援，我们此次行动又很可能遇见恶魔反扑，一旦遭受来自内部的侵袭，结局很可能对我们不利。」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瓦解那些不满我统治的人。威弗列德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守护，没有东西可以威胁我，一个月时间，足够阿莱克西亚之塔恢复满魔力。」
与赫尔斯王国以及血族海鲁恩特不同，由于诺塔帝国从贵族手中收回了土地，因此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所有权，也一并回归到诺塔帝国皇帝一人手中。
用数字说明就是，亚多尼斯同时拥有五座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只要到哪一座阿莱克西亚之塔的覆盖范围，便能立刻控制那一座阿莱克西亚之塔。至于平常亚多尼斯不在领内时的打理，则通过赋予权限的方式，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使用权交给任命的城主，上午伊丝见到的红色射线，就是出自拥有使用权的威弗列德城城主之手。
亚多尼斯充满意志的眼角让卡尔一滞，单膝跪地。
「遵命，臣将誓死守卫陛下安全。」
「嗯，起来吧。话说回来，布兰德利和修曼呢？」
尽管出发前布兰德利以修缮宫殿为由，没有跟随亚多尼斯一起，但后来不知为何，布兰德利又突然改变了注意，和亚多尼斯一起来到威弗列德城。至于修曼，则是由亚多尼斯任命的威弗列德城城主。
回答的人是拜尔德斯。
「出来之前，臣看见宰相大人正在训斥修曼城主。」
「那些魔力飞艇均为威弗列德城驻军的装备，平时用于监视海面状况，现在出了问题，当然要拿他是问，如果不是陛下阻拦，修曼现在已经被我关进地牢。」
亚多尼斯轻轻抬手，白皙手心朝向愠怒中的卡尔将军。
「卡尔，我身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所有怀有恶意接近我的人都会被我察觉，修曼没有问题，他只是被卷入进去。」
「即便如此，修曼身为城主，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所以这不正让布兰德利卿训斥吗。」亚多尼斯苦笑着耸了耸肩，接着眼角捕捉到朝自己走来的布兰德利，脸上的苦笑渐渐变成莞尔，「喏，他来了。」
「陛下。」
惯例朝亚多尼斯行单膝跪地的礼仪，布兰德利在亚多尼斯允许下起身。
亚多尼斯歪着头看了看布兰德利身后。
「修曼呢？怎么没看见他的影子。」
「陛下，修曼他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正在屋子里忏悔。」
布兰德利的措辞让亚多尼斯轻笑着调侃。
「呵呵呵，要忏悔的话，不应该当着我的面忏悔么，我又不是像女神那样看不见影子的存在。」
「他身为您亲自提拔起来的边境重臣，已经愧疚到没脸见您了。」
「好了好了，虽然站在我个人角度上，不惩罚修曼也没关系，但闹出当着全城人的面被袭击的事情，不做些惩罚也难以服众。这样，把修曼调离城主一职，操纵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权利也一并收回，至于调职到哪里合适，就交给布兰德利你了。」
得到布兰德利肯定的答复后，亚多尼斯话锋一转。
「上午我看见一个有趣的状况，那些本该坠毁的魔力飞艇，突然在空中停下来，然后又像被什么东西托着降落到地上，你们谁有头绪吗？魔力飞艇不能倒着飞行，这是常识。」
「啊啊，这个我也看到了。」
卡尔跟着点头。
「呃……」
「拜尔德斯，你想说什么？」
被亚多尼斯点名的拜尔德斯眉毛抖了抖，表情也异常怪异，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说出来以后又会不会被自己的君王和同僚嘲笑，犹豫了许久，才畏畏缩缩的开口。
「这个……臣多少调查了一些消息，按当时正在操纵魔力飞艇的士兵的说法，当时是女神大人救了他们。」
「女神？拜尔德斯，虽然我知道魔力飞艇倒着飞行这件事很荒诞，但搬出女神来解释，这是说给三岁小孩听吗？」
「臣绝没有说谎，操纵魔力飞艇的士兵还特别形容了女神的神力，魔力飞艇会跟随女神挥舞手臂的动作移动，就像女神大人用一只看不见的手抓着魔力飞艇一样，这与臣调查飞艇损毁情况时的结果一致，飞艇表面确实有被巨大手掌抓握的痕迹。」
「嚯，」亚多尼斯发出轻佻的声音，「会不会是某个在帝国内游历的高阶魔法咏唱者？」
作为帝国顶尖实力者的卡尔连忙纠正。
「绝无可能，陛下，魔法可以摧毁魔力飞艇，甚至能让魔力飞艇像落叶一样被风卷走，但绝不可能托着魔力飞艇平稳移动。魔力飞艇的重量和体积决定没有人类能把它举起来，即使『漂浮板』这类可以托起物体的魔法，也仅仅只对轻量物件起效。」
「连卡尔你也不行？」
「是，虽然惭愧，但属下确实无法举起魔力飞艇。」
「不，卡尔将军，有一种方法可以托着魔力飞艇移动。」仔细琢磨片刻，拜尔德斯尝试着说，「如果用巨大化的『浮游之术』减轻魔力飞艇重量，然后再以堪比巨龙的力量牵动魔力飞艇，确实可以拖着魔力飞艇移动。」
「但巨大化的『浮游之术』需要事先准备大型魔法阵，人类即使可以使用出与巨龙等同的力量，也无法像真正的巨龙那样持久，在短短数息时间里，连续拖动超过十架魔力飞艇，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壮举。」
紧跟在卡尔之后，布兰德利也给出自己的意见。
「会不会是由数位精灵魔法咏唱者同时使用魔法托起魔力飞艇，然后再由一位力量巨大的兽人战士，为魔力飞艇引导方向？如果精灵魔法咏唱者隐藏在暗处，只有那名兽人战士出现在士兵眼前，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至于拜尔德斯卿说的抓握痕迹，我猜可能只是魔力飞艇燃烧时出现的痕迹。」
「嗯，我也认为事实是布兰德利说的那样。拜尔德斯，我知道你很向往魔法的根源，但女神这种说法，还是少说出来对你更有利，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们，而是其他臣子，现在已经开始偷笑了。」
亚多尼斯的话让卡尔与布兰德利跟着点头，拜尔德斯也自认女神的存在实在太虚无缥缈，难以让人信服，几人稍微延展了一下，决定奖励这几位帮助了帝国的精灵魔法咏唱者与兽人战士后，便以这只是路过的强大冒险者出手，所以魔力飞艇才没有坠毁为讨论结果，终结了这个话题。
四位能决定帝国命运的人继续顺着花园小径漫步一会，布兰德利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陛下，今日有人在城内目睹到了神代天使，记得陛下您从很早前就想研究神代的魔力回路，倘若有一只天使协助您，您在魔法道具的铸造上肯定能更进一步。」
「哦？天使？」亚多尼斯颇感兴趣的挑起眉，「天使不是数百年没出现过了吗？记得上一次出现的天使，曾带领过人类突入到魔王城堡里面吧？比起让天使协助我铸造魔法武器，我更想让她帮我赶走恶魔，不然就是暴殄天物了。」
「哈哈哈……」
干笑两声，布兰德利继续恭敬解释。
「这只天使在叛军袭击陛下您的时候，替无法腾出手来保护民众的我们做了疏散民众的工作，此外还以强大武力，拦截了那些落入城市、足以摧毁房屋的炮弹，需要以嘉奖的名义，将她召到您面前吗？」
「等等，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不，还有她的同伴。啊！该死，刚才在训斥修曼，臣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臣发现了长公主殿下的踪迹！」
说到这里时，布兰德利激动的浑身颤抖，旁边的卡尔与拜尔德斯则各自流露出震惊与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亚多尼斯一时间有些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长公主？哪里的长公主。」
「是您的皇姐啊，陛下！出发前在您书房里商议赔款事宜的时候，臣对您说明过戈尔找到了失散的长公主殿下，您当时还点头许可了臣派人找回长公主殿下的事宜。」
有这回事吗？
面对布兰德利老泪纵横的神情，亚多尼斯表面装出镇定，实则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先不说自己印象里，布兰德利没有对自己提起过这回事，首先找到长公主，那么就意味着，自己接下来很可能会面临被满朝重臣催促着和长公主，也就是和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结婚、诞生皇位继承人的结局。
重臣们之所以同意自己废除皇室近亲结婚的条例，是因为另一位皇室维纳公主才八岁，即使自己硬着头皮和妹妹维纳结婚，想要让维纳诞生子嗣，至少也得等十年八年，而那些垂垂老矣、看着皇帝长大的重臣根本等不到那时候。所以为了能早点看到国家的未来，为了早些见到自己的『孙女』，重臣们才勉强同意自己废除皇室间必须通婚的律法。而如果此刻自己的姐姐，和自己年龄差距不大的帝国长公主出现，这个风向恐怕就会开始朝无法控制的方向转变，到时候即便自己身为皇帝，恐怕也没办法拗过那些爷爷辈的重臣。
更要命的是，自己其实是一个女人，根本没办法诞生后代——不，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内心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了。在自己的计划里，等自己结束了恶魔的争端，就会去克洛伊公国寻找自己的心上人。
那位如同美神的、将自己迷到神魂颠倒的神秘少女。
等等。
如同被人用气锤敲了一下后脑，亚多尼斯身体突然晃了晃。
自己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从没听布兰德利提起过这回事的感觉了，那天在书房里的时候，因为心思全部在那位偷走了自己心的少女身上，布兰德利说的许多事情自己根本没听进耳朵，长公主的消息肯定就在这之列。
十分痛苦地，亚多尼斯扶住额头。
「唔……长公主，不，我的皇姐在哪。」
「臣不知道……但从失控的帝国恩赐，以及那名角鹰骑士的报告里可以得出，长公主殿下应该就在威弗列德城附近，臣以为应该立刻派出人手搜索，将长公主殿下召到面前——陛下，您的婚姻问题终于有救了！」
说到这里时，布兰德利激动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双膝跪在亚多尼斯面前。
什么有救了，简直是灾难！
当然，亚多尼斯只能心里这么想，不可能表现出来，她吞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
「嗯，就这么办。话说回来，我突然觉得我们应该把清剿恶魔的计划提前，从一个月改为一周，我怕事情拖久了有变。」
事到如今，自己只能尽早结束这边的事情，以免碰上自己的姐姐了，只要等自己与那位梦中情人般的女性合二为一，哪怕找到了长公主，布兰德利也没办法再拿被废除的规矩说事，不论哪个国家，国王都只能有一位正室，这是天理。
只不过，自己何时，又怎样才能与那位对自己投来淡漠眼神的少女相遇啊，说到底，对方明确表现出了讨厌自己的意思，自己对博取她的芳心没有任何把握——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这点，自己简直太缺考虑了。
以前没有学习过博取女人芳心的技巧真是太失败了。
一边懊悔，亚多尼斯一边对女神献上祈祷，只不过，这里的女神并非尤弥尔女神，而是爱神。
希望自己能早些与那位猫耳少女相遇，同时又尽可能晚的与自己姐姐遭遇。
然而，让亚多尼斯始料未及的是，事情很快就朝与亚多尼斯愿望相反的方向发展，她第二天就遇见了自己的姐姐。
（20/30，三合一）

第十八章 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宅邸！

尽管诺塔帝国今年遭遇了难得一遇的寒冷天气，但对威弗列德这座临近海边、远离极北之地的城市而言，寒冷只是让人们从往日单衣换成长袖的程度，就伊丝的体感，威弗列德城的温度大概在20摄氏度左右，假如空气不那么潮湿，夹杂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再小一些的话，一定是相当宜人的居住地。
「这里的大家衣服都很暴露呢，不觉得冷吗？」
第一次来到海边城市的玛丽满脸好奇，威弗列德城的街道上很少看见穿着华贵长袍的人，为了凉爽，男人大都身着短袖短裤，女性则穿着仿佛舞娘一样的装束，上衣为会露出肚脐与锁骨的性感短衣，下装则仅仅只在腰间系上一片色彩绚丽、像是沙滩巾的布匹，几乎所有人的皮肤都呈现长期被太阳照射的古铜色。
这种装扮乍一听给人十分性感的印象，然而由于这里的人居住在海边，皮肤长期受海风吹拂，所以不仅皮肤粗糙，头发也像枯草一样既不柔顺也不够有光泽，加上大量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没时间打理外表，因此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曼妙，当然，无法否认的是，一些注意保养，看上去有一定身份的少女，确实非常性感。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虽说现在才上午七点半，天色尚早，但街上已经人满为患。威弗列德城充满了热带风情，相比于内地主要以售卖蔬菜为主的小贩，这里的小贩大都贩卖热带水果与海产品。街道上经常能听见招募水手与冒险者护卫的呼喊，由于纸张在这个世界很贵，所以人们大都以当街吆喝的方式招募人手。如同威弗列德城的另一个名称——贸易都市一样，这座城市的市场相当活跃。
目光从路边撑着篷布贩卖水果的摊位上收回，伊丝微笑着回答玛丽。
「现在还是清晨，等到中午的时候，玛丽就会觉得热了吧。」
刚从寒冷的克洛伊公国出来，玛丽印象里外面还是冬天，所以出旅店前，玛丽换上了白色长衣加圆边大礼帽的装束，如果像蒂娜一样，再在礼帽上插一只羽毛的话，大概会给人贵族淑女的感觉吧。
压着白色礼帽以免帽子掉落，蒂娜抬起头问道。
「这么早把妾身叫起来，伊丝要去哪？」
「去附近的中介所哦。」
「中介所？」同样感到疑惑的依蒂丝追问，「那是什么地方？」
「啊啊，在这个世界应该叫交易所才对，我想在威弗列德城买一座宅邸。」
威弗列德城属于诺塔帝国管辖，而诺塔帝国里并不存在尤弥尔神殿，这就断绝了自己借住在神殿里的选择。虽然可以继续像昨晚一样住在旅店，但旅店和家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概念，自己一行人的数量已经增加到八人，即使自己和拉克西丝一间，玛丽和蒂芙尼一间，佩佩和蕾菲娜一间，也至少要五间房，更不用提蒂娜还有魔王这个身份。
租住的房间太多，彼此沟通起来很麻烦，加上人多眼杂以及旅店的环境问题——异世界的旅店并不像地球中的旅店那样经常打扫，这里的旅店比起居住舒适度，更注重让居住的价格尽量低廉，这便造成了床铺年久失修、房间隔音效果差的问题。倘若隔壁住着性格安静的旅客倒还好，如果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晚上睡觉时便是一种折磨，自己之所以上午七点就迫不及待地起床，就是因为遭到了一整晚的精神打击。
真羡慕拉克西丝可以面不改色的站在自己床头啊。
记得拉克西丝说过，神之国的第一、第二位阶天使由于有生理需求，并且羞耻心淡薄，所以经常当着拉克西丝的面做那种事情，拉克西丝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才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吧。
一边在内心捂住眼睛，伊丝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向依蒂丝解释。
「那个，以前在尤弥尔领的时候不是说过吗，以后我想和佩佩住在靠海的小镇，昨天见识到威弗列德城的热闹后，就升起住在这里的想法了。」
「你要住在这里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这根本不是小镇吧。」
难道是在不好意思吗？
伊丝注意到了佩佩正把玩着白色发梢。
「啊哈哈……也不是要一直住在这里的意思啦，只是作为冬天度假的宅邸买下，那些有自己领地，却还要在王都里买一座宅邸的贵族不也这样吗？」说到这里，伊丝看了眼悄悄松了口气的蕾菲娜，蕾菲娜大概是考虑到了这里太阳太大，她可能很难出门吧，而这也正是自己没打算在这里常住的原因，伊丝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换了个不会让蕾菲娜为难的说法，「而且这里太靠海，对皮肤不好，不适合长住。」
依蒂丝自顾自地点头。
「原来如此，确实，这里很适合作为度假的地方，佩西亚领太冷了。」
「但威弗列德城是诺塔帝国沿海最大的贸易都市，要在这里买宅邸，价格不会便宜，以我们现在的积蓄恐怕很困难，姐姐大人，只是度假的话，我们还是在威弗列德城周边的小镇或村庄里购买宅邸吧。」
卡米拉的建议让伊丝陷入片刻迟滞。
自己确实忘记了钱的问题。
「呃，卡米拉，我们手里还有多少金币？」
「三十七枚白金币，八十一枚金币，银币、铜币和铁币若干。」
换算下来就是三千七百八十一枚金币吗？用来买一座普通人家的房屋绝对绰绰有余，可要买一座带花园庭院、地下储藏室以及佣人住的别栋的贵族宅邸，恐怕颇有难度，更不用提自己买下宅邸后，还需要雇人长期打理，自己可不想今后从血族大老远跑到威弗列德时，迎接自己的是一个积满灰尘，长期没人打扫的庞大宅邸，只要想想就让人发疯。
金币不足吗……
伊丝苦恼地皱眉。
一直以来，自己几乎没遇见过缺钱这回事，不论是住旅店、给同伴们买礼物、还是购买铸造魔法武器时需要用到的魔法素材，只要自己有需要，卡米拉就会把相应金币交给自己，加上经常收到玛格丽特的利润，自己一行也会把猎杀得到的魔物素材与魔核卖给冒险者协会和魔法咏唱者协会，因此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和伙伴们至少有好几枚宝石币的积蓄，没想到事实和预想差了这么多。
卡米拉低声补充。
「如果姐姐大人上次听从我的建议，缩减各项开支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有至少一枚宝石币的积蓄了，只需再多积攒一点，就足够买一座贵族的宅邸。」
「这样啊……」
伊丝不禁叹了口气，其实自己身上还有离开尤弥尔领时，伊芙琳交给自己的三枚宝石币，但这三枚宝石币是伊芙琳把她积攒数年的宝物典当而来，纪念意义远大于宝石币本身的价值，所以被自己列入『决不能用掉的物品清单』里。
看来只能打造一把和圣剑杜兰达尔一样的魔法武器卖掉了。
那把交给了塔里斯侯爵，被叫做圣剑杜兰达尔的魔法武器，在拍卖会上卖到了二十枚宝石币的价格。以前总觉得自己的金币多到花不完，所以自己才没有做贩卖魔法武器的行当，现在看来看来，偶尔当武器商人也没什么坏处。
将伊丝的沉默误认为心生悔意，卡米拉轻声道。
「姐姐大人，我们要回去吗？」
依蒂丝单手抱胸，接上话题。
「唔，我也没有带这么多金币，不过只要我向父亲大人写信，父亲大人应该就会派人把金币送到，既然是我们今后用来度假的地方，由我出钱购买也理所当然。」
「诶？」伊丝眨了眨眼，「不，我没有要放弃购买的意思哦，钱的事情由我解决就好啦，现在还是先去交易所吧。」
以笑容回应伙伴们的担忧，在全知地图指引下，伊丝带领同伴穿过热闹集市，来到一处和普通民居没有两样，仅仅只在门口挂了『北区房屋交易所』牌子的两层石造建筑前。当伊丝询问旅店老板。哪里有可以买到房屋的地方时，旅店老板推荐了这里，根据旅店老板的说法，这里的经营者原本是一位冒险者，因为一起冒险的伴侣死去，所以放弃了冒险，选择在威弗列德城住下，帮人们收集房屋买卖的信息，做着中介工作。
「普通。」
「嘘，要是被老板听到，会把蒂芙尼煮成果冻哦。」
「恶魔。」
不不，蒂芙尼才像恶魔，而且还是小恶魔那一类。
悄悄吐了吐舌头，伊丝推开朴素大门，带着同伴们走进房屋。
毕竟是未来大家一起住的地方，伊丝想所有人一起挑选。
「欢迎光临。」
刚进门，一位有着尖尖耳朵，穿着暴露服装的成熟女性精灵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全知地图反馈这是一位有着三十一级的精灵魔法咏唱者。
旅店老板说的中介，应该就是面前这位精灵大姐姐了吧，伊丝上下打量一番，与有着褐色肌肤的当地人比起来，这位精灵女性的皮肤十分白皙，外表和人类三十岁出头的女性相差不多，不过因为精灵的寿命比血族还长，所以肯定已经到老婆婆的年纪。
令伊丝感到微妙的是，起初根据旅店老板的说法，自己以为这位精灵大姐姐属于对爱情十分坚贞，一心一意的类型，然而从这间房屋里还有一位正手忙脚乱穿着衣服的男性，以及精灵大姐姐衣衫不整的模样看，一心一意的说法，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察觉到伊丝的微妙目光，作为老板娘的精灵女性笑盈盈地问道。
「吃了一惊吗？」
「……嗯，来之前旅店老板告诉我，您是独身一人。」
伊丝的老实回答让老板娘忍不住笑出来。
「每一个见到我的人几乎都会这么说，小姑娘不用不好意思，在我们精灵的世界，这只是很普通的打招呼，算不上对丈夫不忠，精灵看重的是心。话说回来，血族小姑娘，我这里可是房屋交易所，不是玩闹的地方哦？」
把自己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吗？
至于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血族，大概是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了吧。
没有在意对方的小看，伊丝直接切入主题。
「嗯，我们想要一座比较安静，同时又足够大的宅邸，要求要有贵族宅邸那样的庭院，而且还要储藏室和供仆人居住的别栋，价钱方面不用担心。」
「哦？真少见呐。」精灵女性漫不经心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当视线瞥见拉克西丝时，逐渐变成若有所思的模样，「一般来我这里的人至少也是三四十岁以上的有钱人，像小姑娘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很少能拿得出钱在这座贸易都市购置房屋，各位还是请回吧。」
「你是在小看我们吗？」
卡米拉的质问让精灵女性面露苦涩，无奈摊手。
「抱歉，不是我小看你们，而是我这里没有符合你们要求的房屋，小姑娘形容的是贵族宅邸，自从皇帝即位后，那种东西在诺塔帝国就已经是历史遗产，我们北区交易所手里没有那么豪华的宅邸，如果各位实在想购买，顺着原来的贵族街一一拜访的话，说不定能遇见着急出手房屋的原贵族，只是我劝各位小姑娘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愿意卖出宅邸的贵族早已经出手，不愿意卖的，大都不需要那份钱。」
「亲爱的，咱们手里不是有一栋废弃的贵族宅邸吗？」
穿好衣服的男人走到精灵女性面前悄悄说着，由于声音很小，伊丝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听清。
「哪里有？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过吗？好几年前亚多尼斯陛下还没登基的时候，那座宅邸的屋主外出处理事情，把屋子留下来给你照看，结果一去不返。后来陛下登基，要把无主的贵族宅邸收回，为了不让宅邸被收走，那座宅邸就到了亲爱的你名下。」
「嘶……确实有这么回事，但那座宅邸根本不能住人，连我花高价请来的咒术师，都无法破解那里的结界。」
「又不妨碍我们卖出去。先用低价骗这群女孩先买下来，等交易完成，再带她们去宅邸，那时候就算她们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不行，这违背了我的信条，不能欺骗顾客。」
皱起眉推开男人，成熟精灵一脸歉意。
「对不起，各位小姑娘，我这里实在没有符合你们条件的宅邸，你们还是去贵族街上看看吧。」
「那个男人说的宅邸不行吗？」
只是结界的话，自己应该可以轻易破解。
被伊丝听到谈话内容，精灵脸上的歉意多了几分愧色。
「那座宅邸是以前一位高阶魔法咏唱者的所有物，主人离开前，在房屋附近设下了强大结界，我们这些人不说进去居住，就连靠近都做不到，小姑娘还是放弃吧。」
「可以让我们先尝试一次吗？如果我们能解除封印，就把宅邸卖给我们，如果我们无法解除，我再支付给您一金币，作为您今日关店的补偿。」
「一金币？当然可以！」
听到一金币的发言，男人当即一口替精灵答应下来，精灵女性连忙将男人挤开。
「用、用不着一金币，如果支付补偿的话，一枚银币就足够了，队伍里有天使的话，说不定可以解开结界，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各位小姐去看结界——哦不，宅邸吧。」
（21/30）

第十九章 可妮莉娅之馆

由于贸易都市威弗列德相当庞大，至少拥有二十万以上的人口，因此在前往宅邸时，伊丝一行不得不乘坐马车，走过数座拱桥与数不清的各色建筑后，才终于抵达一片异常安静，距离市中心较远的开阔地域。
「各位客人，之前商谈的宅邸就在这里。」
「嗯，我知道了。」
「那个……车费的事情……出来前我忘记带钱了。」
精灵女性——现在称呼她索兰亚小姐更合适，索兰亚一脸尴尬地提醒伊丝，伊丝微笑着说。
「由我出吧，索兰亚小姐因为我们才过来，钱自然得由我们出。」
支付给车夫五枚铜币，伊丝与同伴走下马车——与其说走，不如用跳来形容更合适。带有棚顶的箱式马车通常是有钱人和旧贵族的专属出门工具，城市里随时可以拦到的马车并没有顶棚，仅仅只是在木板四周钉上一尺高围栏，防止人摔下的板车，外表相当简陋。
此外，依蒂丝认为乘坐这样的马车不合伯爵长女身份，所以便拒绝搭乘，改为回到旅店，让蕾菲娜驾驶伊丝的马车来到宅邸，由此伊丝便顺带委托蕾菲娜，在回来的路上，买一些用来打扫房间的扫把、抹布以及魔法灯这种一定会用到的东西，可能的话，再联系一些木匠，毕竟是许久没有人住的废弃宅邸，里面的家具很可能已经腐烂，自己需要置办新的家具。
「光从墙壁看，宅邸没有年久失修的感觉，你经常打理这座宅邸吗？」
刚下马车，卡米拉便双手环抱在胸前，打量起面前有着四层高的宅邸，伊丝不禁觉得，如果卡米拉此刻戴着眼镜的话，肯定会有知性的成熟女性的感觉。
着装暴露的索兰亚苦笑道。
「与其说经常打理，不如说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来过这处宅邸，十年前屋子的女主人把这处宅邸托付给我的时候，宅邸就是这副样子，到现在一点都没变。」
说到这里，索兰亚指了指宅邸正中央的主栋以及主栋两边，与主栋一起围成『冂』字形的三座建筑，三座建筑并不连通，是彼此独立的多层建筑，而被三座建筑围成的空地，则设置了带有小型喷泉的花园小径，这是伊丝第一次见到在自家宅邸设置的喷泉，光见到的第一眼，伊丝便有种不论如何也要把这里买下来的冲动。
「屋主用来休息的主栋和另外两座不知用途的地方都被设下了结界，只有露天庭院可以随意出入。以前我对这座宅邸还有想法的时候，还经常请人过来打扫庭院，但后来不论是委托咒术师解除结界，还是从地下挖一条地道通入主栋，都以失败告终，所以就彻底放弃了这里，现在花园里乱糟糟的到处是杂草，还请各位客人见谅。」
「啊啊，没关系，」伊丝摇了摇手，「不过这处宅邸实际上还是属于原屋主吧？原屋主呢？」
要是原屋主突然回来，找自己一行索要宅邸的话，再给原屋主一次钱倒是小事，万一对方不收钱，只要宅邸，那就麻烦了。之前偷听索兰亚和那名男性的聊天，这处宅邸似乎只是因为原屋主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都没回来，所以才归入到负责打理宅邸的索兰亚名下。
早就预料到伊丝会如此发问，索兰亚从腰间挂着的背包中拿出一叠泛黄发旧的纸张，一边向伊丝解释，一边将一张摁有红色指印的证明展示在伊丝眼前。虽然生活作风方面不检点，但索兰亚的工作能力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精灵寿命悠长和信守承诺的特点，让我们很适合担任替人保管物品和契约的工作，这座宅邸的屋主在把房子交给我打理时，与我签下了契约，如果她在一年内没有回到这里，就证明她已经死去，宅邸可以任由我处理。」
「但她为什么要把宅邸交给索兰亚小姐？这样没有任何好处啊。」
索兰亚无奈地摊了摊手，宏伟胸部差点从不检点的着装里跳出来，让伊丝有种不知道该看哪里好的感觉。
「谁知道，我从不认识这座宅邸的主人，只记得她来找我的时候，一副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的表情，让我想起以前还在做冒险者的时候，那些为了拯救伙伴，深入遗迹废墟的人，那个女孩大概也是这样。至于为什么会找到我，我猜可能是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她想交给她的朋友，宅邸不是设置了结界吗？不知道破解方法的人不可能进去。可惜后来再也没人造访过这里，宅邸就成了我的所有物。」
索兰亚从背包中拿出烟斗点燃——精灵大姐姐抽烟这个画面实在让伊丝忍不住吐槽，但异世界的精灵和自己熟知的精灵是除了同样拥有尖尖耳朵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共同点的种族，伊丝只能尽可能让自己表情不那么微妙，以免被索兰亚看出来。
「……原来如此。」详细阅览了一遍印有原主人指印的契约，「只要原主人一年没有归来，这所宅邸将归索兰亚小姐所有，索兰亚小姐可以自行处理这所宅邸，是这样吧？」
「嘛，说是这样没错，但白白得到这些钱，多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一向只认可通过劳动得到的金币，如果你们真的解开结界，把这所宅邸的钱交给我，我也只会从得到的钱里收取部分手续费，然后将剩下的金币存起来，那样万一原主人回来，我也方便给她一个交代。」
「索兰亚小姐真是好人！」
异色瞳中闪过星星般的钦佩光芒，玛丽小幅度鼓掌。
索兰亚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吐出香烟圈。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姑娘你们还是先让天使去解除结界吧，这是大门钥匙，虽然现在没这个必要就是了。」
结界守护的只有房屋，庭院和大门并不在结界范围内，由于常年受雨水侵蚀，加上无人打理，铁门已经严重锈蚀，哪怕是没什么力气的人，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把铁门拉断。
接过钥匙，越过杂草丛生的花园，伊丝来到主栋脚下，考虑到破解结界的过程可能会使用强大魔法，所以伊丝让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留在原地，转移索兰亚注意力，自己则和拉克西丝进入主栋。原本蒂娜也应该和卡米拉一起，但不知为何，蒂娜在看到主栋后便像是发现了什么般皱起眉，强硬的要跟随伊丝来到主栋面前。
尝试着伸出手，在距离主栋还有大概五公尺的位置时，手掌就像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样，无法前进分毫，蒂娜尝试着向手心注入魔力，手心顿时浮现一个发出『呲呲』声、闪烁着黑色电芒的球体。然而，看似威力极大的黑色球体，在触碰到无形墙壁后，仅仅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就化为一缕烟尘，没有给结界带来任何损伤。
「啧，虽然我现在的力量确实弱小，但这处结界居然连魔王的权能都可以弹开么，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技术。」
「蒂娜发现了什么吗？」
「魔王的权能足以破除一切人类结界，现在却被弹开，也就是说，这并不是按照人类魔法学设下的结界，咒术师无法解开，也理所当然，那边的天使应该知道些什么。」
「吾主，这是借用了地脉力量，以求长期存在的结界法，在我们神之国，经常使用这样的魔法阵，但这处结界的构成和我们天使用的结界又有一定区别，这里面并不完全是神之国的技术，我能感觉到还掺有其他东西。」拉克西丝皱起眉，低声喃喃，「可是这怎么可能，天使使用的魔法文字已经是最佳的语言系统，除了特丽诺大人，没有人可以在已有的魔法上做出改良，否则会导致魔法自相矛盾，无法使用……」
只有打开看看了吗？
抱着些微好奇心，伊丝选择了一个比『炽天使之祝福』低阶的魔法，之前在魔王结界里使用『炽天使之祝福』时，整个世界都变得和白天一样亮，如果自己在这里使用『炽天使之祝福』，恐怕会让人们以为太阳从天上掉下来，进而引发恐慌。
『权天使的息吹』
伸出手心，做出吹走东西的动作，伊丝轻呼了口气，紧接着，仿佛强风吹过湖面时，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那样，原本笼罩在宅邸之上的无形结界突然变为白色，表面浮现不稳定的波纹，倘若此刻有人从宅邸侧面观察结界，那么一定可以发现，现在的结界就如同被风吹过的泡泡般，呈现出快被压扁的形状。
然而仿佛随时会破裂的形变仅仅到此为止，当伊丝的息吹过去后，泡泡般的结界又很快恢复正常。
下意识地，伊丝皱起眉。
「没能解开么，有趣。」
即使『权天使的息吹』是自己所有解除封印的魔法中，位阶最低的几个魔法，但也有着能解开八十级以下结界的效果，现在无法破解结界，也就意味着这个结界的威能至少有八十级水准，宅邸的原主人并非普通冒险者。
「再多使用几次呢？」
接连使用三次『权天使的息吹』后，结界才终于因为魔力供给不足，啪的一声消失，紧接着，这些构成结界的东西化为一股蓝色气流，一齐朝伊丝身上钻来，然鹅因为伊丝的魔法抗性太高，这些蓝色气流并没能钻进伊丝身体，只能一直围绕伊丝打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吾主，请解除您身上的防御魔法。」
「伊丝，快把你变态的防御撤掉！」
「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拉克西丝与蒂娜一同面露焦急，伊丝还是划掉了几个专门抵抗魔法攻击的状态，随后，环绕着伊丝的蓝色气流就如同找到家的蜂群般，钻进伊丝皮肤，眨眼消失不见。
「嗯？」
感到一股热流荡过身体，伊丝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状态栏，轻咦出声。
自己的状态栏上突然多了一个名为『可妮莉娅馆之主』的状态，就像获得『第三形态觉醒』时那样，伊丝有种脑海里突然多了些知识的感觉，不禁对着宅邸主栋挥手。
「打开。」
啪咔。
如同拥有了自我意识那样，刻有华丽浮雕的双开门应伊丝要求打开。
「原来是这样么……」
「吾主，您感觉怎么样？」
拉克西丝关切地走到伊丝面前问道，伊丝对拉克西丝摆了摆手。
「啊啊，我没事，我想我们可以放心的住在这里了。」
根据多出来的记忆，这座宅邸是一个名为『可妮莉娅』的少女的住所，可妮莉娅在离开宅邸前，给宅邸设下了魔法结界，只要有人能破解她的结界，就可以获得宅邸的控制权、宅邸下埋藏的各种宝藏，以及可妮莉娅毕生总结出来的魔法学知识，至于可妮莉娅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东西后离开，似乎是可妮莉娅不希望她的魔法研究与毕生所学失传。
嘛，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就是了，伊丝略感无奈。
多出来的记忆里，可妮莉娅十分骄傲的说她是一位有着99级，抵达世界极限的魔法咏唱者，然而站在自己的角度，以为99级就是满级的可妮莉娅实在太嫩，她留下来的东西也派不上用场。
「话说回来，拉克西丝和蒂娜从一开始就知道那道蓝色气流是什么吗？」
「是的，幼年天使在刚诞生的时候，我们司教之天使会通过这种方式，赋予它们各种低级魔法。」
「我们恶魔也有类似的传承，比如妾身可以通过知识赋予，让一只低级恶魔变成上级恶魔，不过这样的赋予仅限永生难忘，并且不那么复杂的知识，否则一旦进行赋予，赋予者就失去相应知识，被赋予者也有极大概率因为大脑无法承受，精神错乱。」
「喂喂……那岂不意味着我刚才有精神错乱的风险。」
双手叉腰，蒂娜的两边眉毛向中间聚拢，一副看着不争气女儿的模样。
「你这家伙，得到了好处还不满足啊，明知道那股蓝色气流不可能对你造成损伤还不接受，妾身看到它们慢慢消失的时候，都心疼死了，不愿意就给妾身，妾身很乐意。」
「不，那还是算了，我很满意。」
再说自己也不知道赋予知识的方法。
蒂娜的解答倒是向自己解释了一件事，可妮莉娅之所以在记忆里说让自己去地下储藏室了解一切，而没有直接通过知识赋予的方式告诉自己答案，应该就是怕知识量太大，自己无法承受吧。
这么说来，自己在接受『第三形态觉醒』那种庞大的信息后，都只是睡了一段时间，没有直接精神崩溃掉，这副身体真是有够变态的。
「吾主，我们是先进去探查一番，还是回去叫上卡米拉她们一起？」
「回去吧，要大家一起进去才有新家的感觉。」
接下来把购置这座宅邸的钱交给索兰亚小姐，然后再委托索兰亚小姐，帮忙雇佣一些修剪花草的园丁和打扫卫生的女佣，可以的话，看门的护卫最好也雇佣一些，来的路上，自己在板车上看到沿路住民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似乎远离市中心的地方，人们的生活条件并不怎么好，偷东西倒是小事，万一有悄悄偷窥自己和同伴洗澡的变态，那就糟糕了。
只是正当伊丝对未来做出规划，带领拉克西丝与蒂娜跨过杂草丛生的庭院，走向大门的时候，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了意外访客——一队诺塔帝国士兵正将卡米拉几人围在中间说着些什么。
（21/30）

第二十章 嘉奖邀请？

「马上就到修曼城主大人的宅邸，还请诸位客人在见到修曼大人后，不要太过惊讶，如果诸位客人的举止被护卫认为是对修曼城主大人不利，护卫可能会采取不礼貌的行动。」
走下马车后，在一众手持长枪的诺塔士兵簇拥下，一名身着简朴长袍的文官对伊丝一行解说道。
当伊丝三人解开可妮莉娅之馆的结界，走到留在大门处的卡米拉几人身边时，一位自称受威弗列德城城主修曼任命的使者便迎上伊丝。据使者所言，他找到伊丝一行的目的，是为了对昨天拉克西丝守护城市的英勇作出嘉奖。至于如何找到伊丝，哪怕使者没说伊丝也能猜到，只可能是这名使者找到了昨晚自己租住的旅店，在旅店老板说明下，知道了自己会到北区交易所购买房屋，进而从留守店面的男人那里得知，自己在这处废弃宅邸。
由于是嘉奖而非强制传唤，使者也没有表现出如果拉克西丝不去，就把拉克西丝强行带走的意思，于是伊丝便把决定权交到了拉克西丝自己手上，而拉克西丝强调，昨天守护城市的人不止她一个，希望同样出力了的其他人也可以一起去，经过询问使者后，伊丝一行便一起坐上了前往宅邸的马车，出现在了城主府门前。
另外，为了防止还没到可妮莉娅之馆的依蒂丝与蕾菲娜抵达后，发现自己一行并不在可妮莉娅之馆里，伊丝特意请索兰亚小姐等在宅邸门口，替伊丝传口信，作为报酬，伊丝交给了索兰亚小姐一枚银币。只不过根据索兰亚小姐的说法，光是把招募女佣、护卫以及园丁的工作交给她，她就大赚了一笔委托费，只是替伊丝传口信这种事，当做附赠服务也没关系，因此并没有收下银币。
走在队伍前列，跟随在文官身后的伊丝好奇问道。
「我可以问一下修曼城主要奖励我们什么吗？」
「对不起，我也没有被告知内容，只知道修曼大人很看重客人们的英勇，昨日叛军们袭击的是如今的诺塔帝国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诸位在陛下面前表现了一番，为修曼大人争得不少颜面，修曼大人的奖励一定不会少。」
「嚯。」
伊丝轻呼了口气，看来自己可以替拉克西丝期待一下奖励了。对拉克西丝而言，身为神造天使，帮助人类是职责所在，而被人类中的上位者感谢，则是人类对自己天使身份的肯定。马车上拉克西丝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保持了天使的矜持形象，但微微上翘的嘴角早已暴露了拉克西丝十分高兴的内心。
「这里和以前见过的城主宅邸不一样呢……」穿过大门，来到走廊的玛丽上下打量周围，如同在思考般，微微皱起眉头，「唔姆……我知道了！就好像玛格丽特一样！」
玛丽应该是想说比起住的地方，更像大家一起工作的场所吧，伊丝和玛丽有相同感觉，这里的城主府仅仅只是一座被低矮篱笆隔开，有着朴素庭院的五层建筑，建筑上既没有华丽浮雕，也没有贵族宅邸的奢华装饰物，走廊里随处可见穿着普通服饰的居民与忙碌中的职员，比起城主府，这里更像政府为居民处理大小事务的地方，没有供城主享乐的功能。
嘛，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城市的管理者和贵族完全是两个概念。
「等等，我们这些人姑且不论，吾主是背负了大陆未来的勇者，你们不可让吾主对修曼城主行下跪礼。」
拉克西丝一本正经的发言令文官放慢脚步，表情微妙起来。
「这恐怕不行。」
「那请容我拒绝修曼城主的邀请，拉克西丝芙妮雅是吾主的仆从，而非诺塔帝国的英勇之士，我不容许吾主为了我卑躬屈膝。」
「可是除了修曼城主大人，屋子里还有另一位……」
看到文官左右为难的苦涩神情，伊丝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和拉克西丝的理由相近，如果拉克西丝因为自己而放弃接受嘉奖，自己会感到过意不去，伊丝从仓库里拿出象征红衣主教的衣袍与权杖。
「记得之前在街道上面见亚多尼斯陛下的时候，有他国使者与上位贵族不需要行跪拜礼的特别规定，如果我是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的话，我和我的家眷可以不行跪拜礼吗？」
文官瞪圆双眼。
「红、红衣主教？呃……当然可以，不过您身为红衣主教，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我们？」
「我只是想来威弗列德城度过寒冷冬天，并没有别的想法，刻意通知修曼城主，会太强调自己身份，我不喜欢引人注目。」
「原来如此。诸位客人，我们已经到了。」
当众人来到一处房门与其他门明显与众不同的地方后，文官停下脚步，对把守在门口的两名卫兵施以眼色——全知地图显示，这两名卫兵均抵达三十级。
奇怪的实力分配。
哪怕威弗列德城是诺塔帝国沿海最重要的贸易都市，让两名三十级战士把守城主办公的房间，也实在谨慎过头了，要知道，三十级的战士放在赫尔斯王国军队，至少也是统帅千人队伍的士官，如今却在这里当护卫，太过大材小用。
难道房间里存在地位更高的家伙吗？
当伊丝把目光移动到全知地图后，眉毛不自觉地上挑，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房间里存在地位比城主高得多的角色——被自己如同种萝卜般，把头**地板的卡尔将军，以及整个诺塔帝国的最高权力者，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
惊讶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即使亚多尼斯在房间里，自己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自己现在是伊丝而非薇尔，亚多尼斯不会把薇尔和伊丝联想在一起，而且薇尔与亚多尼斯的遭遇连半分钟都不到，亚多尼斯没可能没记住薇尔长相。
只是亚多尼斯为什么会在房间里？巧合？还是说他们查到了卡米拉就是长公主？可如果是后者，使者再怎么样都应摆出迎接长公主的态度，而非把目光放在拉克西丝身上。
不对，应该换一个角度思考。
如果亚多尼斯是想向天使寻求力量的话，那就说得通了。天使在人类眼中是神的使者，身为一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想见天使一面也很正常。如何亚多尼斯提出想留下拉克西丝的要求，自己就以拉克西丝已经属于自己，而自己是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的理由来拒绝吧。
「诸位客人，我要再询问一次，身上有携带武器吗？在进房间前，请诸位客人把身上的武器交由护卫保管，倘若在进入房间以后发现各位身上携带有武器，会被当做心怀不轨者处理。」
「只是见个城主而已，用得着这么谨慎么。」
卡米拉皱起眉。
已经通过全知地图知晓答案的伊丝苦笑着劝慰。
「嘛，反正只是嘉奖，把武器放在外面也没什么。」
在伊丝带领下，所有人把武器交给了门口护卫保管，值得一提的是，卡米拉并没有交出永冻之黄昏，蒂芙尼大概是讨厌这种被人索要武器的要求，刻意从喉咙里取出半人高短杖，体内哗啦哗啦的液体搅动声把文官吓得不轻。
「红、红衣主教大人，还有这边这位戴着礼帽的孩子，二位身上没有武器吗？」
伊丝看了眼蒂娜，对文官微笑道。
「没有，如果红衣主教的权杖也算武器的话，那就交给你们吧。」
说着，伊丝做出递交权杖的动作，文官大惊失色地把权杖推回给伊丝。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红衣主教的权杖不具备魔法效果，不算在武器之列。」
似乎把自己刚才的话当成讥讽了。
伊丝不禁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不过没有在蒂娜身上继续纠结，自己还是不要去刻意解释刚才的误会比较好，蒂娜虽然对人类的文化抱有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蒂娜会无限度的宽容人类，身为在恶魔世界出生并长大的魔王，蒂娜只把人类当成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自己能捉弄蒂娜，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比蒂娜强，蒂娜拿自己没有办法，如果换成其他人，结局很可能是化为一滩肉泥。
做好一切准备后，文官打开房间门，异常恭敬地比出『请』的手势。
「那么，诸位客人请进。」
◇
正在隔间等待的亚多尼斯双手环抱在胸前，足以称为英俊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负责护卫亚多尼斯安全的卡尔，却能从亚多尼斯不时踱步的行动中看出，亚多尼斯内心在期待。
伴随房间门发出的『咔哒』声，亚多尼斯停止了踱步，卡尔面带笑容，向亚多尼斯低头行礼。
「陛下，天使到了。」
「嗯，修曼找人的速度倒是挺快。」
这处房间与进门的拉克西丝一行只有一墙之隔，由于墙壁内铭刻了特殊魔法，里面的人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而外面的人却无法听见内部的声音，所以即使亚多尼斯与卡尔在房间内大声交谈，拉克西丝也无法察觉到端倪。
亚多尼斯弯起嘴角。
「不知道这只天使能给我带来何种惊喜。」
「如果她愿意为陛下您效力，陛下一定能在铸造学上更进一步，过去从未有人类掌握的神代魔法学知识，也将从陛下手中发扬光大。」
「卡尔，你怎么也和那些文官一样，学会奉承这一套了。」
卡尔的头更低了一些。
「臣一向只说事实。」
「正因为卡尔你只会说事实，所以才更让人高兴啊，呵呵呵。」
只要掌握神代的魔法学知识，帝国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制造魔力飞艇。尽管帝国已经拥有角鹰骑士这样的空中战力，但和魔力飞艇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一名角鹰骑士从刚开始学习战斗技巧，到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需要至少五年的训练，这其中还得除去将角鹰从幼年培养到成年的投入，而魔力飞艇在这方面完胜角鹰骑士，魔力飞艇操作简单，只需半年就能熟练驾驶，而且与角鹰骑士一次最多载三人的上限不同，魔力飞艇搭载的人员可以多达上百人。
因此亚多尼斯一直有一个设想，将大量没有学会『飞行』魔法的魔法咏唱者装载到魔力飞艇上，接着将上十架魔力飞艇派遣到敌国要塞，从上空实施地毯式轰炸，以此达到摧毁敌方要塞的目的，倘若敌方派出会『飞行』魔法的魔法咏唱者，或者像飞龙骑士一样的战士，自己一方则可以派出角鹰骑士，为魔力飞艇排除威胁。
虽然这个天马行空的设想得到一众将军包括卡尔在内的肯定，但因为存留下来的魔力飞艇数量太少，加上帝国没有实力对这些魔力飞艇进行改造，一直只能将这个作战计划做搁置处理——现在的魔力飞艇飞行速度缓慢，而且容易受风影响，不足以形成战力，而如果学会了神代的魔法学知识，在魔力飞艇上附加『加速』魔法阵与『避风之加护』的话，则可以轻易弥补魔力飞艇的这两个缺陷。
在亚多尼斯看来，天使的出现无疑是帝国的福音，不说让天使归属帝国——亚多尼斯没有在这方面上寄予期待——即使只是从天使那里学到神代魔法学的知识，也能够让帝国实力大涨，这就是亚多尼斯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不知道这位天使能否回应自己的理想。
砰、砰。
接连两道敲击墙壁的声音中断了亚多尼斯思考，如同得到神谕的人，亚多尼斯全身一震，卡尔跟着挺直身体。
「陛下，修曼已经结束嘉奖，接下来该您出场了。」
「我知道了，出去吧。」
「是。」
面对不存在的镜子理了理衣襟，亚多尼斯努力让自己脸上的期待消失，尽可能严肃下来，做好一切准备后，抬脚走向隔间门，在卡尔推门下，走出隔间。
视线先是停留在有着洁白羽翼，身材高挑，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天使身上，对天使施以点头，表示肯定后，亚多尼斯又接着看向其他人。和一开始想的只有天使一人不同，房间里多出了五个没有在邀请行列里的人，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亚多尼斯便回过头，将目光放在身边的威弗列德城城主修曼身上。
看出亚多尼斯疑惑的修曼连忙解释。
「陛下，昨天参与守护城市的人不止天使，还有天使的同伴，她们是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伊丝·恩雅以及伊丝·恩雅的家眷。」
（23/30）

第二十一章 波澜起伏的相遇

「哦？尤弥尔教会么。」
天使既然和尤弥尔教的红衣主教待在一起，也就意味着尤弥尔教先自己一步得到了天使，亚多尼斯轻轻咂舌，好在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寄希望于天使会归属自己。从历代天使都会指引选中的人类去挑战魔王看，天使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战胜魔王，而自己并没有那么长远的目标，不如说自己非常清楚，恶魔绝不是好对付的存在，难度至少和同时向大陆上的所有国家宣战等同甚至更高，为了一只天使就把整个诺塔帝国绑在覆灭的船上，该怎么选择简直一目了然。
不过归属于尤弥尔教，不意味着自己无法借用这只天使的力量，自己需要的是知识，只要明确这一点，一切就都有商量的余地，诺塔帝国如今和尤弥尔教并非敌对关系，只要自己不说明学习这些知识是要用来做什么，就不会引起怀疑。
调整好情绪，亚多尼斯尽量让英俊脸庞浮现和善而不失君王威严的微笑，目光从站在最右边的高挑天使扫向左边，自己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伊丝·恩雅，对方也没有穿代表红衣主教的红色衣袍，因此自己只能依次看着所有人说话。
「感谢伊丝·恩雅阁下昨日的出手相助，我代表帝国向阁下表示感——咿呃！」
话说到一半，当亚多尼斯目光扫过金发红眼的卡米拉时，便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声音突然走调。帝国皇室一直以来的通婚传统在此刻起到了作用，仅仅只是四目相对，亚多尼斯便从卡米拉身上感到一股无法分割的亲切。
她瞬间理解了这位少女的身份。
这正是昨天布兰德利对自己提起到的，年纪比自己小，但论辈分却是自己姐姐，从出生上比自己更适合成为王位继承者的帝国长公主，阿伊莉斯·卡萝·格罗瑞亚，自己是由父亲的第二位妻子所生，而皇姐阿伊莉斯是第一位妻子的孩子。
当然，如今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自己已经登基成为诺塔帝国皇帝，即使皇姐出现，也无法对自己的地位构成任何威胁，这也是自己以及布兰德利在听到帝国长公主现身的消息后，没有对皇位感到担忧的原因。换做一般情况，自己应该为皇姐的『复活』感到高兴，让全国上下一起为长公主举办庆典——不，不说一般情况，但凡自己和那位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少女关系更近一步，自己都会为皇姐的出现感到喜悦与兴奋，即使自己和皇姐没有过交流，血脉相连的感觉也足以让人感到亲切，然而，重逢发生在如今这个尴尬时刻，亚多尼斯只想用力撕扯自己头发仰头大喊。
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周围站着自己的臣子与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亚多尼斯此刻已经呼喊出声，自己现在就能想象到，等回到宫殿以后，满朝重臣规劝自己迎娶皇姐的场面。
诚然，自己的皇姐相当漂亮，不论是恰到好处的胸部，还是帝国上流贵族特有的白皙肌肤与金色头发，都让自己的皇姐宛若太阳般耀眼，再加上那股存在感相当强烈的优雅气质，即使自己的皇姐一句话也没说，自己也能猜到，自己的皇姐接受过相当高级别的贵族教育，可是，这些并不能成为自己移情别恋的理由，漂亮女性自己见过不知道多少，但唯一令自己一见钟情、无法自拔的女性，世界上只有一个，那就是薇尔。
为什么偏偏现在遇见皇姐？
简直是神明对自己的惩罚！
是自己昨天对爱神的祈祷不够虔诚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现在就命人在海边正对着月亮的地方，为爱神建立神庙，并且当着所有国民的面，祭拜爱神，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情，为了那位心爱的女子，这种牺牲完全值得，只要可以让自己的皇姐晚几年来见自己，就算让自己出资，在帝国各地建立爱神的供奉之所都没问题。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不论亚多尼斯怎么对神明献上祈祷，都无法改变卡米拉就站在她面前的事实，当空气诡异的安静至少五秒后，亚多尼斯僵硬的面部肌肉才逐渐活络。
不论如何，自己都必须在此刻承认皇姐的身份，即使自己不说，自己的皇姐也同样会感受到这份亲切，进而揭露长公主的身份，没有人可以拒绝帝国长公主的诱惑，那意味着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自己可不会以为皇姐会就此放过自己。
当然，所谓『放过』，不过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毕竟自己的皇姐不可能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想见到她，抛开主观因素，帝国多一位长公主，在各个方面都是好事。
「你……」
目光紧盯卡米拉，亚多尼斯尝试着张了张嘴，却因为喉咙干涩，舌头也仿佛不听使唤了那样无法捋直，仅仅只说了一个字就无法继续下去。
一直站在亚多尼斯身后，察觉到亚多尼斯异常的卡尔上前一步，低声询问道。
「陛下，您怎么了？」
「咕唔，」亚多尼斯吞咽了口唾沫，「卡尔，把布兰德利叫来，就说我找到帝国长公主，阿伊莉斯·卡萝·格罗瑞亚了。」
「什么！？」即使以卡尔的沉着性格，此刻也不禁惊叫出声，「陛下，您在说什么？！」
一旁的威弗列德城城主修曼也跟着大惊失色。
「陛下，哪里有长公主殿下！」
「就在这里。」深吸口气，让表情尽可能自然，亚多尼斯上前一步，来到卡米拉面前，在所有人注视下，张开双臂，准备抱住卡米拉，「终于找到您了，阿伊莉斯皇姐。」
「无耻之徒。」
啪。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就在亚多尼斯做好了不顾重臣反对，也要拒绝与皇姐婚事的心理准备时，卡米拉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给了亚多尼斯一个耳光，声音响亮到仿佛要把耳膜震破，来自21级魔法咏唱者的巴掌，将亚多尼斯打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保护陛下！」
「大胆！」
修曼与卡尔各自做出行动，前者将亚多尼斯拉到后方，后者则抽出腰间长剑，从上至下斩向卡米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卡尔拔剑，但卡尔的动作明显是要杀死卡米拉，亚多尼斯连忙朝卡尔伸手大喊。
「卡尔，住手！」
「可是陛下——」
「她是诺塔帝国的长公主！给我住手！」
「……是。」
十分勉强的，卡尔重新站到亚多尼斯身后，而在这段时间里，左脸传来的火辣疼痛也终于让亚多尼斯意识到，自己刚才被皇姐扇了一巴掌。
「卡、卡米拉！就算这是你的皇弟，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一副见鬼表情的伊丝连忙站在卡米拉与亚多尼斯之间，对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亚多尼斯低头道歉，「对不起，我的……妹妹？有讨厌与男性接触的倾向，没有事先告诉亚多尼斯陛下，是我的失职，十分抱歉。」
虽然当着亚多尼斯的面称呼卡米拉为妹妹，也许有种失礼的感觉，但只要慢慢解释，应该就不会引发什么问题，至于『讨厌与男性接触』，则是伊丝临时编造的借口。当然，单从卡米拉的表现上看，卡米拉不允许男性触碰她是事实，只不过本质和『男性』这个标签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卡米拉只是单纯的不易亲近。
伊丝并不知道，这番话在亚多尼斯耳中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有如神谕，等同福音。
被扇了耳光的愤怒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喜欢男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自己一天不说自己是女人，自己的这位皇姐就一天不会亲近自己。如果不是场合限制，亚多尼斯甚至有种兴奋到要跳起来大喊大叫的冲动，如此一来，即使布兰德利他们逼迫自己结婚，只要自己把『皇姐讨厌男人』的借口搬出来，将自己这位皇姐当挡箭牌，那些烦恼就都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布兰德利他们想撮合自己和皇姐，必须先从皇姐那边开始劝说。
干得不错，皇姐！最好再用力一些，让大家知道你讨厌我的决心！这样我们就能彼此合作，让布兰德利他们闭上嘴巴！
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亚多尼斯的嘴角在本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微微弯起，浮现笑容。
她不禁开始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自己才刚在心中承诺要为爱神建立神殿，爱神就以惊喜到不能再惊喜的方式，为她的信徒达成愿望。
哦，我的爱神大人，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信仰的唯一神，让尤弥尔女神之流都见鬼去吧，只有您才是愿意倾听虔诚信徒愿望的神明。
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亚多尼斯尽量让脸上的微笑不那么鬼畜——要是露出狂喜神色就糟糕了，被人打了一巴掌还高兴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
「没关系，这位小姐，没有事先了解皇姐的逆鳞，是我的过失，不如说，皇姐制止我，才让我松了口气，」一时得意忘形说漏嘴，亚多尼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纠正，「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如果皇姐讨厌男性，却勉强自己允许我抱住她，这将令我今后陷入无尽的愧疚与悔恨，真是帮大忙了。」
亚多尼斯是这么平易近人的家伙吗？
伊丝不禁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身为皇帝，即使扇自己耳光的人是皇姐，也应该会感到愤怒才对。为了确认亚多尼斯内心是否真的像他口中所说那样没有在意，伊丝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半脑袋的亚多尼斯——之前因为道歉，自己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亚多尼斯的脸。
然而这一瞥，成为了让亚多尼斯如遭雷击的丘比特之箭，亚多尼斯此刻就如同看见了鬼魅的胆小鬼般，接连后退数步。
自己看见了什么？！
是幻觉？还是神明听见了自己的祈祷？
这位少女简直和薇尔一模一样！
即使自己和薇尔的交流不过两句话，相见时间也不超过半分钟，但那张脸已经深深刻进自己内心，亚多尼斯敢肯定，如果她有着绘画技艺，她早已将自己梦中情人的样子画下来贴在墙上日夜观摩，现在这位少女和薇尔根本是同一个……不对。
注意到伊丝并没有猫耳，脸部线条也不像薇尔一样淡漠后，亚多尼斯狂热到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的心脏逐渐冷却。
外表可以通过幻术与化妆术伪装，但气质绝不是想改变就改变的东西，一个穷人不可能在一夜间变得像贵族一样高雅，同样的，一位贵族也不会突然变得像小市民一样猥^琐，薇尔与面前这位少女是两个不同的存在，她们的相同点只有外貌相似。
但这也同样值得自己注意，外貌相似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她们拥有血缘关系。
薇尔是姐姐？还是妹妹？
不，现在还是不要问这些事情比较好，自己身为被薇尔揍过的人，假如面前这位银发中掺杂了蓝发的少女与薇尔是姐妹，那么薇尔就应该告诉过她，叫她不要暴露与薇尔是姐妹的事情，否则会给这位少女带来麻烦。
该死，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该多好。
如果没有诺塔帝国皇帝的身份，薇尔就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自己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向面前这位与薇尔身为姐妹的少女询问，薇尔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了——薇尔有没有婚配都无所谓，自己身为诺塔帝国皇帝，没有哪位男性能比自己更优秀，即使有婚配，自己抢过来就是，唯独这一点，自己有十足自信。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应该被薇尔警告过不要靠近帝国皇帝，这位少女站在自己面前时，却没有一点恐惧的感觉——不，应该说连尊敬的感觉都没有，一般而言，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人都会用崇敬或恭敬的目光看自己，这位少女却只是表现出礼貌性的尊敬，内心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上位者看待。
果然和薇尔是一家人么……这点上太相似了。
「陛下？」
伊丝的声音将亚多尼斯从发呆中唤醒，发现自己失态后，亚多尼斯苦笑着「砰砰」地拍着脑袋。
「啊啊，抱歉抱歉，和皇姐久别重逢，让我一时有些激动到不能自已，相信父亲大人见到今天这一幕，一定会感慨万千吧，请问这位小姐的名字是？」
「伊丝·恩雅。」
亚多尼斯骤然睁大双眼。
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
可薇尔明明是神教教皇，这两姐妹到底在做什么？关系不好吗？如果关系不好的话，自己要不要把这位伊丝·恩雅抓起来？可伊丝·恩雅再怎么说也是薇尔的妹妹，在不清楚二人究竟有没有矛盾的情况下，擅自这么做，说不定会被薇尔讨厌。。
不，不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把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抓起来，先不论薇尔那边怎么想，首先这等于是直接向尤弥尔教会宣战，自己简直被女人蒙蔽了双眼，神魂颠倒了。
脸色在短短一秒内变换数次，冷静下来的亚多尼斯故作惊讶。
「没想到红衣主教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实在让我吃了一惊。」
「陛下过奖了。」
「呃……」
接下来该说什么？
亚多尼斯一时间有些忘词，卡尔脸色微妙地小声提醒。
「陛下，长公主殿下的事情还有天使的知识……」
不不不不，这两件事都能放在以后说，天使的知识以前就没有，今后没有，帝国也一样能运转，至于自己的皇姐，既然确定了皇姐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那么只要等回到王都以后，像模像样的筹办庆典，为皇姐举行授予长公主之位、将皇姐拥有长公主身份的事情公之于众的仪式即可，现在最最重要的，是从这位不知是薇尔姐姐还是妹妹的少女口中，了解一切有关薇尔喜好的情报。为了让这位少女成为助力，自己要做好万全准备。
只是贸然询问这些事情，会相当不成体统，而且容易令人起疑，亚多尼斯只能按捺激动，僵硬且不符场合的转移话题。
「那么，就由我为诸位授予英勇勋章吧。」
（24/30）

第二十二章 神之国的遗迹？

接受完来自亚多尼斯的授勋后，伊丝一行便迅速回到可妮莉娅之馆。
和预想中亚多尼斯会花费大量时间在拉克西丝身上不同，亚多尼斯仅仅只是代替城主修曼，为伊丝一行人颁发英勇勋章，然后再给予伊丝一些物质奖励，甚至连长公主的事情都没提，便匆忙离开了城主府，让伊丝感到莫名其妙。
正常来说，授勋这种事交给城主修曼来做即可，自己一行人守护的不是整个诺塔帝国，而是威弗列德城的一小部分居民，根本用不着皇帝亲自出面。然而皇帝亲自授勋的事情确实发生，加上亚多尼斯并没有做让人起疑的多余动作，伊丝也就只能把嘉奖当做是亚多尼斯心血来潮，偶然为之。
「啊！索兰亚小姐，您怎么还等在这里？」
远远看到依旧站在可妮莉娅之馆门口的精灵大姐姐索兰亚，伊丝连忙上前打招呼。
靠在宅邸外墙上的索兰亚站直身体，微微张大嘴，一脸意外。
「小姑娘，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现在还没到中午。」
「诶？」
瞥了眼全知地图，上面显示现在的时间为上午十点。
比起接受嘉奖，自己一行更多时间都花在了来回路程上。
「啊哈哈，修曼城主好像很忙的样子，所以我们在嘉奖结束以后，就立刻回来了。」
「啧，我在威弗列德住了这么久，从没有和城主说话的机会，小姑娘你们的运气真让人羡慕。」
仿佛在赌气般，索兰亚深吸了口气烟斗，然后缓缓吐出烟圈。
「你的伙伴还没到这里，是迷路了吗？威弗列德即使在帝国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如果不熟悉路的话，小姑娘你们现在最好还是回去找一下她们，安全的地方只有市中心，万一走到像这片宅邸一样偏僻的位置，治安就不那么让人放心了。」
「谢谢索兰亚小姐关心，不过我想她们应该只是去买东西了，」地图反馈佩佩和蕾菲娜正在集市里，伊丝转移了话题，「索兰亚小姐，房契需要多久才能办好？如果时间超过三个月的话，我想全权委托给索兰亚小姐处理，我们不会在威弗列德停留太长时间。」
「这个不用担心，最快两天就能办好，嘛，亚多尼斯陛下还没有收回土地之前，我们只需要签一个买卖合同，用不了半天就结束了，现在还得去城主府报备。」
比自己预想中快多了。
「那就拜托索兰亚小姐了，另外女佣、园丁还有护卫，我想让他们尽可能快一些来宅邸，」伊丝苦笑着以目光示意索兰亚看向庭院——里面长满了杂草，急需打理，「如果可以顺带找到瓦工和石匠就更好了，我想顺带修缮一遍庭院，委托费的事情，索兰亚小姐照常收就好。」
「当然没问题！全都交给我吧！」
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金币，索兰亚以惊人气势答应伊丝。
在这之后，索兰亚又与伊丝商议一些细节，比如每个岗位各自需要多少人，对他们的家庭条件和种族是否有特定要求，每位工人的薪酬以及需要在宅邸里做多长时间等等，由于像是应该给工人开多少薪水这种事涉及常识，而这恰好是自己不擅长的地方，于是伊丝便让更精通此项的卡米拉与索兰亚商议，从索兰亚高兴到眉飞色舞的表情看，卡米拉应该没有提出苛刻条件，薪酬也是按正常标准发放。
擅自以为卡米拉会给工人开低薪酬的自己真是太失礼了。
「嘛，毕竟是会住在宅邸里的长工，薪酬太低的话，会搞坏主仆间的关系啊。」
伊丝一边喃喃一边点头。
值得一提的是，帝国明明明令禁止种族之间的歧视，索兰亚却还是以事务性的口吻，询问伊丝对雇佣亚人女佣有没有抵触情绪。在伊丝问到索兰亚种族问题的时候，索兰亚小姐回答伊丝，很多雇主都讨厌使用亚人碰过的日用品，认为那会给自己带来疾病，是不吉利的象征，帝国民间的种族观念相当顽固。
在卡米拉协助下，详细事宜很快敲定下来，虽然伊丝除了在种族方面没什么要求，其他方面的要求都较为苛刻，比如必须要有工作经验、口风很紧之类，但在高额薪水做前提下，索兰亚保证最快下午就能把需求数量的女佣找来。
根据索兰亚的说法，之所以这么快就能把人找齐，是因为亚多尼斯取消了贵族制，导致大量贵族日益贫困，紧跟着得不到薪酬的女佣只能转行做别的工作。然而，在这座贸易都市，人们需要的是可以干重体力活的男人，对女工人的需求量很少，所以没有一技之长的女佣只能待业在家，靠依附丈夫生活，索兰亚的手册里已经登记了无数个迫切想要工作的女佣。
匆匆写完商议结果，卡米拉将白纸递给索兰亚。
「一名女佣一个月的薪酬是一金币，园丁为一个月一金币两银币，如果有其他技能，可以酌情增加薪酬，其他更详细的要求和事宜都写在了这张纸上，回去以后，你可以按照纸上的要求招募人手。」
「啊哈哈，我可是干这行的人，小姐你不用特意写出来，我也能记住，不过话说回来，小姐刚才用来写字的笔是什么？我好像没看见你蘸墨水。」
「这是姐姐大人送给我的礼物，叫做铅笔，可以随时拿随时用，用起来很方便。」
卡米拉微微挺胸，姣好的脸庞上有着些许得意。
仿佛在估价般，索兰亚目光灼灼地盯视铅笔。
「即拿即用的笔……拿出来卖给商人和学者的话……小姑娘，我可以出钱买下这支笔吗？」
卡米拉伸出一根手指，索兰亚挑起眉毛。
「一金币？虽然有些贵，但也不是无法接受。」
「不，我是想说就算一枚宝石币我也不卖，这是姐姐大人送给我的礼物。」
「这样啊。」
索兰亚面露失望，不过并没有对卡米拉如同捉弄的行为生气，卡米拉从一开始就说这是姐姐送给她的礼物，自己明知道却还提出购买请求，失礼的人是自己，调整好情绪，索兰亚以充满成熟感的魅力笑容提议。
「接下来各位小姐要和我一起去城里享用午餐吗？虽然这间宅邸一直被结界守护，没有人可以进去，但十多年过去，里面的厨具再怎么说也应该坏掉无法使用，不嫌弃的话，各位可以去我家暂歇一会儿，等我找到女佣和园丁以后，大家再一起回宅邸也不迟。作为我有史以来以来最大的金主，我得好好给各位露一手，招待招待各位才行。」
「谢谢索兰亚小姐的好意，只是这座宅邸的结界已经解除，如果不留人在这里，我怕有人进去破坏东西，我们还是先在宅邸里逛一阵，做一些准备为好，这样下午女佣来了以后，我们也方便划分工作。」
伊丝婉言谢绝了索兰亚。
老实说，索兰亚的提议配合散发成熟魅力的笑容，确实极富吸引力，不过自己注意到，周围道路和远处农田上多了些朝自己这边看的农户与闲人，那些眼神里既有担忧也有好奇。自己担心离开以后，附近住户会因为好奇心旺盛，悄悄溜进可妮莉娅之馆，谁也不知道可妮莉娅之馆里有什么，万一惹出麻烦就糟糕了。
「好吧，那么我尽量在天黑之前把人找齐，啊，对了，除开房屋交易的手续费，委托费一共是一金币三银币，先把定金部分的三银币交给我，等我找齐人以后，再把剩下的金币交付我即可，另外如果对我找的佣人不满，后续找我重新挑选佣人的时候，这部分的费用全免，算是我对自己找的人的保证。」
一边说着，索兰亚一边不客气地朝伊丝伸出手心。
伊丝不禁莞尔，让卡米拉把委托费全额交给索兰亚。
「那就拜托索兰亚小姐了。」
「嚯，直接交付全款吗，不愧是大小姐，出手真阔绰。那么，请各位放心，这件事包在我索兰亚身上。」
俏皮收回银币，索兰亚对伊丝眨起右眼，抛出足以让男性心神一颤的目光，转身离开。
至于眼底那种仿佛盯上猎物的肉食性动物的侵略目光，自己还是当做没看见吧，异世界的精灵真是太H了。
蒂芙尼以无感情声音发问。
「期待？」
「没那种事啦，好了，我们先进去看看宅邸里有什么吧，记得不要随便触碰东西哦，屋子里有——」
「有？」
「不，没什么，蒂芙尼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姆。」
「不用不高兴啦，告诉蒂芙尼一个秘密，地下储藏室里有很多屋主留下的宝藏，最先到的人可以随便挑选宝物哦？」
瞬间，蒂芙尼前一刻还撅起嘴的表情，立刻变得充满干劲，伊丝甚至觉得蒂芙尼下一刻会「噢噢！」的呼喊出来。
「在废弃的屋子里寻宝么，妾身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蒂娜也跟着展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藏在裙子里的尾巴兴奋地左右甩动。
在魔王城堡的时候，蒂娜打发无聊的方式只有从水晶球里看世界，而蒂娜最经常看的地方，就是上代塔尔塔诺斯在塔里斯领建造的迷宫，冒险者们历经重重困难，最终得到宝物的成就感，蒂娜期待已久。
「嘛……也没有蒂娜想象的那么有趣就是了。」
自己隐瞒的事情是屋子里存在陷阱，那些陷阱都是些不具备攻击性，单纯捉弄人的恶作剧，比如将人绑在空中的绳网陷阱，还有会自动变更楼层内布局的迷宫陷阱，可妮莉娅似乎是一位相当喜欢恶作剧的家伙。
「现在，出发。」
以催促似的声音，蒂芙尼拉着玛丽与蒂娜往宅邸走去，伊丝回头看向卡米拉、拉克西丝。
「我们也进去吧。」
「好的，姐姐大人。」
「是，吾主。」
◇
进入内饰与普通宅邸无异的可妮莉娅之馆，放任幼年组的玛丽、蒂芙尼与蒂娜三人随意在屋子里探险后，伊丝便带着卡米拉与拉克西丝二人直奔地下储藏室而去，虽说可妮莉娅留给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地图这种东西，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那些陷阱应该是为了捉弄继承者而设计，不过自己有全知地图显示整座宅邸的结构与陷阱，因此仅仅花了不到一分钟，自己便来到位于宅邸第三层的一间主卧内，全知地图显示，这间主卧的墙壁上有一个直通、也是唯一通往地下储藏室的魔法阵。
绷紧全身，警戒四周的拉克西丝沉声道。
「吾主，这间宅邸里到处是陷阱，让玛丽她们在里面随意走动，会不会太危险了？」
「这些陷阱都不具备攻击性，而且凭玛丽她们的实力，就算掉进陷阱，也能很快挣脱出来，嘛，就算挣脱不出来，最多一刻钟，陷阱也会自动解除。」
「可是存在这么多陷阱的话，之后来的仆人该怎么办？姐姐大人，我们是不是要提高对仆人实力的要求……」
「不不，只要我们去地下储藏室，找到可妮莉娅留下的笔记，就能停掉宅邸里的陷阱了，稍等，要把这个衣柜搬走，嘿——」
在427级的力量下，伊丝轻易把需要四个成年人才能搬动的衣柜移位，接着右手贴于墙壁，对墙壁内的魔法阵注入魔力，在卡米拉与拉克西丝惊诧的目光下，墙壁释放出愈发强烈的蓝色光芒，随后，蓝光在墙上『融化』出一个边框小幅波动的漆黑空洞。
「这是！」语气里有着强烈的惊叹，拉克西丝震惊到将翅膀张开到最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吾主，这是可以直接沟通两地的永久传送门！太不可思议了，这是神代的技术！这处宅邸充满了魔力气息，它的主人肯定是一位和神代有关联的人，甚至可能是第一位阶天使！如果可以得到屋主留下的知识，一定对吾主的实力大有裨益！」
「好啦好啦，先进去吧，里面肯定比外面有趣的多。」
「是！」
伴随强烈的坠落感，伊丝三人从宅邸三层移动到地下一层，视野也跟着由明到暗，整个空间除了伊丝面前的一个石柱散发出幽蓝光芒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光源。
「□□——『永续光』。」
很自然的咏唱咒文，卡米拉手中亮起强烈白光，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适应光亮，这份光明便消失不见，紧接着，卡米拉身体猛地摇晃一瞬，察觉到的伊丝回头搀扶。
「卡米拉。」
「魔力剥夺！？姐姐大人，不要使用魔法！」
「我知道了，卡米拉，把魔法药喝下去。」
「谢谢姐姐大人。」
凭借吸血鬼的夜间视力给卡米拉喂下魔法药，伊丝看向从进入这里后，便一副皱眉表情的拉克西丝，后者似乎发现了什么，正缓缓走向散发幽蓝色光芒的石柱。
「这是用在圣地的结界……吾主，这里和神之国脱不了关系，很可能是神之国前辈留下的遗迹。」
「嗯，接下来交给我吧。」
（25/30）

第二十三章 可妮莉娅的残念

拉克西丝或许没注意到，这间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其实还存在着两位神造天使，不过似乎是魔力核心被人拿走，也可能是内部的魔力回路损毁，全知地图并没有把她们识别成『神造天使』，自己一行进入房间后，她们也没有像游戏里那些遗迹守护者一样，突然两眼放光行动起来，仅仅只是闭着眼睛不动。
让拉克西丝替自己搀扶卡米拉，伊丝径直走到散发淡淡幽光的石柱面前，按照可妮莉娅留给自己的记忆，只有解开结界的人才有资格点亮幽蓝石柱。
翻阅记忆的同时，伊丝把手放在石柱上，伴随石柱内发出的「啪嗒」轻响，如同触发了某种机关，房间墙壁内响起一连串齿轮咬合的声音，紧接着，距离地板三公尺高的穹顶上亮起白色灯光，四周墙壁开始180°翻转，隐藏在墙壁后的书架与炼金台跟着出现在房间内。宽阔敞厅瞬间逼仄起来。
「一开始还在想藏在墙壁后的东西该怎么拿到，原来是通过物理方式翻转墙壁么……嗯？」
伊丝的话还没说完，散发幽蓝色光芒的石柱便突然陷入地板，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没有固定形状的气雾，全知地图显示这是『可妮莉娅的残念』。
登场方式颇有舞台魔术的感觉。
「继承者啊，欢迎来到可妮莉娅之馆，我是这座宅邸的缔造者，也是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人类。」
声音听起来有种成熟的可靠大姐姐的感觉。
「说话了？」
在拉克西丝搀扶下来到伊丝身边的卡米拉睁大双眼，看着伊丝身前的气雾一脸不可思议。
「不必为我的出现惊讶，这只是我留下的一缕记忆，即使继承者你向我提问，我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能做的，只有告诉你这片宅邸的使用方法。」
「拉克西丝，这也是神之国的技术吗？」
「……我没有见过。」
拉克西丝神情复杂的回答。
「继承者哟，能解开我设下的结界，想必你已经在幻兽云海听说过我的事迹，并且一路追随我，才最终来到这里。为自己的坚持感到高兴吧，只有对可妮莉娅之名怀有敬意与追求的人，才能得到结界的认可，换言之，我该称呼你为我的追求者，呵呵，这都是后话。」
原来只有对可妮莉娅抱有爱慕之心的人才能解开结界啊……
一边尴尬的悄悄吐舌头，伊丝一边瞥了眼身边的卡米拉和拉克西丝，后者面无表情，前者则微微挑起眉毛，小声朝伊丝问道。
「姐姐大人，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我没有听说过可妮莉娅的名字，很轻松就打开了，拉克西丝可以作证，大概是结界存在了太长时间，自己松动崩坏了吧。」
「那就好。」
在这之后，可妮莉娅留下的残念讲述了大量生平事迹，比如只身潜入尤弥尔教会重兵把守的神代遗迹，从里面偷走棋子形状的神键，接着在神键帮助下，很快抵达世界极限，然后凭借一己之力，征服幻兽云海内的所有魔物之类。为了更进一步的探求魔法极限，可妮莉娅最终选择离开这片大陆，而宅邸使用的神之国的技术，则是可妮莉娅数次潜入神代遗迹，从里面偷盗走魔法书籍与物品，自学出来的结果。
「……既然抵达世界极限的99级，我自然要和魔王决一死战，如今世界上已没有东西可以阻拦我，想必一年之内，我就会战胜魔王，回到这里吧。我的追求者呦，在我回来考核你对我的爱意之前，这座宅邸就暂时交由你保管，里面的东西除了不能变卖和送人以外，你可以随意使用。切记，在阅读完这间房间里的所有书籍之前，不可进入另外两座宅邸，那里面各自存放着我从幻兽云海与神代遗迹里带出的东西，因为太过贵重，随便带出会遭人忌妒，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设置了只有抵达相对应等级以后，才可以进入的结界。」
说到这里，可妮莉娅的声音逐渐变小，气雾也渐渐消散，一副快要消失的样子，听入迷的拉克西丝逐渐回过神，如同刚刚卸下胸口巨石的人，松了口气似的喘息。
「居然是99级的实力者，这可真是……奇遇。」
「现在都没有回到宅邸，应该已经遇难了，才区区99级就一口一个追求者的称呼姐姐大人，连跪下来舔姐姐大人的鞋子都不配。」
「卡米拉，对死去的人要尊敬一些啦。」
要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以至于伊丝只能『啊哈哈』的苦笑。首先可妮莉娅误将99级当成了满级，然后是有关结界的部分，按照可妮莉娅的说法，三座宅邸的结界其实各自独立存在，正常情况应该先解开主栋的结界，等实力提升以后，再解开另外两栋建筑的结界，自己之所以连续使用了好几次『权天使的息吹』才解开封印，是因为自己在同时解开三个八十级的封印，难度自然大了不少。
除开这些，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在解开结界的时候，可妮莉娅其实把宅邸地图一并交给了自己，只是因为宅邸地图和全知地图的作用重复，而全知地图又属于上位存在，于是宅地地图便被覆盖掉，这才导致自己以为可妮莉娅留下那些陷阱，是为了捉弄后来者。
「嘛，我们还是抱着感激的心情使用这里吧，先看看书架上放了哪些书好了，如果有魔法武器铸造方面的书籍，就通知我一下。」
如今伙伴们全员都抵达20级门槛，因此以前给伙伴们打造的武器便显得不太够用，之后很可能遭遇与恶魔战斗的情况，单靠自己在安东尼奥城得到的锻造学知识，难免显得单薄，自己需要更多与攻击性魔力回路相关的知识，为伙伴们的武器附加诸如让魔法防御无效的『贯破』、让盾牌自带『击退』效果的进攻性魔法。在艾维斯大师手里学习触发式魔法道具铸造时，自己学到的魔法回路太过偏重防御性和功能性，导致如今的知识库里，着重攻击的魔力回路屈指可数。
「对了！」
就在伊丝三人已经分散开，在书架上寻找魔法书的时候，已经快要消散的残念突然大喊，将三人吓了一跳。
「又活过来了？」
「不……应该只是在最后想起什么了吧。」
也许是保存录像时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可妮莉娅留下的残念咳嗽两声，恢复最初的矜持与成熟音调。
「咳哼，我的追求者呦，在我离开前，我会留下两名守卫宅邸安全的人偶，她们是我从遗迹里带出来的天使，虽然实力与我相比过于弱小，但用来防卫心怀不轨的人类已经足够，那么，我的力量只能到这里，其他更具体的说明全部在笔记里，再见，我的追求者。」
「天使……」听到还存在同伴，正在寻找魔法书的拉克西丝全身一震，缓缓转身看向伊丝，接着一反以前的严肃与正经形象，快步走到伊丝面前，猛地握住伊丝双手，「吾主，她说这里天使！您知道天使在哪里吗？」
不就在这里吗？
虽然想开一个俏皮的玩笑，但拉克西丝是在用十分诚挚的态度问自己，伊丝清了清嗓子后，按照可妮莉娅交代给自己的、操控这件宅邸的方式，轻打了个响指。
「翻转。」
咔咔咔——
伴随墙壁翻转，让地下敞厅拥挤起来的书架与炼金台消失在敞厅后，一开始伫立在房间内的两位神造天使则出现在敞厅内，只是和伊丝最初观察到的一样，两位神造天使宛如死物，并没有随着可妮莉娅残念的激活启动。
「这两位天使似乎因为魔力核心失效，或者魔力回路受损，无法行动，拉克西丝能分辨出她们的型号吗？」
「唔……」与伙伴重逢的希望落空，拉克西丝轻咬嘴唇，神情复杂的把视线从两位同伴身上移开，「如果能取出魔力核心，就能看到她们的型号……吾主，如果是魔力核心的问题，我可以请求您，像给我打造魔力核心时那样，给她们也打造魔力核心吗？我会劝说她们成为您的仆从，拜托了！」
说到这里，拉克西丝便激动的双膝跪在地上，伊丝哭笑不得的同时，阻止拉克西丝跪下，仿佛宽慰孩子般，从拉克西丝抓握中抽出右手，踮起脚摸了摸拉克西丝脑袋。
「就算拉克西丝不拜托我，我也会修……治好她们啦。」
差点说成了修理好，尽管神造天使并非血肉之躯，说成修理也没问题，但用治好来形容的话，会显得天使们更有感情。
「而且拉克西丝也不用劝说她们成为我的仆从。」
「可是这样对吾主没有任何好处……」
「只要看见拉克西丝开心的样子，我就满足了。」
「吾主……」
带着感动表情看向伊丝，拉克西丝眼睛里已经开始浮现泪水一样的东西。
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并没有将内心想法表露在脸上，伊丝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胸脯。
「而且，天使我只要拉克西丝一个就足够了。」
如果有三个拉克西丝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督促自己练习剑术枪术等各种战斗技巧的话，自己非疯掉不可，进一步的，如果每天起时，床边都围着三只天使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只要想想就觉得没办法赖床，更不用提夜晚三只天使还都会盯着自己睡觉——从这个角度考虑，「只要拉克西丝一个就足够了」的说法也不算撒谎？
「姐姐大人，您居然连拉克西丝也……」
背后传来让人刺痛的目光，伊丝回头看向卡米拉，但卡米拉眼中却并没有伊丝想象中的不高兴和忌妒，而是一种微妙的、感到不可思议的神色。
仿佛在说自己连没有血肉的人偶都不放过。
这种介于惊讶与嫌弃之间的神情，反而比直接的嫌弃更加让自己痛心。
我亲爱的妹妹哟，刚才的话不是为了攻略拉克西丝，而是在给未来减少负担啊！
可惜因为拉克西丝就在身边，而且还是一种感动到无法自已的神色，伊丝即使想解释，也没办法解释。
「那个……拉克西丝，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啊……对不起，吾主，我失态了。」
一边啜泣，拉克西丝一边拿起女仆装的荷叶边围裙擦拭眼泪。
伊丝叹了口气。
「哈啊，这几天我会治好她们，只是在那之后，拉克西丝得好好向她们说明她们的职责，嗯，我是指她们的职责是守卫宅邸安全，而不是抢占拉克西丝的工作。现在距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先上去看看宅邸的全貌，卡米拉，你和我一起。」
「嗯。」
「吾主，那我呢？」
「拉克西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啦。」
似乎想到了什么，拉克西丝突然恢复严肃，站直身体向伊丝保证。
「我知道了，我留在这里，替吾主收集和魔法武器锻造相关的书籍。」
「那就交给拉克西丝了，传送门就留在这里，拉克西丝想出去的话，直接走传送门就可以回到三层房间。」
交代完事情后，伊丝让房间变回堆满书籍的模样，与卡米拉离开地下储藏室。
才刚出现在宅邸三层，蒂芙尼便紧紧抱着伊丝，下巴抵在伊丝胸前，一脸不高兴。
「骗子。」
应该是指没有找到地下储藏室吧，伊丝一边莞尔，一边指向出来的房间。
「宅邸里确实有地下储藏室哦，我没有偏蒂芙尼，不信的话，蒂芙尼现在可以进去看看。」
「那，魔力。」
难怪一上来就抱着自己，原来是要魔力啊。
像往常一样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小口，伊丝将食指伸向蒂芙尼，蒂芙尼故意凶恶地张大嘴，做出仿佛要把伊丝手指咬掉的动作，一口咬下去——实际上的触感就和水床一样柔软，没有任何威力可言。
「主人大人，我们发现了异常。」
「异常？」
用全知地图扫描了一遍宅邸，结果并没有奇怪的家伙和魔法阵。
蒂娜接上玛丽的话，大概是屡屡踩中陷阱的缘故，蒂娜的样子异常狼狈，不仅白色礼帽不知去向，连灰色长发和身上的白色洋装也沾满灰尘，乱糟糟的一团。
「在伊丝你们不知道去哪里了以后，庭院的喷泉突然喷出巨龙那么高的水柱，院子里的杂草也因为这道水柱，长到快比妾身和玛丽还要高。」
「诶……」
应该是自己激活那根石柱带来的效果吧，在可妮莉娅的说明里，这座宅邸等同于一座极小型的阿莱克西亚之塔，通过神代魔法阵，让宅邸与地脉相连，进而借助地脉中的魔力，做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改变宅邸附近的天气、释放不高于四阶的防御或攻击魔法、驱逐周围村庄的死亡气息，以免不死者聚集等等。
难怪地图显示宅邸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原来是自己引发了瞩目事件。
「那些人没有看到蒂娜的犄角吧？」
「哼，妾身怎么会犯小孩子的错误。」
十分成熟的，蒂娜如同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主人大人，除了喷泉以外，我们发现很多家具都腐朽变脆，主栋后面的别栋也风化严重，厨房里有很多老鼠……」
玛丽一个个数着宅邸需要解决的问题。
十年不住人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老鼠啊！
当伊丝把这个问题说出来以后，玛丽回答那并不是普通的老鼠，而是一种魔物，在没有食物的时候，可以通过假死方式，连续几年不吃东西，等附近有动物经过时，再群起而攻之。好在玛丽探索时，身边有蒂娜跟在一起，蒂娜之所以看上去狼狈，也是因为和魔物老鼠大战了一场，蒂娜并不熟悉如何用40级的身体战斗，因此很难以不破坏厨房为前提，打赢老鼠这种身体娇小、行动灵活的存在。
之后就优先把厨房和浴室打扫出来，方便做午餐和让蒂娜洗个澡吧。
笃笃笃。
楼下响起蕾菲娜敲门的声音。
「伊丝小姐在里面吗？」
「稍等，我马上就来开门！」
看来佩佩和蕾菲娜结束购物了。
在地图上给宅邸的另外两座建筑做标记，为了防止女佣误入，自己饭后还是给这两栋建筑施加一层结界好了，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跑下楼梯。
（26/30）

第二十四章 新的神造天使

黑夜来临之时，身穿华贵衣袍的布兰德利悄然来到亚多尼斯身后，自从上午送走长公主，自己的陛下便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是刚刚回过神来的样子，拿现在举例，这位自己视如己出的陛下，已经在窗边发呆整整一小时了。
难道因为即将和恶魔谈判，所以陛下心神不宁吗？可陛下并不是畏惧强敌的人，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十分强硬，不明理由的布兰德利只好轻声问道。
「陛下，您今天是怎么了？」
「嗯？」
亚多尼斯面带惊讶地过头，布兰德利脸上的忧虑更深一分，自己的陛下连有人悄悄靠近她都没发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啊啊，布兰德利，是你啊，」亚多尼斯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布兰德利坐下，「怎么了，又是半夜来找我。」
「臣很关心陛下的精神状态。」
意外地瞪大红色眼眸，亚多尼斯微微后仰身体，双手也朝两边摊开。
「精神状态？我这不是很精神吗？」
「可是您今天上午的举动很不寻常，即使如今城内没有符合王族身份的住所，我们也不应该让长公主殿下住进水手和行商用过的肮脏旅馆，假如被其他臣民看见，恐为人猜忌，认为您与长公主殿下不合，刻意排挤长公主殿下。我们应当派人将长公主殿下请来，与您住在一起。」
亚多尼斯很少有到某地度假的想法，因此威弗列德城内并没有设置亚多尼斯专用的宅邸，如今的住处是很久以前，先皇留下的遗产——一栋和普通贵族宅邸无二的三层建筑。
说到这里，布兰德利换上温和的劝慰神情。
「长公主殿下与陛下您许久未见，陛下您需要与长公主殿下慢慢相处，才能培养起感情，至于长公主殿下那奇怪的性子……只是与陛下您不熟悉的缘故，只要让她理解陛下您的魅力，我想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布兰德利已经从卡尔将军口中得知，上午卡米拉扇了亚多尼斯一巴掌。在刚听到时，布兰德利被吓到半天合不拢嘴，好在卡尔说明了，亚多尼斯并没有追究卡米拉的无礼举止，这才让布兰德利松了口气。
在皇室只有亚多尼斯与三公主维纳二人的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只比亚多尼斯小几岁的皇姐，简直比帝国收复赫尔斯王国还令人愉悦。布兰德利仿佛已经看到，二人的后代将自己当成马匹，骑在自己脖子上的画面，那应该就是人们说的天伦之乐了吧，只是想想，布兰德利就要从梦中笑醒。
他这个年纪的人不可能再谈繁衍后代，因此只能把呵护孙子的希望寄托在亚多尼斯身上，同样的愿望不止布兰德利，帝国重臣中的两朝元老都有如此想法。
终于来了吗？
难以压抑心中的得意，亚多尼斯忍不住弯起嘴角，愉悦地拿起桌上茶壶，为布兰德利倒满热茶。
「布兰德利，这件事你可不能怪我。」
布兰德利面带感激地接过茶杯。
「臣明白，可长公主殿下是您的皇姐，即使她打了您，您也不应记恨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一直流落民间，我们亏欠她太多了。」
「不，我不是指她打了我，」不如说自己希望皇姐大人下手再重一些，亚多尼斯故作轻松地说，「布兰德利，卡尔没和你说，皇姐她很讨厌男人吗？皇姐打我不是因为皇室让她流落民间，而是因为我想给皇姐一个拥抱礼，所以皇姐才打了我一巴掌。」
「呃，这……」并没有听卡尔说起过这回事，布兰德利惊讶地微微张嘴，「长公主殿下讨厌男人？」
「当然，我怎么会在这种事上骗布兰德利。」
端起的茶杯又放回原位，布兰德利眉头紧皱在一起。
「为什么？长公主殿下年幼时被男人伤害过吗？」
一个无依无靠，长相漂亮的王族公主流落民间，会遭到何种对待，布兰德利并不是没听说过，如果因为被心怀恶意的男性伤害过，而导致其讨厌男性的话，自己就得重新考量，是否应该让长公主回到王城，失去纯洁之身的长公主没资格成为人人敬仰的对象，否则是对皇室的侮辱。
得诛灭那些亵渎长公主的男人全族，至于长公主，只能将其软禁在海岛上，让其度过一生了。
刚才还高兴不已的心瞬间冷却，布兰德利有种从高处狠狠摔下来的心痛。
猜到布兰德利在想什么，亚多尼斯敲了敲桌子，令布兰德利回过神。
「布兰德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收起不敬想法，上午授勋时我问过皇姐的名字，她现在叫卡米拉·佩西亚。」
「佩西亚？血族的那个佩西亚？」
「是的，她现在是佩西亚伯爵家的二小姐，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血族的佩西亚家族收养。传闻佩西亚家的长女厌恶男性，我想皇姐的性格应该是受佩西亚家长女感染。」
「这可真是……」
感到为难，布兰德利来回抚摸下巴。
如果长公主厌恶男性的话，自己和其他大臣们就很难将长公主与亚多尼斯撮合在一起，先不说帝国亏欠长公主亏欠了太多，首先再怎么说，那也是帝国的长公主，先皇第一位妻子的后代，有着绝对正统的皇室地位，自己身为臣子，不可能逼迫的太紧，更不用提长公主殿下与自己看着长大的亚多尼斯不同，同样的话自己可以对亚多尼斯说，但很多时候无法对长公主开口，彼此的熟悉度远远不足，万一引起争执，那就糟糕了。
思考许久，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布兰德利瞪大双眼，抽了口凉气。
「嘶——陛下，如果您告诉长公主，您的真实性别呢？只要让长公主殿下知道您是女人，殿下对您的厌恶感自然会消失不见。」
砰、砰。
煞有介事的，亚多尼斯拍了两下桌子，示意布兰德利住嘴。
「喂喂喂……布兰德利，当初在宫殿里的时候，你不是最反对我表明身份吗？还说什么女王不足以服众的话，怎么到这里就改口了？这世界上知道我使用伪装术的人只有你和我，连维纳都不知道我其实是女人，万一皇姐泄露了这个秘密，蔓延开的速度绝对比布兰德利你封口更快。」
「唔呃……」
布兰德利一时语塞，确实，比起两名女性该怎么生育的问题，亚多尼斯其实是女性的秘密被泄露更要命。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拍了拍手，亚多尼斯转移话题，「和那边的谈判安排的怎么样了。」
「那边收到了我们的信函，承诺两天内给予回复。」
「有回复就好，这次不论如何都要和它们做个了断。」
看来自己的陛下并非因为恶魔心神不宁，布兰德利松了口气。
「那长公主殿下……需要把殿下接到宅邸来吗？」
「不必，我听闻她们在郊外买了宅邸，让卡尔安排些士兵，定期在那附近巡逻即可。」
「是，那么，臣告退了。」
「等等。」
当布兰德利放下心，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亚多尼斯突然大声叫住布兰德利，让布兰德利心头一颤，以为发生了要命的大事。
「臣在。」
「呃，布兰德利，命人在海边正对着月亮的地方，为爱神修建神殿，风格尽量庄重一些，要拿出尤弥尔神殿对尤弥尔女神的规格。」
「爱……爱神？」布兰德利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直到看见亚多尼斯脸上的认真后，才勉强自己相信，「陛下，为什么要建立爱神的神殿？」
「别管这么多，我自有安排，这是命令。」
「臣……知道了。」
一脸奇怪的，布兰德利退出房间。
◇
「嗯，这样就完成了。」
位于地下储藏室内的伊丝将足有拳头大小的球形动力核心对准灯光，稍微对比了一下放在铸造台上，作为大小参考的10042型与10043型动力核心，满意的点点头。
「大小也完全合适，接下来只要安进身体里就没问题了。」
将作为参考的两个动力核心收进仓库，伊丝拿起刚刚制作完毕的两枚动力核心，转身走向正为两名神造天使穿衣服的拉克西丝，由于不知道两名无法行动的神造天使是动力核心还是魔力回路出了问题，伊丝只能采用排除法，一个一个的尝试、
如果是魔力回路出问题的话，自己就没办法了啊。
「拉克西丝，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瞥了眼房间角落的两个木桶，现在木桶里装满了黑色污水。
无法行动的数年时间里，两位神造天使身上积累了大量灰尘，于是便让拉克西丝替她们清洗掉身上的污垢。虽然一开始担心宕机的神造天使不能碰水，但事实证明，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神造天使和机器人不同，按照拉克西丝的说法，即使神造天使的动力核心接触到水，也不会出现短路之类的问题，有趣的是，伊丝提到『短路』二字的时候，拉克西丝还一脸迷茫的问『短路』是什么意思。
停下为妹妹扣上睡衣的动作——替换动力核心前，需要把旧有的动力核心取出来，伊丝便通过动力核心上的序列号，得知这两位神造天使与拉克西丝的关系，分别是特丽诺20499型和特丽诺20500型——拉克西丝转过身，点了点头。
「是的，已经清理完她们身上的灰尘，吾主随时可以替换动力核心。」
「我知道了。」
来到平躺在床上的特丽诺20499和20500型面前，伊丝深吸了口气，可妮莉娅之馆的地下远比地上空间大得多，自己从传送门抵达的储藏室，仅仅只是众多地下储藏室中的一个，而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则是一个摆放了三张手术台般大床的宽阔房间。可妮莉娅生前似乎也研究过神造天使，证据是自己刚来这处房间的时候，屋子里到处散落着恐怖的肢体残骸，不过那些残骸并非被拆解的神造天使，而是可妮莉娅想复制神造天使，结果以大量失败告终的产物。为了让房间不那么惊悚，自己把残骸全部收进了仓库。
「记得只要把动力核心放到胸口，就会自动吸收进去……」
礼貌地瞥了眼平躺在床上，如同睡美人的神造天使，伊丝低声喃喃着，与拉克西丝的蓝色长发与完美身材不同，这两名神造天使分别为粉色与绿色长发，不仅翅膀比拉克西丝小一圈，发育也让人遗憾，年龄只比自己大一点，和卡米拉相仿，当然，这是的年龄指外貌年龄，毕竟没人想知道神造天使的真实年龄。
按照过去给拉克西丝替换动力核心的方法，伊丝重复了一遍。很快，面前这名天使的身体起了反应，胸口散发出淡淡蓝光，主动将动力核心吸收到体内，而这便意味着，这名天使只是动力核心枯萎，体内的魔力回路并没有损坏。
只要不是内部魔力回路的问题就好。
伊丝稍稍松了口气。
「那么是另一个。」
如法炮制。
特丽诺20500型也同样是因为动力核心枯萎，失去行动能力，然而令伊丝不解的是，即使等待了一分钟时间，这两名天使也没有因动力核心得到替换立刻醒来，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怎么还没有醒来……难道魔力回路损坏了？可魔力回路损坏，为什么还能把动力核心吸收进去。」
「呜……」
话才刚说出口，伊丝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旁边的拉克西丝因为自己的发言，全身肌肉紧绷，神色间也遍布紧张。
得赶紧让拉克西丝冷静下来才行。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与最开始将两名天使当做死物不同，现在全知地图将她们识别了出来，名字一栏为两名神造天使的序号。
记得拉克西丝的名字是福音授予而来，天使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将无关紧要的疑惑抛之脑后，伊丝宽慰拉克西丝。
「不用担心，她们没有醒来，应该是魔力回路干涸太久，魔力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充盈身体的缘故，只需等待一段时间，她们就能行动了。」
证据是两名天使的魔力正以汹涌势头增长，此外，20499型和20500型的等级差别极大，分别为43级和31级。
拉克西丝长长松了口气。
「呼……谢谢吾主，既然在我之后诞生，在她们没有主人命令的情况下，我拥有指挥她们的权利，我想待她们苏醒以后，一定能从另一个方面为吾主提供协助吧，她们分别是第四、第五位阶的战斗天使，比我更擅长战斗和守护。」
「嘛嘛，等她们醒来以后再说，还是让她们随本人的意愿行事，不必她们限制自由。话说回来，同样是战斗天使，为什么还分第四、第五位阶？」
「因为——」
拉克西丝还没来得及解释，刚从传送门内出来的卡米拉便碰巧打断拉克西丝发言。
「姐姐大人，索兰亚和她找的女佣到了，您出要去见见吗？我对这群人可以胜任女佣一职存疑。」
「已经到客厅了吗？」
「是的，索兰亚正在等您同意。」
「啊啊，我知道了，我现在出去。」让客人一直等在外面会显得失礼，伊丝对拉克西丝回以抱歉的微笑，「拉克西丝，我要去客厅一趟，如果她们醒来以后我还没回来，你可以直接带她们来找我。」
「好的，吾主。」
得到拉克西丝充满认真风格的答复，伊丝点了点头，离开地下。
（27/30）

第二十五章 为宅邸挑选佣人吧（上）！

在卡米拉陪同下来到一楼客厅，伊丝扫视了一圈房间，出乎预料的，客厅里的人相当多，到了排成几排，人挤着人的地步，自己才刚出现在门口，脸上灰扑扑，穿着洗到发白的衣服的人们便一齐看向自己，目光给伊丝一种黏糊糊的、谄媚的感觉。
「这些全部是索兰亚找来的佣人。」
跟在伊丝身后的卡米拉低声解释。
「数量这么多吗？」
「是的，超出了昨天商议好的计划。」
按昨天商量的结果，宅邸需要的园丁和女佣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而现在，到来者已经占据了客厅一大半的面积。
此外，客厅里除了蒂芙尼和蒂娜，伙伴们全部到齐，佩佩以端庄的淑女姿态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品味掺了血液的茶水，蕾菲娜则和索兰亚小姐一起站在门边对自己苦笑，剩下的玛丽一脸认真地站在依蒂丝身后——那大概是在给新人做示范吧，虽然自己一直强调玛丽是自己的亲人，但玛丽却时时刻刻都抱着仆人的觉悟。
「伊丝小姐，您终于来了。」
与昨天的布衣着装不同，今天索兰亚换上了充满精灵风格、以树叶和藤蔓编织而成的服饰，虽然依旧暴露，但却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一些圣洁的感觉。
这就是精灵族的正装吗。
打量索兰亚的同时，伊丝回忆起过去在各类书籍里见到的精灵，书中描绘的精灵族服饰，就是现在索兰亚身上的衣服。
大概是对没有事先告知便找来这么多人感到不好意思，索兰亚神情间有着一点点恭敬，对伊丝的称呼也从昨天的『小姑娘』，变成『伊丝小姐』。
「明明说昨天下午就把人带到，结果拖到现在才找齐人，委托费我会退回给您五铜币，作为我违背契约的违约金……」
「索兰亚小姐不必自责，契约里没有写明索兰亚小姐必须在昨天下午找齐人手，那是索兰亚小姐自己加的限制，所以索兰亚小姐不用退给我铜币，老实说，仅仅只花一天就找齐符合我要求的人，已经超出我预料了。」
异世界不像信息时代那样通讯发达，从人们招募水手只能沿街吆喝、托熟人散布消息就能看出，想雇佣一名可靠的仆人，需要相当的运气与足够耐心，伊丝内心的底线是两周时间，因此完全没有责难索兰亚的想法。
「真、真的吗？」
索兰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然，只是这些人……」
伊丝目光指向排成几排，站在客厅尽头的佣人，这些人和自己过去在尼鲁教区见到的平民一样，着装除了干净以外没有其他可取之处，面色也给人营养不良的感觉。
「他们啊，」刚才的歉意消失不见，索兰亚挺起富有魅力的胸部，一副苦笑神情，「昨天我回去以后，就立刻按照手册上的名字，挨家挨户地通知以前在贵族家里工作过，后来又失业了的人。知道伊丝小姐您开出足足一金币的薪酬后，他们都抢着要来伊丝小姐的宅邸工作，后来连那些没有在我手册上登记过的家伙，也主动到我这里报名，昨天下午之所以没能把人带来，就是因为找到我的人太多，我只能先按照伊丝小姐您的要求，把人筛选了一遍。」
看都没看站在客厅里的佣人，依蒂丝放下茶杯，淡淡地说。
「但剩下来的人还是太多了，宅邸不需要这么多女仆和园丁。人数太多会拉帮结派，效率反而不如人少的时候。」
依蒂丝的话让佣人们脸上浮现紧张，一些人开始低声议论，这个举动让依蒂丝不悦地皱起眉，命令蕾菲娜过去。伊丝注意到，佩佩让蕾菲娜把说话者的名字记了下来，应该是要把那些人剃除出去。
卡米拉之所以说这些人无法胜任女佣的工作，除了她们的身体素质可能跟不上以外，剩下的就是缺乏基本的佣人常识了吧，部分女佣在贵族宅邸工作的时候，似乎没有学习过像样的礼仪。除非是像蕾菲娜与之佩佩这样，关系亲密到如同朋友的主仆，否则在面见客人时，只要主人没有允许，女佣便不能擅自发言，哪怕再想说的忠告，也应当等客人离开以后再开口，不论哪个国家都是如此。
虽然自己觉得女佣只要能好好打扫房间，不随便碰自己的私人物品即可，但宅邸是和伙伴们一起住的地方，自己必须考虑到伙伴们的想法。
「索兰亚小姐，我可以从这些人里挑选一些吗？」
「当然可以，伊丝小姐您才是雇主，要多少人，伊丝小姐您说了算。」
「嗯，那么就稍微挑选一下吧。」
很快，伊丝便与卡米拉和蕾菲娜组成面试团，以旁边一个较小的房间为面试地点，一个一个的挑选女仆，不过说是面试团，实际上真正在考验女仆的人只有卡米拉和蕾菲娜，伊丝只是跟在两人身后，以免两人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蕾菲娜要求所有女仆在进门后必须脱掉衣服，方便蕾菲娜检查她们的皮肤上是否有伤痕，还有卡米拉会询问女仆们是否有配偶、胸部大小和年龄等等，由于不论哪个太过失礼，伊丝无一例外的全部阻止。
事后伊丝提起这件事时，蕾菲娜回答，检查皮肤是在佩西亚领时佩佩的命令，那时候的佩佩有对女仆吸血的习惯，因此要求女仆身上不能有任何伤口，影响美观。
至于卡米拉为什么会询问配偶和年龄，伊丝根据卡米拉以前的行为猜想，那大概是为了排除自己喜欢的大姐姐。通过卡米拉考核的女仆，最大的也和卡米拉同岁，同时发育也不怎么出众，以至于最后通过面试的女佣仅有三人，伊丝不得不要求重来。
面试一直持续到中午才结束，经过三人挑选与妥协，最终从十九名女佣中留下七人。这七名女佣全部为贵族出生，并且从小就接受礼仪教育。
这里必须要强调，并非所有贵族都有钱，一些领地贫瘠或者没有自己领地的贵族，家产往往只能交给长子与次子，在这之后的孩子大都只能在成年后给他们一笔钱，剥夺家名、赶出家门，成为平民。同样的，无法继承家业的女性多数选择接受成为侍女的教育，方便长大后在地位更高、更富有的贵族家中工作。
而园丁方面，因为伙伴里没有人擅长园艺，最终伊丝听从索兰亚的建议，留下两名曾经在大贵族家里工作过的园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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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还有两更，大概一点钟。

第二十六章 为宅邸挑选佣人吧（下）！

此外，由于想到一些事情，伊丝挑选完女佣后，并没有直接将没被选中的人赶回家，而是让她们留下地址，方便日后联系。她们中的一些人只是和贵族出身的侍女相比不够优秀，本身素质并不差，这座贸易都市里有玛格丽特的分店，伊丝打算下午拜访一趟，如果那边缺人的话，自己就把这些没有工作的女性介绍过去。
面试时几乎所有女佣都回答，来到这座宅邸工作，是因为家中拮据，看中了伊丝开的高额薪水。根据她们的描述，自从亚多尼斯取消贵族制度，导致失去土地的贵族纷纷破产后，同样失去了工作的她们只好另谋出路，可这座城里已经不剩下多少贵族出身的有钱人，而那些非贵族出身的富商又有性骚扰的低俗癖好，不想被占便宜的她们只好依赖丈夫或家中父母，过着异常节俭的生活。衣服洗得发白，脸色营养不良，也都是因为生活费不足，包括那七名贵族出身的侍女，也同样如此。
「已经挑选完了的话，伊丝小姐，我就把剩下的人带回去了，负责宅邸安全的护卫我还在联系冒险者公会，那群浑身汗臭的冒险者见到女人就面红耳赤，短时间内恐怕找不到符合伊丝小姐您身份的护卫，还请伊丝小姐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高兴地对伊丝挥了挥手后，索兰亚便打算离开，每成功介绍一人，索兰亚就能多从一人手中收取费用，这两天赚到的钱是她平时几个月的收入，昨天睡前，她差点从梦中笑醒。
「稍等一会儿，索兰亚小姐，护卫不需要再找了。」
「不需要了吗？」
「嗯，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护卫了。」
可妮莉娅之馆并不算很大，加上本身相当于小型阿莱克西亚之塔，内部拥有一个和监控系统功能相似的水晶球，只需一个人盯着水晶球，便能从全方位监视接近宅邸的可疑人士，因此不需要太多护卫。
「真的不需要找了吗？护卫还是多一些更让人放心哦？」
「谢谢索兰亚小姐的好意，我们确实不缺人手了。」
索兰亚面露遗憾，
「好吧，我知道了。那么有事情再联系我，我先带人回去了。」
「嗯。」
「伊丝小姐有空一定要记得我！」
「还有我！」
「回家的这段时间我一定会锻炼自己，争取下次伊丝小姐可以选我！」
虽然落选，但女佣们并没有灰心丧气，反而卖力地推销自己，眼中的燃起的希望和活力令伊丝莞尔。伊丝让玛丽和蕾菲娜给落选的女佣和园丁们每人分发一份小甜点，作为她们辛苦跑一趟的酬劳，这些甜点全部出自玛丽之手，因为伊丝觉得糖放的太多，所以一直放在仓库没有吃掉。
作为回报，女佣们用相当夸张的表情与吃相，几口将甜点塞进嘴里，嘴巴鼓成松鼠的同时，还不忘记用「噢噢噢噢！」这样的声音感叹，赞扬玛丽的甜点。
虽然好吃是好事，但还请不要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这是自己第一次吃甜点的夸张发言。
在这之后，玛丽希望可以把以前制作的失败品甜点送给女佣们，伊丝以不能把不好的东西送给别人为由，允许玛丽下午制作出新的点心以后，和拉克西丝一起送到女佣们家里。仅仅只是一些砂糖和面粉的钱，和大家开心的样子比起来，显然后者更可贵。
到时候自己也顺带做一些礼物，送给住在可妮莉娅之馆附近的人吧，搬进新家以后，得处理好邻里关系才行。哪怕距离可妮莉娅之馆最近的住户在一百公尺之外。
按照索兰亚的说明，以可妮莉娅之馆为中心，周围一百公尺的空地都归可妮莉娅之馆所属，伊丝可以随喜好在上面搭建各种设施，这也解释了可妮莉娅为什么敢在地下大面积开发储藏室。
花了一番功夫送走索兰亚和落选女佣，伊丝终于有时间面对七名女佣和两名园艺师。
明明是贵族出生，却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啊。
稍微打量女佣片刻，伊丝开始交代她们需要做的事情。当然，说是刻意交代，其实只是些和普通女佣无异的工作，诸如打扫卫生、清洗衣服以及制作一日三餐之类，由于有拉克西丝在，她们不需要随时跟在自己身边，做记录文书的工作。
至于园艺师，只需打理好庭院即可。中途伊丝被问到想要什么风格的庭院，不懂贵族情调的伊丝只能回答够干净就行。
「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切记，除了主栋以外，庭院里的另外两栋房屋绝对不能进入，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七名女仆连连点头，不擅长一直摆出威严表情的伊丝微微松懈下去，对旁边的卡米拉招了招手。
「卡米拉，把衣服拿出来吧。」
「好的。」
低声咏唱咒文，卡米拉从黑洞般的储物魔法中拿出一件又一件女仆长裙，这是以拉克西丝经常穿的长版女仆装为基础，对大小做出了调整的女仆装，原本是为玛格丽特的工作人员准备，现在交给宅邸的女佣也没有什么问题。
「魔法咏唱者！？」
「难怪这么有钱……」
看见卡米拉使用魔法的女佣低声惊叹。
并没有将女佣们的惊叹放在心上，伊丝让蕾菲娜与玛丽从卡米拉手中拿过女仆装，将其按照一人三件的规则，一一发到每位女仆手中。
「今后在宅邸工作的时候，必须穿这件衣服，当然，工作结束以后，你们可以穿自己喜欢的服装。」
「这……这些衣服是我们穿的吗？」
感到不可思议的，双手捧着女仆装的女佣张大了嘴。
其他人则以仿佛在感受布料的动作，抚摸着衣服，一些人甚至用脸颊轻轻蹭女仆服。
「好柔软，和我以前侍奉的贵族大人用的布料一样。」
「这是浣绢吧？一定是涣绢吧？！一匹就能卖好几枚银币！」
「要是不小心擦破了怎么办，这么精美的成衣，肯定要赔好几个月的薪水……」
「简直可以当正装了。」
「……被解雇以后要还给小姐您吗？不会说要我们把衣服的钱赔给您了才能走吧？」
喂喂，还没开始工作就想着被解雇啊。
强忍内心的吐槽欲望，伊丝以和煦微笑摇了摇头。
「这些是你们在宅邸工作的必需品，不需要花钱，如果在这里工作超过半年，衣服就归你们所有。另外大小不合身的话，可以在我这里换适合自己体型的女仆装。」
「不、不用了！不合适我们自己可以改！」
仿佛在害怕伊丝会把衣服抢回去一样，女仆们连忙摇头，紧紧抱着怀中女仆装。有趣的是，在女仆们感叹女仆装的时候，伊丝听到了「这些衣服比甜点值多了」的低语。
伊丝表情一僵。
说起来，刚才分发甜点的时候，自己只给落选的女佣与园艺师发了甜点，并没有给这七名成为正式女仆的女佣发。
她们刚才之所以一直看着落选女佣，原来是想要甜点吗？
伊丝轻咳两声。
「咳哼，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只要我们住在这里，每天下午就都会给全员发放免费甜点。」
「姐姐大人，改成一周一次比较好，不能太纵容她们。」
卡米拉悄悄在伊丝耳边说道。
「唔……不，我收回之前的话，还是改成三天一次甜点。」
「真的吗？」
「只要工作就有甜点？」
「那可是有钱人家才能吃的东西啊……记得以前在贵族大人家里工作的时候，有一个男仆因为偷吃甜点，被打断了腿。」
「这是天堂吗……」
「笨蛋，好处有多少，不好的地方就肯定有多少啊，没看见报酬是一金币吗，这是正常薪水的三四倍啊。」
被同伴提醒，一名较为成熟，大约在二十七到二十八岁左右，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女仆担忧地问。
「小姐，我们到现在都没看到老爷，请问老爷现在是出门了吗？」
老爷？
伊丝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才回过神来，这些女仆大概是把家主当成另有其人了吧，毕竟异世界里男尊女卑的现象十分普遍，很少有女性当家作主。
「如你所见，我就是家主，」伊丝把手放在胸脯上做自我介绍，「我叫伊丝·恩雅，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你们需要侍奉的人里没有男性。此外，我要求你们把宅邸里的其他人也当成家主对待，我和伙伴间没有上下关系。」
「好的！」
不知为何，在听到『需要侍奉的人里没有男性』的时候，伊丝总有种这些女仆松了口气的感觉，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微妙地抬起眉毛。
难道这些女仆把自己开出高于市场价三四倍薪水的原因，看成是要提供『那种』服务了吗？
即使抱着这种觉悟也要来应聘，到底是多缺钱啊。
看出了伊丝的温和，另一位女仆慌忙问道。
「那需要为您的伙伴提供血液吗？我听说血族会吃人……」
「噗嗤。」
伊丝身边的蕾菲娜没忍住笑出声，而因为蕾菲娜是血族，刚才提问的女仆害怕似的抖了抖，肩膀也缩成一团。
伊丝笑着摇手。
「当然不需要提供血液，我的伙伴对血液要求很严格，除非你们营养不良的状况得到改善，否则我们不会打你们的主意。另外，我们会对提供血液的人额外支付报酬，价格以银币为单位。」
「咕唔。」
所有人一齐吞咽口水，将这个动作理解成女仆们心动了的伊丝不禁心生得意，然而女仆很快便把伊丝的得意粉碎。
「不会是一桶一银币吧……」
「哈啊？」
那是什么程度的恶魔啊！
「怎么可能！看这里，」想生气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伊丝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干净试管，「看到了吗？只要把它装满，一次一银币。」
「这么小的杯子，岂不是一下就能得到一金币？」
「确实如此，但比起你们一个月就有一金币的薪水来说，贡献血液的金币不就显得很少了吗？」
而且自己也不会找这些女仆取血，说到底，自己对她们说血液可以在自己这里换成银币的原因，是为了消除她们对血族的恐惧。佩佩因为挑剔，不会找营养不良的她们索要血液，比自己还温柔的蕾菲娜也同样不可能找到她们。
「说的也是……但我们不嫌弃钱多，请伊丝小姐尽管来找我们吧！」
这些女仆绝对穷怕了啊……
伊丝无奈地叹气。
「是是，前提是你们得再强壮、再健康一些。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一名个头和玛丽差不多，年龄也最小的女仆举起手，「伊丝小姐，我想知道我们住在哪里，索兰亚小姐说您给我们提供了住的地方，但我想住在不漏雨的——」
这名女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位二十七、八岁的成熟女仆捂住嘴，接着成熟女仆对伊丝赔笑道。
「对不起，伊丝小姐，您愿意给我们提供住所，我们已经很感激，不必把这孩子说的话放在心上。」
由于听到「我再也不想和那个酒鬼住在一起了」、以及「只要把漏风的地方用泥巴糊住就好」这样的小声，伊丝只好再次说明。
「你们可以住在这座宅邸一楼的空房间里，虽然一楼房间不多，可能要两个人挤一间房，但保证不会漏雨和透风。」
宅邸的结界并没有守护佣人住的别栋，所以别栋早已在岁月摧残下垮塌，不过，即使别栋没有垮塌，伊丝也不打算让女佣们住在那种简陋的地方，所谓别栋，只是一座简陋平房，因此伊丝想把被可妮莉娅当做仓库的两座楼腾出一座，将其作为佣人居住的地方以及特殊使用。
成熟女仆皱起眉。
「和小姐您住在一栋楼吗？佣人和主人住在一栋楼，会降低外人对主人的评价，您给了我们这么好的待遇，我们就算住在马厩里也没有怨言。」
「啊啊，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腾出别栋，在那之前，你们先住在这里，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在结束工作后回家。」
「我宁可睡大街上，也不想再和那家伙住在一起，我受够了。」
「就是就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才一直忍着他，现在终于可以和那家伙永别了。」
一些已婚女佣似乎长期受到丈夫压迫的样子。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烦恼吗？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结束最后的说明，很快，在女佣们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目光里，伊丝对她们下达第一个任务。
享用午餐。
（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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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克洛莉斯与艾诺丝

当伊丝一行与女佣们享用完美味的午餐后，时间便一晃来到下午——主要是女仆们一直以狼吞虎咽的势头进食，以至于玛丽和蕾菲娜的制作速度跟不上她们的进食速度，制作料理花的时间比预期长许多，这才拉长了整个午餐的时间。
虽然中途伊丝也想加入到制作料理的行列，为玛丽与蕾菲娜分担一些任务，但女仆们一听到家主要为仆人制作料理，便立刻惊慌地停止午餐，伊丝只好放弃，似乎由家主为仆人制作餐点，是一种要把仆人解雇的暗示。
明明自己强调过玛丽和蕾菲娜也是这家的主人，可在女仆们眼中，只有自己和依蒂丝才是有发言权的人。大概是玛丽对女仆们说过她是奴隶，而蕾菲娜又穿着女仆装的缘故吧，女仆们应该把玛丽和蕾菲娜当成了和她们一样的仆人。
餐后得好好和她们说明才行，不过现在还是让营养不良的女仆们好好饱餐一顿。
想着这样的事情，早已吃完的伊丝单手撑着头，看向坐在另一边桌子上的女仆们。和血族与赫尔斯王国一样，诺塔帝国也有佣人不得与主人同席的传统，由于不论伊丝说什么，女仆们都摇头拒绝和伊丝同席吃饭，伊丝便只好让女仆们坐在另一桌，自己则和卡米拉一行坐在一起。
饶是如此，一些年龄偏大的女仆还是一副拘谨的、静不下心的模样，认为这是伊丝给她们的考验，但后来看到年轻女仆们放开吃也没有被惩罚的样子后，慢慢放下悬着的心，以不那么豪爽的动作扫荡餐桌。
「啊~啊~上次吃到这么美味的料理，还是在艾伯特子爵家里工作的时候。」
一名年纪在24、25岁左右的女仆仰头靠在座椅上，呈大字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诶？艾伯特子爵不是落魄贵族吗？我听说每天只给佣人发两片面包。」
「不是在艾伯特子爵家里，而是和陪艾伯特子爵一起，参加塞德里克伯爵家次男的婚礼啦，那里的殿堂就像用金币堆成的房子，到处是闪闪发光的魔法灯。平时总是趾高气昂的艾伯特子爵，在塞德里克伯爵家人面前就和小妾一样，连祝词都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那时候伯爵家的七男还冲我眨了眼睛哦！如果我当时打扮的和贵族小姐一样，肯定会被他邀请一起跳舞！」
「真好啊……我也想参加那样的宴会。」
「如果有人愿意为我举办那样的婚礼，就算不是人，我也愿意嫁给他。」
「现在还是白天，贝琪你就别做梦了。」
被另一名女仆调侃，眼睛已经变成星星形状的女仆顿时鼓起脸，在其他女仆的哄笑声里发起反击。
真有活力啊。
一直偷听女仆交谈的伊丝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原本自己还觉得可妮莉娅之馆太大，自己和伙伴们住进来显得冷清，现在看来，有热闹的女仆们在，自己的担心显然多余。
与女仆们同席的两位园艺师面露苦色。
「要举办塞德里克伯爵大人那样的婚礼，至少也得几十枚金币，这还只是雇佣魔法咏唱者大人、乐师、女佣、厨师还有购买各种食材的花费。」
「几十枚金币而已，只要在伊丝小姐这里工作几年，很快就能攒下来了。」
「可就算贝琪你攒了这么多钱，也找不到置办舞会需要的场地啊，那些都是贵族大人的东西，不可能借给我们这些穷人。」
「唔……」
不止说话的女仆，就连其他未婚的女仆也都失落地低下头。
这个年纪的少女果然充满幻想啊。
事实上就连拉克西丝也没能豁免。
伊丝深以为然地点头——看见拉克西丝的日记只是偶然，都怪拉克西丝写完日记后忘记合上，自己才在无意间瞥见。
自己就帮她们完成梦想吧，伊丝轻咳两声。
「咳哼，我记得庭院西边的那栋楼里有举办宴会的大厅，如果你们找到意中人的话，我可以把那里借给你们，当然，我只提供场所，其他的费用需要你们自己出。」
「诶？」
「伊丝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
几名未婚少女「啪」地撑着桌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站起身。
「没有骗你们哦，啊，条件是你们必须得邀请我参加婚礼才行，婚礼举办完以后，你们还要负责收拾场地。」
「还有我！我也要参加大家的婚礼！」
「我也要。」
跟在伊丝后面，玛丽与蒂芙尼各自富有活力与面无表情地举手。
「居然真的愿意借给我们……」
「十分感谢您！」
「伊丝小姐真是好人！」
几名未婚女仆激动地抱在一起，而已婚的女仆和两名园艺师。则各自露出遗憾与思考的神色。
他们应该不会想重新结一次婚吧。
将担忧抛之脑后，稍微吵闹一阵后，伊丝让闲聊的女仆们着手收拾餐具，打扫宅邸与庭院。虽说昨天自己和同伴们打扫过可妮莉娅之馆，但仅仅只清扫出了厨房、浴室以及同伴们住的几间卧室，其他许多地方，甚至部分走廊都还没来得及清理，事实上，就连现在坐着的餐厅，也只是表面光鲜亮丽，角落处其实积攒着厚厚灰尘。
考虑到可妮莉娅的内部空间相当大，加上数年没有人清理，即使七名女仆和两位园艺师一起上，也得花两三天才能把整个宅邸打扫干净吧。
而且昨天玛丽提到，宅邸的马厩、水井、围墙以及铁门都需要修缮，自己得再聘请一批专门的工匠修理才行。
伊丝下达了任务后，女仆与园艺师便很快行动起来，打扫用的工具昨天蕾菲娜已经在市场里买好，园艺师们需要的厚厚手套、修剪枝叶的剪刀以及桶和铲子之类的道具，也都由他们自备。尽管伊丝认为这些工具应该由她提供，但按女仆们的说法，园艺师自备工具才是通常做法，似乎是为了防止园艺师利用漏洞牟取不正当利益，比如以工具损坏之名，把工具低价卖出去，然后再找家主索要工具一类的事情。
「伊丝小姐，这段时间可以由我做女仆长吗？」
当女仆们分散开，从一楼餐厅开始打扫的时候，女仆装的蕾菲娜来到伊丝面前。
要是没有一个负责女仆工作的管家，女仆们很容易在工作中出现争执，加上蕾菲娜也做过女仆长，相当可靠，伊丝点了点头。
「嗯，拜托蕾菲娜了。」
「看起来就很温柔呢……」
「做的料理也超棒。」
「血族原来和我们人类一样啊。」
拿湿抹布擦拭窗户与地板的年轻女仆低声感叹，而年龄偏成熟、正收拾餐桌的女仆，则停下手中工作，低头向蕾菲娜表示敬意。
「不，吾主，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蕾菲娜有依蒂丝要照顾，把宅邸交给她，会加重蕾菲娜的负担。」
「拉克西丝？」
身后传来拉克西丝的声音，伊丝惊讶回过头，来的天使不止拉克西丝一位，还有特丽诺20499型与20500型，在自己吃饭的这段时间，两位天使已经从魔力枯竭中苏醒。
比以前更加认真地，拉克西丝右手置于左胸，深深对伊丝行了一礼。
「仅仅只是女仆长的工作，吾主交给我就好。」
「天天天天使！？」
「神啊，我居然看见了天使，而且还是一次三个！」
「头发就和宝石一样漂亮，身材也和刻出来的一样完美……」
「原来尤弥尔教会真的受女神大人眷顾欸，主教有三位天使保护的话，教皇大人又会有多少天使围在身边……」
没有在意女仆们的感叹，蕾菲娜面带困扰地说。
「可是拉克西丝小姐有保护和教导伊丝小姐的职责，任务比我更重才是。」
「只有这方面我不会退让，蕾菲娜，我们神造天使不需要睡眠，可以全天无时无刻的工作，教育和引导下属的职责，还是交给我吧。」
「蕾菲娜，这些事情交给天使，你只需要偶尔协助一下拉克西丝即可。」
坐在餐桌上的依蒂丝一边把玩餐叉，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多出来的两位天使。
没有再争执，蕾菲娜面朝依蒂丝弯腰行礼。
「是，主人。」
「你们也都去做自己的事情。」
卡米拉挥了挥手，让看呆的女仆重新打扫餐厅。
「姐姐大人，这两位天使是……」
「是宅邸前任主人留在这里的天使，因为动力核心出了问题，所以一直在沉睡状态，」说到这里，伊丝转过身，面向拉克西丝身后的粉发天使与绿发天使，前者为43级的20499型，后者为31级的20500型，「拉克西丝应该为你们介绍过我，我叫伊丝·恩雅，现在是这间宅邸的主人，也是你们前任主人的继承者。」
虽然可妮莉娅一直强调自己是追求者，但自己并不是怀着对可妮莉娅的爱意破开结界，所以这里只以继承者说明身份。
「还是我最尊敬的主人。」
拉克西丝跟在伊丝后面补充。
这种让人不好意思的说法就不要当着我面说出来啦。
悄悄瞥见女仆们对自己投来的崇敬目光，伊丝不禁感到不好意思。
然而，伊丝的自我介绍并没有起到效果，新来的两位神造天使在听了伊丝发言后，仿佛感到疑惑地歪了歪头，相互对视一眼。
难道拉克西丝没有事先对她们说明情况，就把她们带到自己面前了吗？
考虑到拉克西丝的性格，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
就在伊丝准备解释的时候，两名天使中的粉发，也就是实力为43级的第四位阶天使回答道。
「没有检索到前任主人的信息，以上。」
面无表情的样子加上不带感**彩的声音，让人想到旧时代的机器人，哪怕蒂芙尼，也不会像这样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如同在解释20499型的发言，20500型以畏怯声音，仿佛怕生的小孩子般，目光回避伊丝注视的同时，支支吾吾地解释。
「20499型……20499型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前任主人……」
没有前任主人？可可妮莉娅的残念明明强调了，这两位天使是她留给自己的、守护宅邸的护卫——不，难道她们和可妮莉娅是朋友？如果是朋友的话，自然就谈不上主人一词，伊丝换了个说法。
「你们和可妮莉娅是什么关系？」
「没有相关信息，以上。」
「我们……不认识……可妮莉娅……」
两位天使再次以充满个人风格的发言回答伊丝。
如果既非主仆，也不是朋友关系，那可妮莉娅为什么说她把两位天使留下来给自己当护卫啊。
咔嚓。
如同点亮夜空的闪电，伊丝脑海里突然窜过一种可能。
可妮莉娅耍了自己。
拉克西丝曾说过，制作神造天使的动力核心相当困难。制作动力核心需要以魔法水晶作原料，而魔法水晶的形状从出土时便已经决定，因此加工魔法水晶需要极为精妙的切割技艺，与坚硬到不会磨损的魔法材料，即使是制作其他位阶天使的第一位阶天使，也只有极小一部分人拥有制造动力核心的能力。
如此一来，这两位天使肯定早在被可妮莉娅从遗迹里搬出来前，就已经无法行动，可妮莉娅之所以对自己说她们能当宅邸的护卫，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凸显出她的强大，反正后来者不可能做出动力核心，无法醒来的天使自然不可能戳破可妮莉娅的谎言。
可妮莉娅呦，你的谎言太拙劣了！
伊丝开始暗自为可妮莉娅祈求冥福。
「这就是你们今后需要辅佐的主人，要把吾主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对待，神之国的诸位已经离开这片大陆，没有吾主，你们将永远沉睡下去，这也正好印证了我之前对你们的交代，吾主是背负了拯救一切生灵命运的勇者，你们得到拯救，足以说明吾主就是勇者。」
拉克西丝是认真的吗？
一时间，伊丝看向拉克西丝的目光变的奇怪起来，给两位天使制作动力核心，和自己是勇者根本没有因果关系才对，但由于拉克西丝的表情太过认真，伊丝觉得拉克西丝并没有在开玩笑。
「了解，今后将伊丝·恩雅认定为勇者与第一主人，以上。」
「我……我也会……把伊丝大人……当成妈、妈妈……」
妈、妈妈？
伊丝脑袋上浮现无数个问号。
你和卡米拉差不多大，比我还稍微高一些啊。
应该是拉克西丝的『要把吾主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对待』让她们误解了吧，之后得纠正才行。
两位天使的话让卡米拉判定她们没有危险，后者面带微笑的接纳她们。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们是你们的家人，我叫卡米拉·佩西亚，是姐姐大人的第一任妻子。」
「喂，卡米拉，别误导她们啊。」
「主人大人，天使小姐们叫什么名字？」
「20499型，以上。」
「2……20500型……」
「总感觉名字很奇怪呢。」
玛丽困惑地苦笑。
「既然拥有了新生活，就应该换一个更容易称呼的名字，伊丝如果不会取名，可以交给我。」说话的同时，依蒂丝站到天使与伊丝之间，自信的做出自我介绍的动作，「我叫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血族佩西亚伯爵家长女，也是这里的一家之主。」
「原来伊丝小姐不是家主……」
「贝琪，这里应该说关系好乱才对。」
假装擦窗户，实则偷听的两位女仆说着悄悄话。
伊丝不禁感到头痛，轻轻将佩佩拉到一边。
「我可以给你们像拉克西丝一样取名字吗？」
「许可了，以上。」
「妈妈的话……可以哦……」
为什么妈妈的称呼还没有改啊！
虽然立刻就想把内心呐喊说出来，但看到20500型羞涩到快要流眼泪出来的样子，伊丝又把到嘴边的话塞回喉咙……20500型脸红红的样子十分可爱，如果怀里再抱一个大型毛绒玩偶，遮着半边脸的话，肯定就更惹人怜爱了。
……勉为其难的不纠正她好了。
至于名字，伊丝为了方便，很想直接用发色称呼她们粉酱和绿酱，但这实在太失礼，仔细想了想后，决定以拉克西丝的名字为蓝本稍作改动。
「已经有拉克西丝了的话，20499型就叫克洛莉斯，20500型叫艾诺丝，可以吗？」
「登记新名字为克洛莉斯，以上。」
「艾诺丝……我知道了……谢、谢谢妈妈……」
总觉得比和蒂娜打一架还累，伊丝长叹了口气。
「哈啊，你们喜欢就好。」
方便起见，背地里还是用粉酱称呼『以上』天使，用绿酱称呼实力较弱的『妈妈』天使好了。
悄悄地，伊丝在内心做出决定。
（30/30）

第二十八章 迷诱果

「虽然很想测试一下你们的实力，不过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克洛莉斯、艾诺丝，你们是留在家里，还是和我一起出去？」
为特丽诺20499型与特丽诺20500型取名后，伊丝便告知同伴，自己需要出门一趟。
这两天一直把心思放在可妮莉娅之馆，以至于耽误了许多事情，首先是自己要去威弗列德城内的玛格丽特分店。芙兰扩张分店的速度太快，自己担心人员素质上会出现问题，如果分店人员的粗鲁言行导致玛格丽特风评降低的话，那就糟糕了。
其次是玛丽的身世，自己要带着玛丽在周边转转。与卡米拉对双亲没有感情不同，玛丽自身有寻找双亲的想法。尽管已经从蒂娜那里知道，玛丽的紫色眼睛来自一个叫做魔族的种族，而那些魔族生活在海的另一边，一定要出海才能找到魔族，但无法否认的是，也存在出海后发现玛丽的双亲其实还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可能，如果玛丽的双亲——至少也是与玛丽有关系的人，没有来过阿莱克西亚大陆的话，玛丽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如此一来，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带着玛丽去人流量大的地方，如果有人曾经见过玛丽异色瞳与半精灵的特征，就一定会认出玛丽来，进而提供一些当时的情况，比如是谁抱着玛丽，对方的特征怎样等等，有线索的话，寻找起来就不会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当然，自己还能顺带完成一些事，比如询问玛格丽特分店里有没有多余的工作岗位，自己把那些落选的女仆介绍过去。此外，自己还要买一些园艺师会用到的工具，刚才园艺师们拿出自备工具的时候，自己注意到它们已经使用了很久，遍布锈迹不说，厚手套上也到处是破洞，让佣人拿着那样的工具工作，自己会良心难安，所以打算去市场购置新的工具，女仆们都有每人三套的女仆长裙，园艺师什么也没有就太可怜了，有种区别对待的感觉。
当然，为了防止女仆们提到过的园艺师可能利用购买工具，牟取不正当利益，自己打算把工具和女仆装一样，先借给园艺师使用一段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后，再把工具送给他们。
说来也许有自夸的味道，一个月一金币两银币的酬劳，已经超出市场价三四倍，伊丝觉得只要自己不解雇他们，他们就肯定愿意在宅邸干一辈子，不会做些占小便宜的动作。
除了以上两件事，伊丝还打算去周围邻居家拜访，来的时候自己注意到这片地方十分偏僻，住在周围的大都是种地与散养牲畜的农户，昨天他们用十分担忧的视线看着买下可妮莉娅之馆的自己，所以自己猜想，这里面也许有很深的原由。如果和农户们搞好关系的话，女仆们就能直接从他们手里购买当天需要的食材，省去来回跑路的时间。
「主人大人，我也要一起出去吗？」
「嗯，玛丽要和我一起，其他人呢？」
伊丝回头看向卡米拉与依蒂丝。
「姐姐大人，我想留在宅邸找您之前说的魔法武器铸造书，另外宅邸里不留一个可以坐镇的人，我有些不放心。」
「你要去哪？」
比起卡米拉的直接回答，依蒂丝选择向伊丝询问目的。
「去拜访周围的农户哦。」
「啧，那种麻烦事还是你去做吧，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想和这些不起眼的小角色打好关系。」
「是佩佩太瞧不起人啦，这种话还是少说比较好哦。」
伊丝苦笑着朝依蒂丝伸手，试图摸依蒂丝的脑袋，结果被依蒂丝拍掉，轻哼一声后，转身离开餐厅。
「蒂娜和蒂芙尼呢？」
「妾身要考察人类的生活。」
「一起。」
只有**组吗？
总感觉会被路人当成姐姐带着三位妹妹一起出游，伊丝看向剩下的天使组——蕾菲娜肯定会留在依蒂丝身边，所以伊丝没有过问——虽说自己在一开始就问了克洛莉斯与艾诺丝要不要陪同，但二人并没有给予自己回答，而是询问似的把目光放在拉克西丝身上。
「宅邸不能没有护卫，我留在这里，你们和吾主一起，让吾主更多的了解你们。」
「了解，以上。」
「好……好的。」
很快做好人员分配，伊丝与幼年组的三人、克洛莉斯以及艾诺丝离开宅邸，来到仅仅只是把泥土夯实的乡间小路上。虽说从市中心到可妮莉娅之馆的路较为宽阔，允许马车单向通行，但从可妮莉娅之馆往后，土黄色的乡间小路便变成仅能让两人并肩行走的窄道，道路两边则是农户们种植的农作物，现在还是白天，可以看见不少农户戴着斗笠在水田里劳作，至于他们侍弄的作物，是一种茎秆看上去和水稻相差无几，顶端结出来的却是像葡萄一样、散发清甜果香的紫红色水果，外表相当诱人。
「味道不错的样子，可以尝一个吗？」
「美味。」
「喂喂，不要摘下来了以后再问能不能尝啊！」
自己与玛丽走在最前面，所以没能第一时间阻止位于队伍中央的蒂娜和蒂芙尼，等注意到的时候，二人已经从水田里拔出名为『迷诱果』的植物，彼此分享起来。
品尝到美味的笑容虽然可爱，但这是别人辛苦种出来的果实啊。
一边不客气地把葡萄大小的迷诱果塞进嘴里，蒂娜一边如同在驱赶虫子般朝伊丝挥手。
「只要付钱就可以了吧，这点道理，妾身还是略知一二。」
「嗯，付钱。」
「先不说要征得对方同意后才能买卖，首先蒂娜和蒂芙尼你们根本没钱吧。」
「加油。」
对伊丝竖起拇指，蒂芙尼丢掉已经被摘光果实的迷诱果茎秆，微微皱起眉。
「唔……刺刺的味道。」
这两个家伙。
没有客气，伊丝对蒂芙尼与蒂娜各自施以手刀。
「痛。」
「呜……等妾身找回魔王的力量，妾身一定要让伊丝你也尝尝手刀的滋味。」
「不可能有这天啦，好了，这里的主人来了，蒂娜和蒂芙尼得好好道歉才行。」
在自己教导蒂芙尼二人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自己这边的农户们一边呼喊，一边往自己这边跑来——如果不是考虑到对小孩子教育不好，自己已经拔腿跑掉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
最先跑过来的农户大声朝伊丝一行喊道，令伊丝意外的是，比起呵斥，这名农户脸上更多的是着急与担忧。
伊丝面带歉意的对农户弯腰道歉。
「对不起，我家的孩子不懂规矩，擅自把你们种的水果**，我们会以三倍的价钱作为赔偿，还请原谅我家孩子的无礼。」
「等等，迷诱果呢？迷诱果在哪里？」虽然在听到三倍价钱赔偿的时候愣了一瞬，但农户还是很快把注意力移开，看向已经被蒂芙尼丢在地上的植物茎秆，接着仿佛看见了某种恐怖东西般，惊恐地张大嘴，「你、你们不会把迷诱果吃掉了吧？」
「看见蒂芙尼吃掉了，以上。」
「蒂芙尼还有蒂娜……确、确实是她们吃的……」
「骗人的吧！？」
紧跟在这名农户后面，其他农户也都露出震惊神色，慌忙的乱作一团。
「女神大人在上！她们把迷诱果生吃了！」
「得赶快找治愈师大人。」
「快来人！把牛车牵过来！这里有人生吃了迷诱果！」
看来这个叫迷诱果的东西不能生吃，难怪蒂芙尼多吃了几个以后会给出『味道刺刺的』的评价，大概是迷诱果里有某种毒素吧，不过蒂芙尼本身是史莱姆，既不会生病也不会吃坏肚子，而蒂娜拥有魔王的强韧身体，和蒂芙尼一样不会中毒。
「请问这个叫迷诱果的东西有毒吗？」
「岂止有毒，根本不是用来吃的东西，数量多了连巨食人魔都能毒死！」
「因为有毒才特意种在这种偏僻地方，结果没想到还是有人吃了，这可怎么办，要是城主大人追究我们的责任……」
「这、这位小姐，还请您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您家孩子需要的治疗费我们会想办法凑齐，请务必放过我们！」
情绪激动地，农户跪下来向伊丝道歉，但一头雾水的伊丝并没有允许农户这么做，悄悄以风魔法将农户身体托起。
「我家的这两位孩子天生不会中毒，请各位不要这么激动，蒂芙尼、蒂娜，快和大家道歉。」
「对不起。」
「姆，看在伊丝的份上……好吧，对不起，擅自拿了你们的东西，我以塔尔塔诺斯的名义向你们道歉，承诺今后会对你们做出补偿。」
「不会吧……居然真的没事。」
「这可是连牛吃了都能毒死的成熟迷诱果啊。」
「啊啊，太好了，我都以为我要被关进大牢了，好不容易才得到修曼城主大人的种植许可，要是传出毒死人的消息，肯定会被城主大人命令拔掉啊。」
看到蒂芙尼与蒂娜没事的样子，不少人都长长松了口气，只差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最开始的农户大叔则一边嫌麻烦似的挥手，一边让围过来的其他农户回到原来的岗位上。
「呼，还好没事，吓我一跳，好了好了，没事了就赶紧走吧，这里不是小孩子待的地方，下次别再随便偷吃东西了。」
「那个……其实我们是最近搬到那边那座宅邸的住户，想拜访周围邻居，所以才来到这里，一些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明来意的同时，伊丝将装了小点心的纸袋递给农户大叔，但农户大叔并没有收下，而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惊叫出来。
「什么？！你们就是昨天搬进可妮莉娅大人宅邸的人？」
「竟然是可妮莉娅大人的弟子，难怪身边跟着天使。」
「大人要去我家坐坐吗？我现在就让内人准备好酒好菜！」
「我去把家里的牛杀了！」
「我也去！」
原来这群人确实和可妮莉娅之馆有关系啊。
伊丝在内心暗自感叹，昨天发现农户们看向自己的担忧目光时，自己就猜想到，可妮莉娅之馆对这些农户应该有特殊意义，比如可妮莉娅曾利用可妮莉娅之馆能小范围改变天气的特点，在干旱时节为农户们降雨之类。
要是让农户们把家里唯一的耕牛杀掉招待自己，自己会过意不去，伊丝叫住那些面露喜色，蹦跳着往家跑的农户，顺带询问了迷诱果以及可妮莉娅与农户的关系。
根据农户们的说法，这种名为迷诱果，会发出好闻味道的植物，在诺塔帝国属于和四阶魔法卷轴同级的管制品，只有经过帝国允许，才可以种植与交易，否则一律视为违法。
严格管制，是迷诱果的特殊性质使然，除了有毒以外，在一些使用黑暗系与亡灵系魔法的魔法咏唱者手中，迷诱果里的汁液可以加工成一种精神药物，让食用者变成失去自我意识、只按他人命令行动的人偶，加上迷诱果本身还有吸引低级恶魔、使之发狂的特性，如果不是迷诱果还有作为中、上级魔法药原料的资质，诺塔帝国早就禁止任何人种植迷诱果。
在如今的威弗列德城城主修曼上任后，曾禁止这些农户种植迷诱果，但这片土地因为长期种植迷诱果，已经变成除了迷诱果，其他任何植物都无法生长的地方，为了生存，这些农户只好通过各种方式，请求修曼城主许可，在许下大量保证，缴纳足量税金后，他们才被允许重新种植，所以当他们看到蒂娜与蒂芙尼吃掉迷诱果以后，才会露出那种绝望神色，如果有人因迷诱果而死，他们就再也没有种植迷诱果的可能。
总而言之，迷诱果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果实。
至于可妮莉娅之馆与他们的关系，则和伊丝的猜想一样，过去可妮莉娅利用宅邸，为附近农户解决了诸如旱涝灾害、魔物袭扰的问题，同时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土壤肥力，所以农户们都很感激可妮莉娅，将可妮莉娅当成土地神一样的存在对待。
「有可妮莉娅大人的弟子在，我们就又能年年丰收了啊，哈哈哈，一定要拿出祭典的势头欢迎可妮莉娅大人的弟子才行！」
「今年要把前几年亏的钱都赚回来！」
「得好好招待可妮莉娅大人的弟子大人！」
「不用这么隆重也可以啦……」
不如说务必不要这么隆重。
花了足足十分钟，伊丝才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劝住农户没有把耕牛宰掉，不过像熏肉、牛奶和鸡蛋这种东西，因为怎么都无法拒绝，伊丝便只好收下。
之后就买一些农具送给他们当谢礼吧。
「玛丽，要走了哦。」
「我马上就来~啊咧？」
玛丽一脸疑惑的样子让伊丝下意识追问。
「怎么了？」
前者皱起眉毛，犹豫地说。
「刚才那边的田里有一个一直盯着我们的人，主人大人叫我的时候，我只是回了一下头，现在就看不到了。」
「应该是普通农户吧，妾身什么也没感觉到。」
「不，和农户先生们不一样，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克洛莉斯和艾诺丝呢？有看到玛丽说的人吗？」
「没有检索到可疑对象，以上。」
「我、我也没有看到……」
克洛莉斯依旧以不带感**彩的声音回答，艾诺丝则慌慌张张的附和。
「是么。」
打开全知地图，伊丝看向玛丽指向的位置，但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农田里只有正在劳作的农户，并没有玛丽形容的可疑人士。
应该是玛丽的错觉吧。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伊丝与面露不舍之情的农户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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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加更结束了，但这个月最后几天终于站在月票榜上了，所以就决定一直加到这个月结束啦~

第二十九章 传承的记忆

与农户们打完招呼后，伊丝便与天使组和幼^女组一起来到市中心，尽管路途遥远，众人靠步行走了足足三十分钟，但不论天使们还是玛丽与蒂娜，体力都受等级影响，比常人高出许多，所以除了身为治愈师的蒂芙尼以外，没有人面露疲态。
至于蒂芙尼，虽然一开始向伊丝提出想被背着走的请求，但第四位阶天使克洛莉斯出于责任感，接过了本来交给伊丝的任务，以公主抱的姿势，将蒂芙尼抱在身前，导致蒂芙尼陷入异常的害羞状态，最终还是决定靠双脚走路，也就是这时候伊丝发现，蒂芙尼的体力其实足够她走完很长一段路，以前之所以要自己背着走，只是因为懒。
「也就是说，第四位阶天使的克洛莉斯和第五位阶的艾诺丝之所以等级差这么多，是因为克洛莉斯在训练上更努力，而不是从出生开始就决定好的吗。」
前往玛格丽特分店的路上，伊丝开始了解新来的两位天使。
「艾诺丝太胆小，以上。」
「什、什么啊，我只是不想成为军天使……」
有着绿色长发的艾诺丝一边啪啪地扑腾翅膀，一边大声抗议，艾诺丝的害羞似乎只对陌生人使用，在身为姐姐的克洛莉斯面前，艾诺丝说话虽然还是给人断断续续的感觉，但语气中的怯懦会少许多。
伊丝现在正在进行的话题，是为什么克洛莉斯与艾诺丝出生序号只差一位数，可等级却差了13级。按照两人的说法，神造天使确实会由于制造时使用的材料不同，身体素质上有很大差异，但材料对等级的影响并没有多少，彼此间的差距最大也不会超过三级。克洛莉斯之所以比艾诺丝等级高这么多，单纯是因为艾诺丝不喜欢战斗，而克洛莉斯总是会完美执行命令，后天训练导致的等级差逐渐拉大。
至于第四位阶天使与第五位阶天使同样为战斗天使，却要分成第四与第五位阶的理由，则是因为战斗天使有详细的责任划分。第四位阶的战斗天使负责对异种族的战斗，而第五位阶的战斗天使负责管理与惩戒违反神之国律法的天使，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因为很少有天使违反律法，所以第五位阶的战斗天使多数时候都在消磨时间，是一个很适合米虫的职位——自己没有指责艾诺丝的意思，毕竟如果没有特别的志向与抱负，在能偷懒的情况下，人们都会选择偷懒，天使和人类并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那克洛莉斯和艾诺丝还记得动力核心枯萎以前发生了什么吗？我是指神之国去了哪里，你们又为什么会被埋进遗迹。」
「这个……」明明在思考，克洛莉斯脸上却完全看不到思考神色，连皱眉的动作都没有，伊丝不禁怀疑，制作克洛莉斯的第一位阶天使，是不是忘记了给克洛莉斯安装表情机能，「监督……圣战，以上。」
「这样说我听不懂啊。」
「我们……我们是在圣战中被打败了……所以才留在这里……」
要是艾诺丝的声音再幼一些，身高也变成和蒂娜差不多大小的话，自己会有种真的变成了妈妈的感觉吧。
伊丝不禁看向比蒂芙尼还矮一点，和八岁幼^女相差无几的蒂娜，察觉到伊丝视线，后者不满地皱起眉。
「妾身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我只是在想蒂娜很可爱哦。」以微笑敷衍过去，伊丝将话题拉回正轨，「圣战？那是什么？」
「人类与吸血鬼的战争，以上。」
「欸，那时候神之国还没有离开吗？」
「没有检索到相关信息，判断为神之国是在克洛莉斯和艾诺丝失效后离开，以上。」
「原来如此。」
伊丝若有所思地点头——虽然还是一头雾水。
拉克西丝曾经说过，神造天使即使在战斗中被拆散，灵魂也会回归到神之国的核心水晶，等待第一位阶天使发现并重新制造躯壳，以此获得重生。如果神之国是在克洛莉斯和艾诺丝被击败后才搬走，理论上说，二者的灵魂应该早已回归到核心水晶，而不是现在还站在这里。
不，也有可能是动力核心枯萎不会导致灵魂离开躯壳，只有身体严重损坏，才会引发灵魂回归核心水晶的机制，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里，伊丝不禁叹了口气，自己原以为可以通过克洛莉斯她们知道神之国去了哪里，现在看来，她们和拉克西丝一样，在神之国搬走以前，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紧跟在克洛莉斯话音后面，蒂娜不屑地撇嘴。
「圣战不过是神明间的游戏，你们只是被神利用了，在那群家伙眼里，你们和棋子没有两样。」
「主人，她是？」
「不、不能对女神大人不敬！」
两位天使一起对蒂娜投去敌意，而后者并没有把两位天使放在眼里，随意地挥手。
「我不过是说了事实，老实说，我觉得你们很可怜。」
「要求收回刚才的话，警告一次。」
「侮辱女神大人……我也不能当做没有听见……」
克洛莉斯从储物魔法里抽出外形很像东洋刀的长剑，而艾诺斯则拿出外形仿佛把法杖与长枪合二为一的枪杖，具有长枪枪尖的同时，在靠近杖尖的部分，镂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石，宝石两边还有伸出的白色翅膀型装饰，如果不是枪尖刃部反射出的锐利光芒，向人们诉说这并不是好看而已的话，伊丝会把它当成cosplay的道具。
「那边在做什么？」
「怎么感觉要打起来了。」
「是天使欸。」
「肯定是街头艺人一类的家伙吧，那群家伙就喜欢像这样吸引人眼球。」
「但她们手里的武器不像道具……」
看见武器的人们开始议论。
要是把卫兵招过来，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伊丝先后压下克洛莉斯与艾诺丝的武器。
「同伴之间禁止打架。蒂娜，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也应该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明明想说争辩的话，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敲醒了一样，蒂娜突然怔住，低下头的同时，悄悄捂住嘴自言自语，「不……那不是我想说的……」
「蒂娜，怎么了？」
察觉到异常，伊丝关切问道。
「……妾身刚才没有想讥讽天使，但不知怎么就突然说出来了，好像身体自己动起来了一样。」
如果是蒂芙尼说这句话，自己会当成谎言，但蒂娜并不是喜欢撒谎的人，伊丝放低身子，视线与蒂娜平齐。
「蒂娜有线索吗？」
「魔王不可能被精神控制，应该是历代塔尔塔诺斯的记忆在影响妾身，也许是妾身接收传承的速度太快……对不起，伊丝，妾身要减缓吸收传承的速度了。」
「嗯，只要蒂娜没事就好，实在不行的话，蒂娜可以和我们一边旅行，一边消化传承。」
「不，必须要尽可能快的完成，妾身担心时间拖得太长，斯提克斯那边会拿出新的办法来对付妾身，如果她不顾那只羊头恶魔的性命，一心破坏『永冻结界』，赫蒂她们的处境就糟糕了。」
「这样吗……」
如果斯提克斯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倒是可以帮蒂娜把斯提克斯打败，但唯独在消化传承的事情上自己帮不上忙。现在自己一方能做的，只有等待蒂娜吸收完魔王传承，同时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随时注意威弗列德城几十公里外，位于海岸线上的竖瞳状黑洞。最近自己发现，竖瞳状黑洞处被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设置了幻象结界，普通人看那里什么都发现不了，但天生有着『看破幻象』被动的自己，只需飞行到高处，便能看见结界方向的变化。
「明明你们在保护妾身，妾身却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
「知错能改，原谅你，以上。」
「我……我也原谅你。」
两位天使各自收回武器。
「主人大人，卫兵先生好像来找我们了。」
由于刚才的争执，道路尽头正有一队卫兵匆匆赶来。
「快跑。」
「事到如今，逃跑反而会惹人怀疑啦。」
伊丝一把揪住蒂芙尼后领，逃跑只会让卫兵追的更厉害，自己一行并没有做什么，只要好好说明情况，卫兵就不会为难自己，诺塔帝国的士兵不像赫尔斯王国一样，喜欢从普通平民身上搜刮钱财。
◇
「原来是在巷战里拯救了民众的英雄大人，啊啊，不是械斗就好，虽然帝国不禁止随身携带武器，但如果在街上拿出武器打斗，先出手的一方会被判以重罪，还请英雄大人注意。」
「给你们添麻烦了。」
「哈哈，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能亲眼见到英雄大人，是我的运气，不过我一直以为，前两天在叛军手下保护了普通民众的人是一位脸上有刀疤，全身到处是伤痕的冒险者，没想到居然这么小，而且还都是女人，实在让我这个大男人汗颜。嘛，总之没事就好，那么英雄大人——不，英雄小姐，我们继续去巡逻了。」
「嗯，加油。」
目送卫兵离开，伊丝松了口气，尽管自己拿出昨天亚多尼斯授予自己的英勇勋章后，卫兵们脸上的猜忌便瞬间消失，但与卫兵说话会让人紧张这点，并不会因此改变。
「对不起……」
蒂娜低着头道歉的样子，给伊丝一种她正耷拉着耳朵，夹起尾巴的感觉。
「好啦好啦，这只是蒂娜的无心之举，不，应该说这不是蒂娜的过错，我们只要知道刚才那不是蒂娜的真实想法就可以了，克洛莉斯和艾诺丝也这么觉得，对吧？」
手搭在蒂娜的白色圆帽上，伊丝安慰似的轻拍了拍。
「不能擅自包揽过错，以上。」
「姆，抢台词。」
蒂芙尼嘴巴弯成不满的へ状。
「虽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说那是无心之举……但不是故意的话……确实不用放在心上……」
「嗯，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前面是玛格丽特，那里有蛋糕一类的点心，可以吃个饱哦。」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建筑。与赫尔斯王国古朴且低矮的建筑特征不同，诺塔帝国大都是最近才修砌的房屋，楼层多在三层及以上，街边不时能看见正在修砌道路与新房屋的工人，整座城市都给人一种活力焕发的感觉。
「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远远见到玛格丽特分店的玛丽瞪大双眼，低声呓语，「主人大人……玛格丽特是这么豪华的地方吗？」
「奢侈。」
如同玛丽与蒂芙尼说的那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五层楼高的豪华建筑，墙体外刷有白漆不说，上面还遍布各种浮雕，乍一看甚至给人这是神殿的印象。
更重要的是，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偏僻后街，看到的只是玛格丽特的背面，连背面都是如此，很难想象正面大门是何种气派模样。
「玛格丽特？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酒馆兼卖长靴和甜点的地方啦，嘛，现在看来，应该还提供住宿。」
毕竟这五层楼不可能全是供人喝酒的地方，诺塔帝国人确实比赫尔斯王国人更富裕，但相应的，玛格丽特也不便宜，普通人没那么多余钱买玛格丽特。
就芙兰的汇报，去玛格丽特的人主要为三种，第一是家庭富裕的贵族与行商，他们去玛格丽特除了品酒以外，还有活跃人脉的想法，第二是有了重大收获，集体去玛格丽特庆祝的冒险者与普通人，虽说只有在诸如升职、猎杀到珍贵魔物时才会去一次玛格丽特，但因为基数庞大，所以他们才是最常见的一批人，第三则是嗜酒如命的酒鬼，这类人只要拿到一点钱，就会立马换成酒喝掉，虽说顾客就是上帝，不过在说到这批人时，伊丝明显从芙兰眼中感觉到鄙夷，据真红的悄悄话，芙兰的父亲就是酒鬼，所以芙兰很讨厌这类人。
从正门进去看看吧。
「主人大人，看那里！」
「那里？」
顺着玛丽所指，视野里出现一批或坐或蹲在玛格丽特后门、穿着破旧衣服的人，里面有超过一半都是还未成年或刚刚成年的孩子，全知地图显示，他们都有奴隶身份。
帝国没有废弃奴隶制啊。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从外表看，他们依旧有奴隶常见的营养不良状况，但脸上却没有放弃生活的灰暗神色，相反的，他们的神情给伊丝一种正在等待，或者说期待什么的感觉。
他们在等什么吗？
伊丝微微挑起眉。

第三十章 不时的小插曲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伊丝展露出莞尔笑容。
看来玛格丽特的分店依旧沿袭着自己留下的习惯。
在凯尔特城的玛格丽特时，因为经常出现贵族客人没怎么动的食物，自己觉得直接丢掉太过浪费，所以便把它们保存起来，留到晚上关店以后，送给后街的流浪者们充饥。虽然当时还想过把剩餐剩饭给他们，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但现在回过头看，那只是自己站在温饱不愁的立场上，对流浪者们而言，那是支撑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有食物总比饿死强。
「他们在做什么？」
「等救济食物哦。」
和伊丝想到了同一件事，玛丽用开心表情回答蒂娜。
「救济食物？伊丝说的玛格丽特不是酒馆吗？据妾身所知，赈济是教会的职责。」
「所以才要感谢主人大人，以前后街上总是能看到很多快要饿死的人，不过自从主人大人把当天剩下的食物留给他们后，那里就很少有饿到趴在地上，走不动路的人了。」
在玛格丽特的时候，玛丽几乎天天都和真红她们一起为流浪者发放食物。一边挥舞着手，玛丽一边继续用兴奋表情为蒂娜介绍。
「而且那些料理都非常~非常美味哦，不用担心像苦草根一样难吃。」
「玛丽……你不会吃过吧？」
「诶？没、没有哦。」
嘴上说没有，但目光却不敢直视伊丝。
肯定在撒谎。
大概是那时候玛丽还没习惯一定会有下一餐的日子，害怕会没有下一顿，所以看见食物以后，哪怕不饿，也总想着往胃里塞吧，长期生活在饥饿环境里的人就是如此。
心生同情，伊丝宠溺地摸了摸玛丽脑袋。
「我没有要责怪玛丽的意思啦，只是那些食物是给无家可归的奴隶准备，玛丽觉得没吃饱的话，可以随时去厨房做想要的料理和点心。」
和吃不饱饭的奴隶抢食物，实在让身为抚养人的自己有种在虐待玛丽的感觉。
嘎吱——
说话的这段时间，玛格丽特的后门被人从内推开，如同发出了某个信号，原本或蹲或坐在门对面的奴隶一齐抬头，看到门内出现的人后，浮现欣喜之色，纷纷起身。
「里面的人出来了，以上。」
「会是真红和芙兰小姐吗？」
「真红和芙兰她们还在克洛伊公国帮忙处理物资，不会到这里来啦。」
不过这间分店内也确实有一位和真红与芙兰同期的员工就是了。
从全知地图上收回目光，伊丝带领伙伴来到靠近墙根，从不会阻挡别人行进的位置观察。自己来玛格丽特分店的目的是考察员工，虽说异世界人们对待奴隶的态度普遍很差，但至少在给奴隶发救济的环节里，自己希望员工们不要用过于鄙夷的态度，绝大多数奴隶并不是不愿意工作，而是即使工作了，所得也会被主人抢走。
而且说到底，玛格丽特最初的一批员工是社会地位比奴隶更低的堕魔者，芙兰也说过，后续招募的人手大都会是奴隶或者堕魔者出生，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奴隶施以恶劣态度的话，其本身的素质就有待考量。
「是女人。」
蒂芙尼指着一位推出板车的员工，在这名女员工之后，又有两位男性员工推出一辆板车，在奴隶孩子们面前排开。
古铜色皮肤表明，为首的女性是威弗列德城本地人，全知地图显示她和她身后的两名男性都是堕魔者，而那两名男性甚至没有解除奴隶身份，精瘦的体型显示他们经常从事体力劳动。
应该是朴实的一类人吧，伊丝如此猜想。
最先出来的、大约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性微笑着招了招手。
「这是今天的份，虽然想多准备一些，但现在还是下午，客人没那么多，所以剩下的食物只有这些，抱歉。」
「我们只要有吃的就满足啦。」
「就是就是，自从绮莉姐你们搬过来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从狗圈里抢吃的了。」
「不用担心被咬的日子真好啊。」
「绮莉姐又变漂亮了，明明已经二十五岁，却还没有人来娶绮莉姐啊，那些男人肯定眼瞎了。」
「绮莉姐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抢！」
「你太矮了，绮莉姐肯定看不上你，我才最适合成为绮莉姐的丈夫。」
「那边两个，你们管得太多了，」双手叉腰，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被称为绮莉姐的女性分别敲了敲两位男孩的头，「连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大人的事，那对你们还太早了。」
另一名稍大一些，快成年的男孩疑惑问道。
「绮莉姐，现在还没到晚上欸，以前不都是晚上才开饭吗？」
「今天有一位大人物要来玛格丽特，晚上我们没时间出来，所以现在提前发晚餐，对不起啊，来的太早，只有这么点料理。」
「没关系啦，反正我领到了，让那些来晚的人哭着饿肚子吧，连吃饭都不积极的家伙，还是饿死算了。」
「那下次你饿肚子的时候，不悄悄给你准备黑面包了。」
「不要啊！绮莉姐！我认错了！」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都排好队，还是按原来的规矩，如果有人插队或者抢别人的东西吃，会永远失去在玛格丽特领取食物的资格，都听到了吗？」
「「「是！」」」
瞬间，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全部开始排队，而且因为那句『永远失去领取食物资格』的话，没有人敢争吵或打架，整个过程相当有序。至于发放食物的女性和两名男性，态度也都十分不错，除了食物不是像自己以前那样，将保存完好的料理用不同器皿分装，而是将所有非汤类的料理全部混合在一个桶里外，并没有多大区别——非要找细节，那就只有奴隶们用来盛饭的碗不再是玛格丽特提供，而是奴隶们自己准备的、有破口的碗，不过这并不是非说不可的问题，自己经营玛格丽特的时候不在乎赚不赚钱，而芙兰她们必须要为玛格丽特能够运行下去，而从各方面减少不必要开支。
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芙兰她们招募的人手没有任何问题。
伊丝悄悄放下心。
「主人大人，我可以去帮忙吗？」
玛丽指了指正在发放赈济的玛格丽特员工，伊丝则上下打量了一下玛丽，今天玛丽不再是昨天长袖外套的打扮，而是款式与蒂娜相仿，不过颜色偏粉的清凉系过膝连衣裙，加上头顶的圆帽，给人一种出游的大小姐的感觉。
以这种装扮去发放救济，会给人贵族大小姐来体验生活的印象，十分不礼貌，伊丝苦笑着摇头。
「不行哦，玛丽现在穿的衣服太像大小姐了。」
「那明天换成普通人的衣服可以吗？」
「如果玛丽喜欢的话。」
「好~」
那么，自己就得和玛格丽特分店的负责人打好招呼才行了。
想法刚落下，前方便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该死，我说那些食物都去了哪里，原来是发给了这些奴隶，你们这群奸诈的商人。」
一名略显秃顶，挺着肚腩的矮小男人从后门出来，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再加上傲慢语气，令人有种想冲上去揍他的欲望。
「这位客人，只有玛格丽特的职员才能出入后门，你——」
「区区奴隶，给我闭嘴。」
秃顶男人歪斜着细小眼睛瞥了男职员一眼，接着又以舔舐般的目光，打量那名女性职员。
「唔，讨厌。」
蒂芙尼不满地皱起眉。
「嘛嘛，用不着蒂芙尼出手啦，换在故事里，他肯定是新手村里刁难主角，然后被主角一脚踩扁的简单怪物。」
秃顶男只有2级，两名堕魔者男性即使不使用能力，也可以几拳就把秃顶男打倒。
伊丝的话让蒂芙尼推了推伊丝。
「主角，快上。」
「我不是主角啦。」
而且这也不是新手村。当然，如果那个男人有什么特殊身份，以至于普通人不敢对他出手的话，自己也不介意出去解决掉他，玛格丽特是自己的地盘，当然不能允许自己的员工被欺负。
秃顶男以傲慢语气若无其事地说。
「我突然有点饿了，想把刚才没吃完的料理重新拿回来，绮莉，玛格丽特不是一直说顾客就是上帝吗，这点理所应当的要求，你们不会拒绝我吧？」
「克劳尔，你都已经结账离店了，还说什么要把料理拿回来。」
料理早就已经和其他剩餐剩饭混在一起。
名为克劳尔的秃顶男瞬间瞪圆双眼。
「那是我付了钱的料理，整盘都应该是我的！你们没有权力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处理它们！」
察觉到正在等待救济食物的孩子们面露惧色，绮莉皱起眉低声说。
「……那我去再给你做一盘，后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行，我就要我刚才买下的那一盘！」
「啧，不就是我们没有把客人吃剩的料理低价打包卖给你当农场的饲料吗，一直刁难我们，克劳尔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玛格丽特的另一名男职员大声喊道。
伊丝微微挑眉。
原来是有内情吗？
看中了玛格丽特每天的剩菜剩饭，想低价买来把它们当成喂给牲畜的饲料，结果因为玛格丽特没有卖出，所以就来找茬，真是随处可见的小人物。
或许是男职员的话戳中了秃顶男痛处，秃顶男脸庞瞬间因恼怒涨得通红。
要是继续下去，说不定会发展成秃顶男依仗势力单方面殴打玛格丽特职员的情况，伊丝趁秃头男挥拳的时候，在蒂芙尼无感情的加油声里上前。
「保护主人，我也去了，以上。」
「拉、拉克西丝芙妮雅交代了要保护妈妈……我也和克洛莉斯一起！」
两位天使也跟着一起。
「奴隶给我闭嘴！」
「啊啦，这位客人，虽说玛格丽特强调顾客就是上帝，但如果是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那就称不上顾客哦。」
抓住秃顶男手腕，令其拳头无法继续下挥，伊丝以职业性微笑制止。
「谁！」愤怒呼喊的同时，秃顶男回过头，先是为伊丝的外貌一惊，接着又因为自己被一个女人阻止更加愤怒，「找死吗！你这贱——噫痛痛痛！！！」
没等男人把剩下的话说完，伊丝便在手上施加刚好不会让男人骨折的力量，剧烈的痛楚令男人五官扭曲在一起，为了把手腕从伊丝手中抽出，男人一边哭喊着，一边试图在地上打滚，然而伊丝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存在，一番挣扎下来，连让伊丝身体晃动一下都没能做到——虽说如此，男人依旧用难听的话咒骂个不停。
「把嘴巴撕掉，如此建议。」
「那……那我负责把牙齿敲碎……」
「这位客人……克劳尔是修曼城主大人的表叔，就算修曼大人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也最好不要找他麻烦，您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剩下的交给我收拾吧。」
叫做绮莉的女性职员劝诫伊丝，大概是感到事情难以收拾，绮莉露出十分担忧的神色。
伊丝回以微笑。
「不用担心，这种家伙只有让他感到痛才会长记性。」
而且可以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的人已经来了。
「发生了什么？」
一名身高与伊丝相差无几的少女出现在玛格丽特后院，而见到这名少女，哭喊着的秃头男突然停止咒骂，趁伊丝放过他的瞬间，以异常无辜的表情，爬到少女面前哭诉。
「赛、赛拉小姐！您的店员联合外面的人一起殴打我！请您还给我一个公道！」
「店里的人……？」
名为赛拉的少女顺着秃顶男所指看向后门，目光先是停留在面色灰暗、一脸苦色的绮莉身上，然后又转移到伊丝处，紧接着，眼睛微微睁大，双手捂着嘴，吃惊逐渐遍布脸颊。
「伊……伊丝小姐？！」
「嗯，赛拉，一年多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玛格丽特最初收留的堕魔者里，除了真红和芙兰以外，还有另外三名女孩，其中一位就是有着可以让自己与选定者一起隐身，早期担任了玛格丽特厨师一职的赛拉。
「伊丝小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如果知道您要来，说什么我也要推迟今天的安排。」
「赛拉小姐，就是这个家伙打了我！」
这家伙是真的看不懂氛围啊。
内心对秃顶男送上廉价的同情，伊丝对赛拉耸了耸肩。
「这家伙故意找茬，我就顺手教训了他一顿。」
「好的，伊丝小姐请务必交给我处理，」赛拉看向绮莉，「绮莉，具体发生了什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在赛拉命令下，绮莉连秃顶男想购买剩菜剩饭不成的事情一起，将完整经过交代出来。赛拉看着秃顶男的表情渐渐变冷。
「克劳尔先生，即使你身为修曼城主的表叔，我也不允许你对我的救命恩人不敬，今后玛格丽特永不对你开放，请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会请人送你一程。」
「我看你们玛格丽特是不想在威弗列德城开了！」
「赛拉小姐，我们还是多考虑一下……」
绮莉着急建议道，然而赛拉只是以想笑又强忍的表情告知绮莉。
「绮莉，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玛格丽特的主人是谁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这位伊丝小姐就是玛格丽特真正的主人。阿莱克西亚大陆上所有有玛格丽特标签的酒馆，都属于伊丝小姐所有，连芙兰总管，都只是为伊丝小姐工作的手下，当初如果不是伊丝小姐收留了我和芙兰总管，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不死者了。」
说到这里，赛拉转向秃顶男。
「所以就算修曼城主要求我们立刻关掉玛格丽特，我们也不会有任何退让，这事关伊丝小姐的尊严，克劳尔，修曼城主已经和你断绝关系，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们常客的份上，我现在已经派人请你出去了。」
「你！你别想骗我！今天你们要招待的客人就是修曼那小子，如果他知道你们把我赶出去，肯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走着瞧！」
丢下这句话后，克劳尔便异常狼狈的、捂着手腕一瘸一拐地离开后院，紧接着，一名身体被斗篷覆盖，头戴兜帽的瘦小人迅速跑到克劳尔面前，低声对克劳尔说了些什么后，克劳尔脸色大变，一边嘀咕着「还不快走」，一边在兜帽男搀扶下快速逃离。
解决了事端，赛拉面带歉意的来到伊丝面前。
「伊丝小姐，十分抱歉，如果您来之前通知我一声，我就早些让这种碍眼的家伙滚蛋了。」
「不，没什么，赛拉不用在意。比起这个，我看到了相当不错的东西，没想到赛拉你们还在延续当初留下的习惯，实在让我吃了一惊，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我离开以后你们还会继续给流浪者发放食物，更没想到这个习惯会延续到分店来。」
「这可是您给我们留下的宝贵——」
「恶魔怎么会出现在城里！」
「快跑！」
「咿啊啊啊！！」
玛格丽特正门方向传来惊恐的呼喊与东西倒塌的声音，下一刻，蒂娜、玛丽与蒂芙尼三人冲进后院。
「伊丝，有恶魔。」
「主人大人，我们先去帮忙了！」
「一起。」
看来得先把恶魔解决掉，才能叙旧了。
苦笑着对赛拉交代，让赛拉稍等一会儿后，伊丝一行穿过玛格丽特，来到正门所在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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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份加更开始~！

第三十一章 令人怀疑的笛声

出现在玛格丽特正门街道上的恶魔总数在十只左右，虽然巡逻卫兵及时在街道上组成防线，阻止恶魔扩散，但仅仅十五人的队伍，在恶魔们面前显然不够看，接近一半恶魔轻易绕过卫兵阻拦，肆无忌惮地摧毁建筑，无数路人在恶魔追逐下惊呼着四散逃跑。
「主人，请求灭杀恶魔，以上。」
「我留下来保护妈妈！」
「不，艾诺丝和克洛莉斯一起去对付散开的恶魔，玛丽和蒂芙尼去帮助卫兵。」
即使诺塔帝国的士兵全部为常备军，接受过严格训练，在身高超过五公尺，手腕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恶魔面前，也显得弱小过头，以十五人的数量拦下六只恶魔，虽然勇气值得夸奖，但战线却到了随时都会崩溃的地步，一个大意就会出现伤亡。
「蒂芙尼支援我~」
「□□——『防御赋予』。」
从储物道具拿出金属大盾，玛丽在蒂芙尼支援下直奔士兵组成的防线，克洛莉斯与艾诺丝在接受了伊丝命令后，也分别朝街道两边奔去，伊丝之所以将追击漏网恶魔的任务交给她们，就是因为天使的支援速度比玛丽快得多，可以在恶魔造成伤亡以前就将恶魔制服。不过让伊丝感到意外的是，同为天使，克洛莉斯可以使用翅膀飞行，艾诺丝的翅膀却仅仅只是装饰物，飞行完全依靠魔法。
「斯提克斯的手下么，哼，妾身要让它们得到应有的报偿。」
张开手心，蒂娜手中窜出一团闪烁着不稳定电芒的黑色球体。
「蒂娜，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不使用能力吗？」
半个月前对付石墨蜂的时候，蒂娜之所以没有出手，除了当时的蒂娜实力还不够强以外，剩下的就是有被斯提克斯手下发现的可能，魔王使用的魔力具有特殊威压，据蒂娜所言，那份威压只要出现，恶魔们就会理解那是上位者的气息，进而猜测到蒂娜塔尔塔诺斯的身份，为伊丝一行带来麻烦。
让掌心的黑色球体分成五份缠绕在指尖上的火焰，蒂娜微眯起眼。
「只要把这群恶魔全部留在这里，就没有人会发现妾身是魔王，妾身绝不会原谅斯提克斯，收回『永冻结界』以后，妾身会亲自去一趟瓦尔哈拉，联合新的乌拉诺斯，向斯提克斯宣战。」
「这样吗……」
总觉得是自己不会接触到的另一个世界。
不过既然蒂娜都说没问题，自己就放任蒂娜去消灭恶魔好了。比起如何把恶魔消灭，自己更好奇这群恶魔是怎么进入城内。安德烈亚与伊芙琳说过，阿莱克西亚之塔有着阻拦恶魔的结界，寻常恶魔根本无法靠近阿莱克西亚之塔覆盖的区域，威弗列德城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守护，正常情况下，这些等级在二十级左右的下级恶魔，根本不可能进入城市。
难道是什么人把他们带到这里吗？
脑海里浮现出『孵化之刃』的身影，谁也无法肯定孵化之刃只有一柄，如果有人在这里使用『孵化之刃』召唤恶魔的话，恶魔就能跳过阿莱克西亚之塔阻拦，直接来到城内。
当然，也无法排除城内存在上级恶魔与中级恶魔，阿莱克西亚之塔只能阻拦下级恶魔，中级与上级恶魔可以携带下级恶魔突破结界。
意识到这里，伊丝拉大全知地图显示范围，得到的结果令她挑起眉毛。
「不止一处吗……」
除了玛格丽特所在的区域，城内的其他地方也都出现了恶魔，其中靠近城主府的位置甚至有五只中级恶魔与一只上级恶魔，前者的等级在40级到50级之间，后者则快抵达人类的超越英雄领域。
才刚解决叛军没几天，就又来恶魔袭扰吗？诺塔帝国未免也太倒霉了——虽然这么说，伊丝却没有着急，城主府附近有亚多尼斯在，而亚多尼斯身边有超越英雄领域的战士卡尔与魔法咏唱者拜尔德斯，两个人一起出手，哪怕来的是两只上级恶魔，消灭它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自己这边，由于玛丽的加入，六只下级恶魔玩弄士兵的状况发生改变，不论它们从哪个方向突袭，玛丽都能挡住其中最棘手的一只，再加上巡逻士兵也并非一触即溃的弱小者，恶魔们明显陷入焦急，进攻节奏紊乱的同时，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令人联想到困在笼中的狂犬。
只要等克洛莉斯与艾诺丝中的任意一方腾出手，恶魔就将迎来末日了吧。
然而。
吱——
耳边响起像是笛子的声音，随后，就像游戏中进入二阶段的boss那样，恶魔们突然停止进攻，转而朝天空发出兽吼，嘴角流出汩汩紫色液体，牙齿也被染成深黑色。
「唔啊啊啊啊！！！」
「阻止它们！」
「『暗棘』。」
早已等待多时的蒂娜丢出黑色火焰，不过因为准头太差，五支如同箭矢的黑色火焰，全都没能命中恶魔要害，仅仅只插^进大腿和膝盖这种地方，好在黑色火焰自身威力不俗，哪怕只是命中四肢部分，下级恶魔身上也迅速燃烧起烈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焦黑，空气也跟着浮现烧焦的肉味。
「噢噢噢！是魔法咏唱者大人！」
「趁恶魔无法还手，一口气消灭它们！」
「攻击它们的眼睛！注意不要碰到火焰！」
几乎所有士兵脸上都浮现喜色。
然而蒂娜脸色并不好看。
「玛丽，快撤！」
「诶？可是它们被蒂娜酱的……」
「别犹豫那么多，快回来！」
仿佛在回应蒂娜的话，除了因为喉咙被贯穿，大脑直接烤焦的恶魔，剩下的五只恶魔眼白部分瞬间被胀大血管染成红色，肌肉也仿佛充气了般鼓胀起来，与之相对的，蒂娜施放的黑色火焰在它们暴涨的气势下逐渐变小，最终化为虚无。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六只下级恶魔给人的感觉便与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它们的棘手，甚至给人一种恶魔使用了『狂暴化』的错觉。
「吃了什么东西变强了么。」
看着和恶魔唾液一起，一滴滴落在地上的紫色粘液，伊丝微微皱眉。
全知地图显示，这些恶魔的等级从原本的20级一瞬拔高到30级，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恶魔甚至接近40级，所有下级恶魔的状态栏上均多了一个名为『魔力过载』与『凶暴』的状态。
「不妙，」一直站在伊丝身边，利用远程魔法给予玛丽支援的蒂芙尼扯了扯伊丝衣角，语气中有着着急，「帮忙。」
「嘘。」
对蒂芙尼比出噤声手势，伊丝以不起眼的动作，指了指隐藏在对面小巷中的人影，由于对方穿着暗色斗篷，加上躲藏在建筑阴影里，自己一开始并没能注意到他。暴露他行踪的，是令恶魔陷入凶暴的木笛声，尽管把木笛声与恶魔们的狂暴化联系在一起，有些缺乏根据，但哪怕只是从他看见恶魔的第一反应不是和普通人一样逃跑，而是站在小巷里监督这边的举动，就足以让自己给出『可疑』判断。
这个人或许在利用木笛操控恶魔。
「撤退！这些恶魔已经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
「避免正面接触，尽量选择缠斗，给其他人逃跑争取时间！」
在队长呼喊下，士兵一边后撤一边大声呼喊，以此吸引恶魔注意，而恶魔们也像失去了理智那样，如同野兽般四肢着地，卷携着咚咚的大地震颤声，笔直朝士兵追去。
RAAAAAAAAA——！
「我来拦住他们，你们快跑！」
「怎么能让小孩子替我们阻拦恶魔！」
「这里应该交给男人！」
虽然玛丽给出劝告，但士兵们却因为名为尊严的东西举起长枪，阻拦在玛丽前面，结果恶魔只是随便挥手，便如同打保龄球般将士兵打飞在墙上，好在恶魔没有向士兵发起追击，令玛丽松了口气。
随后，将玛丽视为仇恨对象的恶魔如同商量好了那样，分别从地面与空中发起攻击，两只恶魔一左一右堵死玛丽的逃跑路线，剩下的三只恶魔则一跃而起，朝盾牌覆盖不到的头顶发起攻击。
「玛丽！」
「给妾身下地狱吧！」
「『聚光之伞』。」
蒂芙尼呼喊出声的同时，蒂娜与玛丽各自做出行动，前者以不会让圆帽掉落的动作，跳跃到一只从空中攻击玛丽的恶魔身边，左手如同铁爪般，五指尽数嵌入恶魔手臂的肌肉中，接着在恶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恶魔拉扯成正脸朝向自己的方向，举起比伊丝小许多的拳头，用力砸入恶魔右眼。
噗。
鲜血夹杂着破碎的眼球一起朝四周飞溅，但由于蒂娜的拳头太小，并没能一举让恶魔毙命，还剩下半边大脑的恶魔一边朝地面坠落，一边做出抱住蒂娜的动作，试图将蒂娜勒死，然而蒂娜并没有给予恶魔接触自己的机会，探进恶魔右脑的手再度凝聚黑色魔力，伴随『嘭』的炸响，恶魔的脑袋在蒂娜手中炸开。
「唔……」
目睹这一幕的伊丝捂住嘴巴。
自己有种胃液翻涌的感觉。
虽然佩佩也经常使用相似的『血爆』，但佩佩至少有用『冈格尼尔』作为媒介**魔物身体，像蒂娜这样直接把手探进大脑里的暴力举动，实在太过猎奇。
更要命的是，蒂娜平时给自己一种很可爱的印象，因此当她展露出魔王的一面时，自己便有种遭到精神冲击的感觉。
「『刚毅』！」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当蒂娜解决掉跳跃至天空的一只恶魔后，另外四只恶魔的攻击也都抵达至玛丽身前。或许是认为这些恶魔的攻击不足为惧，玛丽并没有开启触发式魔法道具，仅仅只启动了金属盾牌内蕴藏的魔法『聚光之伞』。外形与阳伞无异的金色光芒瞬间展开，先后接下两发恶魔的重击后，终于在第三只恶魔的进攻下破碎，但玛丽不退反进，做出仿佛要把恶魔硬顶回去的动作，主动破坏稳固的防御姿态，向前迈出一步，将盾牌朝侧面倾斜出一个角度。
嘭！
拳头与盾牌碰撞的巨响。
紧接着，玛丽身上亮起金色光芒，以左手盾牌荡开恶魔，空出来的右手则向恶魔挥出直拳。
『盾挡反击』吗？吸收对方进攻自己时的力量，将其中一部分转化成自己下一击的力量使用出去，可自己没记错的话，『盾挡反击』存在使用前提，玛丽必须要拿着单手剑，才能使出下一击的威力，仅仅只是拳头，应该用不出来才对。
咔嚓。
这么想的同时，恶魔的膝盖在玛丽直拳下发出咔嚓声响，在伊丝意外的目光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向弯曲。
绝对断掉了吧？
嗯……因为作用不明显，自己差点忘记了玛丽身为堕魔者的天赋，刚才那一下，应该是玛丽堕魔者的能力，只要拿到武器进入战斗状态，玛丽脑海里便会浮现出战斗方案，可以被称为『武器精通』的能力。
只是玛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击有着代价。
盾牌由于承受了准英雄领域恶魔的全力一击，表面出现不那么深，但却无法忽视的凹陷，和自己想的一样，随着战斗强度的提升，伙伴们使用的武器已经无法支撑她们现阶段的战斗。
武器的提升迫在眉睫吗。
「保护主人的家眷，以上。」
「一切都是为了妈妈大人！」
解决了漏网之鱼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也各自加入战场，值得一提的是，伊丝注意到艾诺丝的脸和衣服上沾满了血液，表情也完全看不到害羞，反而给自己一种艾诺丝正异常兴奋的感觉。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回想起那个害羞到要流眼泪的艾诺丝，伊丝不禁微微偏头，不去看艾诺丝与克洛莉斯对付恶魔的手段。加上蒂娜一起，这三个家伙每一次动作，都会带来一片骨骼破碎的声音，有时地面还会像地震了那样颤抖个不停，加上似乎是血液溅在地面的音效，回过神来后，伊丝发现自己周围多了许多面色铁青，捂着嘴仿佛要呕吐出来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三个家伙肯定做了十分猎奇的事情。
摆出不认识这三人的氛围，伊丝看向之前那名吹响木笛的人，后者再次把木笛放在嘴前，做出要吹响的动作。
明明恶魔已经全部死光，却还要继续吗？
不会有第三阶段吧……？
有种讨厌的预感，伊丝快速跑向头戴兜帽的男人，在其做出反应之前，投掷短刃，将木笛削切成两半，男人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很快察觉到自己被人发现，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地面砸下某种道具，紧接着，小巷里浮现大量烟雾，男人则在烟雾掩护下逃走。
考虑到破坏木笛的任务达成，放走男人或许可以钓到幕后主使，伊丝没有阻拦男人，只是在地图上给他打上标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笛。
「呼，真是群麻烦的家伙。」
摇了摇头，轻呼了口气，伊丝前往街道与伙伴汇合。
（2/30）

第三十二章 过于恐怖的恶魔

由于城内同时出现多处恶魔，许多地方都需要帮忙，卫兵们一时间腾不出手，所以直到太阳快落山，天空被染成橘红色时，解决掉恶魔的伊丝几人才收到卫兵传唤。
当然，说是传唤，实际上却是一脸视死如归的卫兵匆匆赶到玛格丽特门口，看到遍地的恶魔血液后，用相当感激神情向伊丝道谢。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这些卫兵一下午驰援了好几个地方，不少人都因抵御恶魔而受伤，体力几近见底。原本他们抱着战死的心理准备来到这里，现在得知恶魔被人解决，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
在一众路人围观下，伊丝接受卫兵们的询问——主要是说一些发生了什么，遇到了哪些值得怀疑的事情之类。
「还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勇士，回去以后，我会向修曼城主大人汇报您今日的勇武。」
士兵队长的激动神情让伊丝苦笑着摆了摆手。
「队长不必为我们邀功，恶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啊啊，多么善良的小姐。」
「有您这样一位不求回报的勇士，实属帝国的幸运啊。」留着络腮胡子、体格健壮的队长感慨道，随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队长摸了摸下巴，指向玛格丽特对面空出来的街道，由于到处散落着恶魔血液，此刻没有人站在那一片区域，「不过恕我冒昧，勇士，那些恶魔的尸体到哪里去了？虽然恶魔是由勇士你们解决，尸体属于勇士你们的私有财产，但这次恶魔出现的过于蹊跷，我们需要把尸体带回去调查一番，等到调查结束以后，我们再把尸体交还给勇士。」
「那魔核呢？」
站在伊丝身边的赛拉正色问道。
明明一年半前还是小孩子模样，现在却已经出落成落落大方的少女，变化之大，伊丝不禁暗自感叹。
「魔核将按照帝国律法，以市场价收购。」
「不应该算作伊丝大人的私有财产吗？」
赛拉不留情面的质问令队长面露苦色。
「帝国内出产的所有魔核都得上交给帝国的魔法咏唱者协会，如果勇士小姐需要用到魔核的话，可以到魔法咏唱者协会，拿我们发给您的金币购买，购买的时候，协会会对您的身份进行审核，还请不要惊讶。」
为了防止恶魔的信奉者利用魔核调配禁药，帝国回收了来自各个渠道的魔核，同时禁止私人之间的魔核交易与赠送。一旦发现私自保留魔核者，结果要么是坐牢，要么被放逐出帝国，而倘若是黑暗系与亡灵系魔法的使用者，甚至还会使家族与朋友也一起接受审查，对魔核的管制相当严格。
「如果魔核被放进储物魔法，或者恶魔信奉者委托别人帮自己购买魔核，这种麻烦的律法不就起不到效果了么。」
一旁的蒂娜低声抱怨。
「这是为了增加犯罪成本啦。」
也许防不了那些大的罪犯，但可以阻止一般的心怀歹意之人。
替蒂娜把帽子扶正，伊丝微微侧身，让出身后排成一排的几个大号木桶。在看到这些木桶后，那些与玛丽并肩作战过的士兵以及周围路人，脸色一齐发青，部分人还发出干呕声音。后来的士兵并不知道，他们之所以没看到恶魔尸体，是因为伊丝让惨状的始作俑者，两位天使与蒂娜，把化为碎肉的恶魔尸体塞进了木桶里。
当自己赶走吹木笛的男人，回到街道上以后，发现几只恶魔不仅尸首分离，四肢也扭曲到不可思议的角度，碎肉和内脏散落了一地，血腥味与人们的呕吐物混合一起，让大半个街道都弥漫着微妙的怪味。要是让年幼的孩子看到，肯定会变成他们的心理阴影，所以伊丝便让三人把恶魔分成碎块，收进木桶，等待处理。
自己家的天使和这些恶魔，到底谁才应该被称为恶魔，实在有待商榷。
我家的孩子太过暴力真对不起啊……
内心道歉的同时，伊丝尽量露出笑容。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恶魔尸体了，因为放在外面太骇人，所以就存进了木桶，队长可以把尸体连带木桶一起带回去。」
「勇士小姐真是太贴心了。」一边呵呵笑着，体格壮硕的队长一边走到木桶旁边，「我可以打开盖子看看吗？倒不是我怀疑勇士欺骗我，只是恶魔都是大块头，虽然这些木桶也很大，但和恶魔比起来……」
「队长随时都可以检查，只是我不建议现在打开。」
「啊啊，有勇士小姐这句话我就放心——」
话还没说完，憨厚笑着的队长便揭开盖子，瞥见木桶中恶魔四肢与脑袋拧在一起，笔直盯视着他的恐怖景象。
话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队长脸色以极快速度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喉咙连续做出吞咽动作，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哇一声吐在地上。
作为下属的几名士兵连忙冲上前。
「队长！您没事吗？」
「难道木桶里有毒唔……咕噜……哇——」
第二个遇难者跟着出现，接着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那样，以为桶里装着有毒物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确认，然后一个接一个的面色铁青，呕吐出来。
所以才说不建议打开啊。
「伊、伊丝小姐，我们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大概是回想起了桶内的东西，赛拉捂着胸口，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嗯，不要用店里的人，去冒险者协会雇佣冒险者，替巡逻士兵送到指定的位置。」
「好的，我现在就去冒险者协会。」
此刻的伊丝并不知道，当冒险者们看到赛拉公布的『将货物从玛格丽特运送到西城区军营』，并且委托费用有足足五银币的时候，全都疯了一般争夺这个没有任何难度的任务。以往帮忙送东西的任务，往往需要途径郊野，有遭遇魔物与强盗的可能，而这份任务仅仅只在城内运输，毫无危险可言，报酬也高到难以置信。
一番争夺之下，最终被一队秘银级冒险者团队得到，然而，当这队秘银级冒险者在好奇心驱使下打开木桶盖子后，便想都没想的额外加了五枚银币，将任务转交给了别人。
有趣的是，因为于这支秘银级冒险者团队有好几天都没办法咽下食物，所以其他人不禁以为他们执行了某个超高难度的任务，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冒险者们的谈资——直到大半年过去，在某一日浏览芙兰递交的汇报时，伊丝才偶然从芙兰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第三十三章 先皇的交易与亚多尼斯的准备

「陛下，您还是暂停今日的行程吧！这太危险了！」
「如果因为恶魔的偷袭就终止行程，岂不显得我畏惧恶魔？我非但不终止行程，而且还得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的子民眼前。布兰德利，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说我，不然我就让拜尔德斯送你回王都。」
「宰相大人，您还是不要再劝说陛下了，否则我很难办……」
伴随马车的左右摇晃，坐在车厢内的亚多尼斯、布兰德利与拜尔德斯也跟着上下颠簸。虽说亚多尼斯在屁股下垫了厚厚软垫，以此减少马车颠簸带来的冲击，但这终究不是伊丝安装在马车底部的伪悬挂系统，马车有任何一点颠簸，带来的冲击都会轻易传达给坐在马车上的人。
布兰德利皱起眉。
「可是陛下，有了今天这一出，明日我们与那边的谈判还要继续吗？」
「……」
亚多尼斯陷入沉默。
今天恶魔的现身虽然没有带来多大伤亡，但结合前两天的叛军袭击一起，会给民众一种自己经常遇袭的印象，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加之人类与恶魔有着极大的实力差距，倘若明天谈判时，恶魔再度伏击自己，导致自己受伤的话，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就会有所崩塌，虽说挽回很容易，可这种主动权被别人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人发自内心的不爽。
「啧，」撇了撇嘴，亚多尼斯看向拜尔德斯，「卡尔那边有消息了吗？」
「是，虽然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这些下级恶魔不是被上级与中级恶魔带入城中，而是通过别的方式进入城内，结合此前莱伊德城传来的情报，这群下级恶魔很可能来自恶魔的信奉者，它们通过一种被诅咒的灰色短刃，召唤出下级恶魔。」
「但这次也出现了上级恶魔。」
「这个……卡尔将军还在调查。」
「一群疯子。」布兰德利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怒意，不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无奈地长叹，「先皇当初真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论情况再怎么危机，都不应该答应恶魔，允许它们在帝国里建立信仰恶魔的教会。」
「宰相大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应当把注意力放在怎么解决问题上。当务之急，是如何在明日的谈判里取得上风，将恶魔势力从帝国彻底拔除。」
「……也对。」
拜尔德斯的劝告令布兰德利闷哼一声，咂了咂嘴。
所谓谈判，指的是永久关闭恶魔驻地一事，诺塔帝国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在亚多尼斯祖父时期，为了保证帝国不被日益强大的贵族势力瓜分，亚多尼斯的祖父与伪装成人类的恶魔签订契约。恶魔除掉那些妄图瓜分帝国的贵族头领，而亚多尼斯的祖父则允许恶魔在帝国建立教会。
然而多数人并不知道，恶魔除了建立教会以外，还有要求先皇必须利用威弗列德城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在距离威弗列德城不远的海域，创造一片地脉魔力富足的区域。当时伪装成人类的恶魔对亚多尼斯祖父解释，这么做是为了让威弗列德城附近的海民收获更多海产品，它们出生在这片区域，所以希望家乡更加富裕。由于出发点没有任何恶意，于是亚多尼斯的祖父便以国王之名，答应了这一要求。
如今在帝国内神出鬼没的恶魔信奉者与各式各样的恶魔，也就由此而来。
恶魔欺骗了亚多尼斯祖父，它们之所以要在威弗列德附近海域创造魔力富足区域，是为了营造出一片能够成为跳板的营地。
魔王斯提克斯的海底城堡距离帝国极远。斯提克斯派恶魔到帝国，中途所花的时间需要以年为单位，经常出现身负命令的人抵达帝国时，帝国已经变成另一副模样的情况。虽然亚多尼斯没能从恶魔口中得知宫殿距离帝国到底有多远，一路上又得经历多少危险，但从恶魔迫切想要这片海域的心情就能猜测到，他们到了没有这片跳板，就难以维系计划的地步。
至于跳板本体是什么，亚多尼斯至今都没有弄懂，只知道当恶魔们有了这片海域以后，就能极大程度缩短从魔王宫殿到帝国所花的时间，此外，跳板的存在需要阿莱克西亚之塔调动地脉魔力，为其提供支持。
过去因为要统一帝国，加上扩张版图的事情，亚多尼斯一直太在意祖父与恶魔的契约。虽然与恶魔为伍令人不齿，可毕竟它们实力强大，得罪的太过分，后果难以预料，也许会让新生的帝国元气大伤，所以只要恶魔老实本分，仅仅只是一些老鼠一样的魔王信奉者在暗地流窜，自己可以当做没看见处理。
但是，由于神教将恶魔信奉者的真面目撕得粉碎，加上自己拒绝与恶魔为伍，魔王信奉者的生存环境遭到压缩，为了反抗这一现状，哪怕表面上恶魔与帝国依旧在合作状态，帝国内恶魔的出现也还是越来越频繁，到了自己必须正面应对的时候。
谈判也就由此而来。
恶魔必须承诺，今后永不出现在帝国境内，否则自己将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关闭他们作为跳板的海域。
可能的话，自己想跳过谈判这一过程，直接一言不发的关闭阿莱克西亚之塔，但恶魔的力量令人无法忽视，在帝国还没有培养出更多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者之前，都得尽可能采取温和态度。就卡尔与拜尔德斯预计，只有等到帝国有至少七名超越英雄领域者，或者有一名等级比超越英雄领域者更高，抵达70级的神话级实力者，才有可能与恶魔一较高下。
想到这里，亚多尼斯苦恼地皱眉。
「呼……七名超越英雄领域者或者一名70级的神话角色么，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培养出如此人才。」
人类的寿命最长不过一百多岁，与精灵和血族有着倍数差距，这也就造成了即使出现实力强大者，也只能在历史上昙花一现的情况。
「陛下，倘若事情发展到最坏的状况，我们可以向尤弥尔教会、幻兽云海和妖精之乡求助，教会与恶魔是死敌，即使不愿意帮助我们，也不会在背后给我们添麻烦，幻兽云海和妖精之乡与我们的关系虽算不上友好，但也没有太差，如果敌人是恶魔，他们或许会出兵支援。」
如同桌上摆着地图般，布兰德利手指在桌上比划着。
亚多尼斯苦恼地背靠车厢，双手环抱在胸前。
「啊啊，我知道，但比起盟友，我更希望力量出在自己身上，依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合作，今后再想往那边伸手，下面的子民会有抵触。帝国重要的是团结一心，如果自己乱了阵脚，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嘶……」
亚多尼斯话音落下的时候，拜尔德斯倒抽了口凉气，前者不禁挑起眉毛，拜尔德斯现在的举动算得上失礼。
「拜尔德斯，你怎么了。」
身材削瘦的拜尔德斯苦笑着摇头。
「宰相大人说可以向幻兽云海求助的时候，臣还在思考，比起向幻兽求助，我们更应该找神教教皇帮忙，她具有的实力肯定已经与神话中的实力者相当，说不定已经超越70级，抵达了80级领域，有她做支持，相信我们一定能够与恶魔分庭抗礼。不过陛下说的没错，我们应该靠自己的力量，不然如果她提出要帝国割地的条件，我们就被动了。」
不不，别说割地，就算把帝国让一半出来，我和她共治也没关系。
尽管内心这么说，但亚多尼斯却并没有表达在脸上，右手撑着下巴，做出思考表情。
「……嗯，确实，这可以作为备选方案，如果能击退恶魔，出让一些利益也无妨。」
「那我们需要立刻起草文书，与神教教皇联络吗？」
「不必，布兰德利，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来做。」
自己现在就已经在做的路上，只要讨好薇尔的姐姐——也可能是妹妹——自己就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至于怎么讨好，首先要做的当然是与之接触。第一次见面时给对方带一些礼物，可以提升不少好感，这种基础技巧自己还是有记在心里。只是作为君王，自己准备的礼物不能太寒掺，加上女性喜欢哪些东西，自己又不太在行，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在城主修曼建议下，选择了在贵族与重臣中得到一致好评的一种奢侈品。
手心朝向布兰德利，亚多尼斯露出得意笑容，仿佛在回应亚多尼斯一般，马车缓缓停下，威弗列德城城主修曼从外探进头来。
「陛下，玛格丽特到了。」
（3/30）

第三十四章 玛格丽特分店的策略

在一间面积五十见方，被白色灯光照亮的会客厅内，几名少女面朝茶几相对而坐，除了彼此的交谈声与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外，房间内便只剩下夜晚海风吹动窗帘的声音，在威弗列德，即使整个帝国都被连绵大雪覆盖成白色，这里也依旧充满热带风情，倘若夜晚不把窗户打开，湿热的天气将让人彻夜难眠。
「也就是说，赛拉之所以离开赫尔斯王国，来威弗列德城建立分店，不是因为受芙兰指派，而是为了逃避求婚者吗？」
轻抿了口帝国特产的、一种味道和柠檬水相似的饮品，伊丝轻轻咂嘴，自从来到异世界后，自己便再也没尝过这个味道，如今再次品味，让人有种心生怀念的感觉——把这个放进天然苏打水，应该会变成相当不错的饮品吧。
将黑发绑成披肩双马尾的赛拉放下茶杯，难为情地回答。
「嗯，明明已经对他们说明，我不会离开玛格丽特，他们却还是一直黏上来，虽然能给玛格丽特带来营收也不错，但他们总是打起来，给正常享用餐点的客人带来麻烦。」
按照赛拉所说，自从玛格丽特得到赫尔斯王国王室认可，开始在赫尔斯王国内建立分店以后，像赛拉这样最开始的一批职员便成为了大家眼中的有钱人，芙兰与真红平时不在店里的时候，位于凯尔特城的玛格丽特总部便由赛拉打理。经过一段时间适应，赛拉很快便成长为合格的店长，加之不像芙兰一样有明确的恋爱对象，年龄也才刚到订婚的年纪，于是无数还未结婚的男人便簇拥到赛拉面前，希望能得到赛拉的青睐。
让人讨厌的是，凭借着过去流浪时培养出的警惕心，赛拉很快便发现，这些男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想通过她，偷走玛格丽特的制作方法，这让本就对外人保持距离感的赛拉变的更加不相信陌生人，最后拒绝了所有求婚者，来到远离赫尔斯王国的威弗列德城。
说到这里，赛拉挺直脊背，脸庞浮现坚决。
「而且，我已经决定要把我的一生奉献给收留我的玛格丽特，婚嫁之事与我无缘。」
「不不，话不能这么说……」
伊丝忍不住苦笑。
赛拉现在才十五六岁，这个决定对她实在太早了一些，自己见过无数个少年时期发誓不结婚，到了青年时期，受荷尔蒙影响，又对结婚之事充满向往的人，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对动画人物迷恋到无可救药，最后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家伙，到了一定年纪，看着周围人都有了妻子或丈夫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落后于人，接着在环境压迫下主动结婚。
不，重点不应该在这里。
伊丝自顾自地摇头，该关注的重点，应该是赛拉居然为了玛格丽特而不结婚。
「赛拉，为玛格丽特工作的同时，心灵的寄托也很重要吧，有伴侣和在玛格丽特工作并不冲突哦。」
「男女之事会分散我的精力。玛格丽特就是我的心灵寄托，所以我才决定要为玛格丽特奉献一生，当初在凯尔特城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伊丝小姐您建立的玛格丽特收留了我，不仅为我提供住处，就连维持生活所需的工作也一并交予我，没有玛格丽特就没有现在的赛拉，伊丝小姐，我对这个名字已经产生了感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赛拉用湿润的专情眼神盯视伊丝，让伊丝有种被蟒蛇盯上的不适感。
这孩子该不会是恋物癖吧？可恋物癖应该是一种物品，而不是玛格丽特这个名字啊。
就在伊丝准备悄悄观察赛拉的时候，赛拉突然探出前身，双手握住伊丝——手心的温度异常炽热——脸庞也凑到相当近的距离。
「伊丝小姐，您不必再劝我，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现在的赛拉异常有魄力，伊丝连忙抽回手，点了点头。
「好、好吧。」
大概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说服的吧，除非自己用「如果你不结婚，我就把你从玛格丽特开除出去」威胁，可那也管得太多了。
不，自己身为玛格丽特的幕后控制者，关心员工，应该很正常才对，再说赛拉她们因为堕魔者身份，早早被家族驱逐出去，直到被自己收留，才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从某种角度，自己称得上是她们的姐姐，关心她们的感情状况，完全在情理之中。
伊丝无奈地叹气。
「哈啊，好吧，还是让芙兰教导赛拉你好了，真是的。」
也许就是因为芙兰与真红的暧昧关系，才导致比她们小一辈的赛拉在恋爱观上出现问题吧。
「啊——呜。」
坐在伊丝身边的玛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知不觉中，半倚在了伊丝身上，晚上九点对玛丽来说是睡觉时间。
莞尔的伊丝伸手摸了摸玛丽脑袋，如果拉克西丝在这里，现在已经带着玛丽去睡觉，或者让玛丽枕在她大腿上了吧。
真让人羡慕。
虽然只要自己要求，拉克西丝也会允许自己枕在她大腿上，但自己和玛丽这样的小孩子不同，当着同伴们的面让拉克西丝膝枕，即使同伴不说，自己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玛丽前辈还是和以前一样睡得很早呢，」目睹玛丽靠在伊丝身上的样子，赛拉露出像是羡慕的表情，「伊丝小姐，今天您就在玛格丽特休息吧，我会让人为您准备房间。绮莉，把账簿留在这里，你去给伊丝小姐准备房间。」
说到这里，赛拉先是看了看半靠在伊丝身上的玛丽，然后又将视线放到伊丝右手边的蒂芙尼与蒂娜，以及坐在另一处沙发上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两人身上。
「呃，伊丝小姐，是准备大床房，还是……？虽说卡米拉小姐不在这里，但我认为还是检点一些比较好。」
嗯？
愣了一瞬后，伊丝才反应过来。
赛拉这家伙，误解了什么啊。
「她们是我的伙伴，不是像卡米拉那样——不，我和卡米拉之间也很清楚，没有发生过暧昧的事情。总之，我们在威弗列德城北区购置了一处宅邸，今晚会回宅邸里休息，赛拉不用为我们腾出房间。」
「是吗，十分抱歉，擅自以为她们和您是卡米拉小姐与您一样的关系。」右手轻搭在胸口，赛拉做出仿佛松了口气的动作，以伊丝不会听见的声音喃喃，「太好了……」
由于赛拉身后名为绮莉的女店员开始用怪异眼神看自己，伊丝不得不连忙摆手辩解。
「不不，都说了，我和卡米拉之间的关系很正常，赛拉不要听卡米拉胡说。这两位天使是我今天才认识的同伴，粉色头发的叫克洛莉斯，绿色头发的叫艾诺丝，虽然刚认识不久，但天使都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你好，以上。」
「我……我叫艾诺丝……」
微笑着对两位天使回以得体礼仪，赛拉又看向蒂娜与蒂芙尼，与玛丽一样，两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蒂娜的作息意外健康。
「那这边的两位是？」
「淡绿色双马尾的叫蒂芙尼，赛拉要注意和她保持距离，另外一个叫蒂娜，虽然也要保持距离，但危险性比这边叫蒂芙尼的家伙低，只要注意使用敬语，不激怒她就好。」
「叫蒂芙尼的孩子很危险吗？」
「嗯，如果不小心的话，会被她吃掉哦，是字面意义上的被吃掉，这家伙其实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史莱姆，这件事要保密。」
自己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蒂芙尼惊醒，虽说自从拉克西丝守在自己房间里以后，这种情况就再也没发生过，但那只不过是受害者从自己变成了其他人，除了玛丽，蕾菲娜也中过招，不过大概是蒂芙尼欺软怕硬的缘故，卡米拉与佩佩从来没受过骚扰。
吞咽了口唾沫，赛拉看向蒂芙尼的目光畏怯起来。
「我、我知道了，伊丝小姐的队伍里都是奇怪的大小姐啊。」
「嘛，某种程度上这么说也没问题就是了。说起来，赛拉这里还差人吗？我想介绍一批急需工作的女性。」
进来的时候自己观察过酒馆，这里的布局大致沿用了自己在凯尔特城酒馆的思路，采用了地球里多数餐厅的布局，主要着重舒适感与隐私空间。至于内饰，从墙壁的粉刷到桌椅这种家具，全都透露出一股崭新的味道，分店应该才刚建立不久。
神色认真起来，赛拉先是命令绮莉离开房间，关上门，然后才用神秘兮兮的语气低声问道。
「伊丝小姐您遇见堕魔者了吗？如果是无家可归的堕魔者，分店不论多少都能收容。」
应该是回忆起以前的经历了吧。
伊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赛拉不要太激动。
「她们是待业在家，曾在贵族家里工作过的侍女，数量在十到十五人之间，赛拉不用在乎我，直接说实情，分店里能容下她们吗？」
「可以倒是可以，」赛拉微微皱起眉思考，「只是十五人的话，有一半人得去码头帮忙卸货，店里不需要这么多侍女。」
「码头卸货？」
玛格丽特应该没有这方面的业务。
「嗯，把制作玛格丽特的过程放在分店进行太过激进，有被盗走制作技术的可能，所以芙兰姐把玛格丽特酒的制作和出售分成两部分，制作安排在凯尔特城，我们这些分店只负责售卖。之所以要到码头卸货，是因为玛格丽特酒会借用水路，定期运到港口，我们也就要派人去港口，把酒桶从船上卸下来。」
「不会很麻烦吗。」
现如今，制作技术被人知道也没太大关系，原料、制作工艺以及配方才是重要的地方，拿真红喵与芙兰喵举例，这两种最受欢迎的酒不是其他人知道了蒸馏酒该怎么做，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芙兰姐说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减少竞争对手，在帝国，一瓶最普通的玛格丽特酒也能卖到一金币，比在王国高得多。而且最近听芙兰姐说，她打算在靠近帝国的克洛伊公国建立酒厂，这样就能更方便的把玛格丽特运送到帝国里。」
「原来如此。」
应该是芙兰提交汇报的时候，自己看漏了吧，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完全交给芙兰运营好了。
想着这样的事情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神情微妙起来。
是亚多尼斯。
◇
与臣子一起下车后，亚多尼斯径直来到玛格丽特分店内部。
明亮魔法灯配合宽敞舒适的环境，亚多尼斯不禁感到些许意外，这间酒馆的布置与她见过的任何一个酒馆都不同，既不脏乱，也不显拥挤，帝国里的酒馆为了招揽更多客人，通常会把座位安置的极为紧密，一个人打喷嚏，会让邻桌的人也一起遭殃，亚多尼斯去过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而这里的座位间距不仅恰到好处，席与席之间还被一层一人高的木板隔开，假如坐在这里用餐，肯定相当舒适吧，换一种说法，倘若自己经常邀请伊丝主教来这里，一定可以让她以为自己是个有品位的人，亚多尼斯不禁如此想到。
虽说皇帝的位置十分高贵，可王室也分有品位的王室和没品位的王室，前者让人如沐春风，后者则给人一滩污泥，不愿意接近的印象，自己要尽可能让伊丝主教认为自己是前者。
「没有人么。」
微微皱眉，亚多尼斯环视一圈店内，不知为何，除了一位刚刚从楼梯走下来的女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而这名刚下楼梯的女性在见到亚多尼斯后，露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惊愕表情，快步跑到亚多尼斯面前，面带歉意的低头询问。
「请、请问您是今天包场的客人吗？」
「我就是今天预约了这里的客人，你们的店长在哪？」
原本这种话应该由侍卫来说，但现在自己心情不错，并没有计较礼仪。
「呃，这位客人，赛拉小姐现在有重要的客人招待，您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我们即可，还请您到这边坐。」
「等等，我倒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只是我想买这里最贵的酒，顺带再把所有菜品都来一份。」
要是请伊丝主教过来吃饭，结果却点了许多味道微妙的菜品，就未免太尴尬了，事先品尝十分重要，当然，前提是经济条件允许。
「陛下，每样菜品都点一遍，会让周围人对您的品味产生质疑。」
「所以我才让修曼把这里包下来，没有人看见，自然没有人知道。」对劝诫自己的布兰德利挥了挥手，亚多尼斯继续追问刚从会客厅出来的绮莉，「怎么样？你可以做决定吗？」
「这个……菜品方面没有问题，可最贵的玛格丽特已经被赛拉小姐带到会客厅接待客人，我们只能给您次一级的玛格丽特。」
「啧。」
自己身为诺塔帝国的皇帝，如果送人次一级的酒，会让人以为自己轻视对方，如果是交流甚密的臣子，自己解释一句也就过去，但对方可是自己未来的姐姐——暂时将其当做姐姐——再怎么样都不能怠慢，亚多尼斯咋了咋舌。
「带我去见那位赛拉小姐。」
「十分抱歉，这位客人，赛拉小姐特别交代，我们不能打扰她。」
「如果我说我是诺塔帝国的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呢？」
一边说着，亚多尼斯一边让身为城主的修曼站到面前，绮莉不认识皇帝，但却知道身为威弗列德城城主的修曼，敢在修曼城主面前自称皇帝的人，只可能是皇帝自己，绮莉瞬间瞪圆双眼，张大嘴巴。
「啊……」
亚多尼斯头痛地摆了摆手，上前捂住绮莉即将大喊出『陛下』的嘴巴。
「嘘，小声一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想法，只是拿了东西以后，尝尝菜品的味道，不要喊出我的身份，这是格罗瑞亚十七世的命令，知道了吗？」
「我、我知道了，现在就去请示赛拉小姐。」
「不，等等，」在绮莉转身离开之前，亚多尼斯拦住绮莉，思考般地摸了摸下巴，「既然那个叫赛拉小姐的人让你不要打扰，你现在过去，肯定会被她刁难，还是我和你一起，让我亲自和那个赛拉小姐说。修曼，你就留在这里，布兰德利和卡尔随我上去。」
「是。」
有了今天的安排，明日邀约伊丝主教，应该不会遇见什么问题吧，一定得尽快增加对方对自己的好感才行。想到这是自己将要踏出的第一步，亚多尼斯不禁有种紧张与激动并存的感觉，双手下意识抱住肩膀，扭捏起来。
察觉到异样，布兰德利表情变得怪异。
「陛下，您怎么了？」
「啊，没什么，走吧，跟上这名侍女。」
「是。」
自己的陛下一定有问题，事情发展到今天，布兰德利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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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号可能有事情，也许只有一更，也可能会请假，总之会在评论区说明的，可以留意一下评论区，如果什么也没说，那就是不会请假了_(:з」∠)_

第三十五章 惊喜

在亚多尼斯陪同下，侍女绮莉来到赛拉与伊丝谈话的会客厅门前。
就绮莉内心而言，她实在不愿意打扰赛拉，一是因为赛拉正与玛格丽特真正的主人，伊丝·恩雅在谈话，二则是赛拉可以算是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恩人，她打心底不想违背赛拉的命令。和绝大多数在贵族家庭工作的侍女一样，自从贵族阶级被废除以后，绮莉便失去了侍女工作，虽然待在家里依靠丈夫为生也不是过不下去，但丈夫对她的态度却急转直下，将绮莉当成除了吃饭什么也不做的闲人，直到赛拉出现，给予了她工作机会，绮莉才从受气的日子里解脱。
如果身后跟着的人不是诺塔帝国皇帝，即使威弗列德城的城主修曼，绮莉也觉得自己一定会将其留在一楼，可惜，这是能主宰帝国未来，在帝国里说一，没有人敢说二的人，赛拉小姐为了庆祝而拿进房间的上等品，恐怕马上就要易主了吧，绮莉不禁祈祷，希望赛拉和伊丝能快些把酒瓶打开，皇帝肯定不能接受被别人品过的酒，那样一来，最上级的玛格丽特就不会被夺走了。
感受着身后亚多尼斯投来的灼灼目光，绮莉深吸了口气，轻轻敲门。
笃、笃、笃。
「谁？我不是交代过，不要打扰我和伊丝小姐吗？」
门内传来赛拉的声音，哪怕没有看到赛拉，绮莉也能猜到，自己的这位上司相当不悦，说不定已经摆出冷冽神色，只是即便如此，绮莉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不然的话，玛格丽特很可能会被这位任性的陛下拆掉，绮莉脸庞浮现苦涩。
「赛拉小姐，来的人是格罗……」
「换我吧，」绮莉正为难，亚多尼斯轻拍了拍绮莉肩膀，示意其站在一边，英俊的脸上充满自信，「我亲自和她说。」
没有任何犹豫，亚多尼斯扭动门把，一把推开房门，换在平时，亚多尼斯绝不会像这样毫无礼貌地推门，尽管她身为统治者，享有不用敲门的权利，但权利和教养是两回事，通常情况下，亚多尼斯会在进门前事先让侍女或卫兵替自己通知对方，现在没有这么做，单纯是因为亚多尼斯有些得意忘形了——所有心思全放在明天的邀约上，自然不会再在意细枝末节的东西。
十分粗暴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声音，就连开门的亚多尼斯自己，都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她原本没想用这么大力气，也没想到这扇门这么容易被推开，一切都只是巧合。
对不起啦。
内心对房间内的人道歉，亚多尼斯扫视一眼屋内，目光很自然地停留在两位最显眼的天使身上，由于自己进门时的粗暴动作，两位天使把自己当成了敌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以警惕目光盯视自己。
又是天使？
这是帝国的强运吗？
过去自己想要神造天使而不得，如今却一次出现了三位，那个名为拉克西丝的天使属于尤弥尔教，自己接近起来比较麻烦不说，还很容易将自己的目的暴露给教会，而换成面前这两位初次见面、不属于教会的天使，说不定可以化为己用。
当然，这些事情都没有自己来到玛格丽特的任务重要，亚多尼斯以尽量平易近人的目光环视房间内的人。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备受贵族赞誉的酒……诶？」
一时没有注意，亚多尼斯无意识间发出接近女性的声音，虽说她的伪装术会连带声音一起改变，可这并不意味着经过伪装以后，她变得与男性无异，如果本人不注意的话，在发出一些特殊声音时，还是会显示出女性的声音。
听到亚多尼斯发出女性声音，布兰德利脸色瞬间如同看见鬼魅的人，不过碍于场合，又迅速变回面无表情的模样。
至于亚多尼斯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理由自然是见到了伊丝，由于伊丝并不是坐在正对门的方向，天使们又过于显眼，亚多尼斯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伊伊伊丝·恩雅主教，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啊，自己做了什么？
当着未来姐姐——不，从身高与脸部线条看，这肯定是妹妹，自己当着未来妹妹的面，没有一点礼貌地直接摔门而入？
亚多尼斯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自己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如果这世上有能让时光倒流的魔法药，亚多尼斯一定会选择现在就喝下去，她不禁吞咽了口唾沫，脊背也因紧张不停发汗。
「呃，刚才的门……」
「只是格罗瑞亚陛下手滑了，对吧？」
「嗯，啊，对，就是这样。」
连连点头，自己确实不是有意把门砸出砰的一声，那只是一不小心——不对，伊丝主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亚多尼斯的大脑飞速运转。
既然她们桌上摆着一瓶疑似玛格丽特酒的酒瓶，再加上之前侍女说的、最上级的玛格丽特在这处房间里，如此一来，结果只可能有两个。第一，伊丝主教是和自己一样，来购买最高级的玛格丽特，用以赠送给他人，第二，伊丝主教想买下最高级的玛格丽特自己享用，虽然大多数教会，包括信奉恶魔的教会在内，都有禁止教徒饮酒的规定，但尤弥尔教并没有这么多约束，否则自己也不会想到要把玛格丽特拿来当礼物。
意识到这里，亚多尼斯思维活络起来。
以上两种不论哪个，对自己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按照修曼所说，一瓶顶级的玛格丽特需要十几枚白金币，这样一笔开销，即使主教也得有所掂量，她们现在之所以把酒摆在桌上却无任何表示，应该就是正在谈判吧，像是商议到底要以多高价格买下之类，这种时候倘若自己出手，替自己未来的、可爱至极的妹妹买下，接着转手赠予她，算得上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当然，考虑到这世上还存在着不喜欢他人施舍，只愿意拿出对等东西做交换的人，自己这时候便能顺势提出一笔交易——表面想知道有关神教的情报，实际却旁敲侧击地询问有关薇尔的消息。虽然也有全盘托出，自己非常非常喜欢薇尔，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的选项，可那种选择赌博的意味太浓，自己现在还不清楚伊丝主教对待薇尔的态度究竟怎样，万一双方关系很差，一上来就表明爱意，自己便瞬间站在了伊丝主教的对立面，什么消息都不可能从伊丝嘴中得到，而自己需要的，是徐徐图之，缓慢且稳固地前进，如此选择自然得排除。
「绮莉，我不是说了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么，你怎么还把客人带到这里！」
赛拉面露冷色，伊丝先是先后摸了摸**组三人的头，示意她们不用担心——因为门发出「砰」的声响，以为发生了突**况的三人在睡梦中猛地从沙发上跳起——然后挥手示意赛拉不要苛责绮莉。
「不，赛拉，这不能怪绮莉，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诺塔帝国皇帝，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绮莉就算再怎么想完成赛拉的命令，也不可能拦下帝国皇帝吧？」
「唔……」
「见到陛下还不行跪拜礼？」
「等等，布兰德利，」亚多尼斯连忙阻止，「现在我是以私人名义拜访，他们不必行礼。」
「可陛下您刚才在楼下还强调身份……」
「什么？！有这回事吗？」
声音突然大了一分，回过头来的亚多尼斯拼命朝布兰德利使眼色，而这个动作让包括绮莉与卡尔二人在内，全都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并不是看不懂亚多尼斯的意思，而是为亚多尼斯为何这样行事而疑惑。
「格罗瑞亚陛下——」
「伊丝主教直呼我格罗瑞亚就好，老实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伊丝主教。」连忙转移话题，亚多尼斯不禁多看了一眼伊丝，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除开种族特征，伊丝与薇尔几乎一模一样，不论是反射着柔润光泽的樱唇，还是灵动的、仿佛承载了星空的眼眸，都有种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的魅力，心弦也无可遏制的跟着颤动，原本沉稳的性格此刻仿佛脱缰野马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亚多尼斯的心跳微微加速，「伊丝主教来玛格丽特是为了……？」
「来找赛拉，也就是这里的负责人询问一些事宜，亚多尼斯陛下呢？」
「呃，我是来……」
该怎么回答才好？
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把最上级的玛格丽特酒买下来，送给伊丝作为礼物，可现在伊丝已经看上了最上级的玛格丽特，自己当然不能再这么说。
一旁的绮莉出面解围。
「格罗瑞亚陛下，您之前点的菜品有一部分制作起来十分麻烦，如果现在不及时准备，全部做一遍，恐怕得等到凌晨……」
「全部做一遍？」
听到绮莉发言的伊丝惊讶睁大双眼，只是这个惊讶在亚多尼斯眼中，成为了嘲笑亚多尼斯太没品位的感叹。
该死。
亚多尼斯有种想用力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布兰德利明明劝说过自己不要点这么多，自己却完全没听进耳朵，现在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挽回颜面？
亚多尼斯思考时，伊丝收回惊讶，换上一副看见待宰羔羊的神色，为了增加欺骗性，还刻意让表情变得天真且无辜。
「全部做一遍的价格相当贵哦，而且一些料理得搭配玛格丽特酒，才能尝到完整的味道，啊，亚多尼斯陛下身为皇帝，得搭配最上级的玛格丽特才合乎身份，亚多尼斯陛下，要尝尝玛格丽特里最上级的美酒吗？」
咦？
伊丝指向桌面的动作让亚多尼斯愣在原地，不论怎么看，伊丝主教都像是在推荐桌上放着的唯一一瓶玛格丽特，可这不是伊丝主教迫切想买下的吗？
大脑一时间没有转过来，亚多尼斯结结巴巴地说道。
「可、可这不是伊丝主教想要买下的玛格丽特酒吗？」
「我没想过要买哦？」
虽然睁大眼睛，歪着头的样子很可爱，但亚多尼斯却没能明白伊丝的意思，如果不是要买下玛格丽特，那她又是为什么来这里，桌上还特意摆着最上级的美酒？
「伊丝小姐是玛格丽特的主人，玛格丽特里的一切物品都属于伊丝小姐所有，当然不需要出钱购买。」
爆炸性的发言让亚多尼斯表情僵住。
「等等……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虽说亚多尼斯身为君王，但赛拉并没有给亚多尼斯好脸色。
「我的意思是，伊丝小姐是玛格丽特的真正掌控者，一手建立了玛格丽特的人，只要伊丝小姐想，这里所有品级的玛格丽特随时都能供伊丝小姐享用。」
「呃……」
这叫什么？
惊喜？
亚多尼斯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如果这是惊喜的话，未免也太过头了。
仔细捋一捋自己做了什么。拿着钱买玛格丽特酒，然后把玛格丽特酒送给玛格丽特酒馆的真正掌控者，虽然这么做也不是不能拉进自己和伊丝主教的关系，可这无疑让自己变得和小丑没有区别，实在太丢脸，太滑稽了。
还好自己没有真的做到那一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自己不说自己是来买玛格丽特，那么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嗤……」
正当亚多尼斯这么想的时候，一直站在亚多尼斯身后的布兰德利发出奇怪声音。
嗯……这应该只是巧合，布兰德利并不知道伊丝就是薇尔的妹妹，也不知道自己来买玛格丽特，是为了送给伊丝，不可能嘲笑自己，说到底，布兰德利就不是这么轻浮的人，只是自己想的太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间让人舒适的店原来归伊丝主教所有，不愧是薇尔的妹妹，继承了姐姐优秀的血统，不仅实力出众，才华也远超常人。
亚多尼斯神色逐渐趋于平静，做了如此长时间的统治者，这点尴尬自己还是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了，那么就听从伊丝主教建议，买下这瓶玛格丽特吧，卡尔，替我付账。」
「是。」
「亚多尼斯陛下的话，一瓶一枚宝石币哦。」
虽然伊丝主教的报价比预想高得多，但这点钱对自己根本不是问题，能用钱换来伊丝主教的高兴，那实在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不像夹在诺塔帝国与赫尔斯王国之间的一众小国，诺塔帝国的国库里塞满了黄金。
「那么，亚多尼斯陛下，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就和家眷一起回宅邸了。」
「还请伊丝主教代我向长公主殿下问好，长公主殿下就劳烦伊丝主教照看了，如有任何需要，请务必找帝国巡逻兵，他们会把长公主殿下与您的需求汇报到我这里。」
「谢谢宰相大人，赛拉，下次再见。」
对亚多尼斯一行微微点头后，伊丝带领同伴与亚多尼斯交错而过，似乎想起了什么，亚多尼斯突然大喊。
「伊丝主教！我可以在这两天去你的宅邸拜访你吗？」
「当然可以，卡米拉是亚多尼斯陛下的皇姐，我怎么能拒绝亚多尼斯陛下找自己的皇姐。」
不不，我想找的人只有你，皇姐什么的，随她去吧。
虽然内心这么想，但亚多尼斯还是回以微笑——能打着皇姐的旗号拜访，也没什么不好，目送伊丝一行离开酒馆。
当然，经此一役，邀请伊丝来玛格丽特酒馆共进晚餐的事情，被亚多尼斯永远扫进了记忆的垃圾堆。
（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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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鸽了，所以还是两更。

第三十六章 神造天使们的奇怪规则

「伊丝小姐，蒂芙尼小姐已经结束沐浴，您要现在沐浴吗？」
两名较为成熟的女仆躬身问道，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伊丝站起身。
「不，我还有一些事情，你们先下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以后你们不需要在门口等我回来，只要过了八点，你们就可以回房间休息。」
「这、这怎么可以，八点就回房间休息，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会认为我们在偷懒，我们作为女仆的资格会遭人质疑！」
说话的女仆表情异常夸张，似乎打心底里不希望早下班。
这是异世界的传统吗？虽然自己曾在书上见过，住在主人家做长工的佣人很晚睡觉，很早起床，但一直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会亲自遇见。
「……你们在上一个主人家里工作的时候，通常几点钟才回房间睡觉？」
「十一点。」
「老爷睡觉了我们才可以睡觉，早的时候十点，晚一些凌晨四点。」
「那你们几点钟起床？」
「天微微亮之前就得起床，不然会赶不上做早餐。」
真辛苦啊……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伊丝挥了挥手。
「好了，我这里没有必须等我睡觉以后你们才能睡觉的规矩，该睡觉的时候就回去睡觉，下去吧。」
「可您的沐浴……」
「拉克西丝会帮我准备衣服，说到底，我不是那种连一个人洗澡都不会的贵族大小姐。」
洗澡就应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这样才方便思考事情，这是伊丝的看法。
催促着女仆们去睡觉后，伊丝叫上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通过宅邸三层的传送门，来到地下储藏室。这里的许多东西自己都没来得及探索，也许能找到意外之喜。
可妮莉娅曾尝试过制作神造天使，虽然到最后也没能做出一只，但应该会留下像是实验笔记这样的宝贵经验，加上可妮莉娅从尤弥尔教会的神代遗迹中偷出来了许多东西，假如自己能利用这些留下来的物品，尝试着修复拉克西丝身上的问题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时至今日，拉克西丝都没能恢复探查能力，本人似乎完全放弃了恢复探查机能这件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只有第一位阶天使拥有创造和修理其他天使的技艺，神之国消失的现在，就算想恢复探查机能，也只能是空想……」
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才会意识到，拉克西丝与人类在生理上有结构性的不同。
一边摇头，伊丝一边在狭窄甬道内穿行——只有地下储藏室内最中间的房间才设置有传送门，其他地方则以石砖砌成的甬道连接，整个地下储藏室犹如一座小型城堡般复杂。
「嘛，毕竟是可妮莉娅偷出来的物品，等我拿走修理拉克西丝的部件以后，就把剩下来的部分还给伊芙琳好了，伊芙琳应该很乐意收下这批遗迹里的东西。」
至于以后需要的时候该怎么办，答案当然是再去找伊芙琳要。虽然伊丝能猜到进了伊芙琳口袋的东西，再想拿出来，自己就肯定得付出点什么，但既然伊芙琳总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自己称呼她姐姐，还经常做出用胸部蹭自己手臂的暧昧举动，说一些容易让人误解的诱惑话语，作为回礼，到时候自己就厚颜无耻的搬出妹妹名头，去『借』回来好了。
「哈啊，也不知道伊芙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说有喜欢的人，还做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要是让她喜欢的人看见，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幸好伊芙琳在安德烈亚面前总是以姐姐自称，不然当着安德烈亚的面对自己做挑逗举动，安德烈亚肯定会用撅起嘴的不高兴，或者严正抗议来表示不满，就目前来看，安德烈亚和伊芙琳相处的非常融洽，微妙的是琳那边。
此前带着琳与伊芙琳去血族王都的时候，琳看见伊芙琳对自己的捉弄 并没有遭到安德烈亚反对后，若有所思地嘀咕「原来还可以这样，真是失算了」的发言——琳或许以为声音很小，自己没有听见，但当时自己使用的是第三形态觉醒，听觉比平时强不少——自己倒不是听不懂琳的意思，只是琳肯定误解了伊芙琳对自己的感情，在尤弥尔领的时候，伊芙琳可是明确对自己说过拒绝同性间的交往，公开表示别想打她的主意（这只是伊芙琳的幻想，事实上自己从没打过伊芙琳的主意），以及对自己与安德烈亚、自己与佩佩之间关系的嫌弃，所以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史莱姆直立行走，伊芙琳也不可能对自己有想法。
虽然世界上能当着自己的面，毫无害羞与迟疑地说「我喜欢你哦」这样的话的人，除了卡米拉以外，就只剩下伊芙琳，可二者说这句话时的心态完全不同，伊芙琳完全是调侃与捉弄的意味，这家伙是能当着别人面说自己厌恶少女与少女间恋情的人。
「妈妈很开心吗？」
「心情很不错，以上。」
「诶？」艾诺丝与克洛莉斯的话让伊丝一脸意外，好奇看向身后两人，「为什么这么说？」
「看上去很高兴……」
「笑容表达在脸上了，以上。」
「欸，我有笑么。」
自己明明没有在想开心的事，伊丝忍不住摸了摸嘴角，不过神造天使不会对主人说谎，大概自己真的有笑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三人沉默下去后，每隔几步便亮着一盏魔法灯的甬道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硬质鞋底踩在石板上的嗒嗒声，与习惯穿长靴的伊丝不同，两位神造天使都穿着符合热带地区气候、会露出可爱脚趾的凉鞋，首次注意到的时候伊丝想过，如果她们像佩佩一样，在指甲上涂抹指甲油的话，大概会更有魅力，不过现在伊丝没有闲心想那些，要是一直这么安静下去，自己会觉得尴尬。
「说起来，上午的时候，克洛莉斯是用翅膀飞行，而艾诺丝却是用魔法，艾诺丝不喜欢使用翅膀吗？」
「艾诺丝怕高，以上。」
「才、才不是！」神情激动的，艾诺丝音量高了几分，接着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害羞神情变得更重，低下头，手指玩弄着衣角，「是因为翅膀好像……好像不太受控制了……」
「翅膀不受控制？」
「……不是不受控制，只是……只是好像无法支撑我飞起来了……」
「艾诺丝沉睡太久，翅膀损坏，需要销毁重做，以上。」
克洛莉斯大概是在开玩笑吧，没有把克洛莉斯的话放在心上，伊丝点了点头。
「这样么。」
看来除了给拉克西丝找回探查机能以外，自己还要尝试修理艾诺丝的翅膀。
伊丝不禁回头看了眼艾诺丝的翅膀部分，自己看过的大部分小说与漫画，都描绘过翅膀是人外娘身上的敏感部分，从很久以前，见到拉克西丝的时候自己就想过，神造天使的翅膀会不会也是这样，但拉克西丝太正经，自己摸上去时，很可能会被拉克西丝投以莫名其妙或者看傻子的眼神，所以一直很自觉的没有提出这种奇怪要求，现在换成艾诺丝的话，反应肯定会非常有趣，与面瘫的克洛莉斯比起来，艾诺丝一定是稍微有一点感觉，就会发出「呀！」的奇怪声音的天使。
嘎吱——
伊丝展开妄想时，前方甬道突然传来打开厚重铁门的声音，与之一同的，还有投射在墙壁上的强光，一位发丝如同蓝宝石般美丽，头顶有着明亮光环的天使出现在伊丝前方，或许是感到有些疲倦，拉克西丝长长伸了个懒腰，神明赐予的完美身材，此刻在女仆装勾勒下变得更加傲人。
假如这里不是甬道，而是大街上的话，拉克西丝绝对会得到百分百的回头率吧，倘若再搭配蕾菲娜那样的温柔与体贴，只需几句撩人心弦的话，自己就会成为拉克西丝的俘虏。不过拉克西丝就是拉克西丝，自己不会想着要拉克西丝根据自己喜好改变性格，现在的拉克西丝也很有魅力。
「啊……」
见到伊丝，刚刚还在伸懒腰的拉克西丝如同做错事被大人抓个正着的孩子般，一动不动地僵硬在原地。
「吾、吾主，我没有偷懒的意思。」
「是是，我知道拉克西丝不会偷懒。」伊丝微笑着摆了摆手，「话说回来，卡米拉呢，卡米拉应该在和拉克西丝一起找魔法书吧。」
「是的，卡米拉因为疲倦，已经睡着了，人类如果不睡在床上，似乎会得一种叫风寒的疾病，所以早些时候，我把她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啊啊，谢谢拉克西丝。」
如果自己也在书房里睡着了的话，拉克西丝会把自己抱到床上吗？不，如果睡着了的话，这种事就没有意义了吧，只有醒着的时候，才能体验到大姐姐的关爱。
「吾主……您的目光有些……下流？让我想起神之国的第一、第二位阶天使，有这些时间，不如拿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逐渐收回质疑般的目光，拉克西丝将视线转移到伊丝身后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身上，「你们有保护好吾主吗。」
「主人没有受伤，以上。」
「好好教训了恶魔呢。」
提到教训恶魔的话题，艾诺丝罕见的没有支吾，联想到艾诺丝在猎杀恶魔时的愉悦与兴奋，这孩子大概被设定成了一进入战斗，就会像变了个人的性格吧，意外很可爱。
「是么，做的不错。正好你们回来了，直到你们走后我才想起，应该对你们的各种功能做测试，沉眠太久，魔力回路会因为老化失去作用，既然已经与恶魔战斗，有关作战的部分，你们有发现问题么。」
「艾诺丝有问题，告状了。」
「只、只是翅膀不能飞行而已……不是大问题。」
「翅膀么，唔。」
拉克西丝皱起眉，表情仿佛在说十分棘手。
只是翅膀不能飞行，问题很大吗？感到疑惑的伊丝歪过头，将内心想法说出口。
拉克西丝语气认真起来。
「不，吾主，如果艾诺丝是像我一样的司教之天使，翅膀无法支撑本人飞行，并非大问题，但艾诺丝是战斗天使，一旦翅膀无法支撑本人飞行，会严重影响作战能力，按照特丽诺大人制订的律法，身体出现问题的战斗天使应当立即接受第一位阶天使的治愈，如果因距离神之国太远，短时间内无法接受治愈的，应主动接受身边天使销毁。」
「哈啊？销毁？为什么？」
理所当然的，伊丝认为做法太极端。
「战斗天使与司教之天使不同，战斗天使的破坏力比司教之天使高出许多，在等级差不超过十级的情况下，战斗天使能完胜司教天使，加上很久以前发生过战斗天使长时间没有接受第一位阶天使治愈，以至于失控造成灾害的事件，所以神之国对战斗天使的约束，比对其他天使更加严格，我身为第三位阶的司教之天使，有处置艾诺丝的权利。」
难怪刚才克洛莉斯会说销毁，自己以为那只是玩笑，没想到是认真的……
话说回来，艾诺丝居然一点抗拒情绪也没有，天使还真是奇怪啊。
「不不，只是翅膀而已，没必要这么苛刻，而且神之国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不清楚天使被销毁以后，灵魂能不能回归神之国，万一不能，就糟糕了。」
「正因如此，我才会犹豫。」
所以如果神之国没有消失，拉克西丝会当场销毁艾诺丝吗？！
虽然对天使们而言，这可能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天使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顶多换一个躯壳重生，但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到拉克西丝会用魔法把艾诺丝变成废弃物，实在太……猎奇了。
伊丝连忙摇晃双手拒绝。
「不不不不，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我来找拉克西丝，也正好想说这件事。」
「这件事是指……？」
拉克西丝面露不解。
是指给拉克西丝恢复探查能力。
话到嘴边，伊丝却没有说出口。自己还不清楚能不能恢复拉克西丝的探查能力，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以给予承诺，万一自己没能恢复拉克西丝的探查能力，只会让拉克西丝白期待一场，虽然拉克西丝不会让自己看到她的失落，但自己只要想想就会觉得尴尬与愧疚。
还是当做秘密吧。
故作神秘地，伊丝挺起稍有起伏的胸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得神色。
「哼哼，现在暂时保密，我们先去那两座被封印的屋子，说不定能找到恢复艾诺丝翅膀的方法。」
可惜可妮莉娅没有把神键留下来，不然的话，自己就能把神键给伊芙琳当做承载尤弥尔之塔力量的载具，让伊芙琳恢复自由了。
蒂娜说过，伊芙琳之所以一离开尤弥尔之塔的覆盖范围就失去魔力，是因为伊芙琳的魔力源泉来自尤弥尔之塔，只有用棋子形状的神键，装载伊芙琳的魔力源泉，伊芙琳才不会因为魔力源泉距离母体（尤弥尔之塔）太远，失去魔力。
嘛，虽然伊芙琳派人在神代遗迹的挖掘上花了大功夫，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神键，但我这边还是帮忙收集一些信息，做两手准备比较稳妥。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带领三名神造天使，来到装满神代遗迹的四层建筑。
（6/30）

第三十七章 诞生之池与最大输出的魔刃

绕开女仆，伊丝与三位神造天使来到漆黑一片、死寂异常的四层建筑面前。
在周围摇晃的树木衬托下，宅邸显得有些阴森，仿佛只要自己打开门，里面就会窜出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抬头打量的伊丝摇了摇头，地球内的文明因为对未知事物感到恐惧，才会捏造出幽灵、鬼魅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存在，但事实上吓唬人的不是幽灵，而是不明正体的东西，最直白的例子就是，如今在异世界里亲眼见过幽灵以后，自己便不再对『鬼』这种生物感到害怕，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就算幽灵之类的鬼魅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也能一巴掌让它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收回视线，伊丝长叹了口气。
「明明地下空间都挖到宅邸以外，通往地面的入口只有这么一个，再怎么说也太谨慎了吧。」
地下储藏室与地上空间的通道，仅有设置在宅邸三楼卧室的传送门一处，如果传送门被破坏了的话，待在地下储藏室内的人等于被锁死在了储藏室里。可妮莉娅之馆的地下部分是由掺杂了秘银砂的砖块砌成，在充满从地脉汲取的魔力的情况下，坚硬程度堪比三阶防御魔法，强行突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这也是索兰亚小姐无法通过挖掘地道，进入可妮莉娅之馆的原因。
如果是自己，至少会额外再挖出三条通道，两条通入存放了各种物品的四层楼房，剩下的一条则直达郊外，作为紧急时刻的逃生通道，说到底，既然能设置传送门这种便利设施，就应该多做几个，通往各种地方，缩短在路程上花费的时间才对。
「吾主……」一副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的表情，拉克西丝低声道，「传送门并非容易刻画的魔法阵，不仅对使用者的实力要求极为苛刻，需要用到的魔法素材，也珍贵到需要数年才能准备完全，不仅如此，在同一个区域设置两扇通往不同地方的传送门，两扇传送门之间会相互干扰，除了特丽诺大人做到过以外，我至今没有见过其他能在一片区域安置两扇通往不同地方传送门的人。」
「原来如此。」
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吗？
『Ragnarøk』里的传送门并没有这种限制，只要自己想，甚至可以用同一扇传送门连接复数个地方，距离也比可妮莉娅留下的传送门远得多，只是自己设置传送门需要消耗『Ragnarøk』的魔法素材，而『高阶传送』与『全知地图』的存在，又使传送门显得没有必要，所以自己一直没往这方面思考过。
「让我走在前面，以上。」
克洛莉斯站到伊丝面前，后者则轻轻将克洛莉斯拉到一边。
「里面没有魔物，克洛莉斯不用担心。」
对天使们下达跟上自己的命令后，伊丝进入四层建筑内部，和全知地图看到的一样，一层内没有任何房间，仅仅是一个类似宴会场所的敞厅。
「呜哇，虽然遍地都是值钱货，但像这样乱丢，显得和垃圾场一样啊。」
连翻译挂坠这种珍贵道具都丢的遍地都是，此外还散落着大量魔法水晶、从药丸大小到指甲盖大小的魔核、不明国家的货币等等，魔法道具与各式武器也堆得像小山一样，恐怕国家的君王看到如此景象，都会小小的吃一惊吧，伊丝突然升起不把这里的东西送还给伊芙琳，而是带回克洛伊公国，让神教给公国居民们改善生活的想法。一眼望过去，这些东西加起来至少价值上千枚宝石币，其中一些不明用途的魔法道具，可能还是无价之宝。
可妮莉娅还真舍得啊。
「拉克西丝，注意不要把这里的东西踩坏了，我们先清理出一条路。」
「吾主，看那里！」
「疑似诞生之池，以上。」
在拉克西丝指引下，伊丝看向敞厅内的一个巨大晶体，虽然自己一开始也被它吸引了注意力，但因为这枚晶体除了体积庞大以外，既没有散发光芒，也没有任何魔力迹象，所以自己并没有在意，现在仔细看下来，这枚巨大晶体占据了敞厅近1/3的面积，高度也穿破一楼天花板，抵达二层——不，与其说穿破，不如说建筑本身就是围绕着这枚水晶建立，从底部直径判断，这枚水晶应该贯穿了整座四层建筑。
「嚯，出现名字了吗？」
上一秒全知地图对这枚水晶的记录还是『???』，当克洛莉斯说出它的名字后，显示便变成了『诞生之池』。
「应……应该是遗落在圣战里的诞生之池……」
惊讶逐渐变成惊喜，拉克西丝随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盏魔法灯，踩着金币与魔法武器堆成的小山，一步步靠近巨大水晶。
「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诞生之池……真是太好了，有诞生之池在，就能随时调整天使的状态，克洛莉斯、艾诺丝，你们把场地清理出来，我要确认诞生之池是否完好。」
「了解。」
拉克西丝转向伊丝，神情略显紧张，深深弯下腰行礼。
「吾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留在这里，检查诞生之池的状态，无法陪您去楼上确认这里到底有哪些魔法道具。」
「这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也对这个叫诞生之池的东西很感兴趣，这枚水晶是神之国的产物吗？有什么作用？」
「吾主果然是仁慈之人……」
欣慰与喜悦并存，拉克西丝一边踩着金币与魔法道具走向诞生之池，一边慢慢解释。
「诞生之池是特丽诺大人专门为远征军设计的便利道具，在战斗过程中，天使经常会遇见无法发挥自身优势的环境，比如在大海中作战，或者像火山口这种高温的环境战斗。由于环境带来的战损比真正的战斗还要多，慈悲的特丽诺大人便为我们创造了诞生之池，天使可以拿自己想替换的部位走进诞生之池，只要有充足魔力，诞生之池便能将新的部位替换到天使身上，让天使更适应环境，用在这里，则可以修复艾诺丝的翅膀。」
听起来，似乎只要有这个名为诞生之池的道具，天使就可以像拼装玩具一样，自由改变身上的部件。
「只要把我的翅膀和艾诺丝的翅膀相换，就可以避免违背特丽诺大人定下的规约。」
「但那样一来，拉克西丝不就不能靠翅膀飞行了吗？」
「没有翅膀还能用『飞行』魔法替代，这比销毁艾诺丝要好许多。把亚莉克希亚收入麾下的前提，是要解决那只羊头恶魔。虽然那只羊头恶魔身处封印内，我无法切身体会到它的实力，但仅仅只是远看，我就能从它身上感受到一股让我难以喘息的压力，如此情况下，我们必须尽可能壮大自己的力量，艾诺丝作为战斗天使，对我们的重要性不可或缺……吾主，您在做什么？」
拉克西丝看向绕到自己身后，一边跟随自己前进，一边检查着自己翅膀的伊丝。
后退一小步，伊丝像是解决了一件事情般拍了拍手。
「我只是在想原来拉克西丝可以把自己的翅膀卸下来……一直以为它是直接长在拉克西丝身上的东西，原来如此，可以卸下来的话就好办了，记得可妮莉娅做过天使的研究，也许我可以复制出一对拉克西丝的翅膀。」
「复、复制！？吾主，您是认真的吗？仅仅只有翅膀的外形，并不代表翅膀能使用，翅膀内部的魔力回路才是关键所在，魔力回路的刻画不仅繁琐，而且还要用对应的魔力液调配，您知道魔力液的配方吗？」
「不知道，不过可以借鉴前人的经验，」伊丝指了指面前的巨大水晶，「嘛，这些东西暂时放到后面，拉克西丝可以确认这个叫诞生之池的水晶没问题吗？」
「是，身为司教之天使，神之国里的一切道具我都会使用，还请吾主稍等。」
「嗯，交给拉克西丝了。」
如同被赋予了重要使命的人，拉克西丝神情严肃地上前检查诞生之池。
应该要花不少时间吧。
思考着这样的事情，伊丝开始观察起名为诞生之池的水晶，虽说这枚水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自身也没有散发光芒，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但从拉克西丝的形容里，自己总觉得诞生之池就像地球里的人体培养罐，只不过是把培养的对象从人类替换成了天使。
「反正时间还有很多，先看看这里有哪些东西吧。」
自己打算把这里的东西全部装进仓库，把它们留在宅邸太过危险，万一让外人知道，可妮莉娅之馆里装了什么，知情者可能会趁自己不在，危害留守在宅邸的女仆。价值上千枚宝石币的物品，很容易冲昏意志薄弱者的头脑，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解释太多。
首先是随处可见的货币，这种表面印有天使翅膀的货币并非黄金打造，而是由比黄金更珍贵的绯金铸成。平常武器只需掺入一点绯金，硬度与韧性就会比之前上升好几个级别，如果把这样一枚绯金金币拿到外面，等待它的命运肯定不是当成货币，而是被人熔化拿去当魔法武器的材料吧，神之国真是有够奢侈的。
虽然一开始打算将这些金币全部收纳进仓库，但伊丝很快就因为它们数量太多、分布杂乱而被迫放弃。
还是等白天以后，叫上蒂芙尼她们一起来进行分类工作好了，蒂芙尼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一定不会拒绝这项苦差。
「这样一来，就得先排除掉危险的魔法道具啊。」
如果伙伴们不小心启动威力巨大的魔法道具就糟糕了。待克洛莉斯与艾诺丝清扫出一片区域后，伊丝让两人与自己一起寻找魔法道具，将魔法道具集中放到一个角落。
从堆满金币的小山拾起一枚单片眼镜戴上，克洛莉斯缺乏感**彩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询问，艾诺丝，可爱吗？」
「让我想起拉克西丝芙妮雅姐姐……」
「询问，太成熟了？」
「嗯，克洛莉斯可以给我试试吗？」
「给你。」
接过单片眼镜好奇翻看一阵，艾诺斯戴上单片眼镜。
「克洛莉斯，我、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很可爱，主人会夸奖你，以上，」
「真的吗？」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伊丝微笑着点头。
「真的哦，现在的艾诺丝很可爱。」
明明是显得成熟的眼镜，但艾诺丝戴上后，却给人一种可爱印象，变得更娴静，令人联想到文学少女。
「谢……谢谢妈妈……咦？」似乎发现了什么，艾诺丝低声喃喃，「这好像是一种魔法道具……让我看看使用方法，应该是从这里注入魔力……」
拇指和食指握住眼镜，防止其脱落，艾诺丝面朝克洛莉斯，对眼镜注入魔力，瞬间，没有任何预兆的，单片眼镜上凝聚出一团将整个房间照亮的蓝色光芒，恐怖的魔力波动在室内创造出令人睁不开眼强风。
「艾诺丝，危险！」
「诶？停、停不下来！」
「卧倒，警告了。」
没有犹豫，伊丝以『瞬间移动』闪现到艾诺丝面前，接着一把夺过眼镜，以『魔力强夺』，强行抽光单片眼镜内的所有魔力，接着仿佛泄气的气球般，危险的魔力波动迅速平复。
「吾主，怎么了？」
检查诞生之池的拉克西丝迅速跑到伊丝面前。
「艾诺丝晕倒了，以上。」
「晕倒了？克洛莉斯，你们做了什么？」
「艾诺丝擅自使用危险魔法道具，应被处以禁闭一年之惩罚。」
克洛莉斯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虽然知道天使永生不死，但关一年禁闭，精神会出问题吧？
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伊丝稍微检查了一下被克洛莉斯抱住的艾诺丝，悄然松了口气。
「只是魔力被抽光了，没有大问题，休息一下就会醒过来。只是这个魔法道具，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啊。」
尽管自己使用了『魔力强夺』，眼镜没能发挥出效果，但自己已经可以感受到，这应该是对其注入魔力后会放出光束的道具，在『Ragnarøk』中并不少见。
如果改良一下，说不定可以做成现实版的光剑。
稍微对眼镜注入一些魔力，镜片果然和伊丝想的一样，前端伸出一束直达天花板的光束，不过因为自己注入的魔力太少，加之镜片无法强行抽离自己的魔力，因此光束只是看起来能到天花板，实际只能切断不到一公尺范围内的东西，只有当自己增加注入的魔力后，有效长度才会变长。
实在有趣。
看着随手挥动光束的伊丝，拉克西丝以理性语气建议。
「能在一瞬内抽空艾诺丝的魔力，意味着魔力消耗太大，这枚镜片不适合成为武器，虽说可以用作切割金属，但吾主您拥有将魔刃直接凝聚在指尖上的才能，它对您没有任何作用，不，应该说在任何人都起不到作用，魔力消耗太大，只是一件废品。」
不不，话不能这么说，拉克西丝，只要稍微改良一下，这枚镜片就可以成为光剑啊，挥舞光剑战斗，可是每一个少年的梦想——虽然自己现在已经变成少女就是了。
当然，拉克西丝的提醒并非多余，她让自己想起一件事，自己虽然能在指尖凝聚出魔刃，但还从来没试过在最大魔力输出下，魔刃能伸出多长。
收回镜片，伊丝在指尖凝聚一千点魔力，然后瞬间施放。
嗤。
蓝色光芒一闪而逝，紧跟着，天花板上投下仅有手指粗细的月光，魔刃在眨眼间穿透了四层楼的天花板与屋顶——必须说明的是，并非伊丝的魔刃只能支撑一瞬，而是当伊丝看见自己的魔刃突破天花板，延伸到云层以后，便连忙解除了魔刃，整个过程快到只有伊丝可以看见。
「呃……」
始作俑者尴尬地移开目光，没能捕捉到这一幕，仅仅只发现天花板上投下月光的拉克西丝抬起头，打量似的微微皱眉。
「年久失修吗……」
「欸，大概就是这样，明天找人来修好吧，嗯，就这样，拉克西丝，诞生之池检查完了吗。」
「还没有，请吾主多给我一些时间。」
「嗯嗯，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先去楼上一趟，剩下的就交给拉克西丝了，有问题随时叫我。」
「是。」
悄悄吐了吐舌头，伊丝迅速溜出一楼。
（7/30）

第三十八章 潜伏的暗影

当太阳从东边升起，为苍穹覆上一层朦胧色彩后，新的一天拉开序幕，当然，此时所谓新的一天，只对作为早起派的玛丽、卡米拉以及宅邸的佣人们有效，对伊丝来说，新的一天是从上午十点开始。
「呼，现在才九点吗，久违的早起，果然早上的空气才新鲜啊。」
刚走出主栋大门的伊丝长长伸了个懒腰，微凉晨风拂过脸颊，让刚刚还处于昏沉状态的大脑为之一振，微微抽动鼻子，还能感受到空气中泥土的腥味与青草的芳香。
放在自己的时代，这份空气都能拿去当商品售卖了，而且价格不菲。
「啊，是妈妈！」
「发现主人，以上。」
紧跟在声音后面，粉发的克洛莉斯与绿发的艾诺斯先后从天空落下，收拢翅膀，来到伊丝面前，一直在庭院中观察二人飞行的拉克西丝也紧随其后，向伊丝躬身行礼。
「吾主，早上好。」
「嗯，拉克西丝还在测试翅膀的性能吗？」
昨晚自己翻阅可妮莉娅的实验笔记时，找到了有关神造天使翅膀的记载，发现艾诺丝的翅膀之所以无法使用，其实是因为可妮莉娅曾暴力拆卸下来研究，重新装回去的过程中又出现问题，这才导致了翅膀无法支撑艾诺丝飞行，好在可妮莉娅的冒失举止带来了研究成果，自己根据可妮莉娅留下的实验笔记，调配出了魔力液，并且以拉克西丝的翅膀为原型，为艾诺丝制作了新的翅膀。
虽然中途发生了诞生之池没有与地脉连接，导致无法启动，让拉克西丝一时间陷入绝望的插曲，但好在缺乏魔力并不是大问题，只需自己充当电池，给诞生之池提供魔力即可，故事最终以平淡收场。要说明的是，因为担心拉克西丝得知自己太强后，会觉得她很没用，伊丝并没有让拉克西丝发现是自己在给诞生之池提供魔力，拉克西丝直到最后也没能明白，诞生之池为什么突然自己启动。
除此之外要吐槽的，就只有诞生之池的胃口太大，一秒钟要消耗八十点魔力。光给艾诺丝更换一对翅膀，就花费了近半小时时间，除开自己，也只有地脉这种魔力庞大到难以计量的存在，才能够给诞生之池提供魔力了吧。
至于可妮莉娅为什么不把诞生之池像可妮莉娅之馆一样，与地脉相连接，伊丝从可妮莉娅留下的大量笔记中找到了答案，原因是可妮莉娅到最后也没能明白诞生之池的作用。诞生之池的使用条件除了魔力充足以外，还必须要有第三位阶或第三位阶以上的天使在场，当伊丝问到为什么给战斗天使设计的东西，战斗天使却无法使用时，拉克西丝的回答相当简洁，绝大多数战斗天使脑袋都不好用，让她们操作诞生之池，用不了几天就会损坏，所以必须有司教之天使看管。
紫色眼眸浮现钦佩，拉克西丝头低的更深一些。
「是，托吾主您的智慧，艾诺丝避免了被销毁的结局。只是您制作出来的翅膀是我为原型，而司教之天使与战斗天使在结构上有些许区别，艾诺丝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以我为原型制作出的翅膀。」
「那就等今天晚上，以克洛莉斯的翅膀为原型，再为艾诺丝制作一对吧。」
「这怎么可以！」突然抬起的脸庞闪过焦急，拉克西丝声音大了几分，「先不说制作翅膀会耗费吾主您的精力，其次启动诞生之池需要消耗地脉中的大量魔力，地脉中的魔力并非无穷无尽，如果消耗太大，导致魔力无法在短时间内补充上来的话，不仅会导致地面作物减产，动物逃离这片地脉，而且还可能让土壤化为黄沙，最终令整片土地变成废墟。」
「嘛嘛，威弗列德城的地脉魔力丰富，不会这么容易枯竭，拉克西丝放心好了。」
反正是自己给诞生之池提供魔力，根本不用担心拉克西丝描述的后果。
拉克西丝坚决地摇头。
「不行，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吾主您太宠溺艾诺丝了，艾诺丝只是没习惯如今的翅膀，并非无法使用，只要给予时间，艾诺丝迟早会适应。」
「艾诺丝自己觉得呢？」
「现……现在这样就好……能和拉克西丝芙妮雅姐姐用同一对翅膀……很开心……」
发言让自己产生了一些误解，伊丝多看了艾诺丝一眼，结果后者对拉克西丝投去的目光里只有钦佩与敬畏，没有一点像是恋爱的感情，伊丝不禁感到有些失望，毕竟人偶姐妹之间的禁断之恋，只是想想就让人期待。
「主人，希望安装更多翅膀，以上。」
「否决，不能把吾主的仁慈当成纵容，说到底，天使只要有一对翅膀就足够了，即使多几对翅膀，也不可能飞的更快更高。」
「欸？多几对翅膀不是更帅气吗？」
就像动画里那些极具张力的变身镜头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神造天使可以通过诞生之池更换部件，不就意味着，只要自己做出完整的神造天使外壳，拉克西丝就可以直接从现在的大姐姐外表，变成可爱的小女孩了吗？尽管站在自己的角度有些可惜，但拉克西丝一直很喜欢年龄偏小的女孩，能变成像她们一样的存在，拉克西丝应该会高兴吧？
「……完全无法理解吾主您的想法，多几对翅膀只会影响平衡，没有一点帅气要素，如果被外人看到，或许会被嘲笑畸形。」
「嗯……也对。」
自己大概是漫画看多了吧。
将冒犯的想法抛之脑后，伊丝走向花园庭院，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但庭院依旧显得杂乱。可妮莉娅之馆上方的土地被魔力浸染，因此植物比其他地方粗壮许多，根系也异常发达，加之灌木中生活了大量昆虫与小动物，清理起来很麻烦，即便女佣与园丁们一起上，如今也只是清理出了石径，没来得及把花园中的植物修剪成规整形状。
「早安，伊丝小姐。」
「嗯，早上好。」
「呃。」
不知为何，女佣们像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瞪大双眼，面面相觑。
「居然对仆人回礼……」
看来一般情况下家主不应该向仆人回礼，不过自己认为这只是普通的打招呼，所以以后还是继续下去好了。
「拉——」
「伊丝小姐！」
正当伊丝准备向拉克西丝交代自己要出门一趟时，两名园丁提着铁桶跑到伊丝身边，大概是已经了工作一段时间，两人身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叶，黝黑脸庞布满汗水。
「伊丝小姐，您真的要把这些工具交给我们吗？」
一名园丁将铁桶及其装着的工具展示在伊丝面前，这是伊丝昨天出门时，在市场购买的工具，因为看见园艺师们使用的工具非常破旧，所以伊丝便为他们购置了新的工具，让拉克西丝在白天替自己转交给园丁，不过从铁桶与其内部工具的崭新模样看，这一上午下来，园丁并没有使用它们。
伊丝不解地歪了歪头。
「嗯，是的，怎么了？」
「噢噢……」
嘴巴变成吃惊的O形，两名园丁的脸庞逐渐被惊喜布满，吞咽了唾沫，说话带着颤音。
「这可是普罗特大师之手的工具……看这把铲子的把手，上面刻了两道凹痕，说明里面掺了秘银，说它能用一辈子都不过分……这可是我们这些园艺师做梦都想用一次的宝贝！」
「我听说在黑市上都炒到十枚金币一套了！我一整个上午都在想我能不能用它们！伊丝小姐，您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们，我们该怎么感谢您的信任才好！」
「不……」
其实并没有花十枚金币，不如说对方还倒贴给了自己钱，购置园丁需要的工具前，自己找索兰亚小姐打听了一下在哪里买工具比较好，索兰亚直接推荐了叫普罗特的铁匠，还说只有这位大师才符合自己的身份。起初自己以为对方和铸造魔法武器的艾维斯大师一样，是一位对打造工具有着狂热追求的求道者，结果亲眼见到普罗特的时候，才发现现实与想象大相径庭。
名为普罗特的铁匠是一位嗜酒如命的矮人，自己见到的时候，他身前摆着大量不知从哪收集到的玛格丽特酒瓶，并且正将这些空酒瓶内残留的液体倒进一个小碗里，以此满足对玛格丽特的嗜好。由于实在可怜，自己便赠送了普罗特一瓶玛格丽特，结果普罗特立刻从货架上取下几把工具，面带感激地将它们塞到自己手里。
用普罗特的说法，它曾经因为酒后闹事，被禁止进入了玛格丽特，而城内玛格丽特的数量又供不应求，他已经有一周都没喝到玛格丽特，伊丝的到来和天使没有区别。事后与赛拉商谈起来伊丝才知道，因为威弗列德城的玛格丽特需要走海路运输，而非自己生产，所以为了避免哪一天出现无玛格丽特可供应的情况，赛拉每天都只放出固定的量，这便导致了大量人哄抢。
果然不论在哪个世界，运输都是限制发展的问题。
将回忆抛之脑后，伊丝苦笑着回答。
「其实因为一些原因，我买下它们并没有花费多少，二位尽管拿去用就好了，如果在宅邸的工作时间满一年的话，它们就会成为二位的所有物，所以随自己心意使用吧。」
「您的意思是……您要送给我们吗？」
「真的打算长期雇佣我们！」
不禁莞尔，伊丝点点头。
「当然。」
「神啊，我上辈子究竟做了何种程度的好事……」
「之后不会遭报应吧……」
两位园丁陷入狂喜到呆滞的状态。
感到无奈的伊丝只好与女佣相视一笑——本来是这么想，但当伊丝看向女仆们的时候，后者的脸上只有艳羡。
昨天不还觉得女仆装很不错吗。
小小地叹口气，伊丝将佣人留在原地，在拉克西丝三位天使陪同下，走向还没来得及找人修缮的大门。
「拉克西丝，玛丽她们在做什么？」
「亚莉克希亚似乎身体不适，玛丽和蒂芙尼正在照顾她，卡米拉正将昨晚找到的魔法书分类整合起来。『作为今后与姐姐大人新婚旅行的地点，不提前弄清楚这里有什么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有违妻子的职责』卡米拉是这样对我说的。」
「不需要连语气都模仿出来啊，」如果不是清楚拉克西丝不会开玩笑，自己一定会以为拉克西丝正在调侃或戏弄自己，「不过蒂娜身体不适吗？」
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蒂娜的等级从昨天的42级提升到现在的45级，状态栏上没有异常。大概是没能适应升级过快的晕眩感吧，回来时带一些蒂娜喜欢的肉类料理好了。
「佩佩和蕾菲娜呢？」
两人并不在自己的全知地图显示里。
「您要听原话吗？」
「拉克西丝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简单转述就好。」
「是，依蒂丝在城内发现了一支过去与她有关联的血族，早些时候离开了宅邸，预计中午前回来。」
「这样么……」
威弗列德城内的血族有上百名，伊丝只是粗略看了眼便放弃锁定目标，确认了佩佩与蕾菲娜的位置后，悄悄放下心。
伊丝转过身。
「拉克西丝，我要出去一趟。」
「我和您一……不，克洛莉斯，你负责保护吾主安全，吾主，我要在宅邸监督艾诺丝适应翅膀，无法陪您一起出门。」
「了解。」
「不用，克洛莉斯也待在宅邸，我想独自出门一趟，不会走太远。」
蒂娜要至少一个半月才能接受完魔王的传承，而这一个半月里，自己和伙伴们要做好出海的准备，先不说今后自己肯定要带着伙伴们前往雷暴之海的另一端，其次为了去妖精之乡，必须要从海路，自己打听到妖精之乡虽然与诺塔帝国有陆地相连，但妖精之乡里的精灵认为陆路前往妖精之乡的人不够勇敢与强壮，拒绝从陆路进入的人类，所以人们只从海路前往。
至于去妖精之乡的理由，除了当初与树妖的约定以外，另一个就是想亲眼看看妖精与精灵生活的地方，难得来到异世界，错过这种「不去一次就不算来过异世界」的地方，就实在太遗憾了。
「您中午会回来吗？」
「应该晚上才回来，拉克西丝替我传达给卡米拉和玛丽她们。」
「是。」
交代完一切，伊丝将全知地图显示范围拉大至海港处。
那么，接下来找一个合适的狩猎地点，让同伴们提前适应与海魔物的战斗吧，大海里的魔物远比陆地多得多，这次的目标是争取在出海前，让全员抵达三十级。
（8/30）

第三十九章 幕间

威弗列德城西部海域。
这是一处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危险的海域，群鸟自海面拂过，阳光穿透海水，连其下游动的剑梭鱼与石龟都清晰可见，然而，这只是海域的表象，在深海海床处，正伫立着一座以珊瑚为原料，外形与山丘相似的建筑，假如只是经过，没有人能发现其内部的正面目，但倘若深入水下，靠近此地，一定就会发现，这里面隐藏了巨大秘密。
这里是魔王斯提克斯与诺塔帝国先皇约定中的『跳板』，诺塔帝国先皇要以阿莱克西亚之塔为媒介，在诺塔帝国以西创造一片极富魔力的海域，而恶魔们则可以借用这份魔力，创造连通两片遥远地域的传送点。虽然有着消耗巨大，最短也要半年才能启动一次的缺陷，但这也比原本恶魔们要耗时几年，损耗近2/3人数，才能从斯提克斯宫殿抵达诺塔帝国的辛苦好许多。大海不仅对人类充满危险，恶魔们也同样深受其害，否则斯提克斯就不会选择与诺塔帝国先皇谈判，而是直接派大军攻下诺塔帝国。
现在，这处体积如同山丘的巨大珊瑚内部，一名体格壮硕的大恶魔正单膝跪在一位有着人类身体，头部却与鲶鱼相差无几的恶魔面前。
「巴巴弗大人，我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该回斯提克斯大人身边了。」
坐在简陋石椅上的鲶鱼恶魔抚了抚胡须，如果说斯提克斯是所有海洋魔物的统治者，那么这只叫做巴巴弗的鲶鱼恶魔，就是这片海域的王，他被斯提克斯任命镇守于此，所有在这附近的恶魔都要听他差遣。
「这么快嘛，啧啧，从这里回到斯提克斯大人的宫殿，最快也要五六年时间，此行艰辛，康斯你还是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等传送门积蓄满魔力以后再回去，正好我也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积、积蓄满魔力？」突然抬起头，被叫做康斯的大恶魔失声喊道，「巴巴弗大人，传送门不是想什么时候使用，就什么时候使用吗？！」
「嗯？看来堕天使他们没有和你交代呐，传送门每启动一次，就会抽空一次整片海域的魔力，遇到魔力不够的时候，我还要让下级恶魔找一些魔法水晶来填充。距离你们上次和西普大人一起来时只过了不到两个月，如果康斯你不想和部下跨越上万里深海的话，就在我这老老实实等几个月。正好，最近为了研究神使，我抽不出时间和人类君王谈判，就由康斯你替我去吧，我相信你的办事能力。」
鲶鱼恶魔朝身后漆黑一片的洞穴招了招手，紧接着，一只外形与长颈龙相差无几，但却生有五个头，四肢也更侧重游动的大型魔物走到鲶鱼恶魔面前，亲昵蹭了蹭鲶鱼恶魔后，摇晃着五个脑袋盯视康斯。
后者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是一种叫海德拉的魔物，正常情况下，成年体的海德拉只有三个头，每突破十级，才会多长一个头颅，五个头意味着等级至少在六十级以上，加上每个头之间有着协同作战的能力，康斯可以肯定，自己不是这只海德拉的对手。
额头浮现并不存在的汗珠，康斯头低的更深一些。
「不、不愧是号称第二魔法研究者的巴巴弗大人，只有像您这样的智者，才能培养出五头海德拉吧。」
「不，康斯，这只是我饲养的最小的一只，其他的海德拉体型太大，进不了这里，等我培育出传说中的九头海德拉，想必第一魔法研究者的称号就要易位了吧——这并不是我想说的，我的意思是，康斯，你把这只海德拉带上，有它作坐骑，可以震慑与你谈判的人类君王。如果你想快些回去，就在这场谈判里让人类君王加大阿莱克西亚之塔对海域的魔力供给，如果她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你可以把我的话复述给她，如今皇室不是只有她一位，换成她那八岁的妹妹来，我们反而更好控制。」
「是……」
答应的同时，康斯悄悄抬起视线瞥了眼鲶鱼恶魔，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鲶鱼恶魔的鱼类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
「是的，我想问巴巴弗大人，我们前些时间抓到的『神使』怎么样了，还有西普大人的事情，西普大人被塔尔塔诺斯封印在魔王城堡，一直没有动静，我怕回去以后，斯提克斯大人震怒……」
没等康斯说完，巴巴弗便把手心朝向康斯，鲶鱼鱼须也跟抖了抖。
「塔尔塔诺斯使用的封印会连带她一起封印进去，那是连时间都能冻结的封印，除非斯提克斯大人亲临，否则没有人可以救他们出来，所以康斯你不需要担心回去以后无法交差。我猜想，斯提克斯大人之所以对塔尔塔诺斯发起突袭，是为了给今后的决战做准备。每多一个会威胁斯提克斯大人的人，都等于多了一分变数，斯提克斯大人从一开始就想置塔尔塔诺斯于死地。虽然现在因为封印，无法把塔尔塔诺斯的尸体带回到斯提克斯大人面前，但有这个封印在，塔尔塔诺斯也和死了没有区别。」
「可万一塔尔塔诺斯没有死，从封印里逃出去了呢？我的一些部下反应，他们当时看见有东西从封印里飞出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即使塔尔塔诺斯逃亡，她也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我亲自调查过那个封印，那是以魔王传承为燃料，燃烧自身力量铸成的结界，当这个结界完成的一刻，塔尔塔诺斯就失去了全部力量，再也没有自称魔王的资格。」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鲶鱼恶魔陷入思考，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不过身为斯提克斯大人的部下，我们确实不能在这方面所有疏忽，一定要见到塔尔塔诺斯的尸体。联系地上那些信奉我们的人类，让他们把消息传达给人类圣会，就说失去力量的塔尔塔诺斯可能隐藏在人类世界，让他们多留心身边形迹可疑、头上有犄角的女孩，一经发现符合条件的存在，无需向我们确认，立刻将其绞杀。」
「是，那神使的事情……」
神使是指自己一行花大功夫抓到的火焰水母，虽然不论自己怎么看，对方都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死物，手下也数次对自己说那没有一点神使的魄力，但这是命令，像他这样的大恶魔，只要一丝不苟的执行即可。
「神使暂时由我保存，我从它身上看到了无限潜力，可以肯定，那并非拥有自我意识的活体，而是更像使魔一类的东西，不，我的说法有错误，使魔绝无法与它相提并论，只要运用得当，即使说它能将整片大海烧干都不在话下。倘若我可以解析出它的结构，再将构成它的火元素转变为水元素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创造出比九头海德拉更加恐怖的魔物了吧。」
巴巴弗并没有说，当他亲眼见到，并且开始了解神使后，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这一生花了大量时间培养海德拉，目的就是为了创造一支完全听从自己指挥，实力比恶魔军还强的军团，但海德拉毕竟是低智慧魔物，并且成长时间比人类还长，所以培养起来相当困难，而如果他能以这只神使为原型，创造出一支由水元素组成的大军，恐怕即使羊头恶魔的西普，也不得不甘拜下风，要知道，神使可是有遇见相同元素就会吞噬并成长的特性，谁也不知道它究竟能成长到多少级，可以说拥有无限潜力。
有时候巴巴弗甚至会想，这团火焰确实称得上『神使』一词，简直是上帝赠予他的瑰宝，当然，这句话巴巴弗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对忠于斯提克斯的他们而言，应该改成『魔使』才对。
康斯稍稍放下心。
「那我就放心了，斯提克斯大人交代我必须把神使带回去，巴巴弗大人，在这个到处是水的环境，还请您务必小心。」
我比你更珍惜它。
暗自腹诽，巴巴弗拂了拂袖子。
「时间不早，下去吧，谈判的事情会有人替你指路。」
「是。」
灯光逐渐黯下，珊瑚组成的宫殿重归寂静。
◇
「虽然猜到会有很多人，但没想到这座城市的冒险者公会这么热闹啊。」
独自走进冒险者公会的伊丝悄然赞叹，以威弗列德城密集的人口为支撑，这里的冒险者公会比伊丝想象中大得多，才刚打开门，议论与喝彩声便如海浪般扑面而来，与之一同的，还有略微的汗味与低劣麦酒的气息。
除开围着桌子坐在一起，大声谈论什么的冒险者，在二楼悬空出来的阳台上，还有一些兽人族与精灵族少女跳着充满热带风情的舞蹈，自己进门时听到的喝彩声，也是由此而来。
「比起冒险者公会，更像地下酒馆吗。」
这些少女的舞蹈相当大胆，衣服布料也偏少，放在地球，肯定是禁止未成年者踏足的场所。
目光在猫耳娘与精灵大姐姐身上停留了片刻，伊丝摇了摇头。
「嘛，还是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吧。」
来到异世界已经有两年时间，自己多少知道点异世界的规矩，比如像自己这种着装明显不是冒险者的人，只要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就会有情报贩子闻着味道找上门——虽然会付出一点小小的报酬。
至于自己来这里是为什么，除了寻找魔物较多，环境不那么恶劣的狩猎点外，还有购买船只，招募水手的事情，如果条件允许，最好再了解一下叫做人类圣会的组织，倒不是说要摧毁他们，而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尽量远离。
装作观看兽耳娘与精灵舞蹈，伊丝以拇指和食指捏着金币，轻轻敲击桌面，过了不到五分钟，桌对面便出现一个人影，出乎伊丝意料之外的是，对方并非大半个身体隐藏在兜帽、身形矮小之人，而是一名着装与贵族淑女相似，十分成熟，头戴白色圆帽的狐耳女性，衣服开胸式的设计，再加上对方散发的妩媚气息，伊丝有种不知道看哪里好的感觉，游刃有余的态度瞬间拘谨。
察觉到伊丝的变化，坐下来的狐狸大姐姐不禁笑出来。
「原以为是老手，结果是新人吗，这里可真不多见，虽然胸小了点，但容貌连我都自愧弗如，要是再长大一些，肯定会很受人欢迎。」
虽然我不在意胸的大小，但还请注意言辞啊，这句话要是对卡米拉或者佩佩说，下场就难以想象了。
瞥了眼正在舞蹈的兽耳娘们，狐狸大姐姐双手撑在桌上，以打量似的目光看着伊丝，由于脸的距离突然拉进，再加上狐狸大姐姐身上的香水味道，伊丝不禁向后微微挪了一段距离，如果坐在自己这个位置的是未经世事的少年，肯定会被这名狐狸大姐姐弄得脸颊泛红，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吧，所幸接受过同伴们各种各样的刺激后——指伊芙琳在圣堂的沐浴、拉克西丝旁若无人的在自己面前换衣服等——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所以小姑娘想知道些什么？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吧，这可不是新手知道的规矩。」
「我想知道哪里的魔物最密集。」
「豁……姑且声明一下，我可不是只要有钱什么都做的狐狸，小姑娘的冒险者等级到多少了？」
「山铜。」
说到这里，伊丝把自己的冒险者证明摊开到桌上，在地下迷宫的时候，佩佩因为好胜心，大量接取猎杀魔物的委托，如今自己一行已经到山铜级别。
虽然只有一瞬，但伊丝还是捕捉到，狐狸大姐姐露出了吃惊神色。
「居然是山铜级冒险者，整个威弗列德也不过三支山铜级，说不定可以……」
「可以？」
「不，只是我想多了，山铜级确实有资格让我提供危险情报，老实说，因为以前发生过无良情报贩为了赚钱，不论冒险者等级，随意把危险地址报给他们，让队伍全灭的事情，所以我才要确认小姑娘你的实力，既然知道了实力，一切就都好说了，威弗列德城周边魔物集中的地方一共有三个……」
按照狐狸大姐姐的形容，伊丝一一以全知地图扫描三处地点，得到的结果是，三处地点都不适合成为狩猎点，不论哪处，等级超过三十级的魔物都很少，即使有，也藏身海底，难以触及。
伊丝稍微斟酌言辞。
「嗯……没有其他地方了吗？来之前我听人说，这三处地点的魔物实力十分弱小。」
「弱小？那明明是被冒险者称为葬身旋涡和死亡之滩的地方，到底有多强实力，才会说弱小……」一副仿佛在看怪物的神色，狐狸大姐姐叹了口气，「这三个地方都不行的话，那我只能推荐远海了。」
「不，远海也……」
伙伴们几乎没坐过远洋船，一上来就在远海和海魔物战斗，难度太高，局面会陷入一边倒的境地，起不到快速升级的效果。
看来只能靠全知地图一个个寻找合适地点了。
伊丝换了一个话题。
「我想请你帮忙寻找一批可靠的水手，最好再买一艘足够结实的海船。」
「等等，你不会真的打算去远海吧？那可是死路一条，活着回来的人十不存一。」
「不是啦，只是打算去妖精之乡一趟，时间大概在两个月后，钱的事情不需要担心。」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桌上，来这里前，自己去了一趟拍卖行，把昨晚制作翅膀时顺手做的魔法剑卖给了那里的人，虽然让拍卖行帮忙拍卖，得到的钱肯定更多，但那样要等待一段时间，太过麻烦，不如一口价售出。
听到「哗啦」的金币声音，狐狸大姐姐的耳朵突然抖了抖，微微探出前身的同时，向下拉了拉衣襟，本就暴露的雪白胸前变的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肯定经常做这种事情，伊丝不禁如此判断。
「噢噢噢！！这么多金币，不出两个月，我就能给小姑娘你找到，只是到时候我怎么联系你？」
「到北区——」
砰！
正当伊丝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冒险者工会的大门突然发出巨响，一个神情慌张的男人冲进公会柜台前大喊。
「快、快去救人！是海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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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海德拉与光剑

「海德拉？」
稍微在地图上搜索，伊丝发现了名为海德拉的魔物，令人意外的是，这种名为海德拉的魔物等级在30-40级之间，比想象中强许多，很适合作为伙伴们的狩猎对象，虽说数量少了点，但有总比没有强，如果不是那么危险的魔物，自己之后就带着伙伴们专找海德拉下手好了，有亲眼确认的必要。
被闯入公会的男人吸引目光，听到是海德拉后，又脸色晦暗地转过头，狐狸大姐姐攥紧双拳。
「又要死不少人了吧，最近海德拉来的越来越频繁了，这群该死的畜生。」
「它们很难对付吗？」
一边注意着热闹起来的冒险者公会，伊丝一边听狐狸大姐姐说明，不知为何，在听到海德拉后，原本专心于谈话的冒险者全部起身，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般，气息起伏不定，眼神也逐渐被杀意布满，甚至就连那些在二楼跳舞的兽耳娘与精灵女性，也跟着停下舞蹈，整个冒险者公会充满肃杀氛围。
「何止难对付，根本是人类的宿敌，比起鱼类，海德拉更喜欢对陆地生物下手，但它们不会像其他海魔物一样，很快把人类咬碎一口吞进肚子，而是把人类带回岛礁上的巢穴圈养起来，以人类的四肢为食，加上它们的天赋魔法里有治愈魔法，被抓到的人类只能像家畜一样，不断重复被当做食物撕咬后又治好的痛苦。过去曾有一队山铜级冒险者偶然找到海德拉巢穴，冒险把里面的人救出来，但那些被困的人无一例外全部精神失常，身体也瘦到不成人形，活着比死亡更痛苦，在当时的城主允许后，驻军结果了这群可怜人的生命。」
「这样吗……」
从冒险者的交流也可以知道，他们中多数人的同伴或亲人遭到过海德拉残害，所以听到海德拉后才会怒不可遏，其中一些冒险者甚至是专门为了找海德拉复仇，才放弃渔民生活，成为冒险者。
真是邪恶到必须灭绝的物种。
「……我的妻子奥萝就是被海德拉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狐狸大姐姐说出了爆炸性发言。
虽然很想吐槽「妻子？你不是女人吗？」，但这样实在太不合时宜，全知地图搜索『奥萝』的名字无果后，伊丝只好保持沉默。
「海德拉在哪！」
「我要把它的皮扒下来！」
「谁能宰了海德拉，我就陪他睡一个月！」
不仅冒险者，二楼的兽耳娘与精灵女性也用自己的方式加大筹码。
贸易都市真开放啊……
大概是受到精灵族的影响吧，威弗列德城内的精灵比其他地方多得多，伊丝不禁有种扶住额头的冲动，还好自己没有带玛丽她们来这里，不然肯定会教坏小孩子。
继续与狐狸大姐姐交流了一段时间，为了了解海德拉的实力，伊丝混入群情激愤的冒险者队伍，一起离开冒险者公会，方便起见，她并没有和冒险者一起行动，而是跟随了一段时间后便独自离开，以『短距离传送』出现在海面上方。
视野瞬间开阔，碧蓝天空与大海在远处连成一条弧线，空气中的潮湿与咸腥味也更多了几分，由于海风过强，伊丝不得不压着头发，才不会让银发双马尾被吹至额前。
「嚯，亚多尼斯也在这里吗？」
微微睁大双眼，伊丝看向距离自己这里更远一些的海面，除了自己身下的这片海域有海德拉外，距离海港数公里处的海域，亚多尼斯的商船也被海德拉围攻，只是因为异世界所在的星球为球体，不飞到高处，仅仅只在海面上观察，看不到远处的亚多尼斯，所以冒险者们没能注意到其实有两拨海德拉。
当然，也有可能是冒险者注意到了，但却无暇顾及，亚多尼斯所处的地方距离海港实在太远，比起营救远方被围困的船只，还是先解决冲进海港里的海德拉更重要。
稍微拉升高度，伊丝切换到第三形态，以更优秀的视力眺望亚多尼斯处的景象。
「虽然被围攻，但暂时不用担心么。」
与其说被围攻，不如用一群长着三个头的蛇颈龙围啃一只巨型乌龟形容更贴切。不知是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力量，还是船只本身刻有强力结界，每当海德拉头部快撞击到船只时，船只便会浮现出一层介于金色与橙色之间的碗状光罩，海德拉的攻击除了让船只微微摇晃以外，没有其他效果。
记得最初应对叛军来自城外的炮击时，亚多尼斯就是用这种方法迎击魔力炮弹。
不愧是一国的皇帝么，保命手段的强力甚至超越了普通人的想象力，伊丝不禁轻轻咋舌——虽然玛丽她们的触发式魔法道具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先把冒险者对付的海德拉收拾了吧。」
虽然亚多尼斯那边的情况很紧急，船只被海德拉围攻，动弹不得，一旦防御结界的魔力耗尽，就会成为刀板上的鱼肉，但亚多尼斯处再怎么危急，也比自己下面这些拿着鱼叉，驾驶渔船与海德拉搏斗的冒险者好。海德拉的体长超过十公尺——这一点值得称赞，体型越大，做出的橡胶史莱姆饲料就越多——随便拍打一下渔船，轻则打翻，重的甚至能一下把木船拍碎，加上海面并非稳固的陆地，冒险者们战斗起来十分困难，海德拉对付冒险者，就如同拿着镰刀收割麦子的农夫。
「不要用火魔法！魔法咏唱者用冰魔法集中攻击它的眼睛！水性好的人在前面拖住，要是让海德拉冲进港口，城市里的人就完了！」
一名站在大船上的军官大声指挥冒险者，大概使用了扩音魔法，即便海面的战斗十分激烈，声音也能扩散到每一位冒险者耳中。
「该死，这畜生的皮太硬了，连我的必杀之刃都砍不进肉里。」
「魔法咏唱者大人的魔法都穿不透海德拉鳞片，你的铁剑怎么可能砍进肉里。」
「海德拉的皮能用来当城门上的铁皮，换做秘银级的长剑都要磨好几刀，我们这些冒险者，只要替军队的魔法咏唱者大人拖住海德拉就好啦，只要能看见那畜生死，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喂，别坐在船上聊天，该我们第二梯队换防了！」
「第一轮炮击准备——放！」
以军官打扮的士兵大喊为开始，呈一字型排在大船上的魔法咏唱者射出一指长『冰锥』，均匀朝五只海德拉眼睛奔去，可惜受船只摇晃影响，多数冰锥都浪费在海德拉的厚重鳞片上，只有极少数高阶魔法咏唱者发射的冰锥，堪堪擦着海德拉眼角刺入。
「皮肤表面有魔法攻击无效的壁障吗。」
站在自己的视角，冰锥命中海德拉时，海德拉的鳞片表面浮现了一层半透明膜状物，使『冰锥』无效化，只有像是长剑的挥砍这种物理手段，才能真正劈砍在海德拉鳞片上，可惜鳞片本身也有不俗防御，普通武器难以穿透鳞片，换成伙伴们的话，可能只有佩佩和卡米拉的攻击能对它们造成伤害吧。
「虽然想多观察一会儿，但条件不允许么……」
由于魔法咏唱者们的冰锥攻击，海德拉陷入暴怒。
KAAAAAAAA——
眼睛被刺瞎的两只海德拉发出痛苦悲鸣，眼球瞬间布满血丝的同时，嘴中也凝聚起汹涌魔力，而受到这两只海德拉影响，其余三只海德拉也一同张开九张嘴，朝不同方向喷射足有水桶粗细的魔力炮。
「队、队长，后面！后面！海德拉被激怒了！」
「快撤，不要在海德拉用魔法的时候靠近它们！」
「跳进水里！」
「来不及了啊啊啊啊！！！」
无视冒险者们呼喊，伊丝解除第三形态觉醒，以伊丝·恩雅的身份俯冲到最近的一只海德拉身边，在海德拉反应过来之前，以单片眼镜改良的光剑划过海德拉脖颈，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般，没有迟滞的将海德拉脑袋斩断。此外，为了给下方冒险者创造躲避条件，伊丝暗中射出『石弹』，一一击中剩下十四只海德拉的脑袋，让其口中的魔力炮偏移轨道。
「光剑也算魔法攻击吗？」
重新拉升高度的伊丝瞥了眼改良光剑，在光剑切入海德拉身体的时候，海德拉的鳞片再次浮现薄膜防御，不过比起海德拉的魔法防御，光剑的强度显然更高，自己几乎没感到多少阻力，海德拉的脖子便被切断，断面还有明显的烧焦痕迹。
「嘛，只要能起作用就好，不愧是可以一下抽光艾诺丝魔力的武器。」
将单片眼镜改良成光剑并不困难，只需将魔力传导性极佳的金属打造成剑柄状，然后再把镜片藏在剑柄内即可。不注入魔力的时候，光剑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剑柄，一旦注入魔力，光剑就会立刻从藏在剑柄内的镜片处弹出。
有趣的是，做出改良光剑以前，伊丝只是觉得光剑十分帅气，没有打算把它投入实战，但制作成功后，伊丝便发现这把光剑比自己想象中强得多。
首先是迷惑性极强，不论自己注入多少魔力，镜片投射出来的光束都能延伸出极长距离，然而多数时候，光剑能够用作战斗的部分都比这道光束短许多，以数据说明的话就是，每当自己对光剑注入魔力，光剑就会射出一道长度超过百公尺的光束，但真正能够用来切割物体的部分，仅仅只有靠近剑柄的一公尺长距离，战术欺诈性极强，再加上光剑有着注入魔力越多，剑身越长的特性，在战斗时，自己可以通过突然改变剑身长度，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可以说，只要运用得当，与自己战斗的人就永远不知道这把剑到底有多长。
当然，光剑也不是没有缺陷，最首要的凸显在强度上，自己能改变的长度，不论自己注入多少魔力，光剑都不会随着魔力增加变得更锋锐，其次是如果受到强魔力干扰，光剑剑身会直接消散。
此外不知为何，根据自己实验，光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道光束，如果碰到像是永冻之黄昏、西尔芙之弓这类它无法斩断的东西，光剑不会轻易略过武器到达另一端，而是会像具有实体的长剑一样，被永冻之黄昏所阻挡，换言之，自己可以拿着光剑抵挡别人的进攻，而光剑的强度，大概在『微弱电』铁剑与破灭之剑莱瓦汀之间。
顺带一提，伊丝尝试过将每秒五百点的魔力输出给光剑，结果镜片差点因魔力过载损毁，经过慢慢尝试，伊丝才确定了光剑的极限长度——大概在一百二十公尺，处于峰值时，光剑会发出嗡嗡异响，仿佛随时都会因挥舞而爆炸，所以伊丝只打算将其限制在最长一百公尺使用，虽然伊丝完全不觉得会有让自己掏出一百公尺光剑的时候。
「什么东西！」
「海德拉的头怎么突然没了一个？」
「看天上！」
「女人？她手里的武器好奇怪。」
「会发出蓝光的武器……从没听说过，不过连海德拉的脑袋都能一下斩断，至少也是山铜级。陛下的护卫卡尔将军吗？可我听说卡尔将军是男人。」
「应该是哪里的冒险者吧。」
「可恶，肯定是那把剑的缘故，如果我也有那样的剑，肯定也可以一下砍掉海德拉的脑袋！」
「别说胡话啦，没看见人家在天上飞，至少也是三十级的强者。」
虽然知道会被冒险者注视，但没想到会成为议论的焦点，伊丝稍稍叹了口气，伊丝·恩雅对外的实力在50级上下，自己现在展现出的实力并没有超出这个范围。
「比起看我，我更希望你们好好看着自己啊。」
自己刚才只是斩断了海德拉的一个脑袋，剩下的十四个脑袋虽然在自己『石弹』射击下歪头，魔力炮没能喷中人群，但魔力炮掀起的海浪，依旧给冒险者带来了不小麻烦，大多数人都因此落入海里。
还是快点把剩下的海德拉解决掉吧，作为伙伴们今后的练级对象，它们已经合格了，剩下的只有寻找巢穴。至于尸体，如此庞大的体型，用来喂橡胶史莱姆应该不错。
正当伊丝再度举起光剑，准备斩杀剩下的海德拉时，军官打扮的指挥者朝伊丝大喊。
「阁下有余力的话还请去西南方支援格罗瑞亚陛下！陛下的处境比我们更艰难，事情结束后，帝国定有重谢！」
「你们没问题吗？」
「只要港口的海防炮启动，海德拉就会被我们击退，阁下不用担心我们！」
军官说的海防炮似乎是架设在不远处的魔力炮，伊丝在全知地图上粗略看了一眼，等魔力炮灌满魔力，大概需要五分钟时间，如果去管亚多尼斯，这里肯定会出现牺牲者。
虽然很想把这些海德拉的尸体收集起来做成饲料，不过都说了这里不需要我，再逗留就显得侮辱他们尊严了吧，稍微思考了一下，伊丝故意做出收回光剑、拿出法杖的动作，假意咏唱咒文后，天空浮现一共二十八支金色箭矢，海德拉固然有低阶魔法无效的防御，但那仅限身体部分，它的眼睛和所有生物一样脆弱。
「去。」
二十八支金色箭矢一一对上海德拉眼睛，伴随一阵心惊肉跳的噗噗声，箭矢刺入所有海德拉眼球。
只要失去视力，海德拉就无法继续为非作歹了。
尽管听到指挥者与部分高阶魔法咏唱者惊呼『惩戒光雨』的魔法名，但为了不展现太多实力，自己选择的只是一阶魔法『光箭』而已。
难道还是太显眼了吗？
「应该不会吧……」
摇了摇头，将冒险者留在原地，伊丝径直前往饲料更密集的地方——不对，是去营救亚多尼斯。
（10/30）

第四十五章 灭龙的魔女

「呜哇，再怎么说这也太多了。」
飞至亚多尼斯船队附近的伊丝忍不住咋舌。
之前在远处自己看的不是太清楚，现在近距离看过去，船只几乎要被上十只海德拉给埋没起来。大概是发现了守护船只的光罩难以攻破，海德拉们改变策略，尽可能伸长脖子，把头部压在光罩上，试图用体重把船只整个按进海里。
「还是先解决一部分吧。」
虽然上十只等级超过四十的海德拉足够伙伴们长一截经验，但目前还是救人要紧，海德拉在这片海域并不少见，有全知地图在，搜索起来不算困难。
「首先是那只最大的。」
与其他三头海德拉不同，这只海德拉共有五头，等级也十分接近60级，其他海德拉的动作会随这只五头海德拉叫声改变，显然是头领级别的魔物。
朝剑柄注入魔力，光剑顿时弹出一道深蓝色光刃，考虑到海德拉的脖子比较粗，这次伊丝将光刃延伸到两公尺长，虽然觉得把剑刃变成像琳的长镰武器，应该更适合用来收割脑袋，但这已经超过了镜片的能力范畴。
『避水加护』
并不是为了潜入水中作战，而是为了防止水溅到身上，体表亮起淡绿色光辉，如同离弦箭矢般，伊丝冲向体型最大的海德拉，刚好落入海德拉五个头的中心。
「『圆舞斩』。」
琳的『圆舞斩』在『Ragnarøk』中只是基础技能，只要手里拿的是长武器，玩家就能使用以自身为中心，发出斩断周围一切物体的斩击。
噗噗。
顺利切断海德拉脖颈。
令伊丝微微挑起眉毛的是，在斩断两个海德拉的脑袋后，海德拉的另外三个头迅速做出反应，一齐避开了『圆舞斩』。
「因为只发挥了50级水平，所以有反应时间吗？」
可惜如果放开手干，也许会让亚多尼斯把自己与拆了宫殿的薇尔联想起来，各种意义上收拾后事都很麻烦，所以自己索性选择不做出让亚多尼斯产生联想的行为。
心中突然升起警惕。
耳朵捕捉到异常的风声。
左手边。
没有犹豫，伊丝向右拉开距离、面朝偷袭者的同时，光剑由下至上的上挑。
先是右手传来略微的阻滞感，光剑似乎切断了什么东西，然后眼角捕捉到偷袭者的真面目——一个长着犄角，身高超过三公尺，拥有青色皮肤与黑色翅膀，肌肉异常发达的恶魔，在刚才接触中，光剑切断了对方偷袭向自己的右臂。
没有给予恶魔反应时机，伊丝抓住恶魔与自己交错而过的瞬间，回身踹向恶魔后背。
咔嚓。
骨骼破碎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恶魔如同出膛的炮弹般，狠狠砸向海面。
轰！
海面激起巨大海浪，汹涌波涛连那些正在围攻亚多尼斯船只的海德拉都跟着一起晃动，几只没站稳的海德拉索性被海浪打翻。
无视被自己斩断两个脑袋的海德拉，伊丝看着恶魔消失的地方微微皱眉，刚才的踢击十分仓促，自己可以感觉到，恶魔没有因自己的踢击丧命。
「问题在于海德拉是受恶魔驱使么。」
既然自己斩断海德拉脑袋的时候，跑出来为海德拉争取时间，很明显，恶魔与海德拉属于同一阵营。
全知地图显示恶魔就藏在海面之下。
「如果是想躲在海里装死，最好就待在里面再也别出来。」
「啧，人类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你这样的强者。」缓缓从海底飞出，大恶魔的目光转移到伊丝手中的光剑上「……原来是得到众神援助的幸运儿，没想到他们竟然能绕过斯提克斯大人封锁，把日轮之剑送到人类手里。」
很可惜，这并不是什么日轮之剑，而是我用镜片改造出来的武器。
不过暴露家底并不会带来好处，让误会继续下去才更有利。轻松发现试图从背后一口吞掉自己的海德拉，伊丝以光剑再次斩断海德拉头颅。
「如果这些海德拉是受你驱使，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把它们交给我，然后把你知道的一切秘密都说出来，那样我说不定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总觉得说出了像是反派的发言。
「别太狂妄了，人类！」
「嚯。」
名为康斯，等级为59级的恶魔朝伊丝发起突袭。虽然横向对比，这份速度在六十级领域的人里可以说相当快，但在自己眼中，依旧和慢镜头差不多。
并不领情吗。
那就只能将其解决掉了，对付恶魔不需要手软——蒂娜那样的除外。
在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只剩下两个头的五头海德拉对恶魔喷吐出治愈光辉，恶魔身上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关节响声，HP迅速恢复的同时，断臂也重新生长回来。
这大概就是海德拉治愈魔法了吧。
脑海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海德拉的治愈魔法对它自己也有效果，那假如自己只斩断海德拉一部分脑袋的话，剩下的头部是不是可以施放治愈魔法，让断掉的头再长回来？
再加上数个头并排在一起的样子，十分有侮辱性质的，伊丝想到了割韭菜。
反正海德拉有吃掉人类四肢后，又用魔法把受伤人类治好，反复使用的邪恶习性，同样的方法反过来对它自己使用，应该没人会指责自己吧？
「不过还是适可而止好了，那是恶魔才做得出来的事，我可不是什么恶魔。」
将光剑从两公尺延伸到二十公尺，伊丝愉快地牵起嘴角。
◇
「陛下，您还是赶紧把卡尔将军召回吧！」
被海德拉围攻的船只内，拜尔德斯神色紧张地劝告道。
「比起商船，您的性命才更重要啊！」
拜尔德斯的发言令甲板上的亚多尼斯皱起眉。
「如果我在这里召回卡尔，放弃那些向我求救的商船，今后我还有何颜面自称自己是万民之父？只要我们争取到足够时间，卡尔就能把缠住商船的海德拉斩杀，到时候你与卡尔合力，解决大恶魔和五头海德拉只是时间问题。」
「可我们缺少的就是时间啊！现在我们只能依靠您的城垒指环拖延，一旦城垒指环的魔力耗尽，您就危险呃！」
话还没说完，由于包围船只的海德拉重重撞击光罩，整艘船猛地左右摇晃，如果不是紧紧抓着栏杆，拜尔德斯甚至觉得自己会因为刚才那一下飞出去，撞在橙色光罩上。
橙色光罩来自亚多尼斯手上名为『城垒指环』的神器级魔法道具，在城垒指环展开的时候，一切非禁咒魔法都无法在城垒指环魔力耗尽前击破光罩，听起来很强，但这样的防御道具有一个致命缺陷，当它展开的时候，里面的人无法攻击到光罩外的人，而这也就导致拜尔德斯空有一身实力，却无法在此刻起作用。
更要命的是，拜尔德斯还偏偏不能让亚多尼斯解除城垒指环，哪怕亚多尼斯乘坐的船上有防御结界加固，也无法承受海德拉的几次撞击，更不用提海德拉并非只能使用肉体冲撞的魔物，哪怕只是一次魔力吐息，也能让木船化为碎片。
至于船只为什么会被海德拉围攻，理由则是谈判破裂，大恶魔提出，亚多尼斯必须把地脉中的所有魔力都加持在西南海域上，而亚多尼斯来的目的，却又是希望关掉对这片海域的魔力供给，用其他东西与恶魔做交换，显然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要求，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协商的余地。
只是即便如此，深知人类与恶魔差距的亚多尼斯，也还是采取了退让手段，只要恶魔承诺永不再踏入帝国领土，她便可以让阿莱克西亚之塔为这片海域提供地脉中1/2的魔力，这比之前提供的魔力多了足足三倍，帝国还没有发展到可以与恶魔抗衡的程度，需要万分隐忍。
可惜的是，哪怕亚多尼斯再想回旋，当大恶魔拿出会对亚多尼斯的妹妹，帝国三公主维纳出手的威胁后，事情便到了无法坐下来好好协商地步。身为一国之君，被恶魔拿住在王都的亲人做要挟，如果这时候再表现的怯弱，即使周围人都知道这是无可奈何，亚多尼斯也会失去统治者的威严，更不用提亚多尼斯本就不是善于隐忍的性格。
双方的战斗也就因此而起。
必须说明，如果不是卡尔被亚多尼斯派到别处，现在应该是大恶魔夹着尾巴逃跑。亚多尼斯被卡尔与拜尔德斯两名超越英雄领域者守护，虽说大恶魔率领了众多海德拉，但这些海德拉在两位超越英雄领域者面前，根本不是一合之将，只需卡尔牵制住大恶魔与五头海德拉，当拜尔德斯以广域歼灭魔法解决掉所有低级海德拉后，大恶魔便没有了底牌。但问题在于，双方在谈判前，远在几公里外的一支船队发出了求援信号，有城垒指环守护的亚多尼斯临时让卡尔去探查情况，结果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当然，这不能怪亚多尼斯格局太小，关键时刻把卡尔派去救援商船，非要说的话，只能怪恶魔没有派对谈判者，正常情况下，即使谈判破裂，谈判桌上的双方也不会扭打起来。事实上过去先皇与恶魔谈判的时候，也不是没发生过谈判双方相互无法妥协的情况，只是这次大恶魔康斯不懂与人类接触的规矩，以一贯的强迫方式命令亚多尼斯无果后，便想着以暴力让亚多尼斯服从，一切均在双方意料之外。
重新站稳的拜尔德斯面露焦急。
「陛下，您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一旦大恶魔和五头海德拉联手，城垒指环根本撑不了多久！」
「拜尔德斯大人，这群畜生想把我们压进海里！」
「什么！？」
声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眼前一黯，下意识抬起头后，天空已经被海德拉长长的脖颈占据，所有三头海德拉将脑袋压在光罩上，试图靠体重把船只压进大海。
「该死！」低低咒骂，拜尔德斯转向亚多尼斯，「陛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还请您在臣准备好魔法以后打开城垒指环，臣要出去迎战，至少也要把它们拖在这里！」
「不可，帝国只有三位超越英雄领域者，失去你，帝国的未来只会更灰暗。」
「可臣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快看，外面有人！」
「她找上那只五头海德拉了！」
「什么？」
早已急得团团转的拜尔德斯连忙跑向船边，顺着船员所指，从海德拉墙壁缝隙间瞥见来者身影。同样听见船员呼喊，误以为是卡尔回来了的亚多尼斯也跟着看向外界。
然后，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心里「咯噔」一声。
倾城倾国的面容、蓝与白交织的礼裙，以及标志性的、末端挑染了蓝色的银发双马尾，来者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伊丝·恩雅。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在她这个年纪，能使用『飞行』绝对算得上天才，可和五头海德拉相比，也根本不值一提，五头海德拉的实力已经超越英雄领域，不然的话，仅仅一个大恶魔和一些三头海德拉，拜尔德斯一人也能应付。
如果她因为救援自己而死在这里，自己要怎么和薇尔交代才好！即使抛开薇尔这层关系，一个红衣主教死在诺塔帝国，也绝不是可以善了的事情，帝国会因为发疯的狂信徒四处起火。
内心慌乱了一瞬，亚多尼斯深吸口气。
「拜尔德斯，准备魔法，我要打开结界。」
「是！□□□，□□□□——噫！」
「怎么了？」
即使亚多尼斯并非魔法咏唱者出生，此刻也能判断出拜尔德斯发出了不是魔法咒文的声音，好奇看向后者，发现拜尔德斯正张大嘴巴，如同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事物般，神情凝固不动。
「一刀！这世界上怎么存在一刀斩断五头许德拉脑袋的人！」
正如拜尔德斯说的那样，此刻的伊丝刚用『圆舞斩』切断五头海德拉的两个脑袋。
但伊丝并没有注意到，海德拉附近藏着一只大恶魔。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皮肤也因恐惧感到刺痛，亚多尼斯不受控制地大喊。
「小心偷袭！」
可惜声音没能传到伊丝耳中。
看到大恶魔攥紧的右拳距离伊丝不足两公尺远的时候，亚多尼斯甚至有种魂魄要抽离身体的感觉，但下一秒，局面的急速变化便让亚多尼斯也跟拜尔德斯一样，夸张的张大嘴。
明明没有看见恶魔，伊丝却做出回避动作，电光火石之间，伊丝便弯成回身、上挑与踢击，前一秒还会夺走伊丝性命的大恶魔，下一秒就被伊丝留下右臂，重重砸入海面。
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找不到任何瑕疵，即便卡尔来，也只是如此，不，或许还不如伊丝，卡尔是偏重力量型的战士，这种柔软且灵活的动作，卡尔绝无法做到。
这家伙到底有多强？
亚多尼斯脑中不禁浮现一个疑问。
「那只大恶魔又出现了！」
「那把光一样的剑变长了……」
「喂喂……这已经比我们的船还要长了吧？她想做什么？」
噗噗噗噗噗。
船员的话刚落，伊丝便用行动告诉了他们答案。
长达二十公尺的光剑卷携着开天辟地的气势，自苍穹向大海劈下，海面甚至因风压出现下凹，那些连秘银长剑都无法穿破的鳞片，此刻就如同薄纸般脆弱，凡是触碰到光剑的海德拉，无一不被一刀两断。可令人奇怪的是，不知是海德拉运气太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除了那只五头海德拉与大恶魔被直接从中一分为二外，光剑恰好给每一头海德拉都留下一个头，海面很快被血液染成乌红色，接着瞬间被切入海中的光束蒸发出大量白雾。
表情维系在不可思议的模样，亚多尼斯下意识喃喃。
「禁咒……」
「怎么可能存在无咏唱的禁咒！肯定是那把剑的缘故，陛下，我不能接受！」
「等等，还没有结束，她又来了！」
正如船员所说，当海德拉唯一的一个脑袋使用治愈魔法恢复其他头颅时，伊丝又再度举起二十公尺的光剑，利落斩断。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明白，并不是海德拉运气好，而是伊丝刻意给海德拉留下了一个头，她在把屠杀海德拉当成一种乐趣。
如此反复数次。
「灭龙的魔女……」
不知是谁以颤抖的、夹杂了恐惧的声音喃喃。
「不是我们的敌人真是太好了……」
「这真的能叫人吗。」
当船员们对如此景象感到麻木时，遥远海面突然爆闪出一阵强烈光芒，由于距离太远，人们只是先看到爆炸产生的光，并没能听到声音，然而，仅仅只从冲天的光柱与烟尘就能判断出，爆炸究竟有多大威力——恐怕已经能与五阶魔法相提并论。
所有人都为之愣住，不解地看着远方。
随后，最先反应过来的亚多尼斯脸色急剧变差。
「快离开！不然我们都得被卷进海里！」
仿佛在回答亚多尼斯，以爆炸的商船为中心，一道足以遮蔽天空的海浪迅速席卷海面，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一口将敢于阻拦在它面前的人尽数吞噬。
（11/30）

第四十二章 亚多尼斯的大危机？

嘭！
巨大的爆炸声吸引了伊丝注意，下意识停止屠戮海德拉，目光转向传来爆炸的方向。
「威力和五阶魔法相匹敌吗，不过是卡尔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与海德拉战斗时，自己注意到了数公里外的光点，只是那艘船上除了卡尔外，其余全部是恶魔，没有需要在意的地方。卡尔之所以没有回到亚多尼斯身边，正是因为被恶魔缠住。虽说那些恶魔的等级均没有超过卡尔，但如果卡尔返回到亚多尼斯这边的话，无疑会把恶魔也一起引过来，使场面更加混乱，卡尔应该是想先解决掉那些恶魔，再返回亚多尼斯身边。
「但恶魔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啊。」
爆炸应该是恶魔使用了魔法水晶，又或者越级使用了魔法吧，总之爆炸过后，船上的所有光点全部消失，唯一存活的卡尔也被气浪掀飞。
「只是这种程度的海浪，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
绝对比四层楼高度的可妮莉娅之馆还要高。
得赶快把落在海里的海德拉头颅收进仓库才行，刚才之所以持续砍掉海德拉脑袋又任其治愈的循环，就是为了让海德拉制造出更多魔物肉，这些魔物肉一方面可以给地狱三头犬的查理斯们作为食物，另一方面还能加工成橡胶史莱姆的高品质饲料，如果任由那些海德拉脑袋被海水卷走的话，就太浪费了。
没有犹豫，提早给自己施加『避水加护』的伊丝一头钻入水中，——『避水加护』除了可以让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自由行动外，还有避免海水灌入鼻子和耳朵，防止衣服被水打湿的效果，伊丝将坠向海床的海德拉头颅一一收进仓库，虽说无数个脑袋坠向漆黑海底的画面十分骇人，但作为始作俑者，自己还是不要在意那么多比较好。为了不吓到芙兰与真红她们，回到宅邸以后，自己还是把查理斯们召集起来，让它们把海德拉的脑袋与脖子分开，自己只把脖颈部分交给芙兰好了。
砰。
海面上方传来什么东西撞击在一起的声音，紧接着，一连串「咔咔」的不祥音色透过海水钻进耳朵。
「嗯？」
发出不解疑问的同时，「咔咔」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就像木板弯到极限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般，变为清脆的崩裂声。
虽然可以听见船员异常吵杂的呼喊，但因为身处水下，具体说了什么听的并不是很清楚，正潜入海中的伊丝不禁回转过身体，随后，瞳孔微微缩小。
亚多尼斯乘坐的木船被海浪折断，缓缓沉入海底，一部分船员也在颠簸下被甩出船外。
「啧。」
拜尔德斯应该无法处理这种事情吧，魔法咏唱者并非什么魔法都能使用，拜尔德斯属于偏重战斗的魔法咏唱者，面对这种情况，能发挥的作用十分有限。轻轻咋舌，伊丝以『无形之手』将坠入海底的海德拉全部捞到自己面前，尽数收进仓库，接着『瞬间移动』到木船断裂处。
「呼，还好没有完全摔断。」
部分地方还有藕断丝连的感觉，裂缝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两公尺，救援起来不算困难。
「保护陛下——咕呜呜。」
明知道有海浪还张嘴大喊，不被灌水才奇怪。
一边责怪，伊丝一边操控『无形之手』，强行将断裂的船只拼接在一起，裂缝部分则以『固化』充当粘合剂，暂时让船重新恢复为一个整体。虽说『固化』有时间限制，不出半天，木船就又会变成两段，但半天时间已经足够这艘木船驶回港口，更何况自己的拼接技术并不完美，断裂处明显参差不齐不说，甚至有些错位，无论如何，这艘船都不可能使用第二次。
当然，这已经是自己努力过后的结果，先不说船只受海浪干扰，一直左右摇晃，其次『无形之手』本身就相当难拿捏力度，稍有不慎，就会把木船捏碎，如果不是前段时间用『无形之手』救过快坠毁的魔力飞艇，积累了一些经验，自己绝对无法完成在海浪干扰下把船只拼在一起的工作。
「不过明明把船拼到一起，为什么还是在慢慢下沉……」
水面以下游动的伊丝皱起眉头，按理来说，就算自己拼接的不是很好，船只也不会继续下沉才对。
目光无意间瞥见由于自己对接错位，小股往船舱内灌入的海水。
脑袋上亮起灯泡。
「原来如此。」
由于船只从中段断裂，船舱内灌入了大量海水，所以即使自己将断掉的两截拼在一起，木船也依旧保持下沉势头。
「嘛，这些都是小事情就是了。」
再次以『瞬间移动』出现在积满海水的船舱底部，伊丝打开仓库收纳海水，如同出现破洞的木桶，找到宣泄口的海水瞬间在船舱内形成漩涡，水位跟着迅速下降。
「漩、漩涡？」
「发生了什么？水怎么突然自己消失了！」
「一定是海神大人！」
「海神大人在拯救它的子民！」
手里拿着救援工具的船员愕然看着船底，原本他们抱着牺牲的觉悟来到这里，但现在根本不需要它们动手，船舱里的水便自己消失。
海神吗……倒是个不错的借口，把船自己修复的理由归结到神明上，就没有几个人会深究下去了吧，借助浑浊水体隐藏在深水下的伊丝暗自感叹，不过这样子对真正的海神很失礼，还是不要再把我当成海神比较好。
当水位下降到一定程度后，伊丝便停止收纳海水，传送到附近天空，船舱内的海水已经不剩多少，船体也不存在太大裂缝，剩下的交给船员们自己处理也没问题，可惜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自己没来得及把海德拉全部宰掉，溜走了一部分。
「不，不能说让它们溜走，应该说方便二次利用才是，」缓缓降落至木船甲板的伊丝开始寻找亚多尼斯身影，「话说回来，亚多尼斯这家伙也太倒霉了，刚到威弗列德就被叛军袭击不说，现在又被海德拉和恶魔群殴，这才隔了不到一周啊。」
虽然一切都不是亚多尼斯主动挑起，但自己还是忍不住感慨，成为有名者果然是一件苦差，如果自身没有强大实力做后盾，寿命绝对比正常人短得多。
「伊、伊丝·恩雅阁下，您有注意到陛下去哪里了吗？」
还没降落到甲板，脸色铁青的拜尔德斯便急匆匆上前，明明是一位超越英雄领域者，伊丝却从拜尔德斯眼睛里捕捉到害怕与焦急，让人想到弄坏了贵重物的小孩子。
「怎么了？」
「刚才我们的船只被海浪托起，砸到海面上，又正逢陛下魔力难以维系『城垒指环』，船断裂以后，我就发现陛下不见踪影，如果您有看见陛下的话，请务必告诉我陛下的去向！」
「这样么……」全知地图显示亚多尼斯的光点正与一只海德拉重合在一起，以极快速度朝周边海岛奔去。拇指抵着下巴，伊丝稍微思索片刻，全知地图姑且是一个超规模的变态技能，自己不想把它暴露给外人，「会不会是被海浪冲走了？拜尔德斯你留在这里，我去附近找找。」
「不行，我要和阁下一同寻找。」
这家伙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了。
拜尔德斯的惶恐神色令伊丝暗自摇头。
「那我负责南面海域，拜尔德斯你去北边，记得向船员交代你的去向，不然等卡尔回来，找不到你和亚多尼斯就糟糕了。」
「好、好的！」
差点在满是积水甲板上摔了一跤，慌不择路的拜尔德斯连忙跑往船舱，完全看不出超越英雄领域者的样子。
「那么，去找亚多尼斯吧。」
亚多尼斯就在自己负责的南方海域，拜尔德斯再强，搜寻效率与速度上都不可能比得过自己。
「这样一来，亚多尼斯如果敢怠慢卡米拉的话，我就要把他丢到海里喂鱼啊。」
轻呼了口气，伊丝直奔南方。
很快便追上亚多尼斯，海德拉在海里的行动速度几乎与飞鸟平齐，当自己找到海德拉的时候，海德拉已经抵达最近的海岛，幸运的是，亚多尼斯虽然浑身湿透，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开，但由于展开了小范围『城垒指环』，海德拉并没能伤害到亚多尼斯分毫，一路上将亚多尼斯衔在嘴里。
值得一提的是，这只海德拉因为魔力耗尽，连让另外两个脑袋复生的魔力都拿不出来，左右脖颈上只有两个光秃秃的断面。
身受重伤的时候都不忘记顺走人类么，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异端生物啊，嘛，还是快点结束吧。
笼罩着亚多尼斯的球形光罩正忽明忽暗的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失去魔力，没有拖延时间，伊丝取出拿出光剑，对其注入魔力，然而就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那样，背对着伊丝的海德拉突然扭过头，紧接着，如同看到了鬼魅与恶魔的人，海德拉全身一颤，喉咙也跟着发出悲鸣，不顾嘴里叼着的亚多尼斯，一口将其吐出，扭动着海龟般的四肢，一头扎进大海。
没有给予海德拉逃跑机会，伊丝把光剑延伸至十公尺，一刀将海德拉分成两半。
如果这是没什么危害性的魔物，自己可以当做没看见，任由它逃跑，但海德拉是生性邪恶、以人类为食的存在，更不用提它们还会受恶魔指示，自己没有放跑它的理由。
「亚多尼斯陛下，你没事吧？」
解除『赫尔墨斯之翼』，伊丝向狼狈起身的亚多尼斯伸出手。
「咳、咳咳，我、我没事。」
嗯？
耳朵出问题了吗？
伊丝奇怪地歪头，自己总觉得刚才听到的是女声。
伊丝啊伊丝，你什么时候变成只要看见对方长着长头发，就认为对方是女性的人了啊。
将刚才听到的声音抛之脑后，伊丝一把将亚多尼斯从半趴着的状态拉起。
「要休息一下再回去吗？」
由于亚多尼斯的脸庞被金色长发遮挡，加上亚多尼斯自己也在拨弄金发，所以伊丝无法看到亚多尼斯脸庞，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亚多尼斯以如今的样子出现在他子民面前，他身为皇帝的高大形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一把将金发捞至脑后，亚多尼斯手心朝向伊丝，神情间充满镇定。
「不，我必须现在就回——？」
「欸……？」
话说到一半，亚多尼斯的声音便突然变为升调，终于见到亚多尼斯脸庞的伊丝也跟着呆愣一瞬。
刚才听到的女声并非幻听，声音的本尊就站在自己面前。
虽说亚多尼斯脸庞沾着些许水滴，但脸部线条绝对是女性无疑，再加上湿漉漉的金发，因为衣服紧贴皮肤而被勾勒出来的挺拔胸部，恐怕只有电影与动画里的人，才会看不出亚多尼斯在女扮男装。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与海鸥的啼鸣。
「呃……那个……」不知道该说什么，伊丝尴尬地移开头，右手轻轻挠着脸颊，「不小心看见了多余的东西，对不起……」
耳朵捕捉到亚多尼斯正低声喃喃着「怎么办」、「该死」、「这该怎么解释」以及「这样不就没机会了吗」的焦急声音，虽然不知道亚多尼斯具体指什么，但伊丝大概能猜到，亚多尼斯在为暴露的身份着急。
「……我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所以你——不，应该说亚多尼斯陛下，所以亚多尼斯陛下不用担心，我会忘记这件事情。」
会忘记就见鬼了。
伊丝悄悄在内心吐舌头。
统治诺塔帝国的皇帝居然是女人，世界上恐怕没人能忘记这个秘密。
至于亚多尼斯为什么突然显现出女性身份，从她本人也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看，这大概只是个意外。自己拥有『看破』的天赋魔法，一切幻象在自己面前都会显露出真实面目，所以亚多尼斯肯定不是以幻术掩盖外表，要么用了可以改变声音与脸部线条的道具，要么是干脆以某种特殊物质化妆了吧，前者因为魔力耗尽，显现出原型，后者则是因为触碰到了水。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只需好好保守秘密即可，但对亚多尼斯而言，肯定尴尬到了说不出话的程度，老实说，自己现在也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早知道，自己就让拜尔德斯来找亚多尼斯了，身为帝国仅有的三位超越英雄领域者，拜尔德斯应该知道亚多尼斯的身份。
这样想的话，之前在宫殿里救走红和紫的时候，自己那一拳其实打在美少女身上了啊……
真是对不起。
误以为亚多尼斯是男性，所以下手才重了点。
伊丝不禁有种扶住额头的冲动。
过了足足一分钟，亚多尼斯才终于从魔怔了般的自言自语中回神。
「伊丝主教……我收回刚才的话，请给我一点时间。」
「嗯……啊，没问题……不过性别的事情……」
「还请为我保密，我……我现在还不够清醒，我要回去以后再慢慢冷静……」
虽然确实不得了，但至于是这么不得了的事情吗？再怎么说，也不需要回家了再慢慢冷静吧？
可事实是，尽管亚多尼斯言语一切正常，但不论脸上的神情还是双手抱胸的小动作，都暴露了她现在很不冷静，如果不是定力足够强，伊丝甚至有种亚多尼斯会在海滩上打滚的奇怪念头。
回去以后，或许会迎来很长一段不得安宁的时间。
嘛，在某种角度上也能算好事就是了，帝国皇帝是美少女，这样一来，皇室间通婚的规矩就等于一张废纸，亚多尼斯本人应该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卡米拉已经安全了。
哈啊，只是没想到，帝国仅有的三位皇室竟然全是女性啊。
长叹了口气，如同看着不争气的孩子般，伊丝没办法似的摇头。
（12/30）
-------------
*各位读者大大们新年快乐鸭~

第四十三章 归途

「我代表帝国所有近卫，向伊丝主教您表示感谢，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陛下就危险了。」
当伊丝带着心不在焉的亚多尼斯回到木船，对焦急的卡尔说明情况后，壮年时期的卡尔便立即摘下头盔，对伊丝躬身表示感谢。
虽然确实是值得被感谢的事情，但卡尔毕竟是四五十岁的壮年，即使算上来到异世界以前的年龄，自己也依旧比卡尔小许多，被这样一位长辈行礼，伊丝会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至于自己曾像插萝卜一样，把卡尔**宫殿地板里，是因为那时候双方立场不同，当时自己站在亚多尼斯的对立面，现在解决了福音，自然不需要再将其视为敌人。抛开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不谈，仅仅论人品，卡尔确实算得上正直之人。伊丝苦笑着摆手。
「卡尔将军不必行如此大礼，恶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更何况我还代表着尤弥尔教会，帮助被恶魔困扰的人，是我责任所在。」
不知为何，卡尔抬起头，用异常惊讶的目光看向伊丝，饱经沧桑的眼睛里充斥赞赏。
「……如此年轻便拥有轻易斩杀五头海德拉，戏弄大恶魔与三头海德拉的实力，伊丝主教完全不必自谦，老实说，在我接触过的所有红衣主教里，伊丝主教算得上另类了。」
「卡尔将军接触过的红衣主教性格都很恶劣吗？」
「这个……」
卡尔粗糙的脸庞浮现思索，大概是在斟酌用词吧，伊丝有这种预感，自己毕竟代表着教会，而卡尔又是帝国皇帝的亲卫，如果他在自己面前说过去红衣主教的不是，很有可能上升为政治问题，不过即使卡尔不说，伊丝也知道过去的红衣主教都做了什么，从自己在各地神殿借宿时，当地神官对自己献上的礼物以及谄媚目光看，尤利乌斯担任尤弥尔教会教皇的时期，教会内部已经失去神性，内部相当腐败。伊芙琳上任后之所以忙的不肯开交，一部分原因就是为此。
「只能说他们很像赫尔斯王国的贵族，没有伊丝主教这样好相处。」
「这样啊。」
真是给足了面子的措辞。
两人交谈的时候，一位船夫打扮的男人来到卡尔面前，先是对卡尔旁边的亚多尼斯行了一礼，然后面向卡尔。
「卡尔将军，船体的临时修补已经完毕，随时都能起航。」
「随时都能起航？你们不是说船被海浪摔成两段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海神大人帮我们把船修好，船舱里的水也被海神大人引走，我们只需在一些小的地方做一点修补。」
「海神？说谎也该有个限度，没能保护好陛下就把问题推卸到海浪上，还编造出船被摔断的谎言，你们什么时候染上赫尔斯王国士兵的德行！好在伊丝主教出手相助，陛下才没有受伤，回去以后，你们和拜尔德斯都要受罚。」
「可船真的被海浪摔断过，海神大人也真的出现了啊。」
「还敢狡辩？」
啊哈哈……
站在一边的伊丝不禁苦笑，要是让卡尔以为船员在撒谎推卸责任，这些船员回去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自己还是替他们澄清事实好了。
「卡尔将军，这艘船确实被海浪摔断过，只是不知为何，断成两截的船又被拼回原来的样子，如果卡尔将军不信，可以走到船舱中部查看，那里有断裂后又被拼起来的痕迹，虽然我也不信是海神这样虚无缥缈的存在在暗中相助，但事情确实如此发生了。」
微微皱眉，卡尔顿了顿。
「唔……伊丝主教这样说的话，好吧，我相信伊丝主教，只是即便如此，也并不能忽视他们的过失，即使自己被海浪冲走，也要把陛下留在船上，这才是臣子的义务，」卡尔转向船员，「扬帆，回港口。」
「可拜尔德斯大人还没有回来……」
「那家伙找不到陛下，自然会回来找我求助，到那时，我亲自向他问罪。」
「是！」
挺起胸膛，瞪圆双眼，以不容置疑的洪亮声音命令船员退下后，卡尔才微微蜷缩起肩膀，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由于过于靠近爆炸点，卡尔身上的铠甲遍布凹点，关节处露出内衬衣服的地方，也有沾染火星后点着的小洞，脸庞更是布满烟熏痕迹。
「卡尔将军还是先找船内的治愈师接受治愈魔法吧。」
船员或许没看出来，但全知地图反馈的一清二楚，经过那场爆炸，卡尔的HP削减了三成，刚才与船员的谈话完全是强撑着精神。
卡尔难为情地尴尬笑道。
「呵呵……让伊丝主教见丑了。召船上的治愈师来，会让船员知道我在战斗中受伤，我身为帝国第一实力者，受伤的消息会引来外人猜测，对陛下造成不好影响，还是等回到港口以后，再召陆上的治愈师过来更合适。」
「唔姆……」
挥了挥手，从仓库取出以前做给蒂芙尼，蒂芙尼却因为觉得幼稚而没有收下的小熊神杖，伊丝将杖尖轻搭在卡尔肩头。
「『初阶治愈术』。」
淡淡的金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浮现于神杖周围，在伊丝指挥下，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般，向卡尔将军蜂拥而至，卡尔的HP以惊人速度恢复。
感受到疼痛与虚弱消失，卡尔面带感激。
「谢谢伊丝主教。」
「不用谢，这是我对卡尔将军忠心耿耿的尊敬。」
微笑收回神杖，伊丝看了眼卡尔身边站着的亚多尼斯，从刚才起，亚多尼斯就低着头一副仿佛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完全不参与对话——自己带亚多尼斯离开海岛以前，亚多尼斯重新进行变装，恢复了男性外表，而自己则在亚多尼斯变装的时间里，对海岛进行了一番调查，幸运的是，那座海岛并非海德拉的巢穴，里面没有被海德拉圈养的人类，海德拉之所以衔着亚多尼斯去那座无人岛，应该只是想找地方休息。
「卡尔将军可以告诉我，那艘船上发生了什么吗？」
「那艘船？」重新戴上头盔的卡尔愣了一瞬，理解了伊丝是指爆炸的商船后，声音低沉下去，「那原本是一艘商船，结果被恶魔盯上，里面的人在驶入帝国海域以前，就全部遭到恶魔杀害，我想替死去的人把恶魔永远留在船上，结果那群恶魔自知无法与我抗衡，试图用人海战术把我留在船上，引爆魔法水晶，与我同归于尽，可惜我以防御见长，如果换成拜尔德斯，现在已经中计了吧。」
「原来如此。」
难怪自己看全知地图的时候，船上除了卡尔外，其他光点均为恶魔。
「另外恕我冒昧，伊丝主教可以告诉我你的实力吗？不需要太具体，只需说明是英雄领域还是超越英雄领域即可。」
「我才刚刚到英雄领域哦~」
「呼，这样啊。」
虽然卡尔戴着头盔，伊丝看不到卡尔表情，但卡尔的语气却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
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卡尔大概以为自己是超越英雄领域者，加上看到自己很年轻，于是升起了紧迫与无力感吧。换做自己也会这样，花费毕生之力好不容易抵达超越英雄领域，结果回过头一看，发现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孩子居然拥有和自己差不多的实力，任谁来都会觉得不甘与不公平——换成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就像一个在游戏里重度氪金的人，发现一位与他拥有相同武器的玩家，于是想上前交流一下氪金心得，结果却被对方告知，对方从未在这个游戏里花过钱一样，那种复杂滋味，足以让人心情低落许久。
仿佛想起了什么，卡尔继续问。
「可是英雄领域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斩杀五头海德拉？」
「这是因为我的武器特殊，必杀之刃能轻易斩断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海德拉的皮也不例外。」
在解决五头海德拉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想好了怎么面对别人『表现远超等级』的质疑，只要把原因归结在武器上，人们对自己关注就会减少许多，那样便少了许多麻烦。
在戈塔城的地下迷宫时就发生过因为自己很强，所以冒险者以「反正很强，帮一下忙也只是小事」为由，让自己为他出力的事情，现在到了人口更多的贸易都市，这种善于麻烦他人者只会更多。
虽说自己肯定会不留情的拒绝他们，但拒绝这个行为本身就足够麻烦，而且更多时候，这群被拒绝的人会在暗地里制造些不存在的负面消息诋毁自己，和上面的拒绝一样，虽然不是不能处理，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但把精力放在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上，实在麻烦到了极点，因此最好的解决方案，还是从一开始就转移世人的注意力。
如同展示般，伊丝将手中的小熊神杖换成光剑，对其注入魔力，待其弹出散发着蓝色光辉的光刃后，随手挥了挥。
「看起来平平无奇……伊丝主教，可以让我试一下吗?」
「当然可以，使用时卡尔将军只需对剑柄注入魔力，等弹出剑刃以后，剑柄就会自动吸收卡尔将军的魔力，不需要卡尔将军再分神管理武器。」
艾诺丝会被瞬间吸光魔力，是因为艾诺丝等级太低，卡尔身为超越英雄领域者，并不会出现艾诺丝那样的状况，加上自己在制作光剑剑柄时，在剑柄处附加了限制镜片主动吸收使用者魔力的魔法阵，只要使用者不主动加大对光剑的魔力输出，光剑就只会以每秒一点的速度吸收使用者魔力，弹出的剑刃，也只有一公尺多一点的长度。
「会吸收我的魔力吗？虽然是不错的功能，但我的魔力可没有那么容易吸收走——哦？」
照着伊丝指导，卡尔很轻松便让剑刃弹出，令他惊异的是，他没能控制住魔力，光剑确实在以每秒一点的速度抽走，卡尔不禁咂了咂嘴。
「啧啧，居然吸收走了我的魔力，这至少也是绯金级武器吧，『死即斩』。」
随着卡尔使用魔法，光剑迅速缠上一层流动的黑色物体，然后，卡尔对着远处海面挥动光剑，剑身缠绕的黑色物体顿时脱剑而出，如同飞出的剑刃般，在海面制造出一道长达十公尺，深达三公尺的沟壑，过去数秒时间，沟壑才重新被海水填满。
「原来如此，确实是一把神兵，制作它的人肯定是了不得的工匠，这让我想起曾经偶然碰过一次的神代武器，伊丝主教，这把剑的名字叫必杀之刃吗？」
「嗯。」
原本没有名字，但既然被自己一分为二的那只大恶魔说这叫必杀之刃，那就干脆称呼它必杀之刃好了。
卡尔开始细细端详起必杀之刃，哪怕头盔遮挡了卡尔的大部分脸部线条，伊丝也能感到，卡尔全身都散发着惊叹。
「真是一把好剑啊，不论魔力传导效率，还是锋锐程度，在我见过的剑里，没有一把能够与它媲美，虽说吸收魔力的速度快了点，一般人也许连一分钟都无法支撑，但和它的威力比起来，这点消耗根本不值一提。要是能拿这样的剑战斗，哪怕堕天使来，我也有独自一战的信心，打造它的大师肯定费了不少心血。」
赞誉之词虽然好听，但总感觉卡尔的口水都要滴在剑上了。
在这之后，卡尔拿着必杀之刃在甲板上把能用的近战魔法都用了一遍，直到魔力耗尽，才恋恋不舍地把剑还给伊丝，拜此所赐，伊丝感觉卡尔对自己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船只靠岸后，卡尔格外郑重地双手抱拳，向伊丝道别。
「伊丝主教，我们要保护陛下回去了，感谢伊丝主教允许我使用如此神器，对我们武者而言，这是一种荣耀，鄙人将铭记于心。」
伊丝微笑着回答。
「卡尔将军言重了，那么，亚多尼斯陛下，我就先告辞了。」
被叫到名字，亚多尼斯才终于回过神。
「嗯？啊，我知道了，伊丝主教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今日之事，多谢伊丝主教相助。」
同样笑着给予回应，伊丝在岸上士兵围拢上来前，离开船只，来到港口附近聚集的人群。
为了欢迎迎击海德拉归来的勇士，港口处聚集了大量低级冒险者，而那些出海与海德拉战斗的冒险者，则被低级冒险者投以憧憬与尊敬的目光，簇拥着前行。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这群人肯定已经向空中泼洒花瓣了吧。
伊丝不禁如此想到。
「没有人受伤就好。」
除了在自己赶到前就已经受伤的冒险者，大多数人只是泡了一次海水浴，并没有出现在战斗中丧命的人。
「居然全员都活着回来了！」
「快看，是海德拉的尸体！」
「一、二、三……一共有五头！天呐，他们解决了五只海德拉！上次出现这个战绩，还是数百年前那位叫菲尔的英雄大人吧！？」
「这次又是哪位勇士？如此英勇的大人，让我陪睡一个月，简直是我赚了！」
「是一个女人啦，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如果不是她用『惩戒光雨』把海德拉刺瞎，我们根本没这么容易回来。」
不妙。
伊丝突然想起，之前在冒险者公会的时候，那些在公会里跳舞的兽人与精灵族少女的宣言——谁能宰了海德拉，就陪谁睡一个月。
虽然诱惑力强到让人走不动路，但对不认识的人，自己还是敬谢不敏，更不用提自己已经有佩佩她们了。
还是快点回去吧。
在被冒险者们发现前，伊丝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13/30）

第四十四章 充满希望的亚多尼斯

时间来到谈判破裂的第二天。
威弗列德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过去了三小时，现在是上午十点，换做以前，亚多尼斯这时候已经洗漱完毕、用过早餐，甚至结束了一场简单的朝政。即使没有上朝预定，闲下来的亚多尼斯也不会赖在床上，她不仅身为一国之君，还是名为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的个体，亚多尼斯有着琢磨魔法道具的兴趣，因此哪怕在休假日，亚多尼斯也不会闲着，可以说，亚多尼斯是彻头彻尾的早起派，相当勤奋。
唯独今天是例外。
倘若有一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史莱姆开始直立行走，那么在那些时常待在亚多尼斯身边的人眼里，那一天非今日莫属。
诺塔帝国开国皇帝，位于人类世界顶点的存在，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赖床了。
虽然亚多尼斯的状态从昨天回来时就很奇怪，但谁也没想到，那个在内战中从未气馁的亚多尼斯，居然会因为被海德拉抓走而低落一整天，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为了让亚多尼斯振作起来，卡尔不仅重罚了昨天失职的船员，甚至连超越英雄领域的拜尔德斯都没放过，直到现在，他们都还跪在亚多尼斯的房门前低头谢罪——即使卡尔不惩罚他们，这群人也会惶恐不已，主动向亚多尼斯请求责罚，被挑选为船员的士兵，无一不是极为忠诚且经常在亚多尼斯身边保护其安全的人，所有人都清楚，因为他们的疏忽致使陛下一蹶不振，哪怕他们有数百条命，都不够用来赔罪。
然而，在真正理解其中因果的人眼中，这仅仅只是一场误解，亚多尼斯之所以闭门不出，仅仅是因为紧张、不安与不知所措。
现在，本人正仰躺在宅邸的豪华大床上。
目光呆滞地盯视天花板，四肢则呈『大』字伸展开，没有一丁点杂色的金发如同瀑布般胡乱披散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却没人能听清楚究竟在说什么，连胸前睡衣的扣子忘记扣上都没注意到，地板反射出来的阳光正好映照在亚多尼斯雪白的胸前——这就是亚多尼斯现在的状态，倘若是一个不知道亚多尼斯身份的人，一定会以为躺在床上的只是一个精神错乱的大胸美少女吧，这也是亚多尼斯把侍女全部赶出房间的原因，虽说她现在如同失恋者般，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但还没有忘记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
「太糟糕了……为什么会这样……」
亚多尼斯无意识间把内心想法念出来。
「好想死……」
自己的真实性别暴露不说，居然还正好被薇尔的妹妹伊丝抓了个正着，对攻略薇尔的前提是自己身为男性，如今真实性别被人知晓，亚多尼斯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再加上之前装模作样的以男性身份出现在伊丝面前，每每想到这里，亚多尼斯的手指与足趾就会因尴尬扭曲，整个人也如同蛆虫般，在床上扭来扭去，自己这一生经历的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昨天了吧，亚多尼斯不禁如此想到，由于太过尴尬，亚多尼斯只能用锤床来稍微缓解自己的后悔。
自己之所以能在男性外表与女性外表间切换，是因为同时使用了化妆术与魔法道具，化妆所用的材料取自一种名为『屈光萤』的魔物，以屈光萤粉末制成的脂粉，有着被特殊魔法光照射后失去作用的效果，而那种魔法光只有命人研发屈光萤脂粉的自己知晓，当自己以魔法光照射脸部后，自己就会从化完妆后的男性外表重新变回女性，而改变脸部线条与声线的魔法道具，则是由自己亲手制作，效果同样为改变脸部线条。
二者的作用完全相同，却又彼此独立存在，这样便能保证当其中一个失去效果时，自己的女性身份不会直接暴露在人前，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也确实通过这个双重保险，从未暴露过真身，可惜经过昨天一役，自己显然还是太大意了。
脂粉因海水冲刷失去作用，魔力也为了支持城垒指环而耗尽，两种维持男性身份的道具全部失效，自己甚至还没有察觉，于是便导致了今天的惨状。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为了避免被房间外的人听见，亚多尼斯只好把头藏在枕头里大喊，「这还怎么让薇尔爱上我！」
只有强大的男人才会被女性追捧，对亚多尼斯而言，问题不是她强不强大，而是出在是不是男人上。
也许在自己把名字从克丽丝朵·卡萝·格罗瑞亚改成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之前，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吧，不对，那时候自己还太小，可能根本搞不懂男女之情是什么东西，不过可以肯定，假如自己是以克丽丝朵的身份长大，现在的性取向一定和所有少女一样，喜欢富有魅力的男性。
可惜，为了继承父皇意志，同时也是为了不成为贵族的棋子，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以男性身份示人，在只会传授给王子的教育下长大，形成了果决与强势的性格。被女性簇拥，被男性仰望，已经成了生活的常态，再加上身边没有比自己更优秀的男性，自己便自然而然不再对男人感兴趣——虽然在遇见薇尔以前，对女性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简言之就是，比起男人，自己更喜欢女人。
假如没有遇见薇尔，自己今后大概率会随便找一个贵族家的女人结婚吧，但见到薇尔以后，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不论是那如同水银泻地的耀眼银发，还是如星空般深邃的蓝色眼眸，都拥有勾魂夺魄的魅力。
然而亚多尼斯清楚，喜欢女性的自己是异常的，绝大多数少女，尤其是薇尔那样如太阳般闪耀的存在，更是喜欢与她相称的男性，这是形成万物的天理。在真实性别暴露在伊丝眼前的现在，即使自己拼死接近薇尔，恐怕也只会是朋友下场吧，再也没有了恋人的那个选项。假设豁出一切，不顾后果的表明感情，最好的结局是被当成玩笑，最坏的结局大概就是连朋友都做不了，被丢下一句『恶心』后便永不相见。
该死。
为什么自己不是男人。
如果一觉醒来后发现拥有了男性的生理特征，那该多好。
亚多尼斯第一次为自己不是男人而悔恨，她甚至开始把怒火转移到女性特征上——胸前这两团东西根本是阻碍自己与薇尔发展的存在，如果不是割掉以后也不会改变自己是女性的事实，亚多尼斯此刻说不定会做些非人的事情出来。
紧跟在懊悔后面，是挥之不去的失落感，失恋的感觉令亚多尼斯翻了个身，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枕头，将枕头幻想成意中人。
「薇尔……我的薇尔……为什么我偏偏是女人。」
笃、笃、笃。
「陛下，已经上午十点了，您还没有打算出来吗？」
「嗯？」
怎么又来了。
亚多尼斯不禁皱眉，布兰德利也该懂得什么叫不要打扰别人了吧。
没有回答，亚多尼斯只是把枕头抱得更紧一些，如同八爪鱼般，整个人都挂在枕头上。
「陛下，如果您再不理会臣，臣就要破门而入了。」
反正也只是嘴上说说，布兰德利一把老骨头，不可能把门破开。
亚多尼斯撇了撇嘴，依旧没有回答。
「你们几个，用这个把陛下的门撞开。」
「可、可这是陛下的门……」
「出了问题由我承担，你们只需要把门撞开，我身为帝国宰相，监督陛下是我的责任，否则我就是千古罪人，这是我布兰德利的命令，你们把门撞开！」
不会玩真的吧？
亚多尼斯稍稍松开枕头，抬起头看向房门方向。
自己其实是女性的秘密，整个帝国只有自己和布兰德利知道，如果布兰德利撞开门，事情就会发展成他最不想见到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亚多尼斯便继续有恃无恐的躺回床上。
紧接着。
「砰！」
像是破城锤重重撞在城门上那样，木门发出钝重声音，连带着天花板与地面都跟着震动，亚多尼斯差点一下从床上弹起。
「**，布兰德利，你玩真的！」
再拖下去就完蛋了。
大脑瞬间清醒，亚多尼斯一边咒骂一边起床，匆匆走到穿衣镜前更换衣服。脸部线条可以通过魔法道具与特殊脂粉掩饰，但发育的胸部却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有通过束胸与外衣遮挡，才能勉强让人看不出来——如果伊丝看到亚多尼斯的发育，一定会怀疑卡米拉究竟是不是皇室血脉吧。
「这是臣的责任，陛下，还请您原谅。」
砰！
伴随门外士兵的倒数，像是攻城锤样的东西再次撞击木门，而这一次，木门发出嘎吱的痛苦呻吟，随时都有可能被撞破。
布兰德利这混蛋。
现在换衣服肯定来不及了，亚多尼斯清了清嗓子。
「布兰德利，给我停下，让侍女进来替我更衣，我要时间准备。」
「如果陛下您撒谎的话，臣今后——」
「不是糊弄你，让侍女进来。」
「臣知道了。」
在侍女进来前，亚多尼斯自己进行了简单变装，身为君王，她的服饰比普通贵族复杂不少，单凭她一人根本无法穿上，至于暴露性别被侍女发现，则根本不需要担心，她穿戴的束胸同样是魔法道具，只要穿上，外人就无法通过肉眼看破，即使伸手触摸，也只会反馈回坚实触感，过去亚多尼斯甚至遭到过侍女的性骚扰，当时一位迷恋亚多尼斯的侍女在替亚多尼斯更衣时，以不自然的手法，指尖划过亚多尼斯胸膛，结果依旧没能发现亚多尼斯穿着束胸。
很快，更换完衣服的亚多尼斯在书房接见布兰德利。不出意料的，布兰德利与那些拿木桩撞门的士兵，全部低头跪在亚多尼斯面前。
如同在刻意捉弄布兰德利一行，亚多尼斯一言不发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死一样的沉默持续了足够久后，才对布兰德利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房间里站着的另一人——卡尔将士兵带离房间。
待所有人离开，房门发出『啪嗒』轻响，亚多尼斯用鼻子出气，发出「哼」的声音，一边绕着跪地的布兰德利踱步，一边以问罪似的语气开口。
「布兰德利，你应该知道，擅自撞开我的门，意味着什么吧？你这样做，让身为皇帝的我很难堪。」
「臣知错，但，臣不改。」
哪怕布兰德利低着头，自己看不到布兰德利的表情，也能从语气里得知，布兰德利没有开玩笑，他确实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亚多尼斯挑起眉。
「即使这样会让外人知道我是女人？」
「是。」
「哦？」看来今天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亚多尼斯心想，以往布兰德利在这个问题上不论如何都不会退让，她绕到书桌后，大刺刺地坐在雕琢精细的木椅上，「抬起头来，布兰德利，今天不给我一个理由，即便你是长者，我也要让你在这里跪一整天，不然今后我没法约束其他重臣。」
「理由……」布兰德利抬起头，先是迟疑了一瞬，接着神情复杂、意味深长地问，「陛下，臣有一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说。」
「陛下您最近……是不是爱上了哪个女人？」
「哈啊！？」刚刚准备把双脚搭在桌子上，心头一颤的亚多尼斯差点从木椅上摔下来，声音也跟着高出数调，「你你你……布兰德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陛下，臣身为看着您长大的人，您的所做的一切，臣都能猜到其后目的，您最近的一举一动，臣也都看在眼里，虽然最开始臣没能察觉，但最近臣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最近几日，您见到伊丝主教的时候，不仅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甚至连话都说不清，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如果这样臣都猜不透您身上发生了什么，臣就白白跟随了陛下您十几年时间。」
说到这里，布兰德利顿了顿，藏在老年皱纹后的眼睛里充满试探。
「陛下，您不会是喜欢神教教皇，所以爱屋及乌，对可能是她妹妹的伊丝主教也抱有亲近之意吧？」
这都能被看出来吗！
如同坐在烧红的铁板上，亚多尼斯差点一下子站起身，虽然布兰德利说的是事实，可被人当面揭露，实在太难为情了一些。
不行，越是羞涩就越羞涩，这里要镇定。
告诫着自己，亚多尼斯恢复冷静，佯装镇定，面向布兰德利点点头。
「是，我对神教教皇抱有好感，怎么了？难得遇见一个我喜欢的人，布兰德利，你不会拿些理由来阻止我吧？事到如今我就老实告诉你，这世上除了那个叫薇尔的女人，我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人感兴趣，找到皇姐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你让我迎娶皇姐，我宁可放弃王位，去克洛伊公国过平民生活。」
「果然如此……」尽管跪在地上，但布兰德利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轻捋胡须，「果然前段时间陛下心不在焉，是因为那个既不像兽人，也不像血族的神教教皇，之所以见到伊丝主教后会失态，也是因为伊丝主教长得太像那个叫薇尔的少女……如此一来，臣的调查就有作用了，陛下，臣之所以撞开您的门，是为了告知您一个好消息。」
不愧是布兰德利吗？完全掌握了自己的想法。
亚多尼斯饶有兴致地挑起眉。
「什么好消息？」
「昨天陛下的遭遇，我已经从卡尔和拜尔德斯那里听说，陛下被伊丝主教带回来以后，就成了今天上午那样子，如果臣没有猜错，陛下应该是被伊丝主教发现女儿身了吧？」
「是，所以我和薇尔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但这不代表我会迎娶皇姐，我说过，我只迎娶我感兴趣的人。」
「臣并无此意，先不说陛下已经废除皇室间通婚的惯例，首先，臣身为看着陛下长大的人，得知陛下终于有自己喜欢的对象，当然要鼎力支持，虽然臣不清楚那个叫薇尔的人究竟是何性格，但如果阻止陛下的话，这件事就会成为陛下终生的遗憾了吧——不，陛下或许根本不会听臣的话。再者，站在臣个人的感情立场上，能见到陛下解决婚嫁问题，臣高兴还来不及，尽管没能与长公主殿下结合是遗憾，可比起陛下终生不娶，臣更愿意看见陛下您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即便对方是一个毫无身份地位之人。」
没有阻止自己吗？
亚多尼斯悄悄轻松了口气，只要过了布兰德利这关，朝堂上的那些重臣，迟早会被布兰德利劝服。
当然，最大问题还是自己将女性身份暴露给了伊丝，薇尔不会把身为女人的自己当成伴侣。
「所以布兰德利要说什么？」
「臣在猜测到陛下您的心意后，便命人稍微调查了一下，得到一个意外结论。也许让伊丝主教知道您的真实性别，对您反而是一件好事，伊丝主教和陛下您一样，对男性没有暧昧想法，身边的家眷就是她的婚配。」
「但伊丝和薇尔是两个人，伊丝主教喜欢少女，不代表薇尔也喜欢。」
「可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神教教皇薇尔喜欢男人，陛下您可以借用暴露的真身，直接以女性身份接近伊丝主教，以此套取更多有关神教教皇的信息。另外即使薇尔喜欢的是男人，陛下您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全大陆上找不到第二个魅力能与陛下您平齐的人，陛下您还没有尝试，怎么知道神教教皇不会倾心与您？这连开始都算不上。」
「啧。」
重重咂舌，亚多尼斯神情逐渐明朗，到最后已经变为不加掩饰的喜悦，「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直接站身，全身激动到颤抖，兴奋地绕着房间踱步。
「布兰德利，你可真是我的得力助手，嗯，确实，说的没错，不尝试一次怎么知道，没想到伊丝主教居然和我是同道中人，呵呵呵，快起来，去吃早餐。」
「是午餐，陛下。」
「那就去吃午餐，哈哈哈哈。」
如同绝处逢生的人，亚多尼斯看到前所未有的希望，心情畅快地一把拉开门，在士兵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目光里，快步走向餐厅。
一位正在受罚的士兵低声问道。
「陛下怎么了……明明刚才还一副随时发怒的样子。」
「肯定是宰相大人说了些什么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陛下这么开心。」
「你们几个是想关禁闭吗？」
卡尔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士兵屁股上。
很快，跟在亚多尼斯身后，布兰德利也从书房内出来，只是因为跪的太久，布兰德利走路有些打颤。
卡尔连忙上前。
「陛下他怎么了？」
「呵呵呵，卡尔，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帝国可能要有皇后了。」
「皇后？……等等，布兰德利，你把话说清楚！」
没有理会卡尔的大喊，布兰德利笑着离开书房，要是说太多，自己就抢不到让帝国第一位出生的公主/王子骑脖马的资格了。
等这个消息传到王城，恐怕那些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老臣，一定会像打了龙血一样，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吧，布兰德利甚至能想象到他们手舞足蹈的模样，因为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布兰德利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笑容，这是帝国将要繁荣的象征。
（15/30，三合一）

第四十五章 各自的日常

「啊嚏。」
才刚吃完午餐，伊丝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坐在伊丝左手边的卡米拉一脸担忧。
「姐姐大人，您感冒了吗？我去让下人买千冬回来。」
伊丝一边以手帕捂着鼻子，一边向卡米拉摆手。
「不、不用，我没有感冒，不用让她们白跑一趟。」
「可您从上午开始就一直打喷嚏……」
「应该只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吧，这几天园丁在整理庭院，说不定是庭院里花花草草的碎屑被风吹到鼻子里。」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伊丝完全不认为自己是过敏，一切负面状态，包括感冒在内，都会以减益buff的形式显示在状态栏上，而自己已经检查过许多遍状态栏，上面没有多出状态。
只是这种黏糊糊的感觉，让人恶心啊……
除了打喷嚏，伊丝并没有对卡米拉说，自己从起床以后，就有种浑身黏糊糊的恶寒，经过向拉克西丝确认，自己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蒂芙尼钻到过自己房间，又或者是昨晚忘记洗澡，为了缓解缠绕在全身的不适感，伊丝还特意一大早让拉克西丝帮忙烧水，去浴室里沐浴一番，结果黏糊糊的感觉不减反增，简直像正被一个变态用贪婪目光舔舐一样，有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过敏？」听到不认识的词，依蒂丝微微皱眉，但又很快将其抛之脑后，「海鲁恩特有一种说法，如果被远方的亲人思念，被挂在心心上的人就会在初代血族女王大人注视下一直打喷嚏，以此提醒远方的旅者，早点回去与亲人想见，不会是女王陛下在思念你这家伙吧？」
「安酱的话很有可能哦~安酱最喜欢主人大人了。」
喂喂，不要模仿安德烈亚的声音叫『主人大人』啊。
玛丽今天穿着小许多号的女仆装，用安德烈亚的声音称呼自己主人大人，不禁让自己联想到了安德烈亚穿女仆装的样子——仔细想想，大概会很可爱吧，脑海中浮现出安德烈亚与玛丽一起穿女仆装，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跪坐在床上以难为情目光看向镜头的样子，羞红如苹果的脸庞，有种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一口的诱惑力。
……太罪恶了。
不应该擅自脑补她人不好意思的模样，如果真想看，就老老实实向安德烈亚与玛丽提出来。
摇了摇头，将粉色想法打散，伊丝苦笑着说。
「安德烈亚应该不会吧……」
在到威弗列德城的前一天，自己就已经与安德烈亚见过面，现在连一周都没到，安德烈亚不会思念到令自己打喷嚏。
「那还有谁会怎么想你？半龙女孩？还是那个自称姐姐，其实想偷跑的伊芙琳？」
「琳有勇者的任务姑且不论，伊芙琳喜欢的是异性啦，背地说别人偷跑什么的，太失礼了，万一影响到伊芙琳今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似乎想起了什么，依蒂丝鲜艳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确实，那家伙的血太难喝，万一黏上我，我也不好处理，」说到这，依蒂丝突然挑起眉，精致如人偶的五官浮现狡黠，双腿搭在一起，笑盈盈地看向伊丝，「万一影响了人生，把她交给你不就好了，她肯定求之不得。」
「所·以·说，伊芙琳和我不一样，她是正常世界的人啦，你们两个偏偏在喜欢捉弄人上如出一辙。」
「啊啦，我倒是看你一副享受的表情。」
「抖M。」
蒂芙尼面无表情的以鼻孔嗤笑。
嘴里含着餐叉的蒂娜一脸不解。
「抖艾姆？那是什么？」
「蒂娜，好孩子不需要知道哦。」
「妾身的年龄比伊丝你这家伙大了不知道多少，别把妾身当小孩子看待。」
「就是哦，我也明明比主人大人大一岁，主人大人却经常把我当小孩子。」
玛丽的话说出口后，蒂娜缓缓回头，可爱脸蛋上一脸复杂。
「不……伊丝把玛丽当小孩子确实情有可原……」
「蒂娜你这个叛徒！」
「噗嗤。」
看到玛丽张牙舞爪地朝蒂娜扑过去抗议，伊丝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果然美少女间的互动会让人心情愉悦——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这句话对自己来说还太早了。
「话说回来，佩佩昨天去做什么了？晚餐结束以后才和蕾菲娜回来。」
「啧，」被伊丝提起不快回忆，依蒂丝咋了咋舌，语气里充斥嫌恶，「去见一个旁系血亲。」
「佩西亚家族的旁系吗？是佩佩的姐姐还是妹妹？」
「年龄上算我的妹妹，但她和她的双亲早已从佩西亚家族除名，所以连旁系都不算。如果不是怕他们给佩西亚家族丢脸，我根本不会去看他们，肮脏至极，血液里流淌着佩西亚家族的血脉，却和一个既没有家名也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的人类私定终身，把佩西亚家族的荣耀置于无物，如果不是母亲大人过去受她双亲照顾，我早已替父亲大人把他们从世界上抹消……哼，当初居然敢把留着污秽血脉的下级血族送到我面前，那时候就不应该听父亲大人劝告，把她放走。」
「薇尔，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站在依蒂丝身后的蕾菲娜以很难被旁人听见的低声劝慰。
事情很复杂吗？
在伊丝眨眼表示不解的时候，跟随过依蒂丝的卡米拉小声解释。
「那是一位叫多娜的下级血族，多娜的母亲原本是佩西亚伯爵的姐姐，但因为爱上了奴隶身份的人类，所以被当时的佩西亚伯爵逐出佩西亚家族，原本这件事就该这么了结，但十几年过去，他们的女儿多娜又正好被巡游领地的依蒂丝看中，成了依蒂丝的宠物。直到多娜的双亲找到依蒂丝，依蒂丝才知道她做了什么，出于对多娜母亲行为的不齿，依蒂丝当场放逐了多娜。」
「只是放逐了啊……」
对佩佩的恶劣性格，没有当场杀掉那个叫多娜的女孩，自己简直该夸赞佩佩十分克制。
没有杀掉多娜原因，大概就是像佩佩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多娜的双亲帮助过佩佩母亲，佩佩绝对不会只是放逐多娜吧，昨天之所以去见名为多娜的血族少女，很可能是去看看多娜过的怎么样，送一些金币过去。
真不坦率。
自己大概不需要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佩佩自己会处理好，想到这里，伊丝看向蒂娜，虽然外表和以前没有差别，但伊丝总觉得经过一天时间，蒂娜似乎比昨天成熟了一些。
「蒂娜呢？感觉怎么样？记得昨天升级太快，出现晕眩症状了。」
「玛丽你这家伙也太重了，快从妾身身上起来——嗯？啊，妾身没事，昨天只是有些冒进，吸收了比往常多一倍的传承。」
说这句话的时候，蒂娜橙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暗红色彩，注意到的伊丝微微挑起眉，不过什么也没说。
「是吗，那就好。」
「你这家伙才是，昨天去哪里了？今天上午一直有冒险者来宅邸，问有没有一个拿蓝色长剑的女人，他们想亲自感谢你，虽然我知道那肯定是你，但让蕾菲娜把他们全部赶走了。」
「这个嘛……偶然救了一个人？」要是佩佩追问下去，自己会陷入不得不告诉佩佩，帝国皇帝其实是美少女的旋涡，伊丝连忙转移话题，「嘛嘛，比起这些，我找到了新的猎物，我想在我们解决蒂娜的事情之前，把全员的等级拉到三十级。」
「三十级？」如同在看笨蛋般，依蒂丝一副难以苟同的神色，「伊丝知道升一级有多困难吗？不是我炫耀或者打击其他人自信，27级的我也许还有升到30级的可能，但现在只有18级的蒂芙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到30级，如果可以能做到的话，世界上的实力者就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姐姐大人，依蒂丝说的没错，即使是已经21级的我，也没有在两个月内到达三十级的自信。」
不止卡米拉，守候在伊丝身后的拉克西丝也跟着微微躬身，一本正经地说。
「吾主，您定的目标太超现实了。」
「欸。」
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哦。
尽管想这么说，但场合并不允许。不过，自己做这个决定时绝非没有动脑子，或者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加上过去累积的经验，才定下如此目标。
异世界的人们升级之所以困难，是因为他们很难找到符合自己等级的魔物，此外即使找到符合自己等级的魔物，这些魔物身边也往往生活着更强大或者等级相去不远的其他魔物。
拿过去同伴们挑战过的钢刃蜂举例，地下迷宫以外的地方，钢刃蜂往往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而原始森林不仅视野条件差，交通也不够便利，冒险者根本不知道下一秒灌木丛里会跳出什么魔物，倘若是实力远超他们等级的存在，无疑会面临全灭结局，因此冒险者们只能选择自己熟知的、魔物等级普遍低于己方的地方进行挑战，而这便导致了升级速度缓慢。
当然，这并不能怪异世界的冒险者太胆小，缺乏冒险精神，而是现实不像游戏，玩家创建的角色死亡后，会在新手村或复活石碑复活，且为了增加玩家的体验，运营方会将魔物区划从低等级到高等级慢慢开放给玩家。而在异世界，则根本没有这种增加体验的机制，一上来就把强大魔物与弱小魔物混合放置不说，人们一旦死掉还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消亡，加之异世界中缺乏廉价优秀的恢复药、可以熟练运用治愈魔法的治愈师，所以人们只能谨慎的搜寻魔物。
总而言之，异世界的人们是因为没办法一直抓着合适自己等级的魔物狩猎，加之没有任何保险手段，所以才升级缓慢，同伴们在自己这个自带全知地图的人帮助下，则无需担心这一点。按照此前总结的经验，在提升到高等级以前，一个人单独猎杀与自己等级相同的二十到五十只魔物即可升级，这个波动值受魔法天赋、种族，以及魔物的种类影响。
拿玛丽与卡米拉举例，在魔法天赋上，玛丽比卡米拉更高，所以猎杀相同等级的魔物后，玛丽获得的经验比卡米拉获得的经验更多，而由于玛丽身上流着精灵血脉，精灵升一级需要的经验比人类多，所以综合下来，玛丽的升级速度并没有超过卡米拉多少。至于魔物种类的影响，则可以以不死者与普通生物做比较，在等级相同的情况下，不死者提供的经验，比正常生物提供的经验少许多。
此外，在团队协作下，完成最后一击的人获得的经验，比共同猎杀魔物的其他人获得的经验稍多，自己可以以此作为修正，让等级最低的人来完成最后一击，以此让全队的升级速度保持在同一水平。
毕竟如果个体落后团队太多，很容易游走在团队边缘，成为团队的短板，这非好事，目前队伍里除了缺少一个游走于队伍之外，担任暗杀与斥候任务的人，几乎是一支完美的队伍。
主盾职玛丽、副盾职蕾菲娜、作为后排输出手的卡米拉、支援与治愈伤势的蒂芙尼，以及不论机动性还是伤害都相当可观，既能充当前排战士，也能通过投枪给予boss致命一击的佩佩，哪怕放在『Ragnarøk』里，这也是相当优秀的职业组合。
同伴们的质疑让伊丝笑着摇头。
「是是，就当做三十级很难达到吧，不过狩猎魔物是必须的哦，要去妖精之乡，就必须出海，不提前适应与大海里的魔物作战，真正遭遇的时候就麻烦了。」
「大海里的魔物……」
「滑溜溜。」
「总感觉很不舒服呢……」
蕾菲娜与玛丽一同露出困扰神色。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海魔物与陆地魔物相比，不仅全身湿滑，外表也格外丑陋，尽量远离，几乎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不过看在大海里的魔物种类丰富，分布也较为有规律的份上，还是无视讨伐它们时的厌恶感吧。
正当伙伴们开始为出海而议论时，将绿色长发绑成披肩双马尾的艾诺丝走进餐厅，虽然只相处了几天时间，但在拉克西丝教导下，艾诺丝与克洛莉斯很快就学会了人类世界的相处方式，艾诺丝与克洛莉斯似乎是战斗天使中罕见的智慧型号。
「妈妈，外面有人找您……克洛莉斯正在招待她们。」
「索兰亚小姐吗？」
「是一个金发红眼的女人……」说到这里，艾诺丝低垂着眼眉瞥了眼卡米拉，「很……很像卡米拉妈妈……」
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伊丝眨了眨眼，看向全知地图，接着愣了一瞬，脑袋上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先请她进来吧，让女仆们都下去，拉克西丝，你陪我去会客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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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被亚多尼斯当面告白了！？

精致且安静的会客厅内，一位双马尾末端挑染了蓝色的银发少女，与一位将金发绑成单马尾的青年相对而坐，如同对话进行了许久那样，双方仅仅只是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一言不发。
直到沉默了足够久，受不了这股尴尬氛围的伊丝才终于将茶杯放在膝盖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请问亚多尼斯陛下今日来找我，是有要事商量吗？」
由于艾诺丝对自己说，来找自己的是女人，自己一瞬间还以为亚多尼斯是以女性的身份前来造访，结果真正见面的时候才发现，亚多尼斯依旧以男性身份上门，让自己松了口气——毕竟卡米拉与亚多尼斯有相似之处，伙伴们很容易联想到女性状态下的亚多尼斯有皇室血统。
至于为什么亚多尼斯明明以男性外表现身，艾诺丝却一口咬定她是女人，伊丝猜想这或许和战斗天使的直觉有关。
轻抿了口茶，亚多尼斯不紧不慢地说。
「……伊丝主教，我想知道，我的皇姐在哪里？」
「卡米拉她在餐厅里指挥仆人打扫房间，亚多尼斯陛下想探望卡米拉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陛下前往。」
「不不，我只需要知道皇姐生活的很好就足够了，老实说，上次那一巴掌，我到今天都还记得，我大概被皇姐讨厌了吧，出现在皇姐面前，只会惹她不开心。」
虽然是笑着说这句话，但在伊丝视角，亚多尼斯脸上的笑容异常僵硬，简直比哭还难看——换成自己是亚多尼斯，此刻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吧，自己和亚多尼斯都知道亚多尼斯的性别，但亚多尼斯却因为要守住秘密，不得不当着自己的面说一些会被当成白痴的发言，这种感觉就像在网络上装成美少女，结果正好被现实中认识的同班同学撞上一样，一边要继续维持美少女的形象，一边要忍受同学暗暗的嗤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只要想想，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了。
坐在亚多尼斯身边的布兰德利神情复杂。
「竟然让长公主殿下做打扫房间的工作……伊丝主教，您平时究竟怎么对待长公主殿下，殿下身为帝国皇室，应该生活在养尊处优、与下人工作无缘的环境里。」
「宰相阁下说的是皇室的那套做法，我并非贵族出生，卡米拉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间相互帮助，在我们这些平民眼中，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经常指挥女仆打扫房间。」
「布兰德利，我们今天不是来说这个，如果不是伊丝主教收留皇姐，我们根本没有见到皇姐的机会，更不用说我们至今都没有交予伊丝主教收留皇姐的补偿，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亚多尼斯一只举起手，示意布兰德利闭嘴，布兰德利低垂下目光。
「……是我失言了，伊丝主教，我对刚才的失态发言向您道歉。」
这两个人是在一唱一和吗？
虽然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考虑到身份与他们神情间的变化，就显得奇怪起来，尤其是布兰德利身为宰相，居然会对自己说出那种不经大脑的发言，再加上布兰德利在亚多尼斯话语下迅速认错的态度，给人一种很违和的感觉，简直像事先准备好的剧本。
伊丝一头雾水。
亚多尼斯先是瞥了眼正在沏茶的拉克西丝，然后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她身后的士兵离开房间。
「其实，除了探望皇姐以外，我今日来找伊丝主教，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吾主，我还有监督艾诺丝适应翅膀的任务，就先下去了。」
拉克西丝竟然看穿亚多尼斯的意思了吗？
伊丝不禁抬起头，看着拉克西丝的目光充满愕然，亚多尼斯让士兵退下，同时看向拉克西丝，潜台词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让拉克西丝暂离片刻，但在自己印象里，拉克西丝应该是读不懂氛围的女仆才对，如今的主动简直让人意外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拉克西丝能看出来是一件好事，自己大概能猜到亚多尼斯会说什么——无非是让自己对她女性的身份保密，这种事情当然需要其他人退场。
伊丝点点头，许可拉克西丝离开，整个会客厅内顿时只剩伊丝、亚多尼斯与布兰德利三人。
「呼，这样就能好好说话了。」
轻呼了口气，亚多尼斯右手闪烁魔法光，掌心拂过脸颊后，原本男性的面部线条顿时变为伊丝昨天见过的女性外表，绑起的金发与利落着装，给人一种十分英气的印象，哪怕只是这么走出去，也可以吸引不少女性的目光吧。
「还是这样更自然。」
「亚多尼斯陛下这是……」
「啊啊，不用担心，知道我真实性别的人只有伊丝主教你和布兰德利，这是帝国最核心的机密，原本除我与布兰德利以外，任何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应该被我培养的堕魔者部队暗杀，但伊丝主教既是皇姐的义姐，也是我的恩人，况且伊丝主教承诺过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所以我选择相信伊丝主教的人品。」
「欸。」
跟在亚多尼斯后面，布兰德利布满褶皱的脸庞满是苦涩。
「老实说，如果昨天不是伊丝主教找到陛下，而是拜尔德斯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性别这件事事关帝国稳定，陛下连她的妹妹维纳都没有告知。」
「正是如此，至于我此次为何拜访伊丝主教，则是为了与伊丝主教商议共同对付恶魔一事。」
对付恶魔？
脊背微微挺直，伊丝脑袋上冒起问号。
「对付恶魔是指……？我只是一个刚刚到英雄领域的主教，亚多尼斯陛下有超越英雄领域的卡尔将军和拜尔德斯做助力，应该没有我这个小人物出场的机会。」
虽说对付恶魔是分内之事，以帮助蒂娜为前提，所有斯提克斯阵营的恶魔都是敌人，但有目的的猎杀恶魔，与看到了顺手为之是两回事，何况与其他人一起行动，反而不利于自己发挥，伊丝下意识婉拒。
似乎早已想到伊丝会如此回答，亚多尼斯与布兰德利相视一眼后，露出为难神情。
「伊丝主教有所不知，过去指挥士兵平定叛乱的时候，我之所以一直以男性身份现身，是因为手下们相信，比起女人，男人才有指挥他们的资格。因此一旦我的真实性别暴露，帝国就会陷入动荡之中。不论卡尔还是拜尔德斯，都不知道我其实是女人，万一今后再度遭遇昨天那样的事故，导致卡尔或拜尔德斯中的一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帝国的未来就堪忧了……」
说到这里，亚多尼斯顿了顿。
「经过一整天的深思熟虑，我最后想到了伊丝主教，希望能够得到伊丝主教协助。近期帝国与恶魔可能有一场决战，因此很可能再度遭遇昨天的情况，伊丝主教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即使遭遇伪装道具失效的情况，也能够帮我做好掩护，不至于暴露，加上伊丝主教本身也有相当实力——斩杀五头海德拉，就连拜尔德斯都需要很长时间，而伊丝主教仅仅一剑就可以将其灭杀，伊丝主教自然是协助的最佳人选。当然，这种协助不是让伊丝主教担任我的护卫，也不是让伊丝主教为我所用，而是彼此平等的合作关系，不论事情成功与否，我都会拿出足以与伊丝主教身份相称的谢礼表达感谢，这是事前的一点心意。」
伴随「嘎哒」声响，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被布兰德利放在矮桌上，光从石头碰撞的声音就能判断出，这袋子里装满了宝石币。
真有钱啊……
即使伊芙琳，都不可能大手大脚的把装满宝石币的袋子丢给自己。
不过可惜的是，这不足以让自己出手，自己并不缺钱。一直以来，自己只遵循本心行动，虽说现在亚多尼斯提出的请求和当初伊芙琳请求自己时很像，但二者的立场完全不同，伊芙琳举目无援，只有自己能帮她，而亚多尼斯有卡尔和拜尔德斯，根本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哪怕有她说的身份败露的可能，也是只要谨慎行事就可以避免的小事。
伊丝苦笑着将布袋推回去。
「十分抱歉，我无法接受这个委托。」
眉宇间浮现焦急，亚多尼斯微微探出前身。
「是因为我给的报酬不够吗？这仅仅只是事前的一点心意，并非全部报酬。」
「不是报酬多少的原因，我到威弗列德城来，只是为了和同伴好好度假，不想参与打打杀杀。」
「伊、伊丝主教，我们的合作是为了消灭恶魔！」
之所以强调与恶魔有关，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信奉尤弥尔教会教义的圣职者了吧，但自己只是半路出家的红衣主教，根本没有把恶魔看成非消灭不可的死敌，如果说伊芙琳是整个教会里最不信女神的圣职者，那自己就是最不遵循教义的神职人员——至今连教义有哪些不知道。
不过让伊丝奇怪的是，自己明明不是那个缺少了就无法运转的齿轮，正常来说，亚多尼斯根本没必要这么着急求自己。
伊丝摇了摇头。
「对不起，即便与恶魔有关，我也不能接受这个委托。」
「可缺少了伊丝主教我就无法——」
「陛下！」
在亚多尼斯即将说出什么时，布兰德利的低沉叫喊让亚多尼斯及时闭嘴。
「呃……我失言了，请不要在意我，伊丝主教。」
嗯？
好奇心瞬间萌生。
虽然亚多尼斯的话没有说完，但前半句话已经可以表明亚多尼斯的意思——这个任务非自己不可，离开了自己就无法运转下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才非自己不可？自己有那么重要吗？
好奇心往往就是这样的东西，如同在走在街上，听到别人提起你的名字时，你会忍不住驻足，侧耳倾听他们究竟如何评价你一样，一旦升起想知道的欲望，就非得知道不可。
蓝色眼眸浮现些许期待，伊丝将双膝上的茶杯放到桌上。
「亚多尼斯陛下刚才说『缺少了我就无法』什么？」
「唔……」与卡米拉相近的脸庞布满踌躇，亚多尼斯眉头深深皱在一起，「伊丝主教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我不希望合作方对我有所隐瞒，是否合作，我会视情况而定。」
「那好，我——」
「陛下，我们明日再来吧，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
「不，布兰德利，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机会就在眼前，再让我等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可一旦……后果……」
「一条路不行就走另一条，我不会就此松口。」
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斥坚决，亚多尼斯深吸了口气，虽然自己想过，对伊丝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和赌博无异，一旦失败就倾家荡产，但现在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正如自己对布兰德利说的那样，这种把爱恋憋在心底，如同温水煮青蛙式的痛苦，自己已经不想再忍耐下去。
在伊丝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亚多尼斯站起身，以足以压倒427级实力者的气势，一字一顿地说。
「伊丝主教，您认识薇尔吗？」
连称谓都变成『您』了？
不不，她刚才说了什么？薇尔？
内心升起不妙预感，在亚多尼斯气魄影响下，伊丝微微后仰身体。
「怎、怎么了？」
「您和她长得十分相似，我一直将您当成薇尔的妹妹，我听戈尔说，在克洛伊公国的时候，伊丝主教曾作为克洛伊公国方派出的使者，与戈尔谈判吧？克洛伊公国受神教掌控，而神教教皇又是薇尔，明明是两个水火不容的教会，神教却派尤弥尔教会主教的伊丝主教您作为使者，加上相似的外表，除了您和薇尔有血亲关系外，我想不到第二个理由……当然，我没有要为难伊丝主教您的意思，薇尔她固然破坏了我的宫殿，甚至对我做了足以被处以极刑的事情，但我并不怨恨薇尔。」
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伊丝困扰的微笑。
「……亚多尼斯陛下的意思是？」
如同祈祷般双手贴在胸口，亚多尼斯抿起红润唇瓣，眼眸中也浸润着深情。
「伊丝主教，我想我爱上您的姐姐薇尔了，我已经在内心认定，她就是诺塔帝国未来的皇后，除了薇尔，我不会再喜欢上第二个女人。」
「哈啊？！」
如同屁股被针扎了一下，伊丝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亚多尼斯傻掉了吗？
可看她这副模样，又根本不像在骗人，或许这样子确实傻了点，但那份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的东西。
那自己这算是被当面告白了？
可自己完全感觉不到浪漫，不如说尴尬到快要滴出水来了。
这算什么？被自己揍了一拳，连屋顶都被掀飞后，结果却爱上了自己？而且明知道自己是少女，也依旧选择告白？就算小说也写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吧？可现实确实这么发生了。
难怪说故事需要逻辑，现实却可以荒谬至极。
不对，现在要想的不是这些，自己应该让这家伙清醒一点。
伊丝并没有发现，她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陷入了罕见的慌乱。
「亚、亚多尼斯陛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爱薇尔，薇尔也爱我……不，也许薇尔她现在还不爱我，但总有一天，我会用我的坚持让她回心转意。」
一本正经的做出了傻瓜发言啊。
伊丝不禁有种想说脏话的冲动，这世界真是太荒谬了，还好亚多尼斯不知道薇尔就是自己，否则的话，天知道现在亚多尼斯会做出些什么——亚多尼斯盯视着自己的红色眼眸告诉自己，她是认真的。
姑且尝试着拒绝她吧……
（17/30）

第四十七章 底牌

斟酌片刻，伊丝尝试着开口。
「那个……以防万一，姑且多问一句，亚多尼斯陛下是少女吧？」
「嗯，是的。」
「薇尔也是少女哦？」
皇帝和皇后都是女性，如何诞生后代，实在是一个问题，当然，这只是其次，让自己没想到的是，亚多尼斯居然和佩佩一样，性取向为女性。
「呼……」似乎冷静了一些，亚多尼斯轻呼了口气，坐回沙发，不过目光中的认真并没有消失，反而给人一种下定了决心的感觉，「我知道伊丝主教在考虑什么，我的回答是，只要薇尔能够接受我，后面不论面临什么困难，我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摆平。」
前提是要接受啊。
明明是皇帝，却没有用强迫的方式要挟自己，老实说，很难能可贵，虽然她为什么会喜欢薇尔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可以肯定的是，亚多尼斯没有开玩笑和随便玩玩的意思。
正因如此，才显得麻烦。
毕竟那个薇尔就是自己。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没有立刻回答，伊丝上下打量起亚多尼斯，尽管与卡米拉同父异母——卡米拉比亚多尼斯小几岁，既然亚多尼斯称呼卡米拉皇姐，说明卡米拉的母亲比亚多尼斯的母亲地位高，自然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亚多尼斯依旧相当像卡米拉，只是显得更加成熟、更具侵略性，如果把服装换成更适合女性的礼裙，和卡米拉站在一起，肯定会成为舞台上的焦点，伊丝有这种预感，假如名为薇尔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人，自己一定会感叹，对方真是个好运的家伙吧，一下子从平民变成了帝国皇后。
不过换成自己，就只有一阵头痛就是了，自己对亚多尼斯虽然谈不上讨厌，但也绝不能说喜欢，突然被投以直球，固然有一瞬间的惊喜，可回过神来后，便只剩下困扰。
「这个……薇尔恐怕不会答应亚多尼斯陛下，亚多尼斯陛下最好还是放弃追求薇尔的想。也许背地里说别人坏话会显得我像坏人，但我还是得忠告亚多尼斯陛下，薇尔那家伙性格恶劣，喜欢仗势欺人，而且和吸血鬼一样，有每餐必须吸食血液的习性，嗯……还喜欢把仆人和路边见到的美少女当成宠物饲养，这里的宠物不是指小猫小狗的意思，而是和性^奴隶一样，精神和肉体被玩弄到崩坏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实力还看得过去，我早就替女神大人把她送走了。」
一边劝告亚多尼斯，伊丝一边向佩佩默默道歉。
果然，伊丝一番话后，亚多尼斯陷入犹豫，嘴唇紧抿在一起。
「嗯，确实有些难办，不过……也不是无法接受。」
「陛下……让性格如此恶劣的女人成为皇后，日后会出大问题啊。」
完全没把布兰德利的发言听进耳朵，亚多尼斯一边自顾自地点头，一边低声喃喃。
「也对，我早该想到，令我迷恋的人，应该具有与众不同的爱好，虽然爱好是和别的女人一起，让我多少有些难过，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这反而是好消息。」亚多尼斯抬起头面朝伊丝，「伊丝主教，也就是说，薇尔其实并不讨厌和女人待在一起对吧？」
「呃……」
一般人听到这里，应该已经放弃了吧，自己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进去吗？
伊丝勉强笑道。
「我并不知道薇尔的内心想法，只能大概表述她做过的事情，如果亚多尼斯陛下非她不可，今后一定会在肉体和心灵两方面吃苦头，说到底，以薇尔的强势性格，到时候就不是亚多尼斯陛下成为皇帝，而是薇尔成为摄政王一样的存在了吧。」
「呜。」
大概是被说到不能退让的地方，亚多尼斯低下头，表情也被下垂的金色刘海遮挡。
这样就能让亚多尼斯知难而退了吧，佩佩那样的性格再加上自己的实力，如果世界上真存在这样的家伙，绝对可以被冠以『灾厄的化身』之名，不对，应该说那样的世界肯定早已经毁灭掉了。
亚多尼斯低下头的这段时间里，伊丝瞥了眼坐在亚多尼斯身边的帝国宰相布兰德利，后者对伊丝投以苦涩笑容。亚多尼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布兰德利没有，布兰德利的行动原则是以亚多尼斯为中心，哪怕他再支持亚多尼斯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旦对方可能动摇亚多尼斯的王位，布兰德利便会说不。
「薇尔掌管教会，我控制世俗政权……也不是不能接受，不如说，这样可以让我和薇尔更稳固的统治这个世界，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未来……」
虽然之前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但后面说的几句话伊丝完全听进了耳朵。
这家伙脑子绝对坏掉了。
布兰德利先伊丝一步开口。
「陛下，我们好不容易才把神教赶出帝国，万万不可再把他们召回，他们有福音在手，请他们过来，和引狼入室无异啊！」
当着自己的面说把神教赶出帝国，真的没问题吗……
「布兰德利，我有我的分寸。」
这样都无法打消你这家伙的执著啊？
伊丝不着痕迹地咋舌。
事到如今，虽然很残忍，但自己只能启用底牌了——沉下心，伊丝用格外认真的语气一转攻势。
「亚多尼斯陛下，你对薇尔的执著我已经收到了，等回去有机会见到姐姐的时候，我会给姐姐转告亚多尼斯陛下的心意。在这件事情上，我姑且站在亚多尼斯陛下这边，我对我这个性格麻烦的姐姐头痛已久，如果亚多尼斯陛下能把我这恶劣的姐姐收服，我作为悲天悯人的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对亚多尼斯陛下回以由衷的感谢。」
伊丝的话让亚多尼斯表情逐渐亮起，但很快，前者便给亚多尼斯浇了一盆冷水。
「只是，如果亚多尼斯陛下在做好一切准备后都还被姐姐拒绝的话，我希望陛下可以放下对姐姐的执念，去找其他更优秀的女性。薇尔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姐姐，况且你们一个是神教教皇，另一个是帝国皇帝，二者间的关系处理不当，很容易上升为两方国民的争斗，希望陛下可以理解。」
如果放着亚多尼斯不处理，看亚多尼斯的样子，今后迟早会去克洛伊公国寻找薇尔。假如亚多尼斯是一般人，自己放着不管即可，毕竟神教教皇不是说见就能见到，拒绝了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可问题是，亚多尼斯是能量巨大的帝国皇帝，如果帝国臣子知道，他们的皇帝亲自去克洛伊公国求见神教教皇，结果却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神教教皇拒绝，臣子的心里会怎么想？
即使亚多尼斯根本没有想对克洛伊公国施压，甚至不允许下面的人做多余事情，或者自己用薇尔身份，以绝对实力威胁帝国帝国，都只会把结局导向更糟糕的地方。前者会让那些小人物认为，这是克洛伊王国在蔑视帝国，后者则会激起帝国更大的反感，进而在一些难以察觉的角落，表达他们的不满，假如守卫边境城市的士兵，在克洛伊公国国民与商人出入境时找借口刁难，对克洛伊公国而言，会成为一桩有苦难言的麻烦。
当然，自己也可以将计就计，让亚多尼斯去神教找自己，然后再以薇尔身份拒绝，只是，以目前亚多尼斯表现出来的执著，很难相信，亚多尼斯被拒绝以后便不会再找薇尔。
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让亚多尼斯死心。
至于让亚多尼斯死心的方法，无非两种，第一是找到亚多尼斯为什么会喜欢薇尔，然后用薇尔之姿，在亚多尼斯面前把她喜欢的地方摔得粉碎，亚多尼斯自然便失去兴趣。第二种则是让亚多尼斯做好万全准备，当一切努力全部用上后都还是无法俘获薇尔芳心，亚多尼斯自然会心灰意冷，自行离开。
自己的底牌，也就由此而来。
亚多尼斯用力点头，那副认真表情，让人联想到正在听攻略大师讲解游戏机制的玩家。
「我知道，如果做好万全准备后都还被薇尔拒绝，只能说我的魅力不足，到那时我不会再继续纠缠薇尔。只是伊丝小姐，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薇尔开心起来？虽说我命人在帝国里修建了供奉爱神大人的神殿，爱神大人也时常眷顾我，可如果自己不努力，仅仅依靠神明大人帮助，多少还是有些不妥……」
爱神的神殿？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听不懂亚多尼斯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实施计划，伊丝展露出和善微笑。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答应了陛下的合作，自然得付出实际行动，在前往克洛伊公国前，我会告诉陛下姐姐喜欢的东西，届时陛下只需注意这些要点即可。」
「噢噢……」
伊丝的保证令亚多尼斯逐渐睁大双眼，喜悦与忐忑并存，明明脸上有着期待，但双手却在无意识间紧紧握在一起。
「到时候就拜托伊丝主教了……」
看到对话结束，一旁的布兰德利连忙接过话题，微微皱起眉，脸庞充斥着担忧。
「陛下，既然伊丝主教答应了我们，我们就暂时不需要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心力，当务之急，是将恶魔从西南海域赶走，臣以为应当暂时以恶魔为重，等恶魔的事情解决以后，就能有更多精力放在未来的皇后陛下身上。」
「嗯……也对，如果让薇尔知道帝国里恶魔肆虐，会让她轻看我的能力，啊，伊丝主教，还请您不要把我刚才的话告诉薇尔，拜托了。」
亚多尼斯脸颊微微泛红，低垂视线，不好意思地请求，由于从未见过亚多尼斯这副少女的模样，宰相布兰德利的表情一瞬间相当精彩。
薇尔其实就是我啦……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伊丝敷衍似的干笑。
「啊哈哈……我会保密的。不过话说回来，亚多尼斯陛下说的恶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恶魔恰好出现在威弗列德城这个微妙地点，忍不住让人联想到其实与蒂娜有关，塔尔塔诺斯的城堡就在距离威弗列德城不远的海岸线上，恶魔之所以大量聚集在这，一部分原因可能在它们要把守『永冻结界』。
虽说自己的实力可以完全碾压那只巨型羊头恶魔，可从蒂娜的描述猜测——羊头恶魔即使被杀死，也能很快恢复到完全状态，代价只不过是失去死亡前一段时间的记忆——这只羊头恶魔与自己击杀过的堕天使亚列一样，拥有死亡后复活的能力，只不过亚列是通过阿莱克西亚之塔加成才获得不死能力，而羊头恶魔复活的原理则是未知原因。
遇见这么一个根本打不死的对手，哪怕对方无法给予自己任何伤势，也着实有够头痛，假如可以从无数恶魔中找到对羊头恶魔十分了解的存在，或许就能得知羊头恶魔不断复活的原因，从而给予其必杀一击。
「啊啊，不知伊丝主教是否听说过先皇的传说……」
心情大好的亚多尼斯从帝国先皇与恶魔达成契约开始，一直讲述到最近的谈判破裂，总结起来就是，那时候的先皇除了被恶魔欺骗，允许它们在帝国建立教会以外，还答应了要用阿莱克西亚之塔，为西南方向的海域注入魔力，为恶魔搭建跳板，而最近亚多尼斯想关闭这片跳板，以此断绝帝国境内的恶魔与恶魔信奉者。
中途伊丝以全知地图扫描了一遍西南海域，虽然发现了一些恶魔，但这些恶魔分布零散，实力也不堪一击，其中一只甚至正在与海魔物搏杀，比起成编制的恶魔，它们更像迷路了忘记家在哪的可怜人。
没有像跳板的东西啊。
如果不是亚多尼斯在说谎，就是恶魔对亚多尼斯说谎了吧，也许恶魔制作的跳板其实在西南海域的附近海域，可惜大海里的魔物太多，全知地图放得过大，会异常卡顿，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宕机的感觉，自己只能见好就收。
有时间了去海面慢慢搜索吧，蒂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吸收传承，恶魔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
伊丝端起快要凉掉的红茶轻抿了口。
「那亚多尼斯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谈判破裂，我又杀死了大恶魔和五头海德拉，恶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或许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恶魔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再示敌以弱，只会让他们以为我们更好欺负，如果真的全面开战，我会与南面的幻兽云海与妖精之乡达成联盟。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关掉阿莱克西亚之塔对西南海域的魔力支持，我们和恶魔已经没有再坐下来好好商量的余地，从一开始，恶魔就在欺骗我们。」
「这样么……」
一提起正事就很果决啊。
明知道自己不是恶魔的对手，却还要压上整个帝国，即使清楚不反抗就会被奴役，这份果决的勇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东西，一场战争中，除了谋略、环境因素与士兵及武器的素质外，全军抱有的决心也十分重要。
不知为何，亚多尼斯突然苦笑道。
「另外，既然站在同一条船上，我希望伊丝主教以后不要再对我使用敬称，直接称呼我亚多尼斯即可。」
「我倒没问题……只是亚多尼斯具体什么时候关掉阿莱克西亚之塔对海域的魔力支持？一旦发现亚多尼斯停止对海域的魔力供给，肯定当天就会发起突袭战争哦？」
伊丝的话音落下后，亚多尼斯十指交叉，微微探出前身，姣好的女性脸孔浮现自信。
「就在明天，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了。」
（18/30）

第四十八章 午睡的教皇大人

与拉克西丝送走亚多尼斯后，伊丝以『高阶传送』来到尤弥尔领教皇办公的书房。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件不算大的房间里堆满了珍贵书籍，到了让房间略显压抑的程度。
「呼，这个时间，伊芙琳应该在喝下午茶吧，记得说上任后最忙的时间过去，她已经闲下来了。」
自己来到尤弥尔教会的时候正好是下雪季节，而现在，已经到第二年的春天，自己和伊芙琳认识超过一年了。
「这桌子真是有够乱的……」
稍微替伊芙琳整理一下吧。
「嗯？」
目光越过堆满各类文书的桌面，伊丝瞥见正趴在桌上睡觉的伊芙琳，反射着柔和光芒的银发如月光般铺满桌面，配合伊芙琳本就俏丽的侧脸与微微颤抖着的修长睫毛，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象征教皇身份的长袍，很难让人相信，拥有如此恬静睡颜的女性其实是尤弥尔教会的领导者。
嘛，非要说的话，自己和安德烈亚也不像是领导者就是了——不对，安德烈亚已经很有引导者的样子，只有自己才是最不像样的那个。接管神教以后，因为神教的特殊性，普通神教成员并不清楚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在按照福音指引行动，为了防止露馅，许多事情必须交给原本就在神教工作的亚特伍德与琳他们处理，自己顶多只是在改变居民生活水平、修正福音绝对理性却不通人情的地方上出力。
「睡得很香啊……」
目光停留在伊芙琳俏丽的侧脸上，云层移动下，位于神殿三层的房间内斜斜射进日光，伊芙琳的雪白肌肤在阳光映衬下，反射出耀眼光芒，与滑落至脸颊的银发一起，构成让人心生敬畏，不容任何人打扰的画面。
只有在不说话的时候，这家伙才给人神圣感觉。
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四下回望一阵，伊丝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把椅子，将椅子搬到伊芙琳对面，然后把桌上碍眼的东西全部收进仓库，接着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坐在伊芙琳对面。
自己当然不是要看伊芙琳睡觉的模样，而是想捉弄一下这家伙，平时伊芙琳没少诱惑自己，但自己又偏偏知道那是伊芙琳的玩笑，现在，是时候轮到自己来捉弄伊芙琳了。
将墨水瓶里的羽毛笔替换成软毛制成的毛笔，等到毛笔不会滴落墨水后，再悄悄拿到伊芙琳侧脸旁边，伊丝屏住呼吸，微微探出前身，眼睛与右手一同靠近伊芙琳。
「呼……」
平稳的呼吸声。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先确认一下吧——可不是不忍心在伊芙琳漂亮的脸蛋上作恶才停下来。
轻俯下头，对着伊芙琳耳朵吹气。
「再不起来我就要在脸上画乌龟咯？」
「……」
没有反应。
看来这家伙真的睡着了。
鼻尖传来触碰到什么的瘙痒感，伊丝下意识转动视线，结果发现是在说悄悄话时，自己的鼻子碰到伊芙琳的银发。
嗅嗅。
有股好闻的香味。
并非香水，也不是洗澡时用到的香料味道，而是一种内敛、柔和、却又很容易令人痴迷的甜蜜香气。
以前伊芙琳身上有这股味道吗？
不知是当时没有在意，还是那时候很少有像这样鼻子能凑到发间的时候，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这样说来……自己是不是有些变态了，一般来说，只有情侣才会如此贴近。
不过不论自己还是伊芙琳，都是相当可爱的美少女，所以就算被人看见也没关系，顶多只会认为两个人关系很好——过去伊芙琳用来名正言顺捉弄自己的借口，自己就反过来利用一下好了。
悄悄收回毛笔，伊丝又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伊芙琳脸颊，很快，伊芙琳像是不悦地将眉毛皱起一个好看弧度，但也仅此而已，伊芙琳依旧没有醒来。脸庞浮现无奈，伊丝只好改为捏住伊芙琳小巧的鼻子，自己来找伊芙琳是为了把可妮莉娅偷走的神代遗迹还给她，如果拖的太晚，卡米拉她们就该着急了。
「起床啦，小笨蛋，再不起来我就真的要画乌龟了哦……呜哇。」
明明以为捏着鼻子就会醒来，但伊芙琳却变成微微张开唇瓣，用嘴巴呼吸的样子。
难道说很疲倦了吗？
能睡死到这个状态，自己还是不要再打扰伊芙琳好了，明天再来找伊芙琳吧。
「在那之前，得留下点东西，让她知道我来过才行。」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伊芙琳俏丽的脸蛋上，过于恬静的睡颜，让自己脑海里闪过一个奇妙念头。
如果现在吻伊芙琳一下，伊芙琳会知道吗？
不不，问题不在于会不会知道，而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吧……自己和伊芙琳明明只是朋友，不应该有这么亲密的……不对，朋友之间就不能亲吻脸颊吗？
当做是在捉弄她好了。
等明天伊芙琳醒来后，自己得意洋洋地对她说，「昨天趁你睡着的时候，我偷偷对你做了些会被其他人误解的事情哦~」这种话，就算是伊芙琳，也会立刻慌张起来，赶紧捂住嘴唇吧，那肯定是一番绝景。
得先把嘴唇涂红，留下记号才行。
拿出曾经因为好奇，悄悄从佩佩房间里偷走的唇纸——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心智健全的美少女，对这种东西好奇很正常——嘴唇轻抿住唇纸，感觉足够了以后取下。为了增加伊芙琳醒来后的羞耻感，伊丝故意将用过的唇纸摆在伊芙琳一定能看到的位置。
接着，比战斗一场更加紧张地，伊丝缓缓俯下上半身，红润唇瓣悄然接近伊芙琳脸颊，到鼻尖涌入伊芙琳身上的香味时，唇瓣已经贴近到能够伊芙琳脸颊温度的距离。
最后，如同蜻蜓点水那样，伊丝悄悄在伊芙琳脸颊上留下记号。
鲜艳却又不怎么完整的唇印。
感想是这家伙的脸蛋未免太柔软了，香味也比头发更明显。
仔细想想，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主动亲吻别人，之前不论是卡米拉、佩佩还是安德烈亚，要么是突然袭击，要么是受氛围影响，没有一个是自己主动。
「不不，这不是亲吻，只是恶作剧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
像是身体里居住着另一个人，内心突然闪过一道声音，伊丝连忙摇了摇头。
「虽然伊芙琳确实很可爱啦，但她是生活在正常世界的人啊，说到底，事到如今要是再对伊芙琳有想法的话，就真的变成血渣了。」
「唔嗯……？」
话音落下的片刻，趴在桌上的伊芙琳发出呻吟，缓缓睁开深绿眼眸，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
「呜~呜~」
当视线落定，发现桌前站着一个人的时候，伊芙琳如同做错事被大人抓了个正着的孩子那样，伸展开的双臂骤然顿住，接着一边伸手摸嘴唇，一边慌慌张张地看向桌面，似乎在确认睡觉时有没有流口水。
「伊、伊丝？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日子吗？」
「没到约定的日子我就不能来这里吗？另外，」伊丝指了指伊芙琳嘴唇，「如果是在确认有没有流口水的话，已经被我擦掉了哦，明明是教皇，睡觉的时候却会流口水啊。」
根本没有流口水这种事情，自己只是在捉弄伊芙琳。
效果十分显著，伊芙琳俏丽的脸庞逐渐浮起红晕，为了掩盖害羞，伊芙琳眉毛逐渐竖起，一副生气模样。
「你来多久了？」
「这个嘛，五分钟？另外你桌上的书我帮你收起来了，那种乱糟糟的模样要是让外人看见，教皇和美少女两种形象肯定都会崩塌。」
「一般人可进不了这里，」微微撇过头，伊芙琳悄悄转动深绿眼眸，发现伊丝嘴唇上并不均匀的红色后，眉毛弯起奇怪弧度，「你的嘴唇……难道是唇纸吗？」
「当然，我姑且也是有爱美之心的美少女。」
神情复杂起来，伊芙琳的表情仿佛在看可怜人。
「……不会没有人告诉过伊丝，唇纸的用法吧，这种不均匀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安德烈亚呢？安德烈亚没有告诉过你吗？」
其实那是我悄悄偷出来的。
并没有回答伊芙琳的疑问，伊丝直接转移到自己的恶作剧上，笑容逐渐不怀好意。
「比起这个，我偷偷对伊芙琳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哦？」
「不可饶恕？」先是不解地眨眼，然后随着睡意逐渐消解，大脑慢慢清醒，伊芙琳很快猜想到伊丝所指，只是前者不仅没有害羞，反而一副恶作剧的神色，微微挺起胸膛，一只手环抱胸前，让发育良好的胸部更加显眼，另一只手则轻搭在胸口，让伊丝目光落在那里，「难道是悄悄摸过这里？嘛嘛，毕竟是安酱和卡米拉没有的东西，姐姐我可以理解，不过这种事情只能对喜欢的人做哦，而且趁姐姐睡觉的时候偷袭，换成别人，肯定会讨厌伊丝……嗯，这是？」
伊芙琳目光落在桌面的唇纸上，由于时间才刚过去不久，上面还留有伊丝留下的湿润痕迹，前者抬起头看向伊丝鲜艳到不正常的红唇，深绿眼眸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来如此，只是唇纸而已，就算拿走，我也不会怪罪伊丝啦，另外这种东西其实是这样用的哦？」
没有在意已经被伊丝用过，伊芙琳拈起唇纸。
这家伙不是要现场教自己怎么使用吧？可那张唇纸自己已经用过了——不对，伊芙琳肯定知道那已经被自己用过，刻意这么做，只是想让自己不好意思。
意识到的时候，伊芙琳已经十分镇定的把唇纸含在唇瓣上，与伊丝笨拙的动作不同，伊芙琳使用的相当自然。
「看吧，应该像这样用，不然就会像伊丝那样不均匀，话说回来，如果仅仅只是拿走唇纸就能算『不可饶恕』，未免……等等……」
仿佛想起了什么，伊芙琳连忙从储物魔法中拿出镜子左右看了看脸颊，发现侧脸上的唇印后，如同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瞳孔微微放大，表情也罕见的僵硬。
「伊丝……你……你不会把我当成……当成下一个目标了吧？」
「不、不不不，绝对没有那回事，这只是朋友间的捉弄，绝对没有伊芙琳猜测的暧昧想法。」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倒不是要怪罪你，只是伊丝这样也太胆小了，」像是看着不争气的妹妹，伊芙琳叹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追求女孩子可不能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应该更勇敢的、像这样——」
糟糕。
这家伙朝自己走过来了。
伊丝有预感，如果被伊芙琳接近，自己绝对会被伊芙琳回以同等的还击——也就是被伊芙琳亲吻脸颊，虽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准确来说甚至是自己赚了），但按伊芙琳的性格，这肯定只是最轻等级的报复，弄不好自己还会被伊芙琳脱掉衣服。
脑海浮现出伊芙琳沐浴时的绝美身体。
雪白肌肤与完美身材，再搭配略带神圣感的、让人无法升起亵渎之意的气质，心理防线不禁稍微松懈片刻。
不行，大姐姐的诱惑固然很迷人，但绝对不能被伊芙琳迷倒了心智，不然什么时候被伊芙琳骗去给教会打工都不知道。
为了不让自己沦陷，伊丝在脑海里强行将伊芙琳与奴隶主联系在一起，紧接着，画面变成小恶魔一样的伊芙琳一边踩着自己，一边用鞭子抽打，催促自己没日没夜工作的样子。
这哪里像教皇，根本是恶魔。
脸庞僵硬起来，伊丝开始一步步后退。
「哈、啊哈哈……我来这里是为了和伊芙琳说正事，不是想刻意捉弄伊芙琳，」由于伊芙琳不仅继续接近自己，甚至深绿眼眸中还浮现出不怀好意的，仿佛要把自己一口吃掉的神色，伊丝语速变得更快的同时，悄然凝聚起『高阶传送』，「我会把东西都丢到地下仓库，伊芙琳自己去检查好了，那么就这样再见！」
『高阶传送』
眨眼消失在书房。
看到空荡荡的门边，伊芙琳先是愣了一瞬，然后长长松了口气，随后，脸庞以无法遏制的速度变红，到了伊芙琳不得不用双手捧着脸颊的程度。
「差点没掩盖住吗……大意了，没想到伊丝会做出这种大胆行动。」
伊芙琳下意识抚摸脸颊上伊丝留下的唇印。
「友人间的恶作剧么，应该不是用玩笑来掩饰真实想法。」
毕竟伊丝不是自己，只有自己才会用捉弄当借口，伊芙琳伤脑经地扶着额头，转过身走向书桌，瞥见空荡荡的桌面后，眉头挑起微妙角度。
伊丝忘记把桌上的书留下来了。
「马虎的家伙，嘛，不过也不算太大损失就是了。」
情不自禁地，伊芙琳摸了摸唇瓣，上面还残留着唇纸留下的触感，如果自己没想错，这应该算间接接吻吗？
「可惜，如果比安酱更早一些就好了。」
丢下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伊芙琳摇了摇头，咏唱咒文召唤出冰块——在召来修女前，自己得先把脸上的红晕除掉才行。
（19/30）

第四十九章 争斗的开幕

「魔力飞艇已经升空，海防炮也充能到随时可以发射的阶段，陛下，一切准备万全，只等您的命令了。」
威弗列德之塔上，穿着气派的贵族正装，威弗列德城城主修曼神情肃穆地汇报道。
背对修曼，亚多尼斯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在我启用威弗列德之塔的时候，恶魔随时有可能出现在城内与海上，届时我无法腾出手用威弗列德之塔支援，卡尔，拜尔德斯，你们可以动身去港口与市中心监督了，一旦恶魔现身，不计代价地歼灭。」
「「是，谨遵陛下旨意。」」
单膝跪地，卡尔与拜尔德斯各自以『飞行』魔法前往港口与下方城市。
轻呼了口气，亚多尼斯转过身面朝大海，如今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只剩下修曼、伊丝与她自己，修曼待在这里，会让一些本可以说出来的话说不出口。
「修曼，你也可以下去了。」
「可是陛下，您的安全……」
十分自然地，修曼瞥了眼站在亚多尼斯身边的伊丝，修曼虽然在授勋仪式上见过伊丝，但见过并不代表相信，伊丝身为尤弥尔教会的代言人，本没有登上威弗列德之塔的资格，光是出现在这里，就足够让修曼诧异，更不用提一旦他离开，就会变成诺塔帝国皇帝与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独处的环境，假如这位红衣主教心怀恶意，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救援。
读懂修曼表情的亚多尼斯微微皱眉。
「有能够轻易斩杀五头海德拉的伊丝主教在这，没有人可以威胁我的安全，我现在能站在这里，也是受伊丝主教从海德拉口中所救，我不允许任何人怀疑伊丝主教。另外，修曼你身为城主——不，虽然你已不在城主一职，但你仍要协助下面的布兰德利协调驻军，经此一役，帝国将彻底诀别与恶魔合作的过去，帝国也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危机，要把能用的一切资源尽数压上，不可有丝毫保留。」
伊丝苦笑着附和。
「修曼城主就放心吧，灭杀恶魔是尤弥尔教会职责所在，这件事上，教会与帝国的利益是相同的。」
虽然不那么放心，但亚多尼斯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修曼只好点头。
「……是。」
一阵白色光芒笼罩修曼，修曼瞬间消失在威弗列德之塔上。
目睹这一幕的伊丝轻轻咋舌，亚多尼斯挑起眉毛。
「第一次见到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权能吗？」
「不……不是第一次见，只是每次看到，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自己的观察，阿莱克西亚之塔既有魔力储量大小的差异，也有高度上的差异，比如位于平原的阿尔维尔之塔，比位于雪山上的赫敏之塔要高大概两百公尺，不过即使是高度最低的尼鲁之塔，也有至少一千公尺，加上阿莱克西亚之塔内部镂空，中间既没有楼梯，也没有类似『漂浮板』的魔法，在如此情况下，哪怕使用『飞行』，也只有等级超过40级的人才能上升至如此高度。
因此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所有者想要上塔，就只能使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传送机能，虽然对427级的自己来说，这个能力根本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但要知道，阿莱克西亚之塔是异世界的建筑，按照异世界人们的平均水平，能创造出如此建筑，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不是第一次么，也对，身为红衣主教，应该去过尤弥尔之塔。怎么样，比起尤弥尔领，我的威弗列德更漂亮吧？这种好像把整个世界都一览无遗的角度，不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前提是要在塔周围装上栏杆。」
不论哪里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塔顶四周都没有装栏杆，风一大起来就有种要被吹下去的感觉，对恐高的人来说，哪怕站在塔最中间的地方，也会双腿发软。
「呵呵，奇怪的想法，之所以没有栏杆，意味着只有心怀勇气的人，才有站在这里的资格，这不是我一家之言，自从人类发现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奥秘后，这种说法就一直流传下来，我对此表示赞同。」
「我倒觉得这是因为制作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从亲自没来过塔上，所以没注意到这个安全隐患。」
如果非要考验人们的勇气，就不应该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设置便利的传送魔法，而是让人们徒手攀爬着上下了，这比没有栏杆更考验人。
「制作它的人？」伊丝的话让亚多尼斯扭过头，瑰丽的红色眼眸中浮现惊诧，「阿莱克西亚之塔是自然的馈赠，是千年前血族与人类战争时，从地脉中钻出来的奇迹，怎么可能存在创造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生物，说到底，教会不是一直说，阿莱克西亚之塔是神明的馈赠么。」
「如果是神明的馈赠，血族那边就不该出现阿莱克西亚之塔啊。」
不论怎么看，阿莱克西亚之塔都充满人造物的气息，不过伊丝并没有在这里与亚多尼斯争执，这是有着魔法的异世界，在自己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换在异世界人们眼中，可能早已习以为常，况且自己至今都不知道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具体成因，没有任何论据的争辩，只不过是胡搅蛮缠。
回去后可以问问蒂娜。
「那么，该步入正题了。接下来我要切断威弗列德城对西南海域的魔力供给，大概需要一刻钟时间。这一刻钟里，我不能离开威弗列德之塔，虽说只有经过我允许的人，才可以进入阿莱克西亚之塔，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实力强大的恶魔或能力奇怪的堕魔者踏入，如果发生那种情况，就拜托伊丝主教了。」
「嗯，交给我吧。」
说话的同时，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必杀之刃，悄悄展开全知地图。
看见这一幕的亚多尼斯点了点头。
「开始吧。」
神情肃穆地上前一步，亚多尼斯右手搭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塔顶正中心的水晶核心上，如同在确认身份，漂浮于塔顶的水晶先是放出白色光芒，确认了是亚多尼斯后，白色光芒迅速转变为蓝色，紧接着，水晶内部浮现众多玄奥魔法阵，哪怕是伊丝，也只能看懂一小部分魔法阵的含义。
看不懂的东西就算一直看也还是不懂，干脆把注意力放在观察地脉上好了。
虽说亚多尼斯说的是『切断』阿莱克西亚之塔对海域的魔力供给，但准确的说，其实是把地脉魔力的流向由『陆地流向大海』，改为『从大海流向陆地』。地脉中的魔力不会凭空消失，而是会像水从高处往低处流一样，由魔力量多的地方，向魔力量少的地方流淌，而阿莱克西亚之塔能够做到的，就是改变这个趋势，人为控制地脉中魔力的流淌方向，使之流向自己期望的地方。
「地脉中的魔力吗……虽然经常遇见这个说法，但却没什么实感啊。」
对自己而言，这只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比如地脉魔力富集的地方，植物与动物会更强壮，出生与生活在魔力富集处的人们，对元素的亲和力会更高之类。
等等，如果地脉中的魔力可以影响地上生物的话，现在亚多尼斯正调整地脉魔力的流向，那么自己是否可以通过动植物的变化，观察到地脉魔力的流动？那些感知敏锐的动物说不定会随地脉魔力一起奔跑，就像野生动物迁徙一样。
意识到这里，伊丝附加上『赫尔墨斯之翼』，快步来到阿莱克西亚之塔边缘向下看去。
结果是除了下面的房屋十分渺小外，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动物迁徙，一切都十分平静。
失望地叹气。
「……说的也是啊。」
如果改变地脉魔力的流向会导致地上生物出现变化的话，亚多尼斯早就派人做准备了。
「话说回来，记得第三形态觉醒可以看见空气中元素的流动，换在这种时候，说不定会有作用？」
伊丝悄悄回头看了眼亚多尼斯，后者专注于改变魔力流向，没有时间管自己。
事不宜迟。
『第三形态觉醒』
猫耳与狐狸尾巴一同出现，伊丝轻轻拍动翅膀，直接飞离威弗列德之塔，稍微集中注意力后，空气中如同彩带般的各色元素便浮现在眼前。还是和以前一样，当第三形态的自己出现，元素便如同看见主人的宠物，拼命朝自己汇聚，表现在视觉上，空气中的元素就像各色颜料构成的海洋，而自己就是出现在海洋中，能够无限吸纳海水的旋涡。
再一次，伊丝看向身下。
与先前不同，现在，流动的地脉浮现在自己眼前。
「噢噢……这可真是壮观。」
虽然有元素彩带遮挡视野，但大地中流动的魔力实在过于显眼，以至于想不发现它们都困难。
「这就是地脉啊。」
刚来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时候，自己以为地脉是埋藏在大地深处的管道，但现在看来，所谓地脉，是指众多魔力汇聚而成的魔力富集区，在第三形态觉醒下，大地中的魔力呈白色微粒出现在视野，把这些白色微粒单独拿出来，就像放在白炽灯旁边的萤火虫光芒一样不起眼，不过当这些白色微粒有数千万个之多，汇聚在一起时，形成河流便相当耀眼，在自己视野里，犹如夏日夜空中的银河。
受威弗列德之塔控制，这些白色微粒正逐渐减缓从陆地流向海洋速度，并且有逆流的趋势，指得一提的是，当整个威弗列德城内的地脉统统听从阿莱克西亚之塔指挥时，唯独可妮莉娅之馆附近的魔力没有动静。
可妮莉娅之馆确实相当于小型的阿莱克西亚之塔。
此外，伊丝还注意到一些有趣的地方，比如地脉并没有完全涵盖整个威弗列德城，而是仅仅只从威弗列德城穿过，在流动的地脉两边，只有很少一部分白色微粒，而这两个魔力贫瘠区，恰好是威弗列德城内的贫民区与偏远村庄，可妮莉娅之馆附近的迷诱果种植园更是只有零散两三颗白色微粒。
难怪那些村民送给自己的鸡蛋个头很小不说，熏肉的味道也不好，看来是地脉魔力太少的缘故，之后用可妮莉娅之馆改变一下魔力流向好了。
很快，伊丝注意到了异常的存在。
「那些像乌云一样的东西是……」
如果把流动中的地脉比喻成河流，那么在河流末端，则有着分叉众多、河道也较为狭窄的支流，位于支流与主流的连接处，有许多阴云一样的雾团笼罩其上，伊丝可以肯定，这并非自己眼花看错，它们应该是人为制造出的东西，这些出现在河道交汇处的阴云阻碍了地脉流动，当地脉中的魔力开始从大海向陆地逆流时，阴云就如同一道闸门般，将地脉魔力限制在支流中，令其无法流向主要河道，而这样的阴云，粗略估计有上百个。
「不妙啊……」
解除『第三形态觉醒』，伊丝径直走向亚多尼斯，虽然自己不知道当地脉中的魔力在同一个地方聚集太多，会造成何种后果，但可以肯定，只要有那些阴云一样的东西在，亚多尼斯就很难改变地脉中的魔力流向，它们只允许地脉魔力由陆地向海洋流动，不允许魔力按照亚多尼斯计划改动。
「亚多尼斯，我建议最好暂停今天的行动——」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地传来一阵颤动，尽管十分微弱，但绝对无法忽视。下意识的，伊丝回头看向大地，紧接着，蓝色的瞳孔微微缩小。
大地缺少了一块。
正如字面形容的那样，靠近大海方向的陆地突然下沉，相当五六个足球场的面积化为大海一部分，如果自己没记错，那里正是之前地脉魔力淤积最明显的地方，好在那处悬崖并没有住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等下去了。
伊丝用力抓住亚多尼斯肩膀。
「亚多尼斯，不能继续下去了。」
没有回应。
太过专心了吗？
啧了啧舌，伊丝皱起眉，哪怕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自己也不能让亚多尼斯继续下去，刚才看到的阴云足有上百个，放任亚多尼斯继续，半个威弗列德都会消失，更不用提陆地下沉后会引发的海啸。
然而，伊丝很快就发现亚多尼斯也陷入了异常，之前亚多尼斯背对自己，自己没能察觉，现在绕到亚多尼斯旁边才发觉，亚多尼斯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不说，脸色也呈现缺乏血色的苍白模样，神情充斥着痛苦。
糟糕了。
不再犹豫，伊丝强行将亚多尼斯扯离水晶，随后，如同断线的风筝那样，失去意识的亚多尼斯径直向后倒去。
被恶魔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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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愈发混乱的谜题

当亚多尼斯醒来后，时间已经到第二天上午。
大脑一阵钝痛。
亚多尼斯下意识扶住额头，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在这个永远都是夏季的海滨城市，盖着被子睡觉的感觉并不好受。
「呃……」
第一件事情是确认身上的衣服还有魔法道具的状态，为了避免暴露女性身份，除了晚上睡觉与洗澡这两个不得不脱掉衣服的时候，其他时间自己一定会穿着衣服，保持男性身份。至于洗澡和晚上睡觉时怎么办，解决方法是不让侍女帮忙即可。
嗯，衣服穿在身上，改变声音与容貌的魔法道具也没有失去作用。
亚多尼斯松了口气。
「陛下，您醒来了。」
床边守候已久的侍女立即上前确认，亚多尼斯忍耐着如同宿醉的不适感，声音沙哑地点头。
「啊啊，把水拿来。」
「是。」
没有在意离开房间的侍女，坐起身的亚多尼斯揉了揉额间，开始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随后，眉头皱起，用力咋舌。
「被算计了么。」
起初操控威弗列德之塔时，自己并没有感到异常，但当自己开始控制地脉，将地脉中的魔力改为从大海流入陆地时，阿莱克西亚之塔反馈给自己的信息便开始杂乱起来，倘若仅仅只是信息杂乱一点，自己顶多多花点时间整理，但问题在于，这些进入自己脑海里的信息并不受自己掌控，就像有人拿着漏洞直接往胃中灌食物一样，数量庞大且夹杂大量负面情绪的信息被强行灌入大脑，大脑几近炸裂的剧痛瞬间充斥每一根神经，如果不是有人把自己从水晶上拉开，再过几分钟，自己就会精神错乱吧，意识到这里，亚多尼斯脸上闪过不甘与愤怒。
她不是没有尝过失败，只是这种中了他人陷阱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在我操控威弗列德之塔以前，有人去过那里，篡改了里面的魔法？不，这不可能，除我以外，只有修曼可以控制威弗列德之塔，但修曼不可能背叛我，而且我交给他的也只有使用权而非掌控权。」
轻抚樱唇，亚多尼斯陷入沉思。
「失控出现在我操纵地脉魔力流向陆地的时候，在那之前，不论使用威弗列德之塔攻击，还是减缓地脉魔力流向大海的速度，都没有出现问题，也就是说，关键在于不能改变魔力流向么。」
排除掉威弗列德之塔被人篡改的可能性，那么就只剩下地脉自身出了问题，而自然条件下，地脉只可能堵塞或枯萎，不可能变成只允许魔力单向通行的情况，总结下来就是，地脉流向被人动了手脚。
只会是恶魔。
「该死。」
低低地咒骂，头痛再度袭来，亚多尼斯不得不单手扶着额头缓解不适，喉咙也跟着发出沉重喘息。
门口响起敲门声。
「陛下，宰相大人和伊丝·恩雅主教希望见您。」
「让他们进来，我正好有事要找他们。」
由于照看亚多尼斯的第一名侍女在出门时没有合上房门，二人很快在第二名侍女陪同下进入房间——负责守候亚多尼斯的侍女与带伊丝二人进来的侍女并非同一人——简单交代了自己状况后，脸色苍白的亚多尼斯直奔主题。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恶魔应该在地脉里做了手脚，布兰德利，卡尔在哪？」
「为了防止叛军余孽和恶魔趁陛下您晕倒的时机作乱，卡尔和拜尔德斯正在控制军队，目前一切正常。」
「让卡尔——不，这种时候还是让魔法咏唱者来更合适，命令拜尔德斯去调查地脉，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向我汇报。」
「是。那与尤弥尔教会与妖精之森结盟的事情，需要现在就派使者商议吗？如今的情况，恶魔提早做了准备，倘若再落后于它们，局面恐怕会越来越糟。」
「嗯，现在就派使者前去商议，但去妖精之森的使者不可直接走水路，先从陆路经幻兽云海，然后再改道前往妖精之森，大海已经不再安全，直接走水路会成为恶魔的饵食，还有，命令渔民和商船禁止出海，如有违反，按帝国律法处置，现在就去办。」
「臣遵旨。」
在布兰德利准备退下的时候，亚多尼斯又突然叫住布兰德利。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问，目前有多少人知道我晕倒的事情？」
「这……」苍老的脸庞浮现迟疑，布兰德利先是看了眼伊丝，然后才发言，「军队中的多数将领与士兵都知道此事，虽然臣下达了不允许议论此事的命令，但知道的人太多，传到所有人耳中，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啧。」
「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把亚多尼斯你送到布兰德利面前。」
站在布兰德利身边的伊丝无奈说道，自己将晕倒的亚多尼斯送到布兰德利面前时，布兰德利身边正好有几名负责记录与传话的卫兵。军队将领之所以知道亚多尼斯晕倒的消息，就是因为这几名传令兵多嘴，不过虽说『君王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晕倒』的消息有轰动效果，但实际上的影响却比想象中小得多，过去指挥帝国军连战连捷的战绩，让亚多尼斯在军队里累积了足够声望，仅仅只是晕倒，并没有造成动摇军心的严重后果，比起惶惶不安，人们更多担忧亚多尼斯的身体状况。
沉默片刻，亚多尼斯微微后仰，轻呼了口气。
「我没有责怪伊丝主教的意思，只是比起直接把我送到布兰德利面前，我更希望伊丝主教能先把我送到宅邸，然后再去通知布兰德利……不，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先不说我没有告诉过伊丝主教我的住所在哪，首先伊丝主教并非我的下属。总之，没有造成不良后果就好，切断对海域魔力供给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陛、陛下……」
当亚多尼斯闭上双眼，微微仰头，按压着太阳穴的时候，站在较远处的侍女似乎想说什么。
换在平时，侍女的行为绝对算得上僭越，但这名侍女是亚多尼斯从王都带出来的仆役，哪怕亚多尼斯叫不上名字，也有脸熟，这种有经验的侍女不会不懂规矩——除非发生了必须要说的事。亚多尼斯睁开红色眼睛，表情逐渐严肃。
「说。」
嘴唇略薄，皮肤也显苍白的侍女上前一步。
「昨日经过厨房时，我听到有人议论陛下，说您其实是女扮男装……」
「胡闹！」
侍女的话刚出口，布兰德利便以仿佛要把天花板捅破的声音呵斥侍女，鲜血因愤怒涌上布满皱纹的脸颊，胡子也跟着气得发抖。
如果布兰德利手边有拐杖的话，现在已经用拐杖抽在侍女身上了吧，伊丝不禁有如此预感，与之相比，身为传言主人公的亚多尼斯则显得格外平静，英俊的脸庞浮现饶有兴致之色。
「哦？只是一般的坊间传闻，不至于让你冒着鞭笞的风险僭越，莫非这些话已经传得很广了？」
受布兰德利惊吓，侍女害怕到全身发抖，不仅双膝跪在地上，头也紧紧贴着地面。
「是、是的，整个宅邸的仆役和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因为您除了晚上睡觉，连午睡都穿着衣服，昨天还有人拿钱收买我，让我检查陛下您的身体……」
「你答应了？」
布兰德利看着侍女的眼睛里充斥冷意。
这家伙想杀了侍女。
布兰德利语气里的杀意在如此诉说。
不过这是帝国自己的事情，自己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去管，不论哪个世界，都容不下被金钱收买的叛徒，即便她看起来像弱势者，也无法让人心生同情。
「没……没有，我拒绝了。」
「真的拒绝了吗？」
「真的拒绝了，我真的拒绝了！」
亚多尼斯的逼问让侍女拼命辩解，虽然因为额头贴着地面，伊丝并不能看到侍女的表情，但从颤抖的声音判断，侍女已经着急到要哭出来。
「是么，值得嘉奖，布兰德利，下去以后彻查雇佣她的人是谁，查到后给她金币做为奖赏。」
「臣定当竭尽全力。」
「谣传我是女人……」从床上起身，亚多尼斯走过跪着的侍女，来到侍女身后的镜子前，像是想起了好笑的笑话般嗤笑，「有趣，即使想动摇我统治，借口也未免太拙劣了。你知道这些传言是从何时开始，又有多少人，哪些人在说么，指出一个，一枚金币。」
依旧维持低着头的姿势，侍女慌忙解释。
「是从最近几天开始的，不知道谁起头，突然就有很多人在议论陛下是女人，说些陛下您不允许下人服侍您洗澡，穿衣服也从来是自己穿好一些后再让侍女进门的话，还有每月定期不舒服和至今没有定下皇后也是……」
「呵呵，看来太独立也不是好事，好了，我知道了，下去吧，都是些无意义的传言，让它们继续下去也不会影响什么。」
「是。」
在亚多尼斯命令下，脸色苍白的侍女颤巍巍起身，接着缓缓转向亚多尼斯，对亚多尼斯行了一礼。
然后，侍女突然朝前跨出一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加速朝亚多尼斯奔去。
暗杀吗？
「嚯。」
轻咦一声，站在侍女旁边的伊丝朝前伸出脚绊倒侍女，伴随华丽的「噗通」声，侍女难看地摔倒在地，然而这名侍女并没有就此放弃，即使已经错失最佳时机，还是坚持要把手中应该是餐刀的东西丢向亚多尼斯，可惜这名侍女并未受过专业训练，餐刀斜斜飞出，摔落在距离亚多尼斯身边一公尺的地方。
「陛下！」事发突然之下，直到银质餐刀落地，布兰德利才反应过来，先是着急跑到亚多尼斯身边，接着用力一脚踹在侍女腹部，「混账！」
虽然知道布兰德利的行为理所当然，但听到肢体接触的钝重声音，伊丝还是忍不住移开目光，这名侍女并非拥有极高等级的实力者，仅仅只是一名等级不到3级的普通人，这也是自己没有发现她异常的原因——实在太弱小了。
布兰德利大喊的同时，守候在门外，听见内异响的卫兵也冲进房间，目光停留在地上的餐刀以及蜷缩成一团的侍女身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名护卫脸色大变。
「有刺客！」
「喝啊！」
其中一位护卫举枪刺向侍女。
虽然我理解你们护卫不当的紧张，但如果在这里杀了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棘手啊。
电光火石间，伊丝从旁握住刺出的长枪，早已转过身的亚多尼斯也跟着制止。
「住手，把她带下去，留着她还有用。」
「「是！」」
在两名卫兵面前，仅仅3级的侍女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很快被卫兵带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亚多尼斯、布兰德利与伊丝三人。
气息因后怕起伏不定，喘着粗气的布兰德利深深向伊丝行了一礼。
「谢……谢谢伊丝主教，如果不是伊丝……伊丝主教及时发现，事情就糟糕了。」
「这种程度的帮助，不值得宰相大人感谢，那只是一个不到3级，没有学会任何魔法的普通人，对付起来只是随手的事。」
「即便如此，如果没有伊丝主教，后果将不堪设想……原本出于安全考虑，没有使用威弗列德的侍女，没想到从王都里带来的侍女也会出现叛徒，陛下，此事请务必交由臣严办！」
如同在认罪般，布兰德利低下头，双膝跪倒在地。
而与布兰德利的后怕成对比，亚多尼斯仿佛置身事外的人，俯身捡起餐刀，对着日光眯起眼睛观察，神情间看不出情绪波动。
「嗯，交给你了，那名侍女我虽记不住名字，但对那副面孔有印象，如果我没记错，王都侍女的伙食每顿都有肉，不应该有那种缺乏血色的脸，她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可能是被精神魔法诱导，也可能是受人胁迫，总之，布兰德利记得带上有『审问』魔法的人过去。」
没有从餐刀上发现可疑痕迹，亚多尼斯摇了摇头，把餐刀丢到桌上，接着面对镜子，将散开金发绑成颇具英气的、偏中性的低马尾。
「另外坊间传闻我是女人的信息源也需要调查，那些想动摇我统治的贵族余孽，不可能用这种儿戏一样的传言诋毁我，既然偏偏选我是女人这一条，只可能是散播传言的人知道我的真实性别。」
「臣遵旨。」
绑好低马尾，准备万全的亚多尼斯转过身，低头看向双膝跪地的布兰德利。
「还有最后一点，暗中潜伏的敌人可能使用精神魔法，即使过去最忠诚的部下，现在也不可万分放心，虽然被用过精神魔法的人神情会与常人有所区别，但也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注意下人的表情，所以从今天起，我要住到更安全的地方。」
「臣这就准备抵抗精神魔法的魔法道具——」
没等布兰德利说完，亚多尼斯伸手制止布兰德利说下去，叹了口气，苦笑着看向伊丝。
「不，我是想说我要住到伊丝主教家中，那里有神造天使保护，神造天使不惧精神魔法也不需要睡眠，比任何人都可靠……只是我可能要叨扰伊丝主教了，嘛，伊丝主教如果愿意出借一只神造天使的话，不论开出什么条件，我都愿意接受。」
「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出借拉克西丝她们啊……她们是我的家人，不是佣人。亚多尼斯现在与我是合作关系，住在我家并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不如说真实性别为女的话，住在宅邸，各种事情上反而更好沟通，」比如可以让亚多尼斯尽早放弃对薇尔的想法之类，「……只是身份可能会被我的伙伴发现哦？」
「倒也是，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会尽量注意，到时候就麻烦伊丝主教了。」
不知是出于恶作剧心理，还是内心小小的开心了一把，亚多尼斯提起并不存在的两边裙角，微微弯下膝盖，对伊丝行了一个本该是淑女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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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克丽丝朵

将把搬运个人物品到伊丝宅邸的任务丢给臣子后，亚多尼斯便以视察为由独自出门，同样离开亚多尼斯住所的伊丝顺带与亚多尼斯同行。
「果然是贸易都市，街上看不到几个衣衫褴褛的人。」
与伊丝一起走在街上的亚多尼斯微笑着感叹，同行的伊丝摇了摇头。
「我该感叹这就是皇帝的任性么，明明布兰德利都跪下来恳求你不要用女性外表现身，结果最后还是强行命令布兰德利让路。」
正如伊丝所说，亚多尼斯现在正以披散着金发，身穿深红色礼裙的贵族少女外表出现在众人眼前，拜此所赐，为了不暴露身份亚多尼斯身后连一个侍从都没有。
扭头看了伊丝一眼，亚多尼斯忍不住轻笑。
「偶尔用这副形象出来逛逛也没有什么不好，以皇帝身份出游，普通人会因为看到我身后的侍从，对我心生敬畏，那样本来能知道的消息也会变得不知道。帝国与王国不同，帝国没有贵族，区域管理者直接由皇室任命，整个帝国都全权受皇帝管辖，这样就会带来一些过去不曾有过的问题。
在王国，国王下至地方贵族领地的时候，贵族不会让领地里的奴隶、流浪者还有无家可归的孤儿躲起来，这些人即使被国王看见，国王也不会因此撤销贵族爵位，说到底，分封出去的土地已经不再归国王所有，领民即使因为无法得到温饱而积蓄不满，矛头也只会对准治理他们的领主，不论发生什么，国王都只需要收拾残局，领民的愤怒并不会撒到国王身上。」
在一个摊点前停顿片刻，亚多尼斯随手拿起路边水果摊上的一种热带水果，稍微问了下水果摊的经营状况后，微笑着与水果摊的老板挥手告别。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亚多尼斯到最后都没有出钱购买东西，临走时，水果摊老板用相当不客气的语气说『不买就别碰水果，问来问去的浪费我时间』这样的话。
「你居然一点生气都没有。」
与卡米拉极为相似的姣好脸庞突然僵硬一瞬，亚多尼斯转动红宝石般的眼眸，视线挪到一旁，不好意思起来。
「呃……谁让我出来时没有带钱，被骂是理所当然的。不，也不是没有带钱，只是如果我把宝石币交给他，他会找不开吧？」
「……我还以为亚多尼斯你是个可靠的人。」
「嘘——」连忙转过身比出噤声手势，亚多尼斯的眉毛因焦急皱在一起，「我说过现在要叫我克丽丝朵。」
比起男装，这家伙还是适合穿礼裙。
脸庞凑近的时候，面对亚多尼斯女性化的脸部线条，伊丝不禁心生如此感想，不过仔细想想，亚多尼斯和卡米拉十分相似，卡米拉穿礼裙的样子很漂亮，亚多尼斯如此也正常。
「是是，克丽丝朵。」
「嘛，接着最开始的话。同样的事情，放到帝国就会变得与众不同，帝国的区域管理者不是贵族，而是由皇室，也就是我亲自任命，如果做的不好，我可以随意将他调到别的职位，甚至直接罢免为平民，这是王国无法做到的，王国国王无法轻易就废除贵族的爵位。
不过与之相对，区域的管理者为了保住他的官职，当我下到地方的时候，他们便会想方设法把不好的地方藏起来，奴隶、孤儿、无家可归的残疾者与老人，此外还会做一些尽量让辖内看起来干净、人民生活富足的工作，但这只是表面的东西，一旦我离开那里，那里很快就会恢复原样。倒不是说我心怀子民，想让每个人的生活都变得更好，而是如果我不去管他们，他们迟早会聚集在一起反抗我，哪怕没有发生在我这一代，以后我的子嗣也总会遇见问题，所以我必须要借用普通人身份，经常去不同地方考察。」
「欸……」
本来觉得把贵族制取消就已经很了不起，没想到亚多尼斯的思想先进到这一步了吗？
虽然在自己这个未来人眼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任何一个受过教育的人都理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要考虑到，这是保有奴隶制的、整体思想落后的异世界，亚多尼斯能预见到如此一步，绝对算得上前卫，当然，这里更应该赞叹亚多尼斯把想法付诸了实践，毕竟道理谁都懂，但真正实现的人少之又少，历史已经重复说明过多次。
伊丝故意问了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派人替你去各地巡查不就好了。」
十分感慨地，亚多尼斯苦笑道。
「我不是没有想过，但万一我派去的人被地方管理者笼络，我不就成瞎子和聋子了吗，派出去的人只给我看我希望看到东西，真实情况却统统被隐瞒，那样的君王和蒙住眼睛、塞住耳朵的残疾没有区别。啊，说到这里，刚才伊丝主教看出那名侍女怀有二心了么，原本我都做好用魔法道具的准备，没想到伊丝主教在她刚动起来的时候，就把她制伏了。」
「不，我只是反应比普通人快一些而已。」再怎么说自己都没可能想到一个只有3级，没有习得任何魔法的侍女会突然暴起，「记得阿莱克西亚之塔有提前告知掌控者心怀恶意之人的能力，当时那个侍女离你只有几步距离，亚多尼斯早就知道那个侍女有问题了吧？」
感到意外地，亚多尼斯挑起一边眉毛，
「伊丝主教连这个都知道吗？虽然不是辛密，但没有接触过的人应该没机会了解才是。刚才我确实感觉到了侍女的恶意，不过这不能成为我立刻命人把她提前控制住的理由，大多数时候，阿莱克西亚之塔的警告都不值得在意，过去经常出现侍女只是当天心情糟糕，又正好要侍奉我，所以便把怒火对准我的情况，即便布兰德利，有时候也会对我心生恶意。但不论是谁，到最后都是什么也没发生，前一天对我怀有恶意的侍女，第二天就感受不到恶意，快的甚至几分钟就能消解——」
话音戛然而止，亚多尼斯伸手挡在微微张开的嘴前，睁大双眼，一副吃惊模样。
「……一不小心说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伊丝主教面前，我的话就特别多，简直就像薇尔站在我面前一样，有说不完的话，呵呵呵……希望伊丝主教替我保密，这些东西我从没和布兰德利他们提起，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亚多尼斯的话让伊丝心头一跳，不过又很快恢复镇定，微笑着回答。
「可能只是因为我长得很像姐姐，我会替亚多，哦不，克丽丝朵保密的。」
「就拜托伊丝主教了。」
继续走了一段路，看着亚多尼斯随便抓路人问东问西的样子后，伊丝突然问道。
「不过克丽丝朵既然能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察觉到别人的恶意，那么根本没必要住在我家啊。睡觉时不会让侍女进房间，白天醒着的时候，也只需把察觉到恶意的侍女赶走即可，」说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表情变得奇怪，语气也跟着意味深长，「总感觉亚多尼斯是拿侍女做借口，故意搬到我家里。」
「啊哈哈……被发现了。」
完全没有帝国皇帝的威严，穿着深红礼裙，如同跳动的火焰的亚多尼斯朝伊丝吐了吐舌头，而后还不忘记微微歪头，朝伊丝抛出媚眼。
虽然有几分可爱是事实，但和之前扎着低马尾的英气模样重叠起来，真是有够违和的。
伊丝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亚多尼斯现在不是少女之姿，而是用青年打扮眨起一只眼睛的话，对充满少女心的女性究竟有多大杀伤力，相貌英俊，具有远见卓识，同时还站在人类顶端，倘若把头发改成蓝色，再剪成短发的话，差不多已经和拉克西丝在日记里提到过的理想主人吻合——虽然拉克西丝已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日记里提过蓝发男性了，最近记录的都是一些关于自己睡相的事，头痛的是，为了不暴露无意间看过拉克西丝的日记，自己还偏偏不能对此指点，让拉克西丝不要再趁自己睡觉时，盯着自己脸看。
「怎么了？伊丝主教看我看入迷了吗？虽然我知道我男性的样子容易俘获少女芳心，但没想到女性的样子也能让少女看呆，啊……突然想起伊丝主教喜欢的也是少女，抱歉，我只喜欢薇尔，无法接受伊丝主教的心意，我已经决定这一生非薇尔不娶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亚多尼斯右手食指撑起下巴，微笑着转身，金色的波浪卷发与深红裙裾随之骤然展开，如蔷薇般绽放，「——薇尔愿意的话，改成不嫁也可以。」
呜哇。
不妙。
这是在当面告白吗。
虽然知道亚多尼斯并不知晓薇尔其实就是自己，但被亚多尼斯用这种充满笑容，同时还相当认真的表情当面说出来，即便是见多美少女的自己，都不由得感到心头一颤，当然，这并非意味着自己就此喜欢上了亚多尼斯，只是看到漂亮的东西突然展现在眼前，任谁都会为其鼓掌赞叹，更不用说亚多尼斯现在穿礼裙的样子是个十足的美少女。
在礼裙衬托下，明明腰部纤细异常，胸前却相当有魅力，从身体侧面看过去，根本是一道异常夸张的曲线，甚至可以与拉克西丝神明所造的身体都不分伯仲，再加上披散着的波浪卷金发和宝石一样通透的红色眼眸，自己这个银发和她走在一起，路人的回头率高到让人咋舌，当然，比起看自己，大多数男人都是看向亚多尼斯胸前，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衣架。
伊丝嫌弃似的挥手。
「虽然我确实像克丽丝朵说的那样喜欢美少女啦，但我也不是见一个就喜欢一个，说到底，我喜欢的是温柔的大姐姐，克丽丝朵虽然符合大姐姐的标签，但一点也不温柔。」
「哦？我们只相处了很短一段时间，伊丝主教怎么知道我不温柔，明明不论是谁，见到我的第一眼都觉得我很有亲和力。」
「那是因为他们见到你之前，把你想象的不好相处啊，两相比较之下，才显得克丽丝朵有亲和力。而且我向往的大姐姐不止是温柔，还有会宽慰人、体贴、善解人意的优点，克丽丝朵完全不符合。」
「唔姆唔姆，我大概理解了，就是像这样，会允许伊丝主教把头埋在胸部的大姐姐吧？」轻轻点头，一副理解了的模样，亚多尼斯挺起胸，深红礼裙下的沟壑让伊丝礼貌性地移开视线，「诶，明明说着最喜欢，但真正遇见的时候，这不是又害羞了嘛，话说回来，与其说这是大姐姐，不如说是妈妈。」
「母性的大姐姐当然也很可爱。」
因为很少用女性面貌示人，所以展露出来以后，比平时更放得开一些吗？
总觉得现在的亚多尼斯与平时相比有很大不同，不过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就像伊芙琳在修女与神官面前威严且一本正经，私下里却相当随意一样，自己在正式场合，也不会说些过于随意的发言，亚多尼斯同样如此。
不知为何，亚多尼斯突然开始摇头叹气。
「哈啊，被恶魔这么拖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王都啊，伊丝主教，薇尔会一直待在克洛伊公国吗？」
「我想应该会吧。」
「应该？唔，我似乎从没有问过伊丝主教和薇尔的关系，为什么你们明明是姐妹，却选择了不同的信仰？还有，为什么薇尔会有猫人族的耳朵、狐人族的尾巴和半龙人的翅膀？即使混血，也应该会因为血脉稀释，被稀释的血脉不再展现出种族特点才对，嘶……难道薇尔是灾厄的化身？我曾在与伊丝主教谈判的戈尔口中听过，有关灾厄化身的传说，我的皇姐就是在灾厄化身影响下才流落到赫尔斯王国，如果薇尔是灾厄的化身……」
这是机会？
虽说自己的目的是让亚多尼斯在做好一切准备后被薇尔拒绝，但如果可以提前让亚多尼斯知难而退的话，当然还是后者更好。
伊丝故意装作思考模样，面色阴沉地点头
「这就是我加入尤弥尔教会的理由，姐姐为了破除灾厄的诅咒，选择向福音祈求未来，但福音终究是物品，不可全信，如果换成底蕴深厚的尤弥尔教，说不定就能调查到些什么，这就是我和姐姐为什么有着血缘关系，却加入不同教会的理由。」
「噢噢噢！为姐姐献身的妹妹！伊丝主教真是太伟大了！」
尽管知道亚多尼斯没有说反话的意思，但伊丝还是觉得，亚多尼斯现在双手合握在一起，一脸感动的样子是在讥讽自己。
还是当做没看见好了。
伊丝继续补充。
「一旦魔女死亡，就会化为灾厄，不受控制地破坏周围物品，千年前还发生过灾厄一人灭国的惨剧，克丽丝朵，如果你选择姐姐的话，就要做好迎接那一天的准备，到时候不止你，可能整个诺塔帝国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说到最后，伊丝格外认真地抬起头盯视亚多尼斯眼眸，可惜，亚多尼斯并没有露出想象中的犹豫，而是用足以破开阴霾的耀眼笑容回答。
「化为灾厄的前提是死亡，所以只要不让薇尔受伤，好好保护她就没关系了，我有这个觉悟。」
果然，让她知难而退根本行不通。
伊丝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22/30）

第五十二章 为异世界带来魔法革命！

「这就是魔力过于淤积的地方么……」
来到因为地脉魔力过量而沉入大海的悬崖边，向下眺望的亚多尼斯微眯起眼，后方绵延的丛林到这里便突然消失，悬崖截面上大片大片裸露的白色表明，这里刚刚塌方不久。
「还好昨天伊丝你发现我的异常，如果让灾害继续下去，半个威弗列德都可能沉入大海。」
「如果不想再感谢我第三次的话，克丽丝朵最好离悬崖远一点，这里才刚塌陷过，地面很不稳固。」
伊丝无奈挥手，自己才刚把租用船只的任务交给狐狸大姐姐不久，在狐狸大姐姐找到船只与水手前，自己和伙伴们可以一直休息下去。由于回到宅邸也无事可做，加上对只允许魔力单向通行的『阴云』感兴趣，自己才陪亚多尼斯来到海边。
说话的同时，伊丝用全知地图扫描了一边附近，周围并没有恶魔之类的存在，只有沉入海面以下的部分，有一块呈灰色的区域，那应该就是自己在『第三形态觉醒』时看到的阴云，也就是阻碍地脉魔力从大海流入陆地的东西。
不把阻碍魔力流动的东西破坏掉，亚多尼斯就不可能停止威弗列德之塔对大海的魔力输入，同时对于自己而言，如果只允许魔力单向通行的东西确实存在，那么自己就可以将其利用起来，作为魔导武器的关键技术使用。
深入了解了异世界的魔法武器与魔法道具后自己发觉，异世界之所以造不出魔导道具，是因为他们缺少将能源利用起来的手段。魔导道具与魔法道具的根本区别在于，魔法道具一定要懂得运用魔力的人才可以使用，拿魔法灯举例，魔法灯一定要经过魔法咏唱者对其注入魔力，魔法灯才能够亮起，而魔导道具则像装了电池的台灯，一旦被制造出来，不论使用者有没有魔力，只需按下开关，台灯就会被点亮。异世界里缺少的，就是像电池一样能够储存魔力的物品。
或许魔法水晶与魔核很适合作为电池，二者内部都蕴藏魔力，而且体积足够小，能够放在魔法道具中作为动力源的同时，也方便携带与替换。但不论魔法水晶还是魔核，都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二者内部的魔力狂暴到难以运用，并且人类也缺少以不破坏魔核为前提，从魔核内部抽出魔力的手段。
魔核在人类手中，通常只有两种运用方式。
第一是以特殊药液泡制魔核，缓慢将魔核溶解，这是炼金术师运用魔核的基本手段。第二则是购买高阶的、容易溢散魔力的魔核，以魔核自身溢散的魔力为动力，制作法杖或半永久型魔法结界的核心，到这一层面，可以广义的将魔核看做电池，但此时魔核溢散出来的魔力往往不稳定，会根据使用环境，即周围元素变化，输出的魔力大小出现较大幅度波动，法杖因为魔法咏唱者可以自行注入魔力使用，影响较小，但换成魔法结界，就必须辅以大型且极为复杂的魔力回路，才能保证稳定使用，这便是异世界的魔法结界占地面积极为庞大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并不能说魔核不能用作动力源，拉克西丝等天使的存在验证了，魔核与魔力水晶作为动力源的可能性，如今的人们，只是缺乏将其利用起来的方法。
事实上，有一样人类造的物品正在把魔核当做动力源使用，伊丝在城墙上见到的『魔力炮』与『海防炮』，就是燃烧魔核运转，只不过魔力炮虽然以魔核作为动力，但它对魔核的运用十分浪费，甚至可以说粗暴。
在启用魔力炮时，士兵需要先将足量魔核丢进可以融化魔核的魔力炉中，当魔力炉中的魔力浓郁到一定程度后，再将魔力炉里饱和的魔力输送到魔力炮，接着魔力炮再把压缩的魔力发射出去，因此准确的说，真正的魔力炮，其实是由魔力炉与炮管两部分组成，平时摆在城墙上的魔力炮，只能被称为炮管。顺带一提，魔力炉往往藏在城墙内部，不会暴露出来。
简言之，魔力炮只是把魔核内的魔力释放并压缩，接着再弹射出来的道具，在伊丝看来，把魔力炮说成魔导道具，实在有些牵强，甚至说它是魔法道具都有些不够格。毕竟即使是最基础的魔法道具，都有魔法阵来将魔力转化成魔法，而魔力炮中的魔法阵，则全部用来融解魔核、强化炮管和魔力炉，魔力炮发射的炮弹，从始至终都只是单纯的魔力。
虽说如此不堪，魔力炉的存在却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魔力炉中饱和且狂暴的魔力安静下来，并且在开出一个宣泄口后，魔力也能够定向且持续对外输出的话，那么魔导道具最为核心的问题便得到解决。
一旦实现如此可能，只要给足时间，不说魔导灯，就连其他更复杂的东西自己都能创造出来。异世界缺的不是将魔力转化成其他东西的能力，而是缺少稳定且持续的能源，举例说明的话就是，自己可以只凭借一个魔法阵，就让车轮在魔力支持下转动。
至于这和昨天在威弗列德之塔上，以第三形态觉醒看到的『阴云』有什么关系，只需总结一下答案便呼之欲出，阴云只允许魔力单向流动，如果把它运用在魔核上，就可以让魔核内狂暴的魔力稳定起来。
有了这个，说不定能在异世界开启一次魔法革命。
不妙。
有种燃起来的感觉了。
不不，还是先冷静一下，地下的魔法阵只是可以让魔力单向通行而已，还不能确定它能让魔力稳定持续的定向输出，伊丝深吸了口气，虽说事后独自前来查看才是最佳选项，但自己已经迫不及待，等不到那时候了。
结束思考，伊丝看向亚多尼斯，后者完全无视深红裙裾与大地亲密接触，单膝蹲在地上，左手拿着一枚单片眼镜，右手则捧起一撮从悬崖边上取来的湿润泥土，认真神色让人想起传统印象里拿着放大镜的考古学家。
「魔素稳定到不像话，附近有强大魔物的巢穴？还是说地下有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克丽丝朵——不，旁边没人的时候还是叫亚多尼斯吧，亚多尼斯在做什么？」
「啊啊，在检查地脉魔力，」随手丢弃手心的湿润泥土，亚多尼斯站起身，拍了拍礼裙上的灰尘，「姑且得出了一些结论，但也只是结论而已，想看清楚附近有什么，必须要潜入到地下。伊丝主教，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换回男性身份，回去找拜尔德斯，虽然我有做过开掘泥土的魔法道具，但那东西对魔力消耗太大，我的魔力无法支持长时间使用。」
刚才还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提示亚多尼斯地下有东西，现在亚多尼斯自己就调查出来了吗？那个单片眼镜或许看见魔力流动。
「亚多尼斯，等等，只是潜入到地下的话，我有办法。」
「我说的潜入地下，不是挖个洞那么简单。我要去脚下这片海滩以下的地方，如果地道不够深，或者方向没有拿捏好，海水倒灌进地道里，即使有『避水加护』，也肯定够呛。这片土地的魔素稳定到不可思议，地下不是有魔法陷阱，就是有强大魔物的巢穴，虽然我知道伊丝主教的实力不容小觑，但仅仅只有两个人，还是太危险了，说到底，探索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下人，等下人确认安全后，我们才能下去。」
如果等拜尔德斯和士兵们确认了安全才能下去，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眼角向上翘起，伊丝自信地挺起胸膛。
「放心啦，我好歹也是有英雄领域实力的人，仅仅只是开掘地道，根本没什么难度。」
说话的同时，伊丝后退两步，从仓库里拿出法杖，煞有介事地咏唱起魔法。
「『塌陷』。」
如同遇见热水的冰块，地面迅速融化塌陷，最终形成一个两人高，直径接近三公尺的深坑。虽说以伊丝的实力，把这整片悬崖都瓦解掉也不在话下，但那样比起办事，更像在炫耀实力。
亚多尼斯惊讶地微微张嘴。
「土魔法……我记得尤弥尔教会的神官里，十个有九个都使用光魔法，剩下的一个是水和自然魔法，难道伊丝主教是多属性魔法的使用者？明明比我小许多却抵达英雄领域，甚至是多属性魔法的使用者，姑且问一下，伊丝主教今年多大了？难道是和精灵一样的长寿种族？如果伊丝主教是人类，拜尔德斯和卡尔，不对，是所有人类都要羞愧了。」
「我是人……」突然想起和薇尔相关的设定，伊丝连忙改口，「我其实是隐藏血族哦？姐姐有食用血液的习惯，所以我当然也是血族，至于亚多尼斯为什么没有看见翅膀，是因为我把翅膀藏起来了。」
在借用项链创造出新的身体以后，第二形态觉醒与平时就只有有翅膀与没有翅膀的区别，数值上的提升可以忽略不计。
亚多尼斯饶有兴致地绕到伊丝身后。
「欸，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是血族，真是个不得了的消息，如果说出去，想必会动摇不少教会信徒，发现了一个不错的把柄。」
嘴上这么说，亚多尼斯脸上却看不到认真，打量着伊丝的眼神中只有调侃，如果这里有现代人，一定会误以为两人是从高中一直玩到大学的亲密朋友。
伊丝嫌麻烦似的叹气。
「哈啊，我只是名誉红衣主教，伊芙琳冕下给我的是圣米斯特汀之印，圣米斯特汀之印在教会的意义等同却并不等于红衣主教。嘛，虽然我有红衣主教的衣服和权杖，但那是因为我和伊芙琳冕下的关系很好，伊芙琳为了让我可以在各地行方便才交给我，严格上说，我并不能算真正的尤弥尔教会成员，所以就算亚多尼斯公布我血族的身份，也不会引起什么啦。」
说到这里，伊丝揶揄地努起嘴，指了指亚多尼斯胸口处的显眼沟壑。
「而且在这方面，我们不是彼此彼此吗，比起我的血族身份，亚多尼斯的女性身份更麻烦。」
「啊啦，自从正式登基以后，我可是早就想甩开男性这个身份包袱，」没有就此认输，亚多尼斯瞪起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毫不在意的轻松神色，「如果不是布兰德利一直阻挠，帝国女帝的身份早在几年前就公布在众人眼前了。一开始使用男性身份，是为了让下面的士兵更相信我，现在已然没有这个必要，过去带领他们胜利的是女人，事实证明，我的智慧与勇气并不比男性差，或者说，我比帝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国王做的都要好。」
「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顾虑的吧？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都用男性身份出现在大众眼前。」
至少就目前亚多尼斯的表现看，亚多尼斯在女性身份下，比男性身份时看起来更放松。
不置可否地撇嘴，亚多尼斯沉默片刻。
「……目前缺少一个契机，虽然我认为公布我女性的身份应该不会起太大波澜，但也许只是我太过乐观，真正实现起来，说不定会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问题，如果一定要公布，就必须制造机会。哈啊，都怪布兰德利，本来在我平定贵族叛乱，把所有权力收回手中的时候，就该对将士和臣子公布女性身份，那样能最大程度避免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但当时布兰德利说国内局面还不够稳定，可能会出现因为我是女性，就认为我没有能力执政的顽固派，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敢反对我的贵族都已经被我丢到海里喂鱼，哪里还存在顽固派，布兰德利谨慎过头了。
说的有点多，总之，前往地底的事就拜托伊丝主教了——嗯？伊丝主教？」
结束思考，亚多尼斯抬起头，却发现伊丝早已消失在原本的位置。
「啊啊，我在这。」以脚底升起的青色翅膀『赫尔墨斯之翼』从深坑中飞出，伊丝悬浮在半空，「亚多尼斯，可以下去了，五十公尺的深度，应该足够我们到出现问题的地方。」
「出现问题的地方……？伊丝主教知道问题在哪里吗？」
「呃……」因为想到可以开启魔法革命，自己一时忘记了亚多尼斯并不知道全知地图的存在，伊丝敷衍地移开目光，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啊哈哈，我只是猜测啦，猜测，亚多尼斯要我抱着下去吗？摔下去绝对会没命哦？」
虽然想点头同意，但要让年龄与个头都比自己小的女孩抱着自己，实在太难为情了，亚多尼斯为难地摇头。
「不……我还是自己下去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有三十级的人，姑且会用『飞行』魔法。」
「是么？那就下去吧，我走在前面。」
说完，伊丝便没有客气地消失在深坑上方，亚多尼斯眉毛挑至一个怪异角度。
有这样把君王撂到一边的吗？这大概还是自己从出生以来的第一次，过去下人们总是会替自己开门，自己走在前面。
「嘛，我也不是喜欢计较这些的人就是了，」亚多尼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苦笑，「不过刚才发了那么大一串牢骚，她大概没听见啊，明明是别人想听都没机会的东西。如果是薇尔的话，应该会好好听我倾诉，不会这样活泼吧。不过伊丝主教也有伊丝主教的可爱之处就是了，真是对有趣的姐妹。□□——『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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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凌晨的作息实在太阴间了，最近应该都会是这个时间更新，好孩子该睡觉了.jpg。

第五十三章 地脉藏身之所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顺着伊丝以『塌陷』魔法挖掘的通道，亚多尼斯来到距离地面近百公尺的一处地下空间，红色眼眸中充斥着震惊。
眼前从原本逼仄狭小的深坑，变为一处视野开阔的地下空间，空气中泛着点点潮湿味道，墙壁上随处可见散发银色闪光的粉末，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生活任何魔物，整个地下洞穴连风声都没有。
为从未见过的画面所震撼，就像害怕触发某种机关那样，亚多尼斯小心翼翼地走到洞穴墙壁，近距离观察墙壁上的白色粉末。
「这些粉末是魔法水晶？内部没有任何杂色的魔法水晶诞生在魔力富集的地方，只有砂砾大小……说明它们才刚诞生不久，诞生时间还未超过百年，啧。」
亚多尼斯重重咋舌。
「怎么了？」
注意着『阴云』所在的伊丝明知故问。
由于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过大，会不利于自己掌握周边细节，所以平时自己把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调的很小，只有偶尔才会放大检查一遍周围。因此直到将坑道挖掘至距离地面五十公尺时，自己才发现这处和蚁巢一样四通八达的洞穴。这些洞穴的走向与威弗列德城地脉完全吻合，应该是恶魔以地脉为坐标，开凿出这处地下空间。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魔法水晶之所以生长于此，应该是长期受地脉魔力冲刷。恶魔猜想到我会有收回地脉魔力的一天，提前做了布置么……该死，它们很可能从先皇时期就做了准备，为了不让我改变魔力流向，在所有地脉支流做手脚，一旦我强行改变地脉流向，半个威弗列德都会被洞穴里饱和的魔力炸飞。」
比喻的话，就像喷吐出炮弹的炮管被人堵住，于是整个炮管都跟着炸开。
要壮士断腕吗？
亚多尼斯脑海里浮现出危险想法。
假如让威弗列德城的居民搬到别处，自己便可以以牺牲威弗列德城为代价，中断对大海的魔力供给，虽然对威弗列德城的居民很不负责，但与之相对的，恶魔将失去大海这个重要跳板，帝国可以永不受恶魔侵扰，这种交换是值得的。
只是，过去的种种往来表明恶魔并不是低智慧生物，自己能想到的，恶魔肯定也想得到，如果大海这片跳板对恶魔十分重要，那么恶魔的算盘就不会只有这么点，恶魔肯定想过，如果帝国的领导者是个疯子，她以牺牲威弗列德城为代价，永远断绝与恶魔的联系的话，那么恶魔才是损失最大的一方。
或许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五官拧在一起，亚多尼斯陷入沉思，随后嗤笑出声。
「哼，太久没有用脑子，变迟钝了么。」
首先，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在操控威弗列德之塔改变魔力流向的时候，威弗列德之塔会强行灌输给自己无法处理的庞大信息，事实上，如今自己根本无法操控威弗列德之塔，改变魔力流向。
其次，即使自己能操控威弗列德之塔，牺牲掉威弗列德城以后，也只会迎来更严峻的局面。威弗列德之塔位于威弗列德城靠海的方向，一旦威弗列德城与其地下的地脉被毁，威弗列德之塔不仅会成为一座孤悬海外的荒岛，还将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魔力枯竭期，在缺乏威弗列德之塔威胁的情况下，恶魔完全可以强行登陆占据沿海区域，届时，整个帝国向西的门户将毫无防备，笔直朝恶魔敞开。
人类的实力远比恶魔弱小，亚多尼斯非常清楚，如果不是阿莱克西亚之塔握在自己手里，恶魔绝对不会只是在帝国各地引发骚乱这么简单，他们早就对这片土地垂涎已久，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莱克西亚失去威慑力。
而且恶魔也不可能完全不行动。
恶魔很可能已经察觉到自己昨天的动作。如果自己是恶魔，在坐拥绝对实力的情况下，绝不会干坐着等待帝国皇帝行动，而是出去监视、甚至派人暗杀帝国皇帝。在不清楚跳板对恶魔究竟有多重要的情况下，擅自以为恶魔正满心怀喜地等着人类把地脉炸掉，简直愚蠢到无可救药。
「差点被摆了一道。」为自己的欠缺考量不满，亚多尼斯皱起眉，「好在还来得及纠正。那么，接下来必须要了解、破坏阻止我控制地脉魔力的东西了么，虽然那群恶魔一定会出来阻止，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以破除僵局的方法。」
「亚多尼斯，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伊丝好奇问道。
长吁了口气，亚多尼斯恢复平静神色，微笑着摆了摆手。
「没有，只是觉得被人算计，想狠狠给它一拳而已。我们已经站在地脉流向上，在附近搜索搜索，应该就能找到出现问题的地方。」一边说着，亚多尼斯一边指向前方，率先迈开脚步，「话说回来，刚才下来的时候，伊丝主教使用的是无咏唱技巧吗？虽然一开始有咏唱咒文，但后面只是挥了挥手，泥土就消失了。如果是位于一阶魔法的『塌陷』，无咏唱使用也情有可原，可印象里，『塌陷』不仅没这么大范围，使用以后也应该会留下细碎砂砾，我完全没看到这种东西，简直像地面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个嘛。」
其实只是自己把形成的细碎砂砾收到了仓库里。
伊丝为难的模样让亚多尼斯微微睁大双眼，一副意识到了什么的表情。
「难道是其他种族的魔法？伊丝主教果然会其他种族的语言。嗯嗯，既然薇尔有兽人族和巨龙族的特征，那么双亲就肯定有一方是兽人或变成人类的巨龙，伊丝主教会多种族语言，也就不奇怪了，所以伊丝主教咏唱咒文的时候，我才听不懂伊丝主教说了什么。」
「呃……啊……」
张了张嘴想辩解，但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伊丝一时间只能讪讪附和。
自己根本就不会咏唱咒文，亚多尼斯说的『听不懂的魔法咒文』，其实是为了欺骗外行人自己有在咏唱魔法，自己胡乱编造的发音。
没想到亚多尼斯了解过魔法咒文，失算了。
「既能熟练使用战斗技巧，又会多属性魔法，同时还是一名优秀的治愈师，连其他种族的魔法咒文也能使用，玛格丽特的幕后掌控者，被尤弥尔教会授予红衣主教头衔之人，哈啊，普通人只要拥有其中一项头衔就可以被称为天才，伊丝主教却一个人全部包揽，真让人羡慕。还好伊丝主教没有对魔法道具有涉猎，不然自诩优秀的我就无地自容了。」
「啊·哈·哈。」再次发出意义不明的干笑，伊丝连忙转移话题，「亚多尼斯，看前面，那里的魔法元素更浓郁，走过这个上坡，应该就到了。」
「嗯，上去吧。」
很快，『阴云』的正体出现在两人眼前。
一个有着一人高、刻满了魔法文字与魔法阵的大型石碑。
走过长上坡，来到石碑前的亚多尼斯额头微微发汗，呼吸力度也比平时更大。
「这就是阻碍魔力流动的东西么……仅仅只是接近它，就让我感到吃力。」
石碑散发的压力让人感觉地面仿佛被人涂了一层黏胶，每次抬脚都异常沉重——这还不算最让人头痛的地方，走到中段的时候，自己脑袋里响起像是被人一拳重重砸在脸上的嗡鸣声，即使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越是靠近石碑，嗡鸣声就越是明显，到如今站在石碑面前时，自己只能看见伊丝的嘴巴在动，却听不清伊丝究竟在说什么，声音完全被脑海里嗡鸣盖过。老实说，如果不是意志足够坚定，自己现在已经想跑着离开了。
只是比起嗡嗡的声音，我更在意另一点啊……
明明自己感到相当难受，伊丝看起来却一点事都没有。
就算伊丝主教有五十级，也不应该完全没感觉吧？之前还能听见说话声的时候，伊丝主教问过自己「怎么了？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副表情足够认真，自己都要怀疑伊丝主教是不是故意调侃自己实力差劲，配不上她的姐姐薇尔。
好吧，和薇尔相比，自己确实差了那么一些，可如果连自己都差了一点，那这世界上到底还有谁能被薇尔看上？她的妹妹伊丝吗？这她们是姐妹，再怎么说，这对姐妹也不可能是那种关系，如果是，那还真叫人绝望。当然，自己只是调侃，毕竟不可能有人同时兼任神教教皇与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这一点自己非常清楚。
由于站着过于吃力，亚多尼斯不得不从储物道具里拿出长剑当拐杖，将大半个身体依靠在长剑上后，才有余力抬起头观察石碑上的魔法阵与文字。
「恶魔语么……」
作为一名魔法道具铸造师，自己在魔法文字与魔法阵上有着相当造诣，但在其他种族的魔法文字面前，自己就和刚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
这不能怪亚多尼斯不聪明，而是和人类这个种族短命有很大关系。人类中最长寿命者至多也只能活到一百岁，而血族与精灵则能轻松达到人类最长寿命的两倍与四倍。能够拿来挥霍的时间太短，人类在一生中自然得放弃学习一些东西。
如果自己像伊丝主教一样是血族的话，现在应该就能解读石碑上的文字了吧，之前问伊丝主教年龄的时候，伊丝主教并没有回答自己，不过就她的一大串头衔与拥有的实力，她说不定已经有三位数年龄了，有的血族终其一生都只是小孩子模样，亚多尼斯并不是没听说过。但即便如此，亚多尼斯也很难把伊丝当做比自己成熟的人看待，伊丝的可爱外表和活泼性格，让她无法把伊丝和喜欢摆架子的老者联系在一起。
不，现在还是关注石碑更重要。
摇了摇头，将脑中杂念抛开，为了能看清石碑上的魔法阵，亚多尼斯朝前迈出一步，然而，就在这一刻，亚多尼斯感到身后仿佛多出了数百只手拉着自己般，自己怎么样也无法让抬起的脚落地。同时，脑海里的嗡鸣声也突然更加刺耳，大脑就如同被无数根银针穿刺般，剧烈的刺痛让亚多尼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当她抬起头再次看向石碑时，石碑底部正缓缓钻出一种无法分辨种族的漆黑物体，而已经走在石碑旁边的伊丝，则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主动把头送到漆黑生物嘴前。
心脏瞬间揪紧，瞳孔也跟着缩小，亚多尼斯试图大喊警告伊丝，但却什么声音也发出不来，充斥全身的只有惊惧让她无法控制自身，仿佛身体已经不再归她所有。
嗤。
什么东西被切断的声音。
在漆黑物体准备张大嘴巴一口咬下伊丝时，后者用不知道哪里取出的蓝色剑刃，轻易将石碑从根部斩断，接着，亚多尼斯感到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猛然前扑。
「啊，亚多尼斯？」
将石碑收进仓库，转过身来的伊丝全身一僵，自己才刚转过身，亚多尼斯就直接往自己怀里扑过来，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以为薇尔的身份暴露，亚多尼斯在偷袭自己，只是冷静下来从亚多尼斯慌张的神色看，事情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微妙表情，伊丝双手扶住亚多尼斯肩膀，将亚多尼斯的脸从自己没什么魅力的胸部推开——就凭这个，自己大概可以告亚多尼斯性骚扰了。
「你……」
「呃……」
如同看见了鬼魅，同样吃了一惊的亚多尼斯神色异常僵硬，想要张嘴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如果她是性取向正常的少女，亚多尼斯只会道歉，绝对想不到别的东西，但偏偏不是如此情况，在亚多尼斯眼里，伊丝简直可以凭她此刻的失礼到薇尔那里哭诉。
不清楚亚多尼斯所想的伊丝挥了挥手，一脸轻松神色。
「嘛，没有受伤就好，看你的样子，难道石碑有制造幻象的能力吗？」
自己不受幻象影响，因此就算幻象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也不知道对方用了幻象，就像过去辛西娅用隐身道具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一眼认出辛西娅，从而差点暴露实力一样。
神色紧张，亚多尼斯双手扭捏在一起，视线也只敢在地面游移。
「嗯……啊……伊、伊丝主教，刚才的事情……可以替我保密吗？我不会说当做没发生过，但唯独保密……」
「保密？是说中了幻象？啊啊，没问题，不会告诉你手下的，这块石碑就暂时保存在我这里，反正亚多尼斯今晚会住进我家，到时候再一起研究也不迟。总之，现在先离开这里，我想快点回去找蒂娜——找懂恶魔语的专家。」
不对，我不是说幻象，而是指不小心扑进你怀里这件事。
虽然想这么回答，但亚多尼斯并没有说出口，伊丝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纠结的事情，或者说，只有自己才把刚才的事故放在心上。
明明刚才那个动作要是放在外人眼里，会变成皇帝羞辱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也可能被坊间曲解成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被人占了便宜，是会影响伊丝主教人生的大事——如果自己是以男性外表出现的话。
在意的太多了么……
不对，应该说伊丝主教太善良了。
真是个单纯的少女啊。
看着伊丝的纤细背影，亚多尼斯鼻尖飘过一股芳香，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有股丁香花的味道。
丁香花？自己没有喷香水的习惯，这股味道也没有香水那样浓郁，等等，难道是……
亚多尼斯连忙嗅了嗅刚才触摸到伊丝的手指，意识到这股味道来自哪里后，她神情僵硬片刻，缓缓回神。
「……真不愧是薇尔的妹妹。」
（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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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吐槽区看见一个惨案......特别说明一下，如果当天没有在那个时间更新，我肯定会同时在群里和书的评论区里说明原因，如果读者大大们感觉到了更新点还没更，可以去翻翻评论区或q群，没有看到说明，代表我比平时写的多了一些，所以发的会比平时慢一些，如果看到说明了，就可以好孩子该睡觉了.jpg_(:з」∠)_

第五十四章 异世界的兽人族

当伊丝回到可妮莉娅之馆时，天色已然来到下午。不知为何，宅邸门前聚集大量冒险者——几乎没有人类，超过八成都是兽人，除了常见的兽耳种族，还有拉米娅和哈比这种在人类世界少见的兽人种。所有人都穿着异常浮夸的服装，其中不乏特意用染发剂将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怪人，给人一种不够可靠的印象。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打扮浮夸的兽人虽然让伊丝联想到旧时代的地痞流氓，但他们的举止却十分老实，没有一人擅自越过大门，每个人都只是伸长了脖子向屋内窥探，彼此交谈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被人群隔开的亚多尼斯停下降脚步，一脸疑惑——回来以前，亚多尼斯在洞窟里换回了男性身份。和伊丝一样，亚多尼斯也有将『一个人也能穿的华服』放在储物道具里的习惯。
「伊丝主教，这群人是……」
「应该是冒险者。听说部分冒险者有将头发染色、穿着怪异款式服装的习惯，这样能加深他们在委托人心中的印象。之前在冒险者公会里没有注意，原来威弗列德城盛行浮夸打扮吗。可是我应该没有请冒险者到家中做客，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当伊丝歪头的时候，人群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费了相当大的功夫，出售给伊丝可妮莉娅之馆的索兰亚才挤出人群。
「啊啊~伊丝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索兰亚小姐？这些人是？」
由于索兰亚的呼喊，原本注意力放在屋子里的冒险者全都转过头来，成为视线焦点的伊丝一时间感到不太舒服，虽说自己的人群恐惧症没有严重到一扎堆就晕倒的程度，但也不是一点没有。
着装暴露的精灵索兰亚讪讪笑着，不敢正视伊丝，目光心虚地移到地面。
「呃……因为伊丝小姐之前说要招募守卫宅邸的护卫，我以为会是一桩大生意，所以前期招人的时候，做了很多宣传……我、我明明说了伊丝小姐已经不需要护卫，他们还是非要挤着过来。」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这些冒险者是看中高薪工作，想要来应聘的人。守护贵族宅邸比出海与魔物搏斗安全得多，而且薪酬稳定，雇主也会提供食宿，加上自己开出的高额薪酬，会吸引冒险者也理所当然。异世界里，『冒险者』三个字代表的含义并非乐于探索未知之地、追求自我实现的人，许多冒险者不过是想混一口饭吃，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只要能快乐的活着就十分满足。
求职者吗……
目光扫过用期盼眼神看着自己的兽人冒险者，伊丝陷入犹豫，宅邸里已经有战斗天使出生的艾诺丝与克洛莉斯守护，虽说只有两个人，但战斗天使不会像人类一样需要休息，实力也远比一般冒险者强，自己不那么需要守卫。
更不用说这些冒险者的身体状况堪忧。
「喂，是你叫他们过来的么？」
「不、不是我，是他们自己要过来的！」
亚多尼斯的责问令索兰亚连忙摆手，着急的神色并不像在说谎。
「威弗列德城的冒险者都是这样？」
「『这样』——是指他们的着装吗？浮夸服饰是冒险者为了加深自己在雇主心中印象，方便雇主下次再雇佣他们，所以才有的……」
「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身上的伤疤。」
亚多尼斯指的正是伊丝想说的地方，这些亚人种冒险者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战斗留下的疤痕，比如一只眼睛失明，兽耳上有残缺，又比如腿部受伤，走路姿势不那么自然。
在这些兽人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一位蛇人族女性，这名女性胸前有一道从左肩斜斜划下去，一直到右腹部的深深爪痕，哪怕伤口早已愈合，留下的伤疤也依旧触目惊心，只是这位蛇人族女性不仅没有把伤口隐藏起来，反而将其当成了自身象征，故意把胸口裸^露出来，给人一种彪悍印象。
「哈哈，这是我们为这座城市努力过的象征，和那些畏畏缩缩的人类不同，我们可是每次都冲在最前面，贵族小姐别看我们身上有伤，实力可一点也不比那些人类弱。」
接在虎人族男性的爽朗笑声后，另一位狼族的成熟女性也拍了拍胸膛。
「就是就是，我们兽人不仅诚实守信，期望的薪酬也比人类低，不管什么脏活累活，小姐尽管交给我们便是。」
「我们兽人在威弗列德的信用人尽皆知，大小姐您不用有任何担心！」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不嫌弃兽人的雇主，这说不定是最后能平静生活的机会，要好好把握才行……」
「嘘，小声一点啦，要是被听见，肯定会拿这个要挟我们减薪。」
比起前面的自夸，还是后面两句话更让人在意，再加上这些兽人不那么健康的脸色，这些兽人们脸上之所以会有伤痕，大概是生活所迫吧，伊丝猜想，帝国虽然颁布了不允许歧视非人类种族的法令，但人们的偏见并不会在一夜间消失。
被亚多尼斯诘问的索兰亚一脸难色，说话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这位老爷，事情是这样的……」
正如伊丝想的那样，即使有亚多尼斯颁布的法令，非人类种族，尤其是兽人，在帝国的处境也相当艰难，兽人身上的兽类特征导致他们如果长时间不洗澡，身上就会散发难闻的兽臭，加上兽人各个部族的语言不同，说话含糊不清，兽人总是给人不够聪明、难以沟通、只会暴力解决问题的固有印象，因此即使是在猎杀魔物这种体力活上，比起将任务委托给兽人，人类也还是会选择同类，如此一来，更不用提雇佣兽人当打手，或者收兽人当学徒，传授他们手艺等需要一起生活的生计。
所以兽人冒险者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用比人类冒险者更低的价格接取委托，接着又以每次都冲锋在最前面的拼命干劲，博取更多人注意，如此才有较为稳定的经济来源。然而，这种拼命做法并不持久，在与魔物的搏杀里，比其他冒险者更拼命，意味着更容易受伤，而一旦给身体留下残疾，冒险者生涯便宣告结束，失去经济来源的兽人会很快面临温饱问题，所以几乎所有兽人冒险者，都异常珍惜稳定的工作，哪怕薪酬比别人低很多，只要可以吃饱，不会危及生命，他们便可以接受。
「唔姆……」
微微低头，伊丝蓝色的眼眸中闪过思索。
以自己的经济能力，并不是不能把他们全部雇佣下来，只是那样做会带来许多问题。威弗列德城里的兽人族不在少数，如果没有门槛的全部雇佣，所有兽人一拥而上就会变得棘手。哪怕把可妮莉娅之馆的庭院与地下空间都腾出来，也装不下威弗列德城的兽人。
悄悄瞥了眼亚多尼斯，伊丝苦笑着叹气，前者的表情相当糟糕，即使自己什么也不做，亚多尼斯也应该会处理吧，不允许歧视非人类种族的法律出自亚多尼斯本人之口，皇帝的命令没有得到落实，亚多尼斯自然会生气。当然，自己要是真的什么也不做，万一亚多尼斯一气之下下达不经大脑的命令，造成血腥事件的话，会影响自己心情。伊丝先亚多尼斯一步开口，假装对索兰亚说话，实则说给所有兽人冒险者听。
「索兰亚小姐，护卫一职，我这里确实还缺少几位，」伊丝的话让所有兽人冒险者脸上浮现希望，「不过，我也只能雇佣几位而已，我很同情兽人冒险者们的遭遇，但我这里实在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啊啊，只是一部分也好，真是太感谢伊丝小姐了，老实说，过去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非常清楚他们的境遇。最初听到您不介意雇佣兽人佣人的时候，我都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好了，你们都站好，一个个向伊丝小姐介绍自己的优点。」
原来你是故意介绍他们过来的啊。
相信索兰亚小姐鬼话的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等一下，索兰亚小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是要重新商议薪水吗？只要能收容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就好，完全不用开那么高的薪酬。」
索兰亚的话令所有兽人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不过并没有兽人因为降低薪酬恼怒。
「不，我没有要减薪的想法，我的家眷里就有非人类种族的孩子，我对兽人没有丝毫的厌恶情绪，不如说我认为兽人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很可爱。我想说的是，在我选完人以后，其他的人可以先等等，我的朋友——也就是这位先生，可以解决剩下的人的工作问题。」
如果不救场的话，就亚多尼斯现在乌云密布的表情，回去以后，威弗列德城的城主修曼肯定少不了责罚，虽说自己和修曼没有交情，但种族歧视并不是修曼想解决就能解决的存在，即使责罚城主修曼，问题也不会得到解决。要知道，这个东西即使在自己生活的地球，也直到共和历，所有人才达成一致共识，对教育落后的异世界人们来说，这超过他们的接受能力了。
「啊，诶？伊丝主教？我？」
突然被伊丝推到前面，刚刚还在暴怒中的亚多尼斯猛然回神，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后者完全没想到，伊丝会把她出卖出去。
「好了，大家都在看着你，快说点什么吧。」
「我还没有想好要把他们分配到哪里……」
「那我来替亚多尼斯出主意好了，我们不是在地脉里发现了石碑吗？这种石碑的数量肯定不在少数，我们破坏石碑的时候，恶魔不会袖手旁观，如果雇佣兽人冒险者专门挖掘从地面通往地脉各处支流的通道，原本被安排到挖掘坑道的士兵就能专心防御恶魔，不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
虽然挖掘地道是体力活，但也总比让兽人们饿死或者在战斗中被魔物吃掉强。至于在那之后该怎么做，亚多尼斯身为有经验的统治者，肯定能为兽人们安排好其他出路。
「唔嗯，伊丝主教出了一个好主意，回来的时候，我确实一直在想石碑的事情。」
如果挖掘地道的士兵太多，会造成防守空虚，太少，又会将战事拖的太久，容易起变故。亚多尼斯不是没想到雇佣青壮年挖掘地道，只是数量足够的青壮年，不是说找就能找来，正常人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要雇佣他们，只能强制征召，而那样又会不可避免的额外花费时间，现在有力量比普通人更强的兽人，自然还是雇佣兽人更好。
「确实，目前没有比雇佣兽人挖掘石碑更好的选项，破坏石碑的任务可以交给我手下的卡尔他们，兽人只需要挖掘通往那些地下洞穴的路。」
「我、我们可以战斗！」
「别看我们身上有伤，战斗力不比人类弱到哪里！」
亚多尼斯话音落下后，一部分兽人神色焦急地自我推销。
「喂，带你们过来不是要你们挑选工作，谁再多嘴，我就请谁回去，」皱起眉不悦地训斥同伴，索兰亚歉疚转过身，不好意思地赔笑，「对不起，这位少爷，我带来的人不懂规矩。」
「不必道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挑战斗的活？挖掘工作不是更安全么。」
「呃……」亚多尼斯的疑问令索兰亚目光微微平移，「因为战斗委托的报酬比其他任务多，平时兽人很难接到委托，所以每一单都想尽可能多赚一些，不然万一长时间接不到委托，温饱会成问题……」
「这样么。」思索着，亚多尼斯转向兽人，以与上位者相称的语气宣告，「你们不必担心做完我交给你们的委托后，你们会无事可做，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一直雇佣你们，另外，我需要尽可能多的人手，你们回去后，可以通知自己的同伴以及同伴的同伴，我亚多尼斯来者不拒。」
「——！」
如同这里站着数不清的人一般，场面瞬间哗然，伊丝跟着苦笑解释。
「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先从里面挑选一些护卫……」
「吾主，欢迎回来。」
「主人大人~！」
伊丝话音落下的片刻，三位神造天使、玛丽、依蒂丝与蒂娜几人从宅邸内来到大门处，从她们看着冒险者的疑惑目光猜测，在自己回到宅邸前，冒险者们应该也才刚到不久。
「半精灵？看起来和家主关系很好，可半精灵不是既不受人类待见，也不被精灵喜欢吗，为什么能穿这种白色布料的衣服。」
「而且还戴了宝石首饰……」
不不，那是触发式魔法道具和神键，并不是什么奢侈品。虽然想这么纠正，但大概会变成炫耀一样的自夸，玛丽的触发式魔法道具可比珠宝贵得多。
「我现在投胎半精灵还来得及吗。」
无视兽人冒险者们的感叹，伊丝摸了摸玛丽脑袋，微笑着说。
「怎么只有玛丽和蒂娜，蒂芙尼呢？」
「蒂芙尼在睡觉哦。」
「伊丝去哪里了？」
「喂喂，不止有半精灵，还有牛族的小孩！」
「竟然是真的……家主不会讨厌我们这些亚人种族，来之前我还以为家主是只喜欢大胸亚人的好色之徒。」
可以的话，自己是想要大姐姐啦，但可惜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对，自己对玛丽和蒂娜根本没有非分之想，所以不存在选择不选择这一说。而且身为兽人，自称亚人未免也太自卑了。
抛开这些，局面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兽人们嘴里的牛族是指蒂娜，虽然蒂娜一直戴着自己交代的白色礼帽，但现在礼帽稍微朝一边倾斜，露出了黑色犄角的根部。
连兽人都觉得蒂娜是牛族吗？
尽管最开始依蒂丝也说过，蒂娜很像牛族，但自己一直不放心，如今连兽人族的人都认不出蒂娜，自己让蒂娜戴上帽子，或许有些担心过头了。
说起来，亚多尼斯的反应也很重要，亚多尼斯说不定能认出恶魔。
伊丝转过头，看向亚多尼斯，然而，后者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在伊丝和兽人们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依蒂丝，眼睛瞪圆到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嘴巴也张大至仿佛能塞下太阳，喉咙里发出「呼呼」的气流声，让人联想到快要喘不上气的肺病患者。
嗯——
看来自己忘记了两件事。
佩佩和薇尔很相似，以及亚多尼斯从未见过佩佩。
……这下又得想办法解释了。
但愿佩佩能配合自己。
伊丝祈祷着。
（25/30）

第五十五章 差一点的误会与石碑铭刻之物

迅速打发走索兰亚与兽人冒险者，伊丝抢在亚多尼斯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走到依蒂丝身边。
虽说佩佩、自己以及薇尔三者十分相似，但因为一些整体细节的差异，只要相处一段时间，熟悉者就能发现三者的不同，所以自己不需要担心亚多尼斯把佩佩误认为薇尔，真正要注意的，应该是自己对亚多尼斯编造的谎言，要是佩佩把亚多尼斯口中的『薇尔』理解成亚多尼斯在用亲昵称呼叫她，结局一定很糟糕。
要知道，这世上只有两种男性不会被佩佩投以厌恶与鄙夷目光，第一是极具实力，有着相当贵族自尊的上层血族，这类人佩佩会投以敬意，将他们当做与自己平级的人，至于第二种男性，整个异世界就只有一位，那就是现任的佩西亚伯爵，佩佩的父亲。
只是简单地瞥了亚多尼斯一眼，依蒂丝便用极为不满，甚至可以说嫌恶与责问的口吻直对伊丝。
「这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没听说过你对男人感兴趣，看来有必要对你进行教育了。」
「不不不，」就知道佩佩会这么说，伊丝佯装镇定地解释，「只是走在一起，什么也不能说明啦，这是诺塔帝国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昨天晚餐的时候我不是和佩佩说过吗，我代表尤弥尔教会与帝国达成合作，共同驱逐恶魔，当时佩佩还赞同了我的选择。」
恶魔是所有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的敌人，血族当然也不例外，并且相比人类，血族更加憎恶恶魔。从千年前一直到上任血族女王的时代，每当血族与人类交战，恶魔就会趁虚而入，可以说，如果不是恶魔捣乱，哪怕有阿莱克西亚之塔支援，人类控制的领土也会被血族逐渐蚕食。
佩佩身为血族上层贵族，加上对血族女王一直抱有的崇高敬意，对恶魔的憎恶丝毫不比尤弥尔教徒差。只不过佩佩憎恶的对象只有乌拉诺斯下属的恶魔，并没有将不同阵营的恶魔一概而论，这也是佩佩表示支持伊丝，却没有主动去阻击恶魔的理由。帝国的对手是斯提克斯。
「嚯？帝国皇帝么，原来如此，」意外地挑起白色眉毛，依蒂丝再次瞥向亚多尼斯，上下打量起来，「并非继承来的王位，而是凭自己实力争取么，即使是人类，也值得被尊敬……果然和卡米拉长得很像。」
像是在暗中宣誓所有权，佩佩向前走出半步，让伊丝落后于自己。
啊啊……该怎么解释才好。
尽管表面一副镇定模样，但实际上伊丝正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对佩佩说明让她配合自己。凑到耳边说悄悄话是个不错选择，可亚多尼斯在场，当着客人的面说悄悄话，不礼貌只是其次，万一被亚多尼斯看出端倪就糟糕了。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佩佩与亚多尼斯说出与薇尔相关的话题，可能的话，尽可能将两人分开，或者转移两个人的注意力——大概行不通吧，即使没有行动伊丝也能猜到结果，亚多尼斯对薇尔的执念不是一星半点，自己已经在路上领教过。
不论怎样，先把话题的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
环视一圈除了佩佩以外的其他同伴，伊丝重重咳嗽一声。
「咳哼，亚多尼斯。」
「啊，」猛然回过神，亚多尼斯全身一震，察觉到依蒂丝正等待自己做介绍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如同见到亲戚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的孩子般，慌张地向伊丝求助，「伊丝主教，这是……」
「这是我名义上的姐姐，也是与我一同住在这里的同伴，血族佩西亚伯爵的长女，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我平时称呼她佩佩——这是我的称呼，亚多尼斯不要随便使用。」
倒不是吃醋这方面的考虑，而是如果亚多尼斯以为谁都可以和自己一样用佩佩称呼佩佩，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佩佩这个称呼是自己通过赌局赢来的战利品，不是谁来称呼佩佩，佩佩都不会生气。此外，特别强调『佩佩』二字，可以让亚多尼斯意识到佩佩与她爱慕的薇尔是两个人。
「之所以说佩佩是我名义上的姐姐，是因为在成为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前，我的身份是佩西亚家的三女。卡米拉，也就是亚多尼斯的皇姐，另一身份为佩西亚家的次女。因为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复杂的事情，所以尽管名义上卡米拉是我的姐姐，但卡米拉却以『姐姐大人』称呼我。我和卡米拉都只是佩西亚伯爵的义女，和佩佩没有血缘关系。」
为了解释佩佩并非薇尔，伊丝特别强调自己和佩佩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接下伊丝的话，亚多尼斯来回打量伊丝与薇尔，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般微微皱起。
「虽然连不容易接近的气质都一模一样，但头发却是白色吗，血族的翅膀不像在作假，也缺少猫耳和狐狸尾巴。可除了这些，其他地方未免太相似了，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姐妹……」
看来自己成功把亚多尼斯引导至正确的方向，她没有当着佩佩的面提起薇尔，伊丝松了口气。
在这之后，伊丝又接连为亚多尼斯介绍了玛丽、蒂娜与三位神造天使，一切都在朝伊丝希望的方向发展，危机也因此得到解除。
「大致就像我刚才介绍的那样，因为身边的人被精神魔法操控，随时暴露在危险下，为了能早日驱离恶魔，经我同意后，亚多尼斯将住在我们这里一段时间。当然，我们是彼此平等的合作关系，所以只需要把亚多尼斯当成客人而非皇帝对待，如果有人发现亚多尼斯偷看我们洗澡的话，不需要客气，务必毫不犹豫地给她一个教训。」
「我知道了~可亚多尼斯先生看起来不像坏人呢。」
「了解，将亚多尼斯登记为客人，以上。」
「妈妈的……朋友？」
「她？」
与赫尔斯王国语一样，诺塔帝国语中同样有着『她』、『他』与『它』之分，听到伊丝用『她』称呼，原本皱起眉，相当不高兴的依蒂丝微微歪头，重新打量起亚多尼斯。
伊丝连忙纠正。
「抱歉，是『他』，诺塔帝国语用的还不是很熟练，一不小心说错了，哈哈……」
「主人在说谎，以上。」
克洛莉斯呦，你在战斗天使里不是算聪明的存在吗，为什么不懂察言观色啊。
依蒂丝双手环抱在胸前，刚才的不悦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换上一副仿佛在考量一件物品到底值多少钱的神色。
「嚯，原来如此，难怪有胆量让她——他住在我这里，昨天和我说合作，是为了试探我口风么，哼，大意了。」
「不不，不是佩佩想的那样。」
自己和亚多尼斯绝对没有任何可能，首先自己对亚多尼斯没有任何恋爱方面的想法，其次亚多尼斯喜欢的人也不是『伊丝·恩雅』。
正当伊丝打算进一步解释时，亚多尼斯半伸出手，一副想说却又没有足够底气的模样。
「那个……佩西亚大小姐，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事情？」依蒂丝挑起眉毛，「说吧。」
「佩西亚大小姐也认识薇尔吗？过去我曾见过一位样貌与佩西亚大小姐十分相似的少女。那位少女叫做薇尔，身上有猫耳和暗红色的巨龙翅膀。她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唯一让我如此倾心的少女，从见到薇尔的第一眼，我就认定，我这一生非薇尔不娶。」
糟糕。
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又如同失足从悬崖边跌落，伊丝内心『咯噔』一声，全身肌肉僵硬起来。
明明自己都结束了这个话题，亚多尼斯这家伙还要主动提出来。如果内心的诅咒能杀人的话，亚多尼斯此刻大概已经化为灰烬。
伊丝试探般地看向佩佩，果然，发展和想象中一样，佩佩微眯起双眼——这是在释放危险信号。
薇尔虽然是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但同时也是佩佩小时候的昵称，佩佩肯定将亚多尼斯的『薇尔』当成了洛伊丝薇尔。
点着了火药桶啊……
场面安静数秒，直到伊丝认为依蒂丝随时都会爆发的时候，突然感到手心传来一阵冰冷且柔软的触感，接着左手被霸道地用力握紧。
「佩佩？」
并没有理会伊丝，依蒂丝微眯起的湛蓝眼眸诡异地恢复正常，眼角微微上扬，露出极富攻击性的笑容。
「我当然认识。」
「果、果然认识啊，看到佩西亚大小姐长相的时候我就在猜测，佩西亚大小姐会不会是和伊丝主教一样，与薇尔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不过明明没有血缘关系，长相却还如此相似，世上还有这种巧合哈哈哈。」
「巧合么……和薇尔是姐妹……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时，伊丝明显感觉到佩佩握着自己的手更加用力。可以肯定，那份力度绝不是在表达亲昵，而是责罚与不满一类的意思。
嗯……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好了。
佩佩应该从亚多尼斯的话中理解了，自己在用薇尔的身份蒙混过关。从很早以前，佩佩就知道自己用『薇尔』的身份做各种各样不便于以平时身份解决的事情，现在猜出亚多尼斯所指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依蒂丝话锋一转，在伊丝呆滞的目光里，将伊丝左手牵至身前，如同握着的是至宝那样，双手握住伊丝手心，樱色唇瓣在伊丝手上轻点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抬起头，正视对面的亚多尼斯，「格罗瑞亚十七世，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以薇尔的性格，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倘若见不到薇尔，还请不要因为思念心切，错把对薇尔的爱慕放到她妹妹伊丝身上。伊丝·恩雅是我的所有物，这一点务必牢记。」
「佩佩……」
虽然自己和佩佩的关系早已不必明说，但当着大家的面做出如此大胆宣言，即使自己脸皮再厚，也会感到不好意思，目光不自然地从众人身上移开，轻声呼唤佩佩，尝试着从佩佩手里抽出手，但佩佩并没有松开自己。
简直就像佩佩才是家主，而自己是佩佩的妻子一样。现实不应该反过来吗？
可要是挣脱的太用力，只会让佩佩牵着自己的动作变得更明显。
不知道玛丽她们这时候是什么表情。
越想越不好意思了。
把柄被佩佩握住，伊丝索性别过头去。
「哦哦……」不但没有嫌恶，反而发出惊叹似的声音，将依蒂丝充斥占有欲的动作尽收眼底，亚多尼斯若有所思地点头，「威风凛凛的伊丝主教在佩西亚大小姐面前会娇羞吗，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以后要向佩西亚大小姐请教才行。佩西亚大小姐不必担心，我的心只属于薇尔，不会移情别恋。」
不对，是佩佩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自己才不便抽出手。
可惜这句辩解伊丝只能在内心大喊。
对亚多尼斯的反应感到满意，以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优雅动作，依蒂丝微笑着后退半步，微微弯下膝盖的同时，双手提起两边裙摆。
「那么，刚才没有尽到礼仪，实属我的失礼——不是由我的未婚妻，而是由这个家的主人，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欢迎你的到来，统一了诺塔帝国的皇帝，伟大的格罗瑞亚十七世。」
◇
「哦~嚯~嚯，没想到那个伊丝也有吃瘪的一天，让妾身高兴了不少呐，这就是人类世界里说的『一物降一物』嘛，真是不错的绝景。」
明明穿着白色的可爱系洋装，蒂娜却做出像是动画里操着关西腔，穿着传统和服的永远娘一样的发言，如果手里再多一把折扇半掩着嘴的话，即便说蒂娜就是动画人物也没错，简直惟妙惟肖。
除了这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太欠揍了。
啪叽。
像是拍蚊子那样，伊丝双手分别从左右两边拍上了蒂娜脸颊。
「唔（痛）——！」
由于脸颊被伊丝用力挤压，蒂娜声音含糊不清。
伊丝没好气地轻哼。
「让你帮忙看石碑，不是让你取笑我，说到底那是因为我被佩佩抓住了把柄才无话可说。」松开蒂娜富有弹性的脸颊，伊丝退回原位，欢迎亚多尼斯的晚餐结束后，自己便带着蒂娜来到可妮莉娅之馆的地下储藏室，让蒂娜帮忙解析石碑上的内容，「好了，蒂娜知道石碑上刻画的魔法阵有哪些要点吗？我要知道它的刻画方法。」
「明明是你求妾身，还这么不客气。」
「谁让蒂娜说了欠揍的话，快点解析石碑。」
「寄人篱下的滋味真不好受啊……」假装喃喃，实则故意说给伊丝听，蒂娜随便瞥了石碑一眼，「这不是过去就有的魔法阵，妾身虽然可以解析，但需要一点时间。不过有一点妾身可以确定，这个石碑上有股让妾身熟悉的味道，应该是之前妾身吃过的叫迷诱果的东西，想必铭刻恶魔文的时候，斯提克斯的手下用了迷诱果当颜料。话说回来，上午那个皇帝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女人，伊丝你没有看出来吗？」
「诶？不止克洛莉斯她们，蒂娜也能看出来？」
伊丝的夸奖让蒂娜微微仰起下巴，挺起完全没有料的胸膛。
「当然，人类在伪装性别的时候只会注意声音和容貌，骨架和气味往往很难引起重视，也不便于遮掩。妾身身为魔王，她身上的雌性气味一闻便知。」
「雌性……」
还真是有魔王风格的发言。
「私生活不检点，可是会引发很多问题呦，年轻的少女。」
「八岁幼^女没资格说我，再说我也没有不检点。」
「妾身才不是八岁幼^女！」
「嚯，要比试比试谁才是大人吗。」
做出捞起袖子的动作，伊丝挥了挥拳头，蒂娜的气息顿时一滞。
「哼，妾身不会和年龄比自己小的人计较，看在伊丝在给妾身提供保护的前提下，就帮伊丝一把好了，去找一点迷诱果回来。」
这家伙也太会使唤人了。
看在魔力电池的份上，这次还是放过她吧。
稍微用力的拍了拍蒂娜脑袋，伊丝离开地下储藏室。
（26/30）

第五十六章 来自深海

「要先和村子里的大家打招呼吗？」
前往摘取迷诱果的路上，玛丽向伊丝问道。现在天色尚早，加上是不需要学习的周末，在伊丝出门时，玛丽提出了想一起出门的请求，伊丝便与玛丽和依蒂丝一起前往迷诱果种植园。
「嗯，」伊丝点了点头，「虽然村子里的人强调了迷诱果会由威弗列德城的官员统一收购，但官员只收购果粒饱满，没有被虫蛀的果实，那些过了收购季节还没有成熟，又或者是落到地里烂掉的果子，村民会把它们收集起来统一烧掉，我们只需要买那些废弃不要的果子就好。」
「可是烂掉的果子会很苦哦？」
该说果然是玛丽吗？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吃。
一边走在没有照明的漆黑乡间小路上，伊丝一边苦笑着解释。
「玛丽不是听村民说过吗，迷诱果有毒，只能用来做魔法药原料，我之所以买它们，是为了实验一些想法。话说回来，这几天玛丽有遇见认出玛丽的人吗？」
自己出门处理各种事物的时候，伙伴们也不全都待在家里。可妮莉娅之馆里的很多东西，诸如床铺、衣柜等都需要换新，而这些东西不会自己长腿跑到可妮莉娅之馆里，当自己与亚多尼斯合作驱赶恶魔时，伙伴们便在威弗列德城内挑选自己喜欢的家具。
虽说有一些要求听起来很夸张，比如佩佩想把可妮莉娅之馆的外部装潢改成血族公馆风格，拉克西丝与艾诺丝希望有一个可以种植植物的中央温室，卡米拉想将卧室地板从抛光的石板，换成看上去更温暖的木质地板，方便光脚踩上去等等，但所幸的是，这些要求并非无法做到。
佩佩和卡米拉的需求只要有足够金币就能请工匠到家里来。金币方面，由于前段时间自己卖出了一把魔法武器，所以不需要担心不够花。有意思的是，那把魔法武器虽然吸引了许多武者与铸造师，但最终却没有拍卖出赫尔斯王国时令人咋舌的高价，伊丝稍微调查了一下原因，结果是诺塔帝国的有钱人并没有对这把武器太过狂热，比起实用性，诺塔帝国的『上层贵族』更看重华丽外观。竞拍的人偏少，自然无法卖出赫尔斯王国时的高价。如此差异是由诺塔帝国的『上层贵族』不需要上战场，而赫尔斯王国的贵族要听从领主与国王征召造成。
至于拉克西丝和艾诺丝想要的植物温室，尽管超出了异世界的科技水平——准确的说是魔法水平，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实现。
威弗列德本身就处于热带，自然没有升温这一说法，所以自己只需要做一个能降低温度的魔法结界，同时再在宅邸里修砌能隔绝温度的封闭墙壁即可，可以的话，自己想做鸟笼风格的温室，可惜这个世界的玻璃制造工艺落后，玻璃没办法做的太大，强度和透明度也都跟不上要求，鸟笼只得作罢。
总而言之，伙伴们这几天都在威弗列德城内寻找心仪的物品装饰房间。
习惯性将半精灵尖尖耳朵藏在栗色长发里，玛丽摇了摇头，睫毛微微下垂，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没有遇见认识我的人……」
「有去港口吗？渔民看到玛丽的异色瞳以后，说不定会想起什么。」
「昨天和蒂芙尼还有拉克西丝小姐一起去了港口，但就算拉克西丝小姐带着我一个一个的问大家，大家也还是摇头说不认识……」似乎察觉到自己让氛围变得沉重，玛丽变小的声音很快恢复原样，抬起的脸蛋也跟着浮现活力，「不过只要一直问下去，总有一天会遇见认识我的人，说不定下一座城就能遇见了。」
「不错不错，能这么想，说明玛丽长大了。」
「奴，我明明比主人大人还大一岁。」
面对玛丽的不满，伊丝回以大人的笑容。虽然自己知道玛丽只是看起来年纪小，实际上并不笨，也很懂得人情世故，但这些并不妨碍自己把玛丽当小孩子。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
「姆……」
走在伊丝旁边的依蒂丝喉咙里发出低沉声音，由于蕾菲娜在监督女仆们把阁楼中的杂物搬到院子里，所以并没有陪同依蒂丝一起出门。
难道是自己一直在和玛丽说话，佩佩不高兴了吗？
稍微有一些紧张地，伊丝往依蒂丝的方向靠了靠，但依蒂丝并没有改变略显威严的神情，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后者正皱紧眉头，紧盯前方，走路姿势也从原本放松的样子变成绷紧身体，随时可以战斗的姿态。
「佩佩，怎么了？」
「没有灯。」
「灯？」
顺着佩佩所指，伊丝看向前方距离自己没多远的村庄，正如佩佩说的那样，整个村子漆黑一片，在冰冷月光照耀下，乍一看如同废弃的无人村落，令人联想到鬼魅一类的存在。
「现在才刚刚入夜，即使为了省钱没有点蜡烛，整个村子也应该有一两户家里亮灯，况且这个村子也不是穷到连蜡烛都买不起的偏僻村落，太可疑了。」
「依蒂丝小姐这么说……空气里确实有股奇怪的味道呢……」
「是血。」
啧了啧舌，伊丝调出全知地图，瞥向村庄所在的位置。
村落中的人并没有消失，而是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只不过所有人的状态栏上都写着『昏迷』，此外，村庄里还出现了一部分等级在10-20级之间，待在村口与村庄周围放哨的外人。
除了这些像是劫匪的存在，距离村庄不远处的一个山头，还埋伏着大量诺塔帝国士兵，他们的领头者是帝国宰相布兰德利。
这是在等待猎物上钩吗？
从双方整体实力来看，不需要自己一行动手，事情就能得到解决。
停下脚步，从储物魔法里拿出暗红色冈格尼尔，依蒂丝微眯双眼。
「劫匪么，居然敢在距离城市这么近地方抢劫村落，一群不要命的暴徒。」
「主人大人，我们要快点去找卫兵先生过来！」
「不，他们已经上钩，啧——佩佩，左边。」
「『切裂』。」
将冈格尼尔交换到左手，依蒂丝以自身为中心，朝空无一物的左侧挥出长枪，闪耀着不祥暗红色的光芒急速割裂空气，最终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撞击出火花。
铿！
视野因火光亮起一瞬，旋即又迅速黯下，而也就在眼睛因为光暗急剧变化而失明的瞬间，锐器划破空气的尖啸越过长枪，笔直朝依蒂丝下腹袭来。
如果是人类或者精灵一类的生物，此刻一定会因失明的慌张，来不及反应，但血族是夜间视力比日间更优秀的存在，光暗的急剧变化并不会影响佩佩，更不用提佩佩的战斗本能已经让她摆脱了对视觉的依赖。战士与魔法咏唱者在战斗方式上的决定性差异，并非魔法咏唱者需要咏唱咒文，而是魔法咏唱者要经过眼睛观察后再由大脑做出反应，而战士看到对手动作后，身体会第一时间做出本能反应。在战斗里依赖单一感官，遇见感官失去作用的场合，自然会落入下风。
没有回避偷袭者的攻击，而是直接开启触发式魔法道具，伴随「咔」的一声轻响，依蒂丝腹前响起爪子断裂的声音，借助夜色隐藏在黑夜中的偷袭者也因此一滞。
随后，依蒂丝空出来的右手径直袭向身前，一把掐住偷袭者脖颈，对方的真面目也因此暴露在三人眼前。
一位身形矮小的豹人族。
头部完全兽化，只有身体保持着人类外形，放在兽人族里，属于地位较低的存在。用力掐住豹人族偷袭者脖颈，依蒂丝借助触发式魔法道具加成，单手将对方举起。
「只有这种程度，也敢偷袭我？」
「唔——」
豹人发出痛苦之声，双手下意识抓向依蒂丝手臂，但依蒂丝只是微眯双眼，右手用力，豹人便像是死亡了那样，伸出的双手无力下垂。
并没有杀死，而是利用了纯种的血液操控能力，伊丝瞥了一眼豹人脖颈上的鲜红血环，从佩佩捏住这名豹人脖子的时候，胜负就已经揭晓，如果不是等级高于佩佩，在自身血脉赶不上纯种的情况下，一旦身上的血液被纯种接触，胜负就没有任何悬念可言。这个技能哪怕在纯种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学会，比如自己，即使佩佩教过自己多次，自己也依旧不会。
如同丢垃圾般将豹人丢到一边，依蒂丝把沾了血的手伸到伊丝面前。
「喏，帮我把上面的血清理掉。」
「我又不是蕾菲娜，嘛，用水洗掉倒是没什么就是了。」
右手置于依蒂丝伸过来的手上方，伊丝从仓库取出之前在断裂船只中收纳的海水，将依蒂丝手上的血迹冲洗掉，然后递给依蒂丝手帕——有种在照顾任性女朋友的感觉，不对，不是感觉，而是事实吧？
「主人大人明明说不是蕾菲娜小姐，身体却很诚实呢……」
乖巧地眨眼，已经拿出盾牌的玛丽低声喃喃着。
……还是假装没听见玛丽的话好了。
「做的不错，」脸上扬起满意笑容，依蒂丝不着痕迹地嗅了嗅伊丝递来的手帕，表情依旧维持着严肃模样，「连放风的岗哨都有如此实力，这群人不可能是普通劫匪，村子里的人即使没有遇难，也在遇难的路上。村子里的劫匪发现豹人失去踪影，也许会逃走，玛丽，你回去通知卫兵，我和伊丝留在这里。」
「好的！」
「不，等等，玛丽，卫兵已经到了，我们只需要解决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
依蒂丝的话音刚刚落下，诺塔帝国士兵所在的山头便燃起火光，无数人举着火把从山头俯冲而下，以包围之势在呐喊声中将村庄围成一圈。
事情发展到这里，即使不用说明，依蒂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帝国的人早已得知村庄会被袭击，特意派兵埋伏在这里。
依蒂丝不满地咋舌。
「啧，原来帝国的人早就来了，被摆了一道。」
「也不是完全不用动手啦，那边在种植园里偷偷收割迷诱果的人就由我们解决掉吧。」
伊丝指向前方不远处靠右侧的种植园，虽然视线被灌木遮挡了一部分，但仔细看依旧能看到几个正在迅速收割迷诱果的身影。由于山头燃起的火光，这些收割迷诱果的罪犯纷纷起身，看着村庄的脸上满是茫然。值得注意的是，这群人里有一个被伊丝标记过的光点，也就是玛格丽特门口出现恶魔时，藏在暗处吹响木笛操控恶魔的存在。
本来还想留着他钓到他背后的大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了，真是有够没用的。
伊丝轻叹了口气。
「我们去把那边种植园里打算逃跑的人解决掉吧。」
这群人应该是频繁在诺塔帝国中制造骚乱的恶魔信奉者，埋藏在地下的石碑，很可能与他们有关。
「现在去，不是抢走那些士兵的功劳么，我可不做偷盗别人胜利果实的事情。」
「不……那些是漏网之鱼啊。」
不知是没有提前探查到种植园的这部分人，还是为了避免惊动岗哨，没有分出兵力把守这边，自己一行所在的方向并没有诺塔帝国士兵。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迷诱果和恶魔有很大关系，如果成功阻截他们，不仅是在破坏恶魔的计划，还变相卖了帝国一个人情哦？」
「越来越会说话了……伊丝只是想骗我去对付他们吧。」
「诶嘿~☆。」
装可爱地吐舌头，伊丝俏皮眨起一只眼。
只是不知为何，后者呆滞了一瞬，旋即将头扭到一边，没有直视伊丝。
「姆，没办法，那就开始吧。」
◇
诺塔帝国西南海域
漆黑一片的深海中，一个长着鲶鱼头部的恶魔背朝大殿门口，仰头看着天花板。直到过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人类圣会』那边打点好了么，那群人自诩要讨伐和恶魔合作的人类国王，但为了谋求结果，还是选择与我们合作，真是可笑。」
「已经打点好了，大人，如您计划的那样，我们成功转移了人类的注意力，接下来只需不断派出恶魔阻挠，他们就会被您拖住脚步。」说到这里，跪在宫殿下方的恶魔话锋一转，支吾着不敢把话说完，「只是恕我直言，大人，那些石碑是您辛苦研究出来的造物，就这么拱手让给人类，万一所有石碑真的被那些人类破坏掉……」
「你会疑惑也情有可原。你应该知道康斯死了吧？那些逃回来的海德拉告诉我，康斯和我的五头海德拉，是被一个人类一剑斩杀。」
「一剑！？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海德拉智慧太低，看错了？这次人类里有一位等级超过六十级的魔法咏唱者，海德拉肯定是把那个魔法咏唱者的魔法看成剑术，康斯大人身为大恶魔，怎么可能被一剑斩杀，更不用说还有大人您饲养的五头海德拉在。」
「如果只有海德拉的汇报，我会和你抱有同样想法，但人类圣会的人打听到，陆上多了三位神造天使。许久未见的神造天使再度出现，加上前段时间被我们捕捉的『神使』，虽然不可能是神明亲自现身，但也至少代表神明那边有了动作。一剑斩杀康斯的存在，可能是第一位阶，神明亲自创造的天使。」
「可只是一位第一位阶天使，不可能战胜大人您啊，放弃石碑，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不」，鲶鱼恶魔转过身，「第一，陆上可能并非只有一位第一位阶天使，第二，我们实力在进步的同时，天使也不会原地踏步。这几天越是研究『神使』，我就越发感到害怕，尤弥尔女神所创造之物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神使』蕴藏的能量非同小可，可能不需要尤弥尔女神出手，我们就会被她的造物打败。
神使的出现意味着神明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因此我们不得有任何冒险，出手之前，必定要有必胜把握。我不会放弃斯提克斯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所以哪怕神使注意到了这边，我也不会就此罢休。只是仅仅依靠我培育的海德拉，力量还不够，我需要时间。目前最稳妥的策略是用神使的力量击溃天使，在我出来之前，除非天使攻入大海，否则不要打扰我。下去吧。」
「是！」
光线更加黯淡，在一声低低的叹息声中，一切重归寂静。
（27/30）

第五十七章 克洛伊公国的奢侈品

直到太阳刚从山头冒出来时，眼眶漆黑，然而双眼却满溢着喜悦的布兰德利才凯旋。
站在镜子前，被宅邸女仆侍奉着穿衣服的亚多尼斯轻轻点头。
「抓到了人类圣会的爪牙么，没想到他们会和恶魔信奉者搅在一起。明明打着重振人类正统，讨伐『和恶魔合作的亚多尼斯』为旗号才聚集在一起，结果还没等我腾出手来处理他们，他们就主动寻求恶魔的力量，这不等于主动认输么。」
「即使借助了恶魔的力量，他们也不可能是陛下的对手，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微微躬着腰的布兰德利笑道，「这都得多亏伊丝主教的提醒，如果不是伊丝主教提醒我们，上次出现在城里的恶魔是吃了一种会流出紫色液体的果实强化自己，臣还想不到派人守在迷诱果种植园附近，监视可疑的人。」
当布兰德利提到伊丝时，正战战兢兢给布兰德利穿衣服的女仆突然停下手中动作。亚多尼斯微微低头，但并没有指出女仆的过失，有了上次事件，自己从宫殿里带来的女仆已经不值得信任，只能任用可妮莉娅之馆内的女仆，对这些从未与皇室接触过的侍女而言，突然让她们侍奉帝国皇帝，会紧张也理所当然，不如说几乎所有知道自己身份的女性都会如此，自己之所以不喜欢布兰德利介绍给自己的女性，就是因为她们不够自然，太过顺从，完全没有少女该有的天真与活泼。
这么说来，伊丝似乎从没有因为自己是国王，就表现的畏怯。亚多尼斯开始走神，起初在知道伊丝身为主教的时候，自己很自然的认为伊丝是因为有主教身份，习惯了当上位者，所以才采取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态度，属于个性高傲的存在。但这几天相处下来，自己发现伊丝并不是因为有主教身份，所以才表现没有敬意，而是这个人脑袋里压根没有身份尊卑的概念，对待女仆的态度和自己这个皇帝几乎没有区别，换言之，伊丝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仅如此，她还总是一副不着急的、很有余裕的模样，不论是海岛上发现自己的女性身份时，还是昨天见到石碑时，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尤其是见到自己女性身份的时候，比起害怕被自己杀掉封口，更多的是尴尬，给人一种仿佛就算魔王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慌张的印象，让自己这个局外人看着着急。
这就是有一个优秀姐姐的好处吗？薇尔应该很宠溺她的这位妹妹吧。
亚多尼斯轻叹了口气。
「又是伊丝主教么。」
「又？」
「啊啊，布兰德利昨天不在这里，我已经教给修曼去办了，昨天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地脉，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我之所以——」
话说到一半，亚多尼斯低垂下视线，瞥向蹲在自己身前，为自己绑腰带的女仆。
这里还是让她们离开比较好。
「你们先出去。」
「是。」
伴随啪嗒的关门声，房间内只剩下亚多尼斯与布兰德利二人。
「陛下，您刚才想说……」
轻车熟路地系好金色腰带，亚多尼斯转过身面朝布兰德利。
「我刚才想说，我找到了之前操控阿莱克西亚之塔失败的原因。威弗列德的地脉里有很多恶魔提前布置的石碑，那些石碑只允许地脉里的魔力流向大海，禁止魔力逆流，一旦我强行操控地脉，石碑内的负面情绪就会通过阿莱克西亚之塔传达到我脑海里。」
「那就必须要把石碑破坏掉了。」
「嗯。帝国西面被龙脊山脉分割，如果不通过威弗列德城这座唯一一条通往帝国东面的隘口，就只能靠海上运输与外界联络。不破坏石碑，阿莱克西亚之塔便不会中断对大海的魔力供给，我们也就一直被恶魔掐住咽喉。地脉走向的地图在这里，那些石碑藏在恶魔挖掘的地下洞穴内，只要找到洞穴，就能找到石碑。」
原本亚多尼斯以为恶魔将地脉走向为通道，把威弗列德城地下挖掘成了如同蚁巢般复杂的地形，但当亚多尼斯与伊丝排查了第一个石碑，想顺着通道找到第二处石碑时，却发现那些洞壁布满了白色魔法水晶的地下洞穴并不连通，这也是亚多尼斯为什么要雇佣人挖掘地道的理由。
接过亚多尼斯递来的地图，布兰德利只是随便瞥了眼便皱起眉。
「陛下，要在一个月内完成这些，恐怕有难度，们的人手不足，如果抽调太多士兵，万一恶魔趁虚而入就糟糕了。」
「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帮手，我们可以雇佣威弗列德里的非人类种族帮忙，他们缺少经济来源，不会推辞这份工作。」
「非人类种！？陛下，这些非人类种根本不可相信啊！」布兰德利声音突然高了一调，「昨天臣抓到的恶魔信奉者里，有超过一半都是兽人，这群非人类种族想推翻您的统治，我们不必给他们好脸色！」
「布兰德利！」语气低沉，亚多尼斯耐心解释，「这正是我想说的。从我颁布不允许区别对待非人类种族的法令以后，你以为有多少人遵守了我的命令？这些兽人之所以反对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予他们能满足温饱的生活。不给他们工作机会，他们就永远无法融入到帝国里，这一点以你的智慧，很容易理解吧？
我们不像赫尔斯王国那样种族单一，南面不仅有幻兽云海输入的半兽人，还有妖精之乡和龙王国的住民，不处理好种族问题，帝国就不可能安稳。人类天生比其他种族弱小，只有让这些生活在帝国的非人类种族意识到他们是帝国的子民，他们与出生在帝国的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后，日后遭遇战争，他们才可能主动冲上前线，为帝国贡献力量。教会仅仅只有一小块土地却强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可以用信仰号召其他国家的住民，我们并不具备这种天赋，想要将国民凝聚在一起，就得让他们产生他们都是背负着荣耀的诺塔帝国人的共识——」
说到一半，亚多尼斯话音戛然而止。
既然教会可以通过捏造信仰统治信徒，自己是否也可以捏造一种东西来凝聚国民？
如果伊丝在这里，一定会立刻结束亚多尼斯的危险想法，亚多尼斯的念头已经触碰到民族主义，虽说民族主义只要运用得当就不算问题，但万一这个概念被大陆上别有用心的人采用，演变成民粹就糟糕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将脑海里萌生的念头压下，亚多尼斯挥了挥手。
「总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另外，往克洛伊公国运输的物资现在如何了？这个冬天有我们协助，克洛伊公国应该没有受太大损失。」
「是的，臣已经给镇守北部防线中段的戈尔下令，让他开放对克洛伊公国的贸易路线，减少克洛伊公国人进入帝国的入关费。他们的国王，上任神教教皇亚特伍德感谢了我们的协助。」
「那现任神教教皇的意见呢？」
果然提到了。
布兰德利悄悄在内心苦笑，但并没有将这份笑容表达在脸上，如果自己点破亚多尼斯只是了解爱慕之人这层窗户纸，这位陛下就要赶自己出去了。布兰德利一本正经地回答。
「虽然没有得到现任神教教皇的亲自回应，但亚特伍德给我们的信里提到，神教教皇对我们给予的 除战争赔款外多出来的物资表示感谢，希望能加深我们双方的往来。此外，作为感谢，克洛伊公国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叫做『碳酸水』的奢侈品，据戈尔回信，这种饮品味道偏甜，会在触觉上带来其他饮品无法给予的刺激感，戈尔甚至拿它和我们帝国的咖啡相提并论，称只要喝过一次就会上瘾，目前已经有许多人痴迷于这种饮料。」
听到『痴迷』与『上瘾』这样的形容，亚多尼斯皱起眉。
「……不是掺了神经毒素的饮料吧？」
「是的，戈尔做了确认，即使数天不喝，身体也不会出现不适，里面没有用类似『迷魂』的违禁品。」
「可以运到威弗列德么。」
「恐怕不行，这种叫碳酸水的饮品必须尽可能快的喝掉，如果在运输途中花的时间太长，封印在瓶子里的妖精会偷偷跑出来，让瓶子里的糖水失去刺激舌头的味道。虽然克洛伊公国的人保证，只需过一段时间，等他们提高封印水平以后就能将妖精保存更长时间，但具体要等多久，没有准信。」
「奇怪的饮品……大概又是玛格丽特出产的东西，我知道了，看来只能回宫殿以后再品尝——呃！？」
话还没有说完，窗外便如同太阳落到地上那样，亮度骤然上升好几度，连带着房间内的温度也一起变得灼热，下意识的，亚多尼斯与布兰德利望向窗外，随后，两人的瞳孔骤然缩小。
窗户被一团看不见尽头的橙红色火球占据，火焰剧烈燃烧的噗噗声，即便隔着窗户都清晰可闻。
皮肤一阵刺痛，危机感也迅速蔓延到整个后背，布兰德利苍老的脸上布满慌张，毫不犹豫地拽着亚多尼斯往门口方向逃跑。
「陛、陛下，敌袭，是敌袭！恶魔他们来了！」
然而亚多尼斯并没有跟随布兰德利一起逃窜，而是面带疑惑地走到窗前，身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亚多尼斯并没有感受到恶意，这团火球不是冲她而来。
「区区一阶魔法，根本不足为惧，以上！」
克洛莉斯以毫无感情变化，但却十分响亮的声音回答。
难道是在战斗训练吗？亚多尼斯连连皱眉，首先对人的战斗训练不应该使用这么危险的魔法，其次与范围魔法相关的训练，绝不应该在庭院或可能有无辜路人经过的地方进行，这是魔法咏唱者协会定下的规则，目前正在使用魔法的人无疑两项都违背。
「这个声音，记得是粉发天使。」
没敢打开窗户，亚多尼斯示意布兰德利冷静一点后，启用『城垒指环』，缓慢靠近窗户，伸长脖子向下窗外窥探。
与其说粉发与绿发的天使正在战斗，不如说是二者是以魔法对轰，当一方施放魔法，被另一方抵挡后，另一方便会像传接球一样，使用魔法轰回去，听起来很危险，但光看画面，亚多尼斯只觉得二人是在嬉闹。
双方不论是谁，施放的魔法都会被对方轻易抵挡，例如刚才自己见到的火球魔法，火球脱离绿发天使后，粉发天使身前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六边形半透明盾牌，二者碰撞在一起时，火球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很快湮灭，甚至连余波都没有产生，庭院中的花丛只是晃了晃便恢复原样，既没有被烧焦也没有烤得蜷曲。
同样的，当粉发天使使用攻击魔法后，绿发天使也会以未知的防御魔法抵消，双方难以分出胜负，只有绚烂的魔法光闪烁个不停。
「这就是神造天使的实力么，真夸张。」
两位天使虽然可以用魔法对轰，但这并不代表她们水平相当，以大地为支点的粉发天使明显比绿发天使要强，使用魔法时的咏唱时间极短，魔法给人的压迫力也更强。飞在空中的绿发天使之所以可以和粉发天使分庭抗礼，更多因为借助了魔法道具的威能，诸如花瓣形状的坚固圆盾、投出去以后瞬间夺走人视觉的暗红长枪、能够瞬间与环境化为一体，达到隐身效果的未知道具——应该是紧身衣，以及亚多尼斯最为关注的，被绿发天使戴在双手手腕上的手环道具。
手环道具亚多尼斯曾在神教的勇者身上见过，那是一种通过『加速』等强化魔法阵，将普通『火球』瞬间强化为覆盖范围堪比五阶魔法『火焰风暴』的强力道具。亚多尼斯曾想过复原如此手环，可惜水平不足，即使与魔法研究院的众魔法咏唱者一同开发，也依旧没有结果。
现在想来，既然神教勇者和伊丝主教手下的天使同时拥有这个手环，制作道具的人应该来自神教，很可能就是薇尔。
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如同在为自己高兴，亚多尼斯脸上浮现喜悦，微微弯起嘴角，右手摸了摸下巴。只不过，当亚多尼斯目光下移，看向位于两位天使不远处的伊丝一行时，微笑的表情逐渐僵硬。
伊丝身边的拉克西丝与卡米拉正拿木板记录着什么，而站在两人之间的伊丝，则不断摆弄着与绿发天使手中道具一模一样的东西。外行人也许看不懂伊丝在做什么，可亚多尼斯身为即将跻身大师级铸造师的存在，只需稍微观察一段时间便理解，伊丝在调试并改良这些魔法道具。
没有在魔法元素单一平和的铸造室内，甚至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在露天凭双手改造魔法道具，如果说出去，外人肯定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在开玩笑，可事实就摆在自己眼前。倘若伊丝只是在摆弄低级道具也就罢了，自己内心多少会平衡一些，但这些道具至少也是山铜级，甚至绯金级的存在，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一时间，亚多尼斯感到自己大师级铸造师的身份遭到了侮辱。
「虽然知道天使是神明的使徒，实力远超常人，但没想到居然如此恐怖……陛下，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在帝国曾经的神战场上搜索天使，陛下，您要去哪？陛下、陛下？！」
没时间理会布兰德利，亚多尼斯快步出门，奔跑着跳下楼梯。
（28/30）

第五十八章 操弄元素的国王

「就算只用最低品级的树妖蜜，对魔力的需求也还是太高了吗……果然还是先把全员等级提升到30级以后，再考虑在武器里掺入『Ragnarøk』的材料比较好。」
在庭院中观摩克洛莉斯与艾诺丝魔法对轰的伊丝低声喃喃，昨晚在迷诱果种植园抓到恶魔信奉者后，自己便将其扭送到宰相布兰德利面前，顺带提出想要一些品相不好，即将被销毁的迷诱果的请求，结果布兰德利当场赠予了一些完好的迷诱果给自己，接着蒂娜开始着手解析魔法阵，自己则在一旁阅览可妮莉娅之馆内的魔法铸造书，尝试按书上内容，改良同伴们的魔法武器。
作为结果，虽说魔法铸造书上确实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诸如击中敌人后附带『击退』，或者短时间内无法恢复魔力效果的功能性魔法阵，又比如可以在法杖上附加『空间刃·小』，以及将魔法攻击反射回去的『反制陷阱』等攻击性魔法阵。但可惜的是，这些魔法阵的威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强。
拿『空间刃·小』举例，将『空间刃·小』魔法阵附加在普通铁剑上，按正常情况下的魔力输出，施放一次『空间刃·小』，将消耗30-40不等的魔力，与卡米拉使用一次二阶魔法『熔火之翼』相当，然而，与付出不成正比的是，『空间刃·小』仅仅只能把木桩一分为二，如果换成海德拉的鳞片，则只能在鳞片上砍出一道浅浅的白痕，根本不具备与其名字相称的威力。
除了『空间刃·小』以外，其他魔法也都有相似缺陷，例如『反制陷阱』只能反射第一位阶魔法，『击退』只作用于等级比自己低的对象等等，达不到自己的预期目标——让同伴具有与中级恶魔一战的能力。
起初伊丝以为自己看漏了一些内容，所以才导致如此结果，但后来翻遍整本书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错，而是这本书记载的魔法阵位阶太低，异世界的高阶魔法阵不仅数量很少，还被各国当做战略武器秘藏，普通人不可能接触到它们，即使可妮莉娅当时已经有99级也同样如此。
为了改变这一窘境，伊丝将勾勒魔法阵的材料，从异世界的本土材料替换成『Ragnarøk』出产的、丢到商店只能卖1金币的便宜货，不出伊丝所料，效果与曾经铸造的『微弱电』铁剑一样，提升十分明显，『空间刃·小』不仅有了可以一刀斩断海德拉鳞片的威力，而且在注入过量魔力后还能脱刃而出，成为远程的魔法攻击。
只是相应的，由于使用『Ragnarøk』里的材料，附加了『空间刃·小』的铁剑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是铁剑过于脆弱，即使『空间刃·小』是附加在铁剑表面的魔法，一剑砍在坚硬物体上时，铁剑也会很快因为自身承受不了过量的魔力自行损毁。好在对伊丝而言，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只需将铁替换成秘银或更高级的金属即可。真正难解决的，是第二个问题。
一旦使用『Ragnarøk』里的材料刻画魔法阵，魔法武器对使用者的要求便会随之提高。首先表现在魔力消耗巨量增加上，其次则是可能出现低等级者无法驱动魔法武器的情况。这个问题只有通过减少材料的掺入量与品级解决，可问题是，哪怕自己使用最最低级的『Ragnarøk』材料刻画魔法阵，也同样会把使用条件拉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无奈之下，伊丝只好不断尝试，一点一点的降低『Ragnarøk』材料的使用量，让队伍里最适合尝试新武器的两位战斗天使为自己反馈意见，以此寻求合适的平衡点。
瞥了眼艾诺丝投出，然后被克洛莉斯防住的冈格尼尔，伊丝不着痕迹地叹气。
「还好没有直接用佩佩的冈格尼尔尝试，不然就糟糕了。」
佩佩的冈格尼尔是佩佩母亲留给佩佩的礼物，在佩佩眼里，这把枪的象征意义比实际作用更大，当然，冈格尼尔本身也属于山铜级武器行列，并不比伙伴们的武器差，只不过与伙伴相比，冈格尼尔少了许多附加魔法，除了『必中』以外，再没有别的效果。
手持纸板，拉克西丝不甘地轻咬嘴唇。
「仅仅依靠武器就让31级的艾诺丝与和43级的克洛莉斯不相上下……吾主的天赋让我望尘莫及，想必即使换成学习能力超强的第一位阶天使来，也不可能做的比吾主更好，总觉得之后与魔王斯提克斯战斗时，吾主完全可以靠堆砌魔法武器战胜它。」
「我只是借用了工具的便利啦，天赋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有铸造台辅助，自己想靠双手打造魔法武器，就必须多种魔法协同使用，诸如用高温将金属熔化、以魔法驱逐杂质、借空间魔法或术理魔法为武器塑型，接着还要集中精力手工刻画魔法阵之类，虽然不是不能做到，但对注意力的要求太高，中途不得有任何休息，一把武器打造下来，比一场战斗还累。
至于自己为什么不靠铸造台就能现场调试武器，单纯是因为所谓调试，只不过是在一点点擦去武器上『Ragnarøk』材料的痕迹，然后再以异世界材料调配的魔力液覆盖擦去的部分，降低武器威力的同时，令它变成同伴能够使用的存在。
这个过程就像用橡皮擦擦掉画面上的一些线段，然后以铅笔重新补上被擦去的地方一样，虽然一定会留下难看的修补痕迹，但伊丝只要让它们看起来像那么回事，能够运转即可。目前这些武器全部为复制品，处于调试阶段，即使内部魔法阵因为修改次数太多，魔力回路损坏无法使用，也只需丢了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即可。
记录着二人攻击顺序与魔力消耗量（这一点主要靠伊丝报数）以及攻守中优劣的卡米拉停下笔。
「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战斗水平相差太多，在三十级到五十级这个区间里，借助强力魔法武器，即使有十级的等级差，也有可能持平不是吗？」
所谓『三十级到五十级间，等级差在十级以内，等级不起决定性作用』的说法，是大陆上许多人都知道的法则。等级差相同的情况下，相比较的二人的等级越高，等级对他们胜负的影响相对就越小，这一点在『Ragnarøk』里尤为明显，10级的人可以轻易碾压1级的人，但如果换成190级的人和180级的人，战斗力的差距就不会那么大。虽然异世界和『Ragnarøk』有一定区别，但在三十级到五十级这个区间内，这个规则依旧适用。
随着克洛莉斯与艾诺丝的战斗告一段落，拉克西丝收起纸板，将记录的数字交给伊丝。
「不，如果艾诺丝和克洛莉斯和我一样是司教天使，在借助魔法道具的情况下，十级的等级差虽然很大，但只要拥有的技能与道具优于对方，想在战斗中取得胜利也不是没可能——胜算在两成到三成之间，不过那是通常情况。战斗天使很难升级，但一旦升级，每一级带来的好处便难以想象。人类想拥有新魔法，只有通过花费大量时间熟悉咒文，或者在升级时偶然获得，而战斗天使从出生起就掌握了大量战斗魔法，她们只需要把等级提升到足以使用那些魔法的程度，就能立即使用出来。
举例说明的话，43级的克洛莉斯即便没有装备任何魔法道具与武器，也可以轻松击败英雄领域的人，更直观的说，我在克洛莉斯面前，可能连半分钟都撑不到。而艾诺丝在吾主的魔法武器加持下，却可以与克洛莉斯不相上下，魔法道具带来的提升，远远超出了战斗天使努力提升等级的意义。可以预见，如果不是使用魔法道具需要消耗魔力，吾主的魔法武器足够让那些将毕生精力花在升级上的人怀疑其人生的意义。」
「拉克西丝说的太夸张了。」
「吾主，神造天使不会撒谎。」
「唔。」
还好这里只有自己和卡米拉，要是被外人听到，肯定少不了麻烦。
正当伊丝庆幸时，视野一角突然出现一个快速朝自己跑来的金色物体。
「亚多尼斯？」
「伊丝主教！你手里的魔法武器来自哪里！」
人还没有到伊丝面前，亚多尼斯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伊丝耳中。让伊丝疑惑的是，明明没有发生要紧的事，亚多尼斯却十分焦急，红色的眼眸中混杂了质疑、不可思议、慌张以及动摇等多种情绪。
「呃。」迟疑一瞬，不知道亚多尼斯为什么发问，伊丝决定像面对红和紫那时候一样回答，「这些是我的一位朋友借给我的道具。」
「朋友……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伊丝主教在调试这些魔法道具，伊丝主教说的朋友绝对就是伊丝主教自己！」
虽说亚多尼斯说的没错，铸造魔法武器的人确实就是自己，但仅仅以『调试魔法道具』为由，称自己就是铸造这些魔法武器的人，理由实在不够充分。要知道，只要准备好魔力液，换成手稳一些的普通人，也能调整这些魔法道具。调整魔法道具的过程只是用新的魔力液覆盖旧的魔力液，不需要像铸造魔法武器时那样，用工具铭刻魔力回路的凹槽，和摹字几乎没有差别，即使小孩子也能完成。
没有慌张，伊丝疑惑地微微歪头。
「我是在调试魔法道具没错，可这里的调试，仅仅只是用新的魔力液覆盖旧的、已经生效的魔力回路哦？降低这些魔法武器的魔力消耗量，让它们变得更适合普通人使用。」
仿佛听到笨蛋发言，亚多尼斯脸部的一侧肌肉扯了扯，红色眼眸中的动摇少了几分，更多的是不解与怀疑。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见伊丝主教在调试魔法道具，我都要怀疑伊丝主教是不是根本没接触过铸造知识了。我身为诺塔帝国皇帝的同时，还是即将跻身大师级的魔法道具铸造师，虽然和真正的大师级魔法道具铸造师、赫尔斯王国的艾维斯大师有一定差距，但这片大陆比我更权威的人屈指可数。
让一把普通武器变成魔法道具，必须在武器上附加魔法阵，这是外行人都知道的基础。许多刚开始学习铸造魔法道具的新手，会认为雕刻魔力回路是最难的环节，但那只是初入行的人手生，拿捏不好刻刀的力道，熟练的魔法道具铸造师，完全可以随自己心意，铭刻想要的魔力回路。
真正束缚高阶魔法道具铸造的，不在于魔力回路雕刻的深浅与粗细，而是魔力液。魔力液在制造出来后，必须尽可能快的用完，否则会因为沾染空气里的其他元素变的驳杂，尽管只要不是使用放置了几天的魔力液，魔法阵就可以正常生效，但武器的威力却会因此大不相同。
越是高阶的魔力液，对环境的要求就越高。高阶魔法道具铸造师之所以要有一个专门的铸造室，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就是为了保证房间内元素的单一与平和，一旦有人在里面施放魔法，哪怕是驱逐魔法元素的魔法，也会使房间内的元素紊乱起来，很难再让魔法元素恢复到原本的平和水平。
像伊丝主教这样在露天环境用魔力液覆盖魔力回路，简直是在……伊丝主教，我作为一个珍视魔法道具的人，实在无法委婉，伊丝主教现在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欸……」
还有这种说法吗？书上从没有说过这些。
亚多尼斯身为皇帝，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大概是自己查阅的书够不着亚多尼斯水平吧。不过有一点自己很不解，一直以来，自己在铭刻魔法阵时，从没有遇见过因为魔力液放置太久，导致刻画出的魔法阵威力变小。不论自己把魔力液放置多久，打造出来的魔法道具都没有差别，它们的威力甚至比书中描绘的还要强那么一些。
如果亚多尼斯说的和自己见到的都没错，那肯定是有别的什么地方出现问题，尽管这个问题对自己而言只好不坏——不对，也不能说只好不坏，毕竟如果真可以像亚多尼斯说的那样，魔力液放置时间太长，武器威力会下降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利用这个方法，让『Ragnarøk』材料的武器变得能够让伙伴们使用。
转动视线与卡米拉和拉克西丝对视一眼，伊丝重新面向亚多尼斯。
「可是我从没遇见过魔力液放置太长时间，导致铸造出来的魔法道具威力降低啊。假如周边元素会让魔力液驳杂的话，以前我还在雷暴环境里打造——调试魔法武器。」
自己最初创造『微弱电』铁剑时，因为使用『巨大雷龙的角』，导致安东尼奥湖上空出现不小的雷暴。
可惜伊丝说的太超常理，亚多尼斯并没有相信伊丝，只是无奈地叹气。
「伊丝主教，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最开始接触魔法道具的人都会像这样，为自己的学识浅薄感到羞耻。但是，任何一位高阶魔法道具铸造师都经历过懵懂无知的时候，包括我也是如此，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没有人生下来就会铸造魔法道具，伊丝主教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亲自教你铸造学的知识，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还没说我同意进入皇室。」
卡米拉皱起眉。这才意识到卡米拉存在的亚多尼斯拍了拍脑袋——虽然亚多尼斯口中的一家人是指薇尔。
「对不起，皇姐，我失言了。总之，伊丝主教不需要不好意思，我很理解你。」
不不，没有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遇见过魔力液放置时间太长，导致铸造出来的魔法道具威力减弱的时候。
心里想这么说，嘴上却没有说出口，按亚多尼斯的思路，如果自己如此告知，肯定又会被亚多尼斯认为自己是在为无知害羞。
伊丝索性当着亚多尼斯的面，将放置许久的、以『Ragnarøk』材料调配的魔力液，填入一把已经刻好魔力回路，只等填充魔力液的铁剑内，接着从仓库里取出海德拉鳞片，以铁剑施放『空间刃·小』，将海德拉鳞片一分为二。
见到这一幕的亚多尼斯神情微妙片刻，然后又很快恢复原本的怀疑表情。
「海德拉的鳞片是很坚固没错，但伊丝主教的实力也不弱，可能是伊丝主教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加成，所以海德拉鳞片才被轻松斩断。」
还是不相信吗？
也许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在亚多尼斯认知里就像有人对自己说，宇宙是以地球为中心的一样，属于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
「唔姆，亚多尼斯已经有三十级了吧？」
「虽然有三十级，但那是因为在铸造魔法道具的时候需要反复使用魔力，我一点战斗魔法都不会。」
「那就再好不过了。」
伊丝把铭刻了『空间刃·小』的铁剑交给亚多尼斯，让亚多尼斯尝试对海德拉鳞片放出斩击。魔法道具只需注入魔力便可以使用，和会不会攻击魔法无关。对铁剑注入魔力，让其表面覆盖上一层代表『空间刃·小』的淡白色光膜后，亚多尼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对海德拉鳞片挥舞长剑——虽然这个挥剑姿势会伤到手腕，但亚多尼斯并非战士，还是不指出这点错误了吧。
咔嚓。
如同面前只是一块破木板般，海德拉鳞片在亚多尼斯斩击下四分五裂。
『空间刃·小』并非让武器变的锋锐的魔法，而是在武器表面覆上一层能够扭曲空间的光膜，当武器接触到物体后，会根据『空间刃·小』扭曲空间的程度造成伤害。如果说传统刀剑砍进肉里会将肌肉切断，那么附加了『空间刃·小』的武器则更像一个绞肉机。
难以置信地张大嘴，亚多尼斯目光不断在手中铁剑与破碎的海德拉鳞片上来回转移，最后索性蹲下身，开始检查起鳞片究竟是不是出自海德拉身上。
「骗人的吧……虽然我用了全力，但三十级并且还不是战士出生的人，没理由可以一剑斩断海德拉的鳞片。」
「这下亚多尼斯可以相信我了吧。」
伊丝苦笑着摊手。
「不行，只有这样还不足以让我相信……这不可能。为武器附加魔力液的过程，必须在魔法元素单一且平和的地方才能进行，这是所有高阶铸造师当做神谕的守则，刚才粉发和绿发的天使进行了那种程度的魔法战，庭院里的魔法元素肯定早就乱成一团，这种环境下的魔力液，根本不可能铭刻出强力魔法道具。我要亲自尝试一遍！」
「是是，亚多尼斯尽管尝试好了。」
拿出与刚才那柄铁剑一模一样的铁剑，伊丝将羽毛笔连同剩下的魔力液一起交给亚多尼斯。
仿佛赌上了身为准大师级魔法道具铸造师的资格，亚多尼斯坐到众人身后的石亭内，将铁剑置于石桌上，不断深呼吸调整气息，直到将心中杂念完全抛开后，才拿起沾有魔力液的羽毛笔，专心致志地顺着已有魔力回路勾画魔法阵。
动作只是刚出来，便给人一种亚多尼斯没有撒谎，她确实是大师级魔法道具铸造师的感觉，此刻的亚多尼斯已经将刚才的不可思议与动摇丢到脑后，全身心都放在魔法武器铸造上。
自己果然是个新手。
看到亚多尼斯散发出的氛围，伊丝内心升起些微钦佩，换做自己，在周围有许多人围观的情况下，肯定做不到像亚多尼斯这样专心。
与伊丝粗略的勾画不同，亚多尼斯每一笔都沉稳而缓慢，过去近半小时后，才终于完成刻画。把羽毛笔轻放到一边，亚多尼斯长吁了口气。
「呼，这样就完成了……虽然我不相信伊丝主教的说法，但我没有在刚才的过程里偷懒，如果这把铁剑无法斩断海德拉鳞片，就意味着问题出在伊丝主教身上，当然，我不否认刚才看到伊丝主教用同样的魔力液制造出威力夸张的铁剑，但这里面究竟有何种奥秘，实在值得深究。」
「嘛，总之先来尝试一下吧。」
移动到空地，亚多尼斯重新拿起铁剑，使用出『空间刃·小』后，双手将长剑举过头顶，对伊丝拿出的完整海德拉鳞片发出斩击。
然后。
——咔嚓。
二者接触的瞬间，鳞片再次化为碎片四散纷飞。
「啊……」
「看来不是吾主的问题。」
「如果不是姐姐调配的魔力液超出常理，就是亚多尼斯在说谎。」
面对亚多尼斯呆然若失的神情，拉克西丝与卡米拉各自给出结论。
伴随铁剑落地的清脆声响，亚多尼斯左手抱胸，右手咬住拇指，如同魔怔了那样，眉头紧皱在一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我可以这么简单的使用制作魔法武器，以前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铸造界的神谕绝对不会错，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总觉得亚多尼斯下一句要蹦出『巫术』之类的词，伊丝上前拍了拍亚多尼斯肩膀，转移其注意力。
「怎么样，我没说谎吧？既然亚多尼斯说是空气里的魔法元素让魔力液变的驳杂，那问题肯定出在魔法元素上。」
虽说自己使用的魔力液采用了『Ragnarøk』材料，但即使自己使用没有掺入『Ragnarøk』材料的魔力液，也同样没出现过亚多尼斯说的，魔力液沾染元素后变得驳杂的状况。
「是主人吸收元素的缘故，以上。」
「妈妈就像……就像国王一样呢……」
结束了战斗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来到伊丝面前。
「吸收魔法元素，国王？」
脑海里骤然浮现第三形态觉醒时，那些飘在空气里的元素『彩带』，那些元素见到自己，就像看见国王的士兵般，整齐的拱卫自己前进。
如同醍醐灌顶，伊丝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
「不会吧……」
自己一直以来没有遇见魔力液因沾染元素变得驳杂，其实是因为自己只要站在那里，元素就会稳定下来，甚至听从自己指挥，在这种情况下，魔力液自然不会沾染元素。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制造出的魔法道具，威力总是比书上描绘的强一些——魔力液的品级太高了。
原本在自己认知里，只有使用第三形态觉醒时，空气中的元素才会涌向自己，现在看来，平时元素也有涌向自己，只不过自己看不见，所以以为没有。
「等等，那边的两位天使，你们难道能够看见空气里的元素？」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亚多尼斯连忙问道。
「只有战斗天使能看见，以上。」
「克、克洛莉斯看的……看的比我清楚……」
「可以详细形容一下你们在伊丝身上看到的画面吗？」
「元素排列的很整齐，把主人当成国王一样拱卫，以上。」
「排列的很整齐……排列的很整齐……」
不断低声重复克洛莉斯的发言，亚多尼斯五官逐渐扭曲在一起，然而那并不是痛苦或愤怒，而是羡慕与忌妒的表现，最终，这份来自大师级铸造师的忌妒化为不甘的呐喊。
「我一定在做梦！你们在合伙欺骗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幸运混蛋！这混蛋为什么不是我！」
（30/30，三合一）

第五十九章 契机

情绪低落了许久，亚多尼斯才恨恨离开可妮莉娅之馆，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跟随亚多尼斯一起走在街上的伊丝不禁哭笑不得。自己虽然同情亚多尼斯，但元素听从自己指挥这件事，并不是后天习来的技巧，从拥有第二形态觉醒，或许在刚来异世界时，自己就已经有了这项能力，即使自己想把这个便利技能传授给亚多尼斯，也有心无力。
「……还在生气吗。」
换成自己大概也会恨得牙痒，付出十几年努力，甚至再加上之后的人生都不可能追上一个靠着天赋的人，如果对方已经比自己强许多，到了需要仰望的地步倒还好，可偏偏对方的技术不如自己，完全依靠天赋才追上来，这种被超越的感觉实在让人心生愤懑，觉得上帝太不公平。
原以为亚多尼斯不会回答自己，可出乎意料的，亚多尼斯像是释怀了那样，哀怨地叹了口气。
「稍微有一点，不过比刚才好多了。一直在得不到的东西上纠结，只会拖慢自己的脚步。哈啊，这还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心理不平衡的感觉，以前总是我让别人体会，不论王位继承人的出生，还是铸造魔法道具的天赋。假如我是天才，伊丝主教就是怪胎了，当然，我没有贬义。」
「我该夸奖亚多尼斯不愧是统治者，能够理性管理情绪吗？」
「那些话我耳朵都听起茧了，再说伊丝主教和我彼此彼此，夸奖之类的话从伊丝主教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像在讥讽，伊丝主教还是饶了我吧。」
「好吧。」
目光从伊丝身上收回，亚多尼斯扭头看向街道两旁，和昨天一样，街上到处是穿着热带风情服饰的男女，人们随意交谈着，商贩的吆喝声震得耳膜生疼，除了士兵巡逻的更加频繁外，一切都一派祥和。
亚多尼斯挑起眉毛，表情不怎么高兴。
「谣言越传越广了么，那些老鼠只能在骗小孩子的谎言上勤勉。」
所谓谣言，应该是指之前妄图暗杀亚多尼斯的侍女说的，亚多尼斯是女性的说法，一路上伊丝已经听到不下五个迎面走来的路人议论此事。
「不去澄清吗？如果传播的太广，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谣言』的话，迟早会带来麻烦哦。」
皇帝是女性这个说法初听会令人发笑，可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说，即使毫无根据，也会动摇人的意志，更不用提亚多尼斯确实为女性，那天侍女列举的理由并非空穴来风，像是亚多尼斯洗澡时不允许侍女服饰，晚上睡觉时不允许侍女进房间之类，这些都是事实。
亚多尼斯瞥了伊丝一眼。
「怎么澄清？让一国之君脱掉衣服站在子民眼前吗？先不说我做不到，即使能做到，也会让统治者颜面扫地。」
「把散布消息的人抓起来？」
「我倒是可以把这些在暗地里散播消息的人按抓起来，以儆效尤，不过那样会让我错失良机。」
「错失良机？亚多尼斯想做什么？」
红宝石般的眼眸里流露出笑意，亚多尼斯食指竖在嘴前，一脸神秘。
「保密。」
「喂喂……这可不是只要放着不管就会自己了结的小事啊，如果这个国家的人知道亚多尼斯是女性，绝对会引发大问题啊。」
倘若是刚来异世界的自己，肯定无法理解为什么统治者不能是女性，但如今在异世界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自己多少理解了，在人类国度，统治者是一名女性究竟会遇上多大麻烦。
姑且不说异世界，仔细回想，在迈入共和历以前，地球各国的执政者也以男性居多，这并非女性的智慧不如男性，而是女性给人的刻板印象就是软弱、感性、不够可靠，相比之下，民众更愿意选择男人来替自己表达意见。更进一步的例子，政坛上的女性表现的往往比男性更强势，这不是她们愿意如此，而是她们的性别导致她们必须强硬，一旦表现的不够强势，站在她那一边的人很容易便因为感到她不够可靠，不再支持她。
而在异世界，性别的影响只会更严重。一般女性长大后的出路往往只有留在家里帮忙做农活、从事纺织一类的工作，像是水手、工匠、车夫甚至厨师这类工作，人们只会聘用男性。此外，即使女性想学习，工匠也不收女人做学徒，如果有人在这些行业里聘用女人，不仅会被人们耻笑，还会影响生意往来。可妮莉娅之馆里雇佣的那些女仆已经充分说明了这点，她们失去侍女的工作后，就只能待在家中照顾丈夫与小孩，不是她们不愿意找别的工作，而是没有人愿意雇佣她们。
亚多尼斯固然完成了统一帝国的功绩，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亚多尼斯是男人的基础上，假如亚多尼斯最初不掩饰她的女性身份，那么诺塔帝国士兵将不会待在亚多尼斯麾下。被一个女人指挥战斗，哪怕亚多尼斯有王室血统，对这些士兵而言，脑子里也只有赢不了的想法。
因此哪怕亚多尼斯如今证实了她具有统治者该有的超人资质，一旦公开女性身份，接下来便会变得麻烦，这不是艺术作品里一句『你原来是女人，真是吓了我一跳』就能继续按原本轨迹运转的事，士兵会开始怀疑亚多尼斯的能力，一旦被心怀恶意之人鼓吹，还有哗变可能。
「我有我的打算，伊丝主教不必为我担心，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伊丝主教能告诉我薇尔她喜欢什么。」
「真不知道该说你乐观还是看不懂局势了。」
仿佛在说『懒得管你这家伙了』，伊丝摇了摇头，然而亚多尼斯并没有把伊丝的话放在心上，微微仰起头，仿佛在回忆般自顾自说着。
「虽然给克洛伊公国送去了一些过冬物资，但把那些东西说成送给少女的礼物，未免太牵强，伊丝主教可以告诉我薇尔喜欢什么样子的饰品吗？比如饰品颜色、项链还是耳坠、华丽的还是注重实用性的。」
为了薇尔给克洛伊公国送过冬物资？
歪了歪头，伊丝稍微回想了一下，上次亚特伍德汇报的时候，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时自己的心思都放在发行克洛伊公国国债上，没有把亚特伍德的话放在心里。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像一国公主出卖色相，从他国皇帝手中手里换取东西一样……微妙的色^情。
这种事还是尽早停止吧，虽然事到如今这样说很残忍，但薇尔与亚多尼斯没有丝毫可能——成为朋友很合适，恋人绝对没可能。
「咳哼，」伊丝轻咳了两声，「薇尔不喜欢别人送她太贵的东西，但常见的饰品也不那么容易让她高兴，只有别出心裁、但又不那么昂贵的物品，才可以正中姐姐红心。」
「不那么贵却又别出心裁么，伊丝主教——不对，现在称呼伊丝老师才合适，伊丝老师，什么样才叫别出心裁？」
如果是不知道亚多尼斯在请教伊丝如何追上薇尔的人，现在肯定会夸奖亚多尼斯的虚心，态度太谦卑了。
「……老师？亚多尼斯明明比我大几岁，嘛，随你怎么叫好了，别出心裁就是别出心裁啦，我也不知道薇尔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东西，如果薇尔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猜中心思的家伙，就不会不好相处了。」
「也对，只能一个个找了么。伊丝老师，看来今天一整天都要麻烦你了。」
左手背在身后，亚多尼斯微微弯腰，微笑着比出『请』的姿势。
「嗯……」
不得不说，亚多尼斯男性的英俊外表十分有魅力，如果站在自己这个位置的人是普通贵族少女，一定会被亚多尼斯绅士般的举止迷住吧，伊丝不禁悄悄在心中赞叹，可惜自己还是觉得亚多尼斯穿红礼裙的样子更漂亮。
轻轻点头，伊丝回以亚多尼斯笑容。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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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魔法研究者

「总感觉来错地方了……」
站在挂满水晶吊灯的魔法咏唱者协会柜台前，伊丝长叹了口气。为了博取薇尔欢心，亚多尼斯请自己作向导，挑选薇尔喜欢的东西，但说是向导，一路走来却变成亚多尼斯逐渐变为主导的情况，然后，亚多尼斯便带领自己来到魔法咏唱者协会。
一旁的亚多尼斯不解地眨眼。
「新奇并且不那么贵的东西，魔法咏唱者协会不才最有可能吗？以薇尔的能力和地位，不管什么样的饰品肯定都见识过，换成魔法卷轴和魔法书的话，可选选项就多很多了，尤其是那些因为没有用对地方而被打上『无用』标签的魔法，如果为它们找到合适的用武之地，大赚一笔是其次，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成就感，才是一等一的绝妙。我想只要是个魔法咏唱者，就能体验到这种浪漫的感觉。」
「我不是那个意思……」
亚多尼斯说的情况自己完全理解，并且十分赞同，可这是给女孩子送的礼物，怎么看都应该送一些更适合少女的东西，虽说也有嗜书如命，将魔法当做毕生追求的少女，但那些毕竟是少数。亚多尼斯在讨女孩子芳心上的修行，和她在治理国家上的见解，简直有着烛光与皓月的差距——简言之就是太笨了。
没有听见伊丝的低声喃喃，亚多尼斯目光越过宝石质感的柜台，直接将一张巴掌大小的绯金卡片拍在女职员面前。
这是一种全大陆通用，证明持卡者实力、身份与资产的卡片，相当于异世界的信用担保，由于制作价格昂贵，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拥有，伊丝只在艾维斯的铸造室里见过，但艾维斯的卡片是以山铜制成，比亚多尼斯手中的绯金卡片低一级。
「把你们这里所有的魔法卷轴和魔法书都拿出来。」
瞥见卡片，原本昏昏欲睡的职员骤然瞪圆双眼，尖锐的音调让人联想到公鸡。
「绯、绯金？！帝国只有格罗瑞亚十七世陛下和三位超越英雄领域——」
「安静，」皱起眉比出噤声手势，亚多尼斯瞥了眼大厅内朝自己窥探过来的人，「按我说的做。」
「好……好的。」
「等等，」在女职员连忙转身的时候，伊丝叫住对方，「只需要把魔法卷轴拿来就好，用不上魔法书。要是连魔法书也一起看，不止今天一天，连之后的日子都要一直翻魔法书了。」
自己一点也不想探求魔法的奥秘，让自己和亚多尼斯一起从魔法书上找符合薇尔喜好的魔法，简直是一种酷刑。
伊丝悄悄对亚多尼斯耳语。
「初次见面就送魔法书这种枯燥的东西不太好哦，还是简单直接一点的更合适，薇尔不是嗜书如命的魔法咏唱者。」
「噢噢……确实，是我欠缺考虑了，」一副恍然模样，亚多尼斯赶紧叫住职员，「只把卷轴拿来，魔法书就不要了。」
「是。」
◇
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魔法咏唱者协会是一个名义上独立于国家之外的组织，当两国交战时，加入魔法咏唱者协会的魔法咏唱者不得加入战争，这是协会明文规定的守则，可由于魔法咏唱者们在各个地方都需要用到钱，加上自身又和贵族存在剪不断的联系，比如魔法研究者们开发的魔法卷轴、魔法药以及魔法书等物品，最终都要流向贵族，由贵族消化掉，所以更多时候，魔法咏唱者协会都会选择依附于所在地的当权者。
因此哪怕魔法咏唱者协会规定，当两国开战时，加入魔法咏唱者协会的魔法咏唱者不得参与战争，魔法咏唱者们为了能从有钱人手里获得更多金钱支持，也还是会隐藏身份，加入战争，这已经成为各国心照不宣的传统。
所以当魔法咏唱者协会内的人知道亚多尼斯造访，很快便组织协会内人手，将库存的所有魔法卷轴搬到大厅，供亚多尼斯翻阅。夸张阵仗吸引了大厅内的不少人，好在亚多尼斯为了不影响其他人，选择到大厅角落里查阅，不然伊丝就要被迫承受人们的异样视线。
背靠大厅沙发长长伸了个懒腰，亚多尼斯揉了揉眼睛。
「唔……失策了，没想到威弗列德积攒了这么多无用卷轴。还好伊丝主教提醒我不要魔法书，不然工作量不知道得大到什么程度。」
将摊开的目录放在大腿上，伊丝不禁叹气。
「亚多尼斯以前没去过魔法咏唱者协会么。」
「去过，但王都里堆积的魔法卷轴没有这么多，现在想来，只是我去的太频繁，魔法研究者研究的速度跟不上我查阅的速度而已。照这个进度，恐怕直到我离开威弗列德城，都不一定能找到合适卷轴。」
「所以才说亚多尼斯来错地方了啊。」
亚多尼斯口中的查阅魔法卷轴，并非是像魔法研究者们设想的，一开始确定这个卷轴要用来做什么，然后研发出符合预期的魔法，而是反过来，根据魔法的效果，去寻找魔法的用途。
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魔法研究者们研究出来的魔法卷轴，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十分微妙，就像地球里的专利发明很多，但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一样，大部分魔法卷轴都不具有实用价值。
比如伊丝现在看到的，一种把人弹射到空中的魔法卷轴，研究这个魔法的人，最初设想是弥补那些不会『飞行』的人的遗憾，但这个魔法只能把人弹射出去，无法保证人可以安全落地，不会『飞行』魔法的人，一生只能体验一次这个魔法，所以该魔法卷轴一直没有被贵族购买，至今都保存在威弗列德城的魔法咏唱者协会里。
想到这里，伊丝瞥了眼研究这个魔法的人，魔法咏唱者协会记录这个魔法的时间是神圣历877年，而神圣历是以人类与血族的战争结束开始算起，换言之，研究出这个魔法的人如果还活着，如今已经有接近两百岁年纪。
要说明的是，这些被尘封的魔法并非毫无作用，换一种使用方法，它们就可能成为出乎意料的存在。比如许多魔法咏唱者都会的储物魔法，在人们把它当做随身口袋之前，研发者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制作出一种可以把敌人困住的魔法，然而储物魔法能收纳的空间很小，并且也不能容纳活物，这个魔法便沉寂了许久，直到被人们发现可以用来存放个人物品后，才终于焕发光芒。可惜时间过去了太久，已经没有人记得，储物魔法究竟是由谁发明。
亚多尼斯正在做的，就是为那些没有用在合适地方的魔法找到用武之地，听起来很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和大海捞针相差无几，比起换个地方就能发挥作用的魔法，还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魔法更多，哪怕伊丝脑海里的异世界本土魔法不算多，但当看到目录上描述的卷轴效果时，也还是能想到很多可以替代它的，比它更好的上位选择。
「威尔海德爵士！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个魔法在对付强敌时有奇效！」
「一边去，这是你第几次推销这个没用的魔法了？有时间求人收购，不如把这时间花在开发新魔法上，下次再来烦我，我就让下人永远不再接待你。」
「可如果没人买这个魔法卷轴，我就没有钱开发下一个魔法了！」
正当伊丝准备劝亚多尼斯放弃时，大厅内突然走进两个拉扯着的人，走在前面的成熟男人穿着贵族华服，而小跑着跟在成熟男人后面的，则是一位体型娇小，戴着眼镜与女子高中生圆帽，留有黑色短发的女孩，这个女孩并非纯粹的黑发，她的黑发里掺杂了极为少量的银色发丝。此外，大概是生活水平不怎么好，这个给人文学少女印象的女孩有着浓重黑眼圈，脸色苍白，神情里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愁苦。
两人很快成为安静大厅内的焦点，走在前面的贵族不耐烦地挥动袖子驱赶少女。
「走开走开，我今天不想和你浪费时间。」
「威尔海德爵士，这个魔法卷轴是我的心血之作啊！」
虽然想继续追上去，但由于贵族男性说了只要再烦就永远不再接待她的话，女孩只好闭上嘴，垂头丧气地走到墙边。大厅内的其他魔法研究者则一边议论着一边讥笑，如此场景似乎发生过多次。
「对那个女孩有兴趣？」
目光从目录上收回，亚多尼斯稍感意外，抬起头看向伊丝。
伊丝点点头。
「嗯，这种推销自己卷轴的人很常见吗？」
「当然常见，说它是传统更恰当。魔法研究者想要生活，就得靠售卖自己的魔法知识和魔法卷轴。初入行的新手，必须自我推销才能出名，只不过没多少人像她这样大吵大闹。虽然多数魔法研究者连饭都吃不起，但他们有自己的尊严，不会摇尾乞怜。如果这些魔法研究者找到欣赏自己的贵族——现在应该说前贵族，尽管我取消了贵族的权利，但过去是贵族的家伙并没有放弃用爵位自称，我也懒得深究。如果这些魔法研究者找到欣赏他们的贵族，他们就会被雇佣成老师，或者成为专门为贵族开发魔法卷轴的存在，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相应的，他们开发出的一切魔法卷轴，也将归雇佣他们的家主所有。
顺带一提，摆在我们面前的魔法卷轴属于只要我们出钱，它们就永远归我们所有的类型，除我们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制作这些卷轴。」
「唔姆唔姆，魔法研究者就像门客一样么，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时，刚才的落魄女孩来到伊丝与亚多尼斯面前，只不过她显然已经十分疲倦，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让人想到自暴自弃、放弃希望的人。
「两位小姐要——」
「这里不需要你，去找别人吧。」
亚多尼斯面无表情地挥手，这类人亚多尼斯见的太多，已经不会再升起同情。显然少女也意识到亚多尼斯不是容易欺骗的人，转而把目光放到看起来好说话，眼中还有些许好奇的伊丝身上。
「这位夫人……」
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看成亚多尼斯的夫人。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这位眼镜少女为什么这么说——亚多尼斯男性的外表相当英俊，而自己也可以毫不谦虚的自称美少女，两个人走在一起，被当成恋人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我和他只是朋友。」
「呃，对不起，这位小姐，要看看我发明的魔法卷轴吗？这种魔法卷轴不是经其他魔法改良，而是从零开始构成术式的全新魔法，把卷轴撕开以后，卷轴会发射声势浩大的魔法弹，遇见强敌时使用，可以为您争取逃跑时间。」
一边说着，少女一边没什么精神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魔法卷轴。
「声势浩大？威力和第几位阶的魔法相当？」
「这个……」少女本就惨淡的表情变得更加晦暗，「它是幻象魔法，没有杀伤力，只能吓唬魔物。小姐您要是喜欢的话，我就一枚银币卖给您好了，反正也没有人会买下它。」
「幻象魔法么，确实没有威力呢，」伊丝的话让少女头低得更深一些，「不过你的形容让我想起一种东西，我可以现在把它用掉吗？」
「如果小姐愿意出钱买下的话……」
「这是一银币，如果效果不错，我可以收下你作为门客。」
尽管伊丝说出了这样的话，但少女脸上依旧看不到期待之类的东西，除了她听不懂『门客』这两个词的意思外，更多的是不对伊丝抱有希望，她已经被拒绝太多次了。
「如果因为同情就买下卷轴，之后会引来没完没了的自荐者。」
亚多尼斯悄悄对伊丝耳语。
「我不是因为同情才买啦，这个卷轴或许有别的用处，总之先去看看效果。」
虽说魔法咏唱者协会里有供客人试用魔法卷轴的房间，但房间毕竟空间有限，伊丝最终还是选择在附近没有住户的室外尝试。
有趣的是，当伊丝、亚多尼斯与眼镜少女走出魔法咏唱者协会时，大厅里其他的魔法研究者与贵族也立马跟上来，远远地吊在后方。据眼镜少女说，这群人只是想看她失败的样子，过去已经发生过多次。由于眼镜女孩总是想另辟蹊径，不像传统魔法研究者，依靠改良其他魔法创造魔法卷轴，而是从头构成魔法术式，而这些魔法又总是派不上用场，所以被研究者们当成傻瓜嘲笑。
来到无人空地后，伊丝展开魔法卷轴。
「姑且问一下，这个魔法卷轴不会在我撕开以后直接爆炸吧？」
「这是幻象魔法，就算魔力回路出现问题，也只会损毁，绝对不会在手上爆炸。」
「嗯，那么——」
先是解除幻术无效的『看破』状态，伊丝将目标对准天空，撕开卷轴。
呲啦。
和眼镜少女形容的一样，一枚不起眼的红色光球直冲天际，在到达约五十公尺高的顶点时，红色光球骤然炸开，爆发的巨响连带着大地一起轻微震颤，就连类似尘埃的东西都被幻象模拟出来。
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
这个魔法卷轴可以拿来当烟花。
虽然就现在自己手里这个版本的魔法卷轴，放到夜里撕开，顶多只是让天空闪亮一瞬，但如果自己让面前的眼镜少女按自己思路改良魔法卷轴，使之变为可以绽放出各色光彩的幻象魔法，效果肯定能好到不可思议，这个世界的娱乐水平很低，烟花这种充满绚烂而浩大的东西，很容易吸引人们眼球。
「噗嗤。」
「这种东西只能吓小孩子吧，哈哈哈。」
同行的嘲笑令眼镜少女脸色脸上的愁苦神色更深几分。
「这位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魔法研究者这份职业不适合我。」
「等等，我想买断制作这个卷轴的技术，不，比起这个，还是干脆雇佣你到玛格丽特更直接，从今天起，你就到玛格丽特工作，拿着我的推荐信去克洛伊公国，那里有更适合你发挥的舞台。」
「……啊？」
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回过头来的眼镜少女一脸诧异，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少女的声音听起来也还是没什么精神。
「玛格丽特？喂喂，玛格丽特不是那个超上流的酒馆吗？」
「我还尝过那里的酒，那种清澈的酒液我还是第一次见。」
「里面的东西超贵欸。」
无视不远处议论起来的人，伊丝微笑着把手搭在胸前自我介绍。
「我是玛格丽特酒馆的所有者，伊丝·恩雅，我很欣赏你的才能，我希望你可以按照我的想法制作卷轴。」
听到『欣赏你的才能』的时候，眼镜少女脸上浮现了明显的欣喜，但听到『按照我的想法制作卷轴』时，欣喜又很快恢复愁苦。
「按照小姐您的想法制作卷轴……我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小人物，大概完成不了您的要求，制作高阶魔法卷轴，对我来说太困难了。」
「不，我不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希望你可以改良刚才我用的魔法卷轴，把幻象变的更绚丽。」
「把幻象变的更绚丽倒是没有问题……可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吓走魔物……我只要知道有人能肯定我的努力就足够了，回去以后，我会把制作卷轴的方法写在纸上，把它交给您作为感谢。」
「同情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这个幻象魔法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虽然伊丝主教大概不缺钱，但雇佣她会让她自我满足，反而不利于她未来发展，还是早点让她认清现实，像其他魔法研究者一样研究卷轴更好」
亚多尼斯再次小声提醒伊丝，在亚多尼斯看来，这个魔法连吓人都做不到。
面对没有自信的眼镜少女与没有猜到自己想法的亚多尼斯，伊丝轻叹了口气，将一个空药瓶递给眼镜少女，这是当初自己离开凯尔特城时，真红等堕魔者女孩们送给自己的装了她们血液的瓶子，虽然自己早就把里面的血液装进肚子里，但空瓶依旧好好保存到现在，如今可以当成信物。
「这份魔法卷轴不应该用在战斗里，在其他地方有更大舞台。不管怎么说，你先拿着这个，去威弗列德城的玛格丽特找赛拉小姐，她会提供你需要的魔法素材。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让这个卷轴放出的魔法越漂亮越好，比如让幻象形成面积巨大的特定文字，以及让幻象绽放出花朵形状的图案，颜色也可以多种多样。」
看到伊丝不像在撒谎的神情，留着黑色短发，头发中掺杂了一丝银色的女孩紧紧将药瓶握在身前，缺乏营养的苍白脸庞满是难以置信。
「您、您真的要雇佣我这样的人吗？可能会让您被人嘲笑。」
「等这份魔法卷轴的光芒绽放出来时，就该你嘲笑他们了，他们肯定会后悔没有雇佣你。对了，你有给这个魔法命名吗？」
女孩连忙摇头。
「没……没有，命名权应该交给买下它的人。」
「那么由我来命名吧，」伊丝停顿了片刻，微笑着给出结论，「就暂时叫它『烟花』好了。」
（3/30）

第六十一章 想去大海游泳的亚多尼斯

让眼镜女孩拿着魔法药瓶去玛格丽特找赛拉后，伊丝和亚多尼斯继续原定行程，现在，后者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写满无奈。
「搞不懂伊丝主教为什么要收留那样的人，虽然从零构成术式确实很了不起，但做出来的成果总是达不到预期效果，甚至差了很多，收留她不就是白花钱吗。事到如今，我知道伊丝主教很有钱，不差养着这一个人，可这种廉价的同情最终会反噬自身，还不如干脆雇佣她成为玛格丽特的职员。」
「亚多尼斯很快就能理解啦，在储物魔法被当做储物魔法使用前，不也一直被人当成没用的魔法吗？这个『烟花』魔法现在看上去没用，只是因为没有找对用武之地，等那个女孩做出我预期的魔法卷轴以后，亚多尼斯就会明白这是何种程度的宝藏了。」
唯一可惜的，只有烟花魔法属于幻象魔法，虽说幻象魔法不止图像，就连声音和触感也可以模拟出来，但幻象终归是幻象，如果自己观赏前没有提前解除『看破』技能，在别人眼里绚烂而震撼的花火，自己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技能太过强力，也不全是好事。
「那我就拭目以待吧。」简单将话题掩盖过去，亚多尼斯当街打了个哈欠，「啊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薇尔喜欢的东西，果然还是应该听伊丝主教说的，去成衣店和饰品店么。」
「不用着急，威弗列德城这么大，总能找到薇尔喜欢的东西，亚多尼斯，我们去那边看看怎么样？」
伊丝指向前面一处吸引了许多少女的橱窗，虽然因为人墙太厚，看不清里面在卖什么，但全知地图说这是一家面向女性，售卖饰品、。内衣与成衣的店铺，当然，自己去不是为了带亚多尼斯寻找薇尔喜欢的东西，而是看一眼有没有伙伴们会喜欢的物品，薇尔只是顺带。
说起来，之前自己听索兰亚小姐说，精灵的成年年龄是十六岁，玛丽应该也快到成年的年纪，作为监护人，自己或许该给玛丽买一些更成熟的衣服——比如胸衣，如果自己没记错，幼^女组的人都没有穿胸衣的习惯，不是没有羞耻心，而是没必要。
脑海不禁回想起曾经路过女性内衣店铺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的太高，生怕被路人误认为自己是变态的经历，现在虽然依旧保留着顾虑，但已经不怕被人当成变态了。
当伊丝带着亚多尼斯挤进人墙，走到橱窗边时，亚多尼斯突然停下脚步，察觉到的伊丝回过头。
「亚多尼斯？不进去吗？」
「让我进这种店……老实说……有种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的感觉。」
「哈啊？」
上下打量了一眼亚多尼斯，伊丝神色变得怪异起来，自己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亚多尼斯却扭扭捏捏，如果不是亚多尼斯说过她从小接受的是王子教育，自己肯定会以为，亚多尼斯也是一位穿越者。
先是瞥了眼店门口盯着自己与亚多尼斯的少女们，伊丝如同对待不争气的孩子般叹气，走到亚多尼斯身边耳语。
「你还记得你的真实性别吧？」
「可我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而且还这么多人……」
显然也察觉到了周围女孩子们投来的目光，亚多尼斯声音变得极小，肌肉僵硬，面部紧绷，简直像当初走进商场，路过女性内衣店的自己，完全无法将她与帝国皇帝联系起来。
明明内在是女性，走进这种店却会有心理障碍么，明明之前用女性身份穿礼裙出来的时候，没有表现得任何紧张。
「你这家伙到底害羞个什么啊，不是说了要给薇尔挑选礼物吗。」
「我这样进去会被人误解啊，伊丝主教，我想先换一身衣服。」
「现在换衣服，可能被人发现你的女性身份吧？」
说到底，只要本人心里清楚自己是女性，就不应该觉得不好意思，亚多尼斯实在太奇怪了。
「说、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换一身衣服再来比较好。」
伤脑经地扶额，伊丝叹气。
「算了，亚多尼斯还是待在外面吧，给薇尔挑选礼物的任务由我来。」
「这怎么可以，礼物应该包含了送礼者的心意，由伊丝主教代劳挑选礼物，我会被爱神大人诅咒！」
「你未免迷信过头了。」
从知道亚多尼斯在海边正对月亮的地方为爱神修建神殿以后，自己就觉得，亚多尼斯对爱神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著，简直像尤弥尔领那些因为蒙受阿莱克西亚之塔净化负面情绪，所以对尤弥尔女神抱有狂热信仰的居民一样，亚多尼斯表现得仿佛受过爱神的恩宠。可问题是，如果爱神真正宠爱亚多尼斯的话，就不该让她喜欢上一个不存在的人。
「这两个人是情侣吗？」
「在带女朋友挑选礼物吧。」
「可他们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那个男人真英俊啊，是贵族？」
「看起来还很清秀，不像城里的那些男人，身上一股酒味，动作也很粗鲁。他身边的女孩真幸运。」
「可那个女孩也很漂亮……」
由于两人拉扯的动作，站在橱窗边的女性纷纷投来目光，陡增的压力让两人原地顿住，亚多尼斯被迫鼓起勇气。
「好吧，我和伊丝主教进去，不过可以快点出来吗？」
「是是，只要挑中喜欢的东西就立刻出来。」
没有多纠结，伊丝拉着亚多尼斯走进店内。
十分罕见的，经营这家店面的是一名兽人女性，虽然橱窗外聚集着许多人，店内却十分安静，顾客也寥寥无几。经伊丝打听，原因是这家店面的所有商品都由妖精之乡与幻兽云海出产，不论质量还是款式，都相较人类制作的造物好许多，价格自然也贵的离谱。在服装文化上，妖精之乡与幻兽云海似乎引领了整个大陆的风潮。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就伊丝来看，这间店内的装潢与服装摆设，已经颇有地球商场里那些服装店的风格，衣服与内衣由衣架挂在衣杆上一件件排列，昂贵且华丽的款式摆放在橱窗里吸引路人，颜色及款式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应该把佩佩也一起叫出来。」
佩佩肯定很喜欢这里的衣服。
「唔……售卖衣服的店面都这样直接把内衣摆出来么，有种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伊丝主教，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我感觉好像刚才那边的女孩，好像在用奇怪眼神看我。」
表情相当不自然，跟在伊丝旁边的亚多尼斯笑容异常僵硬。
「哈啊，亏亚多尼斯还说想公开女性身份，这不是有大问题吗，作为少女，看到这些漂亮可爱的东西应该会感到跃跃欲试，而不是想着赶快逃跑吧？说到底，亚多尼斯平时难道没穿过这些内衣么。」
亚多尼斯穿脱礼裙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看到内衣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才对。
「没有穿过。」
「啊？」这次轮到伊丝动作僵住，看着亚多尼斯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亚多尼斯，你从来没穿过这个？」
「平时为了不暴露身份，会用裹胸缠住胸部，穿这种衣服就太糟糕了。」
「虽然我没资格说你，但这件事各种意义上都很微妙……你也真辛苦啊。要现在试穿看看吗？那边好像有试衣间。」
「我？现在？」
亚多尼斯张大嘴，神情异常夸张。
伊丝再次瞥了眼亚多尼斯，由于知道亚多尼斯的真实身份是女性，所以自己一直把亚多尼斯当成女性看待，即便如今亚多尼斯是男性外貌也如此。
倘若店内的人发现走进试衣间的是男人，出来时却变成一个只剩内衣的美少女，大概会露出见了鬼的神情吧，更进一步的，如果亚多尼斯没有改变外貌，直接以男性的姿态穿着内衣出来，场面绝对会更精彩。
虽然觉得逼着亚多尼斯去换衣服，会有种欺负人的快^感，但看在亚多尼斯可怜的份上，伊丝及时止住奇怪想法。
异世界的大姐姐们真是太奇怪了。
现在面对内衣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的亚多尼斯如此，之前为没有腹肌而苦恼的辛西娅也是如此，明明她们应该做自己的导师，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不知道以后要是遇见一个不知道生理期为何的大姐姐，自己该如何回答，吸血姬要到二十岁才算成年，因此至今自己都没遇见过这个问题。
到时候就向蕾菲娜大姐姐请教吧。
仿佛要把困扰自己的事情驱赶走般，伊丝挥了挥手。
「嘛，现在不行的话，可以先买下来，等回到宅邸以后再试穿，和那些因为胸太贫瘠而没办法穿的人不一样，这些衣服简直就是为亚多尼斯量身定做的产物，亚多尼斯接受不了成熟的款式，这里还有比较保守的类型，不试试看吗？说不定亚多尼斯穿上以后魅力增加不少，博得薇尔欢心呢？」
亚多尼斯并不是不喜欢她的女性身份，而是为了帝国，不得不以男性身份现身，这里自己应该推亚多尼斯一把，狡猾一点也没关系。
亚多尼斯面露犹豫。
「薇尔会喜欢这些吗？」
「大概，虽然没试过，但值得一试。」
「……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可是以我现在的样子，挑选内衣会不会很奇怪？」
亚多尼斯大概是在担心别人看她的目光吧，伊丝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理，身为男性，把手伸向女式内衣，担心自己被人当成痴汉也十分正常，但亚多尼斯并非男性，这种担心便显得多余起来。
「没关系啦，亚多尼斯是美少女，只要在内心重复自己的性别，就用不着畏惧别人的目光，而且你旁边不还站着我吗？虽然可能有些冒犯，但在外人眼里，亚多尼斯只是在陪恋人挑选衣服，没有值得奇怪的地方。」
「是、是么……虽然这种误会对不起薇尔，但也只能……」
应该说对不起我才对。
伊丝内心悄悄嘀咕，如果不是想着推亚多尼斯一把，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仿佛在心里凝聚勇气，亚多尼斯深吸了口气，右手伸向挂在衣架上的内衣，然而放在平时十分正常的动作，到亚多尼斯手中后却变得怪异起来，神情异常僵硬不说，还时不时环顾四周有没有人注意自己，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人联想到正在做坏事的家伙。
很快，亚多尼斯的手指触碰到内衣布料，只是就在亚多尼斯准备以闪电般的速度取下内衣时，两人身后突然走过一位女性顾客，如同触电了般，亚多尼斯迅速收回手，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直到女性顾客走远，才长长松了口气。
再也没有去触摸内衣的勇气，亚多尼斯红色眼眸中闪过恳求之色。
「伊丝主教……我们还是以后再来吧。」
看来确实太为难她了。
这里还是由自己代劳好了。
「没办法，亚多尼斯觉得哪种大小的比较适合你？我帮你取下来。」
「这边这个？」
「呜哇。」
已经和拉克西丝差不多大了。
虽说上次把亚多尼斯从海德拉口中救回来的时候，因为亚多尼斯身上被海水浸湿，自己偶然瞥见过一眼胸部，但如今亲眼看见亚多尼斯所指的内衣，想象了一下大小后，自己才有了确切实感。
实在太大了。
伊丝不禁回头瞥了眼亚多尼斯本人的胸前，由于被魔法道具和裹胸伪装，亚多尼斯胸前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起伏。
对亚多尼斯而言，这应该是一种负担吧。
看来成为国王也是一件辛苦的差事，伊丝深以为然。
为扭扭捏捏的亚多尼斯选好合适内衣后，伊丝二人转移到售卖饰品的地方。
该说不愧是从妖精之乡和幻兽云海传出来的东西，这里摆着的饰品充满了精灵与兽人的种族特色，幻兽云海出产的饰品多数为兽耳头饰、毛绒手套以及兽类尾巴，不论哪个都做的十分逼真，拿兽耳举例，摸起来甚至还有真实兽耳的弹性，以至于伊丝忍不住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涉及一些黑暗产业，比如每制作一个兽耳头饰，就有一个兽人会失去耳朵——当然，这只是开玩笑，如果当着店长的面说这句话，自己大概会被店长拿着扫把赶出去。
抛开杂七杂八的想法不论，这些兽耳确实十分优秀，只要对其输入魔力，便能操控耳朵竖起或趴下，甚至还可以在一定角度内旋转，相当接近真正的兽耳，至于精灵族出产的饰品，因为太过不可描述，符合佩佩的喜好，伊丝直接选择了无视——一个人来的时候可以看看，但旁边有亚多尼斯还是算了。
「不愧是精灵么，女孩子如果戴上这些出门，肯定会吸引无数男人。」
亚多尼斯呦，快收起那危险的想法，靠瑟琴吸引人是行不通的。
一边抚摸下巴，亚多尼斯一边赞叹似的咋舌，转而将目光放在正在挑选兽耳头饰的伊丝身上。
「话说回来，伊丝主教，看到这些饰品以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如果把精灵族出产的饰品送给薇尔，我敢打赌，你绝对会被赶出来。」
「当然，这点常识我还是清楚，我是想说，既然幻兽云海那边能把各种饰品做的如此逼真，那薇尔头上的猫耳还有身后的狐尾，会不会也是装饰品？薇尔其实是伊丝主教扮演的？」
并没有为亚多尼斯的玩笑发愣，伊丝以玩笑回以玩笑。
「如果薇尔是我扮演的角色，那我现在就应该找亚多尼斯狠狠敲诈一笔，至少也得提出不把帝国割给我一半，我就不会娶亚多尼斯的条件。」
「噢噢！这不是相当优渥的条件嘛，反正最后都是一家人，割多少最后结局都不会变，相当于伊丝主教把自己白送给我。」
「你这家伙明明看起来很正经，却会开这种玩笑啊，要是被姐姐听到，绝对没戏了。」
「诶嘿嘿，只是看到这些兽耳，突然升起来的想法，毕竟伊丝主教和薇尔长得实在太像，嘛，你们的性格倒是相差很多就是了，一个活泼可爱，另一个冷漠难以接近，如果不是先见到薇尔，现在我就该为怎么追到伊丝主教烦恼了，毕竟伊丝主教和宫殿里那些见到我就低头的女人不同，很自然，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就卑躬屈膝。」
轻而易举就说出了人渣发言啊。虽然自己以前面对佩佩、安德烈亚、伊芙琳时也有过类似想法，但那毕竟只是想想，从没有说出口过。
伊丝噗嗤一声笑出来。
「奉承话还是收回去比较好哦，光是夸奖我，我可不会在姐姐面前替你说好话。嗯，琳应该会喜欢这个。」
拿起一个较大的可动猫耳头饰，伊丝左右看了看，琳有着对兽耳的异常执著，如果在这种事情上忘了琳，以琳的性格，肯定会心情低落的一个人走开。此外，虽然琳现在戴的是狐耳头饰，但偶尔换成其他的兽耳头饰也不错，自己打算一样买一种送给琳。
「琳？神教的勇者？」
「嗯，就是那个琳，亚多尼斯不选一些吗？就算不送给薇尔，自己戴也很可爱。」
「不，我就不用了……」
亚多尼斯面露苦笑。
「不买之后一定会后悔呦？」一边附和亚多尼斯，伊丝一边拉了拉兽耳发卡，扒开银色双马尾后，尝试性地戴上猫耳，「琳的头应该和我差不多大……」
转向亚多尼斯，伊丝微微歪头，控制猫耳抖了抖，微微睁大的蓝色眼眸充满期待。
「亚多尼斯，怎么样？这个头饰戴上去以后可爱吗？」
「啊……」
见到伊丝抖动猫耳的瞬间，亚多尼斯便如同看见了圣光照耀下的天使般，整个人呆在原地，微微张嘴，一动不动地盯视着伊丝。
「怎么了？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被我这个美少女迷住了？」
稍微有些得意的说出毫不自谦的发言。不过这只是玩笑，亚多尼斯应该能听出来。
「可、可爱……简直是天使……」
被伊丝的话拉回现实，亚多尼斯十分自然地说出内心想法，听出亚多尼斯是在说真心话，原本得意中的伊丝气息一滞，稍微脸红，为了掩饰不好意思，双臂抱在胸前。
「我是薇尔的妹妹，在亚多尼斯眼里像天使，也、也是理所当然的。」
「老实说……伊丝主教戴上猫耳的那一瞬间，我把伊丝主教当成了薇尔，差点有种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感觉，如果那样冷漠的薇尔能像伊丝主教刚才那样，在我面前歪着头抖动猫耳的话，就算立刻让我把整个帝国交出去，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这是上帝赐予我的宝藏！」
亚多尼斯并没有说的是，哪怕她现在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伊丝，心脏也如同刚坐完过山车的人那样砰砰跳个不停，她甚至觉得自己身后多了一对翅膀，下一秒伊丝就会指引着她前往天堂，全身充满难以遏制的兴奋与激动，如果可以，她想立刻跳到床上，紧紧抱着手边一切可以抱着的东西，一边发出错乱般的、不成语句的声音，一边胡乱地滚来滚去，不，仅仅这样还不够，一定要跳到大海里，从这一头游到另一头，只有这样，她的大脑才可以冷却下来。
这对姐妹实在太犯规了。
理解亚多尼斯话中的含义，伊丝略显尴尬地用食指绞着银色发丝。
如果刚才亚多尼斯把自己看成了薇尔的话，亚多尼斯的表现就情有可原了。
问题是自己得意忘形，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亚多尼斯与薇尔只见过一面，只要随着时间推移，再加上薇尔的拒绝，亚多尼斯终有一天会淡忘薇尔，但如果让亚多尼斯发现了薇尔的可爱，事情就会麻烦起来。在刚才那一刻，亚多尼斯对薇尔的爱慕肯定又增加了不少。
仔细想想完全能够理解，如果把佩佩换成刚才的自己，一边让猫耳抖动，一边用富有活力的可爱模样问自己「可爱吗？」这种话，自己也会被一箭穿心，即使是百阶的精神魔法，也肯定不如这个更玩弄人心，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画面，自己就已经不行了。
两人默契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好几秒才终于回过神来。亚多尼斯上前一步，红色眼眸中充斥着恳求，那副激动表情甚至让伊丝觉得，亚多尼斯要跪下来求自己。
「那、那个，伊丝主教，如果之后我对薇尔示爱失败，伊丝主教可以再做刚才那样的动作，多……多少宽慰我一下吗？」
这不是必须要表演的意思吗？
也太难为情了。
视线心虚地飘到地板。
「呃，那个只是玩笑……比起失败，亚、亚亚多尼斯应该期待可以成功才对，成功以后，直接让姐姐对你那样不就好了吗，要是让姐姐知道你和我有这个约定，就算原本要答应你，也会变得不答应啊。」
「唔……」脸上闪过一抹失落，亚多尼斯低下头，退回原位，「……也是啊，伊丝主教说的没错……我一时鬼迷心窍了。」
最后那句话实在让人在意。
但还是不要不识趣的追问好了。
迅速买下各种各样的头饰，两人踏上略显尴尬的回家旅途。
（3/30，三合一）

第六十二章 反击之始

时间来到亚多尼斯住进可妮莉娅之馆的一周后。
出乎伊丝预料的，这一周里，可妮莉娅之馆并没有迎来恶魔信奉者一类的角色，安静到不可思议。
由于见过被精神控制、向亚多尼斯挥刀的侍女，伊丝这几天专门停下两位战斗天使对魔法道具的调试，并且叮嘱宅邸女仆、园丁以及新招募的兽人护卫，让他们尽可能不要离开三位天使的保护范围，晚上必须住在可妮莉娅之馆里，即便出门购置食材，也必须叫上一位天使陪同，以免出现意外。
倘若这些仆人受精神控制，朝亚多尼斯挥刀，即使行为不是出自本人意愿，为了维护帝国律法的尊严，也一定会受到责罚，所以伊丝想尽可能避免这一情况。听起来是给仆役们增加了负担，可实际上，仆人们却十分乐意亚多尼斯住在这里，除了侍奉过皇帝这一事情能够给他们增加吹嘘的资本外，还有与危险相对应的报酬可领，亚多尼斯付给了宅邸仆役与宫廷仆役等同的薪酬。
而撇开平静的可妮莉娅之馆，威弗列德城则因为亚多尼斯的到来变得热闹，首先最为明显的就是近日的大兴土木，原本只能呆在破旧房屋，等待冒险委托的兽人冒险者纷纷走出家门，集中到威弗列德城各处，在卫兵守护下挖掘通往地下的通道——官方并没有告知石碑的存在，而是以『给今后可能发生的人魔战争做准备，修筑地下藏身之所』为名募集人手。
一开始曾有人对这项工作只交给兽人表示不满，可当亚多尼斯亲自声明所有人都可以参与后，这种声音便逐渐变小。这群人只是不满兽人生活的比他们好，而不是希望自己有工作机会，挖掘地下工事的重体力活，这群人并不乐意接受。
有过这方面了解的伊丝曾提醒过亚多尼斯，仅仅这样处理，并不能解决根本上的问题，如果兽人生活的比人类好，人类会认为兽人抢走了他们的资源，长期下去，人类的怨气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亚多尼斯应该在适当时机转移矛盾，比如竖立一个大家都厌恶的对象。对此，亚多尼斯大加赞赏，立刻开始着手，不过由于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所以如今还只是在计划阶段。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威弗列德城内对皇帝是女性这一事情的讨论越发热切，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因为亚多尼斯两天内分别以『克丽丝朵』与『亚多尼斯』两个身份现身，而身边又带着同一个人伊丝，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便怀疑『克丽丝朵』与『亚多尼斯』为同一人，借此宣传亚多尼斯的女性身份。昨天甚至有一些受残余贵族势力煽动的激进分子，来到可妮莉娅之馆门口，希望亚多尼斯出面澄清，结果碰上正好睡懒觉被吵醒的伊丝，后者不客气地命令护卫，动用暴力把那群人绑起来丢给布兰德利。
现在，亚多尼斯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品尝玛丽端来的、加了蜂蜜的红茶，一边阅览经过布兰德利筛选后送上的文书。帝国幅员辽阔，亚多尼斯除了把心思放在破坏石碑上以外，还得腾出时间处理帝国其他区划的事宜。
看到有趣的地方，亚多尼斯挺起上半身，挑起眉毛。
「有趣……发行允许在民间自由交易的叫『债券』的东西，向全体国民借钱，度过起步阶段的难关后，再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们，这种把信用拿来当资产的模式，实在太新颖了。想出这个点子的人绝对是天才。布兰德利，我们也可以沿用克洛伊公国的这个模式吗？」
「当然可以，但是臣不认为有这个必要，目前国库充盈，不需要向国民借钱。」
「是么，」亚多尼斯脸上闪过失望，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才要是出现在我们诺塔帝国该多好。伊丝主教，你去过克洛伊公国，知道想出这个点子的人是谁吗？」
亚多尼斯看向坐在旁边的伊丝，亚多尼斯处理政务的时候并不在书房，而是客厅。用亚多尼斯的说法，在周围有许多人的场景下处理事务，她会更有干劲，亚多尼斯喜欢这种大家一起讨论的环境。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佩佩对有着远见卓识的亚多尼斯抱有兴趣，会和伊丝一同坐在旁边学习治国之道外，其他人并不待见亚多尼斯，尤其是卡米拉，基本不会与亚多尼斯出现在统一场合。由于蒂娜的多嘴，如今同伴们全都知道亚多尼斯的身份，只有亚多尼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被提问的伊丝差点将嘴中咖啡喷出来。
「噗唔……我、我怎么会知道，那是姐姐的事情。」
「诶。」
坐在伊丝身边的玛丽眨了眨眼，布偶过并没有说「不就是主人大人吗？」这样的话。
亚多尼斯遗憾地摇头。
「太可惜了，要是能和想出这个点子的人交流一番，肯定对我大有裨益。伊丝主教，同样的方法能运用在商业上吗？比如玛格丽特那样的大型酒馆，向民众发行这个叫『债券』东西，然后玛格丽特拿着『债券』借来的大量金币，在帝国各处建立分店，分店赚了钱以后，再带利息一起还给他们。」
「先不说这里面有很多门道，首先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扩张意愿啊。」
玛格丽特还是主打精品更好。
「佩西亚领也不适合这种模式，之前我有想过，比起发放这个叫债券的东西，还是直接用赋税找下级血族收钱更快，下级血族天生就要为上级血族服务，如有需要，一个命令即可。」
「一个命令么……稍微有些羡慕血族了。」看了一眼翘起腿的依蒂丝，亚多尼斯伤脑经地敲了敲手中文书，「如果人类也像血族这样听话就好了。」
除了这一层意味，亚多尼斯其实还想说血族国王可以是女性，而换在帝国身上却不行。
伊丝暗自摇头，两天前亚多尼斯向自己抱怨过，如果诺塔帝国的开国皇帝也像血族那样，是女性的话，亚多尼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公开身份，可惜诺塔帝国历史上没有出现过女帝，缺少先例，亚多尼斯自然难以服众，更不用提诺塔帝国南边的龙王国，有因为女帝执政而差点灭国的历史。
大约两百年前，诺塔帝国并没有现今的广阔领土，面积只相当于赫尔斯王国的2/3，如今多出来的1/3，原属于龙王国所有。
龙王国的名字里虽然有龙字，但其实并不是一个由巨龙组成的国家。在建国之初，龙王国的居民只是一批受人类排挤，体内流淌着巨龙血脉的半龙人，因为没办法在人类世界中生存，才不得不集体搬到当时还未开发的南方地区。
凭借半龙之躯，龙王国人很快便在南方打下根基，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当时受够了排挤的龙王国国王定下龙王国未来的发展，龙王国欢迎所有种族的住民，作为邻近人类国家、兽人、精灵等多种族地区的国度，龙王国的政策使得它迅速发展壮大，吸引无数受到排挤的混血种族前来定居，在鼎盛时期，甚至还出现了混血种族歧视纯血种族的现象。
而作为衰败之始的，是一位女性国王。
虽说龙王国是因为受人排斥才建立的国家，有着不希望再受到种族歧视的愿景，但由于真正建立国家的，是最初的那一批半龙人，其他种族并没有参与进来，所以在龙王国内，半龙人的地位始终比其他种族高，王室为了保持受人敬仰的地位，只与巨龙血统占据多数的半龙人结婚，而半龙人数量极少，加上混血妊娠困难，如此一来，龙王国很快便出现了与诺塔帝国皇室一样的问题。
王室数量越来越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室终于迎来不得不让女王即位的情况，人类国度也就迎来历史上第一位女王，遗憾的是，这位女王虽然尽力治国，可依旧没能重归龙王国往日的光辉，甚至使国家一步步走向灭亡，在当时的诺塔王国贵族联军进攻下，割让大片土地，如今只能偏居一隅。
这位女王失败的过程伊丝并没有多打听，只知道因为女帝治国失败，人类世界对女王的存在讳莫如深，加之东边尚且年幼的安德烈亚也缺乏统治能力，将血族弄得一团糟，于是女性无法治国的观念便越来越根深蒂固，亚多尼斯虽然想公开身份，却无从着手。
似乎想起了什么，翘着一条腿的依蒂丝突然坐正身体，微眯着眼看向亚多尼斯。
「一年前，血族王都阿尔维尔城外的平原上出现过一支诺塔帝国军队，此外，在血族内掀起叛旗的贵族，也都暗中与帝国有联系，他们是受你指使么。」
「嗯？」亚多尼斯微微睁大双眼，脸上既没有得意也没有愧疚，只是很平淡地发问，「怎么了？事情已然过去，帝国也因为我的决策失误付出了代价，如果想谴责我，那就尽管说好了，不过我要声明，我不会道歉，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帝国身上，血族也会使用计谋分裂帝国，说到底，如果不是血族，人类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上任血族女王在我即位前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所做的，不过是礼尚往来。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上任血族女王给我添麻烦，也许我到现在都还是不够成熟的浮躁性格，可那些在我指挥下丧命、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将士，不会因为我的成长起死回生，我必须以牙还牙。」
语气里没有任何怨恨，但越是轻描淡写，就越让人感到里面的沉重。站在一旁的布兰德利面露担忧。
「陛下……」
「不必多言，布兰德利，这从一开始就是注定无法解开的矛盾，我不想多提及此事。」
「是。」
人一旦背负责任，就会身不由己吗。
伊丝不禁有种两难的感觉，抛开女王身份，安德烈亚和亚多尼斯肯定可以相处的很好，但如果把现在代表各自国家利益的安德烈亚和亚多尼斯放在一起，翻脸只是迟早的事。就自己的个人感情而论，自己站在安德烈亚那边，一个没有恶意的女王遭受他人恶意，任何人都会心生同情，但理性的考虑，人类也同样是受害者，如果上任血族女王没有扰乱亚多尼斯即位，亚多尼斯也不会对血族投以敌意。
这样的轮回太让人揪心了。
微眯的双眼逐渐恢复正常，依蒂丝重新翘起腿，晃了晃杯中的红色液体。
「你的态度我很欣赏，但这不代表我认可你的行为，再有下次，我们就在战场上见了。」
「我可以把这当成威胁吗？」
没有生气，亚多尼斯调侃似的微笑。
「当然。你的那些重骑兵，最后是被我们佩西亚家族的领兵俘虏。」
「原来如此，为了赎回那批重骑兵，付出的代价可是让我心疼了好久，等血族恢复元气以后，就会反过来重新找我麻烦吧。呵呵，西有恶魔，东有血族，连我也开始头疼了。」
「安酱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哦。」
玛丽颇为认真地强调令亚多尼斯一脸诧异。
「安酱？难道是指血族现在的女王阿尔维尔七世？你们的关系很亲密吗？」
「主人大人是安酱的——」
在关键时刻敲了敲玛丽脑袋，伊丝插^入话题。
「在离开血族去尤弥尔领之前，我被安德烈亚任命为血族公爵，不过那只是安德烈亚应急为之，如今我已经没有公爵身份，当然，这不意味着我被安德烈亚讨厌，倘若安德烈亚没有女王身份在身，现在应该正和我们一同在大陆上游历。」
「呃……」气息一滞，亚多尼斯神情稍显尴尬，「我该称赞伊丝主教很克制吗？一般而论，刚才得知是我在指使帝国军以后，以伊丝主教和阿尔维尔七世的关系，应该立刻上来教训我。」
长叹了口气，伊丝如同驱赶苍蝇般冲着亚多尼斯摆了摆手。
「即使现在，我也想上来教训你，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即使我在这里让亚多尼斯吃到苦头，也无法改变人类和血族相互憎恶的事实，与其这样，不如创造让人类和血族和谐相处的机会。」
「除非血族和人类由同一位国王统治，否则绝对无法实现这个目标，伊丝主教太理想了。嘛，这些无法实现的事情说多了也没用，还是考虑眼前的事情更实际。最近恶魔有些安静过头了，我们在破坏石碑，它们却没有任何反应，以至于我觉得哪里出了问题，简直就像暴风雨前的——」
话音还没落下，众人突然感到视野变亮，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随后，眉头紧皱。
亚多尼斯的预言说中了。
（4/30）

第六十三章 可妮莉娅之馆的袭击者

「那是……」
以『飞行』魔法来到空中，亚多尼斯眉头紧皱。
从空中向港口方向眺望，距离港口两公里外的海面上，正悬浮着一颗偌大球体，浓郁到几近墨色的深紫外壳，包裹着内部隐隐散发蓝色光辉的庞大魔法阵，海面因球体向下塌陷，天空也为之变色，仅仅只是远眺，就让人感到一阵胆寒。
「那是召唤魔法。」随着亚多尼斯升空，负责亚多尼斯安全的拜尔德斯也一起来到空中，神情凝重，「恶魔开始有反应了。」
「终于来了么，一直以来都没有动静，我还以为我们破坏石碑的想法搞错了，原来只是它们准备的太慢。拜尔德斯，你去通知布兰德利，让他把西区靠港口的住民疏散到其他地方，通知完以后立刻来港口找我，我要用威弗列德之塔破坏召唤阵。」
「是！」
冷静做好布置，亚多尼斯震动鼻翼，让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充斥肺部。
「那么，就让我看看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下，你们能发挥出几分实力吧。」
不再犹豫，亚多尼斯飞往港口。
目送亚多尼斯离开，站在庭院中的伊丝轻轻摇头。
「完全把我们丢在脑后了。」
按现在的合作关系，自己应该跟随亚多尼斯一起去港口，但全知地图显示，有一批不同寻常的光点正从四面八方涌向可妮莉娅之馆。
应该是来暗杀亚多尼斯的人。
如果找不到亚多尼斯，他们可能会恼羞成怒，对宅邸内的人动手，所以伊丝选择留在可妮莉娅之馆。战斗天使固然可以击败这群人，但战斗产生的余波会让花园变得破破烂烂，要是毁掉园艺师这段时间好不容易修剪出来的劳动成果，不仅园艺师，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糟糕。
「玛丽，去地下储藏室通知卡米拉，有敌人来了。记得带上最新制作的那批魔法武器。」
「好的！需要叫蒂娜一起吗？」
「蒂娜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不能暴露蒂娜的实力，让蒂娜待在房间不要出来。」
「是~」
……
正如伊丝猜想的那样，全知地图上的近百个光点是恶魔信奉者与人类圣会的成员，其中还混杂了一些没有被彻底清剿的诺塔帝国贵族残党，他们趁港口处的召唤魔法阵吸引人们注意，趁机接近可妮莉娅之馆，试图暗杀住在其中的亚多尼斯。
「啧，真是麻烦的一群人。」站在可妮莉娅之馆屋顶眺望下方，依蒂丝面朝伊丝撇了撇嘴，「全部杀了，没问题吧？」
「可以的话，还是不要那么血腥比较好。」
悄然接近可妮莉娅之馆的暴徒有近百人，以佩佩的残忍手法，绝对会让可妮莉娅周围变得尸横遍野，而那样不仅会破坏家附近的风景，还可能让小孩子做噩梦，自己可不想被人冠以『血腥主教』的头衔。
依蒂丝轻哼一声。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作为交换，这次你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是指伊丝不要随便出手。伊丝提前告诉了伙伴们这些恶魔信奉者的实力，这些人全员在二十级左右，部分还有超过三十级的水平，对依蒂丝而言，是可以尽兴战斗的对象，如果伊丝出手，难得的机会就会被伊丝掐灭。
「是是，我只负责指挥，经验就让佩佩你们拿走吧。注意这群恶魔信奉者手里可能有『孵化之刃』，如果他们变成恶魔，就立刻回到宅邸里。」
「一只恶魔而已，不足畏惧。」
「我想试试新武器啦，佩佩之前不也说想看它的实战效果吗？如果放在佩西亚领北部防线，就连极北之地的冰霜巨龙，也一定会为它的存在瑟瑟发抖。」
说着，伊丝指向下方庭院。在拉克西丝指挥下，一个长度超过三公尺，通体黝黑的管状物正由宅邸的兽人护卫从主栋内推出，由于体积庞大，重量也超普通规格，即使以力量见长的兽人，推起来也十分吃力。
这是由自己设计，蒂娜辅助制造的『魔导炮·Ⅰ型』，以魔力炮为原型，利用恶魔留下的魔法阵，将魔力炉与炮身合二为一，使之成为能够移动的一体式魔法炮，当然，倘若只是将二者合在一起，并不足以被称为一项发明，『魔导炮·Ⅰ型』真正划时代的地方，在于它的动力源与魔法术式。
一时语塞，见识过『魔导炮·Ⅰ型』试射的依蒂丝神情逐渐微妙，最终叹了口气。
「我开始怀疑，我娶回来的到底是妻子，还是给我制造魔法武器的魔法研究者了。」
「这只是兴趣啦，兴趣。」
「就当做这样吧，那群人过来了，记得不要随便出手。」
丢下告诫，依蒂丝跳下主栋，依靠翅膀滑翔到可妮莉娅之馆的围墙外。
随后，剧烈的爆炸声从可妮莉娅之馆后方传来。
以卡米拉的魔法为信号，战斗正式打响。
由于来犯者有上百人，又分别位于不同方向，在人数不足的情况下，卡米拉决定采取逐个击破的策略。让行动速度较快的依蒂丝配合使用强化魔法的蒂芙尼牵制敌人正面主力，剩下其他人则合力剪除另外三个方向的羽翼，迅速前往正门支援依蒂丝。此外，尽管伊丝强调了不允许蒂娜参战，但蒂娜依旧以报复斯提克斯为由，强行加入战斗。至于神造天使的拉克西丝三人，为了防止敌人主力中的魔法咏唱者使用广域歼灭魔法炸毁宅邸，拉克西丝与艾诺丝留守在宅邸内防御，剩下的克洛莉斯作为机动，一旦哪个方向出现危机，就立刻前往支援。
「头儿！看那边！」
当侧方的卡米拉、玛丽、蕾菲娜与蒂娜四人开始歼灭战时，察觉到魔法光的恶魔信奉者主力停下脚步。
「魔法光？侧面的人被发现了？该死，所有人加速冲过去！不能浪费巴巴弗大人为我们创造的机会！」
大喊之下，林木中潜行的恶魔信奉者不再隐藏身形，所有人低声咏唱咒文，体表缠上一层象征『加速』魔法的青色光晕。
如果把几天前布兰德利带兵围剿的恶魔信奉者称为普通教徒，那么这部分恶魔信奉者便绝对算精锐，所有人都习得基础的咏唱魔法，其中还不乏技艺精湛、武技高超的存在。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跑出森林，眼前浮现可妮莉娅之馆的全貌时，一位身穿黑色礼裙，将暗红长枪作为武器的血族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刺目白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粗略扫视一眼恶魔信奉者，依蒂丝随手挥了挥冈格尼尔，挑衅似的勾起嘴角。
「将近四十人么，真是份不得了的礼物。」
为首的男性皱起眉。
「血族？身为人类帝国的皇帝，竟然和血族狼狈为奸！」
「亚多尼斯拥有与上位者相称的品格，相比之下，你们这些人类却自愿做恶魔的走狗，放在海鲁恩特连牲畜都做不了。」
朝一旁平伸出手，依蒂丝藏在袖子下的手臂开始涌出淡绿色液体，仅仅不到两秒时间，蒂芙尼便出现在恶魔信奉者面前。与此同时，就像察觉到了什么那样，依蒂丝冷哼一声，朝蒂芙尼空无一物的身后挥出冈格尼尔。
『吸引』
『贯破』
噗嗤。
尖锐物体挑破什么东西的声响，紧接着，人类的闷哼传到在场所有人耳中，一个人影逐渐从蒂芙尼身后显现。
一位有着隐身能力的恶魔信奉者。
如同长枪穿刺的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破麻袋般，依蒂丝用力将冈格尼尔上挂着的恶魔信奉者甩到一边，眼中的不屑更甚一分。
「就是因为此，你们人类才只配成为家畜，暗杀与偷袭没有丝毫尊严可言。」说到这里，依蒂丝微微转动目光，「蒂芙尼，保护好自己。」
「收到。『防御赋予』、『光辉加护』、『不死鸟之守护』、『强魔法恢复』。」
完全省略咏唱过程，蒂芙尼瞬间为依蒂丝施放四种不同效果的强化魔法，这并非蒂芙尼强大到了不需要咏唱，而是因为这四种魔法为神杖自带的效果，只要蒂芙尼一个念头，就可以随意强化己方成员。
这四种状态分别为增加防御力、使攻击附加神圣属性、受伤后能够快速恢复以及魔力恢复速度大幅增加，虽然后两者只能持续不到两分钟，但优点是可以连续释放。
不同于市面上售卖的魔法武器，伊丝在制作这些魔法武器时，特别考虑了同伴们的特点。由于蒂芙尼等级相对其他人过低，经常出现因为魔力不够，无法给所有人上buff的情况，为了改变这一现状，伊丝为蒂芙尼制作的神杖并不像普通神杖一样，将侧重点放在放大魔法效果上，而是注重制作可以储存大量魔力，瞬间施放魔法的神杖。
这种感觉就像神杖内藏有数张魔法卷轴，等要用到的时候，只需一个动作便能完成。唯一的缺点，只有这把神杖铭刻了四个魔法后，就再也无法使用其他魔法，否则内部保持微妙平衡的魔力回路会因为其他魔法出现相互冲突，损坏神杖。为了在掺入『Ragnarøk』材料的情况下保证蒂芙尼也能使用，伊丝被迫牺牲了神杖的潜力，想要使用其他诸如『加速』、『力量提升』这类魔法，蒂芙尼就必须换成普通神杖。
「一瞬间用了四个强化魔法？报告里说的红衣主教不是银色头发吗？怎么变成一个小孩子？」
「别管那么多！我们的目标是亚多尼斯，留下一部分人拖住这两人，其他人和我一起去宅邸！」
「是！」
「我可不记得有说过会放你们过去。」
「只有两个人就想拦住我们？即使英雄领域者也没有这么大口气！」
「那就尽管来试试好了，『夜影』、『狂暴化』。」
前者为纯种的天赋强化魔法，后者则是依蒂丝最近掌握的，能够在短时间内忘却疼痛，将肉体能力压榨到极限的魔法。大多数人使用『狂暴化』后都会失去判断能力，变成只知道朝敌人发起攻击的状态，但也有极少部分意志坚韧的人，即使使用『狂暴化』，也能够保持平时的理智，依蒂丝就是其中之一。
湛蓝眼眸顷刻染上血红，前一秒还显得平平无奇的依蒂丝，下一秒便爆发出无法让人轻视的压迫力，那些打算从依蒂丝两侧直奔可妮莉娅之馆的人立即停下脚步，所有人都感到，他们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遭到无穷无尽的追击，下意识后退。
鲜红的冈格尼尔直指恶魔信奉者，依蒂丝左手拂过唇瓣，冷漠的脸庞浮现残忍笑容。
「谁来成为第一个？」
「狂战士……」
「头儿，这个人很危险。」
「我知道，你带人去找亚多尼斯，这个血族由我来解——」
话还没说完，一阵浸入骨髓的寒意瞬间遍布领头者全身，根本来不及思考，领头者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将两把短剑呈十字交叉挡在身前，随后，一阵如同被山岳撞上，骨骼发出嘎吱声响的沉重力道顺着双臂遍及全身。
「唔！」
准英雄领域。
大脑里闪过如此字眼，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令头皮发麻，皮肤刺痛的杀意再度窜过领头者脊髓。
目标是喉咙。
脑袋能做出判断，可身体却并不听使唤，刚才下砸的沉重力道让自己双臂近乎失去知觉，根本无法伸出武器抵挡。
赶不上了。
「呜呃！」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一声惨叫将领头者拉回现实，似乎是自己手下从旁攻击血族，而血族回身以那把鲜红长枪抽在手下腰间，自己才险险的拿回一条命，只不过视野里，自己的手下就像是身体从中折断了那样，在长枪抽击下化为一滩软泥。
那个手下穿着金属铠甲，自身实力也有接近三十级。
怪物。
死里逃生的恐惧令男人双手微微发颤。
这个血族在自己的探查魔法中只有27级，但却能涌出近乎准英雄领域者的实力，如果让她从这里溜走，今后一定会成为后方的巨大威胁。虽然只要等自己一行人拖到她『狂暴化』结束后的虚弱，自己一行人便能击杀她，但那样会失去杀死亚多尼斯的最佳时机，自己要在二者中做出选择。
双拳猛地攥紧。
不能再有保留了。
喘息变的粗重，领头者迅速退到人群中，从怀中拿出一把灰色短刃，毫不犹豫地刺进胸口，伴随被短刃染黑的血液喷薄而出，领头者就像被融化的冰雕那样，肉体迅速崩解。
一只同时拥有狮子和山羊头的巨大怪物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5/30）

第六十四章 魔导炮·Ⅰ型

与同时有着狮子与羊头的四足怪物拉开距离，依蒂丝一改刚才的轻蔑姿态，浸染鲜红的眼眸浮现警惕。
「借助恶魔的力量么。虽然与人有约，只要出现恶魔，就得换人上场，但在『狂暴化』解除之前，让我先试探试探你的实力。」
「亚多尼斯！亚多尼斯！！！」
无视依蒂丝的声音，有着三层楼身高，体长超过十公尺的漆黑怪物发出沙哑吼叫，如同拍苍蝇般，抬起前肢踩向依蒂丝。
「啧，失去理性了么。也理所当然。」
自己可以躲开这一击，但那样会让蒂芙尼暴露在危险里，可如果为了保护蒂芙尼而不躲闪，让怪物发现自己弱点，之后的战斗只会会更吃力，自己会陷入保护蒂芙尼的死局。
蒂芙尼有触发式防御魔法道具，这种程度的攻击，应该伤不到蒂芙尼。
迅速做出决断，依蒂丝重踏地面，跳往天空，直奔怪物——准确的说应该是劣化版奇美拉——的头部而去。
砰。
和想象的一样，奇美拉的踩踏并没有对蒂芙尼造成伤害，触发式魔法道具如同鸡蛋壳般，将蒂芙尼保护在内。
那么，只需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奇美拉身上即可。
使用『狂暴化』后，自己对身体的掌控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虽然还没有敌人的动作在自己眼中会变缓慢，但对方任何一个细微变化，自己都能尽收眼底，同时对自身力量的把控也不会出现偏差。哪怕使用『狂暴化』后，身体会陷入长期的虚弱，这种全身充盈力量的感觉也依旧令人欲罢不能。
「『星落』。」
一步跳跃到奇美拉狮头的正上方，在到达顶点时，就像身体定格在了半空那样，依蒂丝身体出现诡异的停滞，紧接着，全身如同被蓝色火焰点着，连带着冈格尼尔一起，卷携足以将金属轰碎为粉末的一击，拖着长长尾焰从天空笔直坠下。
这并非咏唱魔法，而是依蒂丝在无数次战斗中自行领悟的、需要消耗魔力技巧。与魔法咏唱者不同，战士使用的近战魔法很少需要咏唱，但几乎所有高阶近战魔法，都无法传授与人，只能靠战士在无数次战斗里，通过实战积累的经验，慢慢掌握一套属于自己的战斗方式。
现在被依蒂丝命名为『星落』的一击就是如此，在依蒂丝已经掌握『星落』技巧的现在，只要获得突破，依蒂丝就能将『星落』这一技巧以魔法形式烙印在记忆里，届时依蒂丝只需一个念头，便能立即将『星落』使用出来。至于这一击的威力，拉克西丝判断等同于三阶魔法中的『闪雷轰击』，能够轻易将没有附加防御术式的城墙打穿。
距离迅速拉近，被蓝色炽焰包裹的依蒂丝如同从天而降的彗星般坠向奇美拉。
面对来自头顶的危险，奇美拉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仰起头张开嘴，从狮头中喷吐出黑色火焰，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羊头则伸长脖子，仿佛在汲取力量般，将附近一个又一个恶魔信奉者吞入腹中。
通过吞吃同伴来增加力量吗？
心中涌现不妙预感，依蒂丝拍动翅膀，加速朝狮头喷吐出的黑色火焰坠落，仅仅眨眼功夫，依蒂丝身上的蓝色火焰便与奇美拉的黑色火焰碰撞在一起。
就像喷出的水流撞上木板，黑色火焰在依蒂丝冲击下朝四周迸射，但这些黑色火球就像活过来，拥有了生命一样，绕到依蒂丝身边后，迅速向依蒂丝收拢，试图将依蒂丝整个包含在内。
「限制魔法么。」
没有灼痛，而是有种陷入了泥潭般的感觉，身体难以前进分毫。站在旁人视角，依蒂丝就像一头撞进蛛网的蝴蝶，诡异的悬停在半空。
这并非火焰，而是一种限制行动的魔法。
使用了『狂暴化』的自己并不适合持久战，依蒂丝重重冷哼。
「『影牙』。」
扑。
放弃攻击，化为无数细小蝙蝠从黑色火焰的间隙逃脱。
再度出现时，依蒂丝已然落到奇美拉的宽阔背部。
大型魔物存在一个共同缺陷，那就是无法应对小型的、落在它触及不到的死角处的生物，脊背正是这弱点之一，倘若这只奇美拉是完全形态的、尾部有着蛇头的奇美拉，自己现在肯定陷入相当不妙的境地，但可惜，这只奇美拉只是劣等品，只有狮头和羊头，并没有蛇的部分。
「尝尝这个！」
微微岔开双脚，依蒂丝双手握住附加了『光辉加护』的冈格尼尔，倾注全身力量，用力将冈格尼尔贯入奇美拉脊背。
噗嗤。
就像烧得滚烫的烙铁伸进牛油般，奇美拉由黑色黏体形成的背部开始融化。就像吸血鬼畏惧光魔法一样，恶魔也惧怕神圣魔法，这也是伊丝在蒂芙尼神杖上铭刻『光辉加护』的理由，这是对恶魔特化的武器。
RUUUUUUUU——！！！
脊背的剧烈疼痛让奇美拉发出痛苦叫喊，下意识仰起上半身，试图将依蒂丝甩开，但依蒂丝发动的『吸引』魔法如同吸盘般牢牢攀附在奇美拉脊背，不论奇美拉做何挣扎，都无法对依蒂丝造成威胁，反而下面那些恶魔信奉者，因战斗余波出现死伤。
「快跑！头儿疯了！」
「那亚多尼斯怎么办？」
「我们去管亚多尼斯，这里就留给老大！」
「前方禁止通行，警告。」
正当恶魔信奉者们远离奇美拉，聚集在一起准备继续奔赴宅邸时，作为机动的克洛莉斯抵达战场，在落地之前以长镰向地面发出斩击，脱离长镰的光刃携带着仿佛要把大地一分为二的尖锐气势，在地面制造一道长达十公尺的沟壑，可以肯定，如果这道沟壑稍微往恶魔信奉者那边偏移一些，这些恶魔信奉者现在已经尸首分离。
「天……天使……」
「不要害怕，我们合力对付她！」
「收到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10043型命令，给予不服管教之徒教训，以上。」
将背后双翼张开到最大，同时双脚侧面也生出小一号的羽翼，克洛莉斯进入战斗状态。
「克洛莉斯！这群人交给我们，你去帮依蒂丝对付那个大家伙！」
「了解。」
剪除了恶魔信奉者羽翼的卡米拉、玛丽、蕾菲娜以及蒂娜四人接替克洛莉斯的任务。
正常来说，卡米拉一行不会这么快就解决另外三面的恶魔信奉者，每一个方向的恶魔信奉者手中都有至少一把孵化之刃，即使打不过卡米拉一行，也可以化为恶魔，阻止卡米拉一行前往其他方向，但由于蒂娜的存在，这群人还没来得及使用孵化之刃，就被蒂娜解决，因此战场得以快速清扫。这段时间里，蒂娜通过吸收魔王传承，已经抵达七十级水平。
「啧，难缠的家伙。」
啧了啧舌，依蒂丝跳离奇美拉脊背，险之又险地躲过奇美拉横扫，吞吃了部分恶魔信奉者后，奇美拉拥有了改变身体形状的能力，站在它脊背上时，奇美拉的脊背会伸出黑色触须绑住自己双脚，以换成普通生物绝对会瞬间丧命的角度扭转脖子，回过头以山羊角冲撞自己。
如果不是蒂芙尼为自己施加了『光辉加护』，可以融化那些试图限制自己行动的黑色触须的话，自己就只能使用『影牙』躲闪了吧，代价是遭受重创，『影牙』虽然可以通过化为细小蝙蝠的方式逃离致死伤害，但本人会受到等同于损失蝙蝠数量百分比的创伤，当然，这个『百分比』的说法是由伊丝得来，佩佩只知道死亡的蝙蝠越多，受的伤就越重。
「『审判之镰』，」以卷携神圣属性的一击，收割试图从依蒂丝背后偷袭的黑色触须，克洛莉斯来到依蒂丝身边，「依蒂丝，怎么样？」
「『狂暴化』要结束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伊丝呢？那个叫魔导炮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下意识地，克洛莉斯看向宅邸屋顶——艾诺丝正有规律的挥舞着两面色彩不同的手旗，这是事先约定的撤退信号，克洛莉斯把手伸给依蒂丝。
「要走了，以上。」
「依蒂丝，姐姐大人发信号了！快撤退！」
「知道。」
不再理会奇美拉的怒吼，依蒂丝右手搭在克洛莉斯手心，克洛莉斯拍打翅膀，准备飞离奇美拉，然而由于在对话中分心，克洛莉斯没能注意到奇美拉横扫而来的尾巴，神造天使的身躯与奇美拉尾巴正面碰撞。
伴随「啪嘎」之声，画面变得诡异起来。
纤细异常的克洛莉斯并没有被奇美拉的尾巴抽飞，相反，奇美拉庞大的尾巴就像拍在了结界柱上那样，在撞到克洛莉斯身体的一瞬，发出清脆的、仿佛骨骼断裂的声音，尾巴从接触到克洛莉斯的地方诡异的弯折成两段，而克洛莉斯只不过是身体轻晃了晃。
即使是依蒂丝，此刻也不禁露出仿佛在看怪物的神情。
「你……我刚才看错了吗？」
「被蚊子叮了一下，以上。」
少有的，克洛莉斯没有用往常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语调，神情和语气都变得严肃。
大概触及到她脆弱的少女心了吧。
没有深究，依蒂丝微微摇了摇头，任由克洛莉斯带领自己离开炮击目标。
……
宅邸方向，一直观察着战场的拉克西丝向伊丝汇报。
「吾主，卡米拉和克洛莉斯她们已经撤退，可以开始输出魔力了吗？」
这里的『输出魔力』，是指将魔核投入到魔导炮的魔力炉中融解，魔导炮划时代的地方在于，使用过程能够完全脱离魔法咏唱者，同时击发出去的炮弹，也不再是被压缩的纯粹魔力。
通过蒂娜解析出的魔法阵加上自己复制后的尝试，自己确定了，用来阻碍地脉魔力逆流的魔法阵，拥有只允许魔力单向流动的效果，如此一来，解决了传统魔力炮的最大缺陷，既，由于魔核融化后的魔力过于狂暴，人们无法将其利用起来，只能将其在魔力炉中将狂暴魔力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引导到魔力炮上发射出去，而有了这个单向通行的魔法阵，伊丝便能配合稳固魔力炉的术式，让魔核融化带来的魔力，稳定输入到预先设定的魔法阵里，将单纯的魔力转化为魔法发射出去。
当然，目前的魔导炮还面临着许多问题，诸如精准度太差、只能使用『火球』与『冰枪』两种攻击魔法、魔力利用率不足10%等等，但相比于普通人也能使用的优点，这些缺点根本不足为道，在制作出魔导炮的时候伊丝甚至觉得，魔导炮的出现，标志着传统魔法咏唱者与战士将迎来最大的敌人，这是他们衰落的开始。
听到拉克西丝汇报的伊丝点点头。
「许可了。」
「是，」拉克西丝右手搭在炮尾部分、仅有手掌大小的魔法阵上，转过头命令待机的兽人族护卫，「填装魔核。」
「妈妈，我可以下来了吗？」
「嗯，卡米拉她们撤退了，艾诺丝可以下来了。」
「好的！」
将两面颜色不同的手旗插在腰间，艾诺丝轻轻拍动翅膀，从屋顶降落到地面。
虽然就效率而言，与其让艾诺丝挥舞手旗通知卡米拉一行，还不如直接让艾诺丝直接飞到卡米拉身边更快，但伊丝觉得，既然都把魔导炮做成旧式榴弹炮的外观，不通过旗语传达信息，未免太过可惜，所以才与伙伴们约定了信号。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袋子打开！」
被伊丝任命为护卫队队长的拉米娅蛇女催促其余兽人，其他兽人护卫立即打开被随便丢在地上的布袋，一位猫人族男性小心从中拈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魔核，颤巍巍地将其丢进魔导炮尾部的开口内。
负责操作魔导炮的拉克西丝皱起眉。
「不是说了每次至少投入十颗魔核吗？」
「可是天使大人，就算贵族，也没有这样浪费魔核的啊，这一枚魔核值好几枚银币，一下子用十枚，太可惜了！」
「就是就是，有金币也不是这么花的……不如把魔核留给我们，我们上去把那只怪物宰了。」
「一次投入十枚魔核是吾主的命令，不愿意执行命令的人现在就离开宅邸！」
「「我、我们知道了！」」
听到可能被解雇，兽人护卫们顿时不再畏缩，立刻涌到装着大量魔核的布袋前，先是像看到金山的暴发户那样抓起一大把魔核，接着又一脸肉痛的，一颗一颗地把魔核投进魔力炉。
魔力炉中的魔力很快达到饱和状态。
接下来只需要拉克西丝按下设置在魔导炮侧面的魔法水晶，起开关作用的魔法水晶就会使魔法阵连通，至于究竟是发射『火球』还是『冰枪』，全看拉克西丝按下哪个颜色的魔法水晶，红色火属性水晶下隐藏的『火球』，而蓝色水属性水晶则是『冰枪』。
令伊丝奇怪的是，明明等候了好几秒，预想中的发射却并没有展开，伊丝不禁好奇回过头，结果眼前出现令她哭笑不得的一幕。由于魔导炮由极为坚固的山铜与魔力密封性极好的铅精金制作，拉克西丝并没有发现，魔力炉中的魔力已经到饱和状态，自然没有按下开关。
看来之后得给魔导炮装一个显示魔力含量的计量表才行。
伊丝小声提醒。
「拉克西丝，可以发射了，用『火球』。」
「啊，抱歉，吾主，我没有发现魔力炉已经充满魔力……我知道了，记得火球是按下这边的红色水晶。」
「还有瞄准。」
伊丝再次提醒。
「啊……」
因为没有操作过几次，所以到实战太慌张了吗？
伊丝忍不住苦笑，没想到司教之天使也有慌张的时候。
至于明明是无需魔法咏唱者辅助的魔导炮，为什么现在又要拉克西丝瞄准，理由是『魔导炮·Ⅰ型』的射击精度太差，之前伊丝进行过一次试射，在炮击三公里外的目标时，魔导炮的最大误差超过了一百公尺，即便换成相比『火球』而言更不容易受风影响的『冰枪』，误差也有五十公尺。只有在射击五百公尺内的目标时，魔导炮才能做到指哪打哪。
如今的奇美拉距离宅邸有接近一公里，虽说就算『火球』落空，也不会偏到哪里去，正常来说，也应该有一次试射来让炮手把握方向，但这是魔导炮第一次投入真正的战斗，一边又有宅邸女仆与兽人护卫旁观，伊丝自然不想自己制作的武器表现得太难看，用魔法辅助校准不算作弊。
先是调整魔导炮的仰角，接着为魔导炮附加不易受风影响、增加魔导炮射速的『风之加护』，拉克西丝深吸了口气，右手悬停在红色魔法水晶上。
「吾主，可以了吗？」
「嗯，开始吧。」
「那么——」
抬起的右手重重拍下，拉克西丝用力将红色水晶摁进魔导炮，紧接着，用于固定魔导炮的支架发出嘎吱响动，左右摇晃，魔导炮的炮身也如同要脱离支架而出那样，小幅度颤抖起来。
「伊……伊丝小姐，这东西……这东西要活过来了！」
脸上浮现出害怕神色，一位年轻的兽人护卫小幅后退一步。
伊丝微笑着向下压了压手。
「不用担心，马上就好。」
这是魔力输入魔法阵时，魔力流太过强大，以至于限制魔力流流量的魔法术式运转到极限的表现，如果拉克西丝早些按下按钮，就不会有这种不稳定的状态，当然，伊丝可以肯定，只要护卫们不是一次投入一百颗魔核，这座魔导炮就肯定不会出问题。
「哦哦哦！快看炮口！炮口前面有两个在旋转的白色魔法阵！」
面对护卫们惊讶地大喊，伊丝只是保持微笑。这些白色魔法阵是从炮身内溢出的『加速』魔法阵。由于魔导炮只能发射一阶魔法，考虑到威力不足，自己参考了触发式魔法道具的设计，借用多重『加速』与『火属性赋予』魔法，将魔导炮的威力提升到远超第一位阶魔法的水准，自己一共设计了五个『加速』魔法阵与三个『火属性赋予』魔法阵。
噗。
火球发射的轻响。
紧接着，接连三道火球穿过『加速』魔法阵的「噌」声钻入伊丝耳朵，当火球出现在炮口时，速度已经达到依蒂丝『星落』的程度。
而当火球再次穿过两道溢出炮口的『加速』魔法阵后，原本只有水桶大小的火球迎风暴涨，眨眼间成为足有三层房屋大小的橙红色风暴，哪怕此时的火球早已飞到距离宅邸一百公尺的位置，众人也依旧感到呼吸困难，随后，化为风暴的火焰就如同海啸带来的巨浪，随着距离增加愈发升高，就连天空也被这末日之火染红，火焰风暴连反应时间都没有给予，顷刻间将阻挡在它前方的奇美拉吞没，所过之处，只剩一片焦黑。
伊丝瞥了一眼全知地图。
虽然不是瞬间，但也仅仅只支撑了不足三秒，奇美拉外形的恶魔消失在这个世界，此外，奇美拉身后的大片密林也受火焰风暴波及，开始燃烧起来——之后得去灭火了，自己应该让拉克西丝使用『冰枪』才对。
从威力与范围判断，这一击相当于第四位阶的广域歼灭魔法。
噗通。
身后传来肉体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有恶魔信奉者潜入宅邸了吗？
伊丝好奇回头，结果身后并没有陌生人。肉体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来自雇佣的兽人护卫，不知为何，除了没有腿的蛇女拉米娅以外，其他兽人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神色间充斥畏惧。
「神……神啊……刚才那一击……是我们做的吗？这根本不是魔力炮！」
「我只是丢了几颗魔核而已。」
「天使大人明明只是按下那个魔法水晶，为什么这东西能发出巨龙吐息！」
「我敢发誓，我绝对没有用魔法。」
「它篡夺了神的权能！」
看来这些兽人护卫意识到了魔导炮的恐怖之处。
整个过程即使没有魔法咏唱者操控，魔导炮也能爆发出四阶魔法的威能，换句话说，普通人也能借用魔导炮击杀高阶魔法咏唱者。
魔法咏唱者的时代或许要结束了——假如自己把创造魔导炮的技术流传出去的话。
伊丝颇为自满地微微挺胸，叫上拉克西丝与艾诺丝，以倾盆大雨结束了还未蔓延开的火灾。
（7/30）

第六十五章 巨变

「有两只海德拉从左翼摸过来了！」
「让左翼用魔力炮收拾它们。」
「魔力炮已经过载，要等一刻才能再使用，不然整个城墙都会被炸飞！」
「啧，让他们不论如何也要给我守住，卡尔将军在解决正面的海德拉，如果左翼失守，港口就完蛋了。」
「我、我知道了！」
「不要着急，我来了。」
正当港口的指挥室乱成一锅粥时，超越英雄领域的魔法咏唱者拜尔德斯出现在指挥室内，所有认出拜尔德斯的士兵如同看见救星般，一同站起身迎接拜尔德斯。
「是拜尔德斯大人！」
环视了一圈发散着点点汗臭与海水咸腥味的指挥室，没有发现亚多尼斯的身影，拜尔德斯皱起眉。
「陛下呢？陛下怎么不在这里？」
「陛下和卡尔将军一同去海上了。」
「胡闹！」
怒火顷刻涌上拜尔德斯大脑，倘若这里站着的是卡尔，此刻已经一巴掌扇在此处指挥者的脸上，但拜尔德斯的性格上并没有卡尔那样愚直，他知道，以自己那位陛下的性子，一旦做出决定，就没几个人能把那位陛下拉回来，把责任推给这些指挥者，有些强人所难了。深吸了口气，拜尔德斯压下愤怒，语气低沉。
「怎么能让陛下去前线？告诉我现在战况怎么样了，我要知道详细过程。」
「是。」最靠近拜尔德斯的士兵低头汇报，「大约半刻钟前，西南方向海面突然出现召唤魔法阵，在我们的人反应过来以前，召唤阵就涌出大批下级恶魔与三头海德拉，虽然我们第一时间敲响警钟，让港口内的所有士兵进入战斗状态，启用魔力炮与守城弩，但海德拉和下级恶魔的数量太多，目前左翼受损严重。」
这名士兵并没有说明来犯的海德拉与下级恶魔到底有多少，大概是战斗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估算敌人力量吧，拜尔德斯猜测，只能自己亲自去调查了。
匆忙挥手，让士兵们回到原本的工作，拜尔德斯走出指挥室，直奔港口左翼。虽然保护亚多尼斯也很重要，但凡事得考虑实际情况，相比有『城垒指环』、威弗列德之塔以及卡尔守护的亚多尼斯，显然还是岌岌可危的左翼更需要帮助。
以『飞行』魔法上升到一百公尺的高空，拜尔德斯俯瞰整个战场。
「还以为有多少恶魔，结果只是这种程度么。」
威弗列德的港口大致呈U字型，左右两边悬崖向大海延伸，中间则是口袋状的、允许船只停靠的海港。为了抵御随时可能来犯的海魔物，海港两边延伸出的绝壁布置了大量魔力炮与守城器械，两岸岩石也经常以魔法加固，只要不是着重穿透力的四阶魔法，基本不可能毁坏两边悬崖。以现在总数加起来只有不到两百的恶魔与海德拉，恶魔失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看样子是把重点兵力放在左翼，其他两边只有少量恶魔牵制么，正面倒是放了一只五头海德拉拖慢卡尔脚步，但与其这样，不如让五头海德拉发动奇袭，脑袋笨也该有个限度。」
想到这里，拜尔德斯又不禁感到哪里有些奇怪，下级恶魔没有智慧情有可原，但上级恶魔不可能笨到如此程度，现在恶魔的行动简直是在送死，它们不应该如此。
「难道恶魔有别的策略……？」
声东击西？
脑海里浮现如此想法，拜尔德斯立即拉升飞行高度，俯瞰整座威弗列德城沿岸，紧接着，瞳孔骤然缩小。
在威弗列德城外数公里的地方，一个高度超过一千公尺，如同猫眼竖瞳般的漆黑洞口正伫立在海岸线上，即便拜尔德斯距离这处黑洞足有数公里，心脏也不禁为之一颤，汗液迅速冒出皮肤。
「那是……什么？」
呲。
就像老式电视机突然失去信号，屏幕变得花白那样，拜尔德斯眼前突然闪过一阵亮光，反应过来时，伫立在海岸线上的漆黑空洞已然消失不见，哪怕拜尔德斯使用『看破』魔法，也依旧没能找到黑洞的蛛丝马迹。简直就像刚才看花眼了一样，如果不是心有余悸、浑身被汗液浸湿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上，拜尔德斯甚至觉得，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应……应该是我太紧张，眼花了吧。」
倘若上千公尺的竖状黑洞真实存在，那么人类肯定已经走到了尽头，身为人类世界中最顶尖的一批魔法咏唱者，拜尔德斯深知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黑洞的原理与储物魔法相似，是连接两个空间的象征，而自己最多只能撕出十公尺的空间缺口，上千公尺，唯有神明才能做到。
长呼了口气，拜尔德斯将压抑在胸口的沉重感抛之脑后。
既然海岸线上没有其他恶魔，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袭击海港的恶魔确实只有两百余只。
实在是蠢得过头了。
这些恶魔大概是气急败坏，想不顾一切地阻止帝国破坏石碑。
意识到这里，拜尔德斯双手平举法杖，开始咏唱五阶魔法『暴风雪』，对付这些将大海作为依靠的海魔物，只需把海面封冻，它们自然会无处可逃。
身为第六位阶的魔法咏唱者，使用第五位阶魔法自然不在话下，伴随拜尔德斯挥动法杖，卷携着刺骨冰霜的风暴顿时刮向下方海面，直奔正在进攻绝壁堡垒的恶魔而去。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视野所及的下级恶魔全部化为冰雕，就连海面涌起的波涛，也在水凝结成冰的嘎嘎音效里凝固，整个海面，只有海德拉可以勉强破冰移动，但那种缓慢速度，很快成为堡垒中士兵们的活靶，在守城弩的破魔箭矢与各色魔法攒射下，海德拉无力瘫倒在冰面上。
「冰面下应该还躲藏有一些恶魔，要是让它们摸到港口里就糟糕了。」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响起拜尔德斯熟悉的声音。
「拜尔德斯大人，陛下有事找您，希望您能立刻过去一趟。」
「嗯？」
拜尔德斯回过头，和想象中一样，来者是帝国第三宫廷魔法咏唱者师团的师团长，在官职上只比自己低一级的比尔。
和拜尔德斯一样，比尔也是受亚多尼斯提拔，从平民晋升上来的魔法咏唱者，虽然在做人方面有许多问题，经常挑拨角鹰骑士团与魔法咏唱者师团的矛盾，但优点是会无条件执行命令，不会对自己说一个「不」字。
「陛下叫我？告诉陛下，等我把左翼的恶魔残党解决了再过去。」
「可是陛下通知我，让您立刻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我知道了，比尔，你在这里替我收拾藏在冰面下的恶魔。」
拜尔德斯瞥了眼比尔身后的帝国恩赐，比尔身为帝国宫廷魔法咏唱者师团的师团长，被陛下赐予了帝国恩赐的使用权，比尔也一直因陛下的赏赐感到骄傲。只不过，在来威弗列德城的路上，比尔无意中惹怒了消失很久的帝国长公主，长公主一怒之下命令帝国恩赐攻击比尔，致使比尔被原本受他命令的帝国恩赐追得到处乱窜，大半个宫廷魔法咏唱者与角鹰骑士团的人都看到了他的狼狈，尤其是过去受他欺负的角鹰骑士团成员，以此狠狠嘲笑比尔，让比尔闭门不出了很久，自那件事过去，拜尔德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比尔。
出于对下属的关心，拜尔德斯顺口提了一句。
「你怎么样？」
「是指被角鹰骑士那群人讥笑吗？」青年外貌的比尔爽朗笑道，「拜尔德斯大人，我已经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虽然我不小心得罪了长公主殿下，但这不代表我会被长公主殿下剥夺师团长的地位，陛下也没有要把长公主接回来的意思，我的仕途还没有断送。」
「你不是一直待在军营里么？怎么知道陛下没有把长公主接回宅邸。」
拜尔德斯皱起眉，多瞥了一眼比尔，大概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比尔的神色略显苍白。
「哈哈，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比尔拍了拍胸口，「比起这个，最近我听到坊间传言，陛下其实是女人——」
「一派胡言，你最好还是管住你的嘴，这句话要是被卡尔听见，连我都包庇不了你。」
比尔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看着拜尔德斯的眼神仿佛在看傻瓜。
「……拜尔德斯大人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陛下已经告诉您了。」
「你的意思是，整个军营只有我不知道？」
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拜尔德斯眉头皱的更深，他倒不是被比尔的话动摇，而是察觉到自己这位部下的不同寻常，倘若有人在比尔被人嘲笑的时候悄悄对他说了什么，循循善诱之下，很容易左右比尔的内心，自己这位部下虽然听话，很有魔法上的天赋，但意志不够坚定，这是拜尔德斯很早就传达给亚多尼斯的忠告。
比尔连忙摆手。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总之，拜尔德斯大人，我和您一起去陛下身边，消灭恶魔的事情，就交给我的帝国恩赐去做。」
每一只帝国恩赐都有至少三十级实力，解决剩下的恶魔并不困难，自己最好还是把比尔盯紧一点为妙，拜尔德斯暗自盘算，即使比尔对嘲笑他的角鹰骑士团抱有不满，只要他不对角鹰骑士团的人动手，不泄露军队的机密，自己就还来得及纠正。
点了许可比尔的说法，拜尔德斯与比尔一同前往亚多尼斯所在的正面战场。
由于多数恶魔与海德拉都聚集在左翼，正面战场仅有一只五头海德拉苦苦支撑，在卡尔率领的角鹰骑士团围攻中，五头海德拉很快便成为一具尸体，随后，在亚多尼斯以威弗列德之塔放出的毁灭性攻击下，召唤阵也被破坏，只花了不到一小时，避难的人们甚至还没有撤退完，战斗便迎来结束，港口处的士兵与帝国居民爆发出欢呼，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战胜恶魔的喜悦里。
在做演讲吗？
来到港口岸上的拜尔德斯挤近人群，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亚多尼斯，后者正站在岸边凸出于地面的铁桩上，借用此次大捷鼓舞士气。
「这份胜利来自于诸位的合力，正因为有背负了荣耀的诸位，诺塔帝国才能击溃来犯的恶魔！」
「「噢噢噢！！」」
在亚多尼斯调动下，人群爆发一阵欢呼。见此情景，拜尔德斯没有上前打断亚多尼斯，而是走到亚多尼斯附近的卡尔将军身边，先是看了眼周围，然后低声问道。
「伤亡怎么样？」
「正面和右翼完胜，恶魔这次进攻力度很弱，陛下正在利用胜利，削减恶魔在居民心里的恐惧。这段时间恶魔频发，威弗列德城的住民人心惶惶，必须要借这次胜利鼓舞士气，否则我们会不攻自破。」
「那就好，在鼓舞士气这方面，陛下比我们强得多。」
肯定卡尔，拜尔德斯转向正声情并茂挥动拳头，激励着威弗列德城住民的亚多尼斯，不论洪亮的声音还是有力的动作，都表明这是一位富有才智，极具勇武的男性。想到这里，拜尔德斯转动视线，看向比尔——后者正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仰起头倾听亚多尼斯宣告。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正如诸位最近看到的那样，恶魔妄图夺取我们的家园，奴役我们的妻女，试图通过散布恐惧让我们屈服，但这些全都被我们一一击溃。事实证明，恶魔的强大只存在于昨天！今日一战，恶魔在我们帝国军面前只是一张薄纸！站在这里的不论人类也好，兽人也罢，这场胜利属于我们所有的帝国子民！」
欢呼更加热切，在场的所有士兵、商人、水手以及普通工匠，不分男女，全都一同随亚多尼斯举起右拳，为胜利呐喊，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目光扫过人群，亚多尼斯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隐瞒已久的事。我知道坊间一直流传先皇与恶魔定下契约的传言，今天我要宣布，这件事确实有发生，但是，那是先皇被恶魔的花言巧语欺骗。恶魔利用贵族势力叛乱，趁虚而入，蛊惑先皇借威弗列德之塔向大海输送魔力，为恶魔创造能够在此生存的营地。近期帝国内频频出现的恶魔，也来源于此。」
如同在人群里投入了深水炸弹，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亚多尼斯自信挺起胸，接上刚才的话。
「但是，如今的帝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帝国，站在这里的皇帝也不是病危的先皇，我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乃千年来第一位统一帝国的皇帝，我决不允许恶魔在帝国的领土上肆意妄为，我亚多尼斯在此起誓，只要我亚多尼斯一日不死，便一日驱逐恶魔，直到他们滚出帝国的领土，永不侵犯诸位家园！我们所进行的战争，是在为我们自己、是在为帝国、也是在为所有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灵而战，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将为我们伸出援手，也将以我们诺塔帝国为荣！历史将永远铭记我们！帝国二字将成为不朽的象征！」
「「「驱逐恶魔！」」」
「「「陛下万岁！！」」」
「「「帝国万岁！！！」」」
所有人都涨红了脸呐喊，震耳欲聋的呼声直冲天际。
经此一役，帝国子民在面对恶魔的时候，想必不会再升起退却之心。
意识到这里，拜尔德斯与卡尔相视一眼，欣慰地点头。
然而。
「咿啊！！！」
群情激奋时，人群突然响起一声不和谐的尖叫，人们纷纷看过去，发出尖叫声的地方也跟着空出来，只不过，还没等人看清楚空出来的地上究竟出现了什么，一团仅有拳头大小的灰色物体便从空地中飞向站在高处、极为显眼的亚多尼斯。
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妙，亚多尼斯立刻开启城垒指环，卡尔也跟着挥出阔剑，试图拦截灰色球体，但灰色球体就像不具备实体那样，轻松穿过阔剑与城垒指环，径直砸在亚多尼斯身上。
扑。
没有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场景，有的只是一团乌贼墨汁般的黑色浓雾，亚多尼斯整个人被笼罩其中。
「保护陛下！」
「咳、咳咳，不用，我没事。」
亚多尼斯一边咳嗽一边挥手。
虽然一瞬间吃了一惊，但这种灰色烟雾除了呛人以外，似乎没有别的效果。如果遇刺后自己还能好好站在所有人面前，继续鼓舞他们的勇气，那么自己在帝国子民中的威望将提升到难以想象的高度，即使神化也不无可能。
挥手让浓雾散去，亚多尼斯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宣讲，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人们的异常。
台下人看自己的目光变了。
不是担忧与惊慌，而是混合了惊疑、诧异、难以想象以及些微的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
潜意识里猜测到导致如此结局的『那个』可能，但大脑一时间无法接受，亚多尼斯下意识抚向喉咙。
没有略微凸起的触感。
下方人群响起不愿意相信事实的声音。
「骗……骗人的，陛下是女人……」
「女王会让我们灭国！」
如同点着了火药桶，哗然以无法控制的速度蔓延。
情况不太妙了。
皱起眉头，亚多尼斯轻轻咋舌。
（8/30）

第六十六章 亚多尼斯与克丽丝朵

安静到连银针落地都能听清的大殿。
这里是亚多尼斯在威弗列德城的宅邸，先皇为了能召见贵族，特地在宅邸里留下一处能够容纳多人，面积相比正常朝堂小几号的大殿。
能够左右诺塔帝国未来的几人或坐或站在其中，但除了以女性之姿坐在上位的亚多尼斯面无表情外，其余人全都一副难以冷静、坐立不安的神色，他们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帝国宰相布兰德利更是直接在大殿内焦急踱步起来。
造成这一状况的原因，自然是亚多尼斯当着所有人的面暴露了女性身份，亚多尼斯的真身是女性，这一秘密整个帝国只有亚多尼斯自己与帝国宰相布兰德利知晓，如今未做任何准备的暴露出来，在布兰德利眼中，除了会在民众间掀起轩然大波外，还会让忠心耿耿，一直跟随亚多尼斯的帝国上层心生芥蒂，认为自己被排斥在了外面。
然而亚多尼斯本人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上位，单手撑着侧脸，以一种舒适却又太过随意的坐姿俯视厅堂下的几人——他们分别是帝国宰相布兰德利、帝国大将军卡尔、首席宫廷魔法咏唱者拜尔德斯、以及被暂时剥夺了威弗列德城城主之位的修曼。
「布兰德利，可以停下来了么。」
布兰德利停下踱步，一脸焦急。
「陛下……这不是放着不管就会自己消失的小事，当务之急是要澄清您的身份，把误会解开。」
「澄清？澄什么清，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叛徒固然要处决，但我不想继续如今的身份。既然诺塔王国由我重塑为诺塔帝国，过去那些旧有秩序，自然也得换换，过去人类世界中没有女帝，那么现在就从我开始。」
布兰德利神色变的更加着急，语气里多了一些不满——仿佛对自己骨肉的不争气而生气。
「陛下！您知道一旦公布女性的身份，究竟会带来多大麻烦吧？倘若消息不加遏制的传到全国，那些躲在水沟里的贵族会再次冒出来，认为身为女性的您得位不正，要求您交出帝国啊！」
「那就趁着这次机会，把反对我的人杀掉好了，帝国不养会咬主人的狗。」
「倘若对手只是贵族，臣一定会赞成您的决定，但反对女人当王是民心所向，过去龙王国的遭遇已经在帝国子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如果您放任不管，您就会站在帝国子民的对立面，到时候——唉。」
没有把话说完，布兰德利就像是恨铁不成钢那样，用力叹了口气，继续着急地来回踱步。
一直站在大殿下，沉默了许久的卡尔将军缓缓抬头，锐利的眼眸中充斥思索神色。虽说在知道亚多尼斯性别确实为女性以后，卡尔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但事到如今，亚多尼斯是男是女，对卡尔而言已经没有多大影响，亚多尼斯过去的功绩证明了，她有成为皇帝的资质，甚至整个帝国里没有其他人比她更适合成为皇帝，更不用提卡尔从亚多尼斯父辈开始就侍奉王室，正是蒙受亚多尼斯父亲栽培，卡尔才有了今天，他早已发誓成为帝国之盾，这与亚多尼斯是男是女无关。
「陛下——」
「卡尔，你也想向布兰德利那样劝我吗？确实，对你们隐瞒真实身份是我的不对，但那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心腹，必须要隐瞒身份，才能让士兵相信我。」
「臣没有认为陛下做的不对，此事事关重大，不宜有第二个人知晓，即使陛下告诉臣，臣也会希望陛下能收回说出口的秘密，劝告陛下永远也不要告诉别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臣想说的是，现如今面对恶魔威胁，帝国内部不能有任何闪失，即使陛下您想公开女性身份，也应该分轻重缓急，臣以为应先对民众隐瞒陛下您的女性身份，等解决了恶魔威胁后，再说明实情。伪装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暴露，一直拖下去并非明智之选，借驱逐恶魔的功绩公布女性身份，想必普通人再有不满，也无法驳斥您做所的实绩，届时再辅以仁政，对您的不满之声逐渐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眼前一亮，来回踱步的布兰德利立刻转身，焦急之色替换成喜悦，如同干旱了许久终于求到甘雨的人那样，激动双手到发颤。
「卡尔说的没错，陛下，我们就按照卡尔说的做！至于如何向大众说明，他们刚才在港口看到的一幕……我并非魔法咏唱者，擅自解释会留下让人起疑的漏洞，拜尔德斯，你有想法么？」
「呃……」
拜尔德斯迟疑片刻，虽然他也因为亚多尼斯的真实性别震惊了一瞬，甚至还为亚多尼斯没有告诉自己，有种被亚多尼斯排挤的感觉，但连卡尔都不知道此事，拜尔德斯便不再耿耿于怀。正如卡尔说的那样，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平民出生的拜尔德斯之所以能从稍微有一点天赋的魔法咏唱者，成为宫廷首席魔法咏唱者，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亚多尼斯不计代价的投入资源培养，在拜尔德斯心中，对亚多尼斯的感激，远超对亚多尼斯个人魅力的钦佩。
食指抵着下巴，拜尔德斯陷入沉思。
「解释的方法不是完全没有。比尔使用的灰色魔法固然让陛下的伪装术失效，但我们可以对外解释，那种灰色魔法是一种幻象魔法，是幻象魔法将陛下变成了男性外表。普通人之所以第一时间联想到女性才是陛下的真身，是因为很早之前威弗列德就有陛下身为女性的传言，比尔使用魔法的时机，撞上流言正盛的时候，才促成如此结果。如果没有这个流言，任何人在看到陛下女性身份时，都只会感到诧异与莫名其妙。以这个角度考虑，事情就简单起来了。」
布兰德利连连点头。
「……嗯，确实，找到最先散播传言的恶魔信奉者，将他们暗中处理掉，然后再在监狱里拉出一批死刑犯，许以他们家人好处，让他们心甘情愿顶罪，只要这批死刑犯在刑场上承认『散布谣言的罪过』，大众很快就会把它当成闲言碎语。拜尔德斯，虽然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可能很困难，但也只有你有能力去做，你可以用精神魔法控制比尔，让他当众说谎么，刚才不少人都看到比尔的面貌。」
「我身为首席宫廷魔法咏唱者，没有管教好比尔是我的失职，我来收拾后事也理所应当，宰相大人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比尔背叛了陛下，全族都该成为阶下囚。」
「等等，你们自顾自的说些什么？」坐在上位的亚多尼斯皱起姣好眉毛，「我用来伪装声音的魔法道具已经被破坏，如果要我从头制作，即使省略收集材料的时间，也至少要一个月，你们是要我在这段时间里闭门不出吗？」
「陛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布兰德利，回来的路上我就强调过，今后我要以这副面貌现身，就像卡尔说的，男人的身份不可能保持一生，我早有公开身份的打算，而机会就在今天。按卡尔所言行事，固然稳健，即使我们帝国没能在对恶魔的战争中获利，有男性的身份做掩护，我也可以继续坐在王位上。
但是，我厌倦了男性的身份，我是帝国皇帝，应该由我来主宰帝国，而不是帝国反过来束缚我。如果坐在王位上的前提，是我不能承认克丽丝朵·卡萝·格罗瑞亚的身份，那么站在这里的我便仅仅只是人们期望的存在，『他们希望我在这里，所以我才在这里』，这个因果搞错了，没有我，他们现在还生活在战乱中，根本谈不上期望一词。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亚多尼斯与克丽丝朵没有区别。」
说到这里，亚多尼斯顿了顿，锐利目光扫过大殿内的四人。
「自登基以来，我没有犯过任何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我已经做到了一位贤王应尽的义务。格罗瑞亚家族的血脉自出生以来就背负了统治者的责任，而现在，我要行使这份血脉给予我的权能。
你们可以把这当成是我的任性，也可以解释成残暴的统治，但我的存在已经不允许我继续披着亚多尼斯的外衣生存，我会用行动让那些质疑我的人闭嘴，如果他们不满，就让他们用拳头说服我——前提是他们能淌过帝国军的尸体。随我一起统一帝国的人都清楚我的能力，真正带领帝国统一的人是我，这群迂腐的华而不实者，没有对我指指点点的资格。」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亚多尼斯的想法已经十分坚决，再劝说亚多尼斯，只会落得双方都不愉快的结果，况且亚多尼斯说的并没有错，没有亚多尼斯，帝国就不会有今天，亚多尼斯成为帝国皇帝当之无愧。不再辩驳，卡尔、拜尔德斯以及修曼一同躬身。
「「臣遵旨。」」
只有宰相布兰德利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怎么，布兰德利，你有话要说吗？」
「臣已经清楚陛下的想法，要说的只有一句，陛下，您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这句话不是以帝国宰相，而是以亚多尼斯长辈的身份发问。察觉到这一点，亚多尼斯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紧盯布兰德利看过来的眼睛，忽的从王座上起身。
「我从没有收回过说出去的话，迂腐之人消失只会让世界更清净，况且从开始统一帝国至今，死在我双手上的人早已不计其数，不差他们几个。」
「我知道了。」深吸了口气，布兰德利弯下腰，对亚多尼斯行礼，「臣将誓死遵从您的决定。」
「嗯，都下去吧，这段时间威弗列德城会热闹起来，盯住他们不要闹事即可，闲言碎语只有在我将恶魔驱逐之后才能彻底平息。」
拂了拂袖子，示意布兰德利一行离开，亚多尼斯一步步走下台阶。
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了吧。
倘若自己没能驱逐恶魔，下场和那个差点让龙王国灭国的女王不会相差太多，但如果成功驱逐了恶魔，克丽丝朵的存在便将登上历史舞台，成为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明星。
接下来得用心计划战争了吗……
深呼吸调整心绪，亚多尼斯摘掉将金色长发绑成低马尾的缎带，仿佛连带着将『亚多尼斯』的存在一同抛弃了般，随手丢到地上。
自己那一番家确实能表明自己的决意，但表明决意和实际行动是两回事，倘若不能改变局面，任何的决意都只是空口白话，不具备说服力。
将恶魔从帝国西南海域驱逐出去，要做的事情分为两步。首先，操控威弗列德之塔，停止地脉魔力输送向大海，然后，退无可退的恶魔必将发动报复——也就是决战，决战很可能发生在地脉魔力彻底停止输向大海之前，或许地下石碑被破坏了一半时，恶魔们便会出动全员的力量发起突袭。
自己无法加快破坏石碑的速度，那么能够做的，就只剩下如何在决战里以尽可能小的伤亡给予恶魔痛击。
威弗列德城的守军加上自己从王都来带的人，一共有两万之多，假设这里是开阔平原，自己一定有胜利把握，帝国军人不像赫尔斯王国那样，只在战前临时征召，帝国军全部为常备的、专门用以战争的的成年男性，可问题是，威弗列德城是沿海城市，没有平原给自己发挥，人类在海上从来都没有立足之地，大海的魔物可以轻易掀翻船只，而人类除了在海魔物靠近船只之前就将它们解决掉以外，没有其他更好的手段。
当然，己方可以以陆地为后盾，垒砌无法被恶魔攻破的堡垒，但整个港口能待的士兵就这么多，两万人不可能全部堆在港口里。这种感觉就像数万人挤在一个狭小巷子内战斗，不论双方投入多少人，真正能出力的，只有站在巷子最前方的一批，对个体力量弱小的人类而言，这种战斗实在劣势，更不用提自己需要的是一场快速的、干净利落的完胜，这种完胜不可以依靠阿莱克西亚之塔，而是得靠自己的智慧和谋略。
凡是能体现出克丽丝朵价值的东西，给人「这件事除了克丽丝朵来，换成其他人一定不行」的深刻印象，自己便能让那些迂腐之人闭嘴。
「要是能打探出恶魔到底有多少数量就好了。如果薇尔在的话……」
要是有薇尔那种超过70级的实力者，自己便能无所畏惧，放手去做了吧，但薇尔不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候出现。而且自己也承认，即使薇尔知道自己有难，也不会过来帮忙，自己的爱慕只是单方面的，自己从没有把心意传达给薇尔，薇尔没有义务帮自己。
说到底，只有留下驱逐恶魔的功绩，自己才有被薇尔看上的理由，这是先后顺序。
「虽然知道理所当然，但还是让人沮丧啊……」
「什么理所当然？」
正当亚多尼斯摇头叹气时，大殿外响起与亚多尼斯沉重心情完全相反的轻快声音。
（9/30）

第六十七章 魔导炮，以及烟花

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立即为来者感到欣喜，然而又像是想起了皇帝的威严，亚多尼斯很快把浮现在脸上的喜悦收回，转而一副正在苦恼的模样，面朝大殿门口挥手抱怨道。
「还不是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苦恼，伊丝主教挑在这个时间点来，应该知道我身份暴露了吧。」
「嗯，」点了点头，人未至，声先至的伊丝出现在大殿门口，冲扶着额头，正伤脑经的亚多尼斯轻轻摆手打招呼，「为了说服那些士兵放我进来，我可费了好一番功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嘛，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大概能猜到你对布兰德利他们说了什么——肯定强调了要借这个机会，公开克丽丝朵的身份。」
「……能猜到这个份上，我该说不枉给我给伊丝主教透露那么多消息吗？」
但即使理性强调不能说太多秘密，感性也依旧让自己控制不住嘴巴，伊丝主教长得太像薇尔，对着伊丝主教撒谎，会让自己产生对薇尔撒谎的错觉，有种难以说明的心理负担，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亚多尼斯缓步走到伊丝身前，神情里有种抛下了沉重负担的感觉。
「总之，身份的事情，短时间内只会在威弗列德城内传播，只要我拿出足以服众的功绩，就能很快让威弗列德城的闲人闭嘴。当然，今后还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挑战，帝国内其他地方肯定会有人不服我的统治，不过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能平定叛乱一次，就能平定二次三次，如今的地位并非运气，而是依靠实力，何况敢掀起叛旗的人只可能是那些被我打得溃不成军，只敢躲在水沟里苟且的贵族残党，在我的统治下，普通人虽然不能说生活的很好，但绝对比以前舒适，只要我压下最头上的一批人，便没有人敢对我说一个不字。」
说到这里，亚多尼斯叹了口气。
「我要庆幸。如今皇室里有资格成为皇帝的人只有我一个，不论皇姐还是维纳，都是女人，不然宫廷里那些墨守成规的老人，肯定会提出让王子即位，我在幕后摄政的建议，虽然还是由我掌控帝国，但让我把自己费尽心力得到的东西拱手送给别人，我肯定无法接受。」
「亚多尼斯，不，现在我可以叫克丽丝朵吗？」
亚多尼斯苦笑着耸肩。
「当然可以，我已经决心抛弃亚多尼斯的身份了。」
「那就好，」伊丝微笑着点点头，「看到克丽丝朵已经想好今后的策略，我就放心了——啊啊，突然改叫克丽丝朵，有种自己在和另一个人说话的感觉，虽然很失礼，但我还是继续叫亚多尼斯好了。」
「怎么叫都行，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伊丝主教老成的语气，好像伊丝主教比我大很多一样，难道伊丝主教是那种外表年轻，精神年龄已经超过百岁的老不死血族？」
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按精神年龄算，自己两个世界的阅历加起来，年龄超过了亚多尼斯一点，不过因为身体是以佩佩为原型，所以年龄才刚刚超过人类的成年年龄，未满血族的成年标准，当然，倘若是从身体诞生开始才计算年龄的话，那自己只是个未满两岁的婴儿。
略过年龄的话题不谈，伊丝朝门外努了努嘴。
「要一边走一边说吗？我有一个好东西要给亚多尼斯看。」
「无妨。但要等我换身衣服，穿着男人的衣服出门，胸口太憋闷了。」
「嗯。」
◇
很快，亚多尼斯换上礼裙，走出宅邸，尽管一路上被侍女与卫兵投以震惊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目光，但亚多尼斯只是将其当做没看见处理，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些视线。
走在街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亚多尼斯左右晃了晃脖子，发出一阵僵硬的嘎吱声，瞥向亚多尼斯侧脸的伊丝忍不住发问。
「你好像很疲惫。」
亚多尼斯回以伊丝无奈笑容。
「呼，多少有点。虽然决定了要抛弃亚多尼斯的身份，也确定好今后要走的路，但在抛弃的时候，果然还是会感到惋惜，伊丝主教应该也有过这种体验吧？就像整理房间时发现以前用过的东西，虽然内心知道这个东西对自己再也没有用处，不丢掉只会占用空间，但真正丢弃的时候，又会感到舍不得。」
「但只要过个两三天，就会把这件事彻底抛之脑后不是吗。」
丢弃过去使用的物品时，固然有惋惜感，可那只是对过去的缅怀，比起这件物品本身的作用，惋惜的只是这件物品的象征，当感受不到这件物品的存在，又或者早就受够了这件物品的不方便时，丢弃之后很快便会把它遗忘。
亚多尼斯感慨似地微微抬头，自言自语般喃喃。
「说的也是，既然早就决定把它丢掉，就不要再去想它好了，又不是初恋情人一类的东西。」
「哦~哦~！亚多尼斯原来有初恋情人吗？」
「呃。」伊丝的追问让亚多尼斯停下脚步，脸部肌肉也跟着僵硬，「没、没有。虽然以前确实有过让我心生好感的人，但也仅仅只是好感，没有像薇尔那样让我为之倾心。」
「亚多尼斯意外的纯情啊。」
自己这算是通过了一项考核吗？
看着伊丝轻轻点头的模样，亚多尼斯稍微松了口气，故意用一种调侃似的语气。
「一点也不纯情哦？如果追求薇尔失败的话，我可能会来追求伊丝主教。」
「不，那个还是算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自己可不想拒绝亚多尼斯两次，那太残忍了。
「我还以为伊丝主教会多少考虑一下我，连皇姐和洛伊丝薇尔都能接受，我就不可以吗？还有玛丽她们，看伊丝主教的眼神也很不寻常。」
「不行，亚多尼斯绝对不行。」
伊丝双手交叉在身前，相当认真地拒绝。
如果把安德烈亚和亚多尼斯放在一起，再加上喜欢撩拨矛盾的伊芙琳，自己完全能想象到那是一幅怎样火爆的画面。当然，这个前提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自己与亚多尼斯只是好朋友一样的，可以随心所欲畅谈心事的关系，自己对亚多尼斯从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哈啊……还好我喜欢的人是薇尔，不然刚刚抛弃亚多尼斯的身份，又被伊丝主教拒绝，现在肯定会被打击的抬不起头来。话说回来，伊丝主教要让我看的东西是什么？我正为如何驱逐恶魔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伊丝回过头，「亚多尼斯刚才不是说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准备无非是随时准备迎击来犯的恶魔，但最后到底会成功还是失败，老实说，现在的我就像刚刚决定继承父亲大人位置，以男性身份站在所有将士面前宣言时一样，心里没有一点把握。那时候的我不知道部下究竟如何看待我，也不清楚自己的人在战场上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不清楚的人从部下变成了敌人，恶魔究竟有多少实力，他们又会挑在何时攻打过来，我们没有任何打听手段，大海对我们陆上生物充满了危险。」
「唔姆唔姆，原来如此。」
伊丝若有所思地点头。
又是这副没有丝毫紧张感的模样。
亚多尼斯目光紧盯伊丝精致的侧脸，却并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口，如果不是与伊丝主教非常熟悉，知道伊丝主教并非冷漠无情、喜欢幸灾乐祸之人，自己一定会觉得伊丝主教现在正觉得事不关己，所以完全没放在心上。
明明已经火烧眉毛，却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只是拍拍手就会消失的小事情，这种淡定，即使自己这个君主也自愧弗如，不对，自己应该吐槽这十分异常。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像伊丝主教一样，面对如此情景还完全不紧张的人吗？
越是和伊丝接触，亚多尼斯就越是深深地疑惑。除了任何时候都保持微笑外，伊丝在政治上的见解也让自己讶异。在可妮莉娅之馆时，自己之所以喜欢待在客厅处理政务，就是为了找机会听取伊丝的看法，有时候自己甚至觉得，伊丝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所有的东西她都知道，只不过因为喜欢保持现状，所以故意不告诉自己答案。
此外，如果伊丝主教是未来人的话，伊丝主教为什么总是一副冷静模样便迎刃而解了，结局早已写好，自然不需要慌张。
不过这个答案就和小孩子的幻想一样不切实际，亚多尼斯只是在心中以此取乐。
当盯着伊丝侧脸的亚多尼斯忍不住吭哧笑出声的时候，察觉到的伊丝歪过头，向上挑起眉毛，微微睁大蓝色眼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收起不礼貌，亚多尼斯尴尬地轻咳两声。
「咳哼，没有。」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而且还做出那种黏糊糊的恶心笑容。」
「这个……因为觉得伊丝主教很可爱？」
总不能把内心混沌的想法说出口，那样一定会遭到伊丝主教取笑。
「可爱？嗯嗯，那我就诚心诚意的接受了。」
「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啊……」
如果换成别人，自己肯定会觉得对方不够谦逊，但不知为何，看到伊丝主教稍显得意地承认，自己反而觉得伊丝主教可爱了许多。
「嘛，玩笑话先放到一边，」如同在驱赶苍蝇般，伊丝挥了挥手，「亚多尼斯想知道对手实力的话，方法再简单不过，我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亚多尼斯不需要太担心。」
换一个人对着自己说这番话，自己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从伊丝嘴里说出来，自己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想来大概是伊丝主教那副不论何时都十分冷静的态度吧，给人一种可靠的印象。
没有把伊丝说的帮助当真，亚多尼斯嘴上忍不住调侃。
「我这算是傍上大腿了吗？」
出乎亚多尼斯意料的，伊丝竟然开始用十分认真的表情思考，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点头首肯。
「嗯唔，确实，应该算是傍上大腿了……等等，这样不是非帮亚多尼斯这个小弟不可了吗，有种不知不觉上套了的感觉，不妙，不找亚多尼斯收钱不行啊。」
这家伙……脸皮再厚也该有个限度吧。
然而亚多尼斯却发现，自己除了觉得伊丝俏皮外，再没有别的感想，就好像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妹妹，不论她做什么，自己都会一边「哦哦哦」地欢呼，一边小小地鼓掌。
明明自己对真正的妹妹维纳都没有这样过。
也许是维纳太敬仰自己这个『兄长』，性格太温顺的缘故吧，至少维纳绝对不会像伊丝现在这样，厚着脸皮自夸可爱，而且还说些让一国之君傍上她大腿的话，实在太有趣了。
不知不觉中，亚多尼斯开始羡慕起薇尔，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妹，薇尔的世界一定每天都是彩色的、永不单调的。
「啊啊啊，又是这种黏糊糊的笑容，亚多尼斯，身为淑女，你就不能用更端庄的笑容么。」
「抱歉，我从小接受的王子教育，不会像淑女那样含蓄的笑，真对不起。」
面对亚多尼斯装模作样的道歉，伊丝回以仿佛在说『没救了』的摇头叹息。
「哈，看来得让你的皇姐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贵族淑女了，不然浪费了身材和这张脸蛋。」然后又很快换上正经神色，「亚多尼斯听说过地狱三头犬吗？就是刻耳柏洛斯。」
「地狱三头犬？有听说过，但我记得那是恶魔的爪牙。从出生下来就拥有准英雄领域的实力，成长速度也非比寻常，单论战斗力，比同级别下的巨龙还强。伊丝主教想说的是？」
「过去我曾在偶然间得到了一批地狱三头犬，它们嗅觉非凡，即使在水中也能嗅到敌人的踪迹，我们可以借助它们，找到恶魔的巢穴，进而调查恶魔的实力与动向。」
全知地图不方便暴露给亚多尼斯，所以才用地狱三头犬当借口，当然，自己也没有说谎，查理斯它们确实有在水中搜寻敌人踪迹的能力。
「……先不说地狱三头犬厌恶水，我们又怎么让地狱三头犬乖乖听话，首先，伊丝主教如果要回尤弥尔领领地狱三头犬，来回至少也要一个月，那时候恶魔早已经攻打过来，时间上来不及。」
「放心啦，亚多尼斯都说出『傍上大腿』那种话，我怎么可能还看着自己的小弟受欺负。」
擅自就把自己当成小弟了。
不过即使伊丝不说亚多尼斯也清楚，这肯定只是调侃。
伊丝主教对角色扮演游戏十分上心啊。
不知不觉间，亚多尼斯露出了温和的、仿佛在守望后辈的笑容。
「哦哦！这个笑容，有蕾菲娜的感觉了！亚多尼斯学的还挺快嘛。可惜现在天色不早，伊芙琳肯定准备沐浴，安德烈亚也应该才刚起床，地狱三头犬的事情还是放在明天解决。亚多尼斯，之前你说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现在我可以解答了。」
停下脚步，伊丝指向面前的五层建筑。
玛格丽特威弗列德城分店。
魔导炮。
以及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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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宛若星辰的光辉

「玛格丽特？伊丝主教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看……？」
和伊丝一样在玛格丽特门前驻足，亚多尼斯面带不解。
仿佛在自我介绍般，伊丝右手轻搭在胸口，神情显得十分自豪。
「亚多尼斯不是正愁该怎么应对恶魔吗？我这里有一个刚刚开发出的东西，正好能解决亚多尼斯面临的难题，另外之前我们在魔法咏唱者协会遇见的眼镜小姐，也按照我的要求，把『烟花』魔法改良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烟花』这种美好的东西，应该让所有人都见到，自己没想过将其作为玛格丽特独有的商品。目前『烟花』造价不菲，同时只有眼镜小姐有能力制作，不拉拢一批像亚多尼斯这样有权势的人帮忙宣传，短时间内很难让全大陆的人都看见烟花。自己打算将『烟花』的制作方法卖给大陆各地的魔法卷轴工坊，让他们自由制作与定价，自己只收取类似产权费的东西。
「『烟花』？我记得是那个除了声音很响以外，什么效果都没有的幻象魔法，那个能拿来做什么？不，这不是重点，伊丝主教说的刚刚开发出的东西是什么？普通的魔法卷轴无法起到逆转局面的效果，而且即使是高阶魔法卷轴，控制起来也不会像自己使用的魔法那样得心应手，控制不好，容易波及自己人。如果是魔法道具……虽然对不起伊丝主教的一番好意，但恕我直言，魔法道具很难在这种军团级别的战争里力挽狂澜。」
「啊啊，这个等亚多尼斯亲眼见过就知道了。」
在没亲眼见过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种效果，亚多尼斯会质疑自己也理所当然。而且亚多尼斯越是质疑自己，自己就越想看到亚多尼斯瞠目结舌的样子，虽然对『烟花』没什么自信——『烟花』魔法的制作消息直到下午才传到自己耳中，自己还没有亲自实验过——但魔导炮的威力自己能打包票，绝对是阿莱克西亚大陆首屈一指的级别。
不再多言，伊丝引领亚多尼斯进入玛格丽特酒馆。两人才刚一进门，站在门口的兽人女仆便立即挺直腰杆站好，绷紧的面部肌肉以及不自然的站姿，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名兽人女仆正紧张万分。
「伊……伊丝小姐好！」
「欸。」
伊丝不禁联想到看见长官的士兵。
这名兽人职员是先前挑选宅邸仆役时，没有入选的女仆，如今在自己介绍下，来到玛格丽特，再加上自己是玛格丽特的老板，兽人职员对自己投来尊敬与感激并存的目光，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合乎情理不代表自己能接受，总感觉太过夸张了。
「兽人职员？真亏你敢雇佣啊，人类客人看到兽人，都不会选择进到店里。」
伊丝身边的亚多尼斯一脸意外。
「那就要看他们能不能克服玛格丽特的诱惑了，再说我们家的兽人又不是长时间不洗澡，不爱干净的那类。」伊丝转向兽人职员，「在玛格丽特工作的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简直像做梦一样！」
一脸真诚地、兽人女仆兴奋回应。
「是吗，那就好。」
人类对兽人的歧视非常严重，当自己给兽人女仆介绍玛格丽特的工作时，兽人女仆表现出了相当的担忧，认为她们待在玛格丽特，会让那些厌恶兽人的客人不再进玛格丽特内，进而导致她们被解雇，不过由于伊丝的一番改进——要求所有兽人女仆至少每天洗一次澡、洗澡后必须梳理毛发以及使用香味不那么浓郁的香水，尽管一开始确实遭到了部分老顾客的异样目光，但当那些老顾客发现兽人女仆身上没有兽臭，毛发干净且柔顺，兽耳还佩戴了精致可爱的饰品后，便不再那么顾忌。当然，这不代表客人不再抱有对非人类种族的歧视，只是玛格丽特的兽人是『特别的』。
赛拉还就此吐槽过，人类真是一种只看外表的生物。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所有员工都能享受的可爱头饰以及洗澡，由玛格丽特免费提供外，购买香水的钱，会从兽人女仆们每月的工资里扣除。起初考虑到玛格丽特的暴利，根本不差这点支出，伊丝并没有想到应该让兽人女仆自己负责香水的开支，但赛拉认为，如果免费提供给兽人女仆香水，会引起人类女仆的不满，哪怕同样给人类女职员发放香水，也只会引发更多问题，比如男性职员会感到不公平，加之人类女职员们没有使用香水的必要，可能会把香水倒卖出去，于是伊丝才让兽人女仆自行负责香水开支——玛格丽特会补贴一部分钱。
尽管一开始担心兽人女仆觉得自己是在压榨她们，但就兽人女仆们的感想，她们并没有对此感到不公正，而是把香水当成了在这里工作的前提，为『只要好好打理自己，就不会被疏远讨厌』一事感到喜悦。比起得到的薪酬比人类少，她们似乎更看重终于不会被人歧视，当然，这里面也可能有玛格丽特员工薪酬原本就比较高的原因，即使扣除了香水的钱，剩下来的银币也够一日三餐外加积攒存款。
「以前那些贵族老爷看见我们兽人就朝我们吐口水，现在不但不嫌弃我们，喝醉了还会走到我们面前，摸摸我们的耳朵和尾巴，夸赞我们兽人很可爱！」
「呃……」
那应该算性骚扰吧？
看在兽人女仆格外喜悦的份上，伊丝没有把泼冷水的想法说出口。
「要是被贵族老爷看上，就能过上不愁吃喝的生活了。这都是伊丝小姐的恩赐……」
说着，兽人女仆双手捧着脸，一脸娇羞模样，仿佛在幻想着成为贵族夫人的生活。
伊丝不禁叹气。
看来刚才那句『性骚扰』是多余的，这名兽人女仆有着相当的世俗愿望。
还是当做没听见吧。
挥手与兽人女仆告别，伊丝与亚多尼斯径直来到玛格丽特内部，先是与赛拉说明来意，接着前往玛格丽特三楼，专门给眼镜小姐腾出来的房间。
伊丝三人才刚进入制作卷轴的房间，眼镜小姐就像等候多时了那样，手中抱着一摞卷轴，一下子跳到门前，发黑深凹的眼眶丝毫无法遮掩她脸上的狂喜。
「家主！我终于把『烟花』做出您想要的效果了！这边是可以变出文字的烟花，这边是蓝蔷薇效果的卷轴，还有这个和这个……」
「嗯唔嗯唔。」
因为信息一下子太多，伊丝只好假装听懂，待眼镜少女的兴奋逐渐消停后，才出言岔开话题。
「萝拉多少天没睡觉了？」
「多少天？」一脸疲惫的眼镜少女先是微微歪头，然后才开始理解伊丝的话，「这个……不知道，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高级魔法素材，赛拉小姐又告诉我想用哪些就用哪些，不用顾忌会花多少钱，我就忍不住把每个都尝试了一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把伊丝小姐想要的图案都做出来了。」
将卷轴一个个摆在用来刻画魔法术式的宽大石桌上，名为萝拉的眼镜少女看见角落处的一张卷轴后，突然惊喜地大喊。
「啊！还有这个！家主，这个是我为了感谢您，特地花了大功夫做的卷轴，只要把它撕开，这种被家主您称为『烟花』的魔法，就会在空中绽放出您的模样。」
「唔……」
稍微脑补了一下萝拉的形容，伊丝笑容变得微妙起来，不知为何，自己想到搞笑动画里那些死掉的角色。把自己的脸变成烟花发射到夜空，就好像自己牺牲了一样。
赛拉挑起一边眉毛，表情不那么高兴。
「也就是说，萝拉你从我把材料拿过来以后一直到今天，从没有休息过吗？」
「应、应该？」
「现在立刻，给我去床上睡觉，四天三夜没有休息，你这家伙是想枉费伊丝小姐收留你的苦心吗？」
没有给予萝拉辩解时间，赛拉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两名玛格丽特的男性职员，在萝拉的大喊大叫声中，强行将萝拉带到卧室。
赛拉面朝伊丝行了一礼。
「十分抱歉，伊丝小姐，身为威弗列德城玛格丽特的总管，我没有好好监督萝拉……」
「不，赛拉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比起这个，后院有空地吗？我想趁天黑试试魔法卷轴。」
「实验魔法卷轴？那样或许会有些狭窄了，后院堆了很多空酒桶，我现在去命人把地方腾出来，请伊丝小姐稍等片刻。」
「嗯，拜托赛拉了。」
◇
「伊丝主教，你确定要在夜晚实验魔法卷轴？夜晚的元素比白天懒惰，光线也很昏暗，很多细节都难以察觉，实在不是好时间。」来到玛格丽特后院，亚多尼斯皱起眉建议道，「而且那种幻象魔法在夜晚使用，会把附近住户从睡梦里吵醒，平添麻烦。」
「放心啦放心啦，等他们中梦里醒来，看见这个叫『烟花』的魔法，肯定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在那之前，亚多尼斯先来看看这个。」
轻打了个响指，伊丝从仓库里变出长达三公尺的『魔导炮·Ⅰ型』，经过了上午宅邸保卫战的实战，自己已经可以保证『魔导炮·Ⅰ型』的稳定性，可以说，就算换亚多尼斯来使用，上午那只劣化版的奇美拉也会化为灰烬。对亚多尼斯而言，魔导炮正是她急需的力量。
「嘶。」
才刚看见『魔导炮·Ⅰ型』光滑而深沉的外观，亚多尼斯便倒抽了口凉气，来不及细问，她放低身姿，从储物道具里拿出单片眼镜，借助后院窗户透出的灯光，围绕魔导炮仔细观察。
「这份厚重感……是山铜的气息，魔力流经这座魔法道具会变得寂静，应该用了铅精金。把山铜和铅精金削切成这么大一个整体，表面还如此光滑圆润，光论工艺，就能称为上乘。伊丝主教，你不会是想让我把它当成工艺品，送给薇尔做礼物吧？这太贵重了。」
「啊？」
为什么会想到这一层啊？
如果亚多尼斯知道它的真实作用，不知道会怎么想刚才说过的话。
伊丝尴尬地咳嗽。
「咳哼，亚多尼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是叫做『魔导炮·Ⅰ型』的道具。它以魔力炮为原型，大幅增加了魔力转化效率，同时将魔力炉与炮膛合为一体，变成能够携带使用的魔导武器。」
「mo·dao武器？」
皱起眉一脸不解，亚多尼斯尝试着轻轻敲击魔导炮，耳边立刻回荡起金属的脆响。
看着亚多尼斯毫无震惊的表情，伊丝忍不住叹息，在亚多尼斯眼中，『魔导炮·Ⅰ型』就只是将魔力炉与炮膛合二为一的武器吧，没什么太值得惊讶的地方。
「亚多尼斯看我使用一遍就知道了。」
将十颗拇指大小的魔核丢入魔导炮尾部的魔力炉，伊丝按下魔法水晶，接通融化魔核的魔法阵，仅仅不到半分钟，魔力便充盈了整个魔力炉，而在这个过程里，伊丝已经结束调整仰角的过程，将炮口对准没有建筑物遮挡的天空方向，在亚多尼斯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拍下位于魔导炮后侧的红色魔法水晶。
炮口出现两枚旋转中的白色魔法阵，紧接着，一枚火球自炮膛飞出，只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水桶大小的火球便迎风暴涨为遍布了小半个夜空的火焰云彩，漆黑夜晚也跟着化为黄昏，直到过去十秒后，橙红色云彩才逐渐因魔力不足，自行消散。
「噢噢……」
嘴巴张大到O形，亚多尼斯神情间充斥着震惊，就像上午可妮莉娅之馆兽人护卫看出来的，亚多尼斯也同样看懂了魔导炮的不同寻常——中途没有任何魔法辅助，并且不像魔力炮那样笨重到无法移动，发射出的炮弹甚至是魔法而不是单纯的魔力。
刚才那一击，至少也有四阶魔法水准，再加上覆盖范围，倘若有足量魔导炮，亚多尼斯不禁觉得，宫廷魔法咏唱者师团根本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只要让每个军团装备上这种魔力炮，便不用担心缺少远程支援魔法，换成现在面临的恶魔反扑——假如每隔五公尺就装备一门魔导炮，海港甚至不惧海德拉的侵犯。
「怎、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天怎么亮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天上烧起来了！」
「恶魔偷袭？可是现在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会不会因为陛下是女人，所以女神大人降下神罚警告我们……」
由于魔导炮制造的火焰云彩，半个威弗列德城的人都纷纷走出家门，议论声大到即便后院的伊丝也能听见——大都在说亚多尼斯的女性身份。
是时候了。
看了眼依旧在思考魔导炮究竟能用来做什么的亚多尼斯，伊丝莞尔一笑，解除『看破』效果，轻轻撕开眼镜小姐萝拉制作出的魔法卷轴。
砰——
前世只能在历史影像里看见的烟火，现在一个又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绚烂色彩与回荡在空气中震耳欲聋的轰鸣一起，编织成让人一醉不醒的梦境。在高达百公尺的夜空，『烟花』第一次出现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
稍微有些怀念地球了。
虽然那里没什么值得挂念的东西，但看见故乡的特产，还是难免令自己升起思乡之情。
就像现在威弗列德城内所有居民正在做的那样，伊丝微微抬头，澄澈眼眸中映射出烟花的光彩。
在烟花出现的一刻，整座威弗列德城陷入无声的安静，居民们下意识为烟花的震耳声音感到恐惧，直到所有人发现烟花并不具备杀伤力，同时绽放出的图案也形态各异，如梦似幻后，便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个接一个爆发出混合了惊奇、激动以及喜悦的声音。
再没有人谈论国王究竟是男是女，不论富人还是流浪者，不论贵族还是小偷，不论站在窗台的人还是只能缩在小巷里的人，都一同抬起头，目睹这份第一次出现在大陆上的奇迹，连续变换的、如同妖精般的光辉，不论种族，不分贫富的照在这些人脸上。
难怪烟花会被人赋予那么多美好的寓意。
笑着摇了摇头，伊丝回过头看向亚多尼斯，出乎意料的，后者全然忘记了魔导炮，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双一向闪烁着智慧的红宝石眼眸中，倒映出五彩烟火下自己的身影。
看烟火看呆了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对这个缺乏娱乐活动的异世界来说，烟花的出现，刺激性太强了。
「漂亮……」
「啊啊，很漂亮。」回应亚多尼斯的喃喃，伊丝目光放在烟花上，微笑着耸肩，「看吧，这就是『烟花』魔法，今天过后，城内对亚多尼斯的议论肯定会少很多，大家的注意力都会放在『烟花』上。」
「啊——」仿佛突然从睡梦中苏醒，亚多尼斯看呆了的双眼重新恢复光辉，紧接着，神情尴尬地移开目光，手指轻轻挠着脸颊，「谢谢伊丝主教，那个……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可以站在伊丝主教旁边，用一次那个叫『烟花』的魔法卷轴吗？」
奇怪的说法。
即使亚多尼斯不强调，自己也不会让亚多尼斯离自己远点。
微笑着，伊丝将手中剩下的『烟花』卷轴交给亚多尼斯。
「当然可以。」
「啊……谢谢伊丝主教！」
是烟花映照的缘故吗？伊丝总觉得，在这一刻，亚多尼斯的眼睛里放出了异常高兴，如同迸射出星星光芒的喜悦。
（11/30）

第六十九章 探查

和伊丝猜测的一样，当时间来到第二天上午，威弗列德城内便几乎没人再议论亚多尼斯究竟是男是女，所有人都在谈论昨夜的烟花，称赞烟花的美丽。
拜此所赐，作为最靠近『烟花燃放点』的玛格丽特，一大早就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对此，伊丝并没有隐瞒『烟花』魔法，而是让赛拉大方承认了昨夜的『烟花』来自玛格丽特。这样做一是能够增加玛格丽特的人气，二则可以让更多人明白，烟花是一种观赏品而非可怕的魔法，倘若能就这样推行到世界各地，当自己在大陆上游历时，偶然瞥见烟花绽放，心情肯定会随之愉悦起来。
虽然不像事先预料的，有商人到玛格丽特门上询问烟花的价格，但应该也只是迟早的事。由于第一次见到这种声势浩大且异常绚烂的光影，许多人都把烟花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神迹，自然没有升起购买想法，一切还需要时间磨合。
深吸了口混杂有海水咸腥味的海风，然后又缓缓吐出，站在浅滩上的伊丝伸手遮挡阳光，眺望远方海面。
「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合适做侦查工作。」
现在所进行的，是对恶魔实力的侦查。如果不事先打探清楚恶魔的实力，己方会变得相当被动。虽说只要站在海滩上，扩大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自己就可以看到恶魔的巢穴，但不拿出证据，帝国将士很难相信自己的情报，加之自己也面临了一些问题——海洋里各种各样的生物数以亿计，自己瞥向全知地图时，全知地图几乎呈现完全的白色，密密麻麻到处是连成片的光点，即使自己添加众多筛选词，情况也只是稍微好一些，难以准确判断恶魔到底在做些什么。
「比起天气好，我更在意伊丝主教手里牵着的这些宠物……虽然确实有三个头没错，但它们真的是地狱三头犬，可以带我们找到恶魔巢穴吗？」
神色微妙，以女性外表站在沙滩上的亚多尼斯一脸迟疑。
这不能怪亚多尼斯无知，而是伊丝手中的这些地狱三头犬与绘本里的样子差距实在太大。绘本中的地狱三头犬无一不长有凶恶獠牙，双目喷火，浑身充满肌肉，换到伊丝身边，除了有三个头外，二者几乎就没有相似的地方。一公尺不到的体长、蓬松的白色软毛、拴上绳子后会围绕着伊丝双腿转圈，甚至时不时伸出舌头隔着长靴舔舔伊丝，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一般宠物，丝毫没有地狱三头犬该有的威风。
不止亚多尼斯这么觉得，亚多尼斯身后站着的一众士兵，甚至还有在宅邸的蒂娜，都对地狱三头犬的模样感到微妙，在蒂娜印象中，地狱三头犬应该是黑不溜秋，完全不可爱的狗。
只有实力较强的卡尔与拜尔德斯，看出了这些地狱三头犬的非同寻常，瞥向它们的眼睛中有着十足敬畏。
「当然是地狱三头犬，嘛，这只能怪绘本上描绘的地狱三头犬太夸张，所以亚多尼斯看到真正的地狱三头犬时，才会有难以接受的感觉，我大概能理解亚多尼斯的心情，老实说，我第一次给这几个家伙洗澡的时候，也有和亚多尼斯一样的感想。」
地狱三头犬之所以给人黑黢黢的印象，单纯是因为它们太脏了，地狱三头犬原本的毛色就是白色，最近查理斯八世与查理斯一世通过幼崽，向自己证明了这一点。
伊丝苦笑着耸肩。
「那么，现在该出发了，我的『避水加护』可以维持四小时，但受魔法自身特性影响，如果被其他元素魔法扰乱，『避水加护』的持续时间会急速减少甚至直接消失，如果发现『避水加护』的光膜开始闪烁，必须立刻回到海面，否则会被海水的压力瞬间挤扁。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亚多尼斯，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下去吗？」
「别看我没有战斗力，我对每种恶魔的实力都有相当了解，只要看到它们的数量和种类，我就能判断大概需要多少士兵才能战胜它们。况且我只有身先士卒，才能让那些对我女性身份不满的人信服，布兰德利也赞成了我的做法，」披散着金发，穿着适合游泳的贴身衣物的亚多尼斯笑了笑，「虽然我大概能猜到，我会成为伊丝主教和卡尔你们的拖油瓶就是了。」
「只要有我在，你们这些人类就不用担心被恶魔偷袭，数万年前，这些恶魔只是我动动脚就能踩死的蚂蚁，好好感谢我，感谢主公吧。」
查理斯二世脊背上，一只灵魂体肥鹅正挥舞翅膀，相当自豪地挺胸。
「赫尔斯王国语？从刚才起我就想问这只魔物的名字，伊丝主教，这只肥鹅是……」
「啊啊，叫它尘世巨鹅就好，它没有战斗力，不过胜在博学，知道许多人类不知道的秘闻，之所以带它来，也是看中了它的知识。」
此前自己一直把尘世巨龙存放在伊芙琳那里，让它为伊芙琳工作——说是工作，其实是想让伊芙琳把这只肥鹅调教的安静一些，可惜就结果论，尘世巨龙还是老样子，喜欢骄傲自满。
「原来如此。寿命悠久的不死者么，我知道了，伊丝主教总是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那么，时间不早，现在开始吧。再次强调一遍。先由伊丝主教为我、卡尔还有战斗天使克洛莉斯附加『避水加护』，然后我们兵分两路，分别带一批地狱三头犬，从两个方向寻找恶魔踪迹。不论是否发现恶魔，都必须在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前回到海滩，倘若被恶魔发现，无法自行处理，立即使用『烟花』通报自己的方位，在海滩上待命的拜尔德斯会带领魔法咏唱者师团前来支援。」
伊丝转向将粉发绑成利落马尾的克洛莉斯。
「卡尔不擅长探查魔法，大海里视线不便，克洛莉斯，你和卡尔一组，让尘世巨long……鹅跟着你一起，遇见敌人不要冒进，交给卡尔处理，保证自身安全优先，知道了吗？」
「了解，以上。」
「主公、主公，还有我！我也要您的叮嘱！」
这家伙未免太丢人了。
伊丝微微皱起眉。
「你就给我安静的闭嘴，不说话的时候没有人把你当哑巴——说是这么说，如果遇见可能和『跳板』两个字有关的东西，根据情况让克洛莉斯靠近，把位置记下来报给我。」
「是，主公！跳板除了超远距传送门以外，不可能是别的东西，我向您保证！」
「但愿如此。」
正因为尘世巨龙听到『跳板』两个字后立刻反应那是超远距传送门，自己才会带它来这里。即使在『Ragnarøk』中，超远距传送门也只在大型城市以及顶尖公会的核心领地出现，玩家没有自由设定超远距传送门的能力。按经验论，凭借异世界落后的魔法知识，没可能创造出超远距传送门，可根据尘世巨龙与拉克西丝的说法，这个世界的超远距传送门并非凤毛麟角，神之国的第一位阶天使只要有材料就能搭建，所以伊丝想知道，尘世巨龙口中的超远距传送门，和自己知道的超远距传送门，是不是同一样东西。
除此之外，既然有传送门三个字，那么就意味着恶魔驻地可能连接着魔王斯提克斯的住所，倘若自己能借助传送门，自由来回斯提克斯的老巢，那么便能从根本上解决蒂娜的麻烦。
见到伊丝思考结束，脸上一直挂着犹豫的卡尔走上前。
「伊丝阁下，让天使和我一起，您保护陛下……倒不是我怀疑阁下您的实力，只是，实力分配会不会有些失衡？」
「啊啊，这个我有考虑过。之所以没让亚多尼斯跟随卡尔将军，是因为如果外人知道亚多尼斯是在卡尔将军保护下出发，卡尔将军人尽皆知的实力，会掩盖亚多尼斯展现的勇气，而且卡尔将军缺少探查魔法，不小心走进陷阱就糟糕了。」
「对对，就是这样！」就像生怕跟随卡尔一队般，亚多尼斯连忙附和，「卡尔，让我和伊丝主教一队才是最优方案！」
亚多尼斯没能注意到的是，当她话音落下后，布兰德利神情变得相当微妙，目光不断在伊丝与亚多尼斯之间徘徊，接着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突然换上一副恍然神色，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容，上前几步，走到卡尔身边。
「卡尔，伊丝主教说的没错，让陛下和你一起，陛下的身先士卒就变得无足轻重，外人会把功劳全推在你身上，不利于陛下以女性的身份服众。」
犹豫许久，卡尔终于点头。
「……好吧。」
「事不宜迟，出发。」
搭乘上早已准备好的木船，四人带着八只地狱三头犬和一头巨龙驶出海滩——之所以只有八只地狱三头犬，是因为查理斯八世刚刚生产，伊丝便把它留在了安德烈亚身边。
很快来到合适地点，所有地狱三头犬一同竖起耳朵，直立起上半身，瞥了一眼全知地图上显示的恶魔巢穴，伊丝轻轻点头。
「它们嗅到恶魔的味道了，克洛莉斯、亚多尼斯、卡尔，准备一下就出发吧，『避水加护』。」
如同薄膜般的淡蓝色光辉覆盖在四人、地狱三头犬以及尘世巨龙身上，虽然尘世巨龙呈完全的灵魂体，根本用不着呼吸，但如果不顺手给尘世巨龙也施加上，会有种孤立了尘世巨龙的感觉。尘世巨龙如同鸭子般吵闹是一回事，自己关怀下属又是另一回事，这家伙确实有把自己当主公看待，而这是连神明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感受到伊丝的关怀，尘世巨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边用翅膀擦拭眼睛，一边发出低低的呜咽，说着些「主公原来没有嫌弃我」之类的话，相当有人性。
站起身，卡尔成熟的男性脸庞满是严肃。
「那么，伊丝阁下，陛下就拜托了。」
「交给我吧。」
「嗯。」
点头表示尊敬，卡尔扑通跳进海面，紧接着，克洛莉斯拉紧四只地狱三头犬的狗绳，让尘世巨龙抓紧肩膀后，也跟着一起跳进大海，从海面看下去，克洛莉斯就像被雪橇犬拖着走一样。
如果给地狱三头犬附加『加速』魔法，再在它们身上拴上绳索与滑板，让地狱三头犬在海面奔驰的话，不就像冲浪一样了吗？
稍微有些期待。
「伊丝主教，我们也开始吧。」
「我知道了。」
对亚多尼斯点点头，伊丝深吸了口气，率先跳入海面以下。
耳边传来「咕噜」的海水音效，紧接着，一股冰凉触感贴上皮肤，伊丝看了看覆盖了蓝色光膜的右手，尝试着与同样落水，金发随海水披散开的亚多尼斯交流。
「亚多尼斯，感觉怎么样？」
「可、可以说话？海水居然没灌进嘴里……不愧是『避水加护』，吓了我一跳。」
由于亚多尼斯的动作看起来稍显僵硬，伊丝微微挑眉。
「……你不会游泳吗？」
「啊？呃，这个，」双臂朝两边伸开，尽量让身体不随海水左右摇晃，亚多尼斯尴尬地将目光移到一旁，「确、确实，因为专注政务和魔法道具铸造，没时间学习其他东西，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海里游泳。」
伊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最好事先和我说一声啊，还好我附加了『避水加护』，不然现在就该救亚多尼斯回船上了。『避水加护』可以收集水里的氧气，我们就算在海里也能自由呼吸，另外海水也因为『避水加护』，不会灌进嘴巴和耳朵，亚多尼斯只需要控制身体朝希望的方向移动就好，『避水加护』会在一定程度上辅助行动。」
「氧气？那是什么？」
「啊，这个亚多尼斯不需要在意，总之，我们先朝海底移动，注意抓紧查理斯，就是地狱三头犬它们，它们会带我们找到恶魔巢穴。」
「汪！」
「我、我知道了。」
拨弄海水，伊丝径直朝水下游去，即使深潜这种高难度动作，在『避水加护』下也变得容易起来，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类穿过身边，偶尔还会出现富有攻击性的海蛇，然而有查理斯保护，这些海洋生物还没靠近自己，就进入了查理斯肚子。地狱三头犬中，只有二世和八世不喜欢海洋生物，其他查理斯都相当钟爱海鲜，当然，也这里的钟爱指与其余肉食同一级别，简言之就是它们不挑食，所有能吃的甚至不能吃的都吃，伊丝到现在还记得，地下迷宫里那些被查理斯啃食的植物根茎以及石像守卫。
「伊、伊丝主教，等等我！」
「嗯？」身后传来亚多尼斯的呼喊，伊丝好奇回过头，看向投射下阳光的明亮海面，不知为何，亚多尼斯依旧待在刚才的位置，「怎么了？」
「我动不了了！」
正如亚多尼斯说的那样，不论亚多尼斯怎么挥舞手臂，身体都只是在海水里晃动，没有丝毫前进的意思。
「嗯……」
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不会游泳的人很难控制身体前进，自己最初学习游泳的时候，也有过在水里挥动了半天肢体，结果身体却没能前进半点的经历。
亚多尼斯惊慌失措的表情让伊丝不禁笑出来，摇了摇头，蹬动双腿，游回靠近水面的亚多尼斯身边，朝亚多尼斯伸出手。
「好了，牵着我吧。」
「牵、牵手？」
「怎么，不是薇尔就不行吗，还是亚多尼斯陛下嫌我不够漂亮？」
「怎么会！能牵伊丝主教的手，我求之不得！」
「呜哇，玩笑话得说的像玩笑才行哦，亚多尼斯的表情都要让我以为你是认真的了。」
「啊……」
下意识的，亚多尼斯伸手捂住嘴。
她大概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吧，没有太在意，伊丝开始带着亚多尼斯前进。
「那个……伊丝主教，昨天烟花的事情……谢谢。」
（12/30）

第七十章 少女的心意

谢谢？
应该是指自己用烟花遮盖了人们对她的议论吧，稍微思考后，伊丝定下了如此结论，但事实上，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么远，那时自己仅仅只是想看看烟花卷轴的效果，希望威弗列德城的人们在看到烟花后，可以从烟花上获得心理慰藉。
牵着亚多尼斯的左手轻摆了摆，伊丝笑着回答。
「亚多尼斯不用放在心上，我们现在不是合作关系吗？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而且老实说，我当时也没想到烟花会有这么大效果。」
「这样啊，」喜悦低落片刻，亚多尼斯摇了摇头，「不过就算是这样，伊丝主教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一直以来都是伊丝主教在帮助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伊丝主教有什么希望得到的东西吗？我身为帝国皇帝，平常人难以得到的东西，对我而言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啊，对了，不如伊丝主教加入诺塔帝国怎么样？反正伊丝主教只是尤弥尔教会的名誉主教，没有实际管辖教区，就算在诺塔帝国有官职，尤弥尔教皇也没办法说你什么，我可以开三倍，不，十倍！十倍于尤弥尔教的报酬。」
「欸……」
自己同意和亚多尼斯合作，只是为了让亚多尼斯做过诸多尝试后，再通过薇尔拒绝亚多尼斯，让她死心而已，如果接受亚多尼斯授予的头衔，自己会良心不安。
继续带亚多尼斯向下方海床游动，伊丝先是瞥了眼身边划动四肢、追逐热带鱼的地狱三头犬，然后苦笑着摇头。
「那样的话，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大半领土都会受我影响了。亚多尼斯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接受职位，如果让安德烈亚知道我在诺塔帝国也有官职，肯定会不高兴，伊芙琳也一样，先不说伊芙琳肯定会不满，我可不想看见安德烈亚委屈的样子。」
「之前就想问，伊丝主教和血族女王安德烈亚，还有尤弥尔教教皇伊芙琳，关系很亲密吗？」
声音有着一丝试探，亚多尼斯悄悄歪头，从后观察伊丝侧脸，凌凌波光映照出的白皙肌肤与蓝色眼眸，让人以为这是受大海祝福的精灵。
并没有察觉到亚多尼斯的小动作，伊丝的注意力全部在远处的恶魔巢穴上。
「嗯，很亲密，亲密到无法分开的地步。看吧，这枚戒指就是安德烈亚送给我的礼物。至于伊芙琳……虽然也很亲密，但和安德烈亚是不同的，当然，如果不是安德烈亚先一步，也许我会被伊芙琳俘虏吧，不过现在伊芙琳只是我名义上的姐姐——这是她强调的，原本我和伊芙琳只是像现在我和亚多尼斯这样的好朋友，嘛，就我个人而言，有一个姐姐的感觉也不坏。只是我觉得以伊芙琳的性格，比起姐姐，更适合恋人一类的角色，能被伊芙琳喜欢上的人，绝对用光了这辈子的运气，啊啊，可恶，开始嫉妒了。」
「挚友……」
「啊咧？」
亚多尼斯出乎意料的反应令伊丝面露不解。
自己还以为亚多尼斯会吐槽自己，有了这么多喜欢自己的人还不满足，结果亚多尼斯却只是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着什么。
「亚多尼斯？」
「啊，抱歉，伊丝主教，我有些走神了。伊丝主教把我当成挚友……吓了我一跳。」
「啊啦，我可以把这里的『吓了一跳』，理解成亚多尼斯在嫌弃我吗？」
「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伊丝主教把我当成朋友。」
「除了朋友还能是什么，」眨了眨眼，似乎理解了什么，伊丝表情夸张起来，摆出嫌弃亚多尼斯的样子，「姑且声明啊，不要因为我长得像姐姐，就说些迷恋上我了什么的话，我除了这张脸以外，和姐姐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绝对当不了姐姐的替代品。」
没有为伊丝的话感到生气或伤心，亚多尼斯困扰地苦笑。
「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我的意思是，在我印象里，伊丝主教应该只把我当成合作伙伴，朋友什么的，完全没想过，所以伊丝主教说我们是朋友的时候，才会吃了一惊。」
「原来我在亚多尼斯心里一直都只是合作伙伴，连朋友都算不上，哭。」
假装擦拭眼泪，伊丝一副悲伤表情。
这是从大海里跑出来的妖精吗？虽然故作姿态，但却可爱到了极点。
亚多尼斯脸上的苦笑更深一分。
「伊丝主教就像妖精一样啊，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心智正常的男性，肯定会被伊丝主教耍得团团转，也许比起我，伊丝主教更适合成为统治者，只要站在城堡上假哭，就能博得民众支持了。」
「总感觉被亚多尼斯小看了，我是只靠外表的人吗。」
「哪里有小看，这可是我学都学不来的天分，如果我站在城堡的窗台上假哭，肯定会让下属觉得我是软弱的人。」
「那是因为亚多尼斯走的强势路线啦。」
双脚终于落到海床上，伊丝轻轻站好，与想象中一样，海床并非坚实地面，而是积累了厚厚海砂与海洋生物的地方，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原以为海底会是地球里的海底那样黯淡无光、充满死寂的地方，结果真正抵达以后，却发现这里与浅海海床无异，阳光透过大海在松软沙地里映照出亮斑，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藻类与蕨类植物随洋流飘动，由于『庞然大物』出现在身边，受到惊吓的海底生物立即四散逃跑。色彩斑斓的视界以及脚下传来的松软砂土触感，与其说这是在侦查恶魔动向，不如说是海底漫步。
「地面松软过头了，稍微有些容易摔跤。亚多尼斯没问题吗？」伊丝看向旁边已经松开手的亚多尼斯，在浮力与不稳定的落脚点双重影响下，后者只能通过不断挥动双臂来掌握平衡，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伊丝摇头叹气，「哈啊，还是牵着走吧。」
总感觉像在带邻家的小孩子。
看在亚多尼斯是大姐姐的份上，自己还是别在意那么多好了。
伊丝不禁悄悄瞥了一眼亚多尼斯脸庞，似乎在看刚刚踩到的东西，亚多尼斯正低着头看向身后沙地，空出来的手则撩起金发一侧。只看侧脸的话，现在的亚多尼斯充满了成熟大姐姐的魅力。
倘若再把衣服换成泳装，腰间系上三角巾形状的沙滩巾的话，肯定会更美丽吧。
伊丝轻咳了一声。
「咳哼，亚多尼斯，该继续前进了。对了，查理斯它们——」
突然意识到查理斯的存在，伊丝四下环顾一阵，结果发现四只查理斯早已没有再追逐海洋生物，而是排成一列，乖巧地坐在自己和亚多尼斯身后——简直就像在给自己和亚多尼斯腾出二人世界一样。
真是群聪明的狗。
不过这种善意举止，还是留到自己和安德烈亚来的时候吧。
当然还有卡米拉她们。
「伊丝主教，恶魔巢穴就在这下面吗？地狱三头犬停在原地不动了。」
「不，没有，它们只是被亚多尼斯的魅力迷住了，恶魔巢穴不在附近。」
亚多尼斯腼腆地笑道。
「被我的魅力迷住？我可没有一点女人的魅力，它们应该是被伊丝主教的魅力迷住了才对。」
「自谦之前，亚多尼斯先自己照照镜子再说啦。」
亚多尼斯女性状态的样子与卡米拉相差无几，只是比卡米拉更成熟几分，再加上发育良好的身材，走在街上时，看亚多尼斯的人比看自己的人更多——虽然是因为男人更喜欢大胸女性。
叫上在一旁看戏的地狱三头犬，伊丝带着亚多尼斯在海底沙滩上前进，虽说海底海底细沙里藏有许多扎脚的石子与船只残骸，但两人并非光脚前进，『避水加护』下，衣服不会被海水打湿。
「不论怎么看，这里都很平静啊……几乎没有魔物，到处是五彩斑斓的海鱼和珊瑚，虽然不时可以看见木船的残骸，但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遗迹，反而加深了深海的感觉。」
「嗯。」
因为一直注意着全知地图上随时可能出现的恶魔，伊丝只是敷衍似地点头。
亚多尼斯则自顾自地抬头欣赏蓝色世界，如同第一次去水族馆的天真少女般，眼中闪烁着与帝国皇帝身份不符的激动与感慨。
「简直就像梦里才会有的光景，如果不是伊丝主教的『避水加护』，我肯定没办法到见到这幅画卷。对了，伊丝主教昨晚给我看的那个叫『魔导炮·Ⅰ型』的东西，我想把它的制作方法从伊丝主教手里买下来，只要有了它们，宫廷魔法咏唱者就能退休了。到时候让宫廷魔法咏唱者在这片海滩开设商会，专门供人来海底游玩，一定会增加一大笔税收。
嗯，等解决了女帝身份的事情，我就搬到贸易都市来，那样就能随时随地与伊丝主教见面了，记得伊丝主教买下可妮莉娅之馆，也是看中了威弗列德城的风景……真好啊，只是想想就让人期待今后了。」
「嗯。」
「伊丝主教？」
「嗯。」
这家伙根本就没在听自己说话啊。
亚多尼斯不禁不满地皱眉，稍稍用力地捏了一下伊丝。
「伊丝主教。」
「嗯？」察觉到的伊丝回过头，一脸不解，「怎么了？」
「我在说魔导炮的事情。」
「啊啊，我只会卖魔导炮给亚多尼斯，不会告诉亚多尼斯制作方法，当然，这些魔导炮我也会给血族还有尤弥尔领，不只卖给亚多尼斯一人。」
「唔……那个叫『烟花』的魔法卷轴呢？魔导炮不可以的话，我想把烟花的制作方法买下来，多准备一些，到时候给薇尔——」亚多尼斯停顿了片刻，「给喜欢的人一个惊喜。最开始明明只是没有任何特点的幻象魔法，伊丝主教却能发现它可以变成让人憧憬的绝景，让我这个自称专业的魔法研究者都吃了一惊。」
「没问题，我希望全大陆的人都欣赏到烟花的美景，亚多尼斯不但可以买走烟花的制作方法，还可以在现有的魔法术式上进行改良。」
「是只卖给我一个人吗？」
「不对哦，因为希望全大陆的人都可以欣赏到，所以我没办法只把制作方法卖给亚多尼斯一人，嘛，免费送给亚多尼斯也没问题就是了。」
「又是给大家的……」
「又？」
察觉到关键词，伊丝不由得瞥了亚多尼斯一眼，后者红宝石般的眼眸中流露出像是在失落，又仿佛在不满的神色。这种表现，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伊丝皱起眉陷入思考。然而，还没等伊丝思考出结果，亚多尼斯便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般，连忙挥手强调。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希望有一种只卖给诺塔帝国的技术！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只卖给帝国的技术么……实在很难说『有』啊。」
「没、没有吗？真可惜啊……」
明明自己回答『没有』，亚多尼斯却给自己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里面的反差实在值得人心生怀疑。
不过自己也不是那种非得把别人内心想法刨根问底，不顾隐私的失礼者，伊丝耸了耸肩，以玩笑语气摊开空出来的左手，引导亚多尼斯看向被太阳照亮的海底世界。
「如果非要说只属于帝国的东西，不就在这里吗？这片光景只属于帝国，除了恶魔以外，活着见到的人，应该就只有我和亚多尼斯了，我想想……两个人独处，而且还是在这种漂亮的地方，就算说成『约会』也没有人质疑吧，如果被薇尔知道，亚多尼斯肯定完蛋了，这是只属于我和亚多尼斯的秘密。」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亚多尼斯一下子窘迫起来，目光朝一边侧过去，脸颊也微微泛红。
肯定是想到，如果自己把这个秘密告诉并不存在的『薇尔』，她的告白会变得糟糕吧，这个恶作剧做的不错，可惜亚多尼斯再多紧张一点、害怕一点就好了。
亚多尼斯用一种在伊丝看来强颜欢笑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说。
「伊……伊丝主教说的没错……不妙啊……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别人……」
「等等，亚多尼斯，你的表现有些奇怪，话先说在前面，我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姐姐，你不用紧张到用手捂着脸，说到底，你不是接受的王子教育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少女的表现啊。」
自己差点理解成了亚多尼斯是在为自己说『约会』感到害羞。
假设是琳的话，自己大概会真的这么想，但亚多尼斯喜欢的人是薇尔，还强调过这一生不会再爱上其他女性，如果自己理解成害羞，就未免太自恋了——自己（伊丝）抢走了喜欢自己（薇尔）的少女，有些天方夜谭了，就算是故事书也不敢这么写。按照一般发展，应该是亚多尼斯不小心发现自己就是薇尔的秘密，然后再进一步发生更多故事才对。
「……说的也是，我是诺塔帝国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不应该表现出这副姿态。」
但是全身却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自己并不能说明这股暖意到底来自哪里，只是单纯觉得，心情十分愉悦，身体也变轻了许多，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
「不……我倒不是亚多尼斯不应该太少女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反差太不可思议了而已。」
「欸，」亚多尼斯微微吃了一惊，自己还以为伊丝在说，自己应该更有男子气概一些，歪着头问道，「那伊丝主教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亚多尼斯就是亚多尼斯。」
这是在夸自己现在就很有魅力吗？
亚多尼斯全身散发出欢快氛围，忍不住轻轻踮起脚。
伊丝微微皱眉。
「亚多尼斯，你的精神状态……」
「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亚多尼斯如同被蛰了一下般全身一震，意识从飘飘欲仙中回到现实。
亚多尼斯啊亚多尼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刚才的欣喜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如同潮水般退去，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失落与沮丧，亚多尼斯耷拉下肩膀。
「抱、抱歉……诶？」
目光看向前方时，伊丝已然重新开始赶路，扯动着自己往前走。
发现亚多尼斯一动不动，伊丝转过身，蓝色大眼中浮现担忧。
「如果精神状态不好，亚多尼斯最好还是回到岸上哦，之后还有对恶魔的决战，我们必须养足精神。」
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亚多尼斯连忙回应。
「没关系，我只是稍微有些走神，想了些别的事情。伊丝主教，我们继续前进吧。」
「有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诉我，调查恶魔动向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身体垮掉的话就彻底完蛋了。好了，抓紧我，前面全是淤泥，小心摔跤。」
「好的！」
握住伊丝伸过来的手，亚多尼斯姣好的脸上重新浮现喜悦，一步一步跟随伊丝前进。
至于地狱三头犬在哪，蹲在伊丝二人身后不远处的它们先是面面相觑，确认了伊丝与亚多尼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才像是商量好了那样，站起身，划动四肢，缓缓吊在二人身后。
（13/30）

第七十一章 愈发不可收拾的女皇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虽说发生了身份暴露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亚多尼斯继续住在可妮莉娅之馆，不如说，目前可妮莉娅之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妮莉娅之馆不仅有天使守护，而且地处偏僻，平时人员往来极少，任何想窥探可妮莉娅之馆情况的人，都会因形迹可疑，暴露在护卫与巡逻士兵的目光下，进而遭到盘问。
仅仅两天时间，就已经有五人被抓进监牢，用布兰德利的说法，这些人全部属于恶魔信奉者，试图以精神魔法诱导、蛊惑宅邸的卫兵与仆役，他们所有人都将被推上绞刑架，可妮莉娅之馆也因此得以彻底清净。
理了理衣襟，亚多尼斯对着镜子，深吸了口自窗户吹进来的舒爽凉风，头脑很快清醒。
「呼，安娜塔西雅，现在几点了。」
安娜塔西雅是可妮莉娅之馆的女仆之一，也是被伊丝任命，暂时负责亚多尼斯起居的女仆，因为亚多尼斯的身份已经公开，不需要再遮遮掩掩，所以亚多尼斯无需像以前一样，不允许女仆在房间内过夜。
身穿女仆长裙，接近三十岁的安娜塔西雅躬身回答道。
「回陛下，日晷已经走到上午八点了。」
「八点吗，伊丝主教应该还没——」亚多尼斯突然咳嗽两声，「咳咳，伊丝主教起来了吗？虽然昨天从伊丝主教那里订购了一大批魔导炮，工期也偏紧，但伊丝主教还是不要累到比较好。」
语气仿佛在刻意把自己想说的话说给女仆听。
「伊丝小姐一大早就在庭院里练习剑术，陛下是要先吃早餐，还是先处理政务？」
「在庭院里吗……呃啊，先吃早餐吧。」
「好的，我去为您准备。」
对亚多尼斯行了一礼，安娜塔西雅缓缓退出房间。
只剩亚多尼斯的卧室顷刻间安静下来。
沉寂了不足两秒。
「呼。」
如同醉倒了的人那样，原本站直的亚多尼斯缓缓向一侧倒去，最终摔在柔软床上，刚梳理好的金发瞬间披散开，身体也跟着被床榻弹起，但亚多尼斯并没有在意这些，现在的她就像在外奔波一天，积攒了大量疲惫的劳动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昨天海底侦查后的劳累一直积累到今天都没能消除，亚多尼斯之所以疲惫，是因为内心一直处于激动状态，长时间没有得到舒缓。
至于为什么会一直处于激动状态，则是昨天察觉到的一个秘密。
最近只要视野中出现伊丝，自己的内心便安定不下来，当伊丝展露出笑容后，自己也会跟着开心，并且总是想着寻找话题，避免安静带来的尴尬。起初自己并没有觉得不对，那毕竟是薇尔的妹妹，加之伊丝主教本身也很可爱，站在美少女身边，自己会心情愉悦也理所当然，但直至昨天与伊丝主教两人在海底漫步时，自己才终于察觉到，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这种表现简直比最初在王都，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薇尔时还要夸张，那时候的自己思念成疾，连处理政务时都想着薇尔，换在此时，自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伊丝的事情，二者的区别，仅仅只有当时的自己见不到薇尔，而现在的自己可以见到伊丝而已，倘若薇尔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一定会是这副表现，亚多尼斯有这种自觉。
如果事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实在太愚钝了，虽然难为情，但亚多尼斯确信，自己喜欢上了伊丝主教。
尤其是昨天谈到购买『烟花』魔法的时候，自己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假如把所有烟花买下来，在伊丝主教最开心的时候，为整座威弗列德城献上烟火，伊丝主教肯定会很开心。这样想不是毫无理由，哪怕自己这个见多了各色景致的帝国皇帝，都不禁为烟火感到惊艳，对其他少女来说，烟火的杀伤力只会更大。
不过必须要说的是，比起烟火，那天晚上更吸引自己的，其实是伊丝主教的侧脸，倘若说烟火美不胜收，那么烟火下的伊丝主教，就绝对能称为此世无存的绝景。
只有自己注意到了，当时浮现在伊丝主教脸上的神情不是欣喜，而是愁绪与寂寞一类的感情，仿佛那场烟花触动了伊丝主教内心脆弱的地方，令她想起了过去。
假如非要说究竟何时爱慕上伊丝主教，亚多尼斯可以回答，自接触到伊丝主教以来，自己对伊丝主教的好感就不断增加着，只不过因为薇尔，一直没能注意到，直到伊丝前天在烟花下展现出的寂寞，那副楚楚可怜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的神态，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那时候的自己没有意识到已经倾心于伊丝主教，经历了昨晚，自己才彻底认识到了这一点。
「那时候的伊丝主教到底在想什么……」
仰面躺在床上的亚多尼斯喃喃。
那个不论何时都保持笑容，即使在恶魔巢穴附近游荡，也完全没有紧张感的伊丝主教，为什么会露出寂寞愁苦的神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困扰她？
无论如何，亚多尼斯都想搞清楚。
并非好奇心，而是想为喜欢的人排忧解难，也许只要帮伊丝主教度过这道难关，伊丝主教就会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意思了吧，那些神话传说中的主角也都是如此，受到主角帮助的女主角，总会选择通过嫁给主角的方式回报主角，不过自己并不追求这种太过功利的回报。自己希望的是帮伊丝主教走出困境，而不是渴望帮助了伊丝主教后，伊丝主教给予自己的回报。对自己而言，仅仅只要伊丝主教不再露出那种让人心痛的表情，自己就满足了。
「但是……」
薇尔的事情该怎么办？
突然想起令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情，亚多尼斯翻了个身。
喜欢伊丝主教，不代表自己忘记了薇尔，如果因为伊丝主教出现，而让自己抛弃薇尔，这样和喜新厌旧有什么区别。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这么说或许太自负，如果可以，自己两个人都想要。
「不……只要条件允许，谁都会这么想吧？」
亚多尼斯皱起眉。
姐妹二人十分有特点，不论谁，都有着勾魂夺魄般的诱惑力，倘若说薇尔的魅力如同璀璨太阳一般摧枯拉朽，耀眼到让人无法抵挡的话，那么伊丝主教的魅力，就如同月亮与雨点般，虽无声却侵入骨髓，意识到时，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自己是诺塔帝国的皇帝，立于人类世界顶点的君主，妻子多一点，也不会有人说自己什么。
虽如是想，内心的坎却难以跨越，不论伊丝还是薇尔，二者只要得到一个便耗尽了一生，不，是永生的气运，得到一个再去追求另一个，自己都难以宽恕自己。
再者，如果对着伊丝与薇尔一起说，「可以请你们嫁给我吗？」这样的话，根本不用想，答案一定是拒绝，而且很可能还让本有的好感度尽数消失，老实说，光是想想那副画面，自己就尴尬到后悔做人了。
「前路漫漫啊……」
自己还要和皇姐抢妻子。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头痛令亚多尼斯忍不住在床上翻滚起来。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遇见薇尔以后又让我遇见伊丝主教，如果没有伊丝主教，不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吗？爱神大人，您这不是在戏弄我吗！」
倘若爱神因为自己给她建立了神殿，所以特地把伊丝送到自己面前，以此作为回报的话，那自己一定要跑到神殿里，对着爱神的神像痛诉其愚钝。
那么，自己后悔遇见伊丝主教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明明遇见了薇尔，为什么还要有伊丝主教』,如此抱怨是奢侈的、不切实际的，确切的说，这应该是自己的幸运，是爱神眷顾了自己。
然而放弃这份感情也不切实际，如果不去追求一次，自己一定会后悔终生。现在光是想着自己正和伊丝主教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呼吸同一片空气，自己就有种泡在蜜罐里的感觉，周围一切东西，只要想到它们被伊丝主教触摸过、吸入过，自己就恨不得将其作为国宝收藏进皇帝的私人宝库，不论脸颊轻轻磨蹭它们也好，还是把脸埋进去深呼吸，让仅仅只存在于精神上的芳香充斥肺部也罢，自己都感到难以言喻的愉悦，仿佛只要拥有了它们，自己就可以度过一整天。
不，自己说错了，这不是爱神的赠与，而是爱神给予自己的挑战。伊丝主教是爱神派过来的，考验自己诚意的使徒。
啊啊，爱神大人，受您庇佑的信徒要在挑战中失败了。
明明失败，亚多尼斯却一点也沮丧不起来，她想到了这张床可能被伊丝睡过，虽然大概率只是被伊丝从其他房间用仓库搬过来，但这并不影响亚多尼斯的感情，她只恨不得自己变成灵魂体，那样她就可以让身体沉入这床榻，与床合二为一，从内体会到伊丝的气息。
她不禁抱紧双臂，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动起来，但这样只持续了不到几秒，她便又咬牙切齿，她开始嫉妒一些本不应该被嫉妒的东西。
那身蓝白色调的礼裙，时常包裹着白瓷般小脚的白色丝袜，可以深埋在银色发丝中、深嗅其发间芳香的头饰，以及鼓掌间玩弄着的餐具，尤其是那些贴身衣物，能够随时与伊丝主教肌肤之亲，摩挲那柔嫩且光洁，散发淡淡幽香的皮肤，它简直罪不可恕！
如果自己能变成伊丝主教房间里的毛毯，就一定能享受到伊丝主教沐浴之后，那柔软足底与娇嫩足趾踩过自己身体的感觉了吧，可惜自己是人类而非物品，嗯不，即使是物品，自己也嫉妒。
门外响起脚步声。
亚多尼斯瞬间警觉起来。趁对方还未开门，一下从床榻起身，对着镜子整理散乱金发。
笃、笃。
应该是安娜塔西雅。
「陛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嗯，比起忌妒伊丝身上穿着的丝织物，自己还是亲自去找伊丝主教好了——虽然在那之前，得提前想点话题才行。
◇
用过美味却又味同嚼蜡的早餐，亚多尼斯很快来到庭院，与往日天使们的战斗训练不同，今天似乎是伊丝的主场，所有人站在伊丝后方，伊丝则手持光剑必杀之刃，对空无一物的前方做挥劈动作。
来到拉克西丝身边的亚多尼斯感到不解。
「伊丝主教这是在……」
「吾主在练习战斗技艺。」
「练习战斗技艺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伊丝主教练习战斗技巧。」
站在自己这个外行人的视角，伊丝仅仅只是在不断重复将『光剑』从左往右挥的动作，可一般初学者练习挥剑，只会从上往下挥砍，像伊丝主教这样横向挥击，实在少见。
「吾主应该是在深海里受到恶魔刺激，所以才想起要提升自己，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么，虽然就克洛莉斯的反馈，我们双方的力量确实差了太多就是了。」
身着天使正装的拉克西丝摇头叹气。
「诺塔帝国的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陛下，我曾在您向吾主求取政见的时候，听闻到您的计划。依我看，我们最好放弃停止向大海输送魔力的计划，即使这样做等于容忍恶魔在人类领土上肆虐，一时的隐忍，也比完全失去落脚点好得多，以退为进，不失为一种选择。」
「赞成，以上。」
「力量……力量相差太多了呢。」
克洛莉斯与艾诺丝跟着点头赞同。
「我也同意拉克西丝的说法，亚多尼斯陛下，潜伏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附近的恶魔，已经成长到必须大陆上所有种族联合起来对付的地步，不论那些海德拉，还是居住在深渊里的大恶魔，都不是一国就能抵御的对手，我会帮忙疏通血族，你必须暂时隐忍。」
如果伊丝主教没有承诺会在十天内把所有魔导炮交付出来的话，自己一定会选择隐忍吧，不用伊丝的伙伴强调，自己也明白实力相差悬殊，但有了魔导炮以后，事情便出现了转机。
魔导炮的优点除了普通人就能操作外，还有着另一个极为优秀的特点，魔导炮不像魔力炮那样，一发之后要等数分钟才能发射第二发，昨天回来时伊丝曾演示了，只要魔核充足，魔导炮便可以在短短一分钟内发射五发，更不用提魔导炮体积小，相同空间可以装备更多魔导炮，有了这些，自己就有了防御住恶魔的底气。
更不用提伊丝强调了这只是『魔导炮·Ⅰ型』，之后的Ⅱ型以及Ⅲ型会朝威力更大，更适合对付大型魔物的方向发展。
亚多尼斯微笑着摇头。
「我有自己的考虑，公布了身份后，我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必须要让这些恶魔吃到苦头。」
「是么，事到如今还要嘴硬，等你死后，我会好好继承你的王位。」
「皇姐还是和往常一样嘴不饶人啊。」
「放心。交给，主角。」
仿佛在说自己的事情般，蒂芙尼拍了拍胸口，为苦笑的亚多尼斯打气。
另一边，察觉到亚多尼斯到来的伊丝也早早收回剑，来到亚多尼斯身边。
「蒂芙尼，我可不是主角哦。不过不是主角也可以放心交给我就是了，为了能一剑把所有海德拉的脑袋削平，我从一大早就开始练习剑技了。」
伊丝主教一定是在开玩笑，缓解紧张氛围吧，亚多尼斯不禁悄悄感谢伊丝为自己解围，虽说伊丝主教刚才不断重复的横向挥剑，确实很有砍下海德拉脑袋的味道，但昨天自己一行看见的海德拉，绝没有伊丝主教说的那么轻松，密密麻麻的数量，以及最少都有五头的实力，自己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近乎窒息。
亚多尼斯忍不住掩嘴笑道。
「噗呼呼，伊丝主教太会开玩笑了。」
「啊啦，我没有开玩笑哦，只是我没打算让亚多尼斯看到我解决海德拉的样子就是了，毕竟是为了给查理斯它们准备食物，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比起这个，亚多尼斯感觉身体怎么样？昨天回来以后，你好像很紧张。」
说着，伊丝上前一步。
大概是威弗列德天气炎热，加上一上午都在挥剑的缘故，伊丝才刚接近自己，自己就感到一股丁香气息扑面而来。
多么甜美的味道。
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亚多尼斯深吸了口气。
「亚多尼斯？」
伊丝的呼唤令亚多尼斯猛地回到现实。
糟糕。
一旦意识到自己被伊丝主教俘获，自己便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起来，亚多尼斯连忙拾起早已准备好的话题。
「啊，抱歉，伊丝主教，我、我有事想和你商量，是关于对恶魔的计划，虽然单纯的力量很重要，但战术也同样重要。」
「没关系吗？我对战术没有丝毫研究，最好还是向卡米拉和佩佩她们咨询。」
「不……不用！伊丝主教就好！」
伊丝歪了歪头。
那大概是在疑惑为什么非她不可吧，老实说，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可疑到了极点。
但伊丝主教一向宽容，一定会接受自己的糊弄，大概。
果然，和想象的一样，伊丝耸了耸肩，比出去屋内的手势。
「可以哦，如果亚多尼斯不嫌弃的话。」
自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
毫不犹豫的，亚多尼斯用行动回答了伊丝——朝主栋迈出一步。
（14/30）

第七十二章 潜藏海底的恶魔

稍微做了些准备工作，以伊丝为主的一行与以亚多尼斯为主的帝国上层，开始商讨对恶魔的事宜。哪怕恶魔身份的蒂娜以及宅邸女仆没有参与这次会议，双方加起来的人数也超过了十人，用来放置地图的圆桌也因此显得拥挤，插不上话的蕾菲娜、玛丽还有年长的布兰德利、卡尔与拜尔德斯没有就坐，只是站在众人身后。
以随身携带的魔法笔在地图上标出恶魔巢穴，同时注明恶魔方的实力，亚多尼斯坐回原位，十指交叉置于桌上。
「虽然没有正式以诺塔帝国皇帝的身份告知诸位，但诸位也应该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了恶魔具备的力量。」
语气异常沉稳，亚多尼斯环视了一眼位列桌上的人，正常情况下，事关帝国未来的大事，亚多尼斯不可能与这些认识没多久，实力与地位也差了那么一截的人商议，不过现在她们是以伊丝家眷的身份出席，而自己此行最大的合作对象，就是提供了魔导炮的伊丝，因此让她们出席也没有不对的地方。
至于昨天自己和伊丝究竟在海底看到了什么，只能用恐怖与超乎想象形容。
首先是大恶魔，与海德拉头越多就越危险的规律相似，象征大恶魔实力的，是身后恶魔翅膀上的纹路，红黑色翅膀上的青色条纹越多，实力就越恐怖，而根据昨天亚多尼斯粗略一眼，实力在30-40级之间的大恶魔超过百位，准英雄领域的大恶魔及其以上的大恶魔，也有数十位之多，低于十级的恶魔更是不计其数，粗略估计在万名左右。即使除开老弱病残的恶魔，剩下的数量也相当棘手，更不用提恶魔自出生以来肉体就比人类强大，即使老人与还未成年的少年，也有与普通成年人等同的战斗力。
假设只有这些大恶魔率领的普通恶魔，亚多尼斯并不会觉得困难到无法战斗下去，恶魔的数量再多，只要没有强如超越英雄领域者的存在，它们便是任人**的泥团。第六位阶的广域歼灭魔法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一击便可以消灭数以千计的士兵，而倘若换成一名精通水元素的魔法咏唱者，在水元素最为充沛的大海使用六阶魔法『绞龙』，如同水龙卷的威力，足以瞬间令恶魔溃不成军。
可惜的是，大恶魔中虽然没有超越英雄领域者，海德拉里却出现了比超越英雄领域更恐怖的存在，当地狱三头犬循着气味离开海底空洞，带领亚多尼斯来到一处海底深渊时——那里就像位于海底的峡谷——映入眼帘的景象，差点让亚多尼斯晕过去。
密密麻麻的、根本数不清数量的海德拉。在深渊里，三头海德拉仅仅只是最普通的存在，其中甚至躺着一头正在沉睡的七头海德拉，光是看着七头海德拉盘踞起来的、至少十层楼高度的身躯，亚多尼斯便有种喘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的恐惧感。
即使在帝国最强的卡尔身上，亚多尼斯也从未见过如此压倒性的气势，那样的存在至少也有70级，甚至抵达80级，比薇尔的实力还要强，完全超出了帝国的承受能力，如果不是有威弗列德之塔做后盾，亚多尼斯根本无法升起对抗之心。
而除了这只七头海德拉，深渊内还生活着接近十只次一级的六头海德拉，倘若海德拉没有『不能离开海洋太久』的限制，光是十几只海德拉，就足以成为横扫大陆的力量，那时候亚多尼斯第一次觉得，人类能在大陆上立足如此之久，简直是一个奇迹。
她只能庆幸，还好帝国面临的是一场防守战，换成进攻，帝国将毫无胜算。
这便是亚多尼斯看到的情况。虽然事后与卡尔的汇报稍有出入，但并不影响恶魔很强的事实。
会议厅陷入短暂的安静。
正如进入房间前，拉克西丝与依蒂丝劝诫的那样，面对如此情况，最好的应对策略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维持阿莱克西亚之塔对大海的魔力输入。只有当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直至拥有足以对抗这些恶魔的实力时，己方才可以向恶魔发起突袭，否则帝国很可能因此失去大片土地，今后的剿灭也只会愈发困难。
没有人能够对亚多尼斯提出建议，哪怕帝国宰相布兰德利也同样如此。
率先开口的人出乎意料。
由于个头太矮，只能在桌子上冒出一个头的蒂芙尼举起右拳。
「放心去做。」
面无表情的样子太过认真，以至于让人觉得不像在开玩笑。
完全没有建设性啊。
亚多尼斯不禁苦笑，如果这里是帝国朝堂，有人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一定会让卫兵把她丢出去，同时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提拔这么一个蠢货，可这里并非朝堂，蒂芙尼也不是自己的臣子，把小孩子的天真话语放在心上，蠢货就是自己。
「谢谢蒂芙尼，我会努力的。」
「唔。」并不满意亚多尼斯敷衍的回答，蒂芙尼皱起眉，「认真。」
「我知道蒂芙尼有在认真思考，我不会放弃对抗恶魔，这不仅是为了帝国，也是为了我自己。」说到这里，亚多尼斯耸了耸肩，「虽然如果不是伊丝主教，现在我大概已经在考虑，该怎么体面的把这次战事压下去就是了。有了魔导炮，卡尔和拜尔德斯才能腾出手去对付海德拉。」
「但是陛下，那只七头海德拉该如何应对？如果我们这边没有能够对抗七头海德拉的存在，即使将士能凭伊丝主教形容的魔力炮对付普通恶魔，一旦七头海德拉出现，战局也会立刻逆转。」
「宰相大人说的正是我的疑虑。七头海德拉的实力应该以70级为最低考虑，陛下也许对70级所蕴藏的力量没有实感，请宽恕臣举不恰当的例子，摧毁王都宫殿的神教教皇薇尔，就是一位70级的实力者，那样的存在一旦出现在战场，便一定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臣有幸与神教教皇交手，那时神教教皇仅仅只是抬手，臣便失去了还手能力，此次战事还请陛下三思。」
「等等，拜尔德斯卿，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不是完全没有胜算，我们可以向神教教皇薇尔求援，」说着，宰相布兰德利悄悄瞥了眼伊丝，「陛下，如果您无论如何也要中断对大海的魔力输出，还请务必与神教教皇做好联络。此前戈尔将军对克洛伊公国的冒犯，完全是臣的失职，臣愿赴克洛伊公国，向神教教皇薇尔赔罪，只希望神教教皇薇尔，能看在阿莱克西亚大陆未来的份上，出兵帮助诺塔帝国。」
拜尔德斯也跟着上前一步，态度诚恳地弯下腰。
「臣也愿与宰相大人一同前往克洛伊公国，向那时的神教勇者琳道歉。」
这两个家伙……
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坐在亚多尼斯对面的伊丝双手环抱胸前。布兰德利与拜尔德斯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自己帮帝国向『薇尔』说情，希望薇尔能网开一面，站在大义上对抗恶魔。
只是这种做法十分多余，自己原本就有对付海德拉的意思，就算布兰德利与拜尔德斯没有拐弯抹角地求自己，自己也会把那些海德拉变成狗粮。当然，他们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没意义，至少给了自己『海德拉为什么突然消失了』的由头。
伊丝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微笑着说。
「宰相大人不必如此，我身为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又是薇尔的妹妹，一定会向姐姐请求援助。相信在大义面前，姐姐会摒弃过去的恩怨，神教的方针是让人民过上更好生活，纠结于过去的事情，只会拖慢前进步伐，只不过——」
「作为两国友好的象征，帝国会派一批使节团拜访克洛伊公国。」
不不，我下一句话不是索要报酬。
布兰德利嘴里的『使节团』，应该是要送黄金等物品给克洛伊公国的意思，把『只不过』理解成了索要报酬。
我根本就没想过这回事啊……
不过既然布兰德利提起，自己还是收下好了，克洛伊公国贫穷是事实，短时间内还无法单独运转下去，需要大把黄金开销。
伊丝接着说。
「宰相大人多心了，书信我可以现在就写，只是信从威弗列德出发，再到克洛伊公国，时间恐怕来不及——」
「呃呃？」伊丝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对面的亚多尼斯突然发出一阵怪异声音，眉毛也微不可查地挑了挑，以一种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拙劣表情，试图掩盖内心的激动，「做、做的到吗？伊丝主教邀请薇尔来威弗列德。」
「当然做得到，不如说，薇尔就在你眼前了。」
依蒂丝不怀好意地调侃。
「就在我面前？」
「啊啊，亚多尼斯，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佩佩小的时候，昵称就叫薇尔。」
「原来是这样，虚惊一场，洛伊丝薇尔小姐果然很喜欢恶作剧，明明知道我说的薇尔是克洛伊公国里的薇尔。」
「嚯。我以洛伊丝薇尔之名提醒你，伊丝就是薇尔。」
「同样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哦，洛伊丝薇尔小姐。」
「是吗，那就当我没提醒过好了。」
似乎早知道会是如此结果，依蒂丝瞥了眼伊丝稍微浮现汗珠的额头，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没有在意依蒂丝的玩笑，亚多尼斯继续伊丝的话题。
「总之，伊丝主教无需担心送信时间，帝国境内各地都设有驿站，只要盖上我的蜡印，信使和马匹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专人携良马接替，信件将昼夜不停地赶往克洛伊公国，不出五天，信函便能送到薇尔手中。」
「这样么。」
也就是说，自己要五天后才能把那些肥美的海德拉收入囊中。
起初自己对海德拉并没有特别上心，只是觉得有了它们，查理斯就能吃到好的零食，即使没有，不愁被饿死的查理斯也不会埋怨自己，但现在和以前不同，雌性查理斯在营养状况极好的条件下，会寻找雄性查理斯做配偶，一起诞生幼崽。每一只成年地狱三头犬都有准英雄领域的实力，如此实力者当然是越多越好。
按照蒂娜的说法，地狱三头犬在怀孕期间吃到的富含魔力的食物越多，幼崽未来的成长上限就越高，虽然最高也不会超过七十级，放在恶魔中不算特别出众，但对缺乏顶尖实力者的人类与血族而言，它们却是最值得信赖的依仗。
自己上午之所以拿破灭之剑练习挥剑动作，就是为了日后战斗时可以更快、更利落的收割海德拉头颅。如果不是海德拉一旦离水太久就会死亡，力量相对普通人也强的过头，自己会直接把海德拉搬到克洛伊公国，让它们成为屠宰场里可循环使用的牲畜。
对这种喜好虐待人类，以人类为食的邪恶魔物，不需要施以同情。在与亚多尼斯一起窥探深渊的时候，自己注意到了，深渊里的沉船与人骨，那种密集程度，根本不是通常海难可以解释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只有海德拉袭击过往船只，甚至赶赴近海处，把渔船拖到巢穴，将渔夫折磨致死——一部分海德拉也拥有『避水加护』魔法。
「只要有姐姐在，七头海德拉包括其他六头海德拉，都不需要诸位再担心、比起这个，我其实更在意大恶魔率领的普通恶魔，魔导炮不像魔法，能够精准控制杀伤范围，加上港口的地形注定无法安装太多魔导炮，一旦没能一举伤到恶魔的骨头，让恶魔察觉到魔导炮的威胁，那些具有飞行能力的恶魔，很可能会放弃攻打堡垒，以小股精锐深入港口内大肆破坏。魔导炮并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亚多尼斯要提前作好应对。」
「嗯，届时让卡尔带领己方精锐迎击即可，威弗列德之塔作为底牌，能不提前使用，就不要提前使用。」
「陛下，臣有一个计策。」
一直没有说话的卡尔请求发言。
「说。」
「昨天臣虽然没能像陛下您一样，深入到恶魔居住的地下，但通过陛下您的解说，大概理解了恶魔们的生存环境。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恶魔几乎没有在水域里安排岗哨，长久的和平与它们自恃强大，让它们忘记了防备。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提前在恶魔巢穴上做布置，先发制人，一举摧毁他们的休憩点。」
「先发制人么……」
与想象中恶魔直接在海床上建立海底宫殿不同，恶魔其实并不居住在充满海水的世界，他们的住所隐藏在海底山丘之下，就像威弗列德城的地下空洞那样，海底山丘下的地底，也有着同样的空洞，只不过那里庞大到足以容纳数万人在其中生活，如果不是穹顶没有太阳，亚多尼斯第一眼见到时，一定会把海底空洞当成地表世界。
似乎即便是隶属海洋魔王斯提克斯麾下的恶魔，也不能长期生活在海里——也有可能是相比大海，陆上生活更加舒适，毕竟恶魔身上没有鱼鳍和鳃这种器官。
（15/30）

第七十三章 被牵制的主力

而这也就给了自己一行机会。
卡尔的意思是，借恶魔方防守松懈的时机，先发制人，将恶魔巢穴空洞的上层炸毁，令海水灌入地底。
亚多尼斯思索着点头。
「确实，这是备选方案，虽说恶魔不像人类，被水淹没以后会很快溺死，但也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些对周围元素环境要求极为苛刻的魔法道具与魔法阵，会因陡增的水元素毁坏。只不过，要如何炸毁空洞上层，这是一个问题。」
「拜尔德斯卿，你的魔法可以做到么。」
卡尔看向身旁站立的拜尔德斯，后者脸色不那么好看地摇头。
「如果恶魔巢穴在浅海，六阶魔法中的『堕星之戟』应该能贯透海底，但在深海，『堕星之戟』的威力会减弱许多，等魔法穿透大海，抵达海床时，威力可能只有正常情况下的一半，我无法保证一定能起到效果。」
「要是打草惊蛇就糟糕了。既然不能直接使用魔法，换成提前在洞窟上方布置魔法阵如何？」
亚多尼斯的提议令拜尔德斯嘴抿在一起。
「很难，海底的环境太糟糕，在敌人老巢上方布置魔法阵，被发现的概率很大。」
「又回到原点了么。」
「既然无法将魔法阵布置在敌人巢穴附近，把魔法阵放在靠近城市的位置不就好了。」一直没有发言的卡米拉拿出铅笔，点了点地图沿岸，除了港口以外，威弗列德城的沿岸要么被绝壁环绕，要么是厚厚密林，都不是适合登陆的地方，「反正那群恶魔一定会来进攻，等它们来了以后，用魔法阵一发让它们吃到苦头。」
「嗯？」换了个坐姿，亚多尼斯眼睛微微睁大，表情也逐渐明朗，「原来如此，那样一来，只要让恶魔聚集在一起，便能达成期待的效果，只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们聚集起来？迷诱果？记得迷诱果有吸引低级恶魔，让它们发狂的特点，如果把迷诱果大量布置在魔法阵上方，不，这样就摆明了那里有陷阱……」
「把魔法阵布置在港口不就好了，制造不敌恶魔的假象，让恶魔涌进口袋形状的港口，待聚集的恶魔变多以后，再引动魔法阵。」
仿佛在说挥挥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卡米拉的语气十分平淡。
亚多尼斯身后的布兰德利皱起眉。
「长公主殿下，把魔法阵布置在港口，不仅会让整个港口化为废墟，还可能让岸上的居民也受波及。港口是威弗列德城的命脉，一旦摧毁，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恢复。」
「但如果不这么做，威弗列德就完蛋了吧？拘泥于损失，只会让损失变得越来越多，不从一开始就做好玉石俱焚的决心，能惨胜的战斗也会惨败。」
「我支持长公主殿下的观点，布兰德利，现如今我们任何留手，都可能成为战争的转折点，原本恶魔的实力就需要我们倾尽全国之力对抗，现在仅仅以手上的两万士兵应对七头海德拉，以放弃港口为代价，交换恶魔的巨大损失，这比交易划算到极点。」
紧跟在卡尔后面，拜尔德斯也跟着支持卡米拉。
「我的意见与卡尔将军相同，以七头海德拉为对手，我们不能有任何侥幸想法，何况我们还能在港口周围布置防御结界，以免攻击性魔法阵的余波波及岸上。现在开始疏散港口住户还来得及。」
「……既然拜尔德斯卿说可以布置防御结界，那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如此一来，威弗列德城贸易都市的头衔可能一去不返。」
面对卡尔与拜尔德斯的支持，布兰德利选择退避。亚多尼斯举起手，将手背朝向身后争辩的几人，示意几人不要再争执下去。
「战争后的重建工作就交给布兰德利，皇姐的建议虽然冒险，但却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除了说话完全没有考虑普通人的感受，简直就像毫无怜悯之心的人。
最近一直住在可妮莉娅之馆，自己与皇姐的接触也因此变多。起初，自己以为皇姐只是严厉了一些，喜欢排斥外人，只需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双方关系就会好起来。但相处久了以后自己发现，皇姐根本不是严厉了一些这么简单。与伊丝在一起时还好，一旦伊丝不在场，皇姐的发言便经常让自己感到胆寒，有时自己会猛然觉得，皇姐可能只是一只披着人皮，内心冷静到极点的野兽，她根本没有把其他人当成『人』看，仅仅将其看成牲畜一类、没用了就可以丢掉的东西，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就像刚才，为了取得胜利，很轻松就说出把整个港口炸掉的话。
伊丝主教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把这样的人化为己用啊。
亚多尼斯可以肯定，如果换做自己，自己绝对不情愿把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留在身边，即便皇姐表现的绝对忠诚也同样如此。
「稍等一下，格罗瑞亚十七世，你们就不觉得恶魔的行踪太可疑了么？坐拥可以轻易横扫大陆国家的力量，却仅仅偏安一隅，它们完全可以在你们破坏石碑时进攻过来，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它们一定有其它打算。设想一下，假如我们是恶魔，在明知石碑被破坏的情况下却没有进攻，其中理由可能有哪些？除了有必胜的把握外，不可能是其他的原因。恶魔的实力可能远不止于我们看到的那样，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它们按兵不动。」
「不可能，我和伊丝主教在整座地底世界逛了个遍，甚至还抓了一只恶魔巡逻兵拷问，那只恶魔的回答与我和伊丝主教观察到的一样，如今它们手中的力量除了数以万计的恶魔以外，就只剩下海德拉，唯一有出入的，只有统领它们的恶魔巴巴弗，有超越英雄领域级别的实力。」
「即便如此，也无法解释恶魔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一只饿狼看见送到嘴边的羊羔，有放过的道理吗？」
依蒂丝的话令亚多尼斯陷入片刻沉默，旋即从储物道具中拿出一本颇为古旧的羊皮书。
「父亲大人过去与恶魔交流时，得到过斯提克斯正在与另一股力量交战的情报。魔王斯提克斯之所以没有对付我们，是因为他们正在与其他人争斗，并且这个争斗持续了数百年，它们腾不出手对付我们。仅仅与帝国签订契约，而没有暴力征伐，应该也是这个原因。正因如此，我才会想让帝国尽可能强大。一旦恶魔斯提克斯解决了前方的问题，下一个面临灭顶之灾的，就是我们。」
说话的同时，亚多尼斯将写满文字的羊皮书转到伊丝一方，伊丝接过后与伙伴一起阅览。
就像亚多尼斯说的那样，羊皮书上详细记载了格罗瑞亚十六世与恶魔的谈话，其中被划上重点的，就是恶魔不小心说漏嘴，透露的魔王斯提克斯正与另一股势力交战。此外，亚多尼斯的父亲还引用了神教福音的『天启』预言，佐证未来即将发生的灾难就是斯提克斯引起——当魔王斯提克斯解决了那股牵制他的势力后，他便能抽出身，将阿莱克西亚大陆收入囊中。
而这也与自己从蒂娜那里得到的消息相符，只不过蒂娜说的更加具体。与魔王斯提克斯战斗的，是自称『魔族』的尤弥尔女神的狂信徒，在女神带领神造天使降临阿莱克西亚大陆之时，也一并带来了魔族，它们创造出雷暴之海，限制恶魔的发展，让恶魔只能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内活动，而不甘被限制的魔王们，掀起了与魔族长达万年之久的战争。
当然，说是长达万年的战争，其实也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激烈，之后都只是小打小闹。拿塔尔塔诺斯举例，从很久很久以前，塔尔塔诺斯便没有再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三个魔王的内耗就足够让他们头痛，更不用提还去操心雷暴之海以外的事。时至今日，也只有居住在大海里的魔王斯提克斯，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感兴趣。
从布兰德利等人没有丝毫变化的脸色看，亚多尼斯手下重臣应该都知道这件事。
依蒂丝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格罗瑞亚十六世的意思是，魔王斯提克斯现在正与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战斗？」
「正是如此。」
「应该和神之国有关。」
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不知道今天何时才能结束商讨，伊丝插^入对话。
「能与恶魔争斗的，除了天使与神明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这些话可以留到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商讨对付巴巴弗率领的恶魔军。恶魔至今都没有进攻过来，也许是在等待时机，也可能是在暗地里进行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活动，但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做好几手准备。届时不论它们拿出何等实力，我们都能做出相应应对。最近这段时间，我会把魔导炮全部交付给亚多尼斯，亚多尼斯也需要将原本安装在城垒上的魔力炮拆卸下来，替换成体积更小的魔导炮。」
「啊啊，伊丝主教说的没错，我们应该做好几手准备。这段时间，拜尔德斯你的任务最重，你要同时在海港布置两种魔法阵，一方面要保证可以击溃进入海港的恶魔，另一方面，要设置己方不会被战斗余波波及的防御结界。」
「这是臣应尽的义务。」
「还有卡尔，在神教教皇薇尔到来之前，我们要减缓破坏石碑的速度。我想直到石碑被破坏大半以前，恶魔都只会象征性的骚扰我们，如果破坏的太多，导致它们提前袭击，没有人去对付那只七头海德拉，我们就糟糕了。」
「是。」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每天观察恶魔动向，静待薇尔到来了。啊啊，忘记感谢伊丝主教，如果不是伊丝主教带来的地狱三头犬，我们到现在都不可能找到恶魔巢穴的位置。」
说到这里，亚多尼斯就像想起来了什么般，下巴放在交叉的十指上，换上饶有兴致的表情。
「记得伊丝主教说过，那些地狱三头犬只要条件合适，就可以诞生幼崽，我可以从伊丝主教这里购买一些幼崽，将它们培养长大么。」
「这个……」因为马上就要对付海德拉，自己还没有把地狱三头犬送回安德烈亚与伊芙琳身边，「虽然查理斯是我的宠物，但这些家伙并非普通猫狗那样智慧低下，它们能听懂一定程度的人言，能不能要走它们的幼崽，亚多尼斯应该去问地狱三头犬。另外我身为饲主，必须要提醒亚多尼斯，最好不要用『买』这种词，换成『玩』更合适。」
「呃，伊丝主教竟然同意了吗？」
「我可没同意，我只说了让亚多尼斯去征求地狱三头犬的意见。」
就算那些地狱三头犬很聪明，甚至懂得给自己和伊丝主教二人留出二人空间，但人怎么可能与狗交流，伊丝主教分明是在拒绝自己。
果然不行啊。
亚多尼斯悄悄叹了口气，尽管自己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伊丝主教会把从出生下来就有准英雄领域的地狱三头犬卖给自己，但真正得到答案的时候，难免还是感到可惜。
「伊丝主教……」
当伊丝正准备说继续讨论下一个方案时，布兰德利突然用一种难为情的神色叫住伊丝。
「宰相大人有事吗？」
「……虽然不合时宜，但我有一件事情想替陛下问清楚，在薇尔冕下到来的时候，我们需要做哪些事情，才能讨得薇尔冕下欢心？陛下的婚事，至今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病，可以的话，我们想趁此机会，让薇尔关注到陛下。」
「布、布兰德利！我没让你多嘴，对伊丝主教说这些，太无礼了！」
「可是陛下您至今都没有要行动的意思，我——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陛下您身为天资卓越之人，直接将内心想法向喜欢的人表达出来即可，哪里需要如此拐弯抹角。」
糟糕。
这番话显然不是说薇尔。
难道布兰德利看出自己喜欢伊丝主教了？
以布兰德利对自己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大的让人无法质疑，但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尤其是同时面对伊丝与薇尔两个人，很明显的是，自己无法在二者中择其一，自己要有充足时间，将双方感情增进到一定程度后，才有把握得到两人谅解。
「啧。」
听到不自然的声音，亚多尼斯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伊丝身边的同伴。除了天使拉克西丝与克洛莉斯外，其他人都对布兰德利的话做出了反应，依蒂丝挑起眉毛，玛丽与艾诺丝如同小孩子般微微张嘴，一脸期待，卡米拉不快地咋舌，蒂芙尼则轻轻鼓掌。
好在伊丝本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布兰德利话中所指，先是愣了一瞬，然后苦笑着摇头。
「这个无需担心，姐姐不爱与人说话，宰相大人只需叮嘱下人，不要一直纠缠姐姐即可，姐姐属于比起语言，更注重行动的类型。」
「那伊丝主教您呢？不仅薇尔冕下，伊丝主教您也同样是我们帝国的贵宾，一直以来都没有举行过像样的欢迎仪式，我们应该趁薇尔冕下到来之际，拿出相应礼节款待才是。」
「我和姐姐一样，宰相大人无需用隆重礼仪招待，比起这个，还是把关注点放在拟定其他方案上吧。」
看来伊丝主教并没有注意到布兰德利所指的对象。
松了口气的同时，亚多尼斯又不禁感到略微的失落，自己其实也在期待着伊丝主教察觉到自己心意吧，只可惜自己太没用了。
「说、说的没错，继续拟定计划，布兰德利，你再说些与会议无关的话，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是，陛下。」
之后一整天，众人都在为各自提出的方案争执不休。
（16/30）

第七十四章 芙妮雅工坊

当整座威弗列德城暗流涌动之时，唯一没有紧张感的伊丝来到玛格丽特酒馆。
自亚多尼斯下令封禁港口后，许多威弗列德城居民都察觉到即将到来的战事，整座威弗列德城飘荡着山雨欲来的不安氛围，受此影响，玛格丽特的营收也降低许多，以往热闹非凡的大厅，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在干净明亮的环境烘托下，景象变得更加惨淡。
「人少了很多啊。」
环视一圈周围的伊丝低声喃喃，跟随在一旁的兽人职员立刻道。
「从上周开始，客人就慢慢减少，大家都在传言，威弗列德城会被恶魔攻下，再不逃命就来不及了之类的话……因为卖房子逃命的人太多，交易所的索兰亚小姐已经忙得抽不开身了。」
「你不走吗？明知道恶魔会攻打过来。」
「哈哈哈……」兽人女职员干笑，「能跑到哪里去，如果我是人类，肯定早就和那些人一样跑了，但我是兽人，就算跑到安全的城市，那里也不一定会收容我，贸易都市在诺塔帝国算是对兽人比较友好的地方，连在这里都只能靠伊丝小姐您收留，跑到别处，可能连卖身，都不一定有娼馆要我，那里可没有伊丝小姐您补贴给我们的香水。」
说到这里，兽人女职员话音一顿，怀念似的环视周围。
「虽然在这里工作的时日不多，但我已经喜欢上玛格丽特，把这里当成家了，被人类夸奖可爱，是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这样吗……如果你信得过我，最好赶紧在赛拉那里借钱，然后去索兰亚小姐那里多买一些低价抛售的房子，那样等战争结束，你就不需要再为生计发愁了。」
兽人职员微微睁大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不可思议。
「伊丝小姐的意思是，诺塔帝国一定会胜利吗？」
「当然会胜利，我不都还没跑吗？」
「有伊丝主教和伊丝主教的姐姐在，我保证不会丢下威弗列德城不管。」
跟随伊丝一起的亚多尼斯拍了拍胸脯，最近这些天，亚多尼斯几乎每天都跟着伊丝出门。要说明的是，除开个人因素，亚多尼斯跟随伊丝，也都是为了正事，比如探查恶魔动向、检查魔导炮的实际使用情况等等，尽管这些事情不应该由她这个皇帝亲自出马，但亚多尼斯也还是以『身先士卒』为由，经常离开护卫卡尔的视线。
「有陛下的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嘴上这么说，神情间却没有太多信心，兽人女职员显然没有相信亚多尼斯。对此，亚多尼斯只是耸了耸肩。除了那些见识过魔导炮威力的帝国士兵，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场战争持悲观心态。前几日不知是谁，散播出恶魔中有好几只六头海德拉与七头海德拉的消息，以至于威弗列德城内人心惶惶，甚至编造出七头海德拉一口便能吞下整个威弗列德这种夸张发言，亚多尼斯已经见怪不怪。
散播这些消息的人里除了贵族残党与恶魔信奉者，大多数都是因自己女性身份而反对自己领导的人。自己可以把他们抓起来，但这并不能根绝其他人继续在暗地里散播消息，监牢里能容纳的人有限，最好的办法，还是通过战争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是能够击退恶魔，比历代国王都要优秀的存在。
让兽人女职员去做自己的事情后，伊丝与亚多尼斯二人径直走向眼镜小姐萝拉的实验工坊。
自众人坐在一起商议对抗恶魔的事情后，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伊丝将一共五十门魔导炮交付给亚多尼斯，拜尔德斯布置魔法阵的工作，也进入收尾阶段，接下来只等薇尔到来，恶魔发起总攻即可，算得上是决战前夜的平静。
至于找萝拉的理由，则是为了『烟花』，亚多尼斯在萝拉这里订购了三位数的『烟花』卷轴，萝拉能做多少，亚多尼斯就收购多少，今日是检查成品的日子，伊丝便与亚多尼斯一同来到玛格丽特。
「一共做出了三百三十一枚『烟花』卷轴，全部为最盛大、最华丽的款式，可惜目前只有我一人有能力制作这种华丽的『烟花』卷轴，从魔法咏唱者协会招募的帮工还没有熟悉制作方法，他们只能做普通款式的烟花。」
一如既往的顶着黑眼圈，头戴白色软帽的眼镜小姐将『烟花』卷轴样品抱到亚多尼斯面前。
由于卷轴是以个数计算金币，而亚多尼斯又有多少要多少，伊丝便带着萝拉去了一趟魔法咏唱者协会，让萝拉点名那些有才华却又不被人看好的魔法研究者，将他们雇佣下来，在萝拉传授下学习『烟花』卷轴制作技巧，进而增加产量。
值得一提的是，在两人进入魔法咏唱者协会之初，萝拉像往常一样，被协会里的其他魔法研究者嗤笑，认为萝拉只是一个废物魔法研究者，开发不出有用的魔法卷轴。可当伊丝说出，那天晚上威弗列德城内绽放的烟花，其实是由萝拉制作的卷轴改良而来后，嘲笑萝拉的魔法研究者们便露出了相当精彩的表情，尤其当他们从伊丝与协会职员对话中听到，萝拉将有属于她的魔法卷轴工坊，需要招募一些学徒后，忌妒与不屑，很快转变为像是谄媚却有放不下脸的神情。
而现在，整座玛格丽特的三楼，都属于萝拉的魔法卷轴工坊。出于保密需要，玛格丽特里除了赛拉，其他人一律不得在三楼停留。
「华丽款式和普通款式？」
亚多尼斯不解地挑起眉，她不记得有这种分类，只知道一枚『烟花』卷轴需要两枚金币。
戴着眼镜的萝拉认真点头。
「嗯，普通款式就是之前陛下您见到的烟花，更加华丽的款式是最新改良的、可以二次散开的烟花，当幻象第一次爆炸后，散落到周围的光点会在几秒后再次爆散开，幻象的覆盖范围更广，也更瑰丽。除了这种款式外，还有升空后可以形成金色瀑布的烟花，还有……」
见到萝拉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亚多尼斯连忙打断发言。
「总之就是更好看对吧？」
「是的！价格也会更高，一张华丽的烟花卷轴需要五枚金币。」
其实成本只有不到1银币，之所以卖这么贵，主要是因为时间太紧。亚多尼斯虽然出价十枚宝石币，买下了烟花卷轴的制作方法，但由于没时间招募魔法研究者学习并制作卷轴，目前只能交给萝拉制作。
毫不犹豫地，亚多尼斯将样品卷轴收入囊中。
「好，我全部买了。直到战争开始，萝拉小姐制作多少卷轴，我就买多少。」
黑色短发中有着一丝银发的萝拉双眼瞬间亮起，神情里完全看不到最初认识时，那副缺乏生气，没有一点精神的模样。
「好的！这样芙妮雅工坊就接到大单了！」
「芙妮雅工坊？」
「啊，忘记告诉亚多尼斯，这是我最近开设的工坊，用了拉克西丝芙妮雅中的『芙妮雅』为名。」
『烟花』卷轴与魔导炮的出现，让自己想到了一些新的主意。既然找到可以将魔核化作电池的方法，那么许多东西便从不可能变为了可能。比如不需要注入魔力就能亮起的魔法灯、普通人也能使用的魔杖等等，甚至连风扇这种东西也一样可以制作。其中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玛格丽特酒以及其他产品，所以伊丝打算把玛格丽特酒馆和魔法卷轴工坊分开，作为同时受自己管理、彼此平行的行业。
于是就有了『芙妮雅工坊』这个名字，今后芙妮雅工坊将不止制作魔法卷轴，还会进行魔导道具与魔导武器的制作。只是自己脑袋里仅有雏形，将魔导道具实用化，还有一段路要走。目前工坊只能制作魔法卷轴，而自己也就任命萝拉为魔法卷轴工坊的管理者。直白的形容，在职位大小上，萝拉的等级与芙兰一样，就像芙兰可以支配玛格丽特的收入，芙妮雅工坊的收入，萝拉也可以先自行支配，然后再汇报给伊丝。
伊丝不禁苦笑。
「萝拉，为工坊赚取收入很重要，但也别忘了身体，看你的眼眶，你又有多久没睡觉了？」
「赛、赛拉小姐有监督我好好睡觉……只不过我的睡眠时间比普通人短那么一些。」被戳中软肋，萝拉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随后又很快抬起头强调，「不过，家主给予我机会，让我成为工坊的管理者，我连感谢都来不及，怎么敢擅自松懈下来，这是那些比我厉害许多倍的魔法研究者都未曾有过的待遇，如果我的老师知道我有了自己的工坊，肯定也会为我感到骄傲，这都要感谢家主您把我的幻象卷轴转化成有价值的东西，不然我现在已经回到村子里，随便找一个男人出嫁，过着碌碌无为的一生了。」
「说是这样说，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兴奋，但还是得注意身体才好啊。」
异世界里，魔法卷轴工坊的数量相当少，通常情况下，魔法研究者制作的卷轴，都会借魔法咏唱者协会做平台售卖出去。这是因为，普通人几乎没有购买卷轴的需要，只有军队、冒险者以及常年奔波的大行商才会购买卷轴，而这便导致了魔法卷轴工坊的收入极不稳定，一旦没有人购买卷轴，魔法卷轴工坊便无法给制作卷轴的魔法研究者发放薪酬。
如此环境下，敢于开魔法卷轴工坊的人，几乎全部为家底殷实、人脉广阔的存在。在几乎所有魔法研究者眼中，进入魔法卷轴工坊工作，意味着只要不做错事，便可以过上一辈子不愁吃喝的优渥生活，加上魔法卷轴工坊通常学术氛围极为优秀，很容易找到志同道合，不会敝帚自珍的其他研究者，相互弥补对方的不足，因此所有魔法研究者都将其作为梦想之地，这比成为贵族家的讲师更体面，更有未来。
可惜魔法卷轴工坊数量极少，而且只招募有能者，所以大多数魔法研究者都只能像伊丝在魔法咏唱者协会里看到的那样，宣传自己的卷轴，希望自己的才华被贵族看中，成为贵族家中的门客。
这也正是那些魔法研究者羡慕萝拉的原因，不但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甚至还有了自己的魔法卷轴工坊，哪怕这个魔法卷轴工坊能存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也足够让人眼红。
「不能赚到钱的话，芙妮雅工坊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我身为工坊的管理者，得像赛拉小姐那样，为家主起作用才行。现在工坊只能靠『烟花』卷轴维持收入，不加紧时间拿到朝其他方向发展的家底，以后只会被别的工坊击垮。」
说话时，萝拉的神情格外严肃，让人联想到面临生死抉择的人。
用不着这么认真吧……
而且居然已经想到朝其他方向发展了。正常来说，通过『烟花』魔法尝到甜头以后，应该会选择大力发展更多品种的烟花，永远吊在这一根藤上才对。
有压力固然是好事，但萝拉施加给她本人的压力有些大过头了。只看娇小外表，比自己还矮一截的萝拉还不超过16岁。
下意识的，伊丝伸出手，抚摸萝拉脑袋，不过手伸到一半，便因为身边亚多尼斯发出的奇怪声音停下——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小狗躺在地上打滚，发出呜呜的悲鸣一样。
「亚多尼斯，你……」
「诶？啊，没、没什么，」亚多尼斯连忙别过头，伸手摸了摸鼻子，「我只是鼻子有些不舒服。」
「是吗。」
没有将亚多尼斯的反应放在心上，伊丝收回抚摸萝拉的手，自己下意识把萝拉当成玛丽一样的小孩子了，从谈吐判断，萝拉应该比自己大。
「有了学徒以后，萝拉就不需要再亲力亲为，今后我还有其他设想需要萝拉来实现，萝拉要注意活的更久一点才行。工坊的任何需要，萝拉都可以事后再向我汇报，亚多尼斯购买『烟花』制作方法的那十枚宝石币，萝拉可以随工坊需要使用，不止用来买魔法素材，必要时还可以雇佣人手，嗯……」
这么说来，自己也许应该把魔法道具铸造大师艾维斯也拉拢到工坊？记得离开赫尔斯王国时，艾维斯为了感谢自己带给他魔导武器的概念，做出了一番拜自己为师的惊人举止。如果把自己创造出真正的魔导武器的消息告诉艾维斯，艾维斯一定会连夜赶来工坊吧，这也算是帮助艾维斯抵近心愿——窥见魔法武器的极限，将魔法道具铸造师变为比魔法咏唱者更耀眼的存在。
想到这里，伊丝提议道。
「对了，之后我会请一位魔法道具的铸造大师来工坊，到时候萝拉可以向他学习魔法术式与魔力回路的知识。」
「魔法道具的铸造大师？难道是赫尔斯王国的艾维斯大师？」亚多尼斯不假思索地接上话，姣好脸庞充斥惊愕，「伊丝主教怎么做到让那位任性至极的大师呼之即来！？」
「任性至极？」
自己印象里，艾维斯只是一位对魔法道具极为固执的求道者。
「当然！当初我为了向艾维斯大师请教知识，开出了可以让他研究帝国恩赐的条件，结果他居然以路途遥远，会耽误他研究魔法武器为由，拒绝了我，这都不能算任性，还有什么可以叫任性？帝国恩赐可是帝国过去最大的依仗。」
「这样啊……」
倒是很符合艾维斯大师的个性，帝国恩赐虽然珍贵，但毕竟属于傀儡一类的东西，严格意义上不能算魔法道具。
「那等艾维斯大师愿意到工坊以后，我就把艾维斯大师介绍给亚多尼斯，让亚多尼斯请教吧。」
「咦？可以吗？」
「当然可以，亚多尼斯也是铸造师，能与境界更高的人交流，是一种幸福的事情，我身为亚多尼斯的挚友，连这都不允许，就太过分了。」
「挚友……」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成为挚友。
胸口有种憋闷感，能够与艾维斯交流而带来的喜悦一扫而空，亚多尼斯低垂下头。
「谢谢伊丝主教。」
察觉到亚多尼斯的感情变化，伊丝先是疑惑地歪头，然后又很快恢复。
「不用谢啦。那么萝拉，我和亚多尼斯就先回去了，有任何事都可以请赛拉托人叫我，卷轴之后会有专人来取。」
「好的，家主。」
挥了挥手与萝拉告别，伊丝与亚多尼斯离开玛格丽特。
（17/30）

第七十五章 战争伊始

离开玛格丽特后，伊丝与亚多尼斯径直前往港口。如今港口正在进行拆卸魔力炮，将其替换为魔导炮的工作，由于魔导炮是前所未有的武器，伊丝担心那些没有实际操作过魔导炮的士兵记不住使用方法。在第一批魔导炮交付给亚多尼斯的时候，亚多尼斯手下的曾士兵出现一次性加入太多魔核，或者没有固定支架就开炮的过失，因此自己有必要亲自检查魔导炮的使用情况。
魔导炮身为自己制作的产物，又是第一次出现在战争里，自己自然不希望它们表现的太难看。
「街上的人变少了很多啊，而且还都是一副来去匆匆的样子。」
刚来威弗列德时，街道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卖热带水果的小贩以及招募人手的中介随处可见，而现在，街道只给人萧条印象，只有兽人还在街上走动。
撇了撇嘴，亚多尼斯无奈地摊手。
「想逃命的人都已经逃走，剩下逃不掉的只能留在城里关紧房门，面对随时都可能发生的战争，当然得减少留在街上的时间，毕竟谁都不想成为第一个死的人。」
「不觉得生气吗？明明在保护他们，结果被守护的人却丢下你跑了什么的。」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我是国王，而非勇者，只有勇者才会为自己守护的人抛弃自己而愤怒，何况我守护的不是人，我守护的是属于自己的疆土，之前我不是和伊丝主教发过牢骚吗，我没有悲天悯人的想法，之所以让帝国子民的生活更好，只不过是因为不这么做，他们就会推翻我，所以他们就算逃跑，我也不会心有埋怨，当然，不开心是肯定，可也没有到生气的程度，对没有力量的普通人而言，遇见风险主动回避，完全在情理之中。」
「都不知道该说亚多尼斯豁达，还是冷漠了。」摇了摇头，身后的银色双马尾也跟着左右摇曳，伊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双眼突然睁大，「说起来，刚才在玛格丽特酒馆的时候就想问，亚多尼斯买这么多烟花是为了什么？卷轴又不是魔法水晶那样不能人为再造的东西，就算需要，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嘛，站在我的角度，很欢迎亚多尼斯给芙妮雅工坊送订单就是了。」
「呃……」亚多尼斯先是心虚地移开目光，随后以找不出任何问题的微笑回答，「这场战争最后胜利的人一定是我们，所以我想多买一些烟花，在战争胜利之后使用，对经历了这场战争的士兵而言，满城烟花绽放的时候，一定会成为最宽慰人心的时刻。」
拇指与食指捏着下巴，伊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我可以给亚多尼斯提一个建议吗？」
「伊丝主教请讲。」
「等战争结束以后，亚多尼斯可以把点燃烟花的那天定为纪念日。」
「点燃……？」
「啊，是使用『烟花』卷轴的那天定为纪念日。」
自己一不留神，顺口用了点燃这样的形容，忘记异世界的烟花是通过魔法卷轴释放的幻象魔法形成。
「不止使用『烟花』，还顺带准备丰盛的晚宴和舞蹈，用来庆祝驱逐了恶魔的这一天，用节日氛围配合纪念日，这样一定会让今后的诺塔帝国人民永远记住亚多尼斯，对了，最好再下令人们可以在这一天里放假休息，」
异世界的娱乐活动相当少，一年下来，就连节日也只有成人礼和建国纪念日，多增加一些节日，对辛劳了许久的人们来说是一种犒赏，再说这么大的异世界，没有烟火大会，就实在太遗憾了一些，烟火这种东西，会让自己升起对家乡的怀念。
亚多尼斯皱起眉，认真思考着。
「听起来不错，回去以后我会和布兰德利商量。伊丝主教总是能想出这种新颖的点子。」
说到这，亚多尼斯停顿片刻。
她想问伊丝，那天晚上看到烟火时，为什么会露出忧愁表情，可是又觉得，这个问题太直白，万一触碰到个人不愿意提起的地方，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没有礼貌。
这种想为她人出力，却又不知该从何做起的感觉，让亚多尼斯陷入一时的为难。
「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
耳边传来伊丝的声音，亚多尼斯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伊丝极为靠近的脸庞。在自己思考时，伊丝歪着头凑近了自己许多，透过那双没有任何阴霾的蓝色眼眸，可以清晰瞥见自己的倒影，如同神明雕琢的精致脸庞上，轻轻颤动的睫毛以及充满好奇心、微微张成o型的樱唇，有股让人心跳加速的魅力。
太迷人了。
亚多尼斯一时呆在原地。
明明伊丝比自己矮了许多，自己却完全不会把伊丝当成小孩子看待，相反的，似乎伊丝才是年长者，身体上的幼年与精神上的年长，之间的反差令人为之倾倒。
亚多尼斯不禁觉得，哪怕伊丝现在说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想要天上的星星，亚多尼斯也会想办法让帝国恩赐一个接一个垒起来，送自己上去摘下发光的星辰。
自己已经喜欢伊丝主教喜欢到无可自拔了。
并非因为伊丝主教替自己度过了难关，也不是因为伊丝主教为自己破除了命运的枷锁，而是纯粹的、没有理由的爱情，强烈的主观印象剥夺了自己的理智，所有像是「伊丝主教能为我带来什么」、「在这之后又该怎么做」之类的想法，全都如同灰尘般微不足道。
血液涌上大脑，思想也一时不受掌控，就好像另一个灵魂在操控身体般，亚多尼斯说出超出她理性的话。
「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伊丝主教了——呃！？」
话音落下的瞬间，亚多尼斯便心生悔意，不经大脑的发言令她全身僵住，脑袋里就好像发生了禁咒级爆炸一样，思维一片空白。刚才那真的是我吗？我肯定是被人精神控制了，这样的想法窜过内心，然而亚多尼斯非常清楚，自己不过是感情淤积了太久，一时走神，不小心说漏嘴了而已。
太糟糕了。
原本是打算在使用『烟花』卷轴的那一天，借助刻意营造的氛围，向伊丝主教告白，可现在，自己在毫无情调的地方，用最糟糕的方式在不合时宜的时机向伊丝主教表明心意，不知所措的亚多尼斯如同金鱼般开合着嘴，结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站在伊丝的视角，亚多尼斯此刻满脸通红，如临大敌般全身紧绷。
「我、我……」
看起来就像真的在向自己告白一样。
伊丝忍不住再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从几天前开始，自己就察觉到亚多尼斯的不对劲，种种举止，不论是发呆时看自己的目光，还是总找借口跟随自己一起出门，都不像是对待朋友的感觉。如果不是亚多尼斯说的非常清楚，她喜欢的人是薇尔的话，自己一定会觉得亚多尼斯移情别恋。
自己是伊丝，理性而论，亚多尼斯不可能对伊丝升起恋爱的感情。以防万一，伊丝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向亚多尼斯确认，她是不是喜欢上了自己，可贸然做出这番行为，如果亚多尼斯没有用对待恋人的态度对待自己，就会显得自己太过自恋，同时伊丝也自认，自己即使帮助过亚多尼斯，那些帮助也不足以让亚多尼斯对自己心生恋爱之情，亚多尼斯没理由喜欢自己。
最最重要的，亚多尼斯一心喜欢薇尔，之前还当着佩佩与自己的面说过，她这一生非薇尔不娶，怎么样都算不到自己头上。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自己与第三形态太过相似，亚多尼斯对薇尔思念成疾，把自己当成了薇尔吧。
亚多尼斯已经病入膏肓了。
或许应该早点让薇尔来到帝国，简洁明了的表示，『自己』讨厌亚多尼斯，哪怕会让亚多尼斯失意很久，也总比现在这样好，长痛不如短痛。到那时，就让玛丽与蒂芙尼替自己宽慰情绪低落的亚多尼斯吧，如果自己亲自去，可能会让亚多尼斯将喜欢的对象转移到自己身上，而自己并没有成为薇尔替代品的想法。
伸出食指比在嘴前，伊丝嫣然一笑。
「这句话还是去对姐姐说更好哦，亚多尼斯陛下应该把我当成姐姐了吧。作为合作伙伴，我得提醒亚多尼斯，虽然我能感受到亚多尼斯的认真，但如果真遇见需要向姐姐表达爱意的那一天，最好还是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场合，刚才那番表现，让我想想……光从语气和认真程度上，应该可以打九分，连我都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亚多尼斯是认真的了。」
「我，啊……」
确实是认真的，只不过一时说漏了嘴。
自己这算是蒙混过关了吗？
被伊丝当成是在提前练习告白。虽然松了口气，可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就好像自己被伊丝主教拒绝了一样，胸口揪紧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能怪自己一直把薇尔挂在嘴上，所以才会被伊丝主教认为，自己把伊丝主教当成了薇尔的替代品。
如果伊丝主教知道自己其实不止喜欢她，而且还喜欢薇尔的话，伊丝主教会怎么想。
一般来说都无法饶恕吧？居然想着把姐妹二人同时收入囊中，老实说，不被伊丝主教和薇尔一人一巴掌，自己都觉得难以饶恕自己。
不过身为诺塔帝国皇帝，亚多尼斯并非这么容易被击垮的人。
这次失败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把心意说漏嘴，正如伊丝主教说的那样，只要做足准备，营造好氛围，找到恰当时机，下次就不会再像这样凄惨，即使是伊丝主教这样聪明的人，到那时，也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心意。
战争必须尽早结束才行，这样才有机会将心意告诉伊丝主教。
亚多尼斯深呼吸为自己打气，调整好感情，以玩笑语气摇了摇头。
「我没有把伊丝主教当成薇尔的替代品，而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伊丝主教哦，伊丝主教不仅娇小可爱，而且还总为我出主意，给我打气，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不喜欢伊丝主教的人，即使有，伊丝主教也能把她变得喜欢伊丝主教。」
「好啦好啦，不要因为我不会把玩笑告诉姐姐，就肆无忌惮的拿这种话调侃我啊，我可是那种一被夸奖，尾巴就会翘到天上的类型，万一哪天把亚多尼斯的话当真，从姐姐身边把亚多尼斯抢到手里，亚多尼斯想哭都来不及。」
请务必这么做。
不对，那样就失去薇尔了。
该死，为什么自己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
亚多尼斯不禁懊恼。
「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
正当亚多尼斯烦恼时，伊丝与亚多尼斯两人身前突然多了一队士兵和一位秃顶男人，高傲神态再加上秃顶与挺着肚腩的组合，让伊丝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不过哪怕全知地图显示出了男人名叫克劳尔，伊丝也还是没想起他究竟是谁。
值得一提的是，比起中年男性，伊丝更在意中年男性身边的青年，威弗列德城的城主修曼，似乎不想被人认出来，后者戴着遮住半边脸的面具。
名为克劳尔的秃头中年用力拉扯修曼衣服。
「我亲爱的侄子，就是这个女人，她联合玛格丽特的赛拉公然羞辱我，还差点把我手扭断，你要为我做主啊！」
然而和克劳尔想象中不同的是，他最大的依仗，威弗列德城城主修曼如今只是全身紧绷，嘴角抽搐。沉默了一会儿后，以恭敬神情摘下面具，面朝亚多尼斯单膝跪下行礼。
「伊丝主教，陛下。」
嗯，自己想起这个中年秃顶男是谁了。
玛格丽特员工在后街将残羹剩饭发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时，这个男人因为购买玛格丽特的剩菜剩饭当牧场饲料不成，借他身为修曼表叔的身份，刻意刁难玛格丽特职员，结果被自己当场抓住，驱赶出了玛格丽特。
「修曼，你怎么了？快替我教训这个女人啊！」
迟钝到没能察觉修曼脸色愈发变差，秃顶男人继续叫嚣着。
他大概是想叫修曼来教训自己出气。伊丝大致理解了事情前因后果。
见到男人对伊丝叫嚣，亚多尼斯皱起眉，语气也跟着不善起来。
「修曼，你好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给亲戚做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啊。」
「……是，虽然臣与表叔断绝了关系，但表叔一直在城主府大闹，为了让他永远离开这里不再找臣麻烦，臣才会答应他……没想到表叔说的人是伊丝主教。」修曼铁青着脸朝身后士兵挥手，「给我把克劳尔关进大牢，按帝国律法严惩！」
「「是！」」
「修曼、修曼，我是你表叔，你不能这么对我！」
「面前的是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还有格罗瑞亚十七世陛下！伊丝主教是帝国重要的盟友。你们还不快把无礼者带下去！」
尽管秃头男性大声呼唤修曼，却依旧无法改变他被关进监牢的命运，伊丝不禁暗暗为男人祈求冥福。
保持跪姿的修曼面朝伊丝低下头。
「对不起，伊丝主教，请您原谅我的无礼，这场战争过后，我会自行辞去在帝国的职务，我辜负了陛下对我的栽培与期待。」
「不……也不是那么——」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伊丝突然闭上嘴，神情严肃地看向大海方向。
紧接着，仅仅过了不到两秒，远方的天空便突然黯下，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般黑暗。
恶魔行动了。
（18/30）

第七十六章 准备

「啧，恰好挑在薇尔还没到的时间发动袭击，这群恶魔摸透了我们的行动计划么。」
察觉到骤变的海面后，伊丝与亚多尼斯不再步行，转而以『飞行』魔法赶往港口，从港口上空向大海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数被乌云覆盖成墨色，深蓝色的海水与漆黑天际连成一线，再加上呼啸在耳边的烈风与骤降的温度，仅仅只是一眼，就有种胸口被重石压住一样窒息感，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
伸出手握了握空无一物的身前，伊丝微微皱起眉。
「……空气中的水元素正在驱赶其他元素，亚多尼斯，快回你该去的地方，下面的士兵需要你指挥，如果唯一能操控威弗列德之塔的你无法动弹，威弗列德就危险了。」
「嗯。」亚多尼斯点点头，正准备飞向下方海港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来，「那伊丝主教呢？」
「我要回去通知卡米拉和拉克西丝她们，让她们做好准备。」
亚多尼斯脸色变了变。
「做好准备是指？难道伊丝主教要让家眷来帮我们吗？这太危险了！薇尔还没有到威弗列德，万一七头海德拉带领其他海德拉袭击海港，皇姐她们一旦有所闪失，我无法向伊丝主教你交代！」
伊丝苦笑着回答。
「拉克西丝她们早就做好和恶魔战斗的准备，身为神造天使，歼灭恶魔就是她们的使命，在这种时候以危险为由阻止她们登场，不是强人所难吗？况且拉克西丝她们的战斗力比亚多尼斯想象中的只强不弱。」
「可是海德拉怎么办？」
「我身为薇尔的妹妹，有在姐姐到来之前替她完成任务的义务，虽然做不到像姐姐那样战胜七头海德拉，但它们阻拦在海港之外，并不成问题。」
自己需要一个不在场的时机。即使以自己的魔法，也不可能创造出一个与自己拥有同等战力、同时还拥有自我意识的分身。虽说可以躲在暗处使用幻象魔法模拟出薇尔的模样，本人再配合幻象的动作使用魔法，以此模拟出薇尔的存在，但那样又存在许多局限，比如攻击方式几乎只有使用广域歼灭魔法一种，很难用幻象模拟出近战攻击，此外，如果使用幻象魔法，自己辛苦练习的『对海德拉专用剑技』就失去了作用，一想到前几日在院子里的练习付诸东流，伊丝便完全没了用幻象模拟薇尔的念头。
五官拧在一起，亚多尼斯脸上写满焦急。
「不行！伊丝主教只有英雄领域的实力，七头海德拉是连拜尔德斯和卡尔一起上都无法战胜的敌人，伊丝主教去了只会是送死！」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回答，但真正听到时，还是感到有些头大，伊丝叹了口气。
「如果我不去阻拦海德拉，还有谁能阻拦它们？再说我还有地狱三头犬帮忙，它们这几天一直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也该让它们做点正事了。」
由于亚多尼斯还是一副皱着眉不愿意放自己走的表情，伊丝只好用了个狡猾到不容辩解的说法。
「再说我后面不是站着亚多尼斯你吗，一旦我发现不敌海德拉，会立刻逃回港口，到时候你再用威弗列德之塔轰杀追赶我的海德拉，这算是诱敌深入的计策，总比让海德拉用远程魔法犁过海港强。」
「我——」
亚多尼斯话音未落，身边便突然出现一个体格壮硕的黑色身影，在察觉到这个黑色身影闪现到身旁的瞬间，亚多尼斯全身浮现如坠冰窖寒意，仿佛心脏被人捏住了一般，一股死亡的恐惧笼罩在亚多尼斯心头，亚多尼斯甚至有种周围时间变慢的错觉，眼前的一切开始发白，威弗列德之塔的警告令皮肤一阵刺痛。
然而，这份惊惧下一刻便如潮水般退去，歪斜的视野恢复正常，眼前再也没有黑色的影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亚多尼斯下意识结巴着问。
「怎、怎么了？」
「只是一个无聊的偷袭者，恶魔知道亚多尼斯你的身份，它们盯上你了，亚多尼斯该去安全的地方。」
说着，伊丝催促似的推搡亚多尼斯。刚才袭击亚多尼斯的，是一只擅长暗杀的大恶魔，有着将身体颜色与环境颜色融为一体的能力，可惜它能骗过自己的肉眼，却逃不过全知地图的侦查，自己早就发现这只缓缓靠近亚多尼斯的恶魔，在亚多尼斯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以必杀之刃砍掉了大恶魔脑袋。
如果拉克西丝看见自己的动作，一定会对自己大加赞赏吧，刚才那一剑干净利落不说，动作幅度也恰到好处，刚好斩断大恶魔的脖颈而不伤及亚多尼斯，声音小到微不可查，甚至脖颈处本应喷洒出的血液，也因为光剑的高热凝结，以至于亚多尼斯根本没能发现恶魔被自己所杀。这几日的挥剑训练，取得了丰硕成果，不枉自己让女仆去市场购买异世界特产的等身韭菜。
值得一提的是，『韭菜』只是伊丝调侃的称呼，这种植物本名为『长生蔗』，是一种外形与甘蔗相似，却有只要魔力供给充足，就能砍掉一茬，几分钟内又能再长一茬的特性，这几天，伊丝一直将长生蔗当成假想海德拉练习挥剑。值得一提的是，长生蔗在异世界算是有害生物，长生蔗的生长会消耗大量土壤中的魔力与其他养分，加上只要魔力供应充足，就很难死亡的特点，但凡种植过长生蔗的土地，数年内都无法再种植其他作物，和迷诱果十分相似。
「唔……」感性难以认同，理性却告诉亚多尼斯，伊丝说的是方案最佳选择，卡尔与拜尔德斯要留在港口内应对大恶魔中的顶尖实力者，唯一能肩负拖延时间任务的，只剩下伊丝，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拜托伊丝主教了，伊丝主教务必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不敌，立刻撤回海港，伊丝主教的安全比威弗列德城更重要，我宁可放弃威弗列德之塔，也不愿意看到伊丝主教受伤。」
「我知道了。」
微笑着点点头，目送亚多尼斯安全的回到港口集结士兵后，伊丝如同驱散灰尘般摆了摆手，直奔可妮莉娅之馆而去。
全知地图显示，大恶魔与海德拉并非同时行动，也许是恶魔方避免高阶海德拉发狂后攻击自己人，等级超过五十级的海德拉明显落后于恶魔一截，而这也就给自己创造了机会。数量如此之多的恶魔，不让伙伴们参与其中升级，实在太可惜，自己可以先留在港口监督战况，等确认没问题后，再切换到薇尔的身份解决海德拉，这样一来，还能伪装成薇尔恰好赶到的情况。

第七十七章 乐观与悲观的统帅

站密不通风，仅仅只有炮口充当窗户的海港堡垒内，帝国将军卡尔眺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低沉叹息。
「终于来了么。」
虽然比预期早了许多，但卡尔却没有太多意外，现实不可能按照人们预想进行，过去的战斗经验让卡尔深知这一点，如果恶魔一直等到神教教皇薇尔到来才发起总攻，那才叫让人意外。
只是这份意料之中太过苦涩了。
哪怕帝国提前做了布置，要对付数以万计的恶魔，也还只是堪堪的程度，再加上更为恐怖的海德拉，胜算实在低的可怜，除非那只七头海德拉刚好暴露弱点，自己的陛下刚好抓住时机，威弗列德之塔又刚好在魔力最充盈的状态，只有如此巧和，己方才可能惨胜。
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强大只是对普通人而言，七十级的海德拉足以靠能够抵消魔法攻击的鳞片以及强悍的身体恢复能力，正面硬抗威弗列德之塔德的攻击，而一旦威弗列德之塔的魔力枯竭，迎接威弗列德城的，就只有被恶魔蹂躏的命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哪怕卡尔再不想见到那位当着全王都人面，在自己眼前把宫殿拆掉的神教教皇，此刻也不得不暗自祈祷，希望她能早一些到来。谁也不知道威弗列德城能撑多久，比起面子，卡尔更在乎帝国的安危。
站在卡尔身边，与卡尔一同眺望远方天际的拜尔德斯劝慰道。
「卡尔将军不必如此担忧，港口内有我布置的准禁咒魔法阵，堡垒也有伊丝主教的魔导炮，一定不会有问题。」
拜尔德斯拍了拍身边最新搬来的魔导炮，在见到魔导炮的第一眼，拜尔德斯便喜欢上了这种工艺精湛、名为魔导武器的金属块。即使这个大块头表面既没有瑰丽精美的雕刻，也不像法杖那样，会时刻向周围放出美妙的魔力波动，可这并不妨碍拜尔德斯认为魔导炮美观。
光滑漆黑的、具有金属光泽的表面，以及浑然一体、不怒自威的外形，都让拜尔德斯感到进入了全新的世界，似乎这种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武器也具有美。而在目睹了魔导炮的发射过程与其具有的威力后，拜尔德斯便更是肯定了这种美的存在，这是机械的、暴力的美，与贵族强调的精巧之美是截然相反的东西。拜尔德斯可以肯定，那些贵族出身的家伙肯定不懂炮口越大越好，魔力炉越结实越美的美学，拜尔德斯已然形成这样的审美。
此前拜尔德斯曾向私下问过伊丝，能不能给他定制一个体积更大、威力更强的魔导炮，可惜为了赶制更多Ⅰ型魔导炮，拜尔德斯没能得到伊丝的肯定，不过这并没有让拜尔德斯沮丧，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当他提出想定制炮口更大的魔导炮后，伊丝竟然用一种意外的、带着一点赞许的神色瞥了他一眼，并且纠正了他的错误——应该改成口径更大才对。
哦，天呐，口径！多么美妙的词汇，在听到这个陌生词的第一时间，拜尔德斯便爱上了它，甚至每天都要在嘴里念叨几次。即使伊丝没有说出口，拜尔德斯也能猜到，伊丝肯定也有着与他一样的审美，并且还远远在自己之上。
暴力的、蛮不讲理的，以威力和坚实至上，以至于拜尔德斯最近时常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对魔法咒文与术式的追求，转而从头学习魔法铸造学的知识，如此一来，自己就能亲手打造如此美丽的武器。假设有一座体积和山丘差不多大的魔导炮，将其放在港口内，想必就算70级的海德拉，也得在凶猛的魔法轰击下化为飞灰吧。
当然，拜尔德斯也只是想想，任何魔法都存在魔力转化率的问题，越大的东西不一定越强，魔力转化率高才是关键，魔导炮目前的问题是只能发射一阶魔法中的『火球』与『冰枪』，哪怕它们的威力堪比四阶魔法，在分类上也终究属于第一位阶魔法的行列，这意味着魔力转化率低，同时一旦遇见拥有『第一位阶魔法无效化』的魔物，魔导炮就会成为一堆废铁。
「呼，但愿如此。」卡尔长吁了口气，「老实说，随陛下离开王都之前，我还和布兰德利商量过，等这次战争结束，我想老家看看妻女，看来没这么容易。如果我在这场战争里牺牲，拜尔德斯，我的妻女就托你照顾了。」
「哈哈哈，那也得等你牺牲了再说，况且比起我来照顾，陛下肯定会先我一步安抚卡尔将军的家人。说起来，没想到陛下竟然是女人，我只要一想到那个统一帝国，决策果决的陛下是女人，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陛下和布兰德利把我们瞒的太辛苦了，明明说出来也没关系。不知道这次回去以后，王都里的那些重臣会露出什么表情，肯定很精彩。」
似乎想到了那些重臣如同看见鬼的样子，卡尔刻板的脸上罕见露出笑意，为了掩盖失态，卡尔故意重重用鼻子出气。
「哼，我们两个不在意陛下的性别，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今后陛下要走的路还很长，我们得时刻保持警惕。比起重臣会露出什么表情，我更担心陛下的婚事，不知拜尔德斯卿是否注意到，陛下最近看伊丝主教的眼神。」
「眼神？」
拜尔德斯面露不解。他最近的注意力都在魔导炮上，没有在意其他细节。
卡尔将粗壮双臂环抱在胸前，眺望泛着波澜的海面，语重心长地说。
「那分明是爱情的目光，身为女人的陛下喜欢上了女人。此前布兰德利对我说帝国要有皇后的时候，我还没有理解其意思。陛下对婚事一向抗拒，还当着所有人面说过，『我的心就像沉入雷暴之海的石头，不可能再有所波澜』这样的话，但在见到陛下望着伊丝主教发呆的表情，我才终于察觉，陛下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如果这段恋情公之于众，陛下执意取伊丝主教为妻，今后的帝国，就只能由三公主维纳殿下诞生的孩子继承，这有违常理。」
「不，卡尔你太悲观了，我曾在神代文献上见过，能让女性与女性，甚至让三位及三位以上的女性诞生同一位后代的魔法，那是由尤弥尔女神创造的咒文，目的是为了让神与神之间……」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不要做指望，还是等找到确切证据后，拜尔德斯你再说出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陛下肯定会重赏你，感谢你让那些七嘴八舌的臣子闭嘴。」
说到这里，卡尔话音突然停下。在视野尽头，可以看见一条细密的、正朝港口奔来的黑线，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条黑线其实是由密密麻麻骑在海豹魔物身上的恶魔组成。
微眯起眼，卡尔噌「的」一声抽出佩剑，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堡垒内。
「填装魔核，准备战斗！」
（19/30）

第七十八章 瞬息万变

将『魔导炮·Ⅱ型』的仰角微微压低，卡米拉回头朝拉克西丝问道。
「拉克西丝，这个角度怎么样？」
当伊丝回到可妮莉娅之馆，通知同伴们可以参与战斗后，除了伊丝与蒂娜外，包括三位天使在内的所有人，来到靠近港口的一处海滩。这里是威弗列德面朝大海方向为数不多的可以登陆的地方，虽说亚多尼斯早已在这里布置了军队，防止恶魔从海滩登陆，但由于主力部队与魔导炮都集中在港口向海洋延伸出的堡垒两侧，这里的守军数量显得单薄，伊丝便让伙伴们来到这里阻击恶魔。
当然，守军单薄不意味着危险，这里依旧处于海港堡垒内魔导炮的覆盖范围，举例子的话，堡垒就像架设在高地上的炮台，而旁边的海滩则是山体一侧的低洼窄道，如果恶魔想从海滩登陆，就得做好随时被魔法轰击为焦炭的心理准备。这也是为什么帝国主要力量都集中在港口，而不是均匀分布于沿岸的理由。不是所有恶魔都拥有飞行能力，绝大多数恶魔只能靠双脚或多足步行，不除掉阻碍在它们面前的港口，登陆只是痴人说梦。
「嗯，这样正好可以瞄准还未登陆海滩的恶魔，」走到卡米拉刚才站着的位置，拉克西丝目测了眼距离，「刚好在Ⅱ型的有效射程里。可惜魔导炮Ⅱ型不能像Ⅰ型那样可以连续发射，否则这片海滩只有我们就能守住了。只有当我们遇见无法对付的敌人时，才可以使用它，这是吾主的特别交代。」
「多少能理解原因……」
站在拉克西丝身边的依蒂丝点头同意。
『魔导炮·Ⅱ型』是伊丝悄悄按拜尔德斯所想设计的，『魔导炮·Ⅰ型』的增强版，自身魔力炉增大，同时口径与炮管长度也随之更进一步。原来的Ⅰ型全长也不过三公尺，而Ⅱ型则增加到离谱的五倍，与之相对的，其威力跨越了四阶魔法，抵达五阶魔法行列。
Ⅱ型发射的魔法从第一位阶魔法的『火球』与『冰枪』，升级为第二位阶的『破冰』，同时覆盖范围广的令人胆寒。尽管有着大量缺点，诸如射程一如既往的只有不到五公里，精确度也欠佳，光融化魔核就需要一分钟，发射后需要整整一小时才能准备第二发，否则会炸膛等等缺陷，但考虑到能够瞬间将半个山头削平的威力，这些缺点也就不足为道，伊丝在设计之初，就只将其当成专门在这场战争中对付恶魔的武器。
值得注意的是，因为Ⅱ型的体积庞大，重量十分恐怖，以至于目前没有任何运载工具可以拖动它前行，所以伊丝干脆不给Ⅱ型加装车轮，只通过仓库技能，搬运『魔导炮·Ⅱ型』。
此外，关于操作部分，操作Ⅱ型的人必须在十个及以上，一人站在距离地面三公尺的炮塔上摁下发射按钮，另一人待在炮塔尾部的魔力炉处，填装每次至少五十枚三阶魔核，剩下的人则全部站在炮塔下的支架处，通过合力推动如同大号船舵的转轮，调整炮塔的左右角度，如果操作者的力气不够大，不足以推动转轮，这个人数还得往上增加。
「这种尺寸的魔力炮，光是站在它的炮口前方，就会感到恐惧。」依蒂丝神情复杂地说，「它真的该存在于世界上么。」
「不是魔力炮，而是魔导炮，这是姐姐大人智慧的结晶。」说到这里，卡米拉将上半身探出炮塔上的围栏，眺向下方的防线士兵，「你们试试能不能转动控制左右方向的转轮。」
「是！」
由于亚多尼斯早已向士兵交代伊丝盟友的身份，加之卡米拉的长公主身份，这些士兵无不对卡米拉一行表现的恭敬。在拉克西丝更为明确的指挥下——让士兵逆时针旋转连接炮塔底座与炮塔之间的转轮——守候在一旁，负责海滩防线的指挥者立刻下达命令，炮塔也因此稍微向左打了几度，从十位士兵咬牙推动转轮的样子，显然推动炮塔调整角度十分吃力。
最有资格对魔导炮发言的拉克西丝满意点头。
「嗯，这样最好。话说回来，亚莉克希亚呢？她没有和我们一起来吗？」
「蒂娜说，她要留在家里吸收最后的传承。」
站在炮塔下的玛丽回答。
「最后的传承？」
拉克西丝皱起眉，吸收完最后的传承，意味着亚莉克希亚拥有了能够解开『永冻封印』的能力，虽然这会让保护亚莉克希亚的任务迎来终结，救世主伊丝将拥有魔王作为眷属，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拉克西丝内心却升起一股没来由的不安，莫名的静不下来。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拉克西丝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站在视野开阔的炮塔上，她已经能清晰瞥见那些朝海滩奔来的恶魔的脸，生理上的厌恶让她啧了啧舌。
「真是丑陋到极点。」
「长公主殿下，天使大人，这东西真的能在对付恶魔时起作用吗？虽然块头是大了点，但不能移动的笨家伙，实在不能让我们安心。」
望着距离海滩只有不足一公里的恶魔，站在炮塔下方，手心满是汗珠的指挥者忍不住抬起头问道。在他看来，与其让手下十几名士兵留在这里做毫无意义的『推盘子』，不如让他们去海滩前方，与其他士兵一起组成防线。他不是没有见识过魔导炮的威力，只是在它认知中，魔导炮是一种和魔力炮相差无几的武器，魔力炮固然很强，可摆在这里的毕竟只有一门，面对数以万计的士兵，只能说杯水车薪。
因此哪怕面前这尊『魔力炮』出自红衣主教之手，他也打心底里不抱希望，甚至觉得上头交给了他一项苦差——保护并照顾好长公主及其朋友。他之所以留下十几位身手好的部下，和长公主一起玩『推盘子』的游戏，也是因为没有把长公主几人当成战斗力，要是长公主在他身旁遇难，到时候追责下来，受牵连的还会有他的家人，这比战死更难接受。
指挥者的言论让推动转轮的士兵也都跟着点头，他们同样认为正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哪怕站在他们头顶上的人是长公主，他们也无法接受被一个女人指指点点。
察觉到士兵没有相信自己，卡米拉手中法杖重重杵在金属炮塔上，不耐地冷哼。
「哼，等『魔导炮·Ⅱ型』发挥威力的时候，你们就会为现在愚蠢的想法后悔。恶魔来了，预先分配好的人留在这里听从拉克西丝指挥，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前方迎击恶魔！」
「收到，以上。」
「可不要抢走了我的猎物。」
「长公主殿下，您要去前线！？」
「难道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前线吗？蒂芙尼，强化魔法。」
「了解。」挥动神杖一口气为卡米拉、玛丽、依蒂丝与蕾菲娜附加强化魔法，蒂芙尼长吁了口气，神情略显疲惫地对玛丽竖起拇指，「加油。」
「交给我吧。」
没有任何迟疑，除了蒂芙尼与负责监督战场、指挥士兵操作魔导炮的拉克西丝外，就连克洛莉斯与艾诺丝也一同奔向距离炮塔足有百公尺远的沙滩与海面交界处。
与此同时，第一批恶魔也终于登上海岸。
和伊丝预料的一样，恶魔把实力强大的大恶魔与海德拉当成主力，放在位于正面战场的海港上，而那些实力不足的恶魔，则被分配至侧翼，试图从海滩冲进城市，在城市内制造混乱。
倘若此刻有人从上空俯瞰城市，一定能发现如此绝景，黑色的恶魔大军与整齐排在海滩上，佩戴象征帝国的红色徽章的士兵冲撞在一起，就如同两种颜色的水流彼此碰撞，却并不融合一样，双方没有任何对话，仅仅在相遇的第一时间，便于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里厮杀起来。
「魔法咏唱者，『魔法箭』齐射！」
第一位阶的无属性魔法箭自队伍后方投射而出，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后，准确落入一百公尺后的浅海区域。如果是人类士兵，此刻已经开始出现伤亡，但恶魔并非身体脆弱的人类，半透明的魔法箭射在它们皮肤上时，仅仅只能在他们身上留下极为细小的血痕，即使是那些正中头颅的魔法箭，也至多只造成皮外伤，无法伤及头部骨骼，第一轮齐射除了让恶魔身体一滞，面部沾血，变的更加狰狞以外，没能取得任何成效。
同一时间，双方第一批接触的士兵也分出高下。
人类的完全劣势。
即使是最普通的人型恶魔，也有比人类士兵高出半个头的身高优势，要命的是，恶魔方并不只有人型恶魔，还有四足甚至多足的各色其他魔物，从狼与熊外形的大型魔物，再到蜈蚣与蝙蝠外形的昆虫魔物，如果仅仅只是肉体上的搏斗，人类姑且能以武器优势——低级恶魔没有武器，仅靠双手战斗——凭借长枪优秀的攻击距离，在恶魔触及不到的地方对恶魔造成伤害，但由于有飞行在空中，施放精神攻击的邪眼，以及名为雷鸟的，通过拍打翅膀施放闪雷攻击的棘手魔物，人类士兵很快便成为恶魔蹂躏的对象。
然而，诺塔帝国身为人类世界最强大的国度，从来都不是因为敌人太弱小，人类的反抗不会只有这种程度。
当战线缓缓后退，恶魔发出讥讽般的嘲笑时，它们身后的大地突然剧烈晃动，几乎所有两脚站立的恶魔都在此刻摔倒，海面更是掀起将恶魔吞噬进大海的巨浪。
紧接着，在恶魔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个巨大、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石制手掌伸向空中，一把捏住一只邪眼，没有给予它任何反应时间，用足以粉碎石头的力量，将邪眼的整个身体捏碎。
帝国恩赐。
在恶魔蹂躏人类士兵时，帝国恩赐悄然进入战场，一步跳入恶魔密集的浅海，仅仅靠踩踏与俯下身体的挥拳，就能轻松带走无数来不及逃命的恶魔。
不过，帝国的反击不止于此，海港内布满了魔法陷阱的现在，无处发挥实力的角鹰骑士便成为了侧翼最优秀的战力。随着帝国恩赐出现，距离海滩不远处的森林骤然升起大片翼展超过三公尺的巨鸟，在它们刚升空的第一时间，角鹰便凭借力量优势，从比雷鸟更高的高空，朝体型仅有不到一公尺的雷鸟发起俯冲。
角鹰骑士从来不是借用角鹰飞到高空射箭的存在，他们与骑兵的差距，仅仅只有身下乘骑的动物是飞鸟。角鹰天生就有坚韧耐力与强大力量，因而角鹰骑士的攻击方式也必须契合角鹰的天赋——那就是伏下身体，前举长达五公尺的巨大骑士枪，从空中对敌人发起致命冲撞。
就如同安装了撞角的蒸汽战舰冲撞木质帆船，双方撞击在一起的瞬间，被锁定的雷鸟便在一阵噼啪的骨骼粉碎声中四分五裂，羽毛连带着肢体碎片一起四散纷飞，尽管它们在死亡前用尽全力拍打翅膀，制造最后的闪雷，但却没能对角鹰骑士造成丝毫伤害，角鹰的天赋魔法『风之障』，能够保护角鹰骑士免受远程攻击伤害。
如此场景在海滩上空随处可见，不止雷鸟，剩下的邪眼与鹰身女妖也同样如此，凡是天空上的魔物，全部遭到了角鹰骑士俯冲狙杀，一时间各色魔物的尸体如同盛放的烟花般，在空中化为一朵朵血雾。
见此情形的帝国士兵和那块恢复士气，天空中爆散的血花与帝国恩赐脚下化为软泥的恶魔，成为最能鼓舞士气的绝景。
「雷鸟和邪眼被角鹰骑士解决了，地上的魔物就由我们杀死！」
「一口气把它们压回海里！」
「让这群畜生见识到人类的厉害！」
「帝国万岁！」
各色呐喊充斥海滩，无需任何催促，所有士兵都涨红着脸奋力冲上前，就像平时训练时那样，借助长枪的长度优势，刺向恶魔皮肤的柔软处，眼睛、腋下甚至**，全部成为了士兵的照顾对象。
至于那些有着坚硬甲壳，普通武器难以造成伤害的昆虫魔物，后方的魔法咏唱者军团则以火焰魔法重点关注了他们。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恶魔，现在已然成为扭动挣扎着的丑陋生物。
只要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恶魔就会溃败吧。所有人都如此坚信着。
直到第二批恶魔赶到。
飞行着的，拥有黑色翅膀与复数头颅的大恶魔之子，以及游动在大海里的三头与四头海德拉。
扫视一圈战场，头上长着恶魔犄角，蝙蝠翅膀上铭刻大量青色纹路的大恶魔先是左右摆动脖子，发出一连串嘎吱声，瞥见帝国士兵脸上的希望之色后，嘴角勾起露出残忍笑容，右手手心正对朝他奔来的帝国恩赐，以恶魔语低声咏唱。
『即死诅咒』
话音落下的片刻，大步奔袭的帝国恩赐突然停下脚步，随后，就像被风吹熄的火苗那样，帝国恩赐身上的绿色火焰眨眼间熄灭，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堆石块，无力落入大海。
（20/30）

第七十九章 成长的伙伴

「呃……」
前一刻还充斥人类呼喊声的战场，当帝国恩赐化为碎石跌进大海时，霎时间变的寂静无声。
人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帝国恩赐是帝国强大的象征，自神代以来便存在的神兵，天生就有极高的魔法抗性，冲锋之下的一击甚至能摧毁城墙，如今恶魔只是朝帝国恩赐做凌空抓握的动作，帝国恩赐便如同刚出生的雏鸟那样被轻易摧毁，假如要论噩梦的话，现在这幅画面一定能算作最顶级的噩梦吧，在场所有诺塔帝国士兵都如此认为，几乎下意识的，他们手中的力量开始减弱，喉结滚动着，吞咽饱含恐惧的口水。
仿佛受不了这股诡异的安静氛围，一位距离大恶魔最近的角鹰骑士深吸了口气，指挥角鹰，朝释放『即死诅咒』的大恶魔发起俯冲，如同离弦箭矢的急速甚至比冲撞雷鸟时还要更快几分，他的举动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类与恶魔的注意，就好像看着冲上演讲台，刺杀上位者的叛军般，所有人的内心都上升到嗓子眼——只不过人们支持的是这位刺杀者——似乎只要这位角鹰骑士击杀了大恶魔，人类就又有了获胜机会，这是寄存了人类希望的一击。
伴随角鹰发出的高鸣，双方距离眨眼间只剩不足十公尺，随后，电光火石之间，巨大骑士枪与大恶魔碰撞在一起。
空中爆开一团血雾，就像雷鸟被角鹰骑士撕裂时那样，无数羽毛四散纷飞，只不过这一次死亡的对象成为了角鹰骑士。
只有极少部分人看清楚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在绝大多数帝国士兵眼中，那一瞬间只有起因与结尾，中间的过程就像时间跳跃了那样，突然消失不见。
「发……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恶魔没有被杀死啊……」
回答人类士兵的，只有兴奋起来的恶魔。那些能够从头顶掠杀它们的人类的死，意味着恶魔拥有了压倒性优势，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那样，原本快被压回大海的恶魔军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一个接一个的浮现狂喜，士气以惊人速度恢复，与新加入的大恶魔之子以及三头海德拉一同，尖叫着朝海滩发起第二波冲锋。
诺塔帝国士兵组成的防线顿时以摧枯拉朽之势溃败，普通的大恶魔之子力量虽不如大恶魔，但也有着20级以上的实力，三头海德拉更是有准英雄领域水准，即使帝国士兵身为常备军，堪堪六七级的等级也完全无法与它们匹敌。
如果说之前的下级恶魔与魔物，帝国军还能凭借武器、人数以及阵型来弥补差距，那么现在一切技巧性的东西就都被绝对实力完败，哪怕士兵组成盾墙，再从盾牌与盾牌之间伸出枪雨，海德拉也仅仅只需一个甩尾就能横扫，海滩上响起接二连三的长枪断裂声，人类的惨叫更是不绝于耳。
「采、采取第二方案！」
站在炮塔旁的人类指挥者大声呼喊，位于炮塔上方的拉克西丝皱起眉。
所谓第二方案，是指引爆提前设置在海滩上的魔法阵。就如同拜尔德斯在口袋装港口内设置的准禁咒级毁灭性魔法阵一样，既然预料到了恶魔有从海滩登陆的可能，帝国就自然不会疏忽在海滩上布置魔法陷阱。
只不过，现在使用它们为时尚早，来犯的恶魔仅仅只是大恶魔之子与三头海德拉，尽管三头海德拉对人类士兵来说太超规格，但大海里的海德拉与岸上的海德拉，二者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就像人类难以在海上战斗那样，海德拉上岸后同样也面临难以移动的窘境，它们蛇颈龙般没有四足的肥大下肢，注定它们无法在岸上保持战斗力。
至于大恶魔之子就更不用提，真正强大的大恶魔之子都被集中到正面战场的海港处，海滩上的这些大恶魔之子仅仅只有20级左右实力，只需让后方那些还没有出力的部队上，就足以应对如今的境况。
唯一值得注意的，只有天空那只以『即死诅咒』灭杀帝国恩赐的大恶魔。
光凭借经验以及大恶魔翅膀上的青色纹路，拉克西丝便足以分辨这只大恶魔的实力——英雄领域者，并且还是等级在55级以上的英雄领域。
虽然棘手，但不足为惧。
没有跳下炮塔，拉克西丝直接命令下方的指挥者。
「现在用第二方案还为时过早，用第三套方案。」
「如果没有那只大恶魔，我一定会选择第三方案，可天使大人，我们没有人可以处理那只大恶魔！」
「现在有人了。」
语言仿佛具有言灵的力量，拉克西丝话音落下的片刻，指挥者看向大恶魔的目光瞬间变了变。
那个稳固的、似乎无人能敌的大恶魔，被一个白色身影硬生生从天空拖入大海，就像神罚的箭矢自天空坠落，准确无误的将其钉在海底般，海面瞬间掀起巨大海浪，犹如陨石撞击大地一样的震动为呐喊声震天的战场再添一分激烈。
克洛莉斯。
第四位阶神造天使，特丽诺20499型，对恶魔专用战斗天使。
早在大恶魔到来之前，克洛莉斯便飞行至一千公尺的高空，借助太阳的光辉隐藏身形。而看到大恶魔之后，便立即在重力与自身力量的双重作用下，以足以击穿第四位阶防御魔法的下坠攻击，将恶魔狠狠砸进大海。
值得注意的是，这并不代表结束。
就像丢弃无用的破沙袋般，砸进大海的大恶魔再度被克洛莉斯从大海抛至百公尺的高空，随后，大恶魔身上浮现一道如同锁定光标般的金色魔法阵，过去不足两秒，一道足有水桶粗细的金色光炮自大地射出，笔直追上已有下坠趋势的大恶魔。
『凄煌之光』
以圣火净化一切邪恶之物的、只有神造天使才能使用的第四位阶攻击性魔法。
没有丝毫反应的机会，大恶魔胸口被光炮贯穿。
这并不出自克洛莉斯，而是来自第五位阶战斗天使，特丽诺20500型，艾诺丝的魔法。
就战斗习性而言，使用长镰的克洛莉斯更擅长近战肉搏，而以枪杖为武器的艾诺丝则是均衡属性，枪杖既能够当做长枪使用，也可以充当法杖。
一直等候在战场边缘的卡米拉看向身边的艾诺丝。
「解决了吗？」
似乎在做判断，仰头看着天空的艾诺丝微微皱眉，大概是战斗天使的战斗本能被激起，与平时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同，艾诺丝一进入战斗后便异常冷静。
「确实准确打中它了，只是在我印象里，英雄领域的大恶魔应该没这么容易对付。嗯……不必太担心，从这只大恶魔迟钝的反应看，它应该没有和我们神造天使战斗过的经验，克洛莉斯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没问题吗？克洛莉斯只有43级，你刚才说这只大恶魔至少有55级，而且他还有看不见的攻击，刚才那只角鹰就是被无形之手撕碎。」
依蒂丝不那么放心地皱眉。
「放心吧，克洛莉斯身为第一位阶的姐姐们创造的、专门用来对付恶魔的特化天使，就算这只大恶魔到了超越英雄领域，克洛莉斯也有一战之力。」
「卡米拉小姐，军队开始撤退了，已经用第三套方案了哦。」
「嗯，我知道了，再等等。」
所谓第三套方案，是指以冒险者为主体，军队为辅助型角色战斗的策略。在呈编制的、同条件下的战斗中，冒险者不论如何也无法战胜帝国常备军，但如果把敌人换成魔物，冒险者的表现就将比军队好很多。
诺塔帝国士兵平时多以人类与血族等类人生物为假想敌，他们面对的敌人也大都是类人生物。冒险者则恰好与此相反，威弗列德城的冒险者终日以魔物为敌人，对付魔物的经验，比帝国军丰富的多，更不用提这些冒险者并非不会彼此协同的散漫队伍。对这些生活在沿海的冒险者而言，他们中多数人成为冒险者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多的猎杀海德拉，为死去的亲人与朋友复仇。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冒险者能有出场机会，完全得感谢伊丝，见识过冒险者交替与海德拉战斗，彼此分工明确的行动后，伊丝便向亚多尼斯提出了这第三套方案，一旦出现海德拉涌上海岸的情况，就立刻改为以冒险者为主，帝国士兵为辅的作战策略。
站在卡米拉的视角，后方炮塔处骤然涌出了装备五颜六色，武器也各不相同的冒险者，乍一眼仿佛一群没有秩序的乌合之众，不过当这群人从帝国士兵手中接过防线后，节节败退的战线却陡然停住脚步，冒险者以每五队找上一只三头海德拉，每两队应对一只大恶魔的策略，硬生生缠住恶魔的前进步伐，得到复仇机会的他们无一不涨红着脸，以高涨到极点的战意，向海德拉与大恶魔发起攻击。
「伙计们给我上！这畜生上岸了就是靶子！」
「没想到我也有等到这畜生上岸的一天。」
「把我妻子的命还回来！」
「给老子死啊啊啊啊啊！」
正如冒险者所说的那样，上岸后的海拉在冒险者围攻下失去大海里的机动性，即使可以通过扫尾与摇晃头部，驱赶靠近的冒险者，冒险者也能像牛皮糖般，在扫尾时后撤，一旦尾巴停住不动，就立刻涌上前挥动斧头与大剑，狠狠在鳞片上刮出一连串火花。
似乎终于忍受不了遍布全身的刺痛，一只三头海德拉张开三个头颅，口中凝聚起魔法。
「这畜生要用魔法了！」
「快撤退！」
「不要硬碰硬，等它用完了魔法再揍它！」
「等、等等！它嘴里的魔法消失了！」
「是天使小姐，天使小姐在帮我们！」
撤退的冒险者口中发出惊呼，一同对举起枪杖，以『魔法破坏』破坏海德拉口中魔法的艾诺斯投来感谢目光，随后再次以嗅到花香的蜂群般的势头，向僵直中的海德拉蜂拥而去。
「卡米拉小姐，我们可以出动了吗？」
「嗯，我们去对付那只最麻烦的四头海德拉。艾诺丝，你留在这里，你的『魔法破坏』可以在关键时刻破坏海德拉和大恶魔之子的魔法，」卡米拉瞥了一眼天空上正在缠斗的克洛莉斯与大恶魔，「另外如果发现克洛莉斯不敌天上那只大恶魔，就立刻前去支援。」
「我知道了。」
「等候多时了。」
得到卡米拉许可，包括卡米拉自己在内，玛丽、依蒂丝与蕾菲娜一同跑向最为棘手，同时也是对冒险者造成杀伤最大的四头海德拉面前。
她们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进入战场，是因为帝国军的战斗自成一体，外人贸然插入，反而会相互妨碍，现在换成冒险者为主体，自然不需要再担心相互妨碍。
「这畜生的皮太硬了！」
「我们把它拖住，等其他人解决了三头以后，大家再一起合力干掉这只四头畜——快跑！是甩尾！」
话音显然慢了一拍，当冒险者反应过来的时候，海德拉的尾巴已经到达他面前，只不过，就在他咬紧牙齿，将武器挡在身前，做好被海德拉尾巴粉身碎骨的心理准备时，想象中遍布全身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与之相对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
「『聚光之伞』！」
铛！
「喂喂……一个小孩子挡住了海德拉的甩尾？怎么可能！？」
「我刚才好像看见天使大人的守护了。」
「我、我也看见了，一对金色的翅膀包住了那个小女孩！」
虽然不理解冒险者为什么说出这种迷之形容，但这并不妨碍玛丽进一步发动盾牌上新附加的魔法『击退』。
就像一个不存在的手掌重重拍在了海德拉尾巴上，即使玛丽手中的盾牌与海德拉尾巴紧贴在一起，海德拉足有两层楼高的尾巴依旧向后退了好几公尺——听起来不算多，可算上海德拉尾巴的重量，就足以知道这份击退到底蕴藏着何等力量。
「还没有结束哦！」
正如玛丽所说的那样，一切都还没结束，她双手将插入地面的盾塔横向举起，紧接着，在冒险者瞠目结舌的目光里，对四头海德拉的其中一个脑袋掷去。
急速旋转的盾牌犹如飞轮，在玛丽身上的神键引导下，盾牌横向划出圆弧，卷携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啸风声，狠狠砸在海德拉全身最为坚硬的头骨处。
如果换成其他低一级的魔物，此刻脑袋已经砸的粉碎，但四头海德拉终究是跨越了五十级门槛的魔物，灌注了玛丽一半魔力的全力攻击，只是将四头海德拉最左边的脑袋砸得左摇右晃，如同喝醉到失去意识了那样双眼翻白，只能靠另外三个头支撑，才能勉强直起脖颈。
有趣的是，对玛丽来说不太满意的效果，在冒险者眼中却有如神力。
「居然一下把海德拉砸晕了……」
「这是何等的力量！」
「我觉得这女孩可以一拳打死我。」
「喂喂，还没完，看天上那个血族！」
顺着冒险者所指，怀抱冈格尼尔的依蒂丝正好上升到最高处，如同要越过什么东西般，身体后仰，以头朝下的姿势，携带冈格尼尔一同下坠。
前一秒还觉得十分缓慢的攻击，仅仅只是眨眼间，就只能在身后见到一道红色魔法光。
『狂暴化』
『星落』
下落点正好瞄准被玛丽砸晕过去的海德拉头颅。
然而，冒险者能注意到的东西，拥有多头的海德拉也同样能注意到。察觉依蒂丝的攻击，四头海德拉还有余力的一个头张开长满利刃般牙齿的嘴，做出将依蒂丝吞入腹中的动作。只是它的计划并没能得逞，下方的卡米拉以第三位阶魔法『奔流』灌入海德拉喉咙，接着，早已等候多时的蕾菲娜跳跃至空中，从头颅侧面，以附加了『重击』与装备效果『空间刃·小』的尖刺拳套，硬生生将海德拉头颅打偏位置。
也就在下一秒，从天而降的依蒂丝卷携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瞬间没入被蕾菲娜打偏头颅的脖颈，在那之后仅仅一瞬，从脖颈另一边穿出的依蒂丝再度没入最初作为目标的海德拉头颅，哪怕面对玛丽的一击都没能粉碎的头颅，在依蒂丝『星落』与『狂暴化』的双重作用下，如同木板般被轻易贯破。
乍一看就像将两个头用木棍串在了一起，当然，冈格尼尔并没有那么长，只是因为两个头颅正好呈彼此平行的角度，所以看起来就像被串在了一起。
如果伊丝目睹这一幕，一定会觉得，此前在庭院里练习的剑术实在太过幼稚，像依蒂丝这样，一击将所有海德拉串起来的枪术，才是更上一层的绝景。
「那个血族是谁？居然一击破坏了两个脑袋！」
「血族又有新的实力者了吗？」
「我记得她们是伊丝主教家的家眷。」
「连家眷都有如此实力，主人到底该有多强……」
「别愣着了，全员，不要给海德拉用治愈魔法恢复头颅的机会，只要把所有头都破坏掉，这家伙就死定了！」
「陆地是我们的主场，不要丢了脸面！」
「哦哦哦哦哦哦！！！！！」
虽然全身沾着各种颜色的血液，如同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魔，但冒险者们却没有丝毫疲惫与怯战，反而以更加高昂的战意，如同蚂蚁般，撕咬着海德拉。
（21/30）

第八十章 战斗天使的实力与『破冰』

与此同时，另一边。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天使！」
右手捂住左半肩膀，大恶魔神情狰狞，歇斯底里地大喊。如今他手捂住的地方已然空空如也，即使他使用负向生命的治愈魔法，恢复速度也缓慢到让人绝望。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他的手臂可以在转瞬间恢复，就像刚才胸口被艾诺丝的『凄煌之光』轰击后，眨眼间就愈合了一样。现在治愈魔法无法生效，令他无法再像往常那样有余裕的战斗。
如同游戏中有着一百条生命的玩家，突然被告知机会只有一次。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克洛莉斯手中的金色长镰。
与第五位阶天使专门负责维护神之国内的秩序不同，身为第四位阶的战斗天使，克洛莉斯在神之国的任务为专门对外讨伐对神之国不利、对神明不敬的冒犯之徒，而其中恶魔又是最不敬者，因此几乎所有第四位阶天使，都拥有对恶魔的特化战斗机能。
拿克洛莉斯手中的金色长镰举例，对付普通人，金色长镰就仅仅只是十分坚硬的长柄武器，而换成恶魔，一旦接触到这柄金色长镰，轻则烧伤，重则因燃烧灵魂而死，这也是大恶魔左手难以恢复的原因——左手的存在已经被抹消，比喻起来就是，恶魔的身体已经不记得有左手存在过，原本就不存在于身体上的东西，自然没办法长出来。
面无表情地，双手握着金色长镰的克洛莉斯回答。
「伊丝·恩雅的天使，在第三位阶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引导下，决心为救世主而战之存在，特丽诺20499型，克洛莉斯，以上。」
「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还是说天使都是像你这样愚蠢的家伙？」
「侮辱审判军天使成员，当处于死刑，以上。」
话音落下的片刻，克洛莉斯用力拍打翅膀，双方距离瞬间拉近，长镰发起由上至下的斩击。
明明是朴实无华的动作，大恶魔却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仿佛四周空气都成为了天使的爪牙，拼命挤压着大恶魔，让它无法回避。
如果这一击命中，身体肯定会被一分为二吧，大恶魔有这样的预感，即使恢复能力强如自己，也难逃死亡的命运，更不用提那把金色镰刀还有封禁治愈效果的能力。
那么应对就只有一种了。
「这是你逼我的！」
双手置于空无一物的腰间，做出仿佛拔刀术的动作，大恶魔手中凭空浮现一柄由蓝色魔法光组成的东洋刀，接着以比克洛莉斯更快一步的速度上挑武器，阻拦能够将他一分为二的长镰。
接着。
咔嚓。
双方武器仅仅只在空中僵持了不足一秒，恶魔手中的剑刃便被长镰轻易斩断，留有余力的长镰刃部扣入恶魔左肩，以斜向下的势头向下滑落。
可惜的是，由于一往无前的前进势头被蓝色光刃阻拦，留在长镰上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将恶魔斩断，加上恶魔第一时间做出后仰身体的回避动作，长镰只能在恶魔胸口留下一道浅浅伤痕，浓郁的金色光芒如同烧红的铁棒般，在皮肤上制造一连串烧焦的呲呲声。
「混蛋。」
神圣力量在身体里乱窜的不快令恶魔低声咒骂，只是愤怒也就到此为止，与拥有封禁治愈能力的对手为敌，决不能陷入持久战，否则疲惫与伤口的累积，会逐渐令他陷入绝对劣势，到最后就连逃跑都做不到。因此，他必须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一决胜负，刚才刻意制造不够坚韧的『魔刃』让长镰斩断，就是为了拉近与神造天使的距离，通过受伤，让天使大意。
真正的后手在于肉眼无法看见的无形之手。
这种无形之手并非伊丝所用的高阶魔法『无形之手』，而是一种接近念力的东西，仅仅依靠意念便能移动物体，虽然没有像伊丝那样能够轻易举起魔力飞艇与鲸鱼的力量，但优点是不需要双手操控，可以当成第三只手，在出其不意间攻击敌人。
几乎所有大恶魔都会使用如此技能，这名大恶魔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它可以借用意念之手使用魔法。
克洛莉斯肉眼无法看到的身后，意念之手的手心浮现黑色魔法阵。
『即死诅咒』
并非剥夺生命，而是像克洛莉斯斩断灵魂的长镰一样，『即死诅咒』也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魔法，即使尤弥尔教会教皇习得的圣术『复活术』，也无法复活被『即死诅咒』咒杀的生命，其留下的尸体甚至无法被不死者化。只要对方没有及时躲闪，等级差又没有超过一级，『即死诅咒』便能够成立。
对付这只天使足矣。
大恶魔似乎已经能看到，面前这只天使双眼失去神采，变为一具尸体的样子。
但是。
身下突然传来一阵空荡感，就好像冷风吹过身体，诡异的冰冷自下半身侵袭而来，大恶魔下意识想移动双腿，可明明大脑发出了指令，身体却不听使唤。
在那之后，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强烈到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炙烤的灼痛遍布全身，就好像有人在撕扯着他的肉体般，剧痛令他忍不住张大嘴巴瞪圆双眼，然而因为疼痛超出他曾经体验过的任何一种痛楚，以至于他无法发出太大声音，就像喉咙被人掐住了一般，声音沙哑且短促，冷汗布满狰狞脸庞。
他的双腿被斩断了。
『即死诅咒』并没有起效。
意识到『即死诅咒』失效，大恶魔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拼命拍打翅膀，与克洛莉斯拉开距离，丑陋的脸上布满惊恐。
「你做了什么！『即死诅咒』呢！？」
没有回答的义务，克洛莉斯追上大恶魔，微微侧身，以整个身体为轴，带动右腿重重抽在大恶魔胸口，后者随之被砸进大海。
倘若伊丝在这里，一定会告诉大恶魔『即死诅咒』无效的原因。三位神造天使都有着『诅咒抵抗』buff，区别只是第三位阶与第五位阶的拉克西丝与艾诺丝为『诅咒抵抗lv1』，而克洛莉斯的状态为『诅咒抵抗lv3』而已。想要成功诅咒克洛莉斯，除非等级比克洛莉斯高出三十级。
如果这只大恶魔有过与神造天使交手的经验，或者这只大恶魔的战斗经验再丰富一些，懂得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一击上，结局便不会如此，显然他一项也不满足，在从出生下来就只负责战斗的第四位阶战斗天使面前，他只有被蹂躏的资格。
「海滩那边……」
大恶魔一时半会不会恢复，悬停在高空，轻轻拍打洁白羽翼的克洛莉斯拨起粉色刘海，扭头看海滩处。虽然冒险者与卡米拉一行的加入维持住了战线，但双方终究不是同一水平线上的对手，哪怕有艾诺丝这样超规格的战斗天使，也陷入了以一敌多的缠斗。
经过初次接触后的阵脚大乱，恶魔意识到了艾诺丝与卡米拉一行的威胁，刻意将受海德拉与艾诺丝隔开，让大量低级恶魔配合大恶魔之子，将艾诺丝与卡米拉一行团团围住。
如此情况下，哪怕有身为战斗天使，等级31级的艾诺丝在，也只能偶尔腾出手帮助冒险者一行，一旦有发动广域歼灭魔法的迹象，大恶魔之子便会以不要命的姿态，拼命对艾诺丝发起自杀式攻击，迫使艾诺丝停止咏唱。
「需要帮助，以上。」
做出如此判断，克洛莉斯转过身，朝艾诺丝方向移动，然而也就在此时，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假如布满恶魔也能算平静的话——突然出现异变，就像海底塌陷了一样，浅海出现一片巨大的灰色旋涡，周围海水连带着朝海滩冲锋的恶魔一起，以不可逆的势头被旋涡吞噬，由于旋涡的覆盖范围太广，甚至在恶魔军队中制造出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空白之地。
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旋涡的面积正逐渐增加，如同生长出触须的海胆，伸长触角，吞吃一切触碰到的东西。
目睹旋涡出现，面朝大海的帝国军与冒险者逐渐放慢手中动作，而身后频频传来的呼救声，也让恶魔军回过头，当它们察觉愈发膨胀的旋涡后，不约而同的，双方逐渐停下战斗，就连那些正在激烈交战的人，都随着周围环境变化，放弃死斗，渐渐拉开距离，一脸茫然地眺望宛若巨兽的大海。
「拉克西丝芙妮雅。」从海面飞回拉克西丝身边，克洛莉斯稳稳站在炮塔上，「让人类撤退，以上。」
「前面发生了什么？」
「推测，大恶魔开始吞噬同伴恢复实力，气息与袭击宅邸的黑色奇美拉相似。」
拉克西丝思索着低下头。
「孵化之刃么，那明明是人类用来召唤恶魔的道具，为什么恶魔自己也能使用？不，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连一名手无寸铁的人类使用孵化之刃都可以变成三十级的恶魔，更不用提本身就已经到英雄领域的恶魔。」神情严肃地、拉克西丝转向下方帝国指挥者，「让士兵撤退，用第二方案。还有，把魔核拿上来，我要启用魔导炮。」
「好、好的！」
即使不用拉克西丝催促，指挥者也知道该使用第二方案，出现在这里的旋涡绝非自然现象，既然不是人类方的杰作，那么就只会是恶魔在作祟。
「吹撤退号角，魔法咏唱者，把你们保留的魔力全部用上！」
WUUUUUUU——
有节奏的号角声响起，听到信号的帝国军带着冒险者一同撤退。正常情况下，此时恶魔应该会乘胜追击，给予帝国军惨重伤亡，但旋涡将恶魔分割成前后两部分，与后方队伍失去联络，加之旋涡吞噬同类的残酷景象，以至于留在海滩上的恶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帝国军与冒险者撤退，仅仅数息时间，如同潮落般，沙滩顿时只剩杂乱脚印与茫然无措的恶魔。
半分钟过去，人们终于得知旋涡下隐藏的东西。
一团巨大的黑色黏体。
起初只是一些粘液，它们如同拥有了生命那样，违反物理规则的从海底向空中汇聚，随后，这些凝聚在一起的粘液形成一种全新的恶魔——高度超过十层楼，有着人型恶魔上半身与马匹下半身的半马半恶魔怪物，包括本应是眼白的地方在内，全身只有黑色。
羊头恶魔？
在永冻封印里见过羊头恶魔的拉克西丝微微皱眉，现在这只恶魔与永冻封印里的那只羊头恶魔十分相似，只不过那只羊头恶魔更加强大，面前这只大型恶魔虽然让人胸闷，但还没到令自己心惊肉跳的地步。
「那……那是什么……」
帝国士兵脸上浮现畏惧，尤其在见到半人马恶魔开始大肆抓起海滩上的恶魔同类，以构成身体的黑色粘液将同伴溶解吞噬后，脸上的恐惧便更甚几分，心中很自然的升起无法战胜、不可能阻拦的念头，下意识朝后挪动脚步，膝盖与手臂跟着打颤。
「从没听说过这种魔物啊！」
「它在吞噬同类！它在吞噬同类！！」
「身体越来越大了，魔法咏唱者呢？魔法咏唱者怎么还不用魔法阻止它！」
「咿呃！不要过来！」
无视士兵惊恐地呼喊，克洛莉斯脸色不那么好看。
「它很强，即使我和艾诺丝一起上，也很难杀死它。拉克西丝，我们要立刻解决这只恶魔，否则等它把海滩上的恶魔全部吞噬，我们就连阻拦它都不可能做到，以上。」
「唔。」
既然恶魔手里有这种恐怖道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使用？如果放在海港的正面战场上，一开始就能决定胜负了吧？拉克西丝脑海中浮现接二连三的疑问，只是时间不允许她思考下去。
「克洛莉斯，如果恶魔的体力削减到一定程度，你可以和艾诺丝一起解决它么。」
克洛莉斯沉默片刻，看向拉克西丝双手佩戴的手环。
「……需要主人制造的魔法道具。」
「我知道了。」
虽然不舍得，但这只是出借而非赠予，拉克西丝取下双手手环，将其交给克洛莉斯。
下一刻，帝国布置在海滩上的魔法陷阱被激活。
大地突然塌陷，正在捕食同伴的半人马恶魔也因此深陷凹坑，只不过，预先为海德拉准备的陷坑显然小了一号，即使落入陷阱，半人马也依旧有半个身体暴露在坑外，随后，从第一位阶魔法再到第三位阶魔法，几乎每种元素的代表性魔法都自陷坑内爆发。
即使四头海德拉也会深受重创的高强度魔法攻击，换成半人马恶魔，却仅仅只是身体变小一号，魔法陷阱连让其发出愤怒的吼叫都没能做到，唯一的成果，只有把本应被半人马恶魔吞噬的低级恶魔坑杀，让半人马失去可以吞噬的食物。
「不行，即使陷阱也不能阻止它，去叫卡尔将军！不、拜尔德斯大人也好，快叫一个人来阻止这家伙，绝不能让它进城市！」
「拉克西丝！用姐姐大人的魔导炮，要是让这家伙从陷坑里出来，就不容易打中了！」
远远赶来的卡米拉向拉克西丝大声呼喊，后者点点头。
「我知道。人类，叫你的人把炮口左转，这是最后的机会。」
「都到这时候了，天使大人，您就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魔导炮上了！对了，天使大人有飞行能力，就请您去港口通知拜尔德斯大人吧，我们这群人会拼死拖延时间！」
「闭嘴。」尽管身材矮小，但蒂芙尼还是踮起脚，从后方用神杖敲了敲指挥者脑袋，「听我的。」
「还愣着做什么，想违抗长公主的命令吗？」先一步抵达，礼裙与脸上沾着大量血液的依蒂丝皱起眉，手中冈格尼尔重重杵在地面，「违抗军令者，就地正法！」
在双重威胁下，指挥者迟疑了片刻，随后像是自暴自弃了那样，命令围在炮塔下方的士兵。
「啊啊啊，给我推！直到天使大人说停为止，把你们吃奶的力气都给我用上！」
「「是！」」
咬紧牙关，所有围在炮塔下方的士兵一齐推动转轮，缓慢而稳定地将长度超过十五公尺的炮管，对准刚从陷坑内爬出、神情充斥恐怖憎恶的半人马。
紧紧盯着魔力计量表的拉克西丝深吸了口气，在大恶魔出现的时候，拉克西丝就已经将大量魔核丢进魔力炉，现在魔力计量表显示，魔导炮随时都能发动『破冰』。
没有迟疑，拉克西丝拍下冰青色魔法水晶。
咔咔咔咔——
就好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大量液体凝结成冰一样，空气突然浮现一连串「咔嚓声」，随后，魔导炮炮身浮现一连串刻有玄奥符文与复杂光路的白色魔法阵，这些魔法阵各自以不同速度环绕炮管旋转。当它们出现的一刻，周围温度骤然下降，人们感到如坠冰窖般的寒意，甚至连血管中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一样，牙齿开始颤抖，眉毛也浮现冰霜。紧接着，天空之上，半人马恶魔的正上方浮现一个偌大魔法阵，伴随魔导炮·Ⅱ型炮管表面由后至前快速凝结出的白色冰层，天空上缓缓旋转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魔法阵也终于展现出本来面貌。
数不尽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刃。
数量就好像将一座冰山细细削成水桶粗细的冰刃那样，无数锐利剑刃出现在魔法阵表面，先是仿佛在吊人胃口般的停滞了片刻，然后如出膛炮弹般，一齐朝下方半人马恶魔攒射。
字面意义上的、足以将山头削平的威力。
由于速度太快，数量也多到难以估量，在人们眼中，与其说这是一场冰雨，不如说是将一座冰山往半人马身上压去，飞起的巨量尘埃，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变成了何种画面，但可以肯定，没有人愿意去承受这场灾难，或者说，没有人能够承受这场灾难。
如同在呼应海滩处的魔法，就在人们吞咽口水的下一秒，威弗列德城的港口也爆发出声势浩大的魔力波动，即便站在海滩，也能看见笼罩港口上空的金色魔法阵。
准禁咒级。
第六位阶光属性魔法。
战争似乎要分出胜负了。
（22/30）

第八十一章 妖精剑舞

察觉到身后发生的变化，高空飞行的伊丝停下身形，回头看向后方。在港口上空约八十公尺的位置，庞大的金色准禁咒级魔法阵正缓缓旋转。而在预先计划中，这意味着战争已经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刻，即使超越英雄领域的恶魔，也将在准禁咒级魔法的轰击下身受重创甚至死亡。
现在港口内已经布满恶魔烧焦的尸体了吧，伊丝不用看也能猜想到画面，港口内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如今只剩零星几个，就连周遭地形，也因为准禁咒级魔法的轰击发生较大变化，最明显的是一座没有覆盖防御魔法的山头凭空消失，平滑的海岸就像被天狗啃食了一样，突然多出一个向陆地凹陷的缺口。
虽然就结果论，帝国取得了相当好的成绩，但是对战后恢复而言，肯定是一桩大麻烦。堡垒以及靠近城市的地方有魔法结界防御，可港口水域内却没有这样的东西，如今水下应该被准禁咒级魔法轰击的破破烂烂。倘若港口内因此出现大量礁石，易使远洋船触底的话，港口一名便名存实亡。
不，该庆幸的是，准禁咒级魔法还不会引起大陆架抬高这种毁灭性灾难，倘若出现那种状况，光海啸就足够摧毁威弗列德城。
「卡米拉她们那边……没有问题，只有蒂娜了吗。」
代表蒂娜的光点已经不在可妮莉娅之馆，而是位于威弗列德城北部的森林内，而那里，存在着一个令人不安的东西——高度超过一千公尺，呈竖瞳状的黑洞，由于有幻象结界覆盖，普通人很难见到这处黑洞，自己因为常驻的『看破』状态，才能瞥见这个连接阿莱克西亚大陆与魔王塔尔塔诺斯城堡的地方。
蒂娜要么是去看望被封冻在结界内的部下，要么是为了尝试解开结界吧，伊丝神情顿住片刻，随后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内经常发生这种事。蒂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给任何人打招呼便离开可妮莉娅之馆，独自前往结界，然后又在天黑之前——有时候仅仅只出去一小会儿——绕开护卫视线，悄悄回到宅邸，这件事被克洛莉斯尽收眼底，自己也同样从全知地图有所了解。
起初只是一星期或者隔好几天去一次，最近几天，已经发展到每天晚上都会出门一趟。
伊丝曾悄悄跟随过蒂娜，结果发现，后者进入魔王结界后，只是呆呆地站在果冻般的红色结界前，仰望滔天的火焰与神色凌厉的赫蒂一行，既不开口说话，也没有表现出更多感情，愤怒、悔恨、悲伤之类的情绪一概没有，就连呼吸都平稳到让人不可思议。
如果非要说值得一提的地方，就只有受斯提克斯指派，守护在结界外的恶魔，它们被蒂娜一个不留地屠杀殆尽，不过这单纯是因为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自讨没趣，阻止蒂娜进入结界，所以才被蒂娜抹杀。
话虽如此，蒂娜白天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喜欢装老成，但却对可爱事物没有免疫力的魔王，对晚上的事只字未提。
想到这里，伊丝沉沉地叹了口气，之后应该会遇见比现在更棘手的事情吧，只是自己不能阻止蒂娜继续下去，蒂娜必须要解开结界，救出对她忠心耿耿的部下，如果自己阻止蒂娜，蒂娜的人生将残缺不全，即使今后过上像正常人类女孩一样的幸福生活，在夜深人静时，也一定会回想起那些被她抛弃的部下，进而对过去的选择感到悔恨。
「呼唔，要是能和我商量一下也好啊，我姑且有抱着监护人的态度关照。」
有种女儿长大后，不再把心事对自己说的感觉，只是自己现在没有欣慰，只有遗憾。
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就像要给自己加油打气般，伊丝双手拍了拍脸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把精力放在对付海德拉上才行。」
说着，伊丝打了个响指，让以『隐匿』魔法藏起来的八只查理斯现身。就像自己对亚多尼斯说的那样，为了对付海德拉，自己会把查理斯叫上，不过亚多尼斯可能把自己叫上查理斯，想象成了多叫一些帮手，而自己的本来目的，是为了让查理斯饱餐一顿。
「汪！」
又发出小狗一样的叫声了。
从刚才起就围着自己转个不停。
查理斯应该也发现藏在脚下，或者说海面以下的东西了。
不再拖延时间，伊丝降低飞行高度的同时，拿出光剑必杀之刃，低头看向空无一物的脚下。
「怎么？要一直这样躲在海里不出来吗？事先声明，我没有放你一马的想法，从你帮助斯提克斯伤害蒂娜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被宽恕的机会，再不出现，我就要逼你现身了。」
周围依旧保持诡异的安静，天空也仍然一副阴沉沉的、被乌云覆盖的模样。
「不愿意出来么，那么。」
将必杀之刃交换到左手，伊丝右手高举。
如同在呼应伊丝的动作，天空展露出阳光，伊丝正上方的乌云就像瓦解消融的雪堆般，以极快速度消散。
也就在这时，躲藏在海面下的东西终于从海里冒出脑袋，与之一同的，还有成百上千一眼望不到尽头，足以令大陆上任何一个生物感到心惊肉跳的海德拉，这些海德拉里，实力最差的也有五头。
「你是谁？」
语气中有着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不屑与轻蔑。一只有着人类身体，双腿却被章鱼触手替代，头部与鲶鱼无异的恶魔出现在海面，而其落脚点，则是七头海德拉的头顶，全知地图显示，这就是名为巴巴弗的恶魔。
即便一向尊重他人的伊丝，也不禁为巴巴弗怪异的模样皱眉，这家伙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丑陋的恶魔。
「伊丝·恩雅，你也可以叫我薇尔，不过知道这个秘密以后，你就不可能再活着离开了。」
有股大反派的味道，但偶尔这样一次也不赖。
「我见过许多不自量力的人类，你是其中最狂妄的一个，把你刚才破坏第六位阶魔法『水元素之心』的方法告诉我，我可以留给你一具全尸。」
「第六位阶魔法？」
所谓『水元素之心』，应该是指笼罩大半个海域的乌云，可如果连这都能算作第六位阶魔法，恶魔也实在太滑稽了一些，一瞬间，伊丝不禁有种恶魔在开玩笑的想法，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浮现笑容。
「你说的第六位阶魔法难道是这些乌云吗？对不起，我只是用风魔法把乌云吹散了而已。」
「风？不可能，这里的水元素浓郁到不可能再被其他元素盖过。」把伊丝的话当成取笑，巴巴弗的鲶鱼头部表情变了变——老实说，伊丝几乎分辨不出巴巴弗的表情变化，只能从脸庞两边的鱼须判断，巴巴弗应该在生气，「人类果然是不吃到苦头就无法认清自己实力的下等种，为你的狂妄自大后悔吧，我会把你的牙齿一个个敲碎，砍断四肢，换成鱼鳍和鱼尾，让你变成大海的一部分。」
「啊啦，这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同样的话放在我这边，我想想……把你变成人类未免太便宜你了，说到底，我不是像你这样喜好非人实验的疯子，还是送你下地狱好了，就当做我吃亏了。」
「人类……」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长期身居高位的巴巴弗额头跳了跳，只是与其他恶魔不同，巴巴弗不仅有着极强实力，还有着相当高的魔法造诣，学习令他懂得克制，没有发疯般朝伊丝冲过去。
巴巴弗脸色阴沉。
「我要让你对生在这个世上感到悔恨。查理斯，给我把它咬碎！」
「嗯？」
听到查理斯的名字，伊丝歪了歪头，以为巴巴弗用精神魔法控制了查理斯，心头下意识一跳，但随后出现的画面，却令伊丝忍不住将笑意表达在脸上，海德拉中也有一只名为查理斯的存在，巴巴弗是在命令一只六头海德拉。
「噗哈哈哈哈，查理斯，原来如此，差点以为你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控制了我家的查理斯，真是太高看你了。既然如此，就来比试一下，谁才有资格使用查理斯这个名字吧！查理斯！」
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早已竖起耳朵，等候命令的八只查理斯如同离弦箭矢般冲出，仅有一公尺大小的身躯迎风暴涨，瞬间化为八只身躯堪比半人马恶魔的存在，即使六头海德拉，在地狱三头犬面前也显得矮了一截。
地狱三头犬能够变大，是伊丝从蒂娜口中得知的信息。
从一开始伊丝就觉得，地狱三头犬仅有一公尺大小的身体，就算实力恐怖，也和史诗里描绘的庞然大物相差太多，可由于最开始在地下迷宫里，地狱三头犬把自己当敌人时也没有变大身体，伊丝便没有深究，认为又是人类夸大其词。
直到几天前，蒂娜发现这几只地狱三头犬总是小不点的样子，感到奇怪，才向伊丝发问。也就是那时候，伊丝才终于意识到，地狱三头犬为什么总是保持小号体型——地狱三头犬知道小一些的体型更能博取宠爱，可以多从自己与伙伴手中获得食物，所以从来不变大，避免破坏它们在自己心目中的可爱形象。
至于为什么迷宫里没有变大，很可能是它们饥饿到极点，没办法变大。
虽然早就有所察觉，但伊丝还是忍不住感叹，地狱三头犬具有人类一样的智慧。
「地狱三头犬？人类为什么能指挥上级恶魔？」
见到地狱三头犬放大的身姿，巴巴弗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起伏。
「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的监护者，也是答应回应蒂娜请求的人，另外我要提醒你，再不关注你那可爱的宠物，查理斯的名字就要被我家的宠物抢走了。」
一只六头海德拉对付八只地狱三头犬。
通常情况下，海德拉能凭借多头的协同战斗，在与其他魔物的战斗中取得优势。海德拉的头除了咬合与撞击外，还能使用多种魔法。近身战斗中，敌人如果不能一瞬解决海德拉的所有头颅，那么海德拉剩下的头颅便会在攻击者一击力竭后的空当反击，进而杀死敌人，即使没能杀死，海德拉也能通过治愈魔法，恢复被破坏的头颅，将敌人拖入拉锯战。与一只海德拉战斗，相当于同时和好几位懂得协同的敌人作战，这便是海德拉与其他魔物相比最棘手的地方，
然而，这只六头海德拉遭遇了滑铁卢。
并非六头对八头，而是六头对二十四头，地狱三头犬的多头虽然不像海德拉那样有着长长脖颈，能够灵活转动，但地狱三头犬有着另一个优势，它们的身体比海德拉坚韧，牙齿也更加锋锐，身为拥有智慧的魔物，它们所能使用的魔法比海德拉更多更强，如果把海德拉的魔法能力记为1，那么地狱三头犬的魔法能力便至少为4。
战斗陷入一边倒的状况。
由于空间不足，仅仅只有一部分地狱三头犬在与六头海德拉战斗，剩下的地狱三头犬——除了不爱海鲜的二世外，实力最弱的六世、七世与九世只能着急地围绕战斗圈打转，没办法参与到战斗里。
当然，并不是它们不想战斗，而是它们挤不进战斗圈，地狱三头犬们都记得海鲜的美味，好不容易有一只富含魔力、肉质鲜美的六头海德拉摆在面前，它们自然不愿意把海德拉与其他犬分享，实力强大的自然便把实力弱小的挤出去。
至于战斗过程，只能用虐杀形容。
伊丝甚至要感叹，查理斯不愧是自己养的狗，近朱者赤，非常懂得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
没有将六头海德拉的六个脑袋一同咬断，而是有规律的每次留下一半头颅，被打后甚至故意发出受伤的声音，给六头海德拉制造打得难解难分的错觉，接着等剩下的一半头颅治好另外一半后，再把施放治愈魔法的那一半头吃掉，狡猾到极点。
没有眼睁睁看着手下被屠戮，巴巴弗举起法杖，语气中充斥愤怒与不屑。
「身为上级恶魔，竟然受人类驱使，这是恶魔的耻辱，我要替塔尔塔诺斯修正你们！」
就好像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一瞬间，站在巴巴弗身后的成百上千只海德拉一齐冲向地狱三头犬，同时，巴巴弗自己也挥动法杖，朝查理斯们放出『空间斩』。
「嚯，我还以为你会让其他海德拉帮忙，结果却要自己出手吗？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说法，既然你决定出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不如说，自己早已等待多时了。
「查理斯，去海里！」
「呜汪！」
虽然依依不舍，但却没有拖泥带水，所有查理斯放弃使用『飞行』，一齐跌入海中，紧接着，伊丝手中只有半人高的必杀之刃瞬间拉长到一百公尺。一副相当奇幻的画面——一位少女举起超过她体长数倍的蓝色光刃，以仿佛操练过数次的熟稔姿势，横向挥舞光剑。
无数海德拉的头颅与身体分离。
断面异常光滑。
就好像收割麦子的镰刀，没有一个海德拉能阻拦这把仿佛要将世界一分为二的恐怖光剑，其锋芒甚至令大海塌陷，恐怖的魔力就连远在海港处的准禁咒级魔法，都开始出现不稳定晃动。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即使长达百公尺的长剑，也没有一次性收割完成百上千的海德拉，光剑的惯性带动伊丝整个人旋转一周，随后再度扫过海德拉群。
又是一片头颅落海。
如果从上空俯瞰，现在的伊丝就如同旋转裙裾，让大海为之泛起水花的水中妖精。
只不过这片水花并非白色，而是夹杂着点点海德拉血液的怪异色彩。
经过霎时间的愣神后，查理斯意识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它们，再也顾不上与海德拉厮杀，自己给自己施加上『避水加护』，开始在海水中拼命滑动四肢，捡拾最为肥美的头颅。
而有了这第二剑，先前发愣的海德拉也终于察觉到伊丝的恐怖，一些较为聪明的海德拉选择游到海中，朝四周逃窜，然而这并没有任何效果，对伊丝而言，在阻力较大的海水中挥剑，与在空中挥剑没有任何区别，427级的力量值令她不惧一切力量性挑战。
妖精落入水中。
不再横挥，而是找到海德拉最为密集的一条线，进入大海的伊丝斜向挥动必杀之刃。
海水爆发出一阵被高温蒸发的气泡，与之一同的，又是一批海德拉留下残肢断臂。
就好像冲入羊群的狮子。
仅仅三次挥剑，秩序井然的海拉便完全失控，此刻不论它们究竟有多少个头，脑子里唯一想法都只有逃跑。
尽可能离那把剑远一些，离那些地狱三头犬远一些。
然而事与愿违，身后的光刃就如同死神一般，或者说，就如同过去它们戏弄至死的人类一般，形影不离地追随在它们身后。
假如这里是动画，为了体现反差，已经奏响《欢乐颂》了吧，伊丝可以这样肯定，自己就如同那个拿着枪在迷宫中追逐羊羔的恶人，只不过，自己现在杀死的是真正该死的邪恶魔物。
没有白白在院子里练习割草剑法。
倘若这里有冒险者看见伊丝如今挥剑的样子，一定会激动与感动并存地双膝跪下，将其当做神明的剑舞，是人类献给神明的最佳杰作，其舞姿比任何一种舞蹈都优美，让人无法遏制的全身颤抖——这种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赞美，是歌颂，是女神对人类的恩宠。
「住手！你做了什么！都给我回来！不要害怕她，一起用魔法攻击！」
「已经晚了。」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整片大海已经被海德拉血液染成粘稠的深蓝色，仅仅只是几次挥剑，所有海德拉便全部化为刀下亡魂。
至于巴巴弗引以为傲的七头海德拉，早已在第一波收割中丧命，坚韧的鳞片甚至没能阻碍必杀之刃零点零一秒。
不再有海德拉活着。
和最开始伊丝来到这片海域时一样，整片海域陷入诡异的安静，唯一不同的，只有巴巴弗的心情。
那是无以复加的恐惧，是如同见到索命镰刀羊羔。
（23/30）

第八十二章 堕化神使

「呼。」
将日轮之剑恢复至正常大小，伊丝轻呼了口气，太长时间没有做过像样的运动，突然像刚才那样追逐海德拉，稍微有些运动过量，当然，这只是玩笑，实际上自己体力的消耗速度，远远比不上等级加成下的恢复速度。
伊丝看向距离自己约二十公尺的巴巴弗。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我对你把我创造的烈炎眼虫抓起来一事相当不满，虽然时间过得太久，我差不多忘了这几个小家伙的存在，但它们毕竟是我派出去的眼线，擅自被人抓走，再怎么宽容的人，也会不高兴——」
早在与亚多尼斯一起潜入恶魔巢穴的时候，自己就注意到，巴巴弗身边有自己的烈炎眼虫，只是因为想知道巴巴弗究竟要做什么，所以自己没有去找巴巴弗的麻烦。
「那……那是日轮之剑？」没有回答伊丝的问题，巴巴弗目光始终放在伊丝手中的光刃上，「受众神祝福的日轮之剑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它应该出现在雷暴之海以外的众神之地，难道人类已经取得和众神沟通的能力？不，这不可能。」
明明日轮之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巴巴弗的语气与神色，却比目睹自己杀死海德拉时更加动摇，伊丝不禁感到好奇，最初杀死的那只大恶魔，也说过这把光剑叫做日轮之剑，而且还称呼自己为『得到众神援助的幸运儿』，简单推测，应该是异世界里有一把与自己手中武器一模一样的剑，而这把剑和堕天使阿撒兹勒的武器，破灭之剑莱瓦汀一样，是一把相当出名的武器。
伊丝感到好奇的时候，巴巴弗依旧自顾自地念叨着。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日轮之剑的缘故，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土著不可能拥有战胜我的力量，他们获得了尤弥尔女神帮助，才能像刚才那样屠戮海德拉，啊啊，没错，一定是这样。既然是在那把剑的辅助下才拥有强力，那么只要把剑破坏掉，胜利就属于我了。」
「你好像误解了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把剑趁手，在旁人眼里也不会太出格，才把它当成武器，」在伊丝解释的时候，巴巴弗径自朝天空张开双臂，低声颂唱着什么，伊丝摇了摇头，「……听不进去吗，这样也好。」
自己之所以留巴巴弗一命，除了想问它把自己召唤的烈炎眼虫抓过去做什么以外，还有制造薇尔登场机会的考虑，要是巴巴弗就这么认输，『伊丝·恩雅』独自战胜七头海德拉，如此就变得太出格了，事到如今再被帝国知道，自己有能够战胜七头海德拉的实力，就显得自己性格恶劣过头，在他们眼中，大概会把自己看成明明有实力处理海德拉，却不愿意在合作里出全力的家伙。
如此想着的伊丝不禁苦笑，一边悄悄以空间魔法将沉入海里的海德拉头颅冻结，一边静静悬浮在空中，等待巴巴弗的召唤魔法结束。
很快，伊丝见到了令她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个接一个冒出，密密麻麻的、覆盖了整片海域的水母。
哪怕伊丝觉得刚才成百上千的海德拉已经足够密集，在这些占据了全部视野的水母面前，也显得稀疏。粗略判断，水母队伍的长度应该超过五公里，这种感觉犹如把人类缩小到蚂蚁大小，然后再站在蚁群中眺望一样，光数量就令人头皮发麻。
并且这些水母的实力正在飞速成长。
最初只有拳头大小，只是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成长到水桶粗细，而这个势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如果给它们足够时间，变成超越英雄领域也不是什么难事，伊丝有如此预感，当这些水母出现在大海中的瞬间，空气中浓郁的水元素便像是疯了般朝它们汇聚，巴巴弗之所以用『水元素之心』排斥空气里的其他元素，肯定是为了给这些水母提供养分。
但是，比起另一个地方，恐怖的成长性以及棘手的数量，都成为了衬托，伊丝在意的是名为『堕化神使』的水母的外形。
与自己放出的烈炎眼虫几乎一致。
「难怪要抓走烈炎眼虫，原来是为了仿制吗，但仅仅只是仿制，不是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么。」
『Ragnarøk』里，玩家每超过一百级，才能多施放一只烈炎眼虫，只是这并不意味着，烈炎眼虫的等级有一百级，烈炎眼虫的等级会随周围环境变化而变化，比如现在大海的环境，只要周围水元素足够，说面前这些水母可以超过百级，伊丝也相信——前提是得把烈炎眼虫的名字换成海洋眼虫。
「如何，人类！这是在斯提克斯大人引导下获得的神明的使徒！女神派遣神使监视我等，却没想到我等能将神明的使徒化为己用，这将是我超越过去任何一位魔法研究者，抵达神之领域的开始，这些堕化的神使，就是迎接伟大贤者的礼赞！狂妄自大的人类，在恶魔巴巴弗脚下颤抖吧！」
这是喜剧演员吗？
比起反驳，伊丝更为这只恶魔感到可怜。
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这些水母叫做『堕化神使』。
巴巴弗肯定把烈炎眼虫当成神明派出的使者，所以才会有『女神派遣神使监视我等』的说法。
简直滑稽过头了。
假如巴巴弗知道烈炎眼虫是由自己施放，它口中的女神，其实是自己的话，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表情，讥笑、荒诞、迟疑、不可思议、无法接受，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下，拿来作为底牌的东西居然仅仅是敌人手下的眼线，即使周围没有观众，也会羞愧到自杀吧，想想就觉得受够了。
「它们的成长性比任何一种魔物，不，就连魔王的潜力都不可能超越它们，只要有大海做依靠，它们便无人能敌！」孤芳自赏了许久，神情激动的巴巴弗才终于发现伊丝无动于衷，甚至在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它，巴巴弗很自然的感到恼怒，「被神使的力量吓傻了吗？」
「哈啊，好好，好可怕好可怕。」
伊丝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随口附和。
还以为巴巴弗会拿出厉害的底牌，至少也是那种声势浩大，让人一眼一看就觉得可怖的东西，结果巴巴弗却告诉自己，底牌只是没有攻击性的眼虫，这让自己还怎么演下去。
倘若被水母追着逃回港口，港口里的士兵肯定会笑话自己，连一团水母都打不过吧，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自己从未想过，对手过于不堪也是一种烦恼。
「呜呜——！」
正当伊丝扶住额头时，下方突然传来地狱三头犬的呜咽声，下意识低下头，发现实力最弱的查理斯九世被水母关在体内，另外的七只查理斯虽然想施救，但由于害怕自己也被关进去，只能使用远程魔法轰击，然而，因为堕化神使已经超过七十级的等级，火焰轰击上去，除了带来一团白雾外，仅仅只能让堕化神使的身体变小一号，然后下一秒，堕化神使又会吸收大量水元素，变得比之前更强壮。
在水元素充沛的地方，破坏速度跟不上堕化神使的恢复速度也很正常，如今查理斯大都停留在英雄领域，很难在大海里杀死堕化神使。
「啊……」
脑海里窜过一道闪光，伊丝愣在原地。
如今堕化神使的样子，让自己想起很久之前，自以为解决了的一个问题。
第一只烈炎眼虫的消失，安东尼奥城人尽皆知的火焰巨人，以及被蒸干的安东尼奥湖。
表情微妙起来。
「原来是这样……」
自己一直把烈炎眼虫的消失，理解成烈焰眼虫得不到火元素补给，又正好穿过赫敏雪山上最寒冷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事情的发展应该是烈炎眼虫穿过赫敏雪山内部的熔岩，不受控制的吸收了大量火元素，变得异常庞大，接着因为身体变重，难以漂浮，只能一路贴地奔向安东尼奥城，这才有了人们口中火焰巨人的传说。再然后，缺乏智慧的烈炎眼虫一头冲进安东尼奥湖，与安东尼奥湖同归于尽，这才导致自己感受到烈炎眼虫的消失。
一切线索完美接上。
啧。
事后还是把剩下的两只烈炎眼虫处理掉吧，与刚来异世界时的自己不同，现在它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烈炎眼虫毫无威胁，只是我的经验论吗……换在现实世界，烈炎眼虫的威力强大到让人觉得是怪物啊。」
就连地狱三头犬都拿堕化神使没办法，更不用提港口里的帝国军。即使就这样跑回去，也没有人会嘲笑自己，烈炎眼虫的弱小，只存在于『Ragnarøk』。
「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姑且装成不敌的样子。
以『无形之手』救出被困住的查理斯九世，然后抓起全部的查理斯，伊丝径直飞向港口，当然，中途没有忘记在脸和身上涂抹红色颜料。
◇
「伊丝主教那边怎么样了……」
站在港口堡垒的最高处，亚多尼斯忧心忡忡的看着远处海面，她虽然能瞥见伊丝与海德拉交战的地方，但人类的视力却导致她无法看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敌人有多少都无从判断。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亚多尼斯只注意到那块区域的大海颜色变得更深，同时还闪过了像是闪电的东西，然而距离实在太远，除了这样的信息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亚多尼斯不是没想过，通过威弗列德之塔支援伊丝，可是在看不见目标的情况下使用广域歼灭魔法，一定会把伊丝也覆盖在内。亚多尼斯只能祈祷伊丝早些回来，有威弗列德之塔在，即使对手是七十级的海德拉，她也能支撑片刻，这比英雄领域的伊丝去拖延时间可靠的多。
「陛下，这里太危险了，还请您早些回到堡垒里。」
铠甲上遍布伤痕，神情间却有着难掩喜悦的卡尔走上前，劝告亚多尼斯。
亚多尼斯皱起眉，瞥了眼下方已然没有最初气势的恶魔，经过魔法陷阱洗礼，如今没有恶魔再敢贸然冲进港口，诱敌深入的一击，灭杀了至少六千名恶魔与海德拉，如今还在港口外的恶魔，只剩不到三千。
「拜尔德斯的准禁咒级魔法陷阱已经消灭了大半恶魔，剩下的恶魔只要有魔导炮在，就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卡尔，如果你还有余力，现在立刻去帮助伊丝主教，伊丝主教在拖住七头海德拉脚步，没有人的负担比伊丝主教更重。」
「是！臣现在就——」
「喂喂……那边是什么！」
「水母？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水母！」
夹杂了点点恐惧的声音吸引了亚多尼斯注意，她下意识看向远方，只是自己移开视线的功夫，近海处便突然多了一道高出海面数公尺的『海浪』。然而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并非海浪，而是大量足有小山高的水母。这些水母就像完全由海水组成般，全身几近透明，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恐怖的高度令亚多尼斯有种胸口被巨石压住的憋闷感。
魔物？还是魔法？
不论哪种，都让人绝望。
要是让这些水母登陆，它们的破坏力不会弱于飓风造成的海啸，更不用提这些水母很可能是恶魔的召唤物，具有吞噬人类的特性，如果就这样让它们进入城市，整座威弗列德城，甚至威弗列德之后的腹地，都会被恶魔肆虐一遍。
大火能够烧毁城市，海啸与洪水也同样能摧毁城市。
「那是什么……」
回答卡尔低声喃喃的，是急速飞回来的伊丝。
与其说是飞回来，不如说是遭到某种东西重击，倒飞而出。
取而代之的，则是飞行在亚多尼斯与卡尔头顶，一只长着鲶鱼头部与章鱼脚的怪异恶魔，显然，对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亚多尼斯与卡尔身上，只是一边讥笑，一边看向伊丝落入的丛林。
「怎么了，人类，刚才的锐气去哪里了？让我误以为是得到神明恩宠的救世主，结果却是个失去日轮之剑就弱不禁风的蝼蚁。」
「恶魔！」
没有丝毫犹豫，卡尔提起长剑直奔空中的巴巴弗而去，后者听到卡尔的怒吼，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像是被苍蝇爬到身上一样，不耐地咋舌，凌空点了点法杖。
长剑上凝聚着无比力量的卡尔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以比飞出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伴随岩石破碎的巨大轰鸣，整个人没入山丘内，飞散的砂石遮蔽视野，令人无法看清卡尔的状况。
而由于卡尔的偷袭，恶魔巴巴弗也终于察觉到，它已经在追逐中来到威弗列德城港口。脸上的嚣张逐渐收起，居高临下地扫视港口，目光在化为焦土、漂浮着大量恶魔与海德拉尸体的港口内部停留片刻，然后缓缓转动到下方的亚多尼斯身上。
冷漠的视线如同魔法，被盯上的第一眼，亚多尼斯就感到如坠冰窖的寒意袭来，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
比卡尔更强。
绝对的实力者。
打量亚多尼斯片刻，巴巴弗丑陋的嘴巴朝两旁裂开，即使亚多尼斯无法解读鱼类的表情，也能感受到，这只恶魔正在笑。
「终于有机会见面了，背叛我们的人类君王。」
（24/30）

第八十三章 薇尔

「你……」
『你就是恶魔的首领吗？』，亚多尼斯原本想这么说，但话到一半便哽在喉咙，并非想到了其他更好的措辞，而是在自己打算说下去的时候，恶魔看着自己的目光陡然充斥杀意，皮肤骤然绷紧，心脏也猛地一缩，就好像只要再多说一个字，恶魔就会动用暴力令自己闭嘴般，生理上的不适令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亚多尼斯的反应感到满意，巴巴弗微笑着点头。
「看来你比刚才那个人类识趣，如果所有人类都像你这样听话，我也不必生气至此。假如你没有想用威弗列德之塔改变地脉流向，背叛我们之间的契约，我肯定很乐意继续留你在这个位置，包括以恶魔术法替你在挑选的皇后之间诞生后代，或者直接将你转变为男性，只要你还乖乖听话，我可以为你提供这些小小的帮助，可惜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现在，你将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记住我的名字，吾名巴巴弗，魔王斯提克斯手下第九堕天使。」
说到这里，巴巴弗的视线从亚多尼斯身上移开，转而眺望整个海港，而也因此，亚多尼斯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后者得以有机会拖延时间，她深吸了口气，朝天空中的巴巴弗大喊。
「最先背叛契约的人是你们！」
「嗯？」
正准备咏唱魔法的巴巴弗转过头，鲶鱼般的脑袋歪了歪，仿佛在感到疑惑。
顶着让肩膀发抖的寒意，亚多尼斯继续解释。
「先皇与你们缔结契约时，你们没有说明自己是恶魔，我们明知你们欺骗了我们，还愿意为你们提供数十年的支持，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如今收回地脉魔力，只不过是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何来违背契约一说？」
说完以后，亚多尼斯便心生悔意。
这番话绝对会触怒名为巴巴弗的丑陋恶魔，说到底，和恶魔根本就没有什么信义可谈，巴巴弗仅凭目光就能让自己不受控制的全身发抖，自己在它手中，不过是挥挥手就能碾死的蚂蚁，站在保住性命的立场，自己应该一言不发。
只是人类并非绝对理性的生物，亚多尼斯可以肯定，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事后自己一定会后悔。
眼角浮现拜尔德斯的身影——大概是在准备魔法，亚多尼斯没敢将眼珠转向拜尔德斯的方向，拜尔德斯所站的位置位于恶魔巴巴弗的视线死角，自己贸然转动眼珠，会让巴巴弗注意到拜尔德斯。魔法咏唱者固然掌握了毁灭性的破坏力，但反应速度与身体的坚韧程度，相比战士却无比脆弱。亚多尼斯很快在脑海里构想出自己吸引巴巴弗注意力，拜尔德斯悄然从暗处一击杀死巴巴弗的战术，
像是在认真思考，巴巴弗如同鹰爪般的漆黑五指抚了抚鱼须。
「人类的君王，我该说你愚钝，还是天真。你认为你们的先皇，格罗瑞亚十五世，在与我们商讨交易的时候，没有意识到我们恶魔的身份吗？在那种情况下，既有无比实力，又愿意帮助他，还提出建立教会的要求，除了恶魔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他只不过是为了保住国王的身份，又害怕被后人唾骂，才编造出我们欺骗了他的说法。」
「即便如此，你们也从未挑明过自己的恶魔身份不是吗？」
「只需彼此心知肚明即可，挑明之后，反而会难办——话说的有些多了，就允许你成为见证者吧，好好看着自己国家被堕化神使肆虐的模样，为伟大贤者的诞生，献上歇斯底里的哭喊！」
「拜尔德斯！」
「是，陛下！」
回应亚多尼斯的呼喊，准备好魔法的拜尔德斯挥出法杖。曾经用来抓捕琳的魔法，此刻再度现身，金色光芒构成的一道道锁链凭空浮现，这些金色锁链就如同获得了生命那样，伴随哗啦的金属碰撞声，从四面八方朝中间的巴巴弗追去，只是它们的任务不是把巴巴弗锁住，而是像投掷出的标枪一样，试图借用尖锐的头部，将巴巴弗贯穿。
「哦？」
只来得及发出轻咦，金色锁链便已经抵达巴巴弗面前，然而这些金色锁链的遭遇和卡尔一样，在距离巴巴弗仅有不足一公尺的位置突然停下，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一样，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回，没有一道锁链能够突破无形防御。
打量着金色锁链，巴巴弗轻轻点头。
「第六位阶光属性魔法『光枷锁』，选择的魔法不错，可惜施法者太弱，如果换成七十级的魔法咏唱者，现在已经突破我的防御魔法了吧，给了你这么久的准备时间，结果却只有如此可怜的水平，人类的魔法技术过去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巴巴弗轻蔑地冷笑，「不过也理所当然，如果在我监督下，人类出现足以威胁到我们的魔法，无疑是我的失职。那么，现在该我还手了。」
如同面前只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虫子，巴巴弗不屑于使用法杖，仅仅以右手指向正飞速咏唱魔法的拜尔德斯，就像在宣告死亡那样，语气低沉而短促。
「『暗噬』。」
没有任何声势的魔法。
既没有绚丽的魔法光，也没有骇人的轰鸣，随着巴巴弗声音发生变化的，只有一阵突然的微风，而也就是这阵微风，让人嗅到了死亡气息，仿佛只要稍微触碰到这阵无形之风，灵魂就会立刻枯萎一样，大脑向亚多尼斯发出急促的警告，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千万不要沾上这股与死亡划等号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好像半夜站在荒山野岭，见到风吹过枝丫时会很自然的联想到鬼魅与幽魂一类的恐怖生物一样，如果不是意志力在长期的锻炼下足够坚定，亚多尼斯此刻已经拔腿逃跑。
倘若这里有亡灵系魔法的使用者就一定能发现，巴巴弗创造的风并非没有颜色，而是一团灰黑的、由大量灵魂体组成的创造物。
「可恶。」
虽然看不到，但不妨碍亚多尼斯察觉到这份危险，此刻威弗列德之塔对危险的提醒，已经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
拜尔德斯碰到它就完蛋了。
必须阻止它。
手段只有一个——动用威弗列德之塔。
「巴巴弗！」
以呼喊吸引巴巴弗注意，同时调集威弗列德之塔，以最快手段轰击漂浮在空中的巴巴弗。
瞬间，以远在数公里外的威弗列德之塔为中心，空气中荡过一层海浪般的魔力波动，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威弗列德之塔顶端便汇聚出一团艳丽而危险的红芒，笔直朝巴巴弗奔去。
直径超过两公尺的红色魔法光正中巴巴弗，这一次，魔法光没有像卡尔与拜尔德斯一样，被无形墙壁弹回，而是笔直穿过巴巴弗，狠狠砸在空无一物的大海里。
轰——！
就好像巨人举起山峦砸向大海，巨大的白色浪花卷携着巨响一起，同时占据了人们的视觉与听觉，其声势犹如拜尔德斯的准禁咒级魔法，即使远在海滩上的卡米拉一行，也能看到如此一幕。
视野不再有巴巴弗的影子。
成功了吗？
那一击的威力足以和自己刚来威弗列德城时，用来轰杀城外叛军的攻击媲美，以肉身承受，转瞬间化为齑粉也在情理之中。亚多尼斯伸长脖子，眺望威弗列德之塔魔法轰击的终点，确认没有巴巴弗的影子后，长吁了口气。
「接下来要解决那些水母吗……还好这家伙大意了，拜尔德斯，远处的那些水母——」
「这就是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威力吗，不愧是神明的造物，即使人类这样的劣等种，也能使用足以威胁我的攻击。」
恐怖的声音再度浮现，然而还没等亚多尼斯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便已经来到亚多尼斯面前。
丑陋脸颊急速放大，与海底淤泥的腐臭味一起，混合成令人作呕的东西。
「去见你的先皇吧。」
糟糕。
不对，应该说结束了。
即使亚多尼斯这个等级的人，也可以猜到结局。
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连续催动两次威弗列德之塔，卡尔和拜尔德斯也都距离自己极远，面前这只恶魔恐怕只需捏住自己脖子，就足够干掉自己。
实力实在太悬殊了。
『城垒指环』的壁障连一秒都没能支撑，便在巴巴弗的抓握动作里破碎，脖颈处出现刺痛，全身也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大脑下意识想到逃跑，可身体却像不听使唤那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并不是害怕一类的情绪作祟，而是身体的速度跟不上大脑的反应，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最后也没有等到薇尔赶来吗？
不论薇尔还是伊丝主教，直到最后，自己都没有把内心的感情说出口。
实在太窝囊了。
眼前闪过走马灯般，如同羊皮纸一样泛黄的画面。
但这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刻，朝自己伸手的巴巴弗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突然消失在视野里。
如梦初醒的亚多尼斯顿时全身一震，下意识看向周围，随后，眼前的一幕令她睁大双眼，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斥不可思议。
现在的巴巴弗如同彼时的卡尔，甚至比卡尔更快，就好像被一辆满载沙土的重型卡车正面撞击般倒飞而出，而代替巴巴弗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则是单手抱着伊丝，有着银色猫耳与红色翅膀，衣着暴露却显得神圣，有如天使般降临的少女。
神教教皇薇尔。
仅仅在她出现的一瞬，天地就成为以她为中心的世界，哪怕亚多尼斯不具有肉眼看见元素的能力，也能从气流的微弱变化，感知到薇尔的强大。
熟悉的冷漠脸庞与不易亲近的气质。
简直让人怀疑这是一场梦。
自己居然再次见到了薇尔。
亚多尼斯悄悄掐了掐指腹，疼痛令她面部表情变了变——这里是现实，不是梦境，随后，她内心中涌现出无与伦比的喜悦，下意识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薇尔出现的时候，正好是自己吃瘪的时刻，在薇尔眼里，自己应该相当狼狈吧，亚多尼斯渐渐闭上嘴，但她一想到这是好不容易的交流机会，便又鼓起勇气，冒着被薇尔投以鄙夷视线的危险，轻声呼唤。
「薇尔……」
薇尔转过视线。
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感**彩，简直就好像在面对陌生人，不，对薇尔而言，自己不但是陌生人，而且还是差点杀死了神教勇者的敌人，不用讨厌的目光看自己，自己就该庆幸。
自卑令亚多尼斯的视线从薇尔脸上移开，看向薇尔手中抱着的伊丝，后者此刻就像失去意识的人偶，双眼紧闭，四肢下垂，裙角与脸上还有鲜红血迹。
受伤了。
该死。
血液与愤怒瞬间涌上大脑，亚多尼斯顾不了那么多，立即上前一步，神情关切地问。
「伊丝主教怎么了？」
「只是魔力透支，晕过去了而已，『魔力赋予』。」
手掌放在伊丝头顶，伴随淡淡的蓝色魔力浮现，原本躺在薇尔怀中的伊丝渐渐睁开双眼，见到薇尔后，表情变得惊讶，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薇尔只是将食指点在伊丝嘴唇上，轻轻摇头。
「接下来交给我，你可以一个人回宅邸吧？」
没有说话，伊丝只是点头，随后被薇尔放下，对亚多尼斯投以肯定神色后，独自飞向可妮莉娅之馆。
倘若亚多尼斯冷静一些，一定能发现，伊丝在整个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但薇尔的出现以及伊丝的受伤，使得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静，甚至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只能目送着伊丝离开，然后将目光放在薇尔身上。
「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离战场远一点。」
「可是那只恶魔很强……」
「当它对伊丝发起攻击的时候，它的死就已经注定了，离我远点。」
「呃。」
虽然是命令式的口吻，但亚多尼斯却出奇的没有任何反感，连忙按要求后退几步。
对亚多尼斯的反应轻轻点头，薇尔——准确的说是伊丝，以『瞬间移动』出现在重新站稳的巴巴弗面前。
自己将巴巴弗踹离亚多尼斯的一脚没有任何留手，即使换成山脉，也会被踹出大洞，但踢在巴巴弗身上时，却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如果巴巴弗不是灵体，就应该是具有人类外形的软体动物。
用来出气正好合适。
虽然自己没有在追逐战中受伤，就连被打飞，都是自己主动装出来的成果，但巴巴弗那些轻蔑之词，实在让人无法当做没听见。
软体动物应该能揍很久吧。
这样想着的伊丝左手抓住巴巴弗衣襟，右手握拳，直奔巴巴弗脑袋而去。
「你是——」
噗。
话音还没落下，右拳便轻易打穿巴巴弗鲶鱼般的头颅。
手感真是有够恶心的。
还是改用剑更合适。
日轮之剑太过瞩目，伊丝索性使用魔刃，握拳的手化为手刀，竖向切开巴巴弗身体。
一击即走。
地面只留下被切成两半的巴巴弗与一滩蓝色血液。
「唔，果然不会死么。」
和想象中一样，巴巴弗并没有因此而死，而是像蚯蚓一样，化为两半的尸体蠕动着，各自重新形成一个新的巴巴弗，全知地图显示，这两个巴巴弗都是实体，实力也只略有下降，损失的部分可以忽略不计。
比海德拉更能增殖。
「「你是谁！」」
两个身体做出一模一样的发言。
应该是受同一个精神掌控吧，伊丝如此断定。
伊丝的默然让巴巴弗再次惊恐大喊。
「「人类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强者！纯银发色……你难道是神人——」」
（25/30）

第八十四章 极夜降临

声音不再有最初的镇定，而是异常惊恐。当伊丝以剑舞斩杀海德拉的时候，巴巴弗多少还能捕捉到伊丝挥剑的轨迹，而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巴巴弗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种速度，巴巴弗只在魔王斯提克斯与其他擅长近战的堕天使身上体验过。
「银发……你是想说神人族么，有趣，但神人族并没有猫耳和狐尾，非要说的话，称呼我灾厄的化身更合适。」
神人族是『Ragnarøk』中的隐藏种族，就如同精灵有着尖尖耳朵一样，神人族的特征就是银发，在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伊芙琳以外，伊丝从未见过另一个头发中有银色的人——非要说的话，制作烟花卷轴的眼镜小姐卡萝头发里也有一丝银色，只是伊丝没有确认过，那是不是染发后的结果。
「你知道神人族！」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巴巴弗双眼瞪圆，声音再高一分，「你果然是雷暴之海外的人！」
「我对你说的东西不感兴趣，刚才你似乎嘲笑了我那亲爱的妹妹，作为姐姐，我有义务替她找回颜面。给你两种选择，第一，自裁，第二，被魔法轰成碎渣，选择吧。」
在听到有选项的时候，巴巴弗神色间出现一丝期待，但发觉两个选项的结局一样后，神情立即凶厉起来，两个巴巴弗一同举起法杖，做出要拼死一搏的姿态。
「别太狂妄了！即使是纯银发色的王族，也没有羞辱我的权利！」
「嚯。」
看来异世界也有纯银发色就是神人族王族的设定。
没有给予巴巴弗多嘴的机会，伊丝再次以『瞬间移动』来到其中一只巴巴弗面前，然而，就像是一脚踏入陷阱般，周围空气骤然变成灰黑色，无数长着扭曲五官的灵魂体，嘶吼着朝伊丝纠缠而去。
提前猜到自己会靠近么。
是那个叫『噬魂』的魔法。
亚多尼斯与巴巴弗战斗的时候，自己正在不远处的丛林中进行变装。使用第三形态觉醒出现在人们眼前很简单，但如果『伊丝』消失以后，薇尔正好出现，时机难免巧合过头，让人怀疑，所以得制造恰当的出场方式，让伊丝与薇尔同时登场。之前自己手中抱着的『伊丝』是幻象魔法模拟的结果，自己之所以没有立刻从丛林里出来，也是为了完善幻象，让幻象更加完美。
当然，亚多尼斯与巴巴弗的战斗自己一直有注意，一旦亚多尼斯那边出现危险，即使幻象不那么完美，自己也会出去帮忙，幸运的是，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又是亡灵魔法么。明明只是普通的上级恶魔，却自称堕天使，也不怕被同伴听到后嘲笑。」
巴巴弗的状态栏里没有堕天使都有的『失乐园的禁忌』效果，自己可以清楚地看见巴巴弗的等级，一只74级的上级恶魔。
虽然觉得就算什么也不做，这些丑陋的亡灵也不可能伤害到自己，但生理上的不适，让伊丝没有放任亡灵不管，而是选择送它们上天堂。
『红莲之翼』
以伊丝为中心，空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火光，就好像将油桶点着了般，让大地为之震颤的轰鸣贯入耳膜，而在这道强烈火光下，先前的亡灵一个接一个消失。
大概是终于得到解脱，这些亡灵的惨叫听起来并不凄惨，反而有种舒缓地叹气的感觉。他们或许是海德拉口中的亡魂，意识到这一点，原本没有想着做好事的伊丝微微皱眉，只有死前抱有强烈执念——包括怨恨、憎恶等等——死后才会不死者化，假如生前遭到过海德拉的残忍折磨，化为不死者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让人不快。
啧了啧舌，伊丝一步跨出被火焰染成橙红色的空气，来到瞪大双眼，满脸惊恐的巴巴弗面前。
「你——！」
不允许巴巴弗多说一个字，伊丝轻易用魔刃将打算拼死抵抗的巴巴弗一分为二，同时为了防止巴巴弗再生，以霜冻魔法将巴巴弗尸体碎块冻结，瞬间，巴巴弗的HP飞速下降。
果然这样就没办法再生了。
这样想着的伊丝将目光放到剩下的另一只巴巴弗身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明明作出了拼死一搏的动作，另一只巴巴弗站着的地方，如今已经空空如也，全知地图显示，剩下的巴巴弗正躲藏在堕化神使群中。
不论自己攻击哪一只巴巴弗，剩下的巴巴弗都会选择逃跑吗？
「猫捉老鼠么。」
以第三形态下的最快速度，伊丝眨眼间飞行到堕化神使群上空。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真是壮观。」
最初堕化神使的队伍只有不到五公里，而现在吸收了足够的水元素以后，队伍的长度已经是原来的两倍，每一只堕化神使，都有至少八十公尺高。
确实如巴巴弗说的那样，目前已知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与这种力量抗衡，即使堕化神使不会主动攻击人，单纯的移动也堪比海啸。
「怎么样！这才是我的真正实力，我早就怀疑尤弥尔女神会干预我等，特意等到堕化神使研究出来，才发起保卫我等驻地的战争，如今现实验证了我的猜想，神明果然派神人族干预我等，可惜晚了，有堕化神使在，即使你是魔法天赋顶尖的神人族王族，也绝不可能战胜堕化神使！」
视线被大量堕化神使扭曲，仅凭肉眼，很难看见巴巴弗的位置。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是一名战士，刚才那份速度，不是魔法咏唱者会有的行动，面对数以万计的堕化神使，战士的力量没有任何作用，为选择成为战士后悔吧！」
「后悔？既然你断定我无法解决你所谓的堕化神使，又为什么要悄悄用召唤物偷袭我？」
「呃！？」
手中凝聚起魔刃，伊丝随手斩向空无一物的身前，明明肉眼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但伴随魔刃挥过，空气中却突然迸射出绿色血液，紧接着，一只有着蝴蝶翅膀，长有复眼的恶魔应声切裂，笔直坠向地面。
这并非让自身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特殊生物，而是利用遮掩认知的幻术偷袭。
「连上级幻象都无效！」
「斯提克斯的手下都是这种吵闹性格么。」
伊丝皱了皱眉，但没有立刻冲进堕化神使中。
自己想到了一种可能。
既然堕化神使的原型为烈炎眼虫，那么自己能否通过控制烈炎眼虫的方法，来操控这些堕化神使？队伍长度超过十公里的堕化神使，即使自己，也不得不使用二十阶以上的魔法，万一让地形发生永久性改变，给居民生活来带影响的话，自己会过意不去。
屏息凝神，伊丝张开身后龙翼，朝看似缓慢，实际行动速度却快到可怕的堕化神使伸出手。
『停下来』
没有反应。
感应不到与堕化神使的连接。
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如果自己可以操控堕化神使，那也就意味着巴巴弗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控制烈炎眼虫，事实是，巴巴弗并不能对自己的烈炎眼虫做什么。
「呼。」
轻呼了口气。
「如何？神人族的王族，被己方神使击败的无力感，再不叫出你的护卫，之后连后悔都来不及。」
护卫？
因为把自己看成神人族的王族，所以擅自以为自己有护卫跟随吗？难怪没有让堕化神使全速前进，原来是在忌惮这个。
伊丝摇了摇头。
「对付你还不需要护卫。那么，该进入正题了，可以的话，你可以多使用一些魔法，制造些我们打的难解难分的假象么？」
在亚多尼斯与卡尔一行人眼中，薇尔是七十级的实力者，可以的话，自己想有一些表演性质的东西，用来体现『薇尔的胜利也不那么容易』。
「呵呵，害怕自己输得太难看，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人眼中丢脸么，如果你没有触怒我，我很乐意像主人宽容宠物那样给你机会，但现在，你已经没有乞求的余地，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们这些设下囚笼，限制我等自由的外来者颜面扫地！」
看来不止魔族，就连神人族也参与了设下雷暴之海。
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种族能够合作，就像堕天使与神造天使合作一样稀奇。
伊丝叹了口气。
「拒绝了么，既然如此，就只能稍微出格一些了，下面那些士兵也应该注意到我——薇尔了。」
说话的时刻，堕化神使已经来到距离自己不足百公尺的位置，只需再给它们半分钟，海岸就会被淹没。
「刚才你说战士拿堕化神使没有办法，只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少，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后，战士也能够轻易解决成千上万的敌人。既然伊丝用日轮之剑解决了所有海德拉，那么我也效仿一下好了。」
似乎想到了海德拉被伊丝斩杀的恐怖画面，巴巴弗神情一滞，旋即又为自己的惊慌恼羞成怒。
「堕化神使不是海德拉，同样的方法不可能起效两次，日轮之剑无法伤害堕化神使！」
「不，我没有用日轮之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这个。」
如同展示般，伊丝手中浮现散发宝石光泽的蓝色魔刃，随后仅仅过去一秒，原本只有不到一公尺的魔刃，瞬间伸长到超过一千公尺。
「『炎之剑』。」
仿佛被点着了般，蓝色魔刃表面顷刻燃烧起红色烈炎，如同传说中烧毁世界的破灭之枝般，仿佛要将天地划开的巨大魔剑，被伊丝双手挥动，从左向右横扫。
即使山峦也无法阻挡，甚至如同豆腐般，凡是碰到千公尺长魔刃的山体，立即化为两截，而那些以水构成，无法斩断的堕化神使，则在魔刃表面的烈焰下，爆发出巨量水蒸发后的白雾。
就好像整片大海沸腾了一样。
即使远在港口处的士兵，也能明显感受到温度的急速上升。
二十阶魔法，『炎之剑』。
听起来朴实无华的名字，效果也同样简洁，为武器附加足以融化世界树结晶的火焰。超过八十公尺的堕化神使，哪怕只是稍微擦碰到『炎之剑』，都会像雪遇见了太阳般消融瓦解。仅仅一次横扫，伊丝便制造出一片没有任何生物存活的死之领域。
「那……那是谁？」
强忍着恐惧，一名堡垒里的士兵低声喃喃。
即使明知伊丝屠杀的是敌人，这些远在港口堡垒里的士兵也忍不住浑身发颤，他们早已停下对恶魔的攻击，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最为恐怖的伊丝身上，假如伊丝距离他们再近一些，那将山峦削平的一剑，就会把他们也化为尸体吧——不，在那种恐怖的高温下，应该不会留下尸体这种东西。
「喂，快来个人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啊！」
「神啊，她还在继续！」
「她不是敌人吧？一定不要是敌人啊。」
「你们还记得吗？战争前陛下说过，我们和神教达成同盟，神教教皇会来支援我们。这会不会是神教的……」
「该死，北部防线的人不是和神教开战过吗，她解决了恶魔以后，肯定会来找我们报仇！」
「站住，你想被绞死吗，战时逃跑是死罪！」
远在一公里外的伊丝当然听不到堡垒里士兵的谈话，为了增加效率，她已经冲进堕化神使中央，将魔刃从一千公尺增长到三千公尺，每一次转身与挥劈，都会带来上万堕化神使的蒸发，至于巴巴弗，早已在第一次的斩击中完全消失。
将堕化神使灭杀到只剩一半时，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眼睛微微睁大。
「啊啦，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又使用了分身吗？」
地图显示，八个代表巴巴弗的光点正朝不同方向逃窜。
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悄悄将身体分成好几份，用来以防万一吧。
真是狡猾。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将炎之剑交换到左手，伊丝右手伸向天空，做出仿佛要把苍穹抓握在手中的动作。
「第二十一阶魔法，『极夜降临』。」
太阳突然失去色彩，世界就好像被一层黑色幕布蒙住了般，毫无预兆的化为极夜，紧接着，脚下，又好像是天空之上，传来一连串水凝结成冰的声音，自伊丝为起点，朝大海方向延伸出十公里距离，就好像一阵死亡之风拂过海面，前一刻还波涛汹涌的海洋，下一刻便冻结成坚冰，所有的堕化神使全部化为青绿色冰雕，甚至海底生存的魔物，也在这一刻尽数宣告终结，空中开始流动只有极北之地才能看见的五彩极光，世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份力量……你是……」
话还没有说完，巴巴弗的声音便被冻结在喉咙，此刻，所有巴巴弗的分身全部化为坚冰的一部分，倘若看向伊丝的全知地图就能发现，充斥着密密麻麻光点的海洋，现在呈现出极为干净的模样。
「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伊丝突然一副『糟糕了』的神色。
自己光想到不能改变附近地形，忘记给海洋生物留一条活路了。不过好好思考一下，即使算自己没有用『极夜降临』，那些海鱼也早已在炎之剑的高温下煮熟，『极夜降临』只是做的稍微彻底了一点点。
而且魔物被自己清扫干净，冒险者和渔民应该会感谢自己才对。
自我宽慰的想法让伊丝微微挺胸。
然后又「啪」的一声双手拍向脸颊。
——事后还是用魔法把坚冰融化，再从别处抓一些海鱼投放到这里好了。
心中默默对渔民们道歉，伊丝，准确的说是薇尔，面无表情的飞回港口。
（26/30）

第八十五章 告别

战争结束的当天晚上，整座威弗列德城灯火通明。
由于薇尔的参与，原本艰苦的战争变得极其简单，尤其是当巴巴弗与堕化神使消失后，停留在港口外的残余恶魔顿时作鸟兽散，只是由于身后的大海被冻结，恶魔们即使想逃跑，也只能从冰面上离开，于是便成为帝国士兵的活靶。
极为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历史上首次，相当壮观的景象在威弗列德城港口近海处上演，一大群人类将恶魔追的仓皇逃窜，恶魔方则没有丝毫继续打下去的欲望，除了丢盔弃甲，让自己跑得更快以外，再没有别的动作。
这是能载入人类史册的大捷。
从帝国宰相布兰德利以及将军卡尔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们现在的心情高兴到无以复加，作为这场战争的指挥者，他们将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对帝国皇帝亚多尼斯而言，比起这场战争取得大捷，她更在意大殿内，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被人群簇拥着的少女。
薇尔。
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存在。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战争结束后的感谢之宴。
如果没有神教教皇薇尔，这场战争根本无法取胜，即使普通士兵，也清楚理解这一点，因此选在魔法咏唱者协会大殿的庆功宴，完全变成了对薇尔的感谢之宴，哪怕薇尔谢绝了宴会开始的致辞，也依旧有数不清的帝国将领与威弗列德城内排的上号的人物前来敬酒，在这流淌着音乐、弥漫料理香气的大厅内，帝国皇帝亚多尼斯成为了陪衬。
只是对亚多尼斯本人而言，这种被挤在圈外的境况，反而让她庆幸，正如伊丝对亚多尼斯提醒的那样，薇尔相当不易交流，不论上去的人是谁，又做了何种奉承，薇尔最多只是点头，要么回以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交辞令，几乎所有与薇尔说过话的人，结局都是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相当难看。
如果自己去，肯定也会是灰头土脸的模样，身为皇帝的自己碰壁，会成为非同小可的笑话，与其那样，不如远远地看着，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即使这样也能满足。
想到这里，以女性身姿出场，将修长金发盘起，身着蓝金色晚礼裙的亚多尼斯端起酒杯，一边看向被各色人群聚拢的薇尔，一边轻抿了一口有些苦涩的红酒。在酒宴上，比起吃喝，人们更关注发展人际关系，如果没有几个人围聚在一起，而是游离于群体之外，则会被打上不合群、没有交际能力的标签，整个大厅内，只有亚多尼斯如此，即使伊丝的家眷，也都与对薇尔感到好奇的人有所交流——那些在薇尔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而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发展人际关系的家伙，聪明的选择去和与薇尔关系极好的卡米拉一行搭话。
「陛下，要一起跳一支舞吗？」
突然，一名长相中等，闪亮眼睛里闪烁着崇敬光彩的少女来到亚多尼斯身边，从其穿着打扮看，家庭十分富裕。
应该是哪位前贵族的女儿吧，明明自己剥夺了贵族的头衔，他们的子嗣却还愿意主动与自己说话，亚多尼斯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周围，果然不出所料，在这位年轻女孩不远处，一名约莫40岁的男性一脸不满地看向面前这位年轻女孩。他应该是这位年轻女孩的父亲，这位女孩肯定违背了她父亲的意愿，过来与自己搭话，自己并非愚钝之人，女孩眼中的崇敬中混杂了一丝暧昧情愫，显然迷恋上了自己。
就算公开了女性身份，也会有女孩来找自己吗？
也许自己真像伊丝主教说的那样，女性的模样也很有魅力吧，亚多尼斯摇了摇头，为了这个女孩的今后着想，她右手将酒杯置于身前，苦笑着摇头。
「对不起，美丽的小姐，我马上有一些事，无法回应你的请求。」
「这样吗……」
就像是要给亚多尼斯解围般，正在此时，早已与人结束对话的布兰德利来到亚多尼斯身边，先是悄悄瞥了眼一脸失落的年轻女孩，然后以不加掩饰的音量，与亚多尼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直到女孩走开后，才停下交谈，脸色无奈地叹气。
「陛下，您就这样杵在这里，会被当成不合群的人，即使您再怎么牵挂薇尔，也不应该一个人站着，嗯……尝试着上去说说话怎样？我刚才看到那些碰壁的人，但陛下您与他们不同，那些男人看重薇尔的实力，是想巴结神教教皇，而陛下您与神教教皇同龄，又同为女性，她应该不会拿对老头子的态度对您。想要发展关系，就得从交流开始，不尝试着接触怎么行。」
「布兰德利你想的太简单了，虽然不接触就会一直停留在原点，但接触以后留下不好印象，效果反而比不接触更差。」亚多尼斯顿了顿，低头看向酒杯中的红色液体，「况且伊丝主教不在这里，现在上前，我心有愧疚。拖延时间的任务本应由我们帝国自己负责，伊丝主教却因给我们争取时间受伤，在伊丝主教醒过来以前，我无颜面对薇尔。」
您的目光可不像心有愧疚。
布兰德利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早就观察到，亚多尼斯想上前与薇尔说话，却又没有胆量的样子。
「既然您心有愧疚，不如上前问问，伊丝主教的状况如何？伊丝主教现在在宅邸里修养，不知道具体情况，以询问伊丝主教需要哪些东西为由靠近——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亲自询问薇尔冕下，能否去宅邸送去慰问。」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呵呵呵……果然是陛下，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止薇尔，其实陛下对伊丝主教也心怀念想吧？」亚多尼斯一副要否认的样子，布兰德利抢先一步解释，「陛下不必不好意思，您身为皇帝，像先皇一样有妾室，属于情理之中，臣不会笑话您朝三暮四。」
……你这不已经把该笑话的地方说出来了嘛。
亚多尼斯皱起眉强调。
「我对伊丝主教和薇尔的爱是相同的，没有哪个人是妾室。」
「确实应该如此。现在是诺塔帝国而非诺塔王国，新国度建立，旧有的规矩，自然得跟着废除，不如这样，皇帝可以立两名皇后，这样既可以解决陛下的心事，也能体现皇帝高国王一等。」
这个老家伙是认真的吗？
亚多尼斯一时间流露出看傻子的表情，但布兰德利显然没有把亚多尼斯的神色变化当回事。
「站在帝国的未来考虑，神教教皇薇尔的实力深不可测，能够将整片大海都冻结的魔法，恐怕已经达到传说中禁咒的水准，有这样的人当皇后，帝国今后没有人会对陛下您的性别不满，帝国周边也能得到长久的安宁，不论南方的幻兽云海与妖精之乡，还是北边的尤弥尔教会与赫尔斯王国，想必都会安分许多。
但神教教皇的性格在臣看来相当恶劣，不容易驾驭，倘若她不愿意与陛下您诞生子嗣，您也有更善解人意，更容易沟通的伊丝主教可选。倘若薇尔没有恐怖实力，臣说什么也要说服您娶伊丝主教，伊丝主教不论哪方面都无可挑剔，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适合陛下您的女人。综上，臣支持您对两位皇后的爱慕之心。」
「虽然你这么夸奖伊丝主教我很高兴，但——」
话还没说完，亚多尼斯便察觉到了布兰德利的不对。
正面朝向自己的布兰德利正拼命给自己使眼色，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方便说出口，并不迟钝的亚多尼斯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改口。
「但我现在更担心伊丝主教的伤势。」
「格罗瑞亚十七世。」
如同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惴惴不安的学生，被叫到名字的亚多尼斯全身一震，双眼先是微微闭上，然后又像是接受命运了那样转过身，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布兰德利之所以会给她疯狂使眼色，正是因为薇尔出现在了她身后。
近距离观察，在天顶上蓝宝石水晶灯照耀下，薇尔身上不易亲近的气质更加明显。这种不易亲近，并非洛伊丝薇尔身上的危险感，而是超凡脱俗的、不像人类该有的气质，就好像石子与之珍珠，泥土与之月光，任何一个人类，不论多美，只要站在薇尔身边，便眨眼间黯然失色。她静立着不说话时，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如此存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凡间的惊叹，这世上唯一能与她比拟的，恐怕只有伊丝主教了吧，亚多尼斯呆愣在原地，一位是出尘的女神，另一位则是降临凡间的天使。
直到被布兰德利从后戳了一下，亚多尼斯才终于回过神。
「啊，薇尔——呃，恕我冒昧，神教教皇，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只好以薇尔相称。」
「无妨，我的全名就叫薇尔。我来找你，是为了说明一件事情。」
说明一件事情？
几乎下意识的，亚多尼斯脊背开始冒汗。
薇尔能找自己说的事，亚多尼斯唯一想到的，只有告白。难道伊丝主教告诉了薇尔，自己在见到薇尔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吗？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迄今为止的所有表现，都能得出这对姐妹关系很好的结论，哪怕伊丝主教说过不会将秘密告诉薇尔，在薇尔的追问下，伊丝主教也很可能不敌薇尔的强势——换做自己也会如此，如果薇尔咄咄逼人地追问自己问题，自己肯定会二话不说全部招出，这是个人的气质带来的魄力，仿佛不答应就不行，谎言与隐瞒，在这位宛若神明的少女面前没有任何效果。
如果伊丝主教真的告诉薇尔实情，现在，自己就该被薇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吧，不对，即使被薇尔一巴掌扇过来，自己也没有任何生气可言，就好像悲剧总是在故事开头就奠定了基调一样，从很早很早之前，自己就有预感，薇尔会拒绝自己，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总觉得没有真正尝试过就不能断言说不可能。
亚多尼斯脸色在不知不觉间苦涩起来，皮肤紧绷，神经也紧张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够察觉，她甚至做好了微微将脸侧过去，以免被打得太痛的准备。
「请讲。」
「我之所以冻结海港，是因为如果使用其他魔法，可能会改变地形，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无意间把附近海鱼全部杀死一事，我表示抱歉。」
虽然也不是没有既不需要冻结海港，也不会改变地形的魔法，但可能无法对堕化神使造成有效杀伤。
「诶？只是这个？」
做好挨打准备的亚多尼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瞪圆，一脸不可思议。
薇尔挑起眉。
「怎么。」
「没、没什么，啊哈哈……我怎么会怪罪薇尔，这次把恶魔赶走，多亏了薇尔的功劳，如果不是薇尔及时赶到，整座城市都会被海水淹没，人都不在了，还谈什么捕鱼，所以薇尔不必把海鱼的事情放在心上，帝国会安排补救措施。」
「陛下说的没错，这次如果不是薇尔冕下，帝国就糟糕了，恶魔展现出的力量，足够毁灭整个帝国。」拜尔德斯突然从不知道哪里插入对话，看着薇尔的眼睛里满是喜悦，神情就好像渴望知识的学生见到老师，「薇尔冕下使用的魔法，我这一生闻所未闻。达到第七位阶的禁咒魔法虽然能将整座城市化为飞灰，但把方圆五公里的海域全部冻结，根本是天方夜谭，那是第八位阶的魔法吗？还是说第九位阶？看到薇尔冕下把整片天空都变成黑色的时候，我差点以为魔王降临了。」
「拜尔德斯，过来。」
可能认为拜尔德斯太过丢人，也可能觉得拜尔德斯出现的场合不合时宜，一旁的布兰德利连忙拉着拜尔德斯往旁边走，然而拜尔德斯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从布兰德利手中拉回衣襟，煞有介事地说。
「别拉着我的衣服，布兰德利，我们都估错了薇尔冕下的实力，薇尔冕下绝对不是七十级，肯定已经到八十级甚至九十级，想必就连魔王，也不是薇尔冕下的对手。这样想来，当初在克洛伊公国城墙上被薇尔冕下一掌扇回营地，得多亏薇尔冕下愿意留我一条性命。」
「「八十级！」」
薇尔与亚多尼斯身边并非没有其他人，当这群人听到拜尔德斯的话后，一同倒吸了口凉气。
「难怪可以用那种好像要把天都给劈开的火焰剑！」
「神教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猫耳和狐狸尾巴好可爱……」
面对众人的夸赞，薇尔做出了与亚多尼斯想象中一模一样的行动。
无动于衷，仿佛完全没听见，只是把目光放在亚多尼斯身上。
「这段时间里，我的妹妹伊丝主教受你照顾了，我虽有这副不似人类，如同怪物的外表——」
「一点也不像怪物，猫耳和狐尾很漂亮！」
嘴巴不受控制地说出惊人发言，亚多尼斯为自己不经大脑的行为感到惊愕，一下捂住嘴巴，然而为时已晚，所有人都听见亚多尼斯的话，一脸疑惑与不解，知晓内情的布兰德利更是捶胸顿足，连连叹气。
肯定会被当成骚扰和搭讪。
自己实在太差劲了。
亚多尼斯简直想连扇自己耳光。
只不过，薇尔的反应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露出嫌恶神色，仅仅只停顿了一下，抖了抖被银色毛发覆盖的灵巧猫耳——实在太可爱了，亚多尼斯不禁觉得，仅仅只是这个小动作，自己就要窒息到晕过去——随后就像没听见那样继续以冷冷语调说下去。
「我虽有不似人类的外表，但不代表我不具有人类的感情，既然你照顾了我的妹妹，我自然会给予你同等的回报，这次与你达成同盟，除了伊丝的请求以外，剩下的是偿还人情，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
现在就要走吗？
心中咯噔一声，以为薇尔会待一段时间的亚多尼斯连忙挽留，自己还没怎么和薇尔说过话——不对，对自己而言，只要每天能看到薇尔就很开心，即使不说话也没关系，因此哪怕薇尔愿意多待一天也好，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
「等、等等！」
「有什么事么。」
薇尔回过头来。
亚多尼斯结结巴巴地说。
「过、过两天威弗列德城会举办庆祝驱逐恶魔的祭典，薇尔身为这次的主角，不留到那时候再走吗？」为了挽留，亚多尼斯特意补充一句，「这是伊丝主教的建议，把驱逐恶魔的日子作为纪念日。」
「是么，不要把我的形象做的太丑即可，神教里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我没有时间参与这种过家家。既然是伊丝的提议，那就让伊丝去吧。」
「呃……」
「那么就这样。」
说到这里，薇尔径直转身，周围的人连忙相互推挤着，为薇尔让出道路。
果然挽留不住吗……
如果自己与薇尔的关系再好一些，或许就可以挽留了吧，感到无可奈何的同时，亚多尼斯有种胸口揪紧，心仿佛被挖走了一块般的难受。
她与薇尔没有过任何交流，二者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会变成这样也理所当然，她完全理解这一点，只是内心一时难以接受。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放在去克洛伊公国找薇尔，而非在这里奇遇，没有做任何准备，结局自然会变成这样。
等等，这样说来，自己还有机会，自己并没有被薇尔拒绝告白不是吗？
换一种说法，如果薇尔没有出现在这里，自己就会放弃追逐薇尔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
自己还有机会。
自己的目标是去克洛伊公国。
认识到这一点，亚多尼斯全身激动到发抖，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迅速调整好情绪，深吸了口气。
「再等等！薇尔冕下！」
「嗯？」
「请、请问，我以后可以去克洛伊公国拜访你吗？」
回过头来的薇尔迟疑了一瞬。
「可以。」
紧张逐渐变为放心与欣喜，亚多尼斯姣好的五官缓缓舒展开。
「啊啊，我知道了，日后我一定会去克洛伊公国拜访薇尔，那么，再见。」
不知是否是亚多尼斯的错觉，她仿佛看到薇尔湛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只是还未待她仔细揣摩，后者便收起不小心流露出的意外神色，对亚多尼斯点点头。
「嗯，这样最好，再见。」
不再有所挽留，当薇尔离开大殿后，亚多尼斯才连忙跑到大殿门口，抬起头寻找着，仰望薇尔消失的夜空。
（27/30）

第八十六章 祭典

时间来到与薇尔告别的第三天，今天是庆祝帝国驱逐恶魔，举国上下欢腾的日子——说是举国上下，实际上也只有威弗列德城一处地方在庆祝，异世界的信息传递方式，还停留在依靠马匹的时代，两天时间，连让周边村庄知晓情况都不够，更不用说传到王都。只是亚多尼斯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没想过要让全国都知道自己在举办庆典，所以她也没把只有威弗列德城在庆祝放在心上
当然，这不代表如此活动仅仅只这举办一次，作为能够载入史册的大捷，亚多尼斯打算回到王都后就将祭典推广到全国，每年的今天，人们都会想起参与了这场战争的英雄们。
现在，身着盛装的亚多尼斯正面对镜子左右扭动身体，检查着装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似乎觉得这样还够不保险，亚多尼斯索性转过身，询问随侍女仆。
「安娜塔西雅，这身衣服怎么样？」
「非常适合您，陛下，如果不知道您身份的人看见，一定会将您当做梦中情人，即使月亮在您面前，也会自惭形秽。」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刚开始见到这身衣服的时候，我还担心穿上去会不会奇怪，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没想到神造天使不仅战斗力超群，就连制作衣服也很在行，让人嫉妒啊。」
亚多尼斯现在穿着的服饰并非偏西式的礼裙，而是颇具和风的和服，金色长发高高盘起，下着也换成了木屐与白色短袜，和服的颜色，则采用了帝国皇室的传统色——以深蓝色为底，金色为花纹的搭配，比起平时不拘小节、落落大方的气质，现在的亚多尼斯更显娴静，如同动画里的大和抚子，让人无法将她与统一了帝国的皇帝联想在一起。
最后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亚多尼斯放心地点点头。
「回头应该感谢拉克西丝芙妮雅为我准备这么漂亮的衣服，那么，现在出去找伊丝她们吧。」
「好的。」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敲门声。由于整个宅邸里除了园艺师和几名护卫外没有男人，而园艺师和护卫又不会上二层楼，所以在非睡觉的时候，亚多尼斯通常不会关门——这么做是因为她的房间正好在伊丝的房间与楼梯之间，如此一来，只要伊丝出门，亚多尼斯便能立刻察觉，当然，亚多尼斯从没有把这点小心思说出口。
出现在门口的人是伊丝与卡米拉一行。
包括伊丝在内，所有人都换上了和亚多尼斯一模一样的和风服装，银发、白发与灰发的伊丝、依蒂丝以及蒂娜和服颜色统一为黑色，发型也同样扎成偏向一侧的侧马尾，金发的卡米拉以及紫色头发的蕾菲娜，则换上粉色系与稍微偏淡紫色的和服，蒂芙尼与玛丽则各自穿着红白配色的巫女服，区别只有玛丽的巫女服下摆偏长，而蒂芙尼的巫女服只到大腿，轻飘飘的红色裙摆和白色过膝袜搭配在一起，有股微妙的色气。剩下的神造天使三人则脱下女仆装，换成神造天使的正装，在神造天使眼中，天使正装也是一种和风服饰。
亚多尼斯的目光先是扫过卡米拉一行，最后停留在并肩站着的伊丝与依蒂丝身上，两人本就相似的外貌，加上服装以及侧马尾的发型特一模一样，让亚多尼斯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嘴型瞬间变成惊叹的『o』状。
「哦哦……伊丝主教和洛伊丝薇尔小姐穿上这身衣服以后，变得更漂亮了。」
伊丝微笑着摆了摆手。
「按先后顺序，我觉得亚多尼斯应该先夸奖卡米拉，那可是帝国的长公主，辈分上比你还大了一分。怎么样，这身衣服穿的还习惯吗？原本没想准备这么多，但我把祭典的事情告诉拉克西丝以后，拉克西丝马上就和艾诺丝一起把和服做出来了。」
按照拉克西丝的说法，没有和服的祭典根本不能叫做祭典，于是当伊丝把祭典的事情告诉拉克西丝后，拉克西丝就立即抓住同样有着缝纫技能的艾诺丝一起，凭借天使不需要睡觉的天赋，抢在今晚到来之前，将众人的和服制作出来。
听起来很辛苦，但伊丝有看过拉克西丝制作和服的过程。借助一种叫做『裁缝妖精』的东西，拉克西丝只需绘制出服装的图纸，『裁缝妖精』便能使用准备好的衣料缝纫出来。而所谓『裁缝妖精』，其实只是一群进化出简单智慧的元素光团，它们和人类的关系就像马匹和人类，『裁缝妖精』帮助人类制作衣物，而人类则给『裁缝妖精』提供食物与安稳的居所。
伊丝的话让亚多尼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看向卡米拉，她的心思全然放在伊丝身上，忘记了应有的礼数。
「皇姐和蕾菲娜小姐的衣服也很合适，穿上以后变得更漂亮了。」
由于玛丽也一副期待的表情，亚多尼斯继续苦笑着补充。
「小玛丽和蒂芙尼也一样可爱。」
「谢谢亚多尼斯小姐夸奖，亚多尼斯小姐今天也很漂亮哦。」
「嗯，漂亮。」
玛丽与蒂芙尼分别以高兴与满意的表情回答亚多尼斯，蕾菲娜也同样露出微笑，只有被当成顺带的卡米拉不那么高兴，不过卡米拉并没有表现出来。
无奈地摇头，伊丝目光绕过亚多尼斯，看向窗户外的天色——现在是傍晚六点，即使季夏时节，天色也已渐暗，正是开始祭典的好时间。
「亚多尼斯准备好了吗？时间不早了，现在就出发吧。」
自自己来到异世界后，还是第一次参加祭典这样的活动，异世界里虽然有成人礼、日耀节以及建国纪念日这三个节日，可由于每个国家的建国纪念日与成人礼时间各不相同，自己又一直在旅行途中，因此从没有碰到过正好举办节日的时候。
虽说自己有着不愿意去拥挤地方的性格，但灯火通明的祭典是例外。
没有迟疑，亚多尼斯点点头。
◇
抵达挂满了橙色灯笼的街上时，太阳正好落入大海，只不过本应寂静的夜晚，却因为走到街上的住民以及人们的欢笑声，变得无比热闹。
「街上有很多兽人先生和小姐呢。」
不习惯巫女服与木屐，玛丽只好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左右看着街边。正如玛丽说的那样，街上随处可见兽人，而换在众人刚来威弗列德城的时候，兽人数量绝不会这么多。
「因为之前的战争，威弗列德城的住民大量出逃，兽人就算跑去别的城市也不会被接纳，所以干脆留在城里，如今恶魔被赶走，那些排挤兽人的人类还没来得及赶回来，有了活动空间的兽人，自然乐意参与庆祝活动。」
停顿了片刻，亚多尼斯姣好的脸庞浮现微笑，继续解释。
「顺带一提，今天我下了血本，让布兰德利开放粮仓，中央广场上的所有食物和酒全部免费供应，现在那里应该挤得人山人海了吧。」
与三名天使一起走在队伍最末尾的蕾菲娜问道。
「不会太破费了吗？威弗列德城至少有二十万人。」
「是很破费啦，不过这是必要的，这场战争战胜了恶魔不说，又洗刷了先皇的污点，还提高了我在帝国的话语权，别忘了，之前可是有很多人不满我的女性身份，把我和过去差点导致龙王国灭国的龙皇女相提并论，现在，那群人该乖乖闭嘴了。不好好庆祝一下，根本说不过去不是吗？」
由于看到玛丽用崇拜似的目光抬起头看着亚多尼斯，升起竞争心理的伊丝连忙补充。
「不止亚多尼斯有免费发放食物，玛格丽特也有哦。」
自己特别让宅邸里的侍女与护卫去玛格丽特帮忙，现在玛格丽特的前门与后街应该挤满了人才是。
伊丝的话，让穿着红白巫女服的玛丽将崇敬目光转移到伊丝身上，异色瞳中摇曳着期待似的光辉。
「玛格丽特也有吗？主人大人，我现在可以去玛格丽特帮忙吗？」
「可以哟，但是记得不能把衣服弄脏了，这是拉克西丝用心制作的成果。」
虽然其中也有自己的影子。想到既然是和风服饰，玛丽小巧的样子应该很适合巫女服，有着天真可爱的感觉，于是自己便让拉克西丝将玛丽的款式设计成巫女服模样，值得一提的是，拉克西丝奇迹般的知道巫女服是什么模样，神之国里甚至很流行这种衣服。
「好的~」
「吾主，我请求和玛丽一起去玛格丽特。帮助有困难的人类，是天使的职责。」
拉克西丝应该是想照看玛丽吧，伊丝并没有戳穿拉克西丝。
「嗯，允许了，也带上克洛莉斯和艾诺丝一起。」
「是。」
克洛莉斯和艾诺丝自苏醒以后还没怎么和外面的人接触，自己不在可妮莉娅之馆的时候，馆内的一切事物都要由这两人负责，让她们多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知识，并没有坏处。
伊丝接着看向面无表情的蒂芙尼。
「蒂芙尼不和玛丽一起吗？」
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直白地朝伊丝伸出手，蒂芙尼做出要零花钱的动作，此外，蒂芙尼仿佛在暗示些什么，以只有伊丝能看到的角度，悄悄向卡米拉与依蒂丝二人努了努嘴。
『想要我不妨碍你们调情，就得给钱。』
不用问伊丝也知道，蒂芙尼肯定是在表达这个意思，虽然觉得完全是蒂芙尼想得太多，自己没想过借祭典的氛围与卡米拉做些什么，但就像亚多尼斯说的，今天是难得的祭典，破例一次，多给蒂芙尼一些零花钱也无妨，伊丝将手伸进衣襟，透过仓库拿出一枚金币。
「这样该满意了吧。」
本以为蒂芙尼拿了金币就该离开，但蒂芙尼却摇了摇头，伸出三个指头，面无表情地强调。
「三人份。」
三人份？
伊丝不解地眨眼。
如果说两人份，自己还能理解成，蒂芙尼留下了卡米拉和佩佩两个人的空间，但三人份的话，就有些莫名其妙。
看出伊丝的不解，蒂芙尼解释。
「卡米拉、佩佩、亚多尼斯。」
「亚多尼斯是什么鬼啦。」为蒂芙尼的奇怪言论莞尔，觉得一枚金币确实有些少的伊丝，又悄悄给蒂芙尼塞了第二枚金币，接着双手搭在蒂芙尼小巧的肩膀上，让其转过身去，催促似的推着蒂芙尼，「再不追上玛丽，就要跟不上啦。」
然而蒂芙尼依旧不满地皱眉，即使因为肩膀被伊丝抓住，无法转过身，头也要执拗的扭回来，顺带还伸出一只手牵起蒂娜，如同展示般，将蒂娜拉到伊丝面前。
「第四个。」
「……」
这只史莱姆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已经完全腐化了。
亚多尼斯勉强可以算大姐姐，蒂娜可是外表只有八岁的幼^女，自己怎么可能对幼^女感兴趣，这根本算不上筹码。
伊丝以一副家长的模样双手环抱在胸前。
「不行，再多我就要收回所有的金币了。」
「嘁，小气。」
「是蒂芙尼太贪心了。」
「这样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亚多尼斯把她手指上戴着的宝石戒指取下，放到蒂芙尼眼前，蒂芙尼淡绿色的双眸一瞬间变成闪闪发光的金色——那大概是史莱姆的『模仿』技能作祟——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宝石戒指。
「喂，亚多尼斯，别随便给小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啊，能佩戴在君王身上的饰品，肯定不是小数目。」
「啊哈哈，拉克西丝芙妮雅的这件衣服没有口袋，所以我出门时没有带钱，蒂芙尼在这场战争里帮助了我们，我作为帝国皇帝，给予帮助了帝国的人嘉奖，十分很正常。」
「嗯，正常。」
「啧。」
伊丝轻敲了一下蒂芙尼脑袋，亚多尼斯则一脸心疼的模样，为了说服伊丝，轻捞起和服袖口，露出手指上佩戴的其他戒指——算上刚刚取下的那个，亚多尼斯十根手指上一共戴了七枚戒指。
「除了城垒指环以外，其他只是我制作的，用来防身的道具，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饰品，伊丝主教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特别贵重，也可以算贵重了啊。」伊丝一时语塞，意识到亚多尼斯没有收回的打算后，轻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可不会替蒂芙尼偿还人情哦。」
仔细想想，戴七枚戒指也不是太夸张，亚多尼斯虽然有三十级，但本人并不会攻击与防御魔法，更不懂得战斗技巧，多备一些防身的魔法道具，也在情理之中。
像是要给伊丝台阶，亚多尼斯轻轻推了推蒂芙尼后背。
「蒂芙尼快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嗯，」面无表情的样子变得充满干劲，蒂芙尼对亚多尼斯竖起拇指，「加油。」
……也许自己得雇人测试一下，如果给蒂芙尼足够的钱，她会不会悄悄把玛丽背出去卖掉，又或者是偷卡米拉或者佩佩的内衣，交给有恋物癖的变态。
没能猜到伊丝心中所想，蒂芙尼牵起蒂娜。
「蒂娜，带走了。」
「蒂、蒂芙尼，妾身要留在这里观察人类。」
「交给我。」
一边说着，蒂芙尼一边晃了晃手中金币，样子好像在说，只要有钱就能观察人类。
「哈啊，带走蒂娜倒是没问题啦，但不要随便乱跑，万一遇见残余的恶魔信奉者就糟糕了，这里似乎还有拐卖女孩的奴隶犯。」
「嗯，成熟。」
相当骄傲地拍了拍胸口，蒂芙尼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拉着蒂娜离开伊丝。而由于幼^女组与天使组的离开，出来时相当壮观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伊丝、卡米拉、佩佩、蕾菲娜以及亚多尼斯，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氛围，心思细腻，落在队伍最后的蕾菲娜不禁偷偷苦笑。
（28/30）

第八十七章 坠入爱河的君王

似乎不喜欢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穿着黑色浴衣，将白发扎成侧马尾的依蒂丝仿佛在打量般扯了扯袖口。
「从刚才起我就想说，为什么我和蒂娜的衣服和伊丝你一样，如果只有我和你的相似，还可以解释成我们样貌相近，穿同样的衣服能让人眼前一亮，但蒂娜并非如此。」
「呃，这个嘛……」
伊丝心虚地将目光瞥向一旁。
自己让拉克西丝如此设计并非没有理由，只是理由不好意思说出口，而且就算说出来，佩佩也不可能听懂。自己之所以让佩佩和蒂娜绑成侧马尾，换上黑色浴衣，是为了还原一个动画角色，因为自己的银发、佩佩的白发还有蒂娜的灰发，都和那个动画角色的头发相近，所以才想到把衣服也做成一模一样的款式，就效果来看，相当不错。
如果把那个动画角色其实是妹系角色的事实说出口，佩佩大概会不高兴，伊丝苦笑着捏造了一个理由。
「银发还有白发配上黑色浴衣，很好看不是吗？」
「唔，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种束手束脚的打扮，如果突发遭遇战，会成为累赘，只能在和平的地方穿。话说回来，这种衣服原来叫浴衣么。」
「可以这么说啦。」浴衣和和服只是日常装和正装的区别，后者穿起来比前者复杂一些，继续引导队伍向前走，伊丝一边看着左右两边的店铺一边说，「而且说到束手束脚的打扮，我觉得佩佩平时穿的礼裙也没有比这个方便多少。」
「啊，街上的人变多了。」
伴随蕾菲娜的话音落下，众人拐过一处街角后，映入眼睛的橙黄色光线变得更加明亮，人声也更嘈杂，就好像突然从安静室内走进闹市一样，让人有种脑袋胀痛的感觉。
「这里就是中央广场了。」
「果然挤满了人啊，不过比想象中的有秩序。」
正如亚多尼斯说的那样，威弗列德城的中央广场正在派发食物。在来到这里之前，伊丝以为因为免费食物的存在，中央广场会变成人们排队领取面包的赈济景象，但事实并非如此，人们在广场上席地而坐，最中间则燃烧着熊熊篝火，盛装麦酒的酒桶随意摆放着，人们一边取用摆放在身边的食物，一边大声谈笑，而在这些席地而坐的普通居民身边，还有大量端着菜肴、手持酒瓶的职员，他们是亚多尼斯从全城各酒馆雇来的侍者。
值得一提的是，来回走动的人除了侍者，还有一些着装暴露，身上散发浓烈香气的女性与长相偏女性化的男性，他们似乎是附近酒馆里提供特殊服务的职业者，因为祭典导致没有客人，所以索性到广场营业，不过好在广场上有负责秩序的卫兵，禁止人们在公共场合做些不雅的事情，酒足饭饱的客人被他们挑逗后，会两人一起悄悄走到附近光线阴暗的小巷，因此祭典的氛围也并未被破坏。
让伊丝意外的是，明明有免费食物，广场上的小贩数量却很多，生意甚至相当火爆，除了售卖各类烤制食物的摊点，一些商贩还别出心裁的制作了以驱逐恶魔为主题的薇尔画像、雕塑以及外形与『炎之剑』相似的糖画，在祭典氛围炒作下，这些成了十分紧俏的商品。
果然不论哪个世界的商人，都十分懂得把握商机。
仿佛读懂了伊丝心中的赞叹，亚多尼斯微笑着解释。
「既然都叫做祭典，自然不能和平时的赈济混为一谈，所以我特地命令下面的人，要拿出庆祝日耀节一样的氛围。再过不久，表演团的人就该上场了。」
「表演团？那是什么？」
伊丝不解地眨眼。
「就像吟游诗人一样，还原驱逐恶魔那天的景象，只不过吟游诗人是用文字表达，而表演团通过复数人的表演还原。」
「不会有薇尔吧……」
如果有薇尔的话，自己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比较好，看着别人饰演自己，有股说不出来的尴尬，而且伊丝总觉得，表演一类的东西会为了调动观众情绪，刻意夸大角色遇见的困难以及角色的勇气，如果那个饰演薇尔的人，当着自己面说些义正言辞的发言，又或者演技浮夸的话，自己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然得有薇尔，不如说薇尔才是主角，如果没有薇尔，这次祭典不就没有意义了嘛。这两天里，比起我这个君王，住民都在谈论力挽狂澜，只身赶走了恶魔的薇尔，看那边那些摆摊的小贩，只要卖和薇尔有关的东西，全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比起遥不可及的国王，还是英雄史诗更让人心驰神往呢，听起来就很浪漫。」
「难怪从刚才起，就总是看见身后插了翅膀的人，是在模仿姐——咳哼，是在模仿薇尔的龙翼么。」
差点将『姐姐大人』说漏嘴，跟在蕾菲娜后面补充的卡米拉轻咳一声改口，打量起广场上的人们。除了在身后插上翅膀的人，这里还有许多戴着猫耳头饰或者狐狸尾巴的人类。起初没有细看的时候，卡米拉以为他们是兽人，经过亚多尼斯点明才发现，他们是只在模仿薇尔，其中不乏一些薇尔的狂热粉丝，他们不分男女，不仅备有全套的猫耳、狐尾、龙翼以及银发双马尾，就连礼裙和佩剑（尽管薇尔使用的是魔刃）都一模一样，而这群人无一不板着脸，游离于人群之外，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即使侍者将食物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也都只用摇头和点头回应——那大概是在模仿薇尔的行动方式。
同样注意到了这件事的伊丝表情微妙起来。
「呃……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姐姐大人，我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吗？」仿佛在搜索什么东西，卡米拉微微踮起脚，看向四周店铺，「我想看看他们在哪儿买的装扮。」
「卡米拉不会也想买吧……」
卡米拉认真点头。
「嗯，那种样子很漂亮，我对之后的表演也很感兴趣。」
「咕唔。」虽然想阻止卡米拉，但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冷酷，伊丝吞咽了口唾沫后，右手无奈地捂着脸，「好吧，我放在卡米拉那里的金币，卡米拉可以随便花。」
「谢谢姐姐大人。」
「害羞了？」
依蒂丝以手肘悄悄碰了碰伊丝腰间，精致的五官再搭配不怀好意的神色，一改平时的冷淡印象。
「正常来说都会这样吧……？」
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人眼中偶像级别的存在，如果知道会有今天，对付堕化神使时，自己说什么也要先表现的凄惨一些。
「啊啦，我倒是觉得没有值得害羞的，普通来说，不应该高兴或者偷笑吗？身为正主，看到其他人用拙劣演技扮演自己，这种时候就应该站到他们面前，强调你就是本人才对，肯定能收获他们崇拜的视线，好好发展，让他们成为信徒也不无可能。」
「那是佩佩的恶趣味啊，而且说到底，就算换成佩佩来，佩佩也肯定不会像刚才说的那样做。」
换成伊芙琳倒是有可能。
「我只是觉得普通人的信仰有没有都无所谓，不代表必要时刻不会那样。话说回来，那天你使用的魔法是禁咒级吧？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吗？我倒不是阻止你把蒂娜变成眷属，但如果代价是承受不可逆伤害的话，我就要重新考量了。」
「放心，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我可是很强的。」
以怀疑目光瞥了眼伊丝，依蒂丝伸出右拳，在伊丝胸前轻锤了一下。
「哼，就当做是这样，」悄悄话结束，依蒂丝切换到正常音量，「我也对那些饰品感兴趣，可以的话，还想听听这些普通人到底怎么看待薇尔。」
「如果洛伊丝薇尔小姐装扮成薇尔的样子，一定会以假乱真。」
「我也觉得会变成那样，稍微试试，没有问题吧？」
虽然眼睛看着亚多尼斯，但伊丝能感到佩佩是在对自己说话。亚多尼斯苦笑着点头。
「当然没问题。」
「蕾菲娜，过来帮我提东西。」
「是，主人。」
卡米拉、依蒂丝与蕾菲娜三人前往小摊后，队伍里顿时只剩下伊丝与亚多尼斯两人，安静持续了一瞬后，亚多尼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变成单独相处了。
虽然这是自己内心期待的事情——伊丝叫上全部家眷一起出来，完全出乎了自己意料——但真正变成单独相处的环境时，自己却情不自禁的紧张。
表情下意识绷紧，神色也跟着变得不自然，亚多尼斯看到伊丝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吞咽了唾沫，鼓起勇气，僵硬笑道。
「只……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呢。」
「嗯，虽然觉得卡米拉和佩佩肯定不会走丢，但难得的祭典，没有一起看到结束，会变成遗憾啊，我们就在广场附近看看吧。」
比起不好意思，还是和伙伴们一起最重要。
「好、好的！」
亚多尼斯连忙回应，接着以一种绅士的、小心翼翼的动作，示意伊丝往前方走。
不出意外，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吧。
虽然自己不是明天就离开威弗列德城，回到王都正式公开自己克丽丝朵的身份，但也不会逗留太久，假如不能借祭典的氛围，向伊丝主教表明心意，今后再想见到伊丝主教，就会变得极其困难。伊丝的旅行并未结束，她不会像薇尔一样，一直待在克洛伊公国，此去经年，不知再见面时会是什么时候，哪怕被拒绝了也好，自己也一定要将感情表达出来。
想到这里，亚多尼斯刻意表露出轻松神色，笑着抛出话题。
「突然想起对布兰德利说祭典事宜的时候，布兰德利问我应该给祭典取什么名字，我一时想不到好的名字，所以打算把决定权交给伊丝主教，伊丝主教有好的想法吗？」
「诶？交给我吗？我也不会取名字哦？」
「只要是伊丝主教取的名字就没问题，说来惭愧，我原本想把命名权交给薇尔，薇尔身为这次战争中出力最大的人——啊，我不是说伊丝主教没有出力。」
「我理解亚多尼斯想表达的意思。」
「啊啊，那就好。」亚多尼斯松了口气，继续说，「可惜还没等我把事情告诉薇尔，薇尔就匆匆离开威弗列德，我想，伊丝主教不仅是提出应该把今日作为节日的人，而且还身为薇尔的妹妹，肯定有权利为节日命名，那样即使后人问起来，只要说给节日命名的人是伊丝主教，便不会有人对此不满。」
「唔姆，这样的话，可以是可以，但我不保证一定好听哦？」
「没关系，只要是伊丝主教命名的就好。」
亚多尼斯的话让伊丝苦笑。
「这样会给我压力啊……」食指抵在下巴处，伊丝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那就圣瓦伦提尔节？」
更漂亮了。
比起伊丝的发言，更让亚多尼斯在意的，是伊丝抬头以那双澄澈蓝眸看着自己的面孔，明明大脑正在催促自己，赶紧对伊丝的话做出回应，可身体却像失去控制了那样，仅仅只是看着伊丝抬起来的脸，没有张嘴的想法。
在身材高挑的自己面前，伊丝主教就像是孩子，黑色的异国服饰与绑在一侧的侧马尾，出尘的气质令其与周围鼎沸人声格格不入，似乎稍微触碰一下就会碎掉般，有股激起人保护欲的魅力。
正是这么一个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少女，让自己的目光无法再看向别处。
就好像大海里的精灵，又仿佛月色映照下的天使。
「怎么了？一副看呆了样子，看我看入迷了吗？」
「嗯。」
对面伊丝俏皮地询问，亚多尼斯认真点头，不似玩笑的表情令前者一滞，接着嫌弃似的与亚多尼斯拉开距离。
「呜哇，变态，不仅喜欢薇尔，还把主意打到她妹妹身上。」
「呃……」
这次换成亚多尼斯一滞。
伊丝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把主意打到了她妹妹身上，但也正是这种想法，令自己备受煎熬，不知道该用何种感情面对伊丝。
稍微思量了一会儿后，亚多尼斯收回之前故作轻松的微笑，变成十分认真的神色。
「伊丝主教，我马上就要离开威弗列德城了。」
「是吗……」
「一个月时间过去，亚多尼斯其实叫克丽丝朵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王都，也许王都现在正吵得沸沸扬扬，我身为皇帝，不回去处理，整个帝国会变得一团糟。」
「嗯，确实，亚多尼斯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过随性的生活。」察觉到氛围变化，伊丝收回刚才的轻佻，仿佛在说『没办法』一样摇头，「可惜因为这场战争，我到现在都没能给亚多尼斯提出好的建议，等亚多尼斯处理好了身份事宜，去克洛伊公国的时候，肯定很难得到姐姐接见，抱歉，明明答应了要帮助亚多尼斯。」
「没关系。」
亚多尼斯连忙道。
比起没有从伊丝主教那里掌握薇尔的喜好，自己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喜欢伊丝的心。
话到嘴边，亚多尼斯又强行憋住，现在还不是将淤积感情表达出来的时机，同样的错误，自己不会犯第二次。
「等亚多尼斯离开威弗列德以后，我也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了吧，虽然我能预感到过程不会那么平静——啊，亚多尼斯不需要在意为什么，总之，我的下一站会是妖精之乡。」
「妖精之乡吗……如果伊丝主教是男人，我一定会阻止伊丝主教，不过伊丝主教的队伍里只有女性，精灵们应该会用相当的礼数招待伊丝主教，对了，事先为伊丝主教写一封信，用来证明伊丝主教受到帝国保护好了。」
「可以吗？如果遇见麻烦，我可是会报上亚多尼斯的名字，说些『我是帝国皇帝，格罗瑞亚十七世的友人，如果你们对我不敬，我就让亚多尼斯来教训你们』这样的话哦？」
亚多尼斯轻拍了拍胸部。
「没问题，不如说请务必这样强调。这次战争虽然仰仗了薇尔，但帝国也不是只会吃白面包的弱子，妖精之乡不敢不给帝国颜面。」
「欸。」
仅仅一个简短的语气词，对话便陷入沉默。
只不过，这次的沉默不再尴尬，而是默契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安静。
要分别了。
哪怕伊丝与亚多尼斯对这份分别抱有的感情不同，表现却完全一致。
在讨论离别的时候，人们的感情总是沉重的。
欢笑声与叫卖声，灯火的摇曳与朦胧的月色，微微泛起凉意的海滨都市与漂浮着几片薄云的初夏夜晚，不论喧嚣还是美景，亦或者卷携美好意象的物品，都无法让离别变得轻松。
亚多尼斯悄悄攥紧双手，但微微发颤的双手却像是失去了力气那样，根本不允许她攥紧，紧张与淡淡的愁绪，成为了她心中唯二的感情。
过去自己总是在意失败以后该怎么办，又该如何对伊丝主教说明，自己喜欢她的同时也喜欢薇尔，但现在，这些包袱全都被她抛至九霄云外，她只知道，如果不在这里说出口，今后就再难表明心意。
皮肤冒起一层细密汗珠，身体也跟着发软，亚多尼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却又因为离别，变得缓慢无比。直到两人间的沉默仿佛过去了一万年，亚多尼斯才终于敢把目光从地面转移到伊丝身上。
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论什么结果，自己都会接受。
就好像赌局上输光了家底的人，将最后一点财产梭哈到桌上一样，亚多尼斯鼓起仅存的勇气，轻声说道。
「……伊丝主教，我——」
「烟花，开了呢。」
仿佛在回应伊丝的话，远远地，一枚樱色的烟花自海面升起，先是缓缓上升到高空，接着骤然绽放璀璨光辉，随后不足两秒，烟花爆炸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烟花吸引过去。
亚多尼斯也同样如此。
这是自己为了今日对伊丝主教表明心意，特意让亚特伍德与卡尔摆在爱神神殿附近的烟花。
原本是打算在烟花升起的时候，对伊丝主教表明心意，结果自己还是早了一步，亚多尼斯打算继续说完刚才的话，但随着接二连三升起的烟火以及爆发出赞叹声音的人群，伊丝突然扭过头，以没有丝毫杂质的喜悦看向亚多尼斯。
「来年也一起看烟火吧。」
「来年？」
亚多尼斯顿住片刻。
「嗯，来年，还是在威弗列德城，还是圣瓦伦提尔节。」
「来年啊……」
那时候自己有见到伊丝主教的机会吗？
答案一定是有吧。
伊丝此刻的目光已经告诉了自己，她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相当认真的建议。
也就是说，自己不是只有一次机会吗？
也许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提会让伊丝主教难为情的事，要是那份喜悦与期待，因为自己而消失的话，自己会因此难过。
牙齿轻咬嘴唇，亚多尼斯沉默下去。
只是，明明自己还有机会，伊丝主教也就在自己身边，眼前还有盛大的烟火与拥护自己的子民，为什么会有东西顺着眼角与脸颊流淌？
亚多尼斯无法说明这种感情，唯一能表达心中思绪的，只有哽咽与明明在笑却止不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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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毕

后记

时隔快三个月，终于又到后记了。
这一卷似乎过去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写到最后，有种黄粱一梦的感觉，不知不觉间，每次写到一卷的最后一章都会心情沉重，又略带喜悦，也许作者写的读者并不能完全体会到，但对作者而言，角色当时的心情已经灌注到作者心里，憋闷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说，伊芙琳时如此，亚多尼斯时也是如此，啊啊，还是不说这些，有种孤芳自赏，讨人厌的俗气了。
来说说本卷内容，这一卷本来打算作为超长卷，将亚多尼斯和蒂娜放在一起讲，所以才有最初的卷名《两位统治者》，但后来觉得，两个角色一起讲看似美好，实则会混乱，所以便决定像第八九卷一样，分开来说，于是给第十卷定了《坠入爱河的君王》的卷名。就结果而言，我对这一卷的发展相当满意，感情线的循序渐进和战争的发展与结束，都让人觉得“嗯，没错，就该是这样”，没有显得突兀。
然后是亚多尼斯，其实在拟定大纲的时候，亚多尼斯是作为男角色出场的，而且自始至终都是男角色，当然，那时候大纲里只是把亚多尼斯作为龙套，虽然也同样会喜欢伊丝，但戏份只是像宰相布兰德利的程度，最后也不会与伊丝有任何肢体接触，所以才会像上面说的那样，将亚多尼斯与蒂娜合并在一起讲，结果事实是，我在几个月前的这个临时改动还不错，亚多尼斯的戏剧性比以往任何一个角色都来的猛烈，以至于我写的时候经常忍不住发笑。尤其是写到亚多尼斯对喜欢的人的反应时，实在让人感慨良多。
唯一的遗憾，只有没有详细描写一些没有也没关系，但是有了会很舒心的小人物的后续剧情吧，比如经过了这场战争，兽人们、宅邸女仆以及布兰德利他们的反应，本来打算在最后的祭典里详写，可是考虑许久之后，觉得加进去会拖慢最后的高潮，所以打算接在下一卷讲述。
总的来说，我对亚多尼斯这个角色相当相当的喜欢，可恶啊，安德烈亚如此，拉克西丝如此，现在又多了一个亚多尼斯，明明一开始没想太多，结果越写越爱了，不，亚多尼斯还是有一点区别，其实从亚多尼斯一开始登场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了，这种为恋爱烦恼的少女实在是可爱。
好了，虽然还有许多感慨，但姑且就说到这里，下面谈谈下一卷。
下一卷的主要角色即使不说，应该也有读者大大能猜出来，是讲蒂娜与魔王城，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允许yomi卖个关子，不过可以放心，不出十章，大家很快就会知道——之前看到吐槽里有读者大大调侃说刀子，强调一下，yomi绝对不会发刀，这可是无敌文，遇事只要 \伊丝/\伊丝/\伊丝/ 就没事了。
（顺带吐槽一下，写日常真爽，我就是日常写手）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愿意看完yomi这么长的牢骚，每次都要写个后记吐槽一下，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谢谢读者大大们能阅读至此，不管月票、打赏还是吐槽，都会让作者感到莫大的满足，十分感谢。作者这个职业最大的快乐，除了能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以外，另一个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被读者认可，这两样缺了哪一样都很难坚持下去（似乎忘了说钱，但说了是不是太功利了，虽然专门用个括号强调也很功利就是了），能写到现在的两百万字还可以继续往后写，离不开各位读者大大的支持，谢谢。
另外月底啦，月票再不用就没有啦，有没有月票鸭~
2021/3/30
Yomi

第十一卷 轮回与迷宫的少女

第一章 战争后的休憩日

额间突然传来冰冷触感。
有着修长灰发的少女先是一惊，然后连忙将手伸向额头，这里不同于魔王城，空中时时刻刻都有飞鸟拂过，如果感到有东西落在身上，除了林间的果子与树叶外，剩下的就只有鸟类的排泄物，身为淑女，绝对要避免这种会被人嘲笑的事情，即使真的发生，也应该立刻擦掉，赶紧回宅邸洗干净。
战战兢兢地、蒂娜一脸嫌恶地看向手中沾着的东西，脸庞下意识后仰，在发现手上只有一滴透明液体，而非想象的污秽存在后，又忍不住嗅了嗅手指——确实没有怪异味道，蒂娜下意识抬头仰望。
天空乌云密布，没有飞鸟一类的存在。
下一秒，脸颊传来接二连三的冰冷触感，很快，伴随夏日特有的雷鸣声，瓢泼大雨降临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
松了口气，赶紧开始找避雨的地方，蒂娜一边为自己的迟钝懊恼，一边双手挡在头顶遮雨。魔王城所在的空间连太阳都不存在，自然也没有雨点，雨和阳光是人类世界享有的特权，过去蒂娜虽然知道『雨』这种东西，也有着天生的『避雨加护』，但却很少亲眼看见雨，如果不是在赫尔斯王国时，经历了那场连绵数月的阴雨，这里的『很少』还得改为『第一次』。
「蒂、蒂娜小姐，下大雨了，您怎么还待在庭院里，快回屋子。」
同样遭受雨淋的拉米娅族女护卫——有着人类上半身与蛇类下半身，可以简称蛇女的兽人族——连忙来到蒂娜身边，下意识揽过蒂娜肩膀，催促蒂娜回到屋内。
原本身为兽人族护卫的她，没有资格触碰这间宅邸的主人。在诺塔帝国，兽人虽然受法律保护，但实际上却被受歧视，兽人如果随意触碰家主，被当场解雇也毫不稀奇，因此哪怕伊丝强调过，在宅邸里不需要在意种族之别，习惯成自然的谨慎与谦卑，还是令这位拉米娅护卫不敢随便触碰宅邸里的物品，更不用提与家主有肢体接触。
不过唯有面对蒂娜与半精灵玛丽的时候，这位拉米娅护卫十分放松，不仅因为蒂娜与玛丽小孩子的样貌惹人怜爱，更因为她们二人同样都是受到人类排挤的种族。哪怕蒂娜一直否认自己牛族的种族，在这些兽人护卫看来，那也只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说辞，黑色的犄角与同为黑色的尾巴，不论蒂娜是否愿意，都无时无刻在向周围人传达着，蒂娜兽人族的身份。
遭到排挤的人总会相互吸引，威弗列德城里的兽人族大都如此，兽人间的相互照顾早已成常态，对这位三十岁都还没有诞生后代的拉米娅女性来说，娇小可爱的蒂娜激发了她的母性。
不由分说地将蒂娜带到可妮莉娅之馆主栋门口，拉米娅女性将手中长枪靠在墙上，着急地四处搜寻着什么。
「得赶紧找块布把水擦干净才行，如果染上风寒就糟糕了，以前母亲说过，我那倒霉的哥哥就是因为风寒病死。」一阵搜寻无果，拉米娅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穿着的衣服上，「蒂娜小姐，就用这个先对付一下吧。」
「呃，不、不用了，只是淋了点雨而已，妾身的身体不会生病。」
道理如此，可蒂娜拒绝拉米娅，并不是因为魔王身体强韧，不会感冒，而是拉米娅身上的衣服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身为随时可能进入战斗的护卫，伊丝自然不会让他们穿着粗陋装备在宅邸附近巡逻，伊丝给每位护卫都配置了金属甲胄，而威弗列德城这种热带城市，长期的湿热气候自然容易让金属甲胄生锈，一旦淋雨，铁锈味便会顺着雨水渗进衣料，加上兽人容易出汗的体质，那股味道并不是能够装作闻不到的存在。
所以即使蒂娜知道拉米娅在关心自己，也很难接受她的好意。
然而拉米娅一副生气神色，妖娆的眉毛随之竖起。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哪怕是我们兽人的身体，也同样会生病，好了，快点把头发擦干。」
「唔……」
蒂娜为难地皱眉。
这位拉米娅女性让自己想到了赫蒂。
以前在魔王城的时候，赫蒂也会像这名拉米娅一样关心自己，虽说赫蒂与自己是上下关系，是自己的下属，但赫蒂对待自己，却比对待她的亲生女儿珊多拉还要温柔，只是由于堕天使们一直用崇敬的目光看待自己这个魔王，面对赫蒂的关心时，自己不得不违心装出成熟模样，刻意回避赫蒂的关心。
如果赫蒂在这里，一定会做出和拉米娅一样的反应吧，并且会比拉米娅更懂自己的心意，换成干净的毛巾，劝告自己应该先在恶魔侍从陪护下去洗澡。
只是赫蒂现在还在封印里。
想到这里，蒂娜表情黯淡下去，而拉米娅则将蒂娜的反应当做默许，一只手扶着蒂娜肩膀，另一只手拿着衣服下摆，擦拭蒂娜头发。
随后。
啪嗒。
两人旁边的大门被人从内推开。
一位身穿白色与亮蓝色交织的礼裙，将银色双马尾末梢挑染成蓝色的少女出现在两人眼前，大概想让房间的闷热空气与外界的凉爽空气交换，少女，这间宅邸的主人伊丝·恩雅，将两扇大门推开到最大。
这个过程里，双方很自然的发现彼此。
伊丝好奇地眨了眨眼，拉米娅女性则赶紧收回准备替蒂娜擦拭雨滴的动作，后退到不会阻碍伊丝前进的路边。
「蒂娜，拉米娅？外面在下雨，你们待在这里做什么，先进来躲雨吧——不，衣服都淋湿了，还是先去洗澡比较好。」说到这里，伊丝转过身面朝屋内大喊，「安娜塔西雅，帮忙准备热水洗澡。」
「好的。」
声音似乎隔了很远，不过名为安娜塔西雅的女仆仍旧给出了肯定答复。
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拉米娅吃惊地张大嘴。
「伊丝小姐，不用麻烦安娜塔西雅，我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说到这里，拉米拉女性目光低垂下去，「刚才……刚才只是想把蒂娜小姐的头发擦干。」
「但你的衣服不也淋湿了吗？不洗个澡，把身上擦干净，换身干净衣服的话，很容易感冒啊。啊，说起来，我好像从没有看见过拉米娅用宅邸里的浴室，如果是担心规矩一类的东西，姑且说明一下，主人使用的浴池和仆役使用的浴池是分开的哦，连安娜塔西雅，还有和拉米娅一样做护卫工作的兽人，都有使用仆役的浴池，拉米娅不用担心身份之别。」
「这个……」
拉米娅一副为难神色。
果然一时半会无法抛弃偏见啊。
伊丝不禁悄悄叹气。让兽人护卫们摒弃传统观念，确实是一件难事。由于人类将兽人视为肮脏的东西，连与兽人说话都觉得会沾染臭气，所以兽人护卫们连与自己打招呼都战战兢兢，生怕惹得自己不高兴，只要自己不主动与他们交流，他们就绝不会主动找自己，就连传话，也都是通过宅邸女仆帮忙。
不过比起一开始连宅邸都不敢踏进的情况，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拉米娅他们觉得会弄脏地板，给宅邸内带来『兽臭』，甚至连主栋的大门都不敢踏入。
以后就会适应了吧。
伊丝没有强求拉米娅一定去洗澡，而是透过口袋，从仓库里取出干净毛巾递给拉米娅，一脸无奈地苦笑。
「那就先把头发擦干净吧。」
「这么大的毛巾……伊丝小姐的口袋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俏皮地眨起一只眼。
「秘密。总之，赶紧去把身上擦干净吧。」
「好、好的，谢谢伊丝小姐，之后我会把毛巾洗干净还给您。」
仿佛手中捧着的是至宝那样，拉米娅小心翼翼的将洁白毛巾夹在腋下，恭敬地对伊丝行了一礼，对她而言，这些干净的白色布匹完全可以当成上好的布料制作衣物，结果现在却被用来作为擦雨的毛巾，如果不是家主的命令必须得执行，她一定舍不得弄脏这份洁白。
伊丝脸上的苦笑更深一分，朝拉米娅摆了摆手。
「不用啦，拉米娅拿着就好，以后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说收下就收下！」拉米娅声音突然低下去，怯怯地问，「不会扣钱吧？」
「噗唔，当然不会，这是我送给拉米娅的东西，拉米娅尽管拿去好了，就算卖给别人也没关系——如果有人愿意买一条毛巾的话。」
虽然这个世界上存在愿意出高价购买美少女用过的毛巾的人，但这条毛巾自己并没有用过，不可能卖出高价。
拉米娅眼中浮现感激，身体也低的更深。
「谢谢伊丝小姐！」
「不用放在心上。蒂娜，先进屋里洗澡吧。」
「洗澡……不能用生活魔法么？妾身觉得洗澡太麻烦。」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蒂娜得自己去拜托卡米拉或者蕾菲娜哦？」
「这种小事，根本拦不住妾身。」
故作轻松地轻哼，蒂娜径自走进大门，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样，突然停下脚步，微微扭头，看向门外朝伊丝行礼的拉米娅。
「谢谢。」
◇
带着蒂娜去蕾菲娜身边，然后又通知女仆安娜塔西雅不需要烧水后，伊丝独自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属于她分内之事的事情。
首先是芙妮雅工坊收到的一大批订单。
有了亚多尼斯在圣瓦伦提尔节祭典当晚做的宣传，『烟花』魔法终于走进了人们视野，而作为目前唯一能生产烟花卷轴的工坊，芙妮雅工坊在威弗列德城里迅速火爆起来。除了有钱人与旧贵族，就连普通人也会来购买一银币一张的『烟花』卷轴，庆祝新生儿降生，虽然他们的经济能力只支持他们买少量的、不超过五张烟花卷轴，但在庞大人口做基础的情况下，芙妮雅工坊每天都能卖出数十张卷轴，这个销量甚至超过了魔法咏唱者协会。
传统的魔法卷轴工坊收到的订单大都来自军队，而军队一旦有卷轴需求，就必定是相当多的数量，所以对过去的魔法卷轴工坊而言，存在着闲时与忙时，闲时一个月都不见得有一张订单，忙时则每天工作超过十四个小时，像芙妮雅工坊这样，每天不间断的有客人造访，在异世界里绝对算得上凤毛菱角。
当然，制作卷轴的工作并不属于伊丝，伊丝在做的，是宣传。一条好的广告语，可以极大程度的提高商品的价值，就好像地球旧世纪里名为钻石的奢侈品一样，因为有『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广告语，将钻石与爱情联系在一起，钻石的价格便能够高到不可思议。同样的，如果将烟花与婚礼绑在一起，变成人们结婚时不可缺少的东西，那么就不需要再为人们新鲜感过去，销量暴跌而发愁——当然，并非一定要固化到婚礼上，烟花在任何庆祝活动都可以用到。
而除了烟花，另一个则是魔导武器。
尽管在对恶魔的战争里，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合适的战术、拜尔德斯设置在港口内的准禁咒级魔法以及薇尔，但这并不代表士兵们没有体验到魔导炮的强大，不论射速还是威力，魔导炮都比传统魔力炮优秀的多。
战争结束后，帝国将军卡尔与首席宫廷魔法咏唱者拜尔德斯曾找到自己，希望能够得到更多魔导炮，考虑到帝国已经有一批，自己当时并没有给出准确答复。魔导炮用来对付恶魔自己很欢迎，可用在对付人类或者血族时，自己便不那么能接受，危险的东西需要谨慎传播，自己无法控制使用武器的人，那么就从控制数量着手。
下一步自己想创造更适合单人使用的魔导武器，比如按下按钮就可以发射『火弹』或者『闪雷』的法杖，与魔导炮和魔力炮相似不同，异世界里不存在类似的武器，如此一来，人们一定可以意识到魔导武器与魔法武器的不同，魔导法杖将成为芙蕾雅工坊的下一个产品。
「哈啊，不论哪个都不是一时可以解决的啊。」将要做的事情排列在纸上后，感到苦恼的伊丝仰面靠在椅子上，「还有提升实力的事情，亚多尼斯临走前说过，妖精之乡里的魔物比人类世界更危险，不把卡米拉她们的实力提升到三十级，我有些不放心。」
（30/30）

第二章 第四形态的猜想与不知善恶的女神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过去，替我找水手和船只的狐狸大姐姐，到现在都还没找我。」
为了收集情报、找人招募水手与租船，自己去过一次威弗列德城的冒险者公会，找到一位愿意提供情报的狐狸大姐姐，当时按照狐狸大姐姐的建议，给了她整整一袋金币，让狐狸大姐姐帮忙招募水手，顺带租下一条能够出海的远洋船，狐狸大姐姐说不出一个月就能找到，但现在已经快一个半月过去，却没有任何音信。
应该被骗了吧。
虽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是说打击太大，而是承认自己被骗的话会显得自己很蠢，但事实已经发生，只能临时做些补救措施。
伊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哈啊，异世界的民风一点都不淳朴啊，还以为情报贩注重信用，不会违背承诺，那时候不该把所有的钱都交给狐狸大姐姐，稍微给一些定金性质的东西就好了。」
重新恢复写东西的坐姿，伊丝左手撑着头，右手铅笔轻点桌面，摆出思考事情的模样。
消灭了恶魔巴巴弗后，自己偶尔会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并非动物**期一类的东西，而是指做事情的效率会变得相当高，就好像自己突然聪明了许多一样。如果把进入奇怪状态后的效率比喻为『睡眠充足后的效率』，那么以前自己处理事务时，就是一整天甚至好几天都没睡觉的效率，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聪明并不单只体现在智慧上，就连与人说话时的遣词，都变得讨人喜，伊丝可以肯定，这并非自己突然变得智慧。
简直像自己给自己施加了一种buff。
如此变化让伊丝产生了一种联想，这也许是第四形态觉醒的征兆也说不定。
自己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可以使用第二形态觉醒与第三形态觉醒，自己的所有技能都源于『Ragnarøk』，唯独第二形态觉醒与第三形态觉醒，是自己来到异世界后才拥有的技能。而这两个技能，既非自己学习后的结果，也不是自己得到了某种特殊的魔法水晶，过去自己曾想过，会不会是自己触发了某种东西，暗中得到了神明的恩赐，可就目前的种种线索，异世界里的神明，可能只是等级远超普通人的生物，并不像宗教中的上帝一样，有着全知全能、无处不在的奇迹之力，如此一来，便很难把这两个技能归结到神的头上。
倘若把自己偶尔会进入的奇怪状态——姑且称为冥想状态，当做第四形态觉醒的迹象，那么自己为什么会获得第二形态觉醒与第三形态觉醒，便稍微有了一些线索。
或许与恶魔有关。
获得第二形态觉醒时，自己在尼鲁教区，以『圣光列阵』消灭了大量低级恶魔，获得第三形态觉醒时，自己杀死了获得赫敏之塔加成的堕天使亚列，现在的冥想状态，则出现在自己消灭上级恶魔巴巴弗以及其他普通恶魔之后，这样想下去，很难不认为，各个形态的觉醒与消灭恶魔不存在关联。
当然，这种推测并不准确，不确定因素太多，除非自己真的通过大量屠戮恶魔获得第四形态觉醒，否则换成『因为呼吸了足量空气，所以就获得了新技能』也说得过去。
「获得新技能吗……」
伊丝低声喃喃。
从自己进入异世界至今，经验值的增长也不过0.01%，可以断言，自己不可能再升到428级，虽然技能多到数不清，但终究是继承于『Ragnarøk』，无法再有精进，提升实力的唯一手段，只有练习战斗技巧，突然说自己可以获得新技能，并且还很可能不弱于第三形态觉醒，说伊丝不心动——
还有待商榷。
如果自己不是427级，而是100级，肯定现在就提起日轮之剑去找恶魔，但自己偏偏就是427级，即使不使用第三形态觉醒，恶魔也无法在自己手中走出一回合，这种情况下，多一项技能便变得可有可无，比起狂热的追求实力，在已经达到绝对的现在，伊丝更愿意将时间拿来享受生活。
况且恶魔也有好坏之分，自己不会为了实力，去做些种族灭绝的事情，除非对方找上门，伤害自己的同伴或身边的无辜者，否则就没有理会的必要。
「第三形态觉醒是猫耳、狐尾和龙翼的组合，第四形态觉醒又会是什么样子啊。」
总不会再多一些动物特征了吧。
伊丝忍不住苦笑。
「嘛，先不说有没有第四形态觉醒这个说法，首先就算有，获得的门槛也肯定高的不可思议，第二形态觉醒只消灭一小部分恶魔就能到手，第三形态觉醒就变成灭杀堕天使才可以获得，现在不止消灭了等级比亚列更高的上级恶魔，还顺带了一大群海德拉和其他恶魔，结果连门槛都没有摸到，可能只有消灭了魔王和他的随从，才可能得到第四形态觉醒了吧。」
实在没有刻意追求的必要。
摇了摇头，伊丝将写在纸上的东西划掉，通过消灭恶魔获得第四形态觉醒这种事，自己还是对伙伴们保密比较好，蒂娜现在就在身边，万一让蒂娜看见，对自己产生恐惧就糟糕了。
「最后是巴巴弗的警告啊。」
与巴巴弗战斗时，巴巴弗认出了纯银发色是神人族王族的象征，这便证实了『Ragnarøk』中的隐藏种族，在异世界也同样存在。同时，巴巴弗还对有着一头银发的自己充满恶意，称自己限制了他们的自由，而这与『神明给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人设下囚笼』一致，换言之，神人族也参与了创造雷暴之海的计划，甚至可能和『Ragnarøk』设定中，与他们水火不容的魔族产生合作。
总结一下目前得到的情报，神造天使、魔族以及神人族，都是尤弥尔女神方的人，而塔尔塔诺斯与斯提克斯，则与尤弥尔女神相对，是被囚禁在阿莱克西亚大陆范围内的住民，神明设下雷暴之海与别的某种东西，防止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跑到外面，而斯提克斯则想拼命冲出神明设下的囚笼，见到外面的世界。
结合蒂娜的说法，人类信仰的尤弥尔女神，其实是不允许阿莱克西亚大陆与外界交流的邪恶存在，斯提克斯反而成为了追求自由的勇者。倘若没有别的线索，伊丝可能会就这样怀疑，究竟该不该把尤弥尔女神称为善良的神，可这样一来，乌拉诺斯为什么会从外面的世界跑到囚笼里的世界，便颇为耐人寻味起来。不仅蒂娜，就连尘世巨龙都说天空之主乌拉诺斯是从外面来的魔王。
况且就伊丝从尤弥尔教会里看到的教义——抛开那些为了方便控制教徒后加上去的教义不谈，最初的教义，内容都相当开明，比如不禁止同性之间的恋情，允许教徒与世俗存在结婚，必须帮助弱小、救助伤者等等，怎么看都不像邪恶教会的教义。
这里面应该还有许多自己不曾知晓的隐情。
啪嗒。
思考还没结束，书房木门便被人从外粗暴打开，看清进入房间的人是谁后，伊丝意外地睁大蓝色眼睛。
「蒂娜？怎么了？」
衣服和头发已经被生活魔法烘干，蒂娜快步走进房间，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橙红色双眸直视伊丝，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解除『永冻封印』。」

第三章 塔尔塔诺斯的标记

两个娇小人影正穿梭在仿佛没有尽头的森林内。
对常人而言寸步难行的密林，两人却如履平地，倘若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她们面前所有的枝丫，都像是获得了智慧般，在两人靠近时，主动从两人身边绕开，就如同君王莅临一样，身为臣子的植物主动向两人顶礼膜拜。
这两个人分别是伊丝与蒂娜，而让植物退散的原因，则是蒂娜身为魔王的加护，作为继承了塔尔塔诺斯之名，拥有阿莱克西亚大陆原初魔王传承的存在，所有阿莱克西亚大陆出生的生物，都很难对蒂娜升起对抗之心，除非是像人类那样，进化出了相当智慧的生物，否则通常生物都不会想着攻击蒂娜，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听从蒂娜的命令。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点？」
走在蒂娜身边的伊丝面露担忧，尽管周围植物为自己让路的奇幻景象令人惊叹，可比起蒂娜的决定，它们便显得不那么有吸引力。
脚步慢下去，蒂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一个半月过去，妾身体内的传承已经消化完全，赫蒂和珊多拉她们在封印里待了太久太久，妾身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但永冻封印里不止有你的下属，还有羊头恶魔西普，永冻封印的效果只是停止时间，没有对羊头恶魔造成伤害，一旦永冻封印解除，最终蒂娜还是要面对羊头恶魔。」
「不还有伊丝你吗？」刚才的沉重就好像不存在一般，蒂娜突然抬起头，以一种自夸般的得意语气笑着说，「你答应了妾身的契约，待妾身解除永冻封印后，伊丝负责对付羊头恶魔，这可是我们事先做好的约定，嘛，事后妾身会自愿成为伊丝的眷属就是了，我听那只天使，拉克西丝说，伊丝身上有救世主的职责，那样的话，以后迟早要去对付斯提克斯，这正好和妾身的诉求相符，这笔账妾身不会就这样当做没发生过。」
「不……我是救世主这件事只是拉克西丝的一厢情愿，我已经和拉克西丝强调过多次，我不是救世主，而且我也没有和蒂娜定下契约，我帮助蒂娜，只是因为我想帮助蒂娜，而非蒂娜会给我何种回报。」
说到这里，伊丝停下脚步，抬起头眺望近在咫尺的魔王城，原本遮挡视线的密林被甩到身后，摆在面前的，只有一个高度超过上千公尺，如同猫眼般的竖瞳状黑洞。
连接阿莱克西亚大陆与塔尔塔诺斯城堡的『门』。
「说偏了，我的意思是，即使蒂娜决定解除『永冻封印』，也应该等到完全熟悉了自身实力再说，达到对应等级，不代表具有与等级相匹配的战斗力，蒂娜只用了一个半月时间，就从连佩佩都打不过的等级，提升到现在的135级，中间的等级跨度太大，蒂娜根本不能把自己看成真正的135级与人战斗。」
「伊丝居然能看出妾身有135级？」橙红色的眼眸闪过吃惊，蒂娜可爱的脸庞写满惊讶，「以妾身135级的实力，任何一种探查魔法都无法窥探到妾身的等级才对，伊丝你到底有多少底牌……」
蒂娜再次顾左右而言他，令伊丝皱起眉头。
「这些事情先不论，蒂娜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虽然可以完胜那只羊头恶魔，但不保证一定能杀死它，到时候兵分两路，我对付羊头恶魔，蒂娜去魔王城城堡寻找魔王城中枢，一旦蒂娜在城堡里遭遇斯提克斯手下的堕天使，后果——」
「没有想象中的后果，在把实力与传承作为燃料，化为『永冻封印』之前，妾身就已经有超越百级的实力，如今只不过是失而复得，而且当妾身解除了永冻封印以后，永冻封印代表的百级实力就会回归到妾身身上。以妾身现在的135级再加上过去的百级，就算实战技巧还停留在百级水准，堕天使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说话时，蒂娜并没有看着伊丝的眼睛，而是抬起橙红色眼眸，仰望仿佛连接天地的『门』。
「刚才那只拉米娅让妾身想起了赫蒂，如果赫蒂在这里，也肯定会像那只拉米娅一样，告诫妾身回到不会淋雨的地方。明明还有等着自己的人，却一昧沉浸在别人创造的美好里，妾身是个不负责任的魔王不是吗？妾身一刻钟也不想等下去，这是妾身身为魔王的使命。」
眼神中没有丝毫迷茫，而是坚定的、不容她人践踏的决意。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现在阻止蒂娜，反而像个恶人。
伊丝不禁苦笑。
解除『永冻封印』是迟早的事，蒂娜终究会面临这一天，就算蒂娜听从自己劝告，多留一些时间适应等级的增长，最终结局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那么就没有劝告的必要了。
如同看着女儿长大了的长辈，伊丝无奈地叹息。
「好吧，既然蒂娜已经想到这里，我就不再多嘴，只是我们出门前没有和卡米拉她们打招呼，不想让她们担心的话，最好速战速决。现在是上午，我想想……得在傍晚之前结束吧。」
「当然，妾身也不想让宅邸里那些兽人担心我消失太长时间，虽然他们的地位和有着高贵身份的妾身有天壤之别，但妾身不得不承认，人类世界比恶魔世界有趣得多。」
这算是终于没有把其他人当成玩具了吗？
「说起来，妾身一直忘记了一件事。」
正当伊丝莞尔时，蒂娜扭过头看向伊丝，不知为何，今天的蒂娜并没有穿喜欢的保守洋装，而是两人初次见面时，符合恶魔美学的暴露着装，仅仅只在内衣外套一件黑色披风，从胸前到小腹再到大腿侧面，大量娇嫩皮肤若隐若现，以至于伊丝有种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哪里好的感觉。
「什么事？」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打扮让伊丝变得窘迫，蒂娜食指与拇指捏着下巴，做出思考状。
「妾身知道合作的事情，但赫蒂和珊多拉她们并不知情，如果不立下像样的说明解释，珊多拉先不说，永冻封印解除后，赫蒂和其他堕天使可能会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伊丝当成敌人，以防万一，最好还是提前做准备，让妾身想想……啧，出来时没有带纸和笔真是个错误，伊丝带了纸和笔吗？」
「带倒是有带，但我身上可没有桌子这种东西，而且我也不觉得如果赫蒂她们真的把我当成敌人，随便一张纸片就可以说服她们。」
「也对，是妾身疏忽了，那些脑袋里一根筋的家伙就算认出妾身的亲笔信，也肯定会胡乱猜测，妾身在通过亲笔信向她们求救，」说到这里，蒂娜向伊丝摊开右手手心，即使伊丝创造的身体只有十五岁左右，对比蒂娜娇小的手来说，也依旧大了一圈，蒂娜朝伊丝努了努下巴，「把手放到这里，还有，把你身上魔法无效的状态解除掉。」
「解除？为什么。」
蒂娜曾试图用魔王特有的魔法与自己订立强制契约，虽然契约内容蒂娜已经提前告知自己，如果自己帮蒂娜杀掉羊头恶魔，蒂娜就会成为自己的眷属。但还是和自己说的一样，自己帮助蒂娜，并非为了想拥有蒂娜这个眷属，自己从没有限制他人自由的想法，卡米拉如此、玛丽如此，现在的蒂娜也是如此。
如果自己解除了能够抵抗强制契约的魔法抵抗状态，被蒂娜钻了空子，趁机与自己重新缔结契约的话，那就糟糕了，哪怕客观的说，自己得到了一个免费打手，甚至还是一个未来可期的美少女，自己也不会为之高兴，自己有自己的原则。
比伊丝稍矮一些的蒂娜一副看傻瓜的表情。
「做好标记啊，这样赫蒂她们看到伊丝的时候，只要伊丝把妾身做好的标记展示出来，她们就会明白，伊丝已经得到妾身的认可。」
「没有骗我？不会说着做好标记，然后趁我不注意，突然把上次缔结失败的契约重新缔结一遍？」
「哈啊？」蒂娜挑起眉，年幼的脸蛋表情异常夸张，即使蒂娜没有说出口，伊丝也能感觉到，蒂娜正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恋狂，「妾身是哪里来的自虐狂，不仅主动把自己脱光了送到别人门前，还找借口让别人打开门放自己进去，妾身是笨蛋吗？看来伊丝一直被美少女包围，对自己没有清楚的认识。」
「呃……」
即使以伊丝的脸皮厚度，也噌的一下脸红。
站在蒂娜的角度思考，蒂娜只是想给自己做个标记，以免赫蒂她们把自己当成敌人，结果自己却突然说些不要重复原来的强制契约的话，但凡是个脑袋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自己自恋过头。
啊啊，好想死。
虽然出发点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说出口以后果然还是太丢人了。
简直比看着威弗列德城内那些模仿薇尔，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人还羞耻。
「好了，你要让妾身等到什么时候。」
蒂娜再度前探了探手心，示意伊丝把手放上去。
「……我知道了。」
再犹豫的话，就要加重自恋狂的印象了。
解除抵抗魔法的状态，伊丝将手搭在蒂娜手心。
「那么……」
仅仅只用赫尔斯王国语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便全部变为恶魔语，蒂娜咏唱了足足三分钟，才终于停下颂唱，事实也正如蒂娜说的那样，她没有缔结强制契约，整个过程与此前缔结强制契约时完全不同。
很快，咏唱结束，蒂娜手心朝上的手扣住伊丝手掌，随后，伊丝手心突然传来一道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的刺痛，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却被蒂娜抢先，后者的面部肌肉扯了扯，眼神仿佛在看怪物。
「你这家伙到底有变态啊？妾身的魔法居然连你手心都没刺破。」
「需要刺破吗？」
「当然，不以血作为媒介，标记很容易消散，妾身想让这份标记持续的更久一点，快点，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那种冗长咒文妾身可不想咏唱第二次。」
「欸。」
以降低防御数值的魔法覆盖到右手，伊丝左手食指凝聚魔刃，轻轻在手心上刺了一下——出于怕疼，原本想刺在指腹，但却被蒂娜没好气的强调必须是手心。
再一次，蒂娜手心与伊丝手心贴在一起，这次因为伊丝主动破开防御，两人紧贴的手心顺利笼罩上一层十分明显的暗红色光芒，光芒仅仅持续了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很快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紧缩，最终化为伊丝手心上的一块暗红色纹路。
老实说，这个纹路可爱过头了，一点都不像魔王的标记。
以一个圆形作为身体，接上恶魔角与尾巴，最后再点上可爱化的『凶恶』眼睛，与其说这是证明身份的纹路，不如说是Q版的小恶魔，简直和漫画里的恶魔使魔一模一样。
「这样就好了。」
「没问题吗？蒂娜的头上有很多汗。」
仅仅只是三分钟的咏唱，身为魔王的蒂娜便满头大汗，气息也如同刚刚跑完百米冲刺的人，但不论HP还是MP，蒂娜都几乎没有损耗，即使伊丝，也无法判断蒂娜为什么会疲惫。
深呼吸调整气息，蒂娜驱赶似的朝伊丝摆手。
「第一次做这种标记，稍微有些紧张而已。等我解除永冻封印以后，如果赫蒂她们攻击伊丝，伊丝只要让她们看到这个纹路，赫蒂她们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只是看到纹路就会相信，直接用颜料在手上画一个不就好了。」
「行不通啦，如果赫蒂怀疑纹路，伊丝就允许赫蒂亲自到面前检验纹路好了，这个标记并非只有外表，还有必须通过魔力与血液才能确认的特性。」
「所以蒂娜才会和我交换血液？」
蒂娜或许以为自己没有注意到，当自己手心与蒂娜手心重合的时候，蒂娜也以魔法刺破手心，让双方血液混合在一起——听起来似乎流了很多血，其实只是两三滴的程度。
「嗯？」目光从手心上的纹路移开，蒂娜如同手上沾了许多水一样，甩了甩手，「啊啊，就是这样，如果伊丝身上没有魔王的气息，赫蒂她们很难相信你，嘛，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伊丝也只需要把羊首恶魔解决以后，去魔王城中枢找我就好了。」
「是吗……」
自己状态栏上多了一个叫做『塔尔塔诺斯的标记·延时』的状态，为这个名字迟疑片刻，伊丝稍稍皱起眉，蒂娜则催促似的推了推伊丝。
「好了，接下来进去吧，如今的我已经把所有传承全部消化完，解除『永冻封印』，只是时间问题。」
说完，蒂娜先一步踏入被暗红色笼罩的魔王城。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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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尔忒弥斯之叹息

「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没有变化啊。」
再度走进暗红色结界笼罩的世界，伊丝不禁感叹，尽管魔王城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门』已经完全打开，『门』附近的恶魔也被蒂娜屠杀殆尽，但至今仍没有人类踏足此地，『门』的四周被森林包围，唯一没有森林的西面，则被大海堵死，即使是极富冒险精神的人，也绝不愿意深入一座没有被开发过的森林。异世界的森林，比地球中的森林危险得多。
此外大抵是魔王城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的恐怖气息作祟，『门』附近就连动物的影子都没有，当伊丝二人踏入魔王城所在的世界后，之前与蒂娜一起来时留下的脚印都清晰可见。
指了指前方，蒂娜一步步走向如同红色果冻般的『永冻结界』。
「三个月时间过去，斯提克斯那边还没有反应么，原以为斯提克斯会为了这只恶魔亲自出马，把他带回去，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斯提克斯耳中，就是斯提克斯没想过要救自己的下属，到头来，它也只是一枚棋子。」
「我想应该是消息还没有传到斯提克斯那里，恶魔既然找到亚多尼斯的祖父，在帝国近海建立跳板，就说明斯提克斯的大本营距离阿莱克西亚大陆很远，把消息传过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且我也不觉得斯提克斯能把这只叫西普的羊头恶魔救走，不然的话，以燃烧魔王的传承、魔力和生命力为代价创造的『永冻封印』，就太弱了不是吗？」
「嗯，也对。」蒂娜点点头，认可伊丝的说法，「可惜妾身不知道斯提克斯的藏身之所。」
「那斯提克斯怎么知道蒂娜住在哪里？」
面对伊丝的疑问，蒂娜摇了摇头。
「不知道，也许是连接魔王城与阿莱克西亚大陆所在的『门』，距离斯提克斯的跳板太近，进而被斯提克斯的人发现。妾身虽然可以给『门』施加干扰探知的结界，但『门』本身的存在过于明显，不论怎么遮掩，都始终会留下一丝踪迹，在高等级的探查魔法面前，找到『门』并不困难。」
如果把空间想象成一块黑色铁板，那么『门』的存在就好像贴在铁板上的一层薄薄铁片，即使蒂娜使用遮掩认知的魔法，将铁片变成与周围环境色相同的黑色，一旦有人对着整片铁板撒上面粉或者沙土，铁片便会立即显现出原型。
「长久以来的和平，让妾身忘记了魔王与魔王间也应相互提防，可惜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走到距离封印只有不到一公尺的位置，蒂娜转过身，面朝伊丝。
「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该步入正题了，伊丝要提前准备魔法吗？解开『涌动封印』以后，妾身会立刻赶往城堡内的中枢，至于妾身的子民……就拜托伊丝了。」
「我会把那只羊头恶魔解决掉，过去了这么久，我也差不多想到该怎么对付这只杀不死的恶魔了。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蒂娜你。」
可爱脸蛋浮现不解，蒂娜抬起头，声音高了一调。
「在意妾身什么？」
伊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没有说出口，只是微笑着摇头。
「没什么，等下次再说吧。」
「什么啊，这种说了一半又不说的感觉，故意吊人胃口吗？」
「只是觉得现在说不合适啦。」
「不合适？难道是告白？现在抓紧机会，说不定妾身就同意了哦，非恶魔生物成为魔王的配偶，这可是从未有人完成过的成就。」
「不不，比起荣誉，我觉得更多是灾难啊，走到街上对人说自己是魔王的配偶，就算不被人乱棍打死，也会被当成疯子。而且说到底，我对小孩子的身体不感兴趣，蒂娜想调侃我，还是长大一些再说吧。」
「嘁。」撇了撇嘴，蒂娜不满地重新面向永冻结界，「快点去羊头恶魔那里，妾身要开始了。」
「……」
没有立刻回答，伊丝沉默下去。
察觉到伊丝没有动静，蒂娜挑起眉，维持平伸出手的动作，回头上下打量了伊丝一眼。
「怎么了，还一动不动的杵在这。事到如今，可别说些反悔了的话啊。」
伊丝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把烦恼全部赶走般，将刚刚充盈肺部的空气呼出，眼中的微笑转变为苦笑。
「啊啊，我知道了。刚才只是突然想到，来威弗列德之前，蒂娜把自己的乳牙当成报酬，送给我的事情。」
如同被捏住了尾巴的猫，蒂娜脸颊突然变红，身后尾巴也直挺挺地竖起，全身气势以惊人速度暴增。
「你这家伙，是想挨打吗！」
「噗哈哈，蒂娜没有忘记就好，那么就这样！」
连忙使用『赫尔墨斯之翼』升空，伊丝径直来到能够俯瞰整个『永冻封印』的最高点。
容纳了百万人的庞大都市四处燃烧着烈炎，城墙大段大段倒塌，羊头恶魔身边的建筑物更是化为一片废墟，无数像是残肢断臂的东西散落在地。没有足量力量的普通恶魔一边逃跑，一边以惊恐表情扭头看向身后的羊头恶魔，天空之上，正与羊头恶魔战斗的赫蒂等堕天使，则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哪怕这片景象此刻如同封印在画框里的画像，伊丝也同样能够感受到当时人们的绝望与恐惧，木头烧焦的气味以及恶魔的惨叫，跟着浮现在鼻腔与耳朵内。
「开始了吗……」
视野里，蒂娜右手正贴在『永冻封印』上，与第一次来时，花费半天时间才融出一个小洞不同，现在有着135级的蒂娜只是刚接触永冻封印，永冻封印表面便泛起水波状涟漪，就好像装满水的气球被人打开了进气口一样，整座永冻封印迅速干瘪塌陷，里面的建筑物与恶魔也随之扭曲。
一分钟，两分钟……
当蒂娜的等级从135级急速增长到187级，永冻结界终于只剩最后一丝，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永冻结界消失了一半，天空上的赫蒂等堕天使不再被凝胶状东西笼罩的时候，赫蒂一行也并没有恢复正常，似乎只有等永冻结界被完全吸收后，里面的人才能恢复行动。
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羊头恶魔属于堕天使中的一员，有着『失乐园的禁忌』状态，自己无法看清这只身高超过百公尺的羊头恶魔的等级，不过就蒂娜的描述看，既然当初的蒂娜可以杀死这只羊头恶魔多次，就说明它的等级不会比那时候的蒂娜高太多，考虑到魔王传承的加成，羊头恶魔的实力最多也只在90级到120级之间，对付这种实力的对手，日轮之剑或许派不上用场，但破灭之剑莱瓦汀绝对够用。
早在来威弗列德城的路上，蒂娜就把这柄自己借给她在部下面前炫耀的剑，还给了自己。
完全由宝石打造，通体赤红，燃烧着火焰的瑰丽单手剑。
做好战斗准备，伊丝静待蒂娜的信号。
没有让伊丝等待太久，在伊丝察觉到下方火焰重新开始燃烧时，蒂娜的信号也随之传来。
「伊丝！」
与声音一同的，蒂娜飞速奔向城市最中心的魔王城堡。
这意味着『永冻封印』已经解除。
没有丝毫犹豫，伊丝从整座魔王城的最高点，如同猎鹰般朝羊头恶魔俯冲而去，永冻结界将羊头恶魔定格在挥出巨大三叉戟，横向砸向赫蒂与珊多拉等人的状态，以羊头恶魔庞大的身体，倘若这一下命中赫蒂与珊多拉，少说也会是重伤。
「珊多拉，让开！」
「母亲大人！」
抢在珊多拉前面，赫蒂飞行到众多堕天使前方，试图以手中武器阻拦羊头恶魔的三叉戟，而全身蠕动着黑色粘液，有着山羊头颅、人类身躯以及马匹下半身的羊头恶魔，则发出讥讽似的笑声。
没有人察觉到他们被冻结了三个月的时间，也没有人察觉到，一团跳动的火焰正从高空发起冲锋。
整座城市到处都燃烧着火焰，一团小小的火球，根本无法引起他们注意。
然而，这团火球很快便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铛！
震破耳膜的巨响。
足以将堕天使赫蒂砸成肉泥的巨大三叉戟硬生生停下，紧接着，三叉戟突然从中断裂，巨大枪头笔直下坠，随后又像是没有存在过那样在半空消失，整个过程只有不到一秒，骤变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什么！？」
先是愣了一瞬，接着发现手持破灭之剑，停留在三叉戟断裂处的伊丝，半人马——也许应该叫半人马羊，堕天使西普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破灭之剑？阿撒兹勒？！」
紧跟在堕天使西普后面，站在伊丝背面的赫蒂与珊多拉等堕天使也终于看清伊丝存在，不过由于伊丝只有一个背影，赫蒂没能一时认出来。
「大姐！」
「啊啊，珊多拉。」并没有回应堕天使西普，而是以一副开玩笑的表情转过身，伊丝面对眼神逐渐从决绝变为希望之色的珊多拉，「我来的还不算晚吧？」
「不算晚！魔、魔王大人的呢？」
「在城堡里。」
「伊丝？」赫蒂此刻也终于认出伊丝，一边重新摆好迎击架势，目光紧盯伊丝身后的羊头恶魔，一边发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受蒂娜邀请，来帮助你们解决这个羊头怪物」为了让赫蒂信服，伊丝晃了晃蒂娜留在自己右手手心上的标记，「虽然除了珊多拉，你们要么信不过我，要么不认识我，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共同的敌人摆在眼前，有事等战斗结束以后再说——不，你们去救助下面那些平民，这里交给我。」
「喂！后面！」
西普当然不会给予伊丝慢慢说话的机会，尽管三叉戟被伊丝斩断，但这不代表西普因此失去方寸，将只剩下柄的三叉戟当成棍棒，西普将其笔直砸向下方的伊丝。
没有任何魔法加成，单纯的力量攻击。
然而，正是这样的力量，连保护魔王城的结界都化为齑粉。
力量是西普的天赋。
就像赫蒂天生有着操弄精神的能力，珊多拉擅长玩弄空间，萨麦尔能够隐藏在别人的影子里一样，西普也同样有着特殊能力，西普是所有堕天使中，唯一一个不会任何魔法的堕天使，就连『飞行』这种简单魔法，西普也同样无法使用，它的魔力值上限为0，天生无法使用魔法。
与这种缺陷相对的，西普力量值远超其他任何天使，即使是被誉为最强堕天使的阿撒兹勒，单纯的力量比拼也绝不是西普的对手，如果把其他堕天使升一级带来的力量成长记为10，那么西普的力量成长就是80甚至100，因此哪怕不使用魔法，单纯的力量攻击也比附加了魔法的攻击更强——当然，这只是比喻，堕天使并没有等级的说法。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一位一百级的人，结局一定相当凄惨，但事实并非如此，站在这里的，是一位有着427级，同时拥有诸多魔法的人。
「啧。」
不满地咋舌，伊丝皱起眉，朝砸向自己的三叉戟铁棍伸出右手。
『空间禁锢』
铁棍停顿了一瞬。
咔咔咔——
空气中响起玻璃即将破碎的声音，巨大铁棍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浮现无数蛛网状纹路。
连『空间禁锢』也无法限制这份力量吗？
即使『空间禁锢』不是什么高级货色，这份力量也还是让伊丝吃了一惊。
这样算下来，必须是120级以上的人，才可以与这份力量抗衡。
估量完羊头恶魔的实力，伊丝感到惋惜的叹气。
「虽然想多了解一些恶魔的实力，但我更关心蒂娜那边，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就这样结束吧。」
「别小看人！」
「我并没有在小看你。」
而是你确实太弱小了。
起初自己还为怎么杀掉这只『杀不死』的羊头恶魔烦恼，就连亚列那样的堕天使，都可以借助阿莱克西亚之塔无限再生，更不用提西普的实力比亚列强许多，也许天生就属于杀不死的类型。
那时候伊丝想到的解决方案，是像神造天使们对付尘世巨龙那样，将西普分成数份，分别丢进封印着尘世巨龙身体的大地中，借助神造天使铸造的现成的封印，让西普永无翻身之日，顺带还可以给封印里的尘世巨龙作伴。
不过在见识到孵化之刃创造的奇美拉后，伊丝便注意到了，现在的西普，很像孵化之刃形成的黑色物质，全身由蠕动的黑色粘液组成，即使受伤，也只需要让黑色粘液重新流动。虽然堕天使也能使用孵化之刃强化自身，让人觉得犯规过头，但如此思考下去，对付西普的方法反而便简单明了起来。
不给他重生的机会，从一开始就把西普抹杀到一点存在都不剩下。
「那么，要抱怨的话就去找你的主人吧，怪他让你用了孵化之刃，第三十位阶魔法，『阿尔忒弥斯之叹息』。」
能够净化一切不纯之物、绞杀手上沾染过鲜血的人的单体魔法。
伊丝声音落下后，朝伊丝当头砸下的棍棒就像被无数破灭之剑挥砍过那样，顷刻化为粉末飞散。
紧接着，以西普为中心，一个直径超过百公尺的月色球体将西普笼罩其中，起初只是淡淡的一层，到后来越来越明显，不论西普作何挣扎，他都只会原地踏步，无法走出这个球体，而当这枚偌大球体变成近乎拥有实体的模样时，球体内开始浮现无数细小魔力丝，随后，这些丝线如同刀锋那样，迅速转动起来。
就好像将一团橡皮泥丢进搅拌机，身高超过百公尺的羊头恶魔瞬间失去形状，形成它身体的黑色液体也跟着愈发减少，不足一分钟，西普的光点便消失在全知地图上，笼罩它的月色球体，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
即使在『Ragnarøk』中，这也是十分恶毒的魔法，被它杀死的人会随机从背包内掉落物品作为惩罚，只有从未杀害过无辜玩家的人，才能够使用『阿尔忒弥斯之叹息』，并且『阿尔忒弥斯之叹息』也只能作用在两类人身上，第一是自身为邪恶属性的魔物或玩家，第二则是杀害过无辜玩家的有罪者。
用在羊头恶魔身上刚好合适。
羊头恶魔消失后，一枚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东西漂浮在空中。
棋子形状的东西。
伊丝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神键？」
「那……那只羊头怪物呢？」
「大姐……」
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废墟，赫蒂与珊多拉各自露出不同表情，前者脸上浮现惊惧，后者则不停吞咽口水。
其他堕天使与上级恶魔，也同样一副无法相信这是事实的神色，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更有甚者将伊丝当成了敌人，相互靠拢，试图增加安全感。
西普的死状他们看的十分清楚，那种被绞成肉泥后化为齑粉的死法，没有人会想体验。
以『无形之手』将羊头恶魔留下的神键收回，伊丝转过身，先是看了眼塔尔塔诺斯所属的堕天使与上级恶魔，接着神情严肃地凝视不远处的魔王城堡。
「你们，和我去城堡。」
（2/20）

第五章 不明身份的少女

将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残党交给高阶恶魔处理后，伊丝立即在塔尔塔诺斯阵营中的堕天使保护下来到城堡——与其说保护，称呼为警戒更恰当，除了珊多拉完全信任伊丝外，就只有赫蒂用惊魂未定与怀疑目光看着伊丝，剩下的人全部握紧武器，似乎只要伊丝有异动，便会立刻将伊丝包围起来。
没有在意堕天使对自己这个协助者的不敬，伊丝以堕天使们需要使用全力才能追上的速度，降落到城堡内部，在全知地图与珊多拉的双重引导下，快速赶往城堡内的中枢。
一路上到处是恶魔尸体。
从低级的三眼恶魔，再到属于上级恶魔的亡灵祷告者，各种恶魔的残肢断臂混合在一起，五颜六色的血液汇聚成细流，顺着宽敞的石制走道流淌，墙壁上飞溅着还未干的血点，武器也随意插在早已没有呼吸的尸体上，所有一切都显现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
死亡的恶魔大部分属于塔尔塔诺斯阵营，剩下的则是斯提克斯派出的精锐恶魔，里面甚至还有一只死掉的堕天使，这只堕天使死状相当凄惨，嘴中被一只亡灵祷告者的手臂贯通，内脏也被下级恶魔扯得满地都是，但与之相对的，这只堕天使身边堆积着大量塔尔塔诺斯阵营的恶魔。即使没有看到过程，伊丝也能想象到，为了阻止这只堕天使前进，塔尔塔诺斯方的恶魔堆砌尸体，硬生生将堕天使的魔力与体力拖垮，甚至到了精通魔法的亡灵颂唱者抛弃武器，依靠脆弱肉体肉搏的程度。
相当惨烈的景象。
「唔。」
对血族而言，血液本应是美妙的味道，可在这个场合，伊丝只感到沉重。
脚踝传来被什么东西阻拦的触感。
伊丝下意识低下头。
一只半个身体被砸成肉泥，以至于看不出种族的恶魔伸手抓住了自己脚踝。
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敌人，所以阻止自己前进。
明明全知地图上没有这只恶魔的光点，灵魂已经死去，肉体却还保留着生前的意志。
「……」
即便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也不禁沉默下去。
如果自己站在蒂娜的位置，此刻一定会想用更加残忍的方式报复斯提克斯吧，不知现在身处城堡中枢的蒂娜看到这一幕时，心中是何种感情。
同样目睹这一幕的珊多拉偏过头，神情不忍，在其身旁的赫蒂则深吸了口气。
「把道路清理出来，最大的羊头恶魔已被歼灭，这场战争结束了。」
「这笔账一定要和斯提克斯算清楚。」
「血债血偿。」
没有怒吼，而是平静的、压抑着滔天仇恨的声音，然而这份平静反而比怒吼更让人惊惧，一个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仇敌，远比将心思表达在脸上的敌人更恐怖。
弯下腰，将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放到一边，伊丝轻声说。
「继续往前吧，蒂娜就在前面——不过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赫蒂皱起眉，声音高了一调。
伊丝摇了摇头。
「你们看到以后就知道了。」
很快，包括伊丝在内，一共五人来到恶魔城堡中枢。
城堡中枢并非藏书室般的狭小房间，而是如同教堂中祷告大厅一般，有着宽敞面积与开阔穹顶的巨大空间。大厅尽头处，本应摆放神像的地方，被一具拥有翅膀的骨架替代，骨架张开双臂的动作，不仅不让人感到恐怖，反而有种异样的圣洁，或许对恶魔使用圣洁一词十分古怪，但这具骨架确实给人如此印象。
如果恶魔也会祈祷的话，这里一定就是恶魔祈祷的地方，任何人见到这一场景后都会如此想。
值得一提的是，整个中枢里，也就只有这具一人高的骨架散发着光辉。与来时的走道一样，大厅地板上散落着大量尸体，唯一有区别的，只有这间大厅内还站着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位站着的少女与一位被单手剑贯穿胸膛的堕天使，明明是一片血腥景象，在晦暗四周与穹顶投射的光影对比下，却完全无法让人感到恐惧，反而有种种子破壳而出，获得新生的错觉。
被少女以血色单手剑挑起的堕天使瞪大了双眼，张大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由于肺部被长剑捅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出气声，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蒂娜脸颊。
「你……你不是塔尔……」
「被人遗忘了么……也罢，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管，现在，为斯提克斯的决定付出代价吧。」
「你——！」
没有允许堕天使把话说完，挑起堕天使的血红长剑泛起一层鲜血光芒，紧接着，仿佛堕天使的生命被单手剑吸走了般，其气势以惊人速度萎靡，最终无力垂下四肢，化为一具尸体。
「魔王大人！」
前一刻还面临生离死别，现在却看到自己的魔王轻易将堕天使斩杀，塔尔塔诺斯阵营的堕天使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内心便被欣喜与劫后余生填满，赶忙上前两步，直奔手中拿着两把单手剑的蒂娜而去。
「等等，别过去。」
伊丝皱起眉，拦下跑向蒂娜的赫蒂一行。
「伊丝阁下，为什么阻止我们？」
「大姐……」
「这是我等的魔王大人，不是敌人！」
不知道伊丝和蒂娜早已认识的堕天使焦急解释，但伊丝并没有回过头看向堕天使，而是微眯起双眼，盯视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蒂娜』。
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是橙红色眼眸与灰色长发，代表魔王的犄角也还在，但体态却发生了些微变化，如果说之前的蒂娜是一位八岁幼^女，那么现在站在大厅中央的，则是一位十四岁的、神情较为成熟的少女。
此外，全知地图上，蒂娜的全名由『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变成了『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等级停留在了195级。
蒂娜给自己的感觉是无害的、容易自满的，而面前这位少女则是成熟的、平静的。
已经不是蒂娜了。
「呼，虽然很早之前就预料到了如此变化，但真正发生的时候，果然还是会不爽，你并不是我所认识的蒂娜。」
蒂娜之所以可以快速成长，是因为历代塔尔塔诺斯将自己的记忆与力量在临死前保存起来，当新的魔王上任后，可以通过消化这份记忆与力量，快速增强自身实力。
蒂娜曾经说过，她一直将等级卡在百级，是因为担心将传承吸收完以后，前人的记忆会冲散蒂娜的记忆，让蒂娜变得不再是蒂娜，这是蒂娜的担忧。而当时的伊丝，则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既然是能够保留记忆的传承，那么前代魔王就有可能将自身意志寄存在传承内，当后人吸收后，再借助后人的身体重生。
加上魔王的继承并非血脉相传，而是随机诞生在一只恶魔身上，这便导致了前代魔王在执行复活时，不会出现血脉相残的情况，对于拥有无上权力的魔王而言，永生带来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事实也证明了伊丝的猜想，自从蒂娜开始加速吸收传承，蒂娜就经常表现出不符合她性格的行动，经常性的沉默、眼底闪过的暗红色光辉，有时甚至会用相当成熟的口吻感叹——比如自己与蒂娜走进结界前，蒂娜说的「明明还有等着自己的人，却一昧沉浸在别人创造的美好里」，简直像在诉说发生在她人身上的事。自己之所以一直纠结要不要陪蒂娜来到永冻结界，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些变化。
只要蒂娜把所有的传承吸收，这一仪式也就完成了，伊丝有如此预感，她当然可以阻止蒂娜，可正如她早已想到的那样，蒂娜救出下属的决心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如果真心为蒂娜着想，那么就不该阻止蒂娜。后者是有着塔尔塔诺斯之名的魔王，倘若蒂娜抛弃赫蒂，她将一生都生活在悔恨与自责中，更不用提即使伊丝强行将蒂娜带到远方，蒂娜心中的愧疚也总有一天会战胜苟且，独自来到永冻结界，让追随她的下属重归自由。
想到这里，伊丝再度拿出破灭之剑莱瓦汀。
蒂娜自己也应该意识到了，她的身体会被人抢走这件事吧。
没有事先告诉自己，要么是担心自己会阻止她，要么是不想把自己牵扯其中，但她并没有想到，自己既然已经说了会保护她的安全，就必定会把这一切都解决掉。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十分明显。
将占据蒂娜身体，渴望永生的灵魂从蒂娜身体里赶出来。
虽然是魔王，但195级的实力，在自己面前也根本不够看。
「蒂娜……这代魔王的名字么，对魔王的身份来说，这个名字太没有威严了，」占用蒂娜身躯的少女左右端详着手臂，无奈地摇头，「应该还在幼生期吧，哈啊，继承了完整的传承，身体应该会成长很多，结果却还是这副青涩姿态，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我检查完结束，少女又看向伊丝身后的赫蒂以及另外两位堕天使，平静的脸庞浮现怀念。
「好久不见，赫蒂、狄多还有戈列格，啊啦，赫蒂身边的这位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呢，虽然能感受到堕天使的气息，但还是我第一次见，难道是新生的堕天使？」
「你是谁？」
出乎伊丝预料的，察觉到蒂娜不再是蒂娜的赫蒂厉声诘问。
并没有选择站到对方身边吗？
明明自己已经做好连带着赫蒂一起当成敌人的准备。
堕天使不老不死，即使被人剿灭，也会在大本营中耗费数年时间重生，这是伊丝很早之前就掌握的情报，不然历史上死过的堕天使也不会重复出现。如今前代魔王站在赫蒂面前，在陪伴至死的旧主与才相处没多久的新王面前，怎么想这些堕天使都会选择站在旧主那边，可事实是，不论赫蒂还是其他堕天使，都是一副皱起眉，仿佛不明白少女究竟在说什么的神色。
察觉到赫蒂等人的疑惑，蒂娜眼中的怀念很快变为苦涩，低垂下眼眉，语气里透露出怅然。
「啊啊，忘记了吗，这算是我自作自受了吧。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衰落至此，真让我吃了一惊。」
「你不是魔王大人。」
「可以说我是，但我又不是。」
「混蛋！」
不愿意给予少女说下去的机会，一名男性堕天使拖动阔剑，怒吼着朝少女发起冲锋，地板因阔剑与地面摩擦迸射一连串火花，伴随刺耳的呲呲声，能够将人拍成肉泥的巨大阔剑很快抵达少女身前。
就好像切开西瓜一样轻松，少女的身体被一分为二，鲜血如同汁液般肆意喷洒，沉重阔剑则在「铛」的剧烈轰鸣声中，将地板砸出大洞。
随后，蒂娜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堕天使想象的景象。
现实是，在阔剑对着少女迎头挥砍下，即将把少女一分为二的时刻，少女对着阔剑伸出两根指头，正好将阔剑剑刃夹在其中。
动作异常轻松，仿佛这把阔剑只是小孩子手里的木棍，不，即使是木棍，在用力下挥的过程里，也无法用区区两根手指夹住。以落叶来形容此刻的阔剑才最为恰当，在这位少女手中，阔剑仅仅只是落叶般的脆弱存在。
「什么？」
堕天使双眼瞪大到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声调也高到破音。
少女叹了口气。
「这么长时间过去，狄多你还是这副不够成熟的样子。」
「少说废话！」
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从少女的两根手指里抢过阔剑，名为狄多的堕天使索性放弃阔剑，趁少女分神的瞬间，向前跨出一步，以直拳轰向少女面部。
「速度和力量比以前有了提高，但如果能改掉直来直去的攻击方式就更好了。」
少女先是片刻的惊讶，随后微笑着点头。
维持右手夹着阔剑的动作，少女左手阻拦在身前——整个动作快到堕天使无法看清，回过神来后，狄多挥出的拳头就好像故意打在少女的掌心一样，被少女稳稳接住。
「赫蒂和戈列格呢？不过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成长吗？稍等，我似乎忘记了这边这位血族小姐，实力是……看不清呢，来自海的那边？还是被尤弥尔女神祝福过的棋子？」
「伊丝·恩雅，可以请你把我的友人——」
话音还没落下，使用蒂娜身体的少女便突然消失在眼前。
心中骤然响起警钟，伊丝以『抗拒之环』荡开身边的赫蒂一行，接着举起破灭之剑，猛然朝身后挥动。
砰。
燃烧火焰的破灭之剑与少女手中的蓝色单手剑碰撞在一起。
曾与蒂娜战斗过的伊丝挑起眉。蒂娜的这柄蓝色单手剑应该有逆转因果的效果，即使自己阻挡了剑刃，伤口也同样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但此刻自己却并没有感到痛楚。
然而，还没等伊丝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妙的感觉便再度显现在伊丝心头。
这家伙有两把剑。
蓝色的单手剑固然被破灭之剑阻拦在身前，但少女的另一把红色单手剑却朝自己下腹袭来。
「啧。」
来不及取出新武器，伊丝直接在空出来的左手凝聚魔刃，以压缩到极致的魔力，斜斜挡住了少女朝下腹袭来的突刺，随后，趁少女陷入僵直的片刻，魔刃荡开对方突刺，抬起右脚踹向少女膝盖。
如果命中，少女至少也会失去行动能力，但出乎伊丝意料之外的，少女的反应速度比自己想象中快得多，一步跳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向后拉开距离，眼中充满意外。
「哦哦……实力不弱于我吗，能感觉到没有出全力，可怕的对手。」
「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恶意，还请你把蒂娜还回来，如果你想拥有新的身体，我可以协助你。」
「啊啦，真是善良冷静的血族。」
少女主动放下武器，做出愿意和谈的动作。
「那么，大家可以坐下来，让我了解一下城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么，」说到这里，明明身体显得稚嫩，笑容却给人以年长者感觉的少女面朝伊丝苦笑，「我不会停留太久，很快就把你的朋友，也是我的后辈还给你。」
（3/30）

第六章 不死的魔王

会议被选在城堡中枢进行。
尽管因为先前的战斗，这间至少有十五公尺高的大厅内到处是尸体，但对拥有亡灵魔法的恶魔而言，清理这些尸体只是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那些原属于塔尔塔诺斯方的恶魔被收进储物魔法或道具，而斯提克斯阵营内的恶魔，则被毫不留情的以亡灵魔法转化为不死者。
当然，如果不是有客人——比如伊丝在场，这些恶魔就连尸体也不会搬走，对恶魔来说，尸体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比起更重要的魔王塔尔塔诺斯，暂时不搬走尸体，就在尸体附近进行会议也没关系。
现在，伊丝、抢走了蒂娜身体的少女、堕天使赫蒂、珊多拉等人正围着几张临时拼凑起来的桌子坐下，身边则站着一干负责警戒的上级恶魔，他们警戒的对象自然是抢走蒂娜身体的少女，虽然赫蒂一行明知道他们不是这位少女的对手，但并未就此胆怯。
听伊丝解释完城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后，约莫十四岁的少女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
「也就是说，事情和我猜想的一样，入侵城堡的堕天使和上级恶魔来自斯提克斯，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攻打过来，则一概不知么。这代魔王已经弱小到连一只堕天使都打不过，还要使用『永冻封印』请求外援……虽然我早已预料到会有衰落的一天，才特地留下『永冻封印』，但那是以魔王为假想敌，如今用在堕天使身上，实在弱小过头了。我从未使用过『永冻封印』，万一那时候没有起效该怎么办。」
「你——」
贬低蒂娜的发言让赫蒂怒不可遏，可由于少女阐述的是事实，赫蒂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反驳才合适。
一旁的伊丝见状接过对话。
「蒂娜预料到吸收完全部传承后，属于蒂娜的记忆会被前人的记忆冲散，蒂娜会变的不再是蒂娜，所以特地只吸收了不到一半的传承力量。」说到这里，伊丝微微皱眉，凝视着少女的橙红色眼眸，「你继承了蒂娜的身体，不知道蒂娜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拿自己和佩佩的遭遇，自己继承佩佩的身体时，佩佩的一切记忆自己都可以自由阅览，同样的，佩佩对自己也是如此，只不过佩佩把持着贵族教养，没有偷看自己的记忆。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在过去两个月里，蒂娜因为吸收传承的力量，偶尔会做出与性格不符的行动，按理来说，那时候的蒂娜就已经被面前这位少女夺取身体，现在少女却表现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可疑过头了。
伊丝的话令少女意外地挑起眉。
「一口咬定我不是蒂娜吗？明明坐在这里的可能只是一个因为接收了大量外来记忆，自我认知出现问题的人。」
如果只是自我认知出现问题，全知地图上的名字就不会从『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变成『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了。
就好像一个人不会因为精神错乱，名字也跟着发生改变一样。
见到伊丝沉默不语，少女自觉无趣，耸了耸肩膀。
「嘛，如果只是自我认知错误，就不会连城堡为什么会变成战场都不知道了，开了个无聊的玩笑，抱歉。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阿莱克西亚大陆最初的生命，建立了这片世界的人，原初的塔尔塔诺斯。」
原初的塔尔塔诺斯？
听到这个名字，伊丝不禁愣了一瞬。
原初的塔尔塔诺斯，也就意味着这是蒂娜的始祖。虽然早就猜想到面前这位少女的年纪很大，可能有好几百岁甚至上千岁，但伊丝怎么也没想到，她是原初的塔尔塔诺斯。
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不可能！你在说谎！」
让人意外的，坐在赫蒂身边的一位堕天使大声反驳，伊丝记得这位男性堕天使的名字，狄多，刚才被亚莉克希亚以两根手指夺去了阔剑。
声音落下后，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狄多立刻意识到失态，不过他并没有道歉，反而咬了咬牙，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坚持自己的看法。
「初代魔王大人怎么会夺走自己继任者的身体！每一代魔王大人都是智慧无比，带领种族走向繁盛的卓越统治者，不可能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你是在侮辱初代魔王大人！」
「……」亚莉克希亚沉默片刻，语气虽然平淡，但却能让人听出一点淡淡的悔意，「又是这个问题吗，每次醒来，不是赫蒂，就是狄多你提出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困扰啊。」
「不要妄图岔开话题，如果不是你占据了魔王大人的身体，现在我就拿剑砍了你！」
「狄多。」
赫蒂皱了皱眉，沉声让狄多坐下，但后者并没有给赫蒂颜面，只是直勾勾的盯视亚莉克希亚，希望亚莉克希亚能对刚才的『挑衅』做出解释。
堕天使也太冲动了。
就不怕自己被可能是原初魔王的少女杀掉吗？
伊丝悄悄转动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亚莉克希亚，后者并未有所生气，而是以一种带着点点哀愁的语气解释。
「狄多说的没错，魔王之所以没有血脉相承，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因自恃魔王身份而伤害下级恶魔，贪图享乐，不愿意带领族群在时代中生存下去的蛀虫。被中枢挑选出来的每一任魔王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都拥有一位领导者应有的仁慈、勇气与贤明，不会出现篡夺下任魔王权力，不择手段之人。」
「那你——容许我称呼亚莉克希亚，亚莉克希亚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正是我要解释的，我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一个错误。」
「错误？」
「魔王的传承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存在，这一代魔王有对伊丝·恩雅你解释过吗？」
「嗯。」
魔王的传承是集历代魔王的记忆与魔力，将其变成能够流传给继任者的一种东西，而其存在的理由，则是为了加速继任者成长，以免在新的魔王还未成长起来前，族群就被其他魔王吞噬，这是蒂娜对自己解释过的东西。
亚莉克希亚又瞥了一眼堕天使方，除了赫蒂微微点头，其他人都是一副不解神色。
「只对赫蒂解释了么，也罢，如果你们有不懂的地方，事后再去问赫蒂好了，我也不好意思占用后辈的身体太长时间。你们现在只需要知道，当初为了后世不被斯提克斯侵吞，我不得不把自己的知识与力量以传承形式流传下来，那时候我自认这个魔法万无一失，加之只有当我死亡以后，这个魔法才能真正被实践，所以我在验证了这个术式的可行性后，便不再将精力放在上面，直到我在第二任塔尔塔诺斯身上苏醒的那一天。」
顿了顿，亚莉克希亚继续解释。
「我的知识与力量固然通过传承交给了下一代魔王，如果下一代魔王愿意，它甚至可以把它学习到的知识与人生经验，也集合到我留下的传承内，留给更后面的人，可惜的是，这个魔法并不完美。魔法将我的肉体压榨到完全损毁后，不仅将我的知识与力量变为传承，还将我的存在本身，我的意识一起，也塞进了传承里。」
「所以当蒂娜吸收了全部的传承以后，亚莉克希亚就出现了么。」
「正是如此。不仅蒂娜，此前每一代魔王吸收完所有的传承后，我都会伴随完整的记忆与力量一同出现。」
那不就代表永生了吗？只要有魔王吸收完传承，亚莉克希亚就会在那一任魔王身上复活，进而成为永远的统治者。
看穿了伊丝的想法，亚莉克希亚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永生的意愿，已死之人不该继续徘徊在生者的世界，更何况我所继承的，还是后辈的身体，这些时代以及将来的时代不属于我，我不过是一个不应存在于此的入侵者。」
以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口吻，亚莉克希亚对众人露出微笑。
「你们应该觉得我刚才是在博取你们同情，毕竟事实是我依旧占据着后辈——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的身体，而你们也没有以前的记忆，说不定前几任魔王还被我这个入侵者寄生至死。」
没有人回答亚莉克希亚，大殿内一片寂静。
「呵呵呵，反应和以前一样呢，虽然你们想不起来，但对我而言却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啊啊，说的有点多，回归正题。让蒂娜重新出现的方法，就是把现在的我杀死，当我的意识消失后，蒂娜的意识就会接替我，重新执掌身体。嘛，换成寻常人类的话，肉体死亡以后，不论体内有多少个灵魂，都会随着肉体消失，一同消散就是了，魔王是特殊的。」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自我毁灭？」一直持责问态度的狄多神情变了变，凶厉表情逐渐软化，拍在桌子上的手也跟着缓缓收回，重新坐回椅子，「我们怎么相信你？如果你的死亡让魔王大人也一起消失——」
「你们必须相信我，主动权在我手里，如果我现在就自我毁灭，你们有把握拦住我吗？」
亚莉克希亚话音落下的片刻，站在大殿边缘的上级恶魔一同拔出武器，上前一步，将会议桌团团围住，整个厅堂瞬间充满剑拔弩张的氛围。
然而亚莉克希亚并未就此退却，反而像是没看到那样，继续以平淡语气诉说，只不过眼中的无奈更深了几分，伊丝还从其中瞥见了点点别的感情——悲伤的、仿佛看着自己儿女对自己刀剑相向的情绪。
「我没有欺骗你们，这是经历了多次实践检验的方法。」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伊丝问道。
「没有。」
「不能把亚莉克希亚的意识从传承里剥离出去，结束这种轮回吗？」
「假如做得到，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身份，你们可以向我询问任何有关城堡的事情，我会事无巨细的一一回答。」
「你现在掌控了魔王大人的身体，魔王大人的记忆也可能被一并掌控，这不能成为我们相信你的理由。」
理所当然的疑问。
如果自己站在堕天使们的角度，自己也会像堕天使一样，说出同样的质疑，既然亚莉克希亚操控了蒂娜的身体，那么可以读取蒂娜的记忆也毫不奇怪，这根本不能成为她是初代魔王的证据。
堕天使们的问题令亚莉克希亚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
「我终究是会消失的人，没有查阅蒂娜记忆的兴趣。虽然一醒来就看见自己亲手缔造的城堡被人践踏，让我现在就想去找斯提克斯算账，但我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已死之人该去她应该去的地方，那么。」
环视了一圈城堡中枢里的堕天使，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摆放在大厅尽头，被当成神像供奉的人型骨架，亚莉克希亚低声喃喃。
「我也该离开了。」
拿起靠在桌边的红色单手剑，亚莉克希亚以恶魔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径直将单手剑刺入腹中，为了防止魔王坚韧的肉体自行恢复，亚莉克希亚特意为单手剑注入魔力，剑身跟着亮起红色光泽。
如果自己没记错，进门时亚莉克希亚杀死斯提克斯手下堕天使，就是用的这个魔法。
伊丝微微撇开视线，不去看亚莉克希亚。
假如存在其他能够让蒂娜回来的方式，伊丝一定会选择阻止亚莉克希亚自刎，想办法让两个人都存在，可亚莉克希亚已经强调了，这是唯一、也是经过了数次实践的方法。
在只有一个选项的情况下，伊丝只能尊重亚莉克希亚的选择。如亚莉克希亚说的那样，她是已死之人，不应该存在于此，自己固然同情亚莉克希亚的遭遇，但蒂娜也同样重要。如果非要让自己在蒂娜和亚莉克希亚中选择一个，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一个是自己答应了会保护她的人，另一个是刚刚见面不到一刻钟的人，该选择谁，一目了然。
更不用提这是亚莉克希亚所希望的。
从见到亚莉克希亚时一直到现在，亚莉克希亚眼中就从未有过对生的渴望，从始至终，她都把她看成一个马上就会消失的亡灵，对她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理所应当的结局，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快阻止她！」
大声喊叫的同时，包括赫蒂在内的所有恶魔一同朝亚莉克希亚涌去，然而，双方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墙壁一样，不论赫蒂等恶魔如何接近，甚至使用攻击魔法，都无法靠近亚莉克希亚分毫，被迫停在三公尺以外的地方。
「该死，伊丝阁下，快阻止她！」
「不能让魔王大人消失！」
「魔王大人！」
这种呐喊是徒劳的。
脸上的血色以极快速度消失，亚莉克希亚握剑的力量飞速减弱，膝盖逐渐软下，跪倒在地，当HP降低到0时，伴随扑通的声音，亚莉克希亚合上双眼，倒在地上，披散开的灰色长发黯淡无光，整个人失去了生命迹象。
光点消失了。
牙齿无意识间咬破嘴唇，伊丝尽力克制自己不去在意亚莉克希亚，但很快，全知地图上的一幕令她忽的从座位上站起。
消失的光点再度出现。
但是，光点的名字并未从『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变成『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名字依旧是前者，而亚莉克希亚的尸体，则在一阵环绕着她上升的金色魔法光中，再度恢复生机。
右手传来一阵仿佛被烙铁烫伤的刺痛。
是蒂娜留给自己的标记。
伊丝连忙看向状态栏，然后，表情微妙起来。
『塔尔塔诺斯的标记·延时』变成了『塔尔塔诺斯之主』。
（4/26）

第七章 眷属化契约

『塔尔塔诺斯之主』的意思是……
难道指自己变成了塔尔塔诺斯？
不可能。
伊丝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比起自己变成塔尔塔诺斯，『塔尔塔诺斯之主』更可能是指主人一类的存在，比如现在的亚莉克希亚成为了自己的眷属。
不不……再怎么说这也太夸张了。
察觉到自己脑袋里冒出的不得了的想法，伊丝连忙否定。与此同时，已经赶到亚莉克希亚身边，将亚莉克希亚上半身扶起来的赫蒂轻轻晃动亚莉克希亚，她虽然没有全知地图这种便利魔法，但可以清楚感受到，亚莉克希亚的生机消失又再度恢复。
对她而言，这意味着蒂娜苏生。
「魔王大人，魔王大人！」
「唔……」
维持腹部还插着红色长剑的状态，亚莉克希亚好像没感觉到疼痛那样，闭上的双眼重新睁开，有着些微恍惚的目光先是放在赫蒂身上，然后逐渐恢复焦点，转动红色眼眸，看向周围人。
最后停在站着的伊丝身上。
「你……」
亚莉克希亚张了张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开始出现动摇。
赫蒂一行的存在她并不奇怪，每当她醒来后，都会看见赫蒂等堕天使的模样，但伊丝的出现绝对不正常，更不用提两人所处的方位与大厅内飘荡的淡淡血腥气息，都与上次苏醒时一模一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她没有死。
挣脱托住自己的赫蒂，亚莉克希亚径直站起身，目光瞥向仍插在腹部的血色单手剑——自己应该死了才对，体验过多次濒死感的亚莉克希亚确信，她刚才已经死了一遍，即使世界上存在着复数的复活魔法，可当对象是魔王的时候，复活魔法需要的魔力便大到不可能有人实现，更不用提即使复活，也应该是蒂娜复活，她并不属于这具躯体。
下意识的，她认为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比如她刚才自我毁灭时使用的魔力太少，所以才仅有濒死感，没能彻底死掉。
双手再度覆盖血色长剑的剑柄，亚莉克希亚准备重来，然而这次，她身边的堕天使们没有再给予她机会，无数双手死死抓住她手臂，阻止她继续。
一瞬间，亚莉克希亚有种赫蒂等人回想起来自己是谁的感觉。
尽管可以轻松挣开赫蒂等人，但亚莉克希亚却在无意识间放松手中力道，转而将血色单手剑收进储物魔法，接着再从储物魔法中取出来——她并没有把剑直接抽出来的自虐兴趣。
『中阶治愈术』
腹部的伤口迅速愈合。
「魔王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赫蒂眼中充满关切，近距离观察下，虽然赫蒂的外表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但眼中的神采却并未有所变化。
这句『魔王大人』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对蒂娜。
意识到以后，内心涌现的欣喜散去，与之相对的，更多的无奈和失落涌上心头，亚莉克希亚的目光从赫蒂身上移开。
「我不是蒂娜。」
「怎么会……」
「不是说只要你消失，魔王大人就会回来吗？你刚才明明死了。」
「你们也感知到我的消亡了么，可这样一来，我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也许是哪里出现了纰漏，我需要再试一次。」
「等等。」
由于亚莉克希亚又要重复刚才自我毁灭的行为，伊丝赶紧叫停，亚莉克希亚无法死亡，很可能与蒂娜留给自己的标记有关，只要标记不消失，不论亚莉克希亚尝试多少次，结局都不会改变，也许对亚莉克希亚而言，自我毁灭只是家常便饭，但在自己这个局外人眼中，看着她不断尝试自杀，简直就和看见路边快饿死的小狗，自己却被人命令不允许给小狗吃东西一样难受。
伊丝没能察觉到的是，『等等』两个字说出口时，亚莉克希亚就好像被人施了魔咒般，整个人顿住不动。
「亚莉克希亚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伊丝把留有标记的右手手心朝向亚莉克希亚，当『塔尔塔诺斯的标记·延时』变为『塔尔塔诺斯之主』后，自己手心上的小恶魔图案便变成一个玄奥的暗红色符号。
「知道。」以一种十分艰难的动作——那副样子仿佛她自己不愿意，身体却不得不服从一样——亚莉克希亚点了点头，「……眷属化。」
「啧。」
果然是这样。
亚莉克希亚的怪异模样已经证明了，自己拥有可以命令她的权利。
明明那时候说好了不允许进行眷属化的契约，结果蒂娜还是这么做了吗。
轻轻咋舌的同时，伊丝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亚莉克希亚身边，神情或诧异或茫然的堕天使，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手中这个变化了的符号究竟是什么，趁赫蒂等人还不清楚的时候，自己最好想办法把他们支开，不然以他们对蒂娜的拥护，他们非得找自己算账不可。
至于让蒂娜归来，自己反而没有之前那样着急，先不说蒂娜给了自己眷属化的标记，说明蒂娜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特地做了准备，首先亚莉克希亚并非想象中那种追求永生，会赖在蒂娜身体里不走的贪婪之徒，这便省去了许许多多不必要的争斗与麻烦。最后，亚莉克希亚强调了，蒂娜的意识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亚莉克希亚的意识覆盖，只要亚莉克希亚死亡，蒂娜就会出现，如此便确认了蒂娜的安全。
接下来要做的，是解除眷属化契约。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伊丝面朝赫蒂与珊多拉。
「可以先把这里交给我吗？魔王城刚刚经历了战争，伤员和死者都需要妥善处置，赫蒂你身为蒂娜的部下，应该不会想让蒂娜回来以后，看到魔王城还是一片乱糟糟的样子吧？」
「前提是魔王大人能回来。」
眼角里饱含强烈的质疑，赫蒂盯视着伊丝脸庞，目光就好像要把伊丝贯穿一般，有股令人无法对她说谎的魄力。
伊丝直视着赫蒂眼睛。
「我答应了蒂娜会保护她，伊丝·恩雅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我以自身的存在保证，我一定会把蒂娜带回来。」
「母亲大人，大姐是好人，不会在重要的事情上说谎。」
配合珊多拉，为了让赫蒂信服，伊丝再度强调。
「别忘记了蒂娜给我的标记，在外面的时候赫蒂也看到了吧？那是蒂娜为了防止我与赫蒂见面后，赫蒂不相信我援军身份，而特意做的标记，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蒂娜，你现在怀疑我，等于在违背蒂娜的意志。」
「唔。」
赫蒂咬紧牙关，盯视伊丝的眼睛里显现动摇。
「赫蒂，我认为应该相信这个血族，她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她不仅有魔王大人的认可，还帮我们扫除了谁都无法对付的羊头怪物，凭她一招就能干掉羊头怪物的实力，我们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她想对我们不利，不需要这么麻烦。」
「戈列格说的有道理，赫蒂，我们不应怀疑帮助我们的人。」
不仅珊多拉，就连其他两位男性堕天使也跟着赞同伊丝。
三对一，该做何种选择，已经十分明了。
沉默片刻，赫蒂深吸了口气。
「我答应你，但如果你违背了承诺，即使拼上我的存在，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敞开大门，主动请你让我付出代价。」
深深看了伊丝一眼，赫蒂后退一步，以请求似的动作，向伊丝深深弯腰行礼。
「魔王大人就拜托了。」
说完，赫蒂带领其他三位堕天使与大殿内的无数上级恶魔离开，宽敞的大殿顿时只剩下空荡荡的桌椅以及伊丝、亚莉克希亚二人。
「好了，现在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语言仿佛具有魔力，伊丝话音落下的片刻，一直没有说话的亚莉克希亚瞬间『活』过来，与灰发同色的眉毛微微皱起，神情不怎么高兴。
「你对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做了什么？为什么有能够操控我的主人印记？」
果然会这么问啊。
伊丝头痛起来，走到桌子旁坐下，然后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亚莉克希亚坐下来说。
「老实说，如果那时候我知道蒂娜留下的是眷属契约，我说什么都不会允许契约成立。可以先告诉我，这个契约究竟是什么吗？你无法死亡，可能和这个契约有关系。」
以前都可以成功自我毁灭，现在却不行，这里面唯一的不同是契约存在与否，问题出在哪，已经一目了然。
然而令伊丝没想到的是，亚莉克希亚一口否认。
「不可能。契约只能决定主从关系，不会让眷属起死回生，不可能是契约的问题。这个契约由我创造，用来控制那些不服管教的恶魔，它能起到哪些作用，我自己最清楚。」
「即使主人的实力比眷属强很多也不可以吗？」
「你是血族，应该知道眷属和主人的关系，即使主人是纯种，眷属也不可能在契约加成下获得不死之身，这个契约除了无法解除，其他效果和血族的奴隶契约没有不同。」
「但除了契约以外，我找不到其他可以解释亚莉克希亚死而复生的理由。」话说出口后，伊丝突然意识到亚莉克希亚说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差点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无法解除？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无法解除的契约？」
「不论你觉得怎样不可思议，无法解除就是无法解除，我不知道本应是魔王对其他人使用的契约，为什么会变成魔王让她人用在自己身上，但从你的话里听，这个契约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并且还是由魔王——叫做蒂娜的孩子主动对她自己使用的吧？」
明明是自己受人控制的情况，亚莉克希亚却没有一点着急或愤怒，仅仅只是伤脑经地揉着额头。
「我也不是没见过坠入爱河的恶魔，但这届魔王居然有被人控制的癖好……」亚莉克希亚抬起目光打量了眼伊丝，「就算长得不错，实力也靠得住，可还是玩的太过火了。」
这是把自己和蒂娜当成恋人了吗？连说话都变成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要是被误会，自己或许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打上萝莉控的标签，伊丝在不恰当的场合纠正。
「不，我和蒂娜并非亚莉克希亚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是吗？」伊丝从亚莉克希亚脸上瞥见松了口气的神色，「刚才我还在想，如果短时间里找不到自我了结的方法，是不是得用这副身体扮演蒂娜安抚你，还认真的苦恼了一阵。」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脸上看不见玩笑意味。
大概真的有在那样想吧。
伊丝不禁庆幸，还好自己纠正及时，不然就糟糕了。
「蒂娜留下这个契约，应该是她早就察觉到吸收了全部传承后，可能会被亚莉克希亚夺取身体控制权，而她不知道亚莉克希亚究竟是怎样性格的人，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让我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免控制她身体的亚莉克希亚作恶。虽然也可能是蒂娜想完成她单方面的约定，但那个可能性太小了。」
单方面的约定，是指自己替蒂娜杀死羊头恶魔西普，蒂娜则成为自己的眷属。早在还没抵达威弗列德城的时候，自己就拒绝了这个约定，而被拒绝后的蒂娜，则把魔王的牙齿作为交易物品，送给了自己，这等于蒂娜默认了，她不会再纠结之前的约定。
至于做标记时，蒂娜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这是眷属契约，应该是蒂娜担心，她一旦说出口，就会把秘密暴露给当时『正在监视』她的亚莉克希亚，进而提前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要知道，即使在蒂娜吸收所有的传承之前，平时也偶尔会做些不符合她性格的行动。自己都能注意到蒂娜的异常，蒂娜自己没理由发现不了。
「哈啊，这些属于你和蒂娜之间的事，我只是一个很快就会消失的外人，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改变。我只想知道，明明应该消失的我，为什么还存在于此……果然有再尝试一次的必要。」
说到这，亚莉克希亚看向靠在桌边的两把单手剑。
伊丝露出不忍目光。
「你还想尝试下去吗？」
眼睁睁看着别人自我毁灭，哪怕对方是一个已死之人，这一行为也完全出于对方自愿，也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当然，如果不这么做，真正该活在这个时代的魔王就会错过她的时代，我说过了吧，我没有永生的愿望，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话先说在前面，我不认为你能成功，这只是自讨苦吃。正确做法是另想办法。」
尽管亚莉克希亚说了，契约无法让眷属获得不死之身，但伊丝还是有一种盲目的直觉，亚莉克希亚不死的原因就在于她和自己缔结了主从契约。早在与安德烈亚交换血液时，自己就被安德烈亚吐槽过，血脉等级居然比血族女王还高，虽然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没有和魔王一较高下，但自己就是有一种直觉，亚莉克希亚肯定不如自己。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着，亚莉克希亚站起身，不再用一把剑，而是同时拿起两把。
「喂喂，不要用这么血腥的方式啊……」
伊丝的话让亚莉克希亚停顿片刻，十分认真地思考。
「嗯，确实，对旁观者而言，这种死法让人过意不去，还是换成魔法吧。」
将两柄不同颜色的单手剑轻放到桌上，亚莉克希亚右手抚向心脏。
『魔力抵抗无效化』
『即死诅咒』
橙红色眼眸中的生机迅速消失，亚莉克希亚的身体再度软下，最终啪嗒一声，仰头倒在身后的奢华木椅上。
光点消失了。
伊丝不禁感到紧张。
然而一秒过去，消失的光点再度出现，之前见到的两道环绕亚莉克希亚上升的魔法光跟着现身，就好像『Ragnarøk』中玩家升级时，身边会出现两只环绕玩家飞行的天使一样，亚莉克希亚无力下垂的身体重新恢复生机。
果然复活了。
紧张化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情，伊丝只能悄悄叹气。
「还是找其他办法吧。」
（5/29）

第八章 赫蒂的认可

带着神情复杂的亚莉克希亚，伊丝找到正在组织恶魔进行救援的赫蒂，因为羊头恶魔与其他斯提克斯阵营下的恶魔肆意破坏，百万人居住的魔王城，有接近四分之一的区域化为废墟，地面要么被羊头恶魔踩出深坑，要么被魔法化为焦土或泥泽，即使恶魔的身体比人类坚韧许多，救援起来也相当费劲。
「大姐！」
见到伊丝出现，有着橙色短发，着装暴露的珊多拉立即站起身。比起赫蒂的精神魔法，珊多拉的空间传送能力更能在救援中发挥作用，后者现在正因魔力枯竭，坐在石墩上休息。
听见珊多拉呼喊，正在指挥恶魔搬走废墟上石块的赫蒂跟着转过头来，目光先是看了眼伊丝身边的亚莉克希亚，然后又看向伊丝，朝伊丝微微低头致意。
「伊丝阁下，魔王大人她……」
「还没有回来。」没有让伊丝替自己解释，亚莉克希亚主动上前一步，「不知道哪里出现问题，不论我怎么尝试消失，最后都会复活，赫蒂，我需要时间思考问题出在哪里。」
赫蒂神色变得不那么好看，感觉赫蒂会说不好听的话，作为中间人的伊丝抢先一步缓和氛围。
「赫蒂，我可以证明，亚莉克希亚没有抢占蒂娜身体的意愿，她尝试了很多不同种类的死法，结果最后都会复活。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静下心来寻找其他方法，蒂娜现在没有危险，盲目的发泄不满，无法改变任何事。如果赫蒂不相信，可以自己用实际行动向亚莉克希亚求证，不过我要事先强调，亚莉克希亚可能确实是最初的塔尔塔诺斯。」
赫蒂沉默了片刻，对附近恶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救援工作，然后皱起眉转向亚莉克希亚。
「既然肉体上的死亡无法成功，那精神上的死亡呢？魔王大人的意识被你覆盖，那么只要把你的意识消灭，魔王大人的意识就有现身的空间。
刚才那段时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以你在中枢里展示的实力，想逃出魔王城，我们不可能阻拦你，但你没有选择逃跑，也许——不，有关魔王大人的事情不允许出现『也许』，事情正如你说的那样，你自己也不想出现于此，但仅仅这样还不能让我信服，如果你可以让我证明，即使精神上的死亡，也无法让魔王大人现身，那么我就选择相信你，像伊丝阁下说的那样，说服其他堕天使，一同寻找其他方法。」
简言之就是，亚莉克希亚必须放弃抵抗，亲自让赫蒂杀死一次，如果亚莉克希亚再度复活，那么赫蒂便相信亚莉克希亚无法死亡的说法。
「我该说不愧是赫蒂吗？换成狄多，现在已经嗷嗷叫着冲上来了，」亚莉克希亚笑着摇了摇头，朝赫蒂张开双臂，「做得到就尽管来吧，我说过，这里不属于我，如果赫蒂成功，反而给我积累了经验，嗯……既然是擅长操弄精神魔法的赫蒂，说不定可以把我的意识从传承里剥离出来，那样就不会重复这种轮回了。」
「前提是做得到啊。」
伊丝小声感叹，明明一刻钟前，自己还会为亚莉克希亚寻死的想法不忍，但现在，见过尝试了多种死法，然后又屡屡复活的亚莉克希亚，自己竟变得能够接受了起来，脑海里想着，『反正死不掉，肯定会复活』。人果然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
「你是认真的吗？」
一副不太相信的神色，赫蒂向亚莉克希亚确认，亚莉克希亚只是微笑着提起衣襟抖了抖，展示出上面的血迹。
「当然。」
「呼，我知道了。以我的实力，不足以打破你的精神防御，可以请你自己解除么。」
「已经解除了。」
「那么。」
朝微微张开双臂的亚莉克希亚伸出右手，赫蒂轻声颂唱咒文，紧接着，手心浮现一层淡淡的紫色光芒。
就好像寻找寄主的寄生生物，紫色光芒凝聚成数根极细触须，在空中微微晃动片刻，最终连接并扎根在亚莉克希亚额前。
或许是亚莉克希亚195级的灵魂过于坚韧，即使亚莉克希亚完全放弃抵抗，赫蒂侵占精神的过程也相当漫长，后者额间很快浮现细密汗珠，呼吸也逐渐粗重，到后面甚至要通过不断补充魔法药，魔力才跟得上消耗。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过程里，伊丝发现了观测堕天使等级的方法。
由于『失乐园的禁忌』状态存在，谁也无从得知堕天使们的等级，不过，『失乐园的禁忌』仅仅只是让等级不可见，魔力上限、生命值上限，依旧可以通过全知地图显示出来。虽然个体的等级与魔力的比值并不相同，比如伊丝每升一级，增加的魔力上限为10，生命值上限为100，而换到卡米拉身上，这个数值就会降低到7和70，但这并不妨碍提供一个大致的等级范围，赫蒂的魔力上限为456点，按每升一级增加八点魔力上限算，赫蒂应该在57级左右。
当然，伊丝也自知这很不准确，自己是拿自己当天花板，咬定不可能有人的成长值比自己还高，如果出现升一级增加的魔力超过10点的人，这种算法便完全不可靠起来。
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使用第三形态觉醒后，伊丝的魔力上限会增加到超过一万，等级却依旧是427级，这样一来，等级与魔力的比值便从每一级10点，上升到每一级超过20点，而这足以证明，一级上升十点魔力，并不能算作极限。
过去接近半小时，连续喝下数瓶魔法药，赫蒂才终于结束侵占亚莉克希亚的精神，轻声道。
「永眠吧。」
如同失去支撑的提线木偶，亚莉克希亚仰面倒下，伊丝伸手扶住即将倒在地上的亚莉克希亚。
终于松了口气，赫蒂收回因力竭颤抖的手，单手撑着膝盖，看向亚莉克希亚的目光里满是复杂。
「确实没有任何抵抗，完全把灵魂交给了我……」
维持扶着亚莉克希亚的姿势，伊丝歪头问道。
「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吗？赫蒂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感到奇怪。」
「即使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灵魂，就好像碰到滚烫的东西，手会下意识收回去，感到疼痛的时候，会忍不住流眼泪一样，一个人的灵魂被他人侵占时，多少会有抵抗，尤其是面临死亡威胁，不论怎样克制自己，灵魂都会有轻微颤动，但她完全没有这种反应，简直像那些失去灵魂的不死者，灵魂已经死了。」
「灵魂死了就不会活蹦乱跳了吧……」
「这里的死是指心死了，那些在灾难里失去儿女和财产的人，就会是这种样子。」
「欸。」
「嗯——」
和伊丝猜想的一样，亚莉克希亚再度睁开双眼，瞥见眼前的景象没有发生变化后，漂亮的橙红色眼眸中闪过些许失望，接着又很快调整回来，先是对扶着她的伊丝道谢，然后站直身体。
「精神上的死亡也失败了么，不，如果我的意识死亡，蒂娜就应该会出现，刚才蒂娜有出现吗？」
「没有。」
伊丝摇了摇头。
「啧，赫蒂的精神魔法不可能出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肯定是契约。
伊丝悄悄握了握手，每当亚莉克希亚复活时，自己手心上的玄奥文字便会闪现暗红色光芒，进而产生一阵轻微灼痛，这完全能说明，亚莉克希亚的复活与契约有关。
亚莉克希亚低头思考着。
「也许我没有从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不然在我复活前的短暂时间里，蒂娜应该会出现，即使现在，我也能感受到身体里蒂娜的灵魂。」
「啊，」亚莉克希亚的发言，让伊丝想起曾经的佩佩，「亚莉克希亚可以和蒂娜尝试交流吗？」
「不能，我只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是么。」
「赫蒂，你还有其他的精神魔法吧？」
「不用尝试了。」目光依旧复杂，只是这次没有看着亚莉克希亚说话，赫蒂微微偏过头，「如果做到这种程度，还无法相信你不是故意抢占魔王大人的身体，我就不配称为擅长精神魔法的堕天使，我已经见过你的灵魂，也知道了你的心愿。肉体上的死亡与精神上的死亡都无法奏效，接下来除了另寻办法，没有别的选择，其他堕天使那边由我来解释，你去寻找方法吧，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副身体是魔王大人的身体，哪怕出现在这具身体内并非你本意，你也决意想离开这具身体，但你使用这具身体所做的任何事，在你离开以后，都会由魔王大人承担，所以你不能用这具身体做出让人看扁的事。」
居然只是这点吗？
伊丝惊讶地睁大双眼。
自己还以为赫蒂会说些亚莉克希亚不能离开魔王城，必须时时刻刻处于堕天使监视下之类的话。
虽说赫蒂通过刚才的精神魔法，知道了亚莉克希亚一心求死，没有继续待在身体里的念头，但因此就不监督亚莉克希亚，实在让人意外。『知道别人该怎么做』与『想让别人怎么做』是两码事，就和上司见到做完了事情的下属无所事事时，总会找些事情塞给下属一样，即使下属已经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应该休息，上司也不希望下属闲着。
换在赫蒂与亚莉克希亚身上，虽然赫蒂知道亚莉克希亚没有继续使用这具身体的想法，一心只想自我毁灭，可就这样放任亚莉克希亚，默许亚莉克希亚能够离开魔王城，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符合魔王的身份……在我的时代，没有符合魔王的身份这种说法，我就是魔王的象征。也罢，这段时间我会尽力寻求其他办法。离开这具身体。」
「别的先不论，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说话吗？」
伊丝苦笑着努了努嘴，示意赫蒂与亚莉克希亚看向周围，在赫蒂尝试操控亚莉克希亚精神的时候，周围聚集了无数不明情况的恶魔，从他们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认出亚莉克希亚就是魔王，人群中还不时传出一些『她们在做什么』这样的疑问。
「我要留在这里指挥，狄多和戈列格也都在城市的其他地方，如果有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十分郑重地，赫蒂将腰弯到90度，向伊丝道谢。
「非常感谢伊丝阁下的协助，过去对您和您家眷造成的不愉快，我深表歉意，待这场灾难结束，我会亲自去佩西亚领，向您和您的家眷道歉。」
「不……这没什么，佩佩不也向赫蒂报复了吗？而且我最近也不会回佩西亚领。」
「不回佩西亚领？您的意思是？」
「啊啊，这里面经过了很多，总之就是，蒂娜向我求助以后，我就和同伴与蒂娜一起，来到诺塔帝国的威弗列德城，也就是最靠近『门』的都市。在那里一直等到蒂娜吸收了足够的传承后，才来到魔王城所在的世界，解除『永冻封印』。目前我住在威弗列德城，过段时间会前往妖精之乡，嘛，我可以随时用传送魔法往来，所以不论去哪，想要联络都不会太难。」
「我知道了。」
得到赫蒂点头，伊丝瞥了眼亚莉克希亚，后者正眺望化为废墟的城市，仿佛在回想过去般，目光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作为原初的魔王，看见现今的魔王城，应该会有物是人非的感觉吧，实在不是种好滋味，回想起亚莉克希亚死亡时，赫蒂对自己说的话，伊丝轻声问。
「我可以把亚莉克希亚也带到威弗列德城吗？也许可以在人类世界，找到让蒂娜出现的办法，赫蒂也许不知道，现在我身边有三位神造天使，我可以向她们询问神代的技术。」
「神造天使？不会危害魔王大人——」
话还没说完，赫蒂便闭上嘴。
对她而言，神造天使杀死亚莉克希亚才是最好的结局，只有那样，蒂娜才能出现。
「我也要和大姐一起出去！」
「不行，珊多拉就留在这里，魔王城还需要珊多拉的能力重建。」
「用土魔法不就好了，根本用不着我嘛，刚刚才结束大战，我要休息！」
「不行，我们是魔王大人最得力的助手，不能在魔王大人不在的时候偷懒。」
「那我就不当魔王大人最得力的……」
声音渐渐弱下去，珊多拉闭上嘴，她从赫蒂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异常冰冷的寒意，仿佛只要她把话说完，赫蒂就会做出恐怖的事情。
恐惧之下吞咽了口唾沫，珊多拉结结巴巴地答应。
「好、好吧……我留在结界世界。」
结界世界应该是指魔王城所在的、被深红色天空笼罩的世界。
一直以来，伊丝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片领域。
「……人类的世界么，但愿可以找到方法。不过离开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没有回答伊丝，亚莉克希亚身后突然出现一对魔力凝聚出来的深红翅膀，径直飞向空中。
片刻后，深红色的天空化为与人类世界一样的湛蓝色，云朵也如同真的存在般缓缓流动，唯一与人类世界有区别的，只有明明没有乌云，天空却落下了雨点。
包含了负向生命的雨滴。
这种雨滴落到战场上，无疑会将大批人类尸体化为不死者，但在魔王城，却成为了治愈伤者的甘露。
禁咒级。
悄无声息的，伊丝从仓库里拿出纸伞，撑开来挡在头顶。
（6/30）

第九章 莉娅

「呃。」
才刚从魔王城所在的世界出来，亚莉克希亚便情不自禁地伸手遮在额前，阻挡来自头顶的阳光。与蒂娜一起进入结界世界时，外面还是阴雨天，现在才刚过去几小时，天空就已放晴，土壤中的雨水蒸发，再加上下方森林蒸腾出的水汽，湿热的感觉让人一阵皱眉。
「讨厌阳光吗？」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将用来遮挡负向生命雨滴的纸伞朝亚莉克希亚靠了靠。就自己所知，只有极少数恶魔惧怕阳光，亚莉克希亚不应该害怕日光才对。
「只是从黑暗的地方出来，有些不适应……」亚莉克希亚对伊丝将纸伞靠向自己的动作感到诧异，「伊丝平时也是这样，主动给陌生人女性撑伞吗？」
「不，没有那回事。比起这个，我该怎么称呼亚莉克希亚？」
「亚莉克希亚的名字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觉得名字太长了。如果能简化成两个音或者三个音就好了，亚莉克希亚有没有一般熟悉的人也能叫的昵称？」
「以前手下和外人只叫我魔王和塔尔塔诺斯，像伊丝这样直接称呼我亚莉克希亚的人，我都是第一次见，更不用提昵称。不知道蒂娜有没有和伊丝说过，赫蒂她们总会把魔王看成智慧卓绝、深谋远虑的存在，他们打心底里钦佩魔王，所以既不自己直呼我的名字，也不允许其他人叫我的本名。」
「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痛起来了。」身为统治者，肯定不希望被下属看扁，而如果下属把统治者看成十分智慧的存在，统治者本身又恰好是不那么智慧的统治者，无疑会陷入相当窘迫的境地，「那亚莉克希亚可以允许我用自己喜欢的称呼，来称呼亚莉克希亚吗？」
「可以。」
没有犹豫，亚莉克希亚轻轻点头，依旧是那副十分平淡的语气——如果说蒂芙尼的语气缺少感情起伏，克洛莉斯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的感觉，那么亚莉克希亚这种平淡语气，则给人一种不论怎样都可以，平缓且温柔的大姐姐的印象。
「让我想想……既然是初代塔尔塔诺斯，那就和佩西亚的佩佩一样，简称塔塔？不行，这样没有少女的味道，嗯，简称『克希亚』也不够好听，亚莉……莉娅？用莉娅这个称谓可以吗？」
「有种小女孩的感觉。」
明明刚才还说允许自己用喜欢的称呼叫她，现在却摆出一副不那么开心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身为度过悠久岁月的魔王，用莉娅这个名字太少女了吧，伊丝有这样的预感。
自己取的名字没有被人喜欢，伊丝不禁有种被人看扁了审美水准的感觉，不过与之相对的，亚莉克希亚第一次摆出不开心的样子，让自己感到十分有趣。
一边悄悄观察亚莉克希亚的表情变化，伊丝一边以捉弄人的心态故意定案。
「那就叫莉娅了。」
「……随你喜欢好了——啧。」
喂喂，最后那声咋舌让我听见了啊。
明显对这个称谓相当不满。
然而，就在伊丝打算改口，提议是不是换个称谓比较好的时候，亚莉克希亚又突然像是看到有趣的东西般，半遮着嘴，格外优雅的咯咯笑出来。
「是不是以为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不是以为，是肯定啊，都摆出撇嘴的样子了。」
「因为看见伊丝好像很期待我不开心的样子，所以就故意配合了伊丝一下。我没有不高兴哦，虽然觉得伊丝用特定的称谓称呼我，只会给未来带来遗憾的记忆，但对我这个从没有被人用过亲昵称呼……」仿佛想起了什么，莉娅目光闪烁，随后改口，「但对我这个没有被外人用过亲昵称呼的人，有种新鲜感。」
察觉到用词的变化，伊丝好奇地睁大可爱双眼追问。
「外人？莉娅其实有亲昵称呼吗？」
「有过一个，我的妹妹会称呼我姐姐。」
「欸，妹妹啊。」
「嗯。」
由于莉娅一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的样子，伊丝自觉地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开始沉默的飞行。
令伊丝意外的，莉娅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强许多，即使自己全力飞行，莉娅也可以依靠增益魔法追上自己，在这之前，只有珊多拉的空间传送才能与自己比肩。
「让人惊讶。伊丝至今度过了多少岁月？不对，我应该问，伊丝的灵魂度过了多长时间？单论速度，斯提克斯也要被我甩掉一截，现在哪怕我使用了增益魔法加速，伊丝也还是游刃有余。」
「诶？」被莉娅问到『灵魂度过多长时间』，伊丝一瞬间以为莉娅看穿了自己并非异世界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只……只比外貌年龄大一点？」
这也不算说谎。
「意思是伊丝没有像那些亡灵系魔法咏唱者一样，通过不断更换肉体达到永生？可即使伊丝是血族，这幅外表也太年轻了，难以想象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拥有媲美魔王的实力，难道伊丝是灾厄的化身？可灾厄的化身也不会这么强，等等，伊丝的头发。」
莉娅声音严肃起来。
「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虽然不是完全银发，但这足以说明种族，伊丝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吧？」
情况不妙了。
伊丝内心微微一沉。
莉娅肯定把自己当成了神人族。
从之前消灭的恶魔巴巴弗来看，斯提克斯对将他们封锁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尤弥尔女神相当不满，甚至彼此敌对，而在目前的推断里，神人族又恰好是参与创造『雷暴之海』的种族，也就是站在尤弥尔女神一方的种族。尽管莉娅与斯提克斯并非同一阵营，但所处的境况相同，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活动空间被他人限制，自身有着极高权力的人更是如此，如果不好好解释清楚，自己和莉娅间脆弱的纽带很可能就此断裂。
伊丝停下飞行，看着莉娅的眼睛，大概是使用了某种鉴定谎言的魔法，莉娅继承蒂娜的橙红色眼眸中，浮现难以察觉的魔法纹路。凭借魔法抗性，自己可以轻易抵抗这种鉴定魔法，不过那样一来，自己在莉娅眼中会变得可疑，自己确实不是神人族，也没有对莉娅或者蒂娜有不利的想法，这里只需坦然回答。
「莉娅是想说神人族吗？我并非神人族，从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就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了。」
「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不可能拥有银发。」
「不不，我所知的阿莱克西亚大陆人中，就有一个人拥有完全银发，她和我都不是通过母体诞生的人。」
伊芙琳是尤弥尔之塔的产物，因为魔力全部来自尤弥尔之塔，所以伊芙琳无法离开尤弥尔之塔太远，否则会成为没有半点魔力的普通人。唯一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只有找到与阿莱克西亚之塔拥有相同效果的神键，将伊芙琳与尤弥尔之塔的连接转移到神键上，这样，伊芙琳就可以通过携带神键的方式去任何地方。
被『阿尔忒弥斯之叹息』杀死的羊头恶魔西普，就掉落了一枚神键，不过因为时间关系，伊丝还没来得及检查，对于神键，伊丝一直持谨慎的态度。
「不通过母体诞生是指？」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莉娅知道血族女王与尤弥尔教会教皇身上的吊坠么。」
从时间关系，早已死亡的莉娅不可能知道安德烈亚与伊芙琳的存在，之所以问出来，是因为自己向蒂娜询问过，安德烈亚与伊芙琳脖颈上的挂坠究竟来自哪里。
当时蒂娜的回答是，这应该是曾经的塔尔塔诺斯所为，可惜那时候的蒂娜还没有吸收全部的传承，记忆不完整，因此她也不知道两个挂坠由哪位塔尔塔诺斯创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血族与尤弥尔领，唯一知道的，只有两个挂坠同时出现在安德烈亚与伊芙琳身上，仅仅是一个巧合。
当时接替了魔王位置的蒂娜本想收回这两个属于塔尔塔诺斯的挂坠，但当她发现这两个挂坠正好出现在两位境况相反的人身上时，觉得十分有趣，外加收回的风险很高，于是没有收回。
所以到现在为止，伊丝都不知道这两个挂坠究竟由谁创造，又为何创造。毕竟是能塑造新身体的宝藏，没有人会嫌多，何况放到现在，还可以为莉娅提供肉体的解决方案。
为了让莉娅明白，伊丝进一步解释。
「分开以后可以沟通佩戴者的灵魂，拼在一起时可以塑造肉体，我现在的身体，就是由那两个挂坠塑造而成，银发也只是按照我的意愿变化，与血脉无关。」
「沟通灵魂的挂坠……我的记忆里没有这种东西，塑造肉体的道具违背了天理，没有哪种技术可以创造这种道具。」
「是吗？」
原本还想着如果是莉娅创造的产物，正好能拿来解决当前遇见的问题，但现在看来，那个挂坠根本不是塔尔塔诺斯阵营创造，之所以会被赫蒂等人知道作用，可能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下，正好落入曾经的某代塔尔塔诺斯之手，然后被这之后的历代塔尔塔诺斯当成自家宝物。
当然，这番询问也不是什么作用都没有，经过伊丝解释，莉娅眼中的警戒少了许多，转而变为歉意。
「虽然不清楚伊丝你说的那种挂坠到底是什么，但我可以感觉到刚才伊丝没有说谎，擅自怀疑你，抱歉，这件事涉及以前未了的恩怨，没能控制住情绪。」
「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
每个人都有不能轻易说出口的秘密，即便自己也是如此。
伊丝悄悄瞥了眼莉娅，后者一副过意不去的神情。
「嗯……如果莉娅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什么请求？」
「莉娅很懂魔法的样子，可以的话，莉娅能教我使用恶魔的魔法吗？」
自己能使用多种族语言，是受到佩佩的记忆恩惠，但佩佩并不懂恶魔语，自己现在和莉娅对话，完全靠翻译挂坠，日常对话倒是没问题，可使用恶魔语与以恶魔语为基础的魔法阵，就变得十分艰难，只能依靠一笔一划的临摹，实在是一种煎熬。
「也就是老师么，」莉娅意外地歪头，「我可能还没教会伊丝，就已经消失了。」
「那就尽量在消失以前教会我使用恶魔语啦。」
「我倒是没问题，教导么……呵呵，久违的体验。」
视野里出现大大小小的村落以及成片成片的农田，意识到即将进入威弗列德城，伊丝突然轻呼。
「啊，对了，不知道莉娅的时代是什么模样，现在的时代，人类很惧怕恶魔。」
「……惧怕。」略显成熟的脸庞浮现复杂神情，莉娅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就是说，身为魔王的我，得把尾巴和犄角隐藏起来，以免引起骚乱？」
「倒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蒂娜已经验证了，即使把犄角和尾巴暴露出来，也不会被怀疑身份，对人类而言，魔王是遥不可及的、异常凶恶的存在，没有人会把身体显稚嫩，神情却十分知性的莉娅当成魔王，即使有犄角，也顶多只把莉娅看成兽人。
唯独此刻，伊丝得夸奖尤弥尔教会里那些撰写史书的人，刻意将恶魔画的狰狞，真是帮大忙了。
轻轻点头，莉娅的注意力很快被眼前的世界吸引。右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身下有大片绿色麦田，前方则是一座用石头垒砌的、有着高耸城墙的庞大都市，城市最中心，还耸立着一座仿佛贯穿天地的蓝色高塔，再加上沿岸不时飞过的角鹰骑士以及监视海面、悬停在空中的魔力飞艇，只有在魔法世界才能看见的奇幻景象，哪怕是现在的伊丝，都不禁为之感叹。
「这么多年过去，人类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啊，伊丝，可以告诉我，我的时代和现在的时代，中间间隔了多长时间吗。」
「莉娅知道尘世巨龙被封印了吗？」
「知道，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到大陆西面。」
「嗯，那就大概过去好几万年，也可能是十几万年了吧。」
「万年……」仿佛在揣摩这个词所蕴藏的重量，莉娅低声喃喃，最终目光放在城市中的高塔上，「那座蓝色的塔又是什么？我能感觉到它在排斥我，它蕴藏的能量比我更强，就这样过去，会不会被攻击？」
「不会啦，它只是一个储存魔力的塔而已。」
阿莱克西亚之塔出现的时间在千年前，血族与人类发生战争的时期，莉娅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飞行到威弗列德城城墙附近，地面的商旅及冒险者，通通抬起头仰望二人，同时，两名角鹰骑士也跟着升空，直奔二人而来。
非本国军队与贵族，禁止使用飞行魔法进入城镇，这几乎是任何国家都有的条例。
「有人靠近了。」
察觉到莉娅话语中的紧张，伊丝不禁有种邀请客人进自己家里的感觉。
「不用担心，那些是角鹰骑士，负责维护秩序的士兵，我姑且在这座城市里小有名气，他们不会刁难我们。」
「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伊丝绕到莉娅前方，转过身面朝莉娅，一只手搭在胸前，另一只手向旁边平伸出，微笑着介绍。
「那么，欢迎来到人类的世界，原初的魔王，莉娅。」
（7/30）

第十章 不死者的船队

靠着此前在驱逐恶魔战争中积攒的名气，身边跟着莉娅的伊丝轻松通过两位角鹰骑士检查，或许是最近『长公主殿下是伊丝主教的义妹』这种消息在威弗列德城传开，角鹰骑士以相当殷勤的态度提议，可以用角鹰将伊丝二人载到可妮莉娅之馆，伊丝选择礼貌的回绝。
「万年时间过去，人类的习性还是没有改变呐。」
走在没什么人的乡间泥路上，莉娅感叹道。
「是说耕作吗？」
「是刚才那两个骑在角鹰上的男人，他们看伊丝的眼睛里除了敬仰，还有爱慕，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光凭长相，伊丝就足以称为优秀，更不用提还是主教。」
「欸，」自己倒没有从刚才那两位角鹰骑士身上看出如此感情，「莉娅竟然知道主教是什么职位吗？」
「当然，刚才一路走过来发现，现在的人类和当初的人类也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生活水平，衣服、房子还有食物比那时候精致，其他地方并没有相差太多，对了，神殿的数量也变少了，不如说根本没看见。」
「因为诺塔帝国里没有教会这样的东西啦。好了，前面就到住的地方了。」
听到住的地方，莉娅身后左右摇晃的尾巴突然停下——一路上伊丝注意了这条尾巴很久，比起蒂娜总是把尾巴遮遮掩掩、或者一直垂在身后的样子，莉娅似乎特别喜欢晃动尾巴。
「住的地方么……也对。但我明明占据了蒂娜的身体，伊丝却没有一点生气，一般而言，会怒不可遏，大喊让我滚开吧？主动邀请我去家里……真是怪人。」
说到最后，莉娅眉毛微微拧在一起，打量着伊丝，神情仿佛在看一名可疑人士，当然，这只是伊丝的个人感觉，莉娅并没有将伊丝当成可疑存在。
伊丝长叹了口气，一边随意地伸了个懒腰，一边轻晃了晃绑起来的银色双马尾。
「莉娅说的是一般情况啦，我可不是一般人。莉娅本身并不希望出现在这具身体里不是吗？与其把关系弄僵，不如好好坐下来，相互熟悉，那样找到解决方法的可能性才更大，而且我也经历过与莉娅相似的事，多少能体会到莉娅现在的心情。」
最初得知自己并非依蒂丝时，佩佩的部分宠物对自己表现出相当的抗拒，希望自己可以早点滚出佩佩的身体。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对她们而言，自己是可耻的入侵者，即便这一行为并非自己本意。不过，理解不代表接受，自己虽不讨厌她们，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如果现在对着莉娅大吼大叫，自己就和那些下级血族一样了。
「即便如此，伊丝也还是太奇怪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理性的人。就算脑袋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内心也还是会多少不舒服，下意识排斥才对。」
「是吗？可能因为身边都是比我小的小孩子，所以不知不觉就变得成熟了吧。」
话音刚落，快走到可妮莉娅之馆门前的伊丝挑起眉，一脸疑惑。
可妮莉娅门口正站着一位鬼鬼祟祟的猫人族女性，尽管这位女性披着看起来就很贵的绒质披肩，着装打扮如同贵妇，但考虑到威弗列德城现在正是火辣的夏季，这身宛如来自严冬的打扮，便显得十分怪异，外加这位有着毛绒猫耳的女性紧靠铁门，左右窥探着庭院内，可疑度便更高起来。
假如被巡逻卫兵撞见，肯定会被带到审讯室盘问——如果玛丽不在她身边的话。
「主人大人！」
正当伊丝疑惑时，与猫人族女性站在一起的玛丽一脸活泼，啪嗒啪嗒地小跑到伊丝身边，跳动的栗色长发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有活力。
「玛丽，那边的小姐是……」
「是一位狐人族大姐姐找到的船商哦，现在狐人族大姐姐正在屋里和卡米拉小姐说明情况。」
「狐人族大姐姐？」
伊丝愣了一瞬，旋即想起对方的身份。
是自己一个半月前去冒险者公会时，在冒险者公会里找到的情报贩。为了前往妖精之乡，自己托她去找一艘比较舒适的远洋船，由于一直没有音信，自己还以为狐狸大姐姐带着自己给的金币潜逃，现在看来，只是找的速度慢了一些。
「啊啊，我知道了。先请她进屋吧。」
「好的~」答应伊丝，打算转过身的玛丽视线落在伊丝身边，瞥见莉娅后，玛丽红色与紫色的异色瞳微微放大，嘴巴也跟着微张，仿佛看呆了般呓语，「好漂亮……唔，不对，主人大人又带新的女人回来了。」
这不是玛丽该说的话吧？
总感觉玛丽跟着蒂芙尼染上了说怪话的习惯，伊丝一边砰砰敲着玛丽脑袋，一边用无奈语气解释。
「这是莉娅，『新的女人』这种称呼太没礼貌了，玛丽不觉得她看起来很熟悉吗？」
「诶？」伊丝的话让玛丽重新打量了一遍莉娅，灰色长发，透露出成熟气质的橙红色眼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胸部，匀称的体型外加犄角和微微晃动的尾巴，很快意识到熟悉感从何而来，玛丽吃惊地张大嘴，表情逐渐夸张，「难、难道是蒂娜酱？早上拉米娅小姐说主人大人带着蒂娜酱去了森林里……可蒂娜酱不会这么成熟，啊！我知道了！肯定是蒂娜的姐姐！」
「哈啊，非要说的话，应该是蒂娜的母亲。」伊丝摊了摊手，「开玩笑的，这是大陆最初的魔王，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简称莉娅，因为一些短时间里很难说清楚的原因，莉娅的灵魂暂时掌控了蒂娜的身体，现在蒂娜就在这具身体里，只是没办法出来。」
「原来如此。」
虽然自顾自地点头，但伊丝能看出来，玛丽完全没懂。
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楚的事，还是回宅邸里，等送走了客人以后，再对伙伴们好好解释吧。
◇
会客厅内，伊丝、卡米拉、莉娅以及猫人族女性、狐人族女性正对面对坐在桌前。
「初次见面，伊丝·恩雅主教，我是『海雾号』的船长，艾普丽·雷尔纳德，受您邀请，来与您商议出海事宜。」
贵妇打扮的猫人族女性对朝伊丝行了一礼，这位猫人族女性虽然打扮显成熟，但光看外貌，年龄大概只和卡米拉相当，年轻到让人想不到她是一位船长。
猫人族女性身边的狐狸大姐姐则面露歉意。
「十分抱歉，冒险者公会时明明打包票不出半个月就能找齐人，结果到现在才把人带到伊丝主教您面前。」
「不必自责，不是已经解释过理由了吗？而且就算那时候找齐人，亚多尼斯也禁止船出海，所以没有对我造成困扰。」
按照狐狸大姐姐的说法，她之所以现在才把人带到自己面前，是因为自己一行人的身份特殊。内河船姑且不论，远洋船上，船长不会允许女人上船，之前找到的所有船长，一听到要上船的是伊丝，即使给再多的钱，最后都还是会拒绝狐狸大姐姐，直到这位猫人族船长驾驶的船，从妖精之乡回到诺塔帝国，狐狸大姐姐才找到愿意让伊丝乘船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允许伊丝上船，理由为伊丝是女性。
远洋船一出海就是好几星期甚至数月，此时的船只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船员们又缺乏娱乐活动，枯燥之下，很容易对女性做些不可饶恕之事，加之女性如果心怀不轨，可以轻易挑唆起船员之间的矛盾，最后演变成哗变也不无可能，所以没有哪位船长允许女性跟着一同出海，即便船员的老婆也不行。
——唯一的例外是精灵，在帝国与妖精之乡间，存在着只运载精灵的大船，这种船只的水手全部为精灵，运载的客人也都是精灵。与人类完全相反，精灵们非常欢迎男性上船，只是由于男性上船后，到下船时要么不见踪影，要么变得异常衰弱，不出几年便死掉，所以即使再疯狂的男性，也不愿意搭成精灵的船只。
伊丝转向猫人女性艾普丽。
「姑且说明一下情况，和我一起乘船的还有我的伙伴，一共七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伊丝看了一眼莉娅，「纠正，可能有八人，全部为女性，不会有问题吗？卡米拉她们都是很漂亮的美少女。」
「美少女什么的……姐姐大人才是最漂亮的少女。」
苦笑着看了眼不好意思地捂着半边脸的卡米拉，猫人族少女艾普丽解释道。
「这个我可以保证，我手下的船员因为自身种族，不会出现非礼乘客的事情，只是英雄大人您真的要去妖精之乡吗？我听说了您的事迹，也清楚您的实力，但出海不像在岸上，可以时时刻刻得到补给，妖精之乡最近不太平，航线上海盗众多，魔物也是平时的好几倍，如果不是英雄大人您开的价格高到可以让我们整整两年都不需要出海，老实说，我肯定会拒绝您的委托。」
「等等，英雄大人？姐姐大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称呼？」
捕捉到『英雄大人』几个字，与伊丝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卡米拉坐正身体，双手抱胸。或许是因为猫人族女性看着伊丝的眼睛中，闪烁着小女孩一样的崇敬光辉，卡米拉略微皱眉。
仿佛点着了炸药桶，猫人族女性一直压抑着的激动骤然爆发，以一种粉丝见到偶像的口吻，沉醉似的介绍起来。
「只身阻拦数量超过百只的海德拉群，并且这批海德拉全都在五头以上，甚至有七头海德拉那种传说里的魔兽，这只有英雄才做得到。不仅如此，英雄大人还创造出威力巨大的魔导炮，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整场战争。年仅十五岁，就被任命为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数次救帝国皇帝于水火之中，同时还有一个神话级的姐姐做后盾。
虽然如果没有那位叫做薇尔的大人，这场战争会很艰难，但如果没有英雄大人，威弗列德城就根本坚持不到薇尔大人到来，如果这都不能叫英雄大人，还有谁能叫英雄大人？听到英雄大人要搭乘我的船时，我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确认了好几遍，才相信这是真的。现在见到英雄大人本尊……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呜哇……
不着痕迹的，伊丝朝后挪了挪身子。
原以为威弗列德城里那些模仿薇尔的人就已经很离谱，现在看来，伊丝的存在其实也很出名吗？
也许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一批喜欢自己的粉丝在讨论自己的事迹，一想到这里，伊丝便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精灵族……」
「精灵族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不知是否是错觉，有那么一瞬，伊丝看到莉娅眼中闪过了晦暗感情。
「对面自己崇敬的英雄大人，却要收取大笔金币当报酬。」
「啊哈哈，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开船，我肯定不收英雄大人一枚铁币，但我还有下面那些船员要养活……」
没有察觉到卡米拉是在刁难自己，艾普丽只是不好意思地扭捏着。
「喂，艾普丽，你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伊丝主教吧？如果等上了船以后再告知，情况会变得不妙啊。」
「啊！差点忘记了！」脸上浮现『糟糕了』的神色，艾普丽连忙道，「那……那个，英雄大人，虽然现在问可能有些多余，但……但您真的不嫌弃人类种族以外的种族吗？我的水手都不是人类。」
「当然不嫌弃，艾普丽进屋前不也看到了吗？宅邸里的护卫全部是兽人族。」
脸上的紧张逐渐放松，艾普丽一边抚着胸口一边长吁了口气。
「那就好啊……其实我有一件事没有对英雄大人您说，我们『海雾号』的全体船员——」
「都不是人类对吧？」
「嗯！」艾普丽用力点了点头，见到伊丝确实没有歧视亚人以后，眼中闪烁的星星变得更加明亮，「所有船员都是幽灵和骷髅那样的不死者！」
「呃。」
刚送到嘴边的茶杯不禁顿住，伊丝转动眼珠，看向左下角的地图。
全知地图显示，这名女性并非猫人族，而是幽灵。
难怪要在热带穿裹住全身的厚实衣服，原来是为了掩盖幽灵特征。
伊丝放下茶杯。
「船员不会攻击我们？」
「不会攻击英雄大人哦。大家都是在船难中丧生，变成的不死者，大多数人因为刚死掉不久，家里的孩子和老人没有人照顾，加上威弗列德不允许不死者进入城市，所以我们只能靠做水手赚钱，再托人把钱寄回家里。很多客人知道我们不死者的身份后，都不愿意坐我们的船……我们明明不是怀抱怨念成为的不死者，不会像那些邪恶的不死者一样，控制不住自己。」
说到这，艾普丽自卑地低下头。
可怜的人。
「我知道了，」伊丝点了点头，「那事情就这么定下，过几天我会去船上看看。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艾普丽？」
「不死者不允许到岸上，我们会一直待在港口——诶？英雄大人，您不介意我们是不死者吗？」
「如果都是像艾普丽这样可爱的不死者，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故意用打趣口吻调节气氛，伊丝站起身，「那么，这件事我需要向同伴说明，艾普丽可以随便在宅邸里逛逛，会有女仆回答艾普丽的疑问。」
「好的！我想看英雄大人平时练习剑技的地方！」
除了一堆长生蔗以外，什么也没有。
自己忘记让园艺师把那堆练习『割海德拉剑法』的甘蔗拔掉了。
内心悄悄吐槽，伊丝、卡米拉和莉娅离开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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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说服

约莫五十公尺见方，茶杯上飘荡着白雾的屋内一片寂静，似乎就连银针落到毛毯上的轻微响动都能听见，明明或坐或站着十人，却呼吸声都微弱到完全没有，空气如同胶状物，沉闷到难以流动。
如此压抑光景持续了约五秒，作为主人公的莉娅从座位上起身，朝对面的卡米拉与依蒂丝几人轻轻弯腰——此刻的茶几就好像两国代表交流时的谈判桌，坐在莉娅一方的为伊丝、莉娅与玛丽，而坐在卡米拉一方的，则是卡米拉、蒂芙尼、依蒂丝、蕾菲娜以及拉克西丝等三位神造天使，由于商议的事情很重要，房间里并没有雇佣来的女仆。
「叨扰到各位，十分抱歉，待我找到自我消亡的方法后，我就会离开这里。」
话音仿佛具有魔力，莉娅才刚拿出道谢的态度，房间内凝固的空气便重新流动起来。
最先有回应的是依蒂丝，尽管依旧是一副皱起眉，疑虑着什么的模样，但眼中的警惕与距离感，已没有最初那样明显。
「大体情况我了解了。没想到魔王塔尔塔诺斯居然是这种外形，还以为会是怪物——不，事到如今，这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蒂娜也是魔王。我重复一遍我的理解，因为构成传承的术式出现问题，所以历代魔王吸收完传承后，意识都会被迫被莉娅的意识覆盖，只有当莉娅死去，被覆盖的意识才会重新现身。过去莉娅每次出现，都会很快自我毁灭，现在却怎样也死不掉，是这样吧？」
「嗯。」
莉娅以相当礼貌地点头，肯定依蒂丝的概述。
依蒂丝不禁挑起眉，从一种翘起腿的不稳定坐姿恢复正坐。
「真是个怪人，好不容易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却不好好珍惜。让你住在这里没有问题，我们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你就负担不起，问题是，我不认为人类世界里能找到让你消失的办法，我虽没有和蒂娜说过太多话，但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突然不在身边，总会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不，比起这些，我对初代魔王到底有什么样子的实力更感兴趣，你看起来不像血族与人类教会描述的那么邪恶。」
「邪恶吗……果然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洛伊丝薇尔小姐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在教伊丝恶魔语的时候，一并传授给你恶魔的知识。」
「恶魔的知识会蛊惑人心，依蒂丝小姐，务必不要相信她的话。」
站在依蒂丝身后的拉克西丝警告道。
与玛丽打量了很久才发现莉娅就是蒂娜不同，在伊丝带着莉娅到拉克西丝身边的第一时间，拉克西丝便发现了莉娅就是蒂娜。起初拉克西丝只是略感诧异，当伊丝说明，站在这里的是占据了蒂娜身体的莉娅，而非『长大了的蒂娜』以后，拉克西丝看着莉娅的眼神便充满敌意。
拉克西丝似乎将莉娅当成了恶意侵占蒂娜身体的人，即便伊丝解释，这一切并非莉娅本意，拉克西丝也还是固执的觉得，这是莉娅为了欺骗众人的谎言。
「从一开始，她就抱有依靠传承永生的目的。」
拉克西丝继续说着。
「拉克西丝，我说过了，莉娅已经在我面前尝试过无数种死亡方法，只是因为每次死亡后都会复活，所以才不得不求助于我们，我可以理解你不相信莉娅，但拉克西丝连我也不相信了吗？」
「……如果那只是她制造的假象呢？假如吾主您有亲手杀死过她，我无话可说，可如果没有，还请恕我无礼，我无法认可这样一位危险的存在待在您身边，您是世界的救世主，所有人的未来都背负在您身上，我身为神造天使，保护您安全就是我的职责。」
「拉克西丝。」
就在伊丝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莉娅主动接过对话。
「确实有尝试的必要，除了刚才赫蒂那次，一直以来我都只局限于自我毁灭的范围，伊丝的实力不弱于——」
「我拒绝。」
知道莉娅要说什么，伊丝没有丝毫拖沓的回绝。
莉娅是想说让自己攻击莉娅。
并不是自己不想让蒂娜回来，而是这种剥夺一个人生命来换取另一个人生存的做法，自己无法认同，也不可能去做。莉娅选择自我毁灭，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这是莉娅自己的事，自己没有资格管，可要换成自己亲自动手，即使莉娅是已死之人，自己也不会去做。
「那就由这位神造天使小姐——」
「不行。」
再一次，伊丝拒绝了莉娅。
理由除了上面说过的以外，还有另一条。
让拉克西丝杀死莉娅，即使没有尝试过，伊丝也能猜到结局——肯定和之前赫蒂时一样，即便拉克西丝费尽力气，杀掉了莉娅，莉娅最后也会死而复生。既然结局不会改变，拉克西丝亲手杀掉莉娅这一行为，便成为了一种『证明』，证明莉娅没有对拉克西丝说谎。倘若这种证明的代价是别的东西，伊丝一定不会阻止，可如今证明的过程是死亡，即便莉娅会死而复生，伊丝也很难说出「好，拉克西丝去尝试吧」这样的话。死亡会带来痛苦，即便是魔王，受伤以后也会流血、感到疼痛。
「吾主。」
拉克西丝用一种恳求似的急切目光看着伊丝，伊丝陷入思索。
不好好对拉克西丝解释，莉娅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话，就算自己和拉克西丝的关系不会破裂，拉克西丝也会感到不舒服，自己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莉娅的感受很重要，拉克西丝也同样如此。
「拉克西丝，这件事我有我的考量，莉娅并非恶人，她不会伤害我和周围人，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知道吾主您看人一向很准，但她是对女神大人不敬的初代塔尔塔诺斯，吾主您和她只相处了不到一天，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还不够了解。」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拉克西丝焦急的劝慰感到无奈，伊丝叹了口气，将右手手心朝向拉克西丝，「莉娅，帮我倒杯水。」
「……」
如同被人施了魔咒，莉娅全身一震，紧接着，以一种生涩且僵硬的动作端起茶壶，为伊丝面前仅有半杯的茶杯倒满水。
「好了。抱歉，突然对莉娅用了命令。」
猜到伊丝想说什么，莉娅并没有用语言回应伊丝，橙红色的眼眸中闪过复杂。与此同时，伊丝也让拉克西丝看到了想让拉克西丝看到的东西。
在命令过程中，伊丝手心闪过了一个玄奥的暗红色文字。
「这是眷属契约，在我带蒂娜进入魔王城所在的结界世界前，蒂娜与我缔结了这个契约，和玛丽身上的奴隶契约不同，不论我说什么，莉娅都只能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对于普通的奴隶契约，奴隶违背主人的命令，脖颈上会出现一道不断缩小的奴隶颈环，假如奴隶一直不按照主人的命令形式，奴隶最终会被颈环活活勒死。而莉娅与伊丝之间的契约，则比奴隶契约更加无理，不论莉娅是否愿意，契约都会强制莉娅完成伊丝的命令，不存在违背一说。
由于拉克西丝还是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伊丝只好继续补充。
「拉克西丝想说莉娅可能只是在配合我吧？不存在这种可能性，这个契约是蒂娜为了保险起见才交给我，目的是为了防止她的身体被人篡夺，现在这个契约正好起到作用。」
「拉克西丝，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再苛责下去，会变成无理取闹，刚才莉娅的反应并非装出来的结果，否则我就要钦佩，身为魔王，却愿意在为别人倒水这种琐事上花时间练习了。」
依蒂丝的追击让拉克西丝欲言又止，最终低下了头。
「……连依蒂丝都这样说，我知道了，吾主，我不会再说刚才那样的话。」
「姐姐大人，您打算让莉娅在宅邸停留多长时间？」
和往常一样身穿白色礼裙的卡米拉问道，十分罕见的是，卡米拉今天并未像从前那样，对出现在伊丝身边的陌生女人表现出敌意。
「这个……不会太长，已经找到出海的船，接下来我们只需去周围沿岸狩猎一些海魔物，适应在船上与海魔物战斗的感觉，就可以出发去妖精之乡。」
「会带莉娅小姐一起去吗？」
卡米拉会讨厌吗？
意识到这里，伊丝心虚地悄悄抬起眼，结果卡米拉脸上并没有不耐或者厌烦神色。
卡米拉可不是那种会为陌生人着想的存在啊。
太奇怪了。
就好像小孩子做错了事以后，回到家中的大人却只字未提一样，让人心惊胆战，如今卡米拉没有不满，自己反而有种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有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感，伊丝吞咽了口唾沫，尝试性地说。
「会……会？」
「我知道了，要为莉娅小姐准备换洗的衣服才行。」
喂喂喂，今天的卡米拉绝对哪里有问题啊！
事实上不止自己，就连依蒂丝，都忍不住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卡米拉，只有玛丽是「噢噢噢」的钦佩神色。
虽然好奇心就好像小猫一样挠动着自己，让人心痒痒，忍不住想问卡米拉到底怎么了，但如果因此令卡米拉说出一些微妙发言的话，自己就糟糕了，伊丝决定还是等下去以后再问。
「那么，我是听说当初跟随女神的神造天使，可能拥有杀死我的方法，现在神造天使就在面前，我可以请你们尝试吗？」
莉娅话音落下后，包括拉克西丝在内的三位神造天使一同看向伊丝。
不用问伊丝也知道，三位天使肯定是在为自己之前的断然拒绝犹豫。
伊丝头痛似的挥了挥手。
「要尝试的话就去海滩上，不要被其他人看见，不然身份就要露馅了。」
「嚯，明明刚才还不允许拉克西丝尝试，现在却又同意了吗？」
「因为初衷不同啦。」
为了证明莉娅没有欺骗自己而尝试，与为了完成莉娅的愿望而尝试，这是两码事。
对于莉娅的愿望，伊丝目前抱着一种既希望完成，又不希望完成的矛盾态度。不希望莉娅的愿望完成，单纯是觉得这种放弃自我的愿望令人于心不忍，而希望完成，自然是为了蒂娜。
此外，还有一件心事困扰着伊丝。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相处的时间变长，不希望莉娅完成愿望的心理肯定会越发强烈，如果不能早点解决，今后只会越来越不忍心，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为了避免日后纠结不已，当莉娅尝试各种方法的时候，自己就去寻求可以让蒂娜与莉娅二者同时存在的可能性吧。阿莱克西亚大陆上蕴藏的奇迹远不止自己看到的这么点，目前自己连神键究竟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存在都不清楚，更不用提其他。
「精灵。」
就在莉娅准备和三位神造天使一起出去时，蒂芙尼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出丈量什么东西的动作。
「精灵？」
「飞的。」
再一次，蒂芙尼如同在扑扇翅膀那样，轻挥了挥双手。
「就算蒂芙尼模仿，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啊。」
「唔姆，」对牛弹琴般的感觉让蒂芙尼皱起眉，先是指了指依蒂丝，然后又指了指伊丝，「那时候，精灵。」
「蒂芙尼是想说过去伊丝和我用过的，那个叫魔导妖精的东西么？」
「嗯。」
肯定地点头。
「啊！差点忘记了那个。」
只有手掌大小的魔导妖精能够容纳人的灵魂，以前自己与佩佩共用一具身体时，便可以通过魔导妖精，使二人各自独立存在一段时间。用在莉娅身上，说不定能暂时施放蒂娜的意识。
伊丝连忙从仓库中拿出魔导妖精。
蝴蝶般的翅膀散发出红宝石一样的瑰丽光辉。
「莉娅，试试把灵魂灌入到这个道具里，虽然只是暂时，但它可以容纳你的灵魂，莉娅你的灵魂进去后，蒂娜的意识说不定就会出现在魔王的身体上。」
「这是……魔导妖精？」
莉娅惊诧的样子令伊丝好奇。
「莉娅见过吗？」
「以前和女神合不来的时候，在女神身边见过这种东西，但女神身边的魔导妖精翅膀是绿色，也并非死物。把灵魂注入其中……伊丝，如果我的灵魂出现在这里面，我可以把这个魔导妖精销毁吗？那样一来，我的意识就不会再出现，我也能真正去往我该去的地方。」
「魔导妖精对我很珍贵……」并非说谎，而是事实，自己身上也没有多少魔导妖精，「嘛，先试试行不行得通再说。」
闭上双眼，莉娅开始尝试将灵魂注入魔导妖精。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
「不行，」莉娅轻轻摇头，「我的灵魂太过稳固，无法流动，这具身体和我的灵魂很契合。」
「行不通啊……」遗憾的同时，又有种放下心来的感觉，不知为何，在莉娅尝试之前自己就觉得，莉娅无法成功，她与蒂娜之间的关系，并非自己当初与佩佩的关系，伊丝继续道，「那我和莉娅你们一起出去吧，正好可以去看看艾普丽的船。」
说完，伊丝抬起脚，准备离开议桌，然而才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是玛丽。
牙齿轻咬嘴唇，玛丽富有活力的可爱脸蛋上，挂着十足的担忧。
「主人大人，蒂娜酱还能回来吗。」
「一定能回来的，」并非伊丝，而是莉娅，后者蹲下身，让视线与玛丽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温柔握住玛丽双手，「一定能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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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悠久的过去

夜已深。
天空虽一望无际，却没有人类世界中的薄云与星光，在这终日被深红色笼罩的世界，昼与夜的交替是只存在于遥远彼方的概念。不过即便如此，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恶魔们还是会选择躺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休憩，恶魔将睡觉时间称为夜晚，而非天色暗下来。
经历长达三个月的停滞，如今这片四分之一区域化为废墟的城市再度活跃起来，尽管此刻正值夜晚，但由于羊头恶魔西普的袭击，城市内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数十万人需要得到妥善安置，即使结界世界中不存在主动攻击恶魔的魔物，温度一直保持在最舒适的度数，赫蒂一行也不能就这样将无家可归的恶魔赶出城市，让它们席地而睡。
哪怕最下级、智慧只相当于六岁孩童的恶魔，也会有高兴与悲伤的感情，如果被赶出城市，这些小狗般、不具备人类外形的恶魔会认为自己遭到驱逐，郁郁而终。
于是在蒂娜不在的情况下，赫蒂等堕天使便成为了执政官，负责协调并调配人员，让那些失去家园的恶魔住进其他恶魔家中。相比人类世界中的复杂，恶魔在完成这项任务时显得简答而直接，恶魔或许会怀有私心，但很少违背魔王的命令，如果魔王命令一位恶魔，今天要在他家中安排几个恶魔住一宿，被命令的恶魔即使有抵触情绪，也不会表现出来，更多恶魔反而会自己为魔王起到作用的自豪感。
对于赫蒂而言，她最需要注意的，只有不能把两种相性极差的恶魔安排在一起，像是属性完全相反的恶魔、生物钟完全相反的恶魔、巨大化的独居恶魔与群居的矮小恶魔、爱干净和不爱干净的恶魔等等，让两名生活习性的不同的恶魔住在一起，将会爆发难以想象的灾难，恶魔不像人类，每一位恶魔自出生起就有战斗力，因此发生矛盾时带来的后果，也远比人类严重的多。
此刻，伊丝正独自行走在结界世界。
就好像黑纸上出现了一个白点，不论伊丝走到哪里，最后都会成为街上恶魔们关注的焦点，并非因为容貌太过出众——每种恶魔的审美不同，这种差距大到就像鸟类无法理解狗的漂亮一样——而是种族特征，现在的伊丝，腰间有着一对血红色的纯种翅膀。
本来觉得直接用人类的外表进入恶魔世界，肯定会惹人眼球，所以才想着改变成吸血鬼的样子，那样多少可以让自己有些非人特征，不过现在看来，这纯粹是掩耳盗铃，在『正统恶魔』眼中，自己依旧是异类。异世界里，吸血鬼与恶魔不属于包含关系，而是平行的。
好在自己与莉娅之间存在契约，自己身上多少有一些恶魔的味道，甚至强大到让人心生畏惧——这是路上一位好心恶魔告诉自己的情报，所以一路上并未有恶魔攻击自己，不然的话，在刚刚经历战争，犹如惊弓之鸟的结界世界，自己肯定会遭到数以十万计的恶魔围攻。
「百鬼夜行吗，倒是有那么些味道了。」
由于天空一片深红，城市内的光线相当差劲，大多数地方都潜藏在阴影里，加上恶魔们形态各异，从顺着墙壁爬行的多足昆虫，再到天空上飞行的蝙蝠状生物，路上那些有着多条手臂，体型或巨大或矮小的恶魔，反而让人觉得和蔼可亲。人类长期生活在这种地方，肯定会变的精神不正常。
不过伊丝可以确定，这些恶魔比想象中友善，一路上已有无数恶魔拿着食物（多数是血淋淋的生肉）问自己，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倘若换一个别的人，大概会把那些好奇心旺盛的恶魔当成是在威胁，比如『不告诉我，你就会变成这个肉块』，但伊丝能感受到，那些恶魔并没有恶意。
「还以为会是更弱肉强食的世界，现在这副模样，难怪蒂娜的性格一点也不像魔王。」
无奈地摇了摇头，伊丝最终抬起目光，看向位于城市中心，最顶点的魔王城堡。自己之所以大半夜从可妮莉娅之馆跑来结界世界，就是为了来找莉娅，白天尝试了各种方法无果后，莉娅便选择回到城堡。
「这里应该允许飞行吧？」
自问自答，伊丝思量着，魔王城上空飞行着无数长有翅膀、正在搬运石料与木材的恶魔，飞行应该没有被禁止才对。
一边想着，伊丝一边张开纯种的翅膀，使用『赫尔墨斯之翼』直奔魔王城堡而去。
在快接近魔王城堡的时候，身体有种被电了一下的麻痹感，不过除此以外什么都没遭遇，伊丝轻易降落到魔王城堡突出的阳台上。直到此刻，环绕城堡飞行的两名外形类似鸟人，相貌十分狰狞的恶魔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拿着长枪逼近伊丝。
「咿！进……进入魔王城需要预先得到许可，禁、禁止擅自闯入！」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这两位鸟人在害怕自己。
证据是他们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浮现强烈的动摇之色，明明自己是犯错的一方，他们却完全不敢接近自己，拿着长枪的手也微微颤抖。
难道是契约带来的威慑力吗？莉娅是魔王的话，身为魔王主人的自己，说不定会散发出魔王气息。
「抱歉，我不知道这个规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人。」
「可你——」
「都停下来。」
伊丝身后，一个能给人安稳感的声音响起，与之一同的，还有水晶鞋踩在石头上的哒哒声音。
见到出现在阳台上的灰发少女，两名鸟型恶魔立即鞠躬行礼。
「「魔王大人。」」
「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
「「是。」」
随着两名卫兵散去，将白天那身血淋淋衣服换成浅紫色睡衣的莉娅走到伊丝身边。
「怎么了？」
「因为发现莉娅不在宅邸，所以就想是不是回到城堡了，嘛，还想顺带看看这里的恢复工作进行的怎么样就是了。」
蒂娜是自己的友人，友人的家园被毁，自己自然得伸出援手，虽然没办法给予恶魔们食物、衣服一类的援助，但帮忙造些临时住所、治愈伤员之类的事情，并不算太麻烦。
「蒂娜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感叹似的喃喃，莉娅微微歪头，看向伊丝身后空无一物的天空，「伊丝是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啊。」
「……如果不是你的表情不像在说谎，我都要怀疑伊丝在揶揄我了。城堡外面有一层连我触碰都会受伤的结界，你是怎么毫发无损进来的。」
「欸。」
难怪自己进来时有种被电了一下的触感。
当初斯提克斯阵营里的堕天使选择在走廊中穿行，没有从阳台突入，大概就是这层结界的缘故吧。
目光心虚的飘到一旁，伊丝手指缠绕着银发，不好意思地回答。
「啊哈哈，比起这个，莉娅为什么回来了？」
「岔开话题么，算了。」目光略显晦暗地低垂下，表情也像是藏在阴影里那样令人看不大清，莉娅继续说，「以前夺回身体的时候，很快就会消失，来不及看魔王城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今天有机会，所以就想回来看看。」
结果并不受人待见。
莉娅散发的悲戚氛围好像在这么说。
像是要把不快吐出来般，莉娅长吁了口气，转过身，没有让伊丝看见自己的表情。
「结果和我想象的一样，周围人都发生了变化，就连魔王城也不是原来的魔王城，上午从伊丝口中了解到人类世界对恶魔的看法时，我就已经有预感，可真正确认后，还是不免感到悲戚，呵呵……这都是我自作自受。身为长辈却擅自对伊丝发牢骚，抱歉，我失态了。」
「不不，我可从来没把莉娅当成长辈看待，莉娅不必道歉。」
「我的年龄可比伊丝大很多很多哦？」
话音里少见的多了点俏皮，莉娅继续带领伊丝走向屋内。
「我总不能叫莉娅母亲大人吧？进度怎么样了？我是指白天和拉克西丝她们的尝试。」
「正如伊丝现在看到的，我一点事都没有，印象里，神造天使应该更强一些，她们却连我的防御都很难突破。伊丝应该还没有好好认识过这座城堡吧，我也一时难以入眠，我们可以先在城堡周围看看。」
「嗯。」
轻声点头答应，莉娅穿着长及小腿的淡紫色睡衣，打开房间门，领着伊丝来到城堡内部。
不同于人类世界，城堡用来防范外敌入侵，与其说这里是魔王的『城堡』，将其看成宫殿显然更合适，走廊和房间相当宽敞，面朝外界的墙壁也开着大片大片窗户。走道上每隔几步路就站着一名守卫，墙边的白石柱上还摆着精美的宝石制品，哪怕略过工艺，只看制造这些艺术品的材料，伊丝也能肯定，随便一件物品，放到外面都会成为无价之宝。
安静的前行很快走到城堡中枢——一个与教堂大厅相似的开阔大殿，与上午不同，大殿内的血迹与尸体消失不见。明明是恶魔的大本营，这里却散发出一股微妙的神圣感，当然，最为显眼的，依旧是摆在大厅尽头的人型骨架，有着翅膀的骨架双臂微微打开，抬起头，如同拥抱太阳的圣者。
莉娅在距离骨架不足一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声音给人飘忽不定，难以捉弄的感觉。
「伊丝应该很好奇，赫蒂她们拥有无尽寿命，为什么会忘记我吧。」
「嗯，为什么？」
「因为我。」莉娅顿了顿，「堕天使即使死亡，也能花费时间，在大本营里复活，除了死亡前的短暂记忆会损失以外，其他记忆并不会遗忘。」
「这不是很好吗？莉娅为什么要让赫蒂她们忘记你？」
像是回忆起了惨痛过去，莉娅神情黯下，橙红色的眼眸中浮现淡淡的愧疚。
「呼，我对伊丝说过，我有一个妹妹，白天时我没有说下去，伊丝也没有追问，现在看来，我对这份遥远的过去，还没有完全放下，真正放下以后，上午就不该对伊丝遮遮掩掩了。我的那位妹妹叫希里。」
没有打断莉娅的发言，伊丝静默着等待后续。
「当我诞生意识以后，我开始探索阿莱克西亚大陆，尽管那时候的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已经有许多生物，可我始终没有找到与我一样，有着智慧，能够使用特定文字，可以根据自身需要改良魔法的存在，于是我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开始希望有同伴，有能了解我的人，进而借用魔法、我的血肉还有别的东西，创造了希里。」
「创造吗……」
听起来就像亚当和夏娃。
「作为我创造出的生命，希里自然对我有亲近感，我也乐于传授唯一一个理解我的生命。在那之后过去了不到千年，大陆上的生物突然以超出我认知的速度，一个接一个的发生变化，首先是大陆北部的人类与血族，然后是南边的精灵、兽人还有现在被称为恶魔的生物。
明明以前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无法使用文字，可当我再度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然拥有自己的文化与社会关系，我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先拥有智慧的存在，不禁对他们感到好奇，进而靠近、了解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智慧生物。」
「自那过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因为我偏向帮助性格更纯粹的恶魔，于是我逐渐成为了恶魔的领导者，人类也由于我率领恶魔帮他们驱逐野兽与恶龙，从而对我尊敬有加。
再之后，我开始作为恶魔的领导者，与人类的领导者接触，渐渐的，我意识到，人类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他们自己也能生存下去。察觉到人类的野心后，我便预感，今后恶魔与人类迟早发生战争，所以带领希里和恶魔，住在这片由我开辟出来的结界。
再后来，我从希里身上发现了一些变化。希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冷静、有同情心，而是随时处于一种焦躁状态，那时候的我并不成熟，没有发现希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有一天，我在湖边发现，我和希里之间居然出现了差异。
——希里变老了，而我却和从前一样。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希里之所以焦躁不安，是因为她意识到了，她终会有老去的一天。
我无法阻止她衰老，即便我是魔王也依旧如此，希里是我最顶尖的杰作，我的力量不可能再上进分毫，我尝试了所有方法，都无法阻止希里的老去。
而我越是尝试，就越是失败，希里对她将要死去一事也越无法接受。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凭什么比她更早出生的我不会老去，而晚诞生的她却有消失的一天？哪怕那时候的希里对我的敬仰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我也担心着，她会在哪一天因为忌妒心生憎恨，割裂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度过了漫长时间的我而言，我无法接受那一天到来，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
伊丝继续等待下文。
「我决定死去。」
突兀的，莉娅脸上浮现惨淡笑容。
（10/30）

第十三章 所期待的今日

「魔王不会衰老，但会受伤，受伤就意味着有死亡的可能，事实上我也不是没有过濒死的时候。所以我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将传承告诉希里，并且欺骗她，我预感到了我将在哪一天死去。后来，我就像约定的那样，用预先准备的魔法术式粉碎了记忆与肉体，将其糅合进传承，接着交给希里。」
莉娅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自身的存在即将消失般，声音如同飘荡在天上的烟雾，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永生的我死亡，希里就不会为她的衰老急躁，她会认识到，这是任何人都会经历的事，只是那时我并未想到，悲剧也就开始。」
「比起我，希里的行事风格更加激进，失去了我的管束，希里的偏执便没有人能拉回，她开始不满偏居在狭小的结界世界，决定走出这片土地，将势力拓展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于是，她和当时来到大陆的尤弥尔女神遭遇了。
以前我并不知道女神的存在，我虽有过朝一个方向一直前进的念头，但也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三天就折返，视野所及的范围全是大海，没有可以与我说话的人，那种与世隔绝的孤寂，即使我也难以承受，这也就让我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疏忽了也许有与我相同甚至比我更强的人。
女神——不止尤弥尔女神，她们的力量远超任何一位原住民，即使继承了我力量的希里，也不是女神的对手，在己方出现巨大损失下，赫蒂他们开始抗拒希里的命令，正如伊丝见到的，赫蒂的忠心很难转移，即使我死去很久也依旧如此，堕天使们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希里，他们只认可我，于是堕天使和希里之间的矛盾爆发，直到希里吸收了全部的传承。」
「那时候莉娅像现在一样出现了？」
「嗯。」
以一种怀念过去的神色，莉娅细嫩指尖抚上摆在面前的骨架。
「我出现时，希里和堕天使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神造天使和人类的联军也已兵临城下。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用了错误的方式教导希里，对希里太过溺爱，才导致希里走到今天。但事情已无可挽回，我只能再度构筑魔法术式，以这具骨架为核心，完成城堡中枢，将魔王的继承方式由上代魔王选定，改为由中枢代为挑选，同时为了避免堕天使不信任新魔王的事情发生，每当有新魔王诞生，赫蒂她们的记忆就会被抹消。只有旧魔王的存在变得模糊，堕天使才能忠于新魔王。」
「骨架为核心？」
第一次进入这处大殿的时候，自己就注意到了骨架的存在，这具骨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明明位于魔王的城堡，但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圣洁气息。
「嗯，这是与传承一起，留给后人的东西，我的血肉消失，但骨骼还在。」
「这是莉娅的骨骼吗……」
即使过去了上万年时间，骨骼也没有风化迹象，反而泛着晶莹剔透的白玉光泽。
已死之人见到自己的骨骼，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摇了摇头，将内心的怜悯压下，伊丝追问道。
「后来怎么样了？如果不是莉娅自愿消失，莉娅本身不会死去，既然借助了希里的身体重生，就这样成为永远的魔王，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要我借用希里的身体活下去，不是显得太残忍了吗？」
莉娅的反问令伊丝一滞。
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就结果论，希里最后被莉娅如何处置，已经一目了然——被莉娅亲手杀死，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蒂娜。
「我亲手把希里的肉体摧毁到无法恢复的地步，那样即便希里在我的意识消失后出现，失去肉体的灵魂也会很快消逝。」
稚气未脱的侧脸浮现寂寥，莉娅目光低垂，静静讲述着。
从希里主动挑起战争开始，她便没有继续坐在魔王位置上的资格，否则希里会成为所有人的灾难，而莉娅那时候又占据了希里的身体，没有办法直接与希里对话。因此既是为了给溺爱希里的自己惩罚，也是为了给人类与天使联军一个交代，作为统治者的希里必须以死谢罪，只有这样，才能换取普通恶魔们的存活，弥补人们心中的伤痛——哪怕莉娅没有说那场战争里死了多少人，伊丝也能猜想到，那是一场怎样惨烈的战争。
说到最后，莉娅微笑着摇头，橙红色的眼睛里只有苦笑。
「再然后，就是我不断苏生又消逝的过程，」突兀的，莉娅转过身，结果正好看见伊丝眼中的同情，眉头微微皱起，如同教训学生的老师般，轻捏了捏伊丝脸颊，「同情是多余的，我不希望被后辈看扁。这些不过是我自作自受，一切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结束——至少在当时，我抱着如此觉悟。」
「可现在莉娅的表情不像有那样觉悟。」
收回手，莉娅自嘲般地轻笑。
「也对，现在留给我的，只有苦涩。就像伊丝看到的，我一无所有了，希里被我亲手处决，赫蒂也不再记得我，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活着只会对希里心生愧疚。如果我那时候对希里严厉一些，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吧。原本恶魔和人类说不上友好，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互敌视，这都是希里留下的遗产。」
「唔……」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再度瞥见伊丝凝重的神情，莉娅眉头皱的更深一些，模样十分不满。
「伊丝这副愁苦的样子想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想被小我不知道多少岁的小孩子同情。哈啊，果然还是希里更可爱，至少希里不会用让我感到自己被同情的眼神看我。」
「就是因为这样，莉娅才说自己没教导好希里，太溺爱她了不是吗？」伊丝上前一步，走到与莉娅并肩的位置，「正常来说，我应该选择宽慰莉娅，只是我觉得自己和莉娅还不够熟悉，擅自那样做太轻浮，所以刚才才干站在那里，一副难过的样子。」
「啧，像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更幼稚一些么，一边跟在我后面，一边『姐姐大人』、『姐姐大人』的叫我——让我想想，如果伊丝这样称呼我，我说不定会与这个时代缔结羁绊，然后再也不想回去，伊丝好像并不希望我消失，但愿我没看错。」
「不，那样蒂娜就麻烦了啊。」
「啊~啦，」并非短促的，而是故意将声音拉长，莉娅假装窃笑，「事后不许后悔哦，如果我留下来，可是会把伊丝当成希里那样溺爱。」
「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啦，虽然温柔的大姐姐让人无法拒绝，但真正相处起来的话，相互扶持，自己需要对方的同时，对方也需要自己的感觉也很重要。」
以略显稚气的外表，莉娅像是在为不争气的后辈惋惜般摇头——正常来说，外表与行为的反差会让人感到怪异，可在莉娅身上，却有股恰到好处的感觉。
「看来伊丝还没有被合格的长辈爱过呐，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啧，果然成熟过头了，应该更幼稚一点才行，我是褒义。」
「太成熟，给莉娅造成困扰了吗？」
伊丝对莉娅投以玩笑视线，莉娅撇了撇嘴。
「也没到困扰的程度，只是让人不爽。」
「话说回来——」
没想过用现在的这副身体，改变恶魔与人类的关系吗？
话刚到嘴边，便被伊丝强行咽回去。
如果那样做，蒂娜就回不来了。自己还没有找到让二者同时存在的方法。
伊丝换了个话题。
「莉娅想快速了解这个世界，最好还是多看看传承里其他魔王的记忆，不然以万年前的标准看待这个时代，很容易因认知不同产生误会。」
「这个我不接受，」莉娅想都没想就拒绝，「倒不是说我自视甚高，或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消失，看了也没用，而是随便翻看别人的记忆很没礼貌，换一种说法，如果伊丝哪一天从世界上消失，会希望自己的朋友或者家人打开自己的脑袋，随意对自己的心事和癖好指指点点吗？」
「不希望。」
就算是自己，也会经常诞生不健康的想法，如果那些东西被亲友知道，已经死掉的自己肯定会再死一次——主要是精神层面上。
「就像这样，」莉娅像是在说『喏，你看』一样摊了摊手，「所以我从没看过其他魔王留下的记忆，嗯，这种钦佩的目光还不错。」
伊丝钦佩的目光让莉娅弯起嘴角。
伊丝赶紧把目光瞥向一旁。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才会佩服啦，我可是那种为了快速掌握周围环境，毫不犹豫读取他人记忆的家伙。」
「你们在做什么？」
沉重的氛围刚刚缓解，大殿门口便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站在骨架前方的伊丝与莉娅回过头。
出现在大殿门口的人是赫蒂与两位侍从打扮的恶魔，从她们拿着扫帚与湿抹布的样子看，应该是打算进行扫除工作。
二十岁左右的脸上汇聚起愠怒——赫蒂穿过大殿，快步来到伊丝与莉娅身边。
「伊丝阁下、还有亚莉克希亚，这是我们恶魔的圣物，你们怎么能随便触碰？」
虽然只是触碰，但对赫蒂而言，自己与莉娅的行径。就好像当着信徒的面，在女神神像上抹泥。
「呃，抱歉，因为这具骨——这具圣物与周围格格不入，太吸引人，所以一不留神，就摸上去了。」
这当然是在撒谎，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只可远观的器物，只是由于莉娅说这是她的骨骼，加上莉娅率先摸了上去，自己才会好奇地摸了摸，没想到被赫蒂抓个正着。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狄多或者戈列格，即使伊丝阁下您有恩于我们，我们也得重新考量与您的关系了，」赫蒂转向莉娅，面对伊丝时复杂的神情转变为了严厉，锐利的目光仿佛在看外人，「即使你现在占据着魔王大人的身体，也没有资格触碰我们的圣物，我认可你对魔王大人没有恶意，不代表我允许你可以肆意使用城堡里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是魔王大人的私有物，未经魔王大人允许，任何人不得取用。」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这具骨架上一点灰都没有，我还以为它会被人用布盖上，或者被雕塑包裹在里面。」
虽然记忆被抹消，但对骨架还是存在依稀的感情，以至于每天都亲手打扫，这种发现让莉娅不自禁的欣喜。
语气里带有玩笑意味，莉娅微笑着对面赫蒂，然而这种发言在后者眼中，完全是一种挑衅，赫蒂脸色变黑。
「我可以看做你是在侮辱我们吗？」
「等等，赫蒂，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莉娅更有资格评论这具骨骼——我是说圣物的人了。」
赫蒂应该知道，莉娅是原初的塔尔塔诺斯，而这具骨架又是莉娅曾经的肉体，世界上没有人比莉娅更有资格评判。
「伊丝阁下是想说亚莉克希亚是原初的魔王么，没有人可以证明她就是原初的魔王，其次，摆在这里的仅仅只是城堡中枢，与原初的魔王没有任何关系。我效忠的是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只有魔王大人，才有触碰这具圣物的资格。伊丝阁下，亚莉克希亚，还请回到寝室，我要和侍从打扫这里。」
没有任何关系？
这具骨架——也就是城堡中枢的核心，就是莉娅的身体，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伊丝皱起眉时，莉娅握住伊丝手腕，摇了摇头。
「赫蒂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伊丝不用为我解释，这是我希望的结果。」
如果赫蒂等堕天使还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希里的悲剧便很可能再度发生。堕天使只认一主，如果把忠心放在一个已死的人身上，与新魔王相处时，无论如何都会存在芥蒂，而这便会给未来矛盾的爆发埋下种子，所以莉娅才将赫蒂等人的记忆模糊。
告诉赫蒂事实，要么会被赫蒂当成莫须有的事情嘲笑，要么让赫蒂心存疑虑，进而给未来的蒂娜带来麻烦。
每件事单独拿出来，都没有需要指摘的地方，可放在一起时，便成为了矛盾的开始。非要说的话，如果堕天使能像人类一样生老病死，更迭换代，就不会出现如此问题，可堕天使有着永远的生命，这便导致莉娅只能通过模糊记忆的方式，使堕天使产生类似迭代的过程，进而有了赫蒂将矛头指向莉娅的现在。
「好了，回去吧。」莉娅轻握了握伊丝手腕催促，「我有些饿了，去伊丝的宅邸，让我见识一下，现在人类的料理技艺发展到了何种程度怎么样？」
伊丝沉默了片刻。
「……好吧。」
两人径直离开大殿，只不过，就在莉娅即将迈出大殿的时候，赫蒂的声音忽然传入莉娅耳中。
「亚莉克希亚。」
莉娅停下脚步，但没有回过头。
赫蒂继续说道。
「如果你确实是初代塔尔塔诺斯，还请恕我刚才的发言无礼，但我认可的魔王大人只有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所以，抱歉。」
「没关系，这是我期望的。」
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莉娅顿了顿，离开大殿。
（11/30）

第十四章 出海

「咕呜。」
坐在甲板的一个木箱上，依蒂丝脸色不那么好看地捂住嘴，其身边的蕾菲娜，正拿着水杯与毛巾，一脸关切地照顾依蒂丝，其脚下摆着两三条用过的脏毛巾与一个木桶。
晕船。
从刚登上这条名为『海雾号』的远洋船时，依蒂丝的身体便出现不适，当然，出现不适症状的人不止依蒂丝，就连卡米拉甚至本体为史莱姆的蒂芙尼，也都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尤其是蒂芙尼，连『模仿』技能都无法维持，干脆化为了一滩液体，伊丝只能用木桶把蒂芙尼装起来。
「呜……」
再度发出不舒服的声音，依蒂丝捂着胸口，身体猛地前倾，不过好在有之前的呕吐，肚子里已经不剩下多少可以吐出来的东西，依蒂丝很快在蕾菲娜照料下恢复，拿毛巾擦了擦嘴角。
「啧。」
强忍着涌上喉咙的恶心感，依蒂丝啧了啧舌。她身为伯爵长女，并非没有坐船的经历，只不过佩西亚领四面都是陆地，没有与海洋相邻的城市，因此乘坐的船统统为内河小船，而内河风浪远比远洋小，加之只要佩佩觉得不舒服，随时都能命令下属换乘马车，所以从未出现过今天这样的状况，换言之，这是佩佩第一次晕船。
「……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站在一旁，不知道做什么好的伊丝尴尬建议。
诺塔帝国与妖精之乡间虽然有陆路连接，但妖精之乡的精灵只允许人们从陆路出去，不允许从陆路进入。因为猜到没有坐过远洋船的同伴可能不习惯坐船的感觉，所以伊丝才特意提前带卡米拉一行来到『海雾号』，适应海上的环境，然而没想到的是，同伴的反应远比自己想象中激烈，才刚出海不久，就有三人失去战斗力。
还好自己提前猜到了晕船的可能性，不然等真正出海的时候才发现同伴晕船，就麻烦了。
「不行，」皱起眉拒绝伊丝的提议，依蒂丝伸手制止了蕾菲娜递过来的水杯——喝水固然能让人舒畅一些，但喝下去后最终还是会吐出来，联想到那股充满口腔的酸味，依蒂丝便没有了喝水的念头，「现在连小半天都没到，就这样回去，会被人嗤笑佩西亚家的长女连区区晕船都无法——咕呜，我必须得战胜它。」
差点没忍住又吐出来了啊……
伊丝悄悄收回准备伸出的手，自己站在佩佩正前方，如果佩佩在说话时吐出来，自己就不得不使用『魔力盾』，挡住那些污秽的东西，尽管这样很伤人。
「卡米拉呢？现在离岸边还不远，我可以让拉克西丝用飞行魔法把你送回去。」
目光转向坐在另一个木箱上的卡米拉，比起依蒂丝，卡米拉的状况要好上不少，然而也仅仅只是不呕吐的程度，嘴唇抿在一起，微微仰着头，怎么看都是一副不舒服的模样——为了防止卡米拉没忍住吐在甲板上，玛丽正学着蕾菲娜的样子，拿着水杯与毛巾候在卡米拉身边，脚边摆着一个空木桶。
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朝伊丝摇了摇头，卡米拉右手捂在胸口处，仿佛那样就能将胃里的不适感压下。
肯定是不舒服到了无法说话的地步，所以才没有回答自己，伊丝非常理解这种感受。
结果是二人都不愿意回去。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拉克西丝思虑道。
「要是有像『避水加护』一样，可以防止晕船的魔法就好了。」
「有那种便利魔法吗？」
「我不知道。」
拉克西丝干脆地否定，莉娅则接在拉克西丝之后。
「我可以创造出防止晕船的魔法，但创造新魔法的过程很危险，一个失误，就会引起魔法事故，在船上研究新魔法，不是个好的选择。」
「果然还是回去吧。」
晕船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该考虑换一种前往妖精之乡的方式，妖精之乡的精灵禁止人们从陆路进入，违反的人会遭到驱逐，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然而，如此逻辑存在一个前提——首先得被精灵发现自己是从陆路进入，只要自己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在入境的半路上被精灵抓住，坚称走的水路，就没有精灵能查到自己。
「实在不行，就找亚多尼斯借一艘魔力飞艇好了，虽然遇见暴风雨会很糟糕，但只要用『空间锚』定住魔力飞艇，魔力飞艇就不会被风吹跑。」
「伊丝小姐的意思是不走水路了吗？」
「嗯。」
伙伴们不舒服的样子令人不忍。
正在此时，『海雾号』船长艾普丽窜到伊丝身边，与初次见面时见到的厚厚棉衣加奢侈披肩的打扮不同，因为不需要顾忌人类目光，现在艾普丽穿着十分清凉的短连衣裙。约莫十六岁的外表，与其说这是船长，不如说是船长的女儿。
「英雄大人，您晕船吗？我这里有可以治好晕船的草药。」
大概是十分仰慕伊丝，艾普丽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靠近伊丝，眼睛里满是崇敬。
「治疗晕船的草药？」
「嗯！我们经常遇见怕晕船的乘客，所以会在船上准备一些。只要吃过那些草药，就一生就都不会晕船了。」
「噢噢噢……不愧是魔法的世界，请给我们三份。」
「好的~英雄大人稍等，我这就去船舱取。」
说完，突然出现的艾普丽便小跑着从甲板进入船舱。值得一提的是，距离伊丝稍远一些的船员——有坐在甲板上钓鱼的船员，也有正在晾晒衣物的船员，对船员而言，只有在靠岸、起航还有对抗海盗时才会忙碌，正常行驶中，恰好是最闲的时候。这些船员听到艾普丽说要拿三份草药时，都不禁停下手中动作，面面相觑，似乎这是很不常见的事。
感兴趣的伊丝微微歪头，趁船员没有注意自己，将手背到身后，从仓库中拿出一套纸牌。玛格丽特酒馆虽然有在诺塔帝国落地，但纸牌与棋盘并没有跟随玛格丽特一同散开，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好玩，而是纸牌与棋盘制作起来不那么便宜，普通人不容易享受到。对需要常年待在海上的船员，送给他们娱乐活动，比直接给钱更能帮助他们，而且身为经常在两地往返的船员，他们也更容易将这种娱乐方式散播出去。
「那个，各位先生，你们有听说过纸牌和扑克吗？」
「纸牌？」
一共三位待在甲板上的船员面露不解——大概是在不解，伊丝只能从声音里猜测他们的想法，正如艾普丽说的那样，『海雾号』的船员全部为不死者，艾普丽本人是幽灵，面前的三位船员则是骷髅与僵尸，很难分辨表情。
以前伊丝并没有觉得哪里奇怪，现在近距离下才注意到，骷髅明明没有喉咙，却可以说话。
三位船员面面相觑。
「没听说过的东西。」
「小姐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吧？」
「啊，我知道，是最近在赫尔斯王国里流行的游戏对吧？我听上一趟乘船的商人说过，赫尔斯王国里有种在纸上画图案，然后拿有图案的纸比较的游戏，那位商人还在我面前演示过玩法，让我陪他玩一会儿，那种游戏真让人心痒啊，可惜当时我的钱都寄回了家里，没有钱买下来，小姐手里的东西比那位商人手里的更精致，一定很贵吧。」
「心痒？难道很好玩？」
听到骷髅的描述，另外两位僵尸船员顿时感兴趣，虽然他们的面部肌肉已经坏死，但当情绪出现巨大变化时，表情还是会随之发生变化——和骷髅会说话一样令人惊叹。
「当然好玩，」骷髅船员『啪啪』地拍着肋骨，「我保证，只要有一副纸牌，我们在船上的日子就不会无聊，说不定还会为因为争抢打起来。」
「那不就和女人一样嘛，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我们可是不死者，没有什么欲望。老实说，变成不死者以后，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既不需要担心饿死，也不用为以后老了的日子发愁，这世上哪里还有会让我们这群不死者争抢着打起来的东西。」
「嘁，等你玩过以后，也会像我这样朝思暮想了，到时候可不要让我看见你连甲板都不想拖，一心只想纸牌的样子。」
已经有商人将纸牌带到妖精之乡了吗？
看来纸牌的传播速度比自己想象中快，伊丝微笑着走上前。
「其实我受人所托，要把这种娱乐方式传给更多人，想到各位在船上一定会遇见无聊的时候，所以打算把它送给各位。」
「送？真的吗！？之前我想从商人手里买下的时候，商人上来就开价一枚金币，这都是我出海一次的全部收入了。」
双臂骨骼交叉在一起，骷髅船员对着伊丝连连摆手，一副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的模样，然而他不时瞥一眼纸牌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伊丝不由得莞尔。
「当然是真的，发明这种游戏的人，希望能让人们脸上充满笑容，所以就托我把纸牌送给有需要的人。原本还觉得传授游戏规则很麻烦，既然有人玩过，就不需要我再一一说明了吧？」
吞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犹豫片刻，骷髅船员终于忍不住诱惑，双手收下伊丝递出的纸牌。
「虽然我们这些不死者笑不出来，但既然如此……我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小姐不愧是艾普丽船长特别交代的有钱人，一金币的东西说送就送。」
「有钱人？艾普丽没有对你们说过，我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吗？」
就好像鬼屋游戏里，装成女鬼的演员在玩家面前弄丢假发，场面瞬间尴尬下来，三位不死者船员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字面意义上的，骨骼发出咯吱嘎吱的脆响。
「小姐……是红衣主教？」
「一定是来净化我们的吧……先给我们纸牌，是希望我们死的时候能笑着死……」
「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不能死啊，红衣主教大人，请放过我！」
似乎出现了小小的误解。
尤弥尔教在人们常识里是人类至上主义。
僵尸船员害怕到快要跪倒在甲板上，伊丝连忙解释。
「我只是名誉红衣主教，不是真正的红衣主教，而且我也没有要净化不死者的想法，那个，怎么说，新教皇上任后，重新解释了女神大人的教导，现在我们教会只净化那些为非作歹的不死者，你们并没有做过坏事对吧？」
「是……是这样吗？啊啊啊，吓死我了。」
「能蒙受女神大人召唤是很高兴，可我希望再晚几年……」
船员后怕的模样让伊丝不禁苦笑，难怪艾普丽没有对船员实话实说，原来是担心教会过去针对不死者的屠戮。在尤利乌斯担任教皇时期，不死者不论好坏，一律和血族论处。伊芙琳上任后，教义便被解释成了只要心向女神，不论什么种族，都可以信仰尤弥尔教，教会也只代表女神惩罚那些为恶者。
「比起这个，刚才艾普丽船长说去拿治疗晕船的草药时，大家好像很惊诧的样子，那种草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主教大人是说斐利草吧，那是很珍贵的东西，只有经过死亡海域的冒险者才能碰运气采集到，一株就值好几枚银币，平时即使有客人想买，艾普丽船长也不卖给他们，刚才艾普丽船长愿意一下拿出三份，我们这群人才忍不住觉得奇怪。」
「原来很贵吗。」
因为自己是艾普丽敬仰的『英雄大人』，所以才愿意免费送给自己吧，之后应该好好把钱付给艾普丽，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装作不知道。
「主教大人不用放在心上，艾普丽那家伙早就站在主教大人附近，一直听到主教大人说不坐船的时候，才突然钻出来，她肯定是怕主教大人您觉得伙伴晕船，害怕主教大人就这样改变行程，才愿意拿药出来。主教大人您可是开出了可以让我们整整两年都不需要出海的金币，换谁来都不会放过这笔生意，艾普丽那贪财的性子，肯定更不愿意放弃。」
「欸。」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令伊丝注意的是，比起两位僵尸船员，骷髅船员对艾普丽缺乏敬意，仿佛骷髅船员与艾普丽十分熟悉一样——这位骷髅船员的等级比其他人高许多，接近三十级，放在冒险者里也是好手。
好奇之下，伊丝问道。
「那个，请问你和艾普丽船长的关系是？」
「我是她父亲，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呃。」
没猜到答案的伊丝为之一滞。
紧接着。
嘭咚。
伴随一道怪异声响，就好像车轮碾到石子的马车，长约三十公尺的木制船剧烈晃动了一下，船员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了？」
比起伊丝沉下来的脸色，骷髅船员要轻松得多，转过身趴在甲板栏杆上向下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无奈地摊手。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到主教大人您说的魔物聚集地，坏消息是，我们被枪鲭包围了。」
（12/30）

第十五章 陷阱？

「枪鲭？」
目光绕过骷髅船员，伊丝看向海面。
所谓枪鲭，是一种群居，体长与成年男性身高差不多的魔物，虽然没有像海德拉那样的魔法能力，鳞片也远不及海德拉坚韧，但因为其头顶突出的、有如长枪般锋锐的骨骼，令它们成为了小型船的噩梦，仅仅只需几次撞击，小型船变会成为筛子般的存在，即使当场碎成几块也毫不奇怪。
加之枪鲭数量庞大，没有固定居所，每年死在枪鲭手下的人类，至少是海德拉造成伤亡的百倍，二者间的差别，就好像飞机失事与汽车失事。
全知地图显示这群枪鲭的等级在十到二十级之间，数量至少有百条。对普通海船而言，已经是相当危险的情况，然而船员脸上却看不见一点着急神色。
「啧，这么多枪鲭，就算把准备好的鸡血倒进海里，也只能吸引一部分，得丢些人下去了。」
喂喂，别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仿佛看出了伊丝所想，骷髅船员恍然地拍了拍颅骨。
「看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主教大人，我说的『丢些人下去』不是把客人丢下去，是把那些有战斗力的船员丢进海里，我们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丢船员也很糟糕吧？」
「哈哈，我们是不死者，只要不是神圣魔法，我们不会轻易死去，就算被枪鲭拆成碎块，也顶多只是在海里多待一会儿，记住这个位置，明天再来打捞就好了，不死者不会溺水。」
真是方便的设定。
「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吗？如果在远海上，返程搭救伙伴很麻烦吧？」
「这都得怪艾普丽那家伙，有钱的商船会雇佣护卫舰对付海盗和魔物，差一点的船也会在出发前雇佣一些冒险者，但艾普丽觉得我们不死者天生就是战斗力，所以连冒险者都没有雇佣，平时我们都是自己处理，干了这么久，都有经验了。嗯——这么多枪鲭，加上准备好的鸡血，丢五个人下去就差不多了。」
「我觉得艾普丽船长也是没办法才只能这样哦，愿意坐咱们船的人太少，咱们没钱雇冒险者嘛。」
嘭。
再一次，甲板下方的船舱传来膨隆声，船体也跟着轻微晃动了一下。
骷髅船员皱了皱并不存在的眉毛。
「好了，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赶紧去船舱里把鸡血抬出来，我们这些人被撞了没关系，要是船没了，不能给家里寄钱，小心老婆和别人跑了。」
「「噢噢！」」
两名僵尸船员嗷嗷叫着跑进船舱。
伊丝趁机回到伙伴身边。虽然船员们自己就能收拾枪鲭，但那是以把船员丢进海里为前提，自己还是帮忙把枪鲭收拾掉比较好，当然，真正收拾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蒂芙尼。
现在队伍里唯一没有到20级的人只剩蒂芙尼，第一梯队的佩佩到了28级，第二梯队的卡米拉与玛丽则有23级，蕾菲娜为22级。这个升级速度，放在大陆平均水准算相当不错，可是以恶魔作为对手，还远远不够。之前伊丝一直注意着让伙伴们在提升等级的同时，学习新的魔法，所以几乎没有再带伙伴们去森林里大肆捕杀魔物，接下来马上要去妖精之乡，再不提升等级，成长就太慢了。
伊丝打算之后一边驾船前往妖精之乡，一边在航路上狩猎海魔物，大海中的魔物数量庞大，需要提升等级的伙伴又只有五人，不会像奥东尼奥城外的森林那样，里面的高级魔物被自己搜刮一空。
「蒂芙尼没事了吗？」
虽然还是在木桶里，但蒂芙尼不再是一团液体，恢复了人型。
「嗯，艾普丽。」
因为艾普丽给的草药，所以不再晕船了，蒂芙尼传达出如此意思。
「要感谢艾普丽才行。」
伊丝环顾了一圈周围，吃下斐利草做的晕船药后，佩佩和卡米拉的状态便好了许多，现在正如临大敌般看着围绕船游动的枪鲭，而提供晕船药的艾普丽，大概是为了指挥船员对付枪鲭，现在并不在这里。
「姐姐大人，下面的魔物太多，只有我一个人难以处理。」
「不早点解决这些魔物，船沉下去就难办了。」
明明只是些二十级都没到的魔物，卡米拉和佩佩却拿出了面对强敌的不安，手也紧紧握着武器。一旁的玛丽悄悄告诉伊丝。
「卡米拉小姐和依蒂丝小姐好像很怕沉船呢……」
「原来如此。」
两个人都不会飞行魔法，一旦船沉，就失去了立足之地，而这并不是她们能改变的，所以才会用如临大敌的目光看枪鲭。
伊丝不禁莞尔。
「这些枪鲭只是连20级都不到的弱小魔物，卡米拉的魔法很容易就能把它们解决掉。」
「可、可如果它们在我魔法抵达前就把船底刺破怎么办……」
哦呀。
卡米拉会做出如此缺乏自信的发言，真是罕见。
这样想来，卡米拉明明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却很少把卡米拉当成真正的妹妹看待，肯定是卡米拉平时太可靠了吧，不会露出现在这样的惊慌神情，伊丝苦笑着拍了拍卡米拉肩膀，示意卡米拉冷静下来。
「就算船沉下去，我也会把卡米拉抱回宅邸，冷静一些。」
「抱回去……吗？」
由于佩佩那边传来让人皮肤刺痛的视线，伊丝只能回答。
「如果卡米拉期待的话。嘛，不止卡米拉，玛丽、佩佩也是。」
「啧啧啧。」
莉娅发出十分刻意的咋舌声，伊丝看过去时，莉娅还仿佛在感叹世风日下般摇头。
还是装作没看见吧。
20级的枪鲭交给卡米拉对付，实在太浪费，让等级最低的蒂芙尼来才是最佳选择，伊丝双手绕到蒂芙尼腋下，将蒂芙尼抱出木桶，这个动作让蒂芙尼不满地皱起眉。
「姆。」
肯定是不满自己拿对付小孩子的态度对她，尽管猜到了蒂芙尼所想，伊丝却没有放在心上，如果蒂芙尼讨厌的话，刚才会推开自己，而不是任由自己把她抱起来。
「别把嘴撇成这样子啊，一点也不可爱，接下来要交给蒂芙尼收拾了。」
「对付魔物？」
「嗯。」
「□□——『力量提升』，□□——『避水加护』，玛丽。」
对旁边的玛丽附加强化魔法，蒂芙尼先是拍了拍玛丽后背，催促似的让玛丽走到自己前面，然后对玛丽竖起拇指。
「加油。」
砰。
伊丝毫不留情地给予玛丽手刀。
自己是让蒂芙尼自己登场，而不是让蒂芙尼给玛丽施加强化魔法。
身为治愈师，蒂芙尼在战斗时很难有直接接触魔物的机会，所以获得的经验比其他人少许多，加上懒惰的个性，平时不会像卡米拉一样进行咏唱练习，蒂芙尼现在是队伍里等级最低的存在。
「痛。」
毫无感情起伏的抗议。
「知道痛就不要把任务推给玛丽啊，而且蒂芙尼是要让玛丽跳到海里和海鱼战斗吗？好了，把这个拿着，射它们。」
伊丝递给蒂芙尼一把呈翠绿色的半透明短弓。
这是被自己命名为森弓的弓箭，专门为蒂芙尼打造的武器。蒂芙尼没有直接参与战斗的手段，自己也不能为了让蒂芙尼获得经验，命令蒂芙尼附加完强化魔法后冲到前线战斗，于是便有了打造一把短弓的想法。目前团队中的远程攻击手只有卡米拉，而身为魔法咏唱者的卡米拉，又往往肩负着一击决定胜负的重担，大部分时间都要准备强大魔法，团队便十分缺乏远程攻击掩护与支援，让蒂芙尼在后方使用弓箭，无疑是相对较好的选择。
至于如何让从未拿过弓箭的人有准头，伊丝参考了佩佩的冈格尼尔，森弓使用的箭矢统一为绯金箭矢，其中铭刻了冈格尼尔中的『必中』魔法阵，这便意味着，只要蒂芙尼向箭矢注入魔力，瞄准对象后，箭矢就必定命中。
当然，缺点也显而易见，首先是箭矢数量有限，不能随意挥霍，用完了得捡回来，其次是射程与威力，尽管伊丝给森弓附加了『力量提升』与『风之加护』，但以蒂芙尼弱小的力量以及绯金箭矢的重量，箭矢也顶多只有不到一百公尺的射程，威力仅仅比『冰枪术』强一些。
「唔姆唔姆。」得到新礼物，蒂芙尼露出像是在高兴的表情，对着伊丝晃了晃森弓，「没问题？」
「蒂芙尼试试就知道啦，箭矢很珍贵，只有十支，用完以后记得捡回来。」
「还给你。」
一听到要去海里捡回来，蒂芙尼顿时把森弓塞回给伊丝。
「等等，不用担心啦，箭矢后面的孔可以拴上细绳，射^出去以后再拉绳子，就能回收箭矢了。」
「这样不会影响准头么。」
依蒂丝发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不会哦，附加了『必中』魔法以后，只要目标还在射程内，就一定会命中，绑上绳索只会影响射程。」
自己来用的话，可以轻易射中空中飞行的鹰隼。
「那好吧。」
不情愿地，蒂芙尼把绑了细绳的绯金箭矢搭上森弓，接着以错误姿势拉开弓弦。
「打哪只？」
「哪只都好啦。」
「快、快把鸡血倒到海里！」
船舷处的不死者船员开始将木桶盛装的动物血倒进大海。就好像嗅到肉味的饿狼，徘徊于船边的枪鲭顿时往船舷处聚集，与此同时，被安装在船舷处的巨大弩机，猛地朝枪鲭聚集处射出鱼叉。
噗通。
锐器扎入肉体的沉闷声响，巨大箭矢轻松带走一只枪鲭生命，然而其他枪鲭不但没有被攻击激怒，反而更加拼命地拍打身体，寻找血源。
似乎是一种智慧十分低下的物种。
「把鱼叉拉上来，快！」
嗤。
船员发出大喊时，蒂芙尼也松开弓弦。
被涂成绿色的绯金箭矢由短弓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如果枪鲭不会移动，这道抛物线肯定相当完美，然而枪鲭并非固定靶，就在绯金箭矢击中目标的前一秒，被选择成目标的枪鲭一头扎进海面。
注意到蒂芙尼射击的部分船员露出遗憾目光，这一箭失准了。
——随后瞠目结舌。
原本划出完美抛物线的箭矢仿佛被什么东西操控着那样，突然改变原定行进轨迹，笔直朝水下扎去，随着一声轻微的扑通声，枪鲭拼命挣扎的身体很快浮现在海面。
换成小型鸟类，这一击足以毙命，可惜枪鲭的大小和人类相差无几，即使受到贯穿伤，也要等到失血过多才会死亡。
「那是什么武器……魔法？」
「居然能在空中改变轨迹！」
「喂，箭后面还绑了绳子，快去人帮忙，说不定能把枪鲭拉上来！那家伙的头可以用来做成鱼叉和剑，一个就值好几枚银币！」
「噢噢噢噢！！」
虽然没想到回收箭矢的同时，把枪鲭也一起回收——圣瓦伦提尔祭典时伊丝吃过枪鲭的肉，肉质很柴，一点也不美味，头骨比起海德拉来说也显得脆弱，但既然船员们喜欢，自己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在那之后，蒂芙尼又接连射出两根绯金箭矢，无一例外全部命中。
「这下就至少有一枚金币了！」
帮忙拉着细绳的僵尸船员兴奋大喊。
「可恶，高级冒险者就是这样赚钱的吗？随便几次攻击就能赚到比我出海一次还多的钱。」
「喂，别一兴奋把绳子弄断了，咱们可赔不起枪鲭，这都是客人的财产。」
「我没有打算要这些枪鲭哦？大家喜欢的话可以随便拿去。」
「又免费送给我们？」
「尤弥尔教会的人都是天使吗……」
「伊丝，魔力。」
无视船员的感激目光，蒂芙尼向伊丝伸手。仅仅三次射箭，蒂芙尼的魔力便见底。
伊丝递给蒂芙尼魔法药，后者一瞬间露出好像喝到苦药一般的神情。
应该是想拿没有魔力做借口，逃过魔物狩猎——就像那些说笔里没有墨水，妄图逃过写作业的学生，伊丝现在是给学生墨水的人。
伊丝轻轻拍着蒂芙尼脑袋。
「蒂芙尼今天的任务是把所有枪鲭都解决掉哦，再不升到20级，就没办法和玛丽配合了。」
「伊丝是恶魔。」
「我可是血族，莉娅可以证明。卡米拉、拉克西丝，替我好好监督蒂芙尼，她需要多少魔法药就给她多少。」
「好的，姐姐大人。」
「是，吾主。」
「咕呜。」
因为有蒂芙尼参与，原本作为『牺牲品』，在身上绑好绳索，就等跳进大海与枪鲭搏斗的不死者船员松了口气，殷勤笑着赞美伊丝一行。
「大家的武器看上去很旧了呢。」
面对玛丽的发言，船员煞有介事地拍胸。
「小姑娘，这可是你不懂了哦，这些都是我们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武器，虽然是有很多锈，但它们过去都是一等一的良品，这些东西只有我们不死者才能去海底捞起来，平时没工作的时候，我们就靠打捞赚钱。」
「欸。」
就算这么说，船员们手中的武器也太过凄凉，严重的锈蚀让它们看上去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断裂，部分武器上还有像是藻类生物残留。
「可以把——嗯？」
还没等伊丝说完，全知地图的显示突然出现变化，原本只有枪鲭的附近，突然浮现大量光点，其中不乏连拉克西丝都无法对付的强大存在。
不妙。
意识到这可能是陷阱时，一道红芒自遥远天空斜斜飞来，目标直指甲板上的莉娅。
（13/30）

第十六章 令人起疑的怪物

「莉娅！」
身体动起来的同时，伊丝向不远处的莉娅大喊，由于指导蒂芙尼射箭，自己与莉娅并不站在一起，中间还隔着拉扯绳索、把枪鲭带到甲板上的船员。
然而，还没等伊丝做出应对，自天际投射而来红芒便突然分成两份，除了原本就朝莉娅飞来的以外，另一份则直奔船头而去，蕴藏的力量足以一击粉碎海雾号。
「吾主，我来保护船只！」
「不行。」
以拉克西丝的实力，很难挡住投射来的红芒，那至少有五阶魔法水准。
先用绯金箭矢提前拦截一道红芒，剩下的另一道就由自己飞到高处，以『魔力盾』接下来好了。
做好如此打算，伊丝将手伸向蒂芙尼，只是还没等伊丝把森弓拿走，视野里便跳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莉娅。
娇小身躯背向船只，神情凝重的莉娅向红芒伸出右手。
「『魔封结界』。」
一个相比于人类魔法要复杂许多，周围环绕着大量玄奥文字的六芒星魔法阵浮现在莉娅身前，紧接着，积蓄了强大魔力的两道红芒与魔法阵狠狠撞在一起，令人奇怪的是，撞击不仅没有产生任何声音，就连魔力波动也极其微弱，就好像用网球拍接球，球却黏在了球拍上一样，诡异的景象令所有人心生奇怪。
但这只是短暂的平静。
嘭嘭！
连接两道仿佛要让人失聪的轰鸣贯入大脑，爆发产生的冲击甚至让下方海面为之凹陷，距离爆炸点有三十公尺的海雾号差点被掀翻，没有绑牢的木箱顺着甲板滑动，船舱内则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物品掉落在地的声音，几乎所有船员都在这一刻摔倒。
还好没有让拉克西丝擅自行动，不然就糟糕了。
伊丝神情凝重起来，这并不是五阶魔法，而是六阶甚至七阶魔法。其他人没能注意到，当两道红芒与莉娅使用的『魔封结界』撞击时，两道红芒就像史莱姆一样黏在结界上，悄无声息的腐蚀『魔封结界』，只不过莉娅的『魔封结界』位阶过高，腐蚀几乎没有起到太大效果便被引爆。
倘若不是『魔封结界』，换成与红芒同位阶的防御魔法，海雾号绝对会在爆炸产生的冲击下化为碎片。
不是一般的敌人，比巴巴弗要强许多。
趁莉娅在空中警戒的时机，伊丝扩大全知地图的搜索范围，最终发现偷袭者的身影。
在海里。
对方正以极快速度从海底冲向静立在天空中的莉娅。
「身份不明吗……」
名字、等级与种族都为空，全知地图仅仅只能显示它的位置。
如果是等级超过全知地图显示的人，应该会看不到它的光点，而如果是没有命名，或者像堕天使拥有的『失乐园的禁忌』状态，前者会呈现一连串问号，后者则是如同蒙上毛玻璃的显示。所有信息一片空白，这是伊丝第一次见。
不论如何，先把对方抓起来再说。
拉开从蒂芙尼手中拿过来的森弓，伊丝搭箭上弦，瞄准还在海底，即将冲出海面的东西。
绿色箭矢一闪而逝。
紧接着。
噗通——扑。
先是什么东西从海面钻出，接着是锐器扎入体内的声音。
伊丝射出的箭矢完美命中从海里钻出来的『怪物』，出乎伊丝意料的是，对方既没有身受重创，也没有因为箭矢的冲击倒飞而出，绯金制成的箭矢就好像射中了一团液体，轻易从『怪物』体内穿过，而怪物的身体连停顿都没有，维持原有势头冲向莉娅。
能量体？
刚才那一击并没有附加魔法，对方是能量体的话，完全不受影响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能量体不应该引起实物的变化，怪物从大海里钻出来的时候，自己清晰看见它带起了水花。
如果不是拥有能在短时间内使自身变成能量体的魔法，就是怪物本身属于液体一类的东西，箭矢无法伤到也理所当然。一瞬间，伊丝联想到被自己杀掉的羊头恶魔西普，羊头恶魔西普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完全由粘液组成。
「使用了孵化之刃的恶魔残党么。」
虽然很早就解决了巴巴弗，但自己一直没有去恶魔的巢穴，也就是『跳板』处查看，里面存在其他恶魔也并不奇怪。
「喂，看那边！」
「火雨啊啊啊啊！！！」
「快转向！！」
发出惨叫的船员吸引了伊丝注意，在远洋船面朝大海的方向，海面冒出无数仿佛幽灵般的黑色生物，它们拉开手中弓箭，朝远洋船投射燃烧着火焰的箭矢。
与偷袭莉娅的怪物并非同一物种，这些幽灵弓兵虽然同样全身漆黑，但全知地图却能显示出它们的等级——十级左右的弱小存在。
当然，等级低并不代表不会造成麻烦，以海雾号的速度，现在转向根本来不及躲避火焰箭矢，虽说海雾号的船员都是不死者，不会被火焰箭矢杀死，但火焰可能烧毁海雾号，没有了愿意搭载自己的远洋船，自己会感到困扰。
「卡米拉、玛丽、拉克西丝，你们留在这里保护船只，避免箭矢落到船上。」
「好的！」
「佩佩和蕾菲娜注意警戒周围，它们可能不止有弓兵。」
「交给我和主人吧！」
蕾菲娜代为回答。
如果同伴们会『飞行』的话，就能直接去解决远处的弓兵，不必被动防守，可惜除了拉克西丝外，其他人都还没有到三十级，无法使用『飞行』解决距离海雾号足有三十公尺的黑色幽灵。
以『赫尔墨斯之翼』脱离船只，伊丝展开日轮之剑，在弓手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将日轮之剑延伸至十公尺，从弓手上空发起圆舞斩。
如同切气球般，凡是沾到日轮之剑的幽灵，统统伴随轻微的『砰』声消失不见，然而这些幽灵就好像不具备智慧那样，即使同伴就在身边死去，也没有一点畏惧或者害怕的反应，依旧不知疲倦的用魔法召唤箭矢，然后再用手中弓箭射出——它们使用的弓箭与海雾号船员使用的武器十分相似，同样有着严重的锈蚀，有些弓箭上还残留着新鲜水草，仿佛刚刚才被人打捞出来。
临时召集的部队吗？
伊丝也不是没有从宅邸护卫口中听说过幽灵海盗的存在，就像海雾号的船员抱着对家人的牵挂化为不死者一样，一些因为海魔物与海盗袭击而丧命的人，也会抱着对海魔物与海盗的怨念化为不死者，终日游荡在死亡前的海域，袭击路过魔物与船只。
这些幽灵应该是怨念还不足以成为不死者，但被魔法强制转化成了不死者的存在，正常诞生的怨念型不死者没有智慧，很难听从统一命令。
还是送它们升天好了。
收起日轮之剑，换成红衣主教的权杖，伊丝双手平举，学起之前见过的净化不死者的圣职者。
「徘徊于深海的怨灵呦，回归女神大人的怀抱吧。」
『下级群体治愈术』
对不死者而言，治愈术反而是比同等级火焰魔法更强力的杀伤魔法，虽说直接使用神圣属性的攻击魔法，效果肯定比治愈术要好，但这些不死者是死后被人强制征召的类型，出现在这里不是它们的本意，还是用温和的手段解决较为合适。
金色帷幕自伊丝洒下，而被治愈术光芒笼罩的黑色幽灵，则如同动画中那些升天的幽魂般，身体渐渐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皮肤有股暖洋洋的感觉。
如果不是自己自我感觉良好，就是那些升天的幽灵在感谢自己吧，之后还是在这片海域使用广域神圣魔法，净化徘徊在此处的亡魂好了。
「啊啊……我感觉女神大人在召唤我。」
「好温暖……」
「阿曼达，安妮，我现在很困了，不能再赚钱养你们了。」
耳边捕捉到细微的叹息，伊丝转向身后的海雾号，结果发现原本脸上布满焦急与紧张的不死者船员们，此刻正一脸欣慰与安心的傻站在原地，幽灵船员的身体渐渐透明，骷髅和僵尸船员则从上半身开始化为粉末。
刚才的治愈术波及到船员了。
要是船员们也被一起净化，自己会很困扰，伊丝连忙挥手，中断治愈术，接着飞回船上，把充满负向生命的水滴——这是之前莉娅在魔王城上空施展禁咒时，自己悄悄装的一部分——泼到海雾号船员身上。快要升天的船员顿时恢复原状。
「啊！好冷，不过好舒服。」
「我刚才好像看见女神大人在向我招手了。」
「要是就那样升天了该多好啊。」
想升天没关系，但还请按照约定把我们载到妖精之乡。
倘若他们愿意，自己可以亲手送他们升天，海雾号的船员固然拥有智慧，但全部是已死之人，存在本身就是畸形的，假如不是放心不下家人，他们早已自行消失。
此外正如伊丝预计的一样，除了面朝大海的方向有幽灵弓兵，海雾号朝向岸边的一面也有不死者，只不过这些不死者不再是幽灵，而是手持破旧鱼叉或者干脆以腐朽木棒为武器的骷髅。骷髅不死者搭成人梯，试图爬上海雾号，卡米拉一行则毫不留情的将它们推下甲板栏杆，尤其是使用钝器作为武器的玛丽与蕾菲娜，二人每次横扫，都会将触碰到盾牌或拳头的骷髅化为碎骨块。
都是些杂鱼不死者，很快就能清理掉。
「剩下的只有莉娅那边了吗。」
由于全知地图无法显示『怪物』的等级——暂时将其归为恶魔残党，伊丝只能从怪物与莉娅的战斗，判断怪物的等级。伊丝原以为有着195级的莉娅应该可以迅速收拾掉怪物，但事实并非如此，直到现在，莉娅都在和怪物进行近距离战斗。
「难道等级很高？」
稍微观察一会儿，伊丝发现了异样。
最开始自己并没有注意怪物的外形，只将其看成一团漆黑的粘稠物，但现在发现，这只怪物有着类似人类的形状，更进一步的，可以从头发长度与体型分辨，这是一位少女。
使用孵化之刃后不应该是魔物外表吗？不，考虑到全知地图无法显示等级，这只怪物说不定是位阶比较高的一类。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飞行到怪物的视野盲区——如果她不是像蒂芙尼一样，全身都可以是眼睛的话——迅速朝怪物发起突击。
对主动攻击自己一行，妄图破坏海雾号的恶魔，不需要任何留手。
『一击必杀』
『神圣之刃』
日轮之剑上燃起金色火焰，伊丝一剑斩向怪物后背。
噗。
轻易没入怪物身体。
怪物体内响起液体蒸发的呲呲声。
然而，这只怪物并非那些幽灵弓手，尽管伊丝一剑得手，怪物却没有立刻消失，反而从伤口处伸出无数黑色触手，试图捆住伊丝。
黑色粘液有很强的腐蚀性。虽然这种腐蚀性应该无法对自己起效，但要是衣服被融化就糟糕了。
从怪物体内抽出日轮之剑，伊丝退避到莉娅身边，双方拉开距离。
「这只怪物很棘手吗？」
「不……」
面对伊丝的询问，莉娅皱起眉，凝视着怪物的橙红色眼眸似乎在思考什么。
「它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它是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莉娅熟悉也理所当然。需要我帮忙吗？这家伙似乎是针对莉娅而来。」
「……」
没有回答伊丝，莉娅抿着嘴，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吟。
因为怪物有少女外表，所以下不去手？
还是由自己来解决这只不会说话的怪物吧。
刚才那一剑砍到怪物身上时，怪物一口气掉了一半HP，并非想象中很强的存在。
深吸了口气，伊丝再度凝聚『神圣之刃』，朝距离自己超过二十公尺的怪物挥动光剑。大概是觉得只有不足一人高的光剑鞭长莫及，怪物只是摆出简单的迎战姿态。
紧接着。
伊丝瞬间将日轮之剑延伸到三十公尺长。
没有反应过来的怪物顷刻被日轮之剑砍入身体。只不过，就在伊丝双手用力，打算一口气把怪物拦腰斩断的时候，莉娅突然握住伊丝手腕。
「伊丝，等等！」
「嗯？」
伊丝不解的片刻，没有被一击致命的怪物迅速后退，远离日轮之剑，随后，怪物身后浮现一道灰色旋涡——应该是传送门，以前珊多拉被蒂娜救走时也是这样，只不过这扇门后给伊丝的感觉更加虚无缥缈，仿佛隐藏在迷雾中。
「莉娅，再不阻止就让它跑了。」
伊丝试图抽出手，但莉娅依旧按着伊丝手腕，神情复杂。
「我有我的考虑，放过它不是因为仁慈，回去以后再和伊丝解释。」
「但——」
莉娅眼中闪过恳求光芒。
莉娅不是轻易求人的性格，她或许有别的发现，或者苦衷。
迟疑了片刻，伊丝放松身体，叹了口气。
「……好吧，但如果下次它再袭击我们，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放过它了。」
「谢谢。」
在怪物消失的最后一秒，莉娅手心朝向怪物，暗红色的光芒自莉娅手心一闪而逝，最终没入怪物身体。
应该是标记一类的东西。
跟在莉娅之后，伊丝也在全知地图上对怪物做标记，最终，整片大海陷入死一般的平静。
（14/30）

第十七章 希里的踪迹？

驱逐了有着少女外表的怪物后，海雾号的船长艾普丽便因船只受损，命令船员返航。拉克西丝与玛丽虽然将幽灵弓手投射的火焰箭矢尽数抵挡，但由于红芒与『魔封结界』接触制造的巨浪，令海雾号的主桅杆出现裂纹，需要立刻回港维修。
据说除了要用铁皮加固，还得请精灵族的自然系魔法咏唱者，让主桅杆断裂处的木质纤维重新接合在一起。说到这里的时候，艾普丽露出了相当肉痛的表情，不过当伊丝说明，既然是自己请海雾号来到魔物聚集地，海雾号因魔物受损，自己应该帮忙出一部分钱维修后，艾普丽便以更加狂热的星星眼赞美伊丝。
和骷髅船员，也就是艾普丽的父亲说的一样，艾普丽是个十足的财迷。
「托主教大人的福，我们才能平安回来，哈哈，不然都得在海里呆着了。」
「虽然咱们不会真正死掉，但一直在深海里待着，还是会觉得害怕和寂寞啊。」
「主教大人，这些枪鲭我们真的可以收下吗？」
平稳靠岸后，海雾号的船员对来到岸边的伊丝送别。诺塔帝国禁止种族歧视的律法中，并没有囊括不死者，所以船员们只能站在甲板上。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不是看在一部分海雾号船员曾经是诺塔帝国国民的份上，官方就连允许停靠在港口的许可都不会给，不死者与恶魔一样，无论如何都很难被常人接受。
已经走到岸上的伊丝微笑着挥手。
「当然可以，嗯——就当做维修主桅杆的费用好了，多出来的不用还给我，大家可以自由分配。」
「主教大人万岁！」
「嘘，小声点，要是被税务官听见，肯定会来讹诈我们。」
海雾号似乎经常因为不死者身份，被港口税务官搜刮油水。
回家后，稍微向威弗列德城现任城主提一下好了。
诺塔帝国不像赫尔斯王国那样腐败不堪，来到帝国这么久，这还是伊丝第二次见到以权谋私的帝国官员——上一个是威弗列德城的上任城主修曼。修曼利用职权之便，替他的表叔出头，结果没想到他表叔想找麻烦的人是自己，又正好撞上自己和亚多尼斯一起出行的时候，接着就是修曼引咎辞职，被亚多尼斯发配到边境小城，以普通士兵的身份从头做起。总体来说，帝国士兵的素质相当优秀，即使自己塞给他们金币，他们也不会收取。
此外因为这件事给大众留下了『修曼是因为惹到伊丝主教，所以才被发配边疆』的错误印象，所以新城主刚上任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可妮莉娅之馆拜访自己，甚至还特意增加了一条从市中心到可妮莉娅之馆及其周边村庄的巡逻路线，令人哭笑不得。
「话说回来，艾普丽你们不能下船的话，枪鲭要怎么卖掉？」
「这个没问题，英雄大人您放心好了，港口有很多专门帮我们这些外来船沟通的人，他们会替我们把枪鲭卖掉。」
就像中介一类的存在吧。威弗列德被称为贸易都市，又有距离妖精之乡最近的港口，有负责帮忙沟通的中介并不奇怪。这个世界的识字率很低，会使用多种语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国商人需要与本国人进行交易时，需要这种中介一样的角色。虽然肯定存在中介中饱私囊，利用双方信息不对等，收取不正当报酬一类的事情，但一经发现，会被帝国除以相当严厉的惩罚，所以中介一般都不会做的太出格，大部分中介都会选择调高中介费，做一个不谋取不正当报酬的商人。
比如自己之前找到的情报贩狐狸大姐姐，就是一位正直守信的中介。由于自己只身拖住大批海德拉，又身为斩杀了大量海德拉的薇尔的妹妹，自那以后，狐狸大姐姐对自己的热情便上了一个台阶，只要自己看上去有需要，狐狸大姐姐就会立刻找人帮忙，理由则是狐狸大姐姐的伴侣曾被海德拉杀害，所以她一直憎恶海德拉，而参与斩杀海德拉的自己，便成为了她的恩人。
唯一要说的，只有狐狸大姐姐热情过头了，有时候看着自己的目光让人有种黏糊糊的不安感，就好像动画里那些钟情于幼年男女的大姐姐。
「快看那边，是薇尔大人的妹妹，伊丝主教！」
「那边？那边不是海雾号吗？我记得海雾号的船员全部是不死者，伊丝主教可是尤弥尔教会的主教，为什么会和不死者说话。」
「嘿，现在的尤弥尔教会可不是以前的尤弥尔教，现在它们一视同仁，不止不排斥人类以外的种族，还允许他们加入尤弥尔教会，成为教会的信徒。」
「难怪我听人说伊丝主教在家里雇佣了兽人护卫，还帮城里的兽人找工作，说起来，那些兽人好像去附近城镇挖河堤了。」
「啊啊，他们走的时候我正好看见，挖河堤那种辛苦工作，他们看上去却很开心，不愧是以体力和力量见长的兽人。」
「我倒觉得他们只是为能吃饱饭高兴。」
「我要不要也加入尤弥尔教看看呢……」
「比起尤弥尔教，我更看好神教哦，那位力挽狂澜，一剑斩杀所有恶魔的薇尔大人就在神教，而且还是神教教皇，我敢肯定，如果加入神教就能亲眼见到薇尔大人，用不了多久，神教就会成为和尤弥尔教差不多的教会。」
虽然是天方夜谭的发言，但出奇的没有一个人反对，由于圣瓦伦提尔节的宣传，薇尔在威弗列德城积攒了相当高的人气，城内在身后插着翅膀，头顶猫耳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哪里都有模仿薇尔的人，以至于伊丝根本不想出门。
当然，这群人的存在只对伊丝造成了困扰，对威弗列德城内的其他居民而言，却是一桩好事。得益于那些模仿薇尔的存在，威弗列德城内的犯罪率骤降，小偷和强盗往往才刚动手，薇尔的模仿者便立即出手将犯罪者抓住。据宅邸女仆中一位痴迷于薇尔的人所言，在他们这个组织里，流传着只要做足好事，就可以得到被薇尔亲自任命为神教一员的机会，所以每个人都痴迷于帮助弱者。
为此，伊丝还想过要不要再次装成薇尔，鼓励一下这群人，不过想到如此组织存在，可能会让当地统治者惴惴不安，于是伊丝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身为地方管理者，手下出现一个自己无法控制，并且还有相当力量与凝聚力的存在，肯定会不放心——或许与地方管理者沟通一下，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喏，都来找你了。」
依蒂丝朝港口方向努了努嘴，见到聚集来的人群——大都是想问薇尔的喜好与平时都做些什么——伊丝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那个，佩佩，我们可以商量一件事情吗？」
「如果是想让我来扮演薇尔，最好还是塞回喉咙里，自己冒用别人的名字，就自己来处理，这可是佩西亚家的家训。」
不不，这肯定是临时编的借口。
自己从没有听说过所谓的家训，不如说佩佩每次做了坏事，都是由佩西亚伯爵去处理后面的麻烦。
「……只是命令他们不要这么狂热也行吗？」
抱着一丝丝侥幸，伊丝努力睁大眼，装出可爱模样，抬起头看向佩佩，后者先是被伊丝的可爱一怔，然后悄悄掐了掐指腹，装作看不见伊丝地把脸瞥向一边。
「这……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好好接受他们的好意不就没问题了，这可是无数人想要都不得的荣誉。」
「问题是我一点也不想要啊。」
就连随便在街边买一件小饰品，都会被人猜测到底抱有何种目的，可不可能是薇尔喜欢的东西，实在太累了。
出名也是一桩令人困扰的事。
◇
夜幕降临。
按照与莉娅的约定，伊丝提前来到卧室，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玛丽她们正在接受拉克西丝的教导，是自己最闲的时候。
打了个哈欠，穿着宽松睡衣的伊丝光脚走到桌边，指尖召唤出火焰，让火焰落入银质水壶，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水壶内的水便沸腾起来，冒出阵阵白雾。
笃、笃。
轻微的叩门声。
「是莉娅吗？门没有锁。」
自己早已通过全知地图知道莉娅正朝自己房间走来，所以才适时走到桌边，烧开水壶中的水。
「就算在自己家里，像这样半敞着房门也真是有够少见的，就不怕外人见到自己在做什么吗？」
推开房门的莉娅不禁笑道。还是和昨天一样，莉娅的笑容中总是有一丝淡淡的愁绪，只不过今天多了点别的东西，仿佛有心事。
伊丝站起身走到莉娅身前，不知为何，莉娅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不进来吗？莉娅说有重要的事情，我才提前回到卧室。」
「倒不是不愿意进来，只是没想到伊丝你的这副打扮……」
「莉娅不也穿的睡衣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要奇怪也是应该是自己奇怪，美少女在半夜穿着睡衣到自己房间商议要事，想不让人想入非非都困难，更不用提莉娅没有穿内衣——睡衣的轮廓有些色^情。
「不会被你的同伴误会么，虽然只接触了一天，但伊丝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是超出物种限制的生物。」
超出物种限制？
一时间没有理解莉娅的意思，但从上文推敲，莉娅应该是指自己与卡米拉和佩佩的关系。
伤脑经地扶额。
「哈啊，卡米拉她们还在楼下，不会发现啦。」
「不是没关系，而是不会发现……虽然作为时代的遗产，不该指指点点，但我还是忍不住站在蒂娜的立场说，伊丝的生活作风太差劲。作为已经有伴侣的人，怎么能再邀请其他女性到自己房间，而且还是这副打扮。」
「不，比起我，莉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穿着睡衣到我的房间，还是刚洗完澡的懒散模样。嘛，这些先不论，莉娅的前提有误啦，我和佩佩还算不上正式的恋人。」
倒不如说是佩佩单方面宣布自己是她的未婚妻，当然，自己也乐意配合佩佩，自己内心已经把佩佩和卡米拉看成自己的家人，不允许别人抢走。她们相当的有魅力，这一点谁都无可否认。
「原来还不是恋人么，那就没关系了。」
放下心来的莉娅走进房间，坐到桌边，伊丝则为莉娅倒上掺入蜂蜜的热水。
「所以莉娅白天的时候要说什么？特地放走那个不会说话，没有五官的怪物，还说不是出于仁慈。」
其实莉娅不特意向自己解释，自己也不会生气，那种程度的怪物只在英雄领域，再来多少次自己都能解决，但莉娅今天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不禁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双手捧着伊丝递来的茶杯，莉娅目光看着桌面，嘴唇轻抿在一起。
「我想说的事情有两件。」
「嗯。」
点头示意莉娅说下去。
「首先是有关白天的怪物，不知伊丝有没有对那只怪物使用鉴定和探查魔法，即便以我的实力，也无法看清那只怪物的种类与等级。」
「我姑且有用过，结果和莉娅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莉娅身为大陆最初的住民，探查魔法无效，不能从怪物的外表和使用的魔法，判断怪物的种族吗？」
「这正是我想说的，我从没有见过这种生物。」
「那孵化之刃呢？莉娅有听说过吗？」
白天的怪物很可能由孵化之刃变成，而且很大概率是斯提克斯的党羽。
意料之外的，莉娅再度摇头。
「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只怪物使用的魔法与它的外表。白天我对伊丝说过，这只怪物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当时我为了探究这股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刻意没有歼灭它，然后我想到了熟悉感来自哪里。」
仿佛在喜悦，又像是愤怒，莉娅眉毛拧在一起，语气沉重地说。
「那是希里。」
「希里？」伊丝双眼一瞬间睁大，「莉娅的妹妹？不是已经被莉娅亲手……」
「是的，莉娅确实已经被我毁灭，我可以保证，但即使那只怪物没有五官，组成身体的也只是黑漆漆的粘稠物，我也可以确定，那是类似希里的东西，它最开始施放的魔法，还有与我战斗时使用的剑技，都与刚刚被我创造出来时的希里相似。」
「有没有可能是希里的亡魂，比如希里不死者化了。」
「不可能，不死者不会连我的探查魔法都无法看清真面目，它应该是一种我所不知道的生物。起初我以为那是斯提克斯为了迷惑我，刻意创造的使魔，我虽与斯提克斯理念不合，但我们身为大陆最初的两大生命，过去有一定往来，斯提克斯也因此见过希里，创造出与希里相似的东西不无可能。
但结果出乎我预料，当我给那只怪物做上标记，探查传送门后方的地点时，答案与我想象的截然相反，传送门虽然被人施加了遮掩追踪的魔法，但那股浓郁的自然气息我不可能认错，那绝不是斯提克斯能拥有的生命力，始作俑者不是斯提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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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挣脱束缚的方法

「不是斯提克斯……吗。」
目光微微撇开，伊丝陷入思考。
代表阿莱克西亚大陆顶点的实力者只有四位，分别是乌拉诺斯、塔尔塔诺斯、斯提克斯以及尘世巨龙，如今乌拉诺斯已死，塔尔塔诺斯就站在自己面前，尘世巨龙则被神造天使分成数份，失去了原本的力量，加之莉娅排除斯提克斯的嫌疑，已经没有其他实力者可选。
出现了一位未知的、同时还刻意针对莉娅的实力者，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莉娅怎么确定那不是斯提克斯？单纯通过生命力判断，万一斯提克斯在这万年时间里实力得到成长了呢？」
「不，生命力虽然与实力有一定关系，但并不会随着实力增长，强大到白天我感知的那种程度，那已经超越了个体所能拥有的生命力的极限，我想想……大概有尤弥尔女神一半的生命力。」
无意间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女神不仅真实存在，而且还相当强大。
伊丝不禁想问莉娅，自己的生命力有多强，不过并没有问出口，莉娅说过，生命力不会随着实力增长增强太多，从生命力的强弱对比彼此实力，无法得到可靠的结论。
「即使希里的死因我而起，我也不允许有人冒充她。这段时间我想追随标记，寻找怪物的藏身之所。」
「莉娅不去妖精之乡了吗？」
「这个……」莉娅迟疑了片刻，脸上浮现不易察觉的淡淡苦笑，「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去妖精之乡的打算。」
「我可是做好了让莉娅一起去的准备哦？」
「我是已死之人，不应该存在于此，我知道伊丝要做什么——想让我与这个时代缔结羁绊，然后把我留下来，是这样吧？可那是多余的。也许是出于同情，也可能是出于无法见死不救一类的原则，但不论伊丝怎么想，我的去路都不会改变，我不会留在蒂娜身体里，成为所有人头上挥之不去的幽魂，所以伊丝不必为我的去留烦恼……这样说似乎无法让伊丝改变想法，换一种说辞。」
说到这里，莉娅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般，端起掺入蜂蜜的温水抿了一口，神情平静地说。
「我留在这个世界，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蒂娜暂且不论，赫蒂她们看似允许我存在，实际上每天都在想怎么把我驱逐出这具身体，尽管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被曾经的下属投来厌恶目光，这不是什么甘之如饴的感觉。伊丝不需要为了我的离去自责或悲伤。」
「但莉娅曾经是不死的。」
「……没错，假如我那时候没有做出死亡的决定，一切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可事情已经发生，再纠结于过去，只是自寻烦恼。白天伊丝不是见过海雾号的船员吗？你觉得他们是乐于活在这世上，所以才留下来吗？」
伊丝没有回答。
因为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他们没有妻女，早已选择升天。这一点谁都看的明白，即使那些船员表现的再乐观，再怎么与正常人类无异，已死之人就是已死之人，无法享受生者所能体会的一切感觉，唯一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只有对亲人的牵挂。自己并不是没注意到，一提到要把钱寄回家时，船员们就会更卖力一些，而一旦闲下来，他们便像是死了一样，呆呆的或坐或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眼前发愣。
现在的莉娅就像那些不死者，虽然表面和人类无异，可早已是已死之人，甚至还没有任何能让她牵挂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莉娅间有眷属契约存在，此刻坐在自己面对的人就应该是蒂娜。
仿佛看出了伊丝心中所想，莉娅温柔地伸出手，理了理伊丝的前发。
「我知道伊丝是一片好意，可我没有与这个时代缔结羁绊的愿望，这个问题还是就此打住吧，不必为此难过，这是我希望的结局。帮助别人完成愿望，伊丝应该高兴才是，总是像这样任性，可不会讨人喜欢。」
啧。
任性吗。
又陷入这个诅咒了。
因为自己觉得是对的，所以就引导着对方这样去做，对莉娅而言，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自己却因为同情，不希望莉娅就这样消失，想着只要莉娅与这个时代缔结了羁绊，莉娅就不会寻求自我毁灭，之后再寻找莉娅与蒂娜都能存在的方法即可，营造让莉娅与这个时代缔结羁绊的契机，忽视了莉娅本人从未有过这种愿望。
不过任性吗……
伊丝内心喃喃着。
与之前带卡米拉寻找双亲做对比，自己并不觉得这种任性、自我满足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好像看见那些放弃一切希望，站在天台上准备自我了断的人时，会忍不住设法将他拉走一样，自己现在就是那个有机会将人拉开的旁观者，这与当事人遭遇过什么，此刻抱有何种绝望无关。
当然，把这样的想法说出口，肯定不会得到莉娅认可，并没有被莉娅说服的伊丝苦笑着举起双手。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做些不解风情的事情。」
「对不起，擅自向伊丝灌输这种思想，对旁观者，尤其是熟悉的人，看着周围人消失，肯定很难过吧，看来之后我得和伊丝还有其他人保持距离才行。」
平和地说出了让人惋惜的发言。
这家伙未免太自大了。
伊丝不禁忿忿。
「因为担心被周围人背叛，所以就选择不相信别人，那不是自虐狂吗？莉娅刚才说的话除了让人同情以外，什么作用也没有，」伊丝撇了撇嘴，「如果真决定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就不该把刚才那句话说出口，这不是更让人放心不下了。」
「呵呵……也对，伊丝果然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女。」
「莉娅不也是么，顶着十四岁的外表，心理年龄却不知道比我大多少。」
「看来我要收回刚才的话，这种好像在闹别扭的发言，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出来。」
话音落下后，两人相视一笑。
伊丝为莉娅已经空了的茶杯重新倒上蜂蜜水。
「莉娅之后要怎么做？我的意思是，是先解决模仿希里的人，还是先寻找自我毁灭的方法？」
「当然是前者，这里我要向伊丝道歉，为了自己的愿望，违背最初的约定，蒂娜可能要晚一点出来了。」
「喂喂喂，这可不是说加快就能加快的啊，首先我们不知道是谁在模仿希里，它又藏身何处，其次目前莉娅连消失的方法都不知道，这两天已经试过无数种方法，除了让莉娅感到痛楚以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伊丝的第二件事，我知道消失的方法了。」
「嗯？」意外地睁大双眼，伊丝停下正在搅拌温水的银勺，「什么方法？」
「尤弥尔女神应该有办法。」
「……」
一时语塞。
这个说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是怎么找到女神，说了和没说一样。
见到伊丝的无语模样，莉娅不禁半遮着嘴，噗嗤笑出来。
「当然骗你的。」
「……如果不是说谎，我肯定要怀疑莉娅的脑子是不是在传承里沉睡太久，坏掉了。」
伊丝重新恢复搅拌蜂蜜的动作。莉娅刚才应该只是在缓和气氛。
「嘛嘛，玩笑而已，」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莉娅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蒂娜吸收了全部的传承，那么如果我把传承吐出来，以别的形式储存，蒂娜会不会就有现身的可能？我是抱着如此想法。」
「可以吗？把传承释放出来。」
「当然可以，方法伊丝也见过，那就是『永冻结界』。如果可能，我只需要把一丁点传承单独放出来，蒂娜就会立刻出现，毕竟蒂娜吸收了所有的传承后，我才占据蒂娜的身体，所以反过来，只要传承损失一点，蒂娜应该就能现身。」
「哦哦……」
伊丝忍不住为莉娅的智慧惊叹。虽然经过莉娅说明后，一般人会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但那是知道以后，在莉娅没有提出如此设想前，谁都没有想到通过『永冻结界』，把传承释放出来，让蒂娜出现。
「那样不就等于能自由在蒂娜与莉娅之间切换了吗？莉娅释放一小部分传承，蒂娜就会现身，而蒂娜吸收了释放出来的那一部分传承后，莉娅就会接过蒂娜的身体，嗯……蒂娜知道以后肯定会很开心。」
蒂娜肯定很乐意有一个替自己管理部下的存在。这种感觉就好像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安德烈亚喜欢伊芙琳所处的环境，而伊芙琳喜欢安德烈亚拥有的权力，于是二者利用沟通灵魂的项链交换身份。
「这件事还是放过我吧，如果可以，我希望伊丝替我转告蒂娜还有后面的魔王，不要吸收全部的传承，我可不想再占据后辈的身体，被赫蒂她们当成别有用心的人。」
莉娅顿了顿，以相当淑女的动作喝下一小口蜂蜜水——实际上目光绕过水杯，看向坐在对面的伊丝。
「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
「不，我没有不开心。」
伊丝摊了摊手，蒂娜能现身，自己当然开心。
莉娅放下茶杯。
「但你脸上一点笑容和期待都没有，奇怪的家伙。原本还觉得伊丝开心的话，下面的话会泼冷水，还提前想好了安慰的话，结果伊丝现在这种平静反应，反而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普通地说出来就好啦。」
「是么，好吧。不知蒂娜有没有对伊丝说过，使用『永冻封印』，除了会燃烧传承以外，还会燃烧魔王的生命力，而且『永冻封印』就像点着了的油一样，不烧完燃料就不会停止，一经使用，便无法中断。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使用『永冻封印』，即使我的设想成立，当蒂娜继承了这具身体后，留给她的也只会是一具等级不到两位数，同时还有残疾的肉体。」
这并非莉娅危言耸听，事实上，蒂娜使用『永冻封印』后，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失明，直到自己带蒂娜回到结界世界，蒂娜融化了一小部分『永冻封印』，蒂娜才重新恢复视觉。
伊丝皱起眉。
「莉娅不是说只把传承放一小部分出来吗？那样也会伤害到身体？」
「当初设计这个魔法的时候，我考虑的场景是与敌人同归于尽，所以尽可能让威力和覆盖范围变的更大，现在要把它改良成尽可能不伤害肉体的术式，虽然困难，但应该用不了一周时间。只是——」
话说到一半，莉娅突然迟疑下去，仿佛感到不好意思那样，放在桌上的双手纠缠在一起，温和的眉宇间也多了些难以把话说出口的神色。
伊丝追问。
「只是？」
「只是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模仿希里，它又为什么要让有着希里外表的人来攻击我，我才刚出现不到一天，拥有希里外表的怪物就找上我，加上传送魔法，时间太巧，让人不觉得这是巧合，简直像有什么人等我等了很久。」
也就是说，即使有了能找回蒂娜的方法，莉娅也想先解决掉模仿希里的人。
当然没问题。
不如说这本身就是一种羁绊。不论亲情也好，仇恨也罢，都是羁绊的一种形式，人需要依靠与他人缔结羁绊才能活下去，所以爱情与复仇才让人为之着迷，成为人们眼中永恒的珍品。
伊丝苦笑着耸肩。
「我当然认可莉娅的做法，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莉娅最好还是不要和赫蒂说，否则把蒂娜作为首选项的赫蒂，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莉娅，以莉娅的性格，肯定处理不好这种两难的问题，对吧？」
想象到了伊丝描绘的画面，莉娅跟着摇头苦笑。
「说的也是，看来需要伊丝保密了。」
「让我保密的封口费可是很贵的哦，让我想想……」伊丝刻意装出下流目光打量莉娅，「就用莉娅现在的身体偿还吧，同时有着稚嫩外表与成熟内心的大姐姐，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很好奇。」
莉娅顿时全身一僵，脸颊也跟着变红，害羞似的微微撇开脸，啧了啧舌。
「不知廉耻。」
如此害羞模样只有一瞬，莉娅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成熟，无奈地叹气。
「这下满意了吧？这种玩笑最好还是少开比较好，倒不是说让人讨厌，而是如果遇见回答『也不是不可以』的人，棘手的就是伊丝你了。」
被看穿了。
自己只是想捉弄一下莉娅，前几次捉弄都以失败告终，没想到这次也失败了。
伊丝双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地微笑。
「啊哈哈……我知道啦，莉娅要继续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想回魔王城看看。」
「还是注意休息比较好哦。」
「那应该是前辈对后辈的教导。」
露出年长者的温和笑容，比伊丝矮半个头的莉娅站起身，将杯中温水喝完后，离开房间。
莉娅大概又去城堡阳台上，眺望整座城市了吧，伊丝合上门，回到桌边，接着意外瞥见莉娅用过的茶杯——如果是**，现在应该想着去舔茶杯杯沿，当然，伊丝并没有如此想法，她在意的是茶杯中的温水被莉娅喝完，如果自己没记错，刚才说话的那段时间里，自己给莉娅倒了许多次掺了蜂蜜的水，那个量已经到了会让人肚子发胀的程度。
意外的喜欢甜的东西。
下次试试把甜点摆到桌上，看看莉娅会在无意识间吃多少吧。
伊丝十分认真地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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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公都

在莉娅与伊丝敲定今后事宜的第三天，伊丝连续使用『高阶传送』，来到克洛伊公国。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比上次来时更干净了。」
远远看过去，虽然还是没有铺设石板的泥路与一片低矮房屋，但已然看不见破败与萧条，初夏时节城市中郁郁葱葱的景象，与第一次来时萧瑟清冷的深秋成鲜明对比。
当然，除开季节变化，人的变化也是很大一个因素，过去克洛伊公国人口流失严重，有条件的年轻人为了寻求发展，会选择背井离乡，前往周边的赫尔斯王国、尤弥尔教会或者诺塔帝国，因此留下来的都是些既没有钱也没有足够能力，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贫民，尤其是初春时节，街上最多的东西除了雪就是被冻死的尸体，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然而今年有了帝国的援助，加上神教允许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进入天井暂住，所以今年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好，人们对新政策的忧虑不再像冬天时那样严重，不少愿意改变生活的住户都向亚特伍德申请领养牛羊耕种、放牧。
当然，这些都是亚特伍德许久之前的汇报，前段时间为了赶制魔导炮、研究新的魔法武器，自己已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处理政事，每次回克洛伊公国，也只与琳交流自己的见闻——如果自己是男性，就该被冠上沉迷女色，不问政事的昏君头衔了吧，但事实是即使自己想处理，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自己只是一个出生于普通家庭，没有受过帝王教育的普通人，突然让自己管理一个国家，只会一头雾水，不得不把大部分事情交给亚特伍德，自己只起指明大方向的作用。
不过，如果亚多尼斯在这里，一定会点出伊丝妄自菲薄，她所拥有的知识量，如果伊丝说自己是大陆第二，那么肯定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作为从更高形态社会转移过来的人，即便称呼伊丝为通晓未来的贤者，也没有丝毫问题，只是伊丝不是那种喜欢大刀阔斧搞改革的改革派，从性格而论，好听一点说是稳健派，难听一点就是因为害怕弄出问题，所以只能如履薄冰般的缓慢改进。
「虽然大概率只有公都出现这副变化，但已经是不错的成果了。」
察觉到克洛伊公国的改变，伊丝不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身为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人民生活变的更好，自己也会感到开心。
「我记得应该有让亚特伍德用牛车把其它小城市的流浪者运到公都，不知道实施的怎么样了，但愿这个冬天不会再出现冻死的人。」
总之先去一趟神教大本营好了。
下意识将传送坐标定在地底，然后又恍然地将坐标改为公都宫殿，现在亚特伍德的头衔是克洛伊公国国王，所以平时办公都改在宫殿进行。
自己已经是神教教皇了啊。
有股事到如今的意味，不过这确实是自己此刻的真实想法。
『短距离传送』
眼前景色一变，伊丝瞬间转移到正在房间内办公的亚特伍德桌前，还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亚特伍德穿着一身朴素灰袍，房间天花板与墙壁上的装饰虽然华丽，但内部布置——桌椅、书架以及地面，统统朴实到如同下级贵族的家中布置。木质桌椅表面因使用时间太长起泡发皱，边角处已然脱漆，地板则连基本的地毯都没铺。
用亚特伍德的话说，原本克洛伊公国王室使用的家具华而不实，全部被亚特伍德卖掉，宫殿内的墙饰与天花板没办法出售，所以才会有这间既贫穷又奢华的房间。
「呦。」
伊丝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埋头写着什么的亚特伍德立刻抬起头，先是皱起眉，一副不耐的样子，然而在看见来者是伊丝后，顿时浮现如同看见了救星般的喜悦，忽的站起身，绕过书桌，眼看着要跪倒在伊丝脚下。
「教皇冕下！」
「不不，亚特伍德不要这样称呼我，你的年纪比我大得多，我受不起这一礼。」
没有让亚特伍德跪在自己面前，伊丝选择以风魔法托起亚特伍德，让亚特伍德起身。
后者一脸过意不去。
「这和年龄无关，教皇冕下，您为我们挣脱福音的诅咒，您就是我们的神明大人。即使抛开这些不谈，冕下您在克洛伊公国推行的种种政策，也都收到前所未有的成效，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福音的化身，能够预测未来了。」
「呃……」
福音的化身当然不可能，自己只是从未来世界来的人，懂得的知识比这个世界的人多一点点而已。
伊丝轻咳了两声。
「现在已经到初夏了吧？」
「是的，教皇大人，托您的福，今年冬天，公都里冻死的人没有超过两位数。开垦农地的工作也在稳步推进，有了玛格丽特以后，我们也总算有了可以吸引周边国家人来到公国的东西，这些商人给公国带来了不少便利。」
「唔……」
克洛伊公国多为山地，平原相当少，必须人为开垦周边森林，才能拥有可以耕种粮食的土地。今年公都能安然度过冬天，是因为接受了帝国战争赔款带来的大量粮食，克洛伊公国不可能每年都有帝国救济，所以要想以后的冬天也不被饥饿纠缠，就必须自己生产粮食。
伊丝并没有为亚特伍德的报告高兴，而是走到桌边，转过身，面朝亚特伍德。
「公都以外的城市没有天井暂且不论，为什么有天井的公都还是出现了冻死的人？」
「呃，」亚特伍德神情一滞，布满皱纹的脸孔浮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的表情，目光低垂着回答，「那些冻死的人主要是克洛伊公国的原贵族。玛格丽特的酒厂搬到公国，那些旧贵族又是第一次见到玛格丽特，不知深浅，冬天为了暖身子，沉迷玛格丽特酒，最后喝醉了跑到雪地里，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就……」
「……所有被冻死的人都是这样吗？」
「是的。」
亚特伍德给予肯定回复。
如果是这样，那就死不足惜了。亚特伍德成为国王后，神教立刻就对公国内的贵族进行了一番清洗，由于原本神教就已经渗透到这个国家里，所以清洗过程相当容易，留下了那些有才能的、愿意为公国出力的贵族，剔除了既没有才干，也不愿意出力的蛀虫，除此之外，那些在任时臭名昭著，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过的贵族，则被琳以无可抵挡的实力送上绞刑架。
「在您的命令下，我派士兵强制让流浪者住进天井，那里有火堆和每天定期发放的食物，虽然挤了一点，但绝对不会被冻死，另外因为我们的宣传——用平民也能听懂的例子，说明今后要施行的政策，让他们亲眼看见我们发放耕牛给农户的场景，只要愿意为公国付出劳动，公国就会按劳分配给他们耕种的土地与工钱，所以今年开春，放开天井时，不少流浪者都愿意加入开垦荒地的队伍，希望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后，可以像普通农户那样领养耕牛，让生活稳定下来。」
「嗯，不错。」
「只是……」
「只是？」
似乎想观察伊丝的表情，亚特伍德悄悄抬起眼，发现伊丝正看着自己后，又连忙低下头，底气不足地说。
「只是国库出现了问题……所有事情都需要钱，帝国的赔款用不了多久就会见底。」
「我不是说发行国债吗？找那些有钱的人借钱，只要挺过秋收，一切就步入正轨了。」
在自己来到克洛伊公国时，克洛伊公国刚刚吞并旁边的小国，而那个小国的土地极其适合种植经济作物，可以拿那些经济作物与周围国家贸易，所以伊丝才有挺到秋收就能够放心的说法，
「这个……公国的平民原本就缺钱，那些有钱的商人又都在观望，所以国债卖的并不理想。原本我想提高往来商旅的赋税，但没有经过冕下您同意，不敢擅自决定。」
「不行。」
伊丝果断拒绝。先不说增加税收后只会让商旅绕道，其次即使增加税收，以克洛伊公国本就不多的商旅，效果也只是杯水车薪。
可惜自己想不到什么好的应对办法。
——不对。
也许可以让公国制造魔导炮赚钱，不需要制造与『魔导炮·Ⅰ型』一模一样的魔导炮，仅仅只是威力比普通魔力炮稍微强一点的程度，比如射速稍微快一点，消耗的魔核少一点，其他地方则与魔力炮相同，虽然强不了太多，但优点在于魔导炮的制作成本比传统魔力炮低，这样一来，一定能吸引其他国家，尤其是那些和克洛伊公国一样，地处诺塔帝国与赫尔斯王国夹缝中的小国的兴趣。那些军事实力孱弱的小国，需要这类强大武器抵御外敌与魔物。
至于如何避免他们把魔导炮当成侵略武器使用，解决方法非常简单，刻意增加魔导炮的体积与重量，让它变得无法移动即可，比如只能安装在城墙中，只有克洛伊公国的魔法铸造师才懂得安装方法，一旦拆卸就无法使用之类。
军火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对克洛伊公国这样的小国更是如此，这种魔导炮既比魔力炮强，同时又不会改变战争格局，是再合适不过的赚钱工具。
前人的智慧实在太方便了。
这个计划下去了得好好完善一下。
「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最迟一个月就能解决。」
「是。」佩服地对伊丝行了一礼，亚特伍德语气轻松起来，「冕下今天来是特意为了解决政务吗？如果是这样，公国这边已经没有其他亟待解决的事，琳现在应该在天井里。」
这个老家伙。
伊丝忍不住瞥了亚特伍德一眼。
亚特伍德的意图十分明显，他在催促自己与琳的事情，这么长时间过去，琳对自己的感情依旧没有变化——不，应该说变得更加醇厚，亚特伍德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自己，快点接受琳的好意，最好马上就结婚。
琳是相当漂亮的美少女，这点无可置疑，被琳青睐的自己绝对幸福到让人羡慕，只是自己现在和安德烈亚、佩佩还有卡米拉——这么算下来真是有够多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突然和琳敲定关系，对其他人不公平。更不用提这几人的身份还都十分敏感。
实在是罪孽深重。
这算是太有魅力了吗？自己或许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伊丝无奈地叹气。
「我原本就有找琳的打算，亚特伍德不用暗示我。对了，福音现在在亚特伍德手里么。」
「福音？」亚特伍德愣了一瞬，旋即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这回事，太长时间没有碰福音，我都快忘记还有它了。」
「不会泄露了我们现在没有在按福音旨意行事吧？普通信徒还不知道这回事。」
对普通信徒而言，福音的旨意就是一切，然而这却是一种枷锁。为了摆脱这道枷锁，从伊丝接受亚特伍德请求，成为神教教皇开始，神教就很少真正按福音旨意行事，而是打着福音的名义，下达各种命令。
亚特伍德连忙道。
「绝对没有泄露，如今公国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过去走在公都，国民脸上都是看不见未来的晦暗模样，现在街上充满了活力，虽然他们穿的衣服还是和以前一样破旧，但人人脸上都有希望。我想就算对下面的教徒说，我们没有按照福音旨意行事，他们也只会把这句话当成玩笑，摆在面前的事实无法动摇，我们的生活确实变好了。」
「嚯。」
神教明明是一群只追求结果的偏执狂。
「教皇冕下问福音是为了……？」
「我有事情需要向福音验证，但愿它能起到效果。」
「万分抱歉，教皇冕下，我现在已经无法看到福音上的文字，无法帮到您。」
亚特伍德深感歉意地弯腰道歉。
伊丝手心朝向亚特伍德，示意不用继续下去。
「亚特伍德自那以后就再也没看过福音吗？」
「是的。」
「果然是这样，」伊丝自顾自地点头，「操控福音的书中恶魔已经被我杀死，现在不论是谁，都能看到福音上的文字。」
除了自己依旧看不见。
自己不在福音的观测范围内，所以既无法对福音提问，也看不见福音的文字。
「任何人都可以看见？嘶……我应该赶紧去告诉琳，让她把福音藏起来，不然万一被外人看见就糟糕了。」
说着亚特伍德便往门外走。
伊丝微笑着摇头。
「还是我去吧，好久没有去过克洛伊公国大街，正好顺带看看人们的生活状况，今天时间很多。」
莉娅在魔王城中改良魔法，伙伴们则在海边狩猎魔物升级，自己正处于非常闲的状况。
「呃，是我失策了，由冕下您去才更合适，呵呵呵……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那么冕下，我继续去处理贵族递交上来的问题。」
「辛苦了。」
「终于有可以让所有人过的更好的机会，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辛苦，这才是真正拯救大陆生灵的事情，是冕下您给予了我这个机会。」
又在夸奖自己了，伊丝不禁头大，嫌麻烦似的摆手。
「那就以身体不会出问题为前提，好好努力吧，我出去了。」
没有多做停留，伊丝径直打开房门。
至于让门口的两名护卫一阵惶恐，则完全出乎了伊丝预料——护卫的惊恐倒不是出于伊丝的身份，而是这两名护卫根本不知道伊丝什么时候走进了房间，让他们觉得自己玩忽职守，会被撤职。
去天井吧。
将护卫丢在身后，伊丝散步般地离开宫殿。
（17/30）

第二十章 神教的日常！

顺利来到琳所在的一处天井。
过去神教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外人知晓自身存在，在克洛伊公都地下挖掘了许多深度不一、相互连通的空间，因此天井虽然有着『井』的称呼，但实际上，内部空间早已能和错综复杂的迷宫媲美。
不同的天井作用各不相同，有的被当做仓库，有的则作为训练场所，不过更多的是防止外人入侵的陷阱，这部分天井底部困有大量不死者，一旦外人与神教的人在天井内发生战斗，掉下天井的人就会立刻被下方不死者啃食。出入天井的唯一路径，只有螺旋向下的、横向插在竖井井壁的石板，这是为了防止大量外敌涌入的设计。
「做了许多改进么。」
一步步走在井壁台阶上的伊丝一边观察一边喃喃，过去这道螺旋楼梯只能容纳两人并肩通行，井壁另一侧也有感知魔力的机关，一旦感知到楼梯上的人使用魔法，便会立刻破壁而出，将人撞下台阶，而如今，不仅井壁后的机关拆除，只能容纳两人并行的楼梯也扩建到了可以让四人并行，为了防止人们失足跌入井底，楼梯靠井中心的一侧还安装了护栏。
至于井底的不死者，早就被转移到其他没有开放的天井里。由于地下空间四通八达，目前神教也不方便公开身份，所以允许流浪者居住的天井，被巨石与魔法堵住了通往其他天井的路，对普通居民而言，神教大本营依旧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
想到这里，伊丝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喃喃。
「毕竟之前琳得罪过沃兹华尔公爵他们，如果把神教和克洛伊公国的关系说出去，沃兹华尔公爵说不定会刀剑相向……」
当然，伊丝完全不觉得这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远在赫尔斯王国的沃兹华尔公爵会打探到神教身处克洛伊公国的消息，为了不让护短的沃兹华尔公爵带兵到家门口，自己得提前给赫尔斯王国打预防针——比如故技重施，让赫尔斯王国意识到，神教教皇薇尔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存在，当知道对方得知自己有轻易毁灭它的能力后，赫尔斯王国自然不会再打克洛伊公国的主意。
只不过自己不可能再去把赫尔斯王国的王宫拆掉，与其那样，不如干脆与诺塔帝国还有尤弥尔教会结盟，让这两个人类大国当保护伞。
「可这也只是说起来简单啊。」
怎么样才能让亚多尼斯和伊芙琳同意为克洛伊公国提供庇护，又是一个难题。如果克洛伊公国拿不出足够的承诺与回报，两人没有理由为克洛伊公国提供保护。
「事到如今，还是琳的实力最可靠吗。」
因为与自己交换了血液，琳从灾厄的诅咒中解脱，抵达超越英雄领域，有琳在，王国就算知道神教与克洛伊公国的关系，也必须得掂量掂量。
窸窸窣窣。
耳边传来衣服摩擦的细微响动，陷入沉思的伊丝好奇抬起头。
思考的时候，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底了。
窸窸窣窣的响声来自那些坐在天井底部的人——天井底部约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底部空间比天井直径大得多——这些因为无家可归，只能将天井作为住所的人们，大都穿着符合夏季气候的短衣短裤，头发呈很久都没有洗过的乱糟糟的模样，许多人没有穿鞋，此外因为井底设计时并没有考虑到通风问题，井底的空气略显浑浊。
来的路上自己看到了站在螺旋楼梯上的魔法咏唱者，那些人应该就是亚特伍德说过的，定期使用风魔法，为天井替换空气的神教成员。
原本亚特伍德觉得这样做太浪费人力，魔法咏唱者应该用在其他更需要他们的地方，但冬天天井内需要点起火堆取暖，因此人们有缺氧闷死可能，亚特伍德才不得不命令魔法咏唱者人为通风。倒不是说亚特伍德狠心，而是亚特伍德属于『只要过得去就算不错』的类型，生活质量好不好，亚特伍德并不太在意。克洛伊公国的条件很差，普通人能平安活着就是幸福。
「是来招工人的吗？身体强壮的男人都在这里，想要女佣的话，得去更里面的地方。」
伊丝的出现令入口处的男人纷纷起身，旁边负责维护秩序的卫兵则上前一步，为伊丝解释，把伊丝看成了招劳力的人。
严冬过后，天井不再禁止普通人出入，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或走出天井，如今待在天井的，都是还没有被公国分配去开垦荒地的流浪者或无主奴隶。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无主奴隶如今只保持着奴隶身份，实际上已经是自由人，亚特伍德成为国王后，伊丝便通过亚特伍德修改律法，所有被主人抛弃的奴隶都将拥有自由人身份，即使后来被主人找回，主人也不得命令奴隶做任何事，同时必须在公国监督下，为奴隶恢复自由之身。
男人们投来的期盼视线令伊丝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找琳，即使想为这些人介绍工作，也没有工作可以交给他们。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人。」
「库。」
人群发出遗憾的声音，不过并未出现骚乱或不满，站起来的人们坐回原位，期待下一个被叫到的人会是自己，相当有序。
伊丝径直朝天井内走去，然后，目光被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巨型画像吸引，或者说走不动路。
不论怎么看，画像上的人都是第三形态的自己。
虽然有些地方过于夸大，比如威严满满的神情，发育的相当好、甚至拥有神秘沟壑的胸部，但其他地方，银发、猫耳、龙翼、狐狸尾巴还有以亮蓝色与白色为主的礼裙，都画的十分传神。应该是在描绘自己赶走帝国军的场景，画像上的自己正以神明之姿，在公都上空对下方魔物降下天罚，至于为什么是魔物而不是帝国军，应该是双方约定了不宣传这场战争的缘故。
……简直像公开处刑。
如果自己戴了帽子，此刻肯定会拉低帽檐，可惜并不存在那种东西，伊丝只好低着头前进。
「伊、伊丝！？」
才刚低下头没多久，耳中便传来混有喜悦的少女声音，紧接着，一股夹杂着淡淡幽香的柔软身体与自己正面撞上——完全没有疼痛感，反而十分轻盈。
琳直接抱过来了。
无处安放的双手先是发愣似的停在半空，然后又无可奈何地反抱过去，轻拍了拍琳后背，轻轻与琳分开。
在私下里这样做自己会感到幸福，可当着所有人的面，虽然还是很高兴，但被人瞩目的感觉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由于在战争过后全身心投入到帮助克洛伊公国住民的工作，加上琳原本就在平民间很有人气——那时候的琳戴着面具——所以就算琳身上拥有非人特征，人们也渐渐把琳脸上的鳞片当做习以为常，接受了琳的存在。
「啊啦啦，公主大人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大白天的，要把我们眼睛都晃瞎了哦。」
跟在琳身后的紫嘴巴弯成『w』状，故意起哄。
伊丝也跟着苦笑。
「琳，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啊……」
直到紫与伊丝提醒，琳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吸引了天井内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对琳有好感的人，见到琳突然像少女一样投入陌生人怀抱，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伊丝究竟长什么模样，见到伊丝是女性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见到这一幕的紫则悄悄摇头，对男性们投去同情目光。
「差……差点忘记了，这里是天井，没想到伊丝会来天井，所以就……」
「要是弄错对象就糟糕咯，下次还是先确认一下身份比较好。」
开着玩笑，与琳拉开距离的伊丝打量起琳，自己这次是突然造访，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琳还是穿着以前那身既作为便服，又作为正式服装的黑色纱裙，头上也戴有像是狐耳的装饰物。
之前还以为琳终于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开始尝试其他款式的服装，现在看来，只有自己约定的那天，琳才会换别的衣服。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漂亮。
尤其是知道琳以前冷酷沉重的性格，对比之下，现在富有活力的、会害羞的样子，简直是无价之宝。
「说、说的也是呢。」琳不好意思地缠绕起黑发，像是不想让伊丝感觉到什么那样，扭捏地后退几步，「明天才是约定的日子，伊丝怎么今天就来了，我才刚刚帮人把东西搬到天井里，身上有股奇怪的汗味，会很难闻……」
「不不，一点也不难闻，我觉得那是香味。」
琳身上一直有股类似花香的味道，不像蜜糖那样浓烈，而一股淡淡的幽香，出汗以后这股味道便更加明显，刚才琳突然抱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忍不住悄悄抽动鼻子嗅了嗅。
「可恶，你们竟然无视我，明明我也是美少女。」
紫恨恨地发出抗议，不知为何，今天红并没有在紫身边。
「那紫也要吗？」
伊丝开玩笑地朝紫张开双臂，后者一瞬间露出嫌弃似的模样，如同驱赶苍蝇般对伊丝连忙挥手。
「把我也看成猎物了吗？明明已经有妻子，还把我家的公主骗走，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真是彻头彻尾的渣滓啊——开玩笑的，要是我接受了教皇冕下的拥抱，等您走了以后，琳肯定会把我活剥了丢进锅里。」
「会那样吗？」
「肯定会！看看，刚才伊丝说『紫也要吗』的时候，琳那副担心纠结的模样。」
「紫！」
被人点出失态，琳的声音再度大了几分，呼喊迅速回荡在天井内，人们发出一阵唏嘘。
「呜……」
二度失态，琳有着点点青色鳞片的脸颊不可遏制的泛红，双手紧紧绞在身前，努力做到面无表情，当然，脸红的样子已经暴露了。
紫以一副『赚到了』的神色抬起下巴。
「啊~啊~就到这里好了，紫的那部分工作由我代劳，今天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记得之后得向我汇报情况哦？」
说到这里，紫悄悄凑到琳耳边说了些什么，琳本就红扑扑的脸蛋顿时变的更加娇艳欲滴，抬起头，一副想辩解的模样，结果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伊丝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紫说的是『加油把教皇骗到手』。
琳怎么可能骗得到自己，要骗也是自己骗琳。
暗自腹诽。
「不要随便给琳灌输些奇怪的知识啊，要是变得像紫那样，我可是会哭出来的。」
「哦哦？就算是教皇冕下，我也不能当做没听见，这是在嫌弃我不好吗？像我这样善解人意又魅力四射——」紫刻意托起胸部，「的大姐姐，别人想要都没有。」
「要是把脑子里那些污秽的知识丢掉，就更完美了。」
「嗯哼哼，这可是成熟的标志，没有这些，怎么能成为让人梦寐以求的成熟女性。」
「那只是紫的偏见啦。」
「紫明明没有一点经验，还故意装出什么都懂的样子。」
跟在伊丝后面，熟知紫的琳也开始反击，虽然脸颊依旧一副红扑扑的模样。
不过紫没有丝毫脸红，反而自豪地挺胸。
「就算是这样，有知识却没经验，和没知识也没经验，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琳一直这么纯洁的话，很难攻下伊丝哦。啊，对了，干脆琳从今天起，每天晚上都去我房间，我来教琳各种知识怎么样？」
「啧，看来要命令红每天监督紫了。」
像紫那样装出正经神色，伊丝回应道。
紫受不了般的抗议。
「这是滥用权力！让红那家伙监督我，肯定连洗澡都会待在我房间，这还让人怎么休息，我抗议！——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去找个地方卿卿我我吧，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看见了，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知道讲究场合。」
明明紫只比琳大了几岁，却非要用一副老者的口吻。
笑着目送紫离开，伊丝转向琳，应该是很在意没有换衣服，出了一身汗，从刚才起，琳就整理着超过腰际的黑发与修长纱裙，伊丝不禁莞尔。
「琳，我有话要和你说，要换个地方吗？」
「先让我回房间洗澡换身衣服。」
「不，那样就太浪费时间了，现在的琳有种别样魅力。」
美少女因为出汗害羞不已，扭动着身体，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身上有味道的细微心理变化，有股非常H的感觉，这种时机怎么能轻易放过，更不用提琳出汗以后，身上香气变的更浓了。
如果是安德烈亚那样娇小可爱的身体，自己肯定会忍不住抱紧，施以嗅味道之刑吧，然而对象是琳的话，不光琳会不好意思，自己也会不好意思，琳可是十六岁的、比自己还高一些，有着相当发育的美少女，氛围变的H以后，嗅味道之刑就尴尬起来。
所以只要注意着琳扭捏害羞的样子就很满足了。
「……这怎么可以。」
果然，琳绝美的侧脸出现动摇。
伊丝则装作无辜地睁大双眼，仿佛琳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大家不都是只有在晚上才洗澡吗？琳在意过头了哦。以前见到的都是换了衣服的琳，今天久违看见琳穿着最初认识时的衣服，有些怀念，嗯，很有魅力，想带这样的琳去街上，让所有人都知道琳的可爱。」
「这……这太不好意思了……我只是非人的——」
又要说『怪物』了。
没有让琳说完，伊丝一脸认真，食指按住琳嘴唇。
「只有琳自己才把琳看成怪物，我可是相当喜欢琳的模样，嗯，如果放在故乡，琳一定会成为我只能仰望的人气偶像，现在能和琳站在一起，是我的荣幸，所以琳就不要妄自菲薄了，先去外面吧？」
没有给予琳回答时间，伊丝率先走向天井出口，只是伊丝并没有注意到，此刻琳正一副吃惊的模样，微微张嘴，右手抚向唇瓣——这还是伊丝第一次用手指按着自己嘴唇。
有种突然就被认可了的感觉。
意识到这里，琳感到自己背后插上了翅膀，轻松到快要从地上飞起来，喜悦之情充斥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如果不是这里有很多人，自己一定会兴奋地蹦起来胡言乱语，琳有如此预感。
「琳？」
因为琳杵在原地不动，伊丝回过头来，一脸好奇，前者现在的表情十分微妙，自己难以形容。
琳全身一震。
「啊！我知道了！」
「怎么了，一脸好像在妄想的表情。」
「什么也没有！我们去地上吧，去地上！」
将害羞与喜悦压下，不是被伊丝牵着前进，而是主动走向前，琳拉着伊丝走向出口。
（18/30）

第二十一章 没有回应的福音

「明明才过去不到半年，街道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除了多了许多贩卖各类物品的小贩，不时擦肩而过的几队巡逻兵，最明显的变化是路边那些扛着铁锹与锄头，蓬头垢面的壮实男性，这群人是为公都修建下水道的工人。
公都一直都没有下水道这种设施，平时居民的生活污水随意倾倒，以至于贵族区以外的小巷几乎不能走路，卫生问题极度堪忧，所以公国便拿着战争赔款雇佣普通住民，修建基础设施，既解决了卫生问题，也能为人们提供工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街上多了许多活跃的人，城市便自然而然热闹起来，即便街道两边的建筑依然低矮陈旧，也完全丝毫不影响欣欣向荣的氛围，一路上伊丝几乎没有再看见最初进入克洛伊公国时，那种瘫坐在路边，眼睛浑浊，只等他人施舍的乞丐。
「嗯。」走在伊丝身边的琳与伊丝一样抬头看着街边，轻轻点头肯定，「这都是伊丝赶走了帝国的功劳，没有伊丝的话，公国已经成为帝国的一部分了。」
……那也不一定是坏事。
没有见到亚多尼斯之前，自己和公国的普通住民一样，认为诺塔帝国是打败了敌国后，会将敌国财富俘虏一空，完全不管敌国民众死活的强盗，但事实是，诺塔帝国的军队相当守序，乐于帮助有困难的弱者，如果克洛伊公国归入诺塔帝国版图，诺塔帝国反而会倾注金币与人才，让公国焕然一新。
当然，神教会被迫转移据点，就是另一回事了。
伊丝并没有把这些说出口，琳对诺塔帝国的感情是复杂的，她因为灾厄的化身，毁灭过诺塔帝国的城市，对诺塔帝国心怀歉意，然而诺塔帝国又曾是驱逐神教，主动挑起战争的侵略者，琳究竟怎样看待诺塔帝国，又是抱着何种感情看帝国皇帝亚多尼斯，也许就连琳自己也不清楚。
「那个，琳，我有一个问题。」
目光从街边收回，伊丝转移了话题。因为自己和琳站在一起，一路上许多人都对自己投来好奇目光，琳在公都相当有名气，相比之下，伊丝身份的自己则默默无闻。
「什么？」
「之前我一直没有去过天井，刚才才注意到，天井墙壁上挂着的画像……可能是我自恋了也说不定，但我还是很在意，」伊丝顿了顿，「那上面画的人是我吗？」
琳的回答十分干脆。
「是哦。亚特伍德说，这样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拯救了克洛伊公国的英雄，方便今后伊丝接过国王位置时，被普通民众认可。虽然对大家来说，不管是谁统治公国都没关系，只要生活不变差就行，但事先做好铺垫的话，很多问题都会自行消散。」
「不……我从来都没说过要成为国王，而且不是约定好了，我只是神教教皇，国王的工作由亚特伍德来做吗？」
「亚特伍德总有不能动的一天，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到那时，要有新的国王继承亚特伍德的位置。其实赶走了帝国入侵以后，就应该是伊丝来当国王，但伊丝说没有管理国家的经验，也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所以亚特伍德才成为国王，现在伊丝已经熟悉了怎么管理国家，亚特伍德死了以后，就应该由伊丝继承国王的位置，挂上画像就是为日后做好铺垫——啊，这不是我的想法，是亚特伍德说的。」
「……看来得去迷宫里找一点万能药和长生不老药了。」
虽然吃了以后不会真的不老不死，但延长个几年寿命不成问题。
这算是压榨老年人吗？
伊丝不禁苦笑，亚特伍德至少有五六十岁了。
「啊啊，到时候让琳来当国王好了，我不适合抛头露面的工作。」
琳连忙摇手拒绝。
「我的身份很难服众，当上国王以后，肯定会被周围其他国家找麻烦，伊丝才是最合适的国王人选。」
「说到身份，琳只是脸上有鳞片，而我是什么动物特征都有，更难服众。说到底，把我的画像挂上去不会出问题吗？神教现在还是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突然把我挂上去，万一被知道的人认出画像上是神教教皇了怎么办。」
「我们是用『拯救了公国的英雄』来称呼伊丝，没有提到任何和神教相关的东西，因此就算有人认出伊丝是神教教皇，和拯救公国的英雄也没有冲突。不能凭借薇尔出现在克洛伊公国，就确定神教在克洛伊公国境内。另外有一个好消息，这段时间因为那些住在天井里的流浪者，还有被伊丝拯救的公国士兵口口相传，『薇尔』的名气越来越高，知道薇尔名字的人可能比知道国王叫什么的人还多。」
「唔……」
还好那只是薇尔，并非自己。
似乎想起了什么，琳右拳抵着下巴，自顾自地点头。
「说起来，最近公都来了一批想见伊丝的人，他们自称是薇尔的追随者，不过却连这里是神教的据点都不知道，只是在公国附近这片小国成群的地带游荡，希望可以碰见神教教徒，加入神教。」
「他们头上不会戴了猫耳，身后插有翅膀吧？」
「咦？」琳一瞬间吃惊地睁大双眼，表情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难道那些人真是伊丝的追随者？描述都一模一样。可我已经让教徒对外说薇尔不在公国，去了不知道哪里。」
没想到威弗列德城里那批最为狂热的分子已经抵达了公国。
伊丝头痛地扶额。
「琳不用理会他们，等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回到正常的生活里，他们只是被一时热情冲昏了头脑。」
「那就好……差点以为赶错人了。」
右手搭在胸口，琳长吁了口气。
「琳大人！」
话音落下的片刻，一道稚嫩声音传入伊丝与琳耳朵，转过身去后，发现是一位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年**孩，从其杂乱的头发和穿着的简朴短衣看，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也许是住在天井里的孩子。
「栗栗？你怎么来了？」
琳一脸惊讶，显然认识这位女孩。
「父亲大人最近在一家工坊里帮忙，所以我们都搬到地上来住了。我想拜托琳大人，把这个送给薇尔大人，虽……虽然还不好看，但大家都说只要加工一下，就会变成很漂亮的戒指。在天井里的时候，琳大人说过，是薇尔大人让我们有住的地方，我和父亲大人都很感激薇尔大人。」
是来找薇尔的。
琳回过头与伊丝对视一眼，接着蹲下身，面向女孩微笑着回答。
「这是栗栗捡到的吗？」
女孩手中拿着的东西是一枚金黄色的、中间有一道猫眼般纹路的宝石。
「是天井里的大家一起攒钱从一位贵族手中买到的，那位贵族说这是非常珍贵的宝石，如果不是他急着逃难，怎么样都不会卖给我们。原本父亲大人打算亲自交给您，但刚才我在店里看见琳大人，就立刻让父亲大人送我过来了。」
女孩指向身后不远处，那里正有一个面相老实，皮肤偏黑的男人一边搓手，一边对着这边傻笑。
「噢噢……那位贵族没有骗你们，这是很珍贵的猫眼石，我只在血族国库和帝国皇帝身上见过这种宝石。」
说话的同时，伊丝凑近猫眼石，然而女孩却忽然把手收回，一副生怕伊丝把宝石抢走的模样。
「这是送给薇尔大人的感谢，就、就算是琳大人的朋友也不行！」
「栗栗，这位就是——」
「琳。」在琳准备说出『这位就是薇尔大人』的时候，伊丝连忙打断发言，然后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抢走宝石，苦笑着对女孩说，「这么珍贵的礼物，我觉得就算送给薇尔，薇尔也不会收下哦，她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栗栗还是把猫眼石拿回去换成金币，让大家买一点好吃的东西和好看的衣服。」
「你也和琳大人一样，是薇尔大人的朋友吗？」
女孩警惕的双眼逐渐被尊敬填满。
「当然，我对那家伙的性格了如指掌，所以栗栗还是把猫眼石收回去吧。」
「不……不行，万一你骗我怎么办，这是要送给薇尔大人的感谢……」
这可是薇尔的真实想法啊。
被女孩投以质疑目光，伊丝不禁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还是由我替伊——薇尔收下你们的礼物吧。说起来，栗栗下去后能告诉我出钱买这份礼物的人都有谁吗？我可以在把礼物送给薇尔的时候，告诉薇尔大家的名字。」
「可以吗？」
女孩发出『啊哇哇』的期待声，眼睛里的喜悦快要填满整个街道。
琳回以微笑。
「当然可以。」
「我知道了，我回去以后就把大家的名字记下来！」用格外兴奋的声音宣告后，女孩小心翼翼地把没有被做成戒指的猫眼石放在琳手心，接着后退几步，向琳挥手告别，「琳大人一定要交到薇尔大人手中哦~我要回去给父亲大人帮忙了。」
「嗯，我会把它交给薇尔，栗栗放心好了。」
在琳的微笑中，女孩很快回到父亲身边，两人消失在人海。
琳一脸莞尔地把猫眼石递给伊丝。
「这是大家为了感谢伊丝，特地筹备的礼物，伊丝好好收下吧。」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会过意不去啊。」
「刚才我不是问过，有哪些人在这上面花钱了吗？我会把他们买猫眼石的钱，用别的方式还给他们。冬天躲在天井里取暖的大家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伊丝，但伊丝自战争结束后，就再也没用薇尔的身份露过面，所以他们只能托我帮忙转交礼物，这是大家的心意，和花了多少钱无关，伊丝就收下吧。」
「喂喂……这么说的话，送礼物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啊？」
「以前也有过，不过被我用其他理由拒绝了，今天伊丝就在旁边，所以才答应下来。」
要是不收下这枚猫眼石，一定会让送礼物的人心情低落。过去自己也不是没遇见过这类事，收到礼物的人觉得礼物太珍贵，就把等价的钱退给送礼物的人，结果送礼物的人认为不应该收这份钱，不愿意收下，一番推搡下，搞得双方都不愉快，关系反而因礼物变僵。
最好的方法还是收下以后，今后找合适的时间换成别的礼物送给对方。
伊丝叹了口气。
「好吧，之后琳一定要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
琳有着点点青色鳞片的绝美脸庞浮现笑容。
「让我来出钱就好了。」
「那样我会过意不去啦。」将猫眼石收进仓库，伊丝突然想起自己来到公国的目的，「对了，剩下的一本福音在琳身上吗？」
「在是在，但我很久没有用过了，伊丝怎么了？」
「我有需要用到福音的地方，嗯——去一个不会被人看见的地方说吧。」
意识到不是轻松的话题，琳神情逐渐严肃，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
二人来到神殿的大圣堂，这里过去是亚特伍德召集主教商议要事的大厅，但因为没有了使用福音的必要，已经有接近半年没使用过。
琳将福音摊开摆在圣堂中的石柱上，回头向伊丝确认。
「预言的内容是『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与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二人独立存在的方法』，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个，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之后会告诉琳理由，预言就拜托了。」
自己来克洛伊公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借用福音，寻求莉娅与蒂娜二人独立存在的方法。
琳担忧地说。
「塔尔塔诺斯……伊丝，我有件事必须要和你强调，如果伊丝是想知道魔王的动向，这超出了福音的能力范畴，福音无法预测魔王的行动。」
「啊啊，没关系，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福音并不是无法观测魔王，准确的说，福音是无法观测阿莱克西亚大陆外的生物，创造这本福音的乌拉诺斯来自外面的世界，所以福音无法观测乌拉诺斯，人们进而得到福音无法观测魔王的结论，但事实并非如此。
莉娅和蒂娜都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原住民，福音应该能观测到她们的未来。
「那么……」
闭上双眼，琳开始向福音献上祈祷。
尽管很久没有使用福音，琳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生涩，向福音献上祈祷的方法，早已在多次重复下铭刻在了琳的记忆深处。
十分微弱的魔力波动荡过伊丝身体。
预言成立了。
只是伊丝并未为此高兴。达成目的的过程越是复杂，福音显现出结果的时间就越慢，现在只过去了几分钟，福音便出现结果，伊丝不认为这是好征兆。
睁开绀紫色眼眸，琳的目光扫过福音，看见其上显示后，眉毛微微皱起，牙齿轻咬嘴唇，一言不发，显现出凝重神情。
「上面写了什么？」
伊丝上前一步，瞥了眼福音，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那样，琳迟疑了很久才支吾着回答。
「……没有。」
「没有？」
「嗯，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
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如此想法。
「应该拿给其他人看看，可能是我对福音的信仰不够坚定，所以才看不见上面的字。」
「不可能，书中恶魔已经被我消灭，刚才的魔力波动也证明琳的祈祷被福音接受，应该能看见上面的字才对……」
伊丝沉默下去。
为什么会看不见写了什么，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因为福音本身就没有显现文字。
造成如此结果的可能性有两种，第一是莉娅或者蒂娜中的一个人不属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第二则是提出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方法，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啧。」
忍不住咋舌。
虽然没有对福音抱太多期望，但真正得知无解时，还是难免一阵心烦。
「伊丝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你脸色不太好。」
「啊啊，确实应该告诉琳。」
思绪从烦躁中拉回，伊丝像是要把胸中浊气全部呼出那样，长长吐出口气。
福音并非万能，自己来找福音，不过是为了寻求捷径，因此没有得到结果也不必为此窘迫。
还是通过自己这个无法被观测的人寻找解决方法吧，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
伊丝做出如此决定。
（19/30）

第二十章 出发之前

当卡米拉一行在海雾号带领下来到一处海岸狩猎魔物时，一大批来自不同队伍的冒险者指着海面议论。
「这就是山铜级冒险者的实力吗……连灰岩龟都不在话下，那可是四十级的魔物啊。」
「就算说她们是绯金级我也信。」
「再这样下去，附近的魔物都要被她们杀光了。」
「那有什么，反正她们只对付那些厉害的魔物，平时咱们还要绕着那些魔物走，现在她们把魔物处理干净，咱们以后做委托的时候不就更方便了。」
「说的也对，等等，那些灰岩蟹从洞里跑出来了，到我们出场了！」
「「哦哦哦哦哦！！！」」
发出兴奋吼叫，早已在海滩上等候多时的众多冒险者们一同冲向浅滩，由于卡米拉一行击杀了灰岩龟，那些依托于灰岩龟巢穴而生的灰岩蟹，为了逃命，开始拼命从水中爬上沙滩，而这便成为了低级冒险者眼中的盛宴。灰岩蟹属于魔物的一种，低级冒险者击杀了灰岩蟹后，可以获得少量经验值，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灰岩蟹很容易对付，只要回避前肢上的钳，普通人也能拿铁叉将灰岩蟹无力化，令其化为桌上的料理。
唯一的难点，也就只有灰岩蟹平时与灰岩龟共同生活，而成年灰岩龟是等级超过四十级的强大魔物。
看到冒险者们冲上海滩大肆捕捉灰岩蟹，海雾号上的船员不禁露出懊恼与忿忿目光，朝站在甲板上的艾普丽建议。
「可恶，船长，我也想去抓灰岩蟹。」
「不行，我们要在这里等卡米拉小姐她们回来，我们的任务是接卡米拉小姐她们，不是抓灰岩蟹。」
穿着简朴连衣裙的艾普丽断然拒绝。
一旁的伊丝忍不住流露笑意，艾普丽嘴上说着不行，实际上心里却很想和冒险者一起抢夺灰岩蟹——虽然不明显，但艾普丽看着沙滩上的灰岩蟹被冒险者捕捉时，脸上闪过了可惜神色——只是因为卡米拉她们在海湾不远处的地方对付灰岩龟，海雾号必须停在海上接应，以免出现意外，没办法靠岸，所以艾普丽才只好摆出义正言辞的样子，拒绝船员请求。
「她们回来了！」
一位僵尸模样的船员大喊，而这迅速成为让所有船员眼睛一亮的声音，卡米拉一行回来，意味着海雾号的船员可以跳下海，和冒险者争夺猎物，对他们而言，每争取到一秒时间，就代表能多收获几枚铁币。
照冒险者们清理灰岩蟹的速度，等船员驾驶小船到海滩，海滩上恐怕就只剩下灰岩蟹的残肢断臂，伊丝微笑着向站在身边的艾普丽建议。
「艾普丽，可以麻烦你把海雾号驾驶到灰岩龟附近吗？」
异世界的船几乎全靠风力作动力，依靠魔力作为动力的船仅有少数，而海雾号则是将二者合二为一的存在。伊丝在海雾号的船舱底部见过一个十分小巧的魔力炉，将魔核投入其中后，魔力炉会根据船长需要，制造风力，推动船前行。只是魔力炉消耗的魔核相对动力而言收益太低，艾普丽只在海雾号遇见难以脱身的危险时才启用。
据艾普丽说，海雾号原本是一艘单纯依靠风力的帆船，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打捞中，海雾号船员在海底发现一艘沉船，而那艘沉船恰好是依靠魔力作为动力的贵族船只，出于把里面东西捞上来卖钱的想法，艾普丽便命令船员，把船上能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其中就有这套以魔力作动力的魔法道具，思考了许久，艾普丽最终决定把它交给工匠维修，安装到海雾号上使用。
由于艾普丽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遗憾目光——在为没机会争抢灰岩蟹惋惜——伊丝只好进一步解释。
「就这么让灰岩龟的尸体泡在大海里烂掉太浪费，我想请艾普丽帮忙把灰岩龟的尸体从海里打捞起来，它的魔核和龟甲对我有用。打捞的报酬另算。」
「诶？伊丝小姐的意思是要付给我们打捞费？可打捞这种事情，伊丝小姐出了那么多钱，应该是我们的义务才对。」
「我可没说过不给报酬，还是说艾普丽觉得灰岩龟的价值太低，不想要？我可是打算除了龟甲和魔核以外，其他地方全部送给海雾号哦。」
「都、都给我？真的吗？灰岩龟的骨头磨成粉可以做高级魔法药素材，肉拿来炖汤还能让男人变得强壮，拿到城里，肯定有一堆男人抢着要，刚才那只灰岩龟可是有半条船那么大，我、我们只要一条腿就满足了。」
「不不，那些东西我用不着，艾普丽就全部收下吧，正好我还没有付给艾普丽斐利草的钱，权当做是我对艾普丽的感谢好了，要是没有艾普丽提起斐利草可以治疗晕船，卡米拉她们现在都还在为晕船困扰。」
「啊啊……英雄大人真是太棒了！」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发出饱含狂喜的尖叫，艾普丽激动到全身发抖，拽着旁边的不死者船员，奋力指向灰岩龟沉没的地方，「快，把锚拉起来，去那边！」
「可是船长，要等到中午才会起风。」
「那就用魔力炉！去下面把魔力炉点着！要是灰岩龟的肉被鱼吃掉，我们就亏大了！」
刚听到要用魔力炉的时候，船员还一脸肉痛，然而当艾普丽说到肉会被鱼吃掉时，船员们便不再迟疑，异常默契地迅速做好分工，快步回到各自岗位。
灰岩龟的肉似乎比自己想象中值钱。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思议，毕竟灰岩龟的肉可以让男性变得更强壮——在性的意义上。这关乎到男性的尊严，没有哪个男性不在意这种事，灰岩龟的肉因此成为抢手货也并不奇怪。
可惜来到异世界后，自己还从没听说过可以让胸部变得更完美的素材，否则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弄到手，转手送给卡米拉。
艾普丽一行忙起来的同时，歼灭了灰岩龟的卡米拉一行回到海雾号。值得一提的是，卡米拉几人并不是搭乘小船回到海雾号，而是如同天空上存在看不见的台阶那样，一步步踩在空中，跳回到甲板上。
「姐姐大人，我回来了。」
「嗯，感觉怎么样？浮板长靴还习惯吗？」
浮板长靴是自己为了解决卡米拉一行人不会『飞行』，特意开发的一种长靴，这种长靴底部藏有铭刻了『漂浮板』的魔法，使用时只需对长靴注入魔力，靴底便会出现一个只能维持十秒的『漂浮板』。
如此魔法道具并非伊丝的创意，而是伊丝在威弗列德城魔法咏唱者协会的『魔法道具一览』中找到的灵感，由于发明者起初只是把『漂浮板』与鞋子结合起来，并没有做改进，以至于制造出的漂浮板会长时间存在，持续消耗使用者的魔力，使用者往往才走出几步，魔力就已见底，所以成为了众多没用的发明之一。
伊丝把如此创意买下来后，委托莉娅修改了『漂浮板』的术式，将『漂浮板』变成只能持续十秒，强度也大大降低的魔法，极大程度减少了魔力消耗，令其成为可以让人在空中跳舞的魔法道具。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是增加使用者的负担，浮板长靴制造的『漂浮板』只能存在十秒，一旦超过这个时间，使用者必须重新对长靴注入魔力，否则就会从空中掉下来，同时因为漂浮板的强度降低，导致使用者不能在空中承受太大打击，否则漂浮板会直接破碎。总结下来，如果无法熟练使用浮板长靴，就擅自将其运用到战斗中，可能还没等敌人出手，自己就乱了方寸。
伊丝开发出浮板长靴后，让卡米拉一行在可妮莉娅之馆熟悉了好几天，检验过没问题以后，才同意卡米拉几人将其用在战斗中。与灰岩龟的战斗下来，虽然不是没有问题，比如作为盾职的玛丽与浮板长靴的适应性差到极点，但总体来说，效果还不错。
将手中法杖放回仓库，卡米拉擦了擦额间汗珠。
「除了魔力消耗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好，对不会『飞行』的我们帮助很大。果然学会『飞行』魔法很重要，脱离地面战斗，灰岩龟就只是挨打的靶子。」
「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一个月，卡米拉就到三十级了。」
「嗯，我会努力的。」
得到卡米拉点头肯定，伊丝目光看向后一步到的佩佩与蕾菲娜，对比卡米拉额间浮现汗珠的模样，佩佩和蕾菲娜的神情要相对轻松，二者都是战士出生，尤其是佩佩，原本就经常在空中辗转腾挪，有了浮板长靴以后，行动便更加灵活，除了最后因为魔力跟不上消耗，几次错过对灰岩龟进行最后一击外，其他地方都表现的无可挑剔。
「佩佩和蕾菲娜呢？」
将冈格尼尔交换到左手，佩佩微微弯起嘴角，投来满意目光。
「这次即使我也不得不夸奖你了，比我想象中好用，可惜我的魔力太少，不然对付灰岩龟用不着花这么长时间。」
没有认为浮板长靴魔力消耗大，而是把错误归结到使用者身上。
看来佩佩真的很喜欢浮板长靴。
「我的感受和主人一样呢，伊丝小姐创造的长靴虽然不如『飞行』魔法灵活，但速度和爆发力都比『飞行』高得多，很适合我们这些战士。」
「姆，很累。」
跟在队伍最后的蒂芙尼抗议，因为魔力太少，蒂芙尼从战斗中途就只能被玛丽拖着走。
「如果我再轻一点的话就好了……」
栗色长发没精神地耷拉下，玛丽小声喃喃。因为玛丽本身就莫名其妙的很重，所以漂浮板支撑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短，导致玛丽几乎没有在这场战斗里出力，全程的唯一作用，只有拖着蒂芙尼为其他人施加强化魔法。
伊丝立刻摆手，为玛丽打气。
「怎么会，这和玛丽有多重没关系，是我没有按照个人需求设计，回去以后改进一番就好了。」
「是……」
依旧是没精神的回答。
玛丽受到的打击很大啊……
伊丝只能苦笑。
「全员的状态都比以前有了提高，除了依蒂丝，每个人都升了两到三级，可惜附近的强大魔物不剩多少，不然再过一个月，就连蒂芙尼也应该能到三十级。吾主，我建议接下来把目光放到距离海岸更远的海域。」
全程目睹众人战斗过程的拉克西丝如此建议。
这一周时间里，卡米拉、玛丽以及蕾菲娜都升到了25级，佩佩因为等级偏高，依旧卡在28级，被伊丝重点关照的蒂芙尼则突破20级界限，一路升到22级。全员的等级飞速提升，再加上各种魔法武器、触发式魔法道具以及近乎无限供应的魔法药，队伍已经可以消灭像灰岩龟这种四十级的、以防御力见长的魔物。
拉克西丝的话让伊丝思考着点头。
是时候出发去妖精之乡了。
虽然伙伴们还没到三十级，但靠着航路上狩猎的海魔物，应该可以在抵达妖精之乡以前抵达三十级，如今有了浮板长靴，伙伴们可以做到脱离海雾号战斗。
此外海雾号主桅杆上的裂纹，也在精灵族自然魔法下修复。为了应对最近妖精之乡附近海域不太平的现状，艾普丽还对船体的关键地方做了补强，尤其是船头的撞角，花费重金加装了一层以秘银合金为主的外壳，即便面对海德拉，也可以毫不畏惧的一头撞上去。
「剩下的只有莉娅了吗……」
自己并没有把福音的空白预言告诉莉娅，那样除了让人心烦以外，收不到任何效果。让蒂娜与莉娅各自独立存在是自己的愿望，而非莉娅所期待，自己完全能想象到，把空白预言告诉莉娅后，莉娅肯定会用让人难过的平和笑容回答，没有关系，她本就没有想过留在这个时代。
这段时间里，当自己与伙伴们狩猎魔物时，莉娅一直都在可妮莉娅之馆与结界世界徘徊，尝试将『永冻结界』一次性释放所有传承的特性，改为一点点释放传承的魔法。按照上午出门时，莉娅的交代，她今天就能结束魔法改良。
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事到如今，自己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模仿成希里，袭击莉娅的人，如此一来，即使莉娅的试验成功，蒂娜真的通过释放传承的方式回来，自己也可以向回来后的蒂娜说明情况，让蒂娜重新吸收全部的传承，让回来后的莉娅去调查真相。到那时，莉娅和蒂娜就会像过去自己与佩佩那样，双方约定好出现的时间，二者和平相处。
「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吗……」
实在有种大海捞针，不知道该从哪入手的感觉，如果说神明知道方法，那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希望，只要去追寻神明的足迹即可，而现在的自己连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目标都没有。
「呼。」
摇了摇头，将茫然甩出脑海，这样想下去只会越来越沮丧，还是先定一个暂且的希望比较好。
「妖精之乡里除了精灵还有树妖，树妖中有长寿存在，她们或许知道什么。」
「英雄大人，我要和船员跳下去了，如果有需要的地方，请找那边的骷髅！」
耳边传来艾普丽迫不及待的声音，艾普丽似乎想亲自参与下海打捞灰岩龟的工作，『那边的骷髅』则是指她的父亲。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把内心想法抛之脑后，伊丝流露会心微笑，对艾普丽点头。
「嗯，我会的。」
（20/30）

第二十一章 迷诱果村的感谢

验证完浮板长靴的可行性，为了了解莉娅那边的进度，伊丝用飞行魔法先一步回到宅邸，卡米拉一行则留在海雾号上，和海雾号的船员们一起从海底打捞灰岩龟。同伴们似乎热衷于这种回收战利品的过程。当然，为了避免误会，伊丝已经对卡米拉交代过，自己一方只要灰岩龟的龟甲与魔核，其他地方都作为晕船药的报酬与打捞费付给海雾号。
四十级的魔核重要性不用多说，龟甲则是为了给玛丽换一副盾牌，随着等级成长，玛丽现在用的钢铁盾牌已经跟不上需要，如果不是自己在盾牌上附加了足够多的魔法，盾牌早就在过去的战斗中损毁。相比于钢铁盾牌，龟甲制成的盾更轻，魔力传导效率也更高，可以附加更多魔法，同时外表也可以更漂亮，完全是钢铁盾牌的上位替代品——灰岩龟的龟甲有半条海雾号，也就是超过十公尺那么长，厚度也有足足两公尺，自己只需要取其中最好的部分即可，如果没猜错，盾牌最后应该是象牙那样的白色，只要想想就很华丽。
降落到可妮莉娅之馆门前，位于门口处的兽人护卫对伊丝躬身行礼，连忙将铁门打开。
不知为何，庭院中多了许多搬运工，这些搬运工正从不认识的马车上搬下一箱箱物品，此外还有一些面熟的、附近村落中种植迷诱果的村民帮忙，留守宅邸的克洛莉斯和艾诺丝，则正与一位像是负责人的男性核对清单，庭院一副热闹景象。
伊丝面带疑惑地看向兽人护卫。
「这些人是……？」
「回小姐，他们是卖种子和腌渍食品的商人，今天上午刚到宅邸。」
伊丝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
种子是附近村民们需要，腌渍食品大概是玛格丽特的赛拉为自己准备的物资。不论哪个世界，出海前都需要准备大量淡水与食物，而远洋船条件受限，新鲜蔬菜与肉类难以保存，所以大都要腌渍处理，尽管异世界有储物道具这样的东西，但储物道具不像自己的仓库，储物道具内的空间依旧有时间概念，放进去的东西同样会腐坏。
至于种子，则是自己代村民们购买。消灭恶魔巴巴弗以后，自己便向附近村民解释了，他们的土地为什么除了迷诱果以外什么也种不了——理由是迷诱果的生长会阻塞地脉流动，最终导致地脉魔力枯竭，所以村庄的土地才生长不了粮食，养的牲畜也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三周前，征得村民一致同意，自己借用相当于小型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可妮莉娅之馆，改变了附近地脉流向，使其重新流过村庄的土地，当然，为了避免让人知道可妮莉娅之馆还有改变地脉魔力流向的效果，自己特意去了一趟村庄，拿着神杖装成施展魔法的样子，让天上下了场雨，伪造出『是雨改变了土壤』的谎言。仅仅过了不到半月，新种下去的幼苗就已经发芽，生活在村庄中的牲畜也食欲大增，变得活泼。
于是害怕被奸商欺骗的村民们便委托自己，帮他们购买植物种子——当然是由村民出钱——作为回报，他们会派人每天将牲畜产的部分牛奶与鸡蛋送到可妮莉娅之馆，由于是比不错的交易，同时还可以增进邻里感情，伊丝便欣然同意了村民的请求。
虽说自己马上就会离开宅邸，自己享受不到村民送来的牛奶与鸡蛋，但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享用它们。刚挤出来的生牛奶有股十分微妙的味道，导致自己对牛奶有股莫名的抗拒心理，之所以答应，是为了待在可妮莉娅之馆的仆人们着想。不论女佣也好，兽人护卫也罢，来到这里之前都过着相当贫苦的生活，一副长期填不饱肚子的削瘦模样，自己不在宅邸时，宅邸得全靠他们打理，能改善他们的生活，自己也会觉得满足。
伊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很快，伊丝穿过庭院，来到站在大门台阶上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身边，不知是拉克西丝的命令，还是她们太敬仰拉克西丝进而效仿，二人都穿着与拉克西丝一样的裙摆长及脚踝的女仆长裙。
「恭迎主人，以上。」
「欢……欢迎回来，妈妈……」
「嗯，我回来了，」伊丝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旁边应该是负责人的年轻男性，「是赛拉让你过来的吗？」
「是的，伊丝小姐。听说了您要去妖精之乡以后，赛拉小姐就委托我们，把腌肉和水果干，连带您需要的种子一起送过来，赛拉小姐还托我转告您，原本她想亲自来这里，只是最近忙于为芙妮雅工坊挑选建立工坊的地址，她只能明天来拜访，十分抱歉。」
「没关系，回去后代我给赛拉说，辛苦她了，她明天好好休息就好。」
实际上赛拉不需要为自己准备这么多食物，先不说自己有仓库，其次自己能借用『高阶传送』往返于可妮莉娅之馆与海雾号，因此没有太多出远门的感觉。
仔细想想的话就能理解，上午还依依不舍的送别，觉得这一去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结果下午自己就借用『高阶传送』回来拿东西，其中尴尬，难以言说。
这边对话结束，一位约莫四十岁的村民走上前，脸上满是喜悦与感激，就差紧紧握着伊丝双手感谢。
「伊丝小姐，太感谢您了！」
是为了种子而来。
村民们委托自己购买种子，是因为害怕被商人欺骗。虽然直接从市面上买果实，再把果实种进土里，最终也能结出作物，但那样生长出来的果实品质如何，很难确定。异世界的人们为了让作物生长的更好，通常会从商人手里购买受过自然魔法祝福的种子，接受过自然魔法加护的种子更能抵抗恶劣环境，结出来的果实，也比没有接受过祝福的更好看且美味，在所有人都售卖受过祝福的果实时，没有被自然魔法祝福过的果实自然很难卖出去。
为了避免村民们来年亏损，伊丝找到了威弗列德城中自称『最优秀』的种子商人，从他手中以低价购买了种子，虽然中途看出来这位种子商人是想卖自己一个人情，方便以后有需要能找玛格丽特合作，不过对方并非奸诈之人，今后合作也无妨。
「居然为我们买到『弗罗拉商会』的种子，每年无数人排着队都很难求到啊，伊丝小姐，我们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伊丝小姐肯定自己贴钱了吧？请务必让我们把您多贴的钱还给您。您帮我们摆脱迷诱果的诅咒，我们就已经受了莫大的恩惠，怎么好意思再让您出钱为我们买种子！」
「就是就是，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种迷诱果，这都是伊丝小姐的恩惠，伊丝小姐就是我们的守护神！」
话语在搬运种子的居民中激起共鸣，无数人都用恳求似的目光抬头看向伊丝，希望伊丝把她『多贴的钱』说出来。

第二十四章 成功却又失败的魔法

「不不，我没有多贴钱，这些种子原本就是这个价格。」
「怎么可能！我们出的那点钱怎么买得起弗罗拉商行的种子，伊丝小姐您就不要隐瞒了，这些钱我们虽然很难一时拿出来，但只要等种子种下去，收获的时候我们一定能把钱还给您。要是卖的时候说明是弗罗拉商行的种子，果子能卖出比市价高一倍的价格，那些有钱人求着都买不到，我们这些一辈子都没可能接触到的人却可以弄到手，这都得感谢伊丝小姐您！」
但我确实没有多出钱。
无奈之下，伊丝只好编造出自己和种子商人认识的借口，暂时压下了村民的热情，让村民赶紧把种子带回家种上。
这一过程花费了足足一刻钟。
主要是克洛莉斯无意间暴露了伊丝马上会离开威弗列德的事，导致村民们纷纷露出焦急神色，认为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伊丝这个『守护神』才不愿意留在这片土地。直到伊丝强调，只要他们不再种植迷诱果，那场『能够改变土壤的雨』就可以长期守护村庄后，村民才终于放下心来。
从村民们几次都想跪在地上，像叩拜神明一样感谢自己的样子看，也许这些村民真的在把自己当成神明。
但愿下次回来时，不会看见村口多了一块纪念碑。
送走了村民与商人，伊丝径直来到可妮莉娅之馆地下，由于改良魔法的过程十分危险，随时可能发生爆炸，所以伊丝让莉娅转移到地下进行实验。可妮莉娅之馆的地下经过『Ragnarøk』的魔法加固，可以说，即使伊丝自己来破坏，都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就算莉娅改良魔法时出现问题，也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
房间门并没有合上，伊丝很轻易便走进这间有着四公尺高，如同篮球场般大小的房间，这里是可妮莉娅之馆地下最大，也是魔法结界最牢固的房间。似乎在思考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有着一头灰发的莉娅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握拳抵在下巴处，低头看着刻画在地上的魔法阵，那条经常晃来晃去的尾巴，此刻正直直的垂在地上。
「已经完成了吗？」
伊丝冷不防的声音让莉娅肩头一震——大概是被吓了一跳，接着转过头来，一副不怎么高兴的神情。
「伊丝是想故意吓我么。」
「如果想吓莉娅的话，我就应该倒吊在天花板上，扮出鬼脸啦。」
「那我肯定会下意识把伊丝打飞。」
「哦呀，暴力的大姐姐。」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伊丝莞尔地耸了耸肩，上前一步，看向刻画在地板上的魔法阵，「和昨天相比又复杂了一些啊，虽然我看不懂恶魔的文字，但能感觉到魔力更浓郁了。」
莉娅点头同意，恢复一如既往地平静神情。
「嗯，这已经是最终敲定的术式，接下来只差把它变成现实。原以为修改这个术式不会太难，万一起见，才对伊丝说需要一周才能完成，结果没想到它比我想象中麻烦。在不损失传承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这个术式不可能更进一步，否则一定会崩坏，引发最原始的『永冻结界』。」
最原始的『永冻结界』，是指把整座城市都冻结起来的结界，而那还是蒂娜只有百级的时候，现在的莉娅有195级，冻结范围只会比之前更大。
「那么……既然伊丝也到了，我们去结界世界吧，如果赫蒂亲眼看见我——不，应该说这具肉体，如果赫蒂亲眼看见这具肉体从亚莉克希亚变成蒂娜，肯定会很高兴。」
「等等。」
在莉娅扭过头，打算离开可妮莉娅之馆时，伊丝叫停了莉娅。后者一脸不解。
「怎么了？」
「莉娅还是先在可妮莉娅之馆尝试比较好。」由于莉娅一副想驳回的样子，伊丝进一步说明理由，「如果莉娅的尝试成功，知道实情的赫蒂可能会阻止我向蒂娜说明情况。也就是如果接过身体掌控权的蒂娜，不把莉娅施放的这部分传承吸收回去，莉娅就无法回来了。莉娅不是还要调查希里的模仿者么。」
「唔。」莉娅顿了顿，橙红色的漂亮眼眸中闪过思索，最终变为无奈，「虽然伊丝说的没错，但我有种被伊丝算计了一把的感觉，伊丝就这么想把我留在这个时代吗？站在我的立场，完全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伊丝没有好处，只是自找麻烦。」
「啊啦，如果眼睁睁看着莉娅这样的美少女消失，那才叫奇怪。仔细想想，被我拯救以后的莉娅，肯定会把我看成英雄大人一样看待，到时候我不就有收获了吗？这可是魔王级别的美少女哦。」
伊丝故意装作别有深意的样子。
虽然自己只是觉得不应该牺牲一个人换取另一个人，再者莉娅本身就不应该死，她死只是为了让希里平静下去。
只是一眼，莉娅就看穿伊丝根本没抱有像她嘴中说的那种理由，长长地叹息。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希里，伊丝的温柔就只会被希里那种人利用。这只是自我满足，伊丝应该理解这个道理。」
「如果希里是漂亮可爱的美少女，我就算被利用也没关系哦，嘛，肯定不会被指使着去做坏事就是了，我有我的原则。」
凝视了伊丝一眼，莉娅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在刚才的话题上花费时间。
「我要开始了。新的『永冻结界』只会损失1级，按照我的猜想，把相当于1级的传承从身体里剥离出来，蒂娜就会现身。」
「剥离出来的传承可以重新被蒂娜吸收吗？」
虽然不是生离死别，可内心依旧有股难言的感情，不是依恋，而是不忍心看着别人放弃生命的纠结。
看出伊丝想法的莉娅笑着说。
「可以，这原本就是以『永冻结界』为原型，『永冻结界』可以被回收，这1级传承自然也可以。那么，我也该开始了。如果蒂娜出现，请伊丝代我说明情况，我必须要知道究竟是谁在模仿希里。」
「嗯，交给我吧。」
得到肯定答复，莉娅深吸了口气，没有丝毫眷念地走到魔法阵中心，接着转过身面朝伊丝，右手抚向胸口。
「——『永冻结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淡淡的暗红色光芒浮现在莉娅身边，随后，光芒逐渐朝莉娅空出来的左手转移，这些光粒相互挤压，体积愈发减小，同时散发的光泽也逐渐接近水晶。
过程中伴随着痛楚。
虽然莉娅没有发出痛苦的闷哼，但从其皱起的眉毛，遍布汗珠的额间以及被汗水打湿的衣襟就能看出，这个会燃烧生命力的魔法并不像莉娅说的那么轻松。
过去了大约五分钟，莉娅手中多了一枚拳头大小的深红水晶，等级则从195级降低为194级。
然而。
伊丝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全知地图显示，莉娅的名字依旧是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莉娅散发的气息也完全没有改变。
魔法成功了，但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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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咏唱魔法，习得！

没有立刻叫醒仍闭着双眼的莉娅，伊丝静静等待莉娅察觉到其中变化。
改良后的『永冻封印』，的确将一部分传承剥离出身体，但这并没有让蒂娜的意识恢复，控制身体的人依旧是莉娅，换言之，莉娅的猜想是错误的，至少仅仅一级的变化，无法令蒂娜苏醒。
伊丝庆幸地轻呼了口气，还好没有在赫蒂面前展现这一切，不然赫蒂肯定会怀疑起蒂娜的安危，如果蒂娜就此消失了该怎么办之类。当然，对于失败的结果，自己也感到些许意外，只是没有太过担忧蒂娜，对自己而言，还存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的杀手锏。
渐渐地，莉娅睁开双眼。
刻满魔法阵的封闭敞厅、熟悉的潮湿空气以及站在面前的银发少女，一切都充满熟悉。
橙红色眼眸先是浮现强烈的动摇之色，在见到伊丝脸上的苦笑后，又逐渐恢复镇定，神情缓和下来，最终化为淡淡的失落，莉娅目光下移，瞥向左手手心上的暗红色水晶。
「失败了吗……对不起，没有让蒂娜出来，让伊丝白期待一场。」
「我也没有那么失望，只是庆幸还好我们在宅邸里先试了一次，如果被赫蒂看见，她肯定会大吵大闹一番。」
「嗯。」
没有说更多，莉娅只是攥紧手心的暗红色水晶，嘴唇抿在一起。
在对失败耿耿于怀。
即使莉娅没说，伊丝也能体会到莉娅的感受。比起没能消失的遗憾，更多是对占据了后辈身体的歉疚，就像莉娅说过的，她的存在无法给任何人带来好处，除了让赫蒂等人不满，对其投以怨念外，什么也得不到。这不是什么好滋味。
故意用会被莉娅听见的声音叹气，伊丝嫌麻烦似的朝莉娅摆手。
「好了好了，不用再纠结了，在这上面花时间，只会让自己心情越来越差不是吗，还是想想问题出在哪里比较好。」
「嗯……」低声回应，莉娅长吸了口气，「啊啊，确实应该思考问题出在了哪里。对不起，得多叨扰一些时间了。」
「还谈不上叨扰啦，莉娅不也有付给我报酬么——虽然还没有付就是了。」
「报酬？」直直垂在地上的尾巴突然晃了晃，莉娅一改刚才的低落，一脸疑惑，「什么报酬？」
「啧，莉娅完全忘记了吗？恶魔语啊，恶魔语。」
这几天莉娅一直专心于改良『永冻封印』，并没有教授自己恶魔的魔法学知识，而由于莉娅在做的是正事，自己也就不好打扰。
自己虽然不会咏唱，但可以用魔法学知识铭刻魔力阵。
莉娅神情僵硬一瞬，略显稚嫩的脸庞浮现『糟糕了』的神情。
「……我完全忘记了。」
「嘛，现在记起来了就好，」挥了挥手，做出告别姿态，伊丝随意地转过身去，「我对莉娅构造的魔法术式一窍不通，就不留在这里打扰莉娅了。啊，对了，也许明天，最迟后天，我和卡米拉她们就要离开可妮莉娅之馆，驾船前往妖精之乡。虽然我会经常用传送魔法回来，但和就住在宅邸里还是有区别，我不在的时候，莉娅有需要可以随时找克洛莉斯和艾诺丝，她们会为莉娅提供帮助。」
莉娅需要时间整理思绪，自己呆在这里，只会给莉娅添乱，就好像失恋者需要独自待一段时间释放感情一样，莉娅除了要寻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外，更要有可以自我安慰、弥补失落感的时间。
莉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等我找到问题出在哪里，就着手传授伊丝恶魔语的知识。」
「我的事情不用那么着急啦，莉娅别又因为研究魔法忘记吃饭就行了。」
「我会记得的。」
见到莉娅投来笑容，伊丝同样回以微笑，离开地下空间。
◇
时间很快来到夜晚。
进入夏季，威弗列德城变得更加炎热，冬季刮过街道的风至少会让人感到凉爽，而现在即使是夜晚，透过窗户吹进房间的风也依旧卷携着白天的余热，除了远处海滩上潮汐拍打礁石的声音，能够为人带来片刻清凉外，不论鸟兽的鸣叫还是嗡嗡振翅的蚊虫，都让人心烦意乱。
不过这些对于正在学习新知识的伊丝而言并不算什么。
为了降温，房间角落堆满了呈放在木桶中的冰块，吹进房间的热风卷过冰块，温度骤降，让人皮肤起鸡皮疙瘩的丝丝凉意完全盖过了炎热。
坐在桌前的伊丝一边点头一边思考。
「文字本身就是魔法术式么……和我以前接触过的语言完全不一样，是莉娅发明的文字吗？」
与自己学习过的任何一种文字都不同，恶魔语所使用的文字符号本身就具有魔法效果，如果把特定的词串在一起，注入魔力，文字便会形成魔法。更进一步的解释，如果把恶魔文字写在纸上，对纸张注入魔力，那么纸便会化为魔法卷轴一样的存在。
对比人类，虽然魔法咏唱者使用的魔法文字也与恶魔语相似，但要让魔法文字变成魔法，除了魔力以外，使用者还得用特定的节奏与语气咏唱，非常麻烦，同时魔法卷轴也并非写几个字就能完成的道具。
换言之，如果自己学会了恶魔语，自己也可以使用咏唱魔法——与其说咏唱，不如说是言灵，恶魔魔法不要求节奏和语气，甚至连引起周围元素共鸣的需求都没有。
大概是在为伊丝的夸赞感到自豪，如同老师般坐在伊丝身边的莉娅微微睁大双眼，嘴角明明没有弯起，却给人一种正在笑的感觉。
「虽然是我发明的，但对比人类使用的文字，恶魔语并不方便交流。起初我发明恶魔语，单纯是为了运用魔力，所以伊丝把这些文字看成魔法阵看待更合适。
比如念出这个带有愤怒含义的文字，魔力形成的魔法就会变得极具破坏性，如果再附加上代表元素的文字，破坏性的魔法就会具有特定的属性。恶魔语比起语言本身，更注重功能，所以后来为了让恶魔语变成一门真正的语言，我又不得不加了许多『无意义』的字。话说回来，伊丝明明听不懂恶魔语，为什么能和我交流？」
「因为这个哦。」伊丝把脖子上挂着的挂坠展示到莉娅面前，「这是可以把任何语言转化成佩戴者可以听懂的语言的道具。」
至于为什么自己说的话莉娅可以听懂，是因为莉娅本身也能够使用赫尔斯王国语与诺塔帝国语。
莉娅皱起眉。
「有股尤弥尔女神的气息，这是神明的造物。」
「我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这些挂坠是教会从遗迹里挖出来的神代遗物，原主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莉娅惊讶地挑起眉毛。
「女神呢？女神不在这片大陆上？」
「至少有上千年了。」
「是么…...我还打算实在不行就去找尤弥尔女神，让她帮忙把我和蒂娜分开。」
「哦呀。」这次轮到伊丝诧异，晚上从地下空间里出来时，莉娅并没有对自己说其他事情，只交代了她会从今晚开始传授自己恶魔语，她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如同老师一样教导自己的莉娅，「不是希望尤弥尔女神杀死自己，而是希望尤弥尔女神把自己和蒂娜分开？」
莉娅掩嘴笑起来。
「我们这算是位置颠倒了吗？之前是我想消失，伊丝阻拦我，现在我不想消失了，伊丝却想着我消失。」
「不，我可没这么说。」
「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
莉娅莞尔一笑，略显稚嫩的脸庞散发出成熟光辉。
微微顿了顿，莉娅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手心的暗红色水晶，感慨似的叹气。
「倒不是说我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感情，而是我有了要做的事情，如果我消失，就没有人去调查到底是谁在模仿希里。那个东西到底是想向我传达某种信息，还是单纯的对我心怀恨意？它又为什么要扮演成希里，为什么会知道希里的模样？不论如何我也想知道理由。
如果没有那个模仿成希里的东西，我大概会为自己占据了后辈的身体歉疚着急，然后重复去做无意义的寻死吧，即使现在，我也在为占据了蒂娜的身体惭愧。当初留下传承，是为防止后人被斯提克斯吞并，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所有生命都有终结的一天，我每在蒂娜的身体里停留一刻，蒂娜的人生就会损失一段时间，换句话说，身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我在剥夺蒂娜的生命。万一让她觉得人生少了许多时间，进而变得偏执，那就糟糕了，我造就了第二个希里。」
脸上有着苦涩，莉娅说到最后时，露出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自嘲的笑容。
「一边是那个模仿成希里的怪物，一边是后辈的时间，两个都想得到，就只能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把自己和蒂娜分开。可惜对现在的我而言，没有分开的选项。我既无法消失，也不能让蒂娜出现，那就只能用这具身体去完成可以完成的事。」
说到这里，莉娅成熟的神情间多了些许认真，目光盯着伊丝脸庞，似乎想从伊丝眼睛里找出些什么。
「事到如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找到了模仿希里的人以后，尝试各种方法都无法让蒂娜回来，伊丝，我会做出理性的选择，接替蒂娜成为新的塔尔塔诺斯，让斯提克斯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我唯一能为蒂娜做的事情。」
「这样么……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让蒂娜回来的，只是莉娅——」
伊丝的话还没说完，莉娅便伸出食指竖在唇前，淑女般巧笑着比出噤声手势。
有股撩拨人的魅力。
「好了，就在这里停下，这具身体原本就是蒂娜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不需要特别交代。接下来我会一边寻找希里，一边思考让蒂娜回来的方法，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莉娅明白并且接受了自己的意思。
这算是一种契约吗？
伊丝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在这个问题上，自己和莉娅都冷静过头，以至于不像正常人。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伊丝听到我说接替蒂娜身体的时候，会怒不可遏，朝我吐口水咒骂我。都做好了被讨厌的准备，结果却是这个反应，让我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难道莉娅希望我朝你吐口水？」
「以前我下属里有这种癖好的恶魔，但我并不是。」莉娅温和的摇头，「下午伊丝说自己的目的地是妖精之乡，介意船上多载一个人吗？」
莉娅也要去吗？
伊丝微微睁大蓝色眼眸的动作暴露了内心想法，莉娅接着说。
「那天那道传送门后面有很强的自然气息，这片大陆上，拥有那种生命力的地方少之又少，人口稠密的城市，或者生活了大量强大魔物的山脉，前者不具有自然气息，可以排除，后者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只有两处，第一是幻兽云海，第二是妖精之乡。」
说着，莉娅仅有十四岁的脸庞莞尔一笑。
「而且我也有要教授伊丝恶魔语的职责，身为添麻烦的一方，总不能让伊丝每天晚上都传送回来，所以还是跟着一起去妖精之乡更好。」
「我知道了。嗯，看来得认真给莉娅挑选几件睡衣和内衣，那样在船上学习完以后，就可以直接睡在一起，莉娅姐姐的美妙身体，只是想想就~」
「H禁止。」
伴随砰的一声轻响，伊丝额头传来一阵轻微痛感。
莉娅弹了自己脑袋一下。
这家伙果然是老师啊。
收起不着调的玩笑，二人重新开始最初的学习。
恶魔语总体来说是一种相当情绪化的东西，同样的一句话，效果会根据使用者内心情绪的改变而改变，最为特殊的例子是，如果使用者带着愤怒情绪说，魔法就会变得极具破坏性，而如果心态平和的话，魔法就只会如微风般为人带来清凉。
此外，恶魔语不同于人类的魔法文字，假如把人类的魔法称为需要与周围元素沟通，获得元素们同意后才能使用的魔法，那么恶魔的魔法就是强迫式的，命令周围元素听从自己命令。所以如果自身过于弱小，就会出现无法命令元素行动，完全不能使用恶魔魔法的情况，因此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使用恶魔魔法的人类。
倒不是说人类太弱小，或者人类无法接触到恶魔的文字，而是人类学习魔法，会在入门时便决定未来方向，假如从一开始就无法使用恶魔魔法，自然会产生『人类无法学会恶魔魔法』的印象，久而久之，这个印象便成为了常识。
如果自己早些接触恶魔语，就不用为咏唱魔法困惑了。
自己学不会咏唱魔法，是因为掌握不好咏唱的节奏和语气，恶魔语则没有这种问题，只需要把文字好好说出口，操控自身魔力配合即可。非要说难度，恐怕就只有需要控制自身情绪，如果情绪不稳定的话，一句话就可能毁灭一座城。
值得一提的是，在学习过程中，伊丝发现人类使用的部分魔法文字里，有类似恶魔文字的身影，人类借鉴了莉娅运用魔力的方法，创造出自己的魔法文字。
「这两个字分别有水和寒冷的意思，组合在一起，就会产生冰，这是最简单的两个恶魔文字，伊丝可以尝试把它们念出来，注意念的时候稍微注入一点魔力。」
「嗯，」记住莉娅刚才的发音，伊丝伸出食指，调用十点魔力，轻声复述，「■■——『冰创造』。」
后面三个字是自己方便理解，擅自添加的人类语言。
咔咔咔。
空气中响起一连串冰块凝结的声音。
随后，伊丝手心出现一团需要双手支撑才不会崩裂的巨大冰块，体积至少和伊丝面前的桌子相当。
十点魔力似乎太多了。
悄悄吐了吐舌头，伊丝内心忍不住升起小小的满足。
自己终于学会了咏唱魔法。
（22/30）

第二十六章 全速前进！

「哈啊，好闲。」
瘫在沙滩椅上的伊丝忍不住叹气。
反射耀眼日光的大海一片平静，放眼望去尽是蓝色，视野里只有几个黑点大小的海岛伫立在海平线处，船体两侧不时还飘过几只对人类船只感兴趣的鱼类，这就是自己这十天以来看到的一切。
毫无变化可言。
起初自己还对随船游动的海鱼感兴趣，这些鱼知道船只并非美味的东西，仅仅只是随船游动，不会攻击海雾号，只要海雾号的船员对大海投下有浓重臭味的劣质驱魔粉，海魔物就会如同看见了鬼魅般四散逃离，但随着新鲜感过去，留给自己的就只有无聊。
自出海到现在过了近十天，海雾号既没有遭遇风暴，也没有遇见海盗或者海魔物袭击，无聊到让人整天除了睡觉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令出海前满心期待的自己失落了一把，小说描绘的惊险情节，果然只存在于小说里。
当然，渴望刺激的人只有伊丝，风平浪静对海雾号的船员们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不会死亡不代表不怕孤独，在深海区掉进大海，几乎没有被找回的可能，没有人愿意在大海里呆一辈子，据海雾号的船员们说，这是他们经历过的最平静的航行，简直到了要对海神感恩戴德的程度。
「啊~啊~，虽然预料到了海上生活会很无聊，但这也太无聊了。」
躺在甲板的沙滩椅上，伊丝摘下自制墨镜——其实只是用石墨把镜片表面涂黑，戴上以后什么都看不见——趴在沙滩椅扶手上叹气。
站在伊丝身边，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艾普丽笑着回答。
「这才过去了十天哦，英雄大人。从诺塔帝国走海路到妖精之乡，按照英雄大人选定的航线，我们得花上三周时间才能抵达。如果遇上可以召唤风暴的海龙，或者制造迷雾，让船迷失方向的塞壬，花上半年甚至永远也到不了也有可能。
前几年还发生过一艘早在两百年前就宣告失踪的船只突然回港的事情，船长说他们在海上遭遇了暴风雨，最终偏离航线，连跑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就那样飘啊飘的，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才回到可以根据地图参考自己方位的海域。在所有淡水和食物耗尽的第三天，终于停靠在诺塔帝国，请求避难。啊，他们原本是赫尔斯王国人。」
「两百年……上船前准备的物资只够支撑一个月吧？这还是以防万一，多准备了食物的情况。」
对正在说的话题感兴趣，躺在伊丝身边的沙滩椅上，身着清凉的依蒂丝抬起头看向艾普丽。起初上船时，佩佩不论如何都要穿配饰复杂，穿戴麻烦的礼裙，但随着甲板毫无遮挡暴露在阳光下，威弗列德城又处于热带的严苛环境，佩佩也渐渐像伊丝与玛丽一样，尝试着换上大胆的清凉服饰，躺在有遮阳伞的沙滩椅上享受海风吹拂。
顺带一提，佩佩的泳装为较为成熟的黑色系，伊丝则是与发带一样的蓝色系，二者款式统一为上衣加泳裙，会露出腹部和腰间的设计——佩佩身为吸血鬼，穿不了全身式的泳裙。至于玛丽与蒂芙尼，则是以白色为底的水手服加短裙，本就可爱的模样在服装衬托下更增几分活力。一行人中唯一没有改变服饰的，除了衣服本就清凉的莉娅，就只剩下性格保守的卡米拉，不过后者选择了佩戴能够让身体凉快下来的翡冰项链，除了出汗会打湿衣服以外，不会感到炎热。
「我虽然也持怀疑态度，但诺塔帝国的官员调查后发现，那些船员确实没有说谎，船上的各种物品都是两百年前的款式，船员记得的大事、描述的亲人，也都停留在两百年，诺塔帝国还为此专门派人去赫尔斯王国验证，结果发现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也许他们在海上遭遇了海难，被神明大人暗中保护了起来，所以才会这样，不然光靠他们携带的食物，根本不可能撑到他们活着到诺塔帝国。」
「异世界也有怪谈啊。」
算是幽灵船故事的升级版。
不，考虑到这里是存在魔王与神明，有着魔法的异世界，说不定这不是怪谈，而是真实发生的故事，至于原因，他们或许遭遇了大范围的扭曲时间魔法，范围内的时间会变慢，所以里面的人感觉只过了几周，而外面则过去了百年。
依蒂丝白色的眉毛微微皱起，一脸质疑。
「艾普丽亲自问过当事人么。」
「没有哦，当时我和船员刚好在妖精之乡，等我听到这件事，那些船员已经起航回赫尔斯王国了，我也不是很相信啦，两百年时间什么的，怎么想都不可能嘛，又不是不死者。」
「哼，骗小孩子的把戏。」
嘴上这么说，佩佩湛蓝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心神情，收回感兴趣的视线，重新躺回沙滩椅。
佩佩刚才说不定信以为真，担心了一把。
佩佩果然怕水啊。
准确的说是怕船，这种心理就和上飞机的乘客总是担心飞机失事，坐过山车和缆车的游客总是害怕设施出现故障一样，一旦出事，基本没办法补救。把生命寄托在物品上，很难让人安心。
「总觉得很有趣呢。」
看来得收回刚才的话。
嘴巴张成感叹的圆形，玛丽以一副期待似的表情看艾普丽。
「在海上漂流两百年，回到故乡后肯定会很有趣！」
「如果玛丽是指家中的房子倒塌，过去亲手摘的树长大的话，那种新鲜感很快就会过去，最后只会有物是人非的恍惚感和被遗弃的失落感。」单手摘下墨镜，伊丝大刺刺地摆手，「仔细想想，曾经的亲人消失，财产也都不属于自己，长时间没有接受外界信息，和周围环境完全脱节，如果后人愿意认自己这个祖宗倒还好，如果不认的话，不就只能露宿街头了吗？一点也不有趣哦。」
「……好像也是呢。」收起刚才的期待，穿着白色水手服的玛丽双手和握着垂到腰间，富有活力的脸庞露出困扰的笑，「露宿街头的话，就又得和贵族大人家的宠物先生抢吃的了呢。」
「呃。」
这次换成伊丝表情僵硬。
还是不要回忆悲惨的过去了。
伊丝不禁有种想把玛丽抱起来坐在自己膝盖上，用力摸头的念头。
「也不会像吾主形容的那么坏，我只是说我的个人看法。」将女仆长裙换成女仆短裙的拉克西丝认真接上话题，「如果能遇见像吾主这样优秀的人，失去了本应拥有的时间，反而是一种幸运，假如其他神造天使见到如今陪伴在吾主身边的我，一定会对吾主开出各种条件，把吾主从我身边抢走。」
「神造天使的竞争有这么激烈吗？」
自己从拉克西丝那里听说过，部分在神之国呆腻了的天使会去人类世界，寻找她们自己的勇者。因此有时会出现一位人类过于优秀，许多神造天使一起追随的情况，这种追随并非从属关系，而是美好的爱情，为了争夺优秀的人类，神造天使会相互攀比，甚至像人类一样勾心斗角。
令人惋惜的是，在这场战争中，即使一位神造天使赶走了其他天使，人类也往往不会选择和胜利的那位神造天使在一起。神造天使并非真正的人类，而真正的人类需要诞生子嗣，因此最好的情况，也只是被选中的人类与一位人类女子和一位神造天使共同生活。
当然，如果被选中的人类是女性，那就另当别论。只是这种情况十分少见。神之国的天使全部为女性，来到人类世界后，会出于好奇，对异性感兴趣，进而从相识到相知再到发展出爱情，因此从一开始就有劣势的女性，被选中的概率小的可怜。
至于拉克西丝为什么直到被塔尔塔诺斯封印，都没有和男性有过交集，甚至没有和男性有过多接触，按拉克西丝本人的话说，是因为她忙于寻找救世主，没时间弄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对此，伊丝表示十分的怀疑。
拉克西丝曾在日记里描述过她理想中的勇者，一头略显长的蓝发，冷酷而英俊的面容，骑在巨龙身上，拥有健壮却不粗鲁的肌肉。除此之外，拉克西丝还提过她对周围男性的看法，虽然不像卡米拉一样充满鄙夷，用近乎毒舌的修辞描述，但也只停留在对个人能力的表述上，同时还经常拿对方与自己比较，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谁都入不了拉克西丝眼睛。
主人太优秀也是一种灾难。
伊丝的疑问令拉克西丝神情一滞，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觉得无意间说漏了嘴，拉克西丝表情不自然地扯了扯，最终僵硬地回答。
「……有。对我们第三位阶天使，司教之天使而言，教导出来的学生越优秀，说明导师的水平越高，这是衡量司教之天使能力的重要依据。如果把吾主放在神代，整个神之国的天使都会因吾主轰动……不止第三位阶天使。」
「其他天使也会吗？」
伊丝微微睁大双眼。
「是的，战斗天使会仰慕比自己强的人类，愿意追随这样的人类为主人，而第一位阶天使和第二位阶天使，也同样对强大的人类感兴趣，尤其是像吾主这样成长潜力惊人的人类，认识吾主时，吾主只有三十级，而现在，吾主已经不知不觉中拥有了能只身阻拦海德拉群的实力。」
自己对外的实力是英雄领域，也就是五十级，但拉克西丝因为一直待在宅邸里，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实力。
因为之前在结界世界里对拉克西丝说自己有427级时，拉克西丝曾表现出了相当的失落，仿佛她作为司教之天使，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所以伊丝打算继续对拉克西丝隐瞒下去，说自己在四十级左右。
满足下属兼朋友的自尊十分重要。
「主人大人不论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呢。」
玛丽的话让拉克西丝神情紧张，伊丝笑着摆了摆手。
「放心啦，能传授我知识的神造天使只有拉克西丝一人，我不会让其他天使替代拉克西丝。」
「虽然很高兴，但即使是我也存在极限，当我没有东西可以传授给吾主的时候，我的使命就结束了，那时候吾主应该去找比我更强的司教之天使。」话说到这里，拉克西丝顿了顿，神情依旧正经，「不过在司教之天使里，我算很聪明的那一类，吾主可能找不到比我更厉害的司教之天使。」
上一句话还让人感动，下一句话就话锋一转啊。
重要的是表情还相当认真，感觉不到玩笑意味。
「英雄大人，马上就到航线上最大的岛屿爱德格岛，我们要在那里停靠一天，补充淡水，顺带和岛上的人交换物品，您要先回船舱换衣服吗？」
说着，艾普丽的目光从伊丝脚踝扫到肚脐，最后停留在伊丝脖颈上——健康且极为匀称的体型，到了让人嫉妒的程度。虽然胸脯残念了一些，但如果伊丝就这样走到岛上，肯定会让男人为之疯狂，艾普丽不禁庆幸，还好自己的船员都是不死者，不会有世俗的想法，不然自己就得担心手下哗变了。
不过艾普丽自知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不论长相和身材如何，身为船长，都绝对不能允许船上出现女性，严格的说连母羊都不行，身为女性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当船长的资格。
「嗯。」
伊丝点了点头，从沙滩椅上起身。全知地图确实显示前方十几海里处有一座生活了许多人的岛屿，人口大约在一千人左右，似乎被航线上的船只当成补给站。如果把全知地图放大到会出现卡顿的范围，就会发现这样的海岛不止一处，区别只有人口规模大小，这些补给站通过让船只停靠，收取管理费用，以此完成生活物资与奢侈品的交换。
此外大概是靠近妖精之乡的缘故，岛上生活的精灵种占据了总人口的1/3，剩下的则是兽人偏多。
「是陆地！可以下去好好放松一下了！」
正在甲板上玩纸牌的船员站起身，发出兴奋欢呼。在诺塔帝国时，海雾号只是被允许停靠在海港，船员不允许下船，而远离诺塔帝国的岛屿则允许不死者上岸。
依蒂丝同样站起身，左右晃了晃僵硬的脖子。
「总算不用待在船上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海岛，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模样，蕾菲娜——」
话说到一半，依蒂丝咂了咂嘴。
蕾菲娜并非免疫阳光的上级血族，在太阳最大的时候，蕾菲娜会待在船舱里，卡米拉也因为担心晒黑，不在太阳最大的时候现身甲板，至于莉娅，此刻正在船舱内准备晚上学习时会用到的课本——说是课本，实际上是莉娅现写在纸上的恶魔文字。
「我去叫船舱里的卡米拉她们，啊，对了，佩佩不换身衣服吗？」
自己倒没有不允许别人看佩佩泳装的想法，泳装并非内衣之类的东西，自己设计的款式也十分保守，之所以提换衣服，是出于佩佩的贵族荣耀考虑，佩佩习惯在他人面前保持贵族风度，礼裙是其中的必须物。
「当然要换，一起去船舱好了。」
「主人大人，我也要换衣服吗？」
「不用。」蒂芙尼替伊丝回答，「可爱。」
「嗯，玛丽就不用换啦，这身衣服只会让玛丽更可爱。」
水手服是瑰宝级的服装，如果能被异世界人认可，世界上穿水手服的美少女就会越来越多，无疑是一桩好事。
稍作准备后，回到船长室的艾普丽声音传遍海雾号。
「满帆，全速前进！」
「「是！！！」」
船员一致回以兴奋呼声。
（23/30）

第二十七章 冲撞

「船长，前面有异常。」
在肉眼已经能够看见远方海岛时，海雾号上的瞭望人员突然大喊，让原本兴奋异常的船员纷纷面露疑惑。
走出船长室，艾普丽神情认真地看向上方，负责瞭望的人站在桅杆瞭望塔处，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
「发生了什么？」
「船长，爱德格岛好像被海盗盯上了……岛上有黑烟。」
「确定是海盗不是魔物？如果是海德拉就糟糕了，我们得立刻掉头回去。」
「距离太远，我也不敢确定，只能看到岛周围停了很多船。」
「下来，让我看看。」
紧跟在瞭望人员的话后，艾普丽的父亲，骷髅不死者爬上瞭望台。不同不死者的视力存在差别，骷髅不死者很快得出结论，话音低沉，显然情况不太好。
「是海盗，数量很多，还是从妖精之乡来的家伙。」
「精灵？」听到精灵，艾普丽的脸色迅速变差，眉头紧皱，「她们怎么会来这里？」
似乎精灵是很难缠的对手。
从船舱里出来，换好了正式服装的伊丝不禁感到奇怪，目光扫向全知地图。
正如艾普丽的父亲所言，岛屿出海口被海盗船只封死，海盗和岛屿上的住民正在交战，此外，岛屿上的住民正源源不断涌向海岸，整个海岛的人都被调动了起来。
如果自己没记错，精灵应该全部是女性才对，由女性组成的海盗团，伊丝不禁脑补到了全身肌肉的精灵——虽然也存在喜欢这类女性的人，但自己并不在其中，顶多只是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待。
从目前战况看，精灵海盗的数量虽然比海岛住民少了数倍，但凭借她们的平均实力——十到二十级之间，对只是普通人的海岛住民形成了压制，一部分岛民已经绕到海盗后方，搭乘小船逃离。
他们大概也预见到了，仅凭他们无法抵挡精灵海盗。
当伊丝从全知地图观察战况时，艾普丽来到伊丝身边，脸色阴沉地解释。
「英雄大人，我们得临时改变行程了，爱德格岛被海盗盯上，我们现在不能过去。」
「要停靠到其他岛上吗？」
「虽然我想这么做，但是……」艾普丽目光低垂下去，「但是所有出海的船都和周边海岛签订了契约，如果海岛升起黑烟，附近海岛和海船上的人就必须过去帮忙，否则今后被海兽与海盗袭击，不会得到其他人帮助，海岛也不会再允许见死不救的船只停靠。英雄大人，我们不能被人发现在这附近出现过，不然海雾号今后就很难使用这条航线了，我们得绕远路。」
必须相互帮助的条约啊。
这类条约伊丝也在克洛伊公国的文书中见过。众多小国为了不被其他小国吞并，会签订一旦一方遭到侵略，其他人就必须得出兵帮忙的契约，如果有一国不愿意出兵，事后就会遭到所有签署了契约的国家的围攻。
「可以不被人知道吗？附近有很多船。」
「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就没有人知道我们看见了黑烟。精灵海盗平时只会在妖精之乡近海出现，特意驶到这么远的海域，而且还找上附近最大的岛屿，他们肯定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们就算过去，也只会成为受害者。」
玛丽一脸担忧地问。
「被抓到的话会很糟糕吗？」
艾普丽的目光从伊丝身上移开，面色微妙起来。
「如果船上只有我们这些不死者，她们顶多只会把一部分货物抢走，但船上要是有活人……最好还是不要和她们接触，从她们手里出来的人最后都没用了。」
即使有着充足知识的卡米拉，面对艾普丽也描述也不禁感到疑惑。
「只会抢走一部分货物？海盗不应该是把能抢的东西都抢走的强盗么。」
「如果是人类的海盗，确实会把能抢的东西都抢走。可她们是精灵，妖精之乡不缺食物，那里最缺少的是男人，这些精灵是在竞争中失败的落选者，没有男性与她们繁衍后代，她们就会被同伴鄙夷，所以她们打劫的主要目标是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男性。」
「那不是没关系吗，艾普丽的船员都是不死者，而我们这里也只有女性。」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英雄大人，如果您和您的同伴和威弗列德城里的普通女性一样，皮肤被晒黑，头发被海风侵蚀变得枯黄，不那么漂亮的话，我们肯定能去爱德格岛，但您和您的同伴都是美少女。精灵中也有像男人一样，渴求漂亮女性的家伙啊，万一她们看上您的美貌，肯定会想尽办法把您弄到手，那些家伙都是饿狼！没有人可以在她们摧残下还保持正常人的理智。」
「上次还差点把我们的人抓走，连不死者也会成为猎物！」
一位僵尸不死者心有余悸地补充。
「呃……」
这到底是精灵，还是魅魔啊。
「嚯，虽然知道精灵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摧残么……呵呵呵，不知是她们厉害，还是我更胜一筹？」
不不，佩佩口中的摧残，和艾普丽说的摧残，应该是两种东西。
从佩佩残忍的笑容看，她应该在想要不要拿精灵开刀，虽然觉得佩佩『以牙还牙』的做法，肯定能让这些精灵们改邪归正，再也不想强迫他人，但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好，伊丝暗自决定这段时间盯紧一点佩佩。
「艾普丽，如果改变航线的话，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妖精之乡？」
「因为要绕开附近的海岛，加上回避危险海域，所以最快也要一个月。」
「最快也要一个月啊。」
十天的路程变成一个月，也就是说，自己还要忍受整整一个月的无聊，而原因不过是几只区区不到三十级的精灵海盗。
要怎么选择已经十分明显。
「艾普丽，我们过去救人。」
「可是对方至少有七条船，我们不可能是她们的对手啊！」
「不用担心，战斗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艾普丽负责把船开到她们旁边就行。打败海盗以后，海盗收藏的财宝全部归战胜海盗的人所有，对吧？」
伊丝的强调令本想说些什么的艾普丽收住嘴。
「我可是连海德拉都能阻拦的人，这些强盗不会比海德拉更强。帮助需要帮助者，是尤弥尔教会教徒的职责，我身为红衣主教，更是义不容辞。卡米拉和拉克西丝负责远程支援，剩下的人等船只接近后，和我跳到船上进行接近战。」
「「好的，姐姐大人/吾主。」」
艾普丽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
「英雄大人都这么说的话，我知道了，如果情况不妙，我会启用魔力炉甩掉她们。」
「啊啊，交给艾普丽了。」
如果支援的太慢，精灵们打败岛上住民的话，住民可能会被精灵拿来当人质，伊丝为了加快速度，悄悄制造强风，吹动海雾号加速朝爱德格岛移动。
很快，双方接近到可以清晰看见对方表情的距离。
此时精灵海盗完全压制了岛上的住民，战场从海盗船附近，转移到了沿岸沙滩。精灵海盗们的分工相当明确，能使用自然魔法的魔法咏唱者站在船上，以魔法为登陆的精灵提供支援——多以巨大藤蔓捆住对手，使其无法移动，而近战精灵则以三人一组的形式各自为战，一步步蚕食战斗力弱小的海岛居民。
「加快速度，不要让他们有喘息时间！附近海岛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一鼓作气，干掉抵抗者！」
「把男人和美女都带回去！干完这票大的，我们就再也不用为以后发愁了！」
「「噢噢噢噢！！！」」
身为海盗首领的两只精灵站在船头大喊，虽然语气粗犷，但二者并非伊丝想象中那种全身肌肉的女性，反而是瘦小的、身材贫瘠，看起来和玛丽差不多大小的精灵，海盗方的所有精灵，身材几乎都和这两位海盗首领一样。
与此同时，海岸上身为爱德格岛村长的成熟精灵大声激励士兵。出乎伊丝预料的，在这些抵御海盗的居民里，反抗最激烈的人也同样是精灵。
「不要胆怯！这些愚蠢的海盗马上就会迎来末日，援军正在来的路上，他们到来之时，就是我们审判这些愚蠢之人的时候！你们的丈夫和孩子还在家中等待你们，不想让自己的丈夫被这些丑陋精灵抢走，成为被人唾弃的没用精灵，就给我把她们拦在海滩上！」
「「滚回去啊啊！！！」」
嗯。
伊丝不禁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实在是非常有异世界风格的对话。
把这些精灵看成男人，再把她们守卫的男人看成女人，如此就能理解了——伊丝这么告诉自己，然而还是哭笑不得。
「姐姐大人，魔法准备好了。」
「先攻击船帆，让她们无法逃跑。佩佩，等船接近以后，我们去船上把那些魔法咏唱者压制住。」
「我要对付那两个首领。」
「一个就够啦。」
两位身材贫瘠的海盗首领分别为33级与35级，即使佩佩有许多魔法道具，也很难以一敌二。
「呜哇哇哇哇！船帆、船帆烧起来了！头儿，他们的援军到了！」
「只是一艘商船而已，不是我们的对手，派一艘船过去对付他们，那上面肯定有魔法咏唱者，多带些人。」
「——咿！头儿！更多火球过来了！」
面对接二连三飞来的火球，负责通报的矮小精灵发出悲鸣。抵达25级的卡米拉可以轻易连射『火球』，如果精灵们不理会卡米拉，船帆烧毁只是迟早的事。
海盗首领中的一人皱起眉。
「用水魔法灭火。」
「收到！□□——『奔流』。」
巨大水柱从海盗方的魔法咏唱者身上升起，然而，水柱还没抵达风帆，便开始逐渐改变颜色，与之一同的，周围温度骤降，仅仅只是几秒时间，水柱便化为一根巨大冰柱，失去动力，砰然砸落在甲板，整艘船剧烈晃动起来。
来自拉克西丝的第三位阶魔法，『霜冻』。
「发、发生了什么？『巨冰枪之术』？这不是四阶魔法吗？该死，他们有四十级的魔法咏唱者？」
「是我们的水魔法被他们冻结了，他们有擅长冰元素的魔法咏唱者！」
「聘用了山铜级的冒险者保护？出手真阔绰，上面肯定是贵族，听族里的人说，贵族小鬼和有实力的冒险者都是极品，今天真是发大财了！全员注意，不要用水魔法给他们可乘之机。把我们的船靠过去，撞碎他们！」
「可是火球、火球又来了，不对，是火蝶『熔火之翼』！要是被扫中，不止船帆，我们也得化成灰，头儿，我们快掉头！」
「区区二阶魔法而已，风之精灵，听从我的呼唤——『风精灵守护』。」
海面毫无预兆的刮起强风，从海雾号笔直扑向海盗船的火焰蝴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般，突然自行消散，与之一同的，则是在强风吹拂下，急速朝海雾号奔来的巨大战船，船头的撞角就好像要把海雾号从中间破开般，汹涌势头令人为之胆寒。
「伊丝主教，她们朝我们冲过来了！」
艾普丽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焦急，海雾号终究是一艘商船，不可能是战船的对手。
「□□——『落冰术』。」
火焰被风阻拦，卡米拉放弃使用火魔法。改为直接从天空朝对方战船降落冰锥的攻击方式，与此同时，拉克西丝也使用直接的攻击手段，向精灵的战船发射冰枪，只不过精灵们用层层藤蔓包裹住战船，冰枪在刺破藤蔓后很快势头，攻击难以奏效。
「艾普丽，去启动魔力炉。」
「英雄大人，要逃跑了吗？」
「别管这么多，先去启动再说！」
「好的！等、等等、来不及掉头了！她们过来了，她们过来了啊啊啊！！！」
「啧。」
原本还想着对冲回去，现在只能被动接受冲撞了。
「卡米拉、玛丽，抓好周围，要撞上了！」
「我知道了！」
「哈哈哈哈，贵族的小崽子们，快到姐姐怀里来吧！」
仿佛看到了海雾号被撞角迎面撕裂的结局，船上的海盗首领双手叉腰，发出讥讽的笑声。
然后。
『壁垒刻印』
在蒂芙尼手中只是普通的防御魔法，但在伊丝手里，却可以让物体变得如要塞般坚实。
强烈的金色瞬间覆盖整艘海雾号，层层魔法文字浮现在船体表面，紧接着，两艘同样安装了撞角的木船狠狠碰撞在一起。
咔咔咔咔咔咔——嚓。
船头在惨烈呻吟中扭曲成心惊胆战的弧度，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巨大压力，在一阵清脆的声音中，轰然破碎。就像海盗船长想象的那样，船头被撞得粉碎，只不过，被撞碎的不是海雾号，而是海盗船长自己所在的船。
「咿啊！」
「快扶我一把！」
与只是轻轻震动了一下的海雾号不同，撞击使得精灵的战船剧烈摇晃，所有精灵都得牢牢握住身边的东西，才能保证不会在颠簸中摔倒。
「不可能！我的船怎么会被区区商船撞碎！混蛋，给我跳上去！把里面的人全部拖出来，我要让他们后悔终生！当众凌^辱他们！」
「嚯~这句话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回应精灵船长的，是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的依蒂丝。
（24/30）

第二十八章 反常的精灵

「什么？」
等级为33级的精灵船长在条件反射下朝后跳开，但依蒂丝并没有给予精灵反应的机会，冈格尼尔自下而上，直直扫向精灵身体正中。
如果被扫中，少说也是胸口被切开。
「库。」
恨恨咋舌，身材与玛丽差不多大小的瘦小精灵以无法保持身体平衡的动作后仰，冈格尼尔险而又险的自精灵胸前划过，稍微擦碰到皮肤的枪尖，在瘦小精灵胸前制造一串细小血珠。
但安全只是暂时的。
身体无法保持平衡，瘦小精灵整个人向后倒去。
一旦后脑着地，战斗就结束了，即使不会在冲击中晕厥，长枪也会在下一刻指到喉前，精灵深知这一点。
「□□——『巨藤』。」
毫无预兆的，瘦小精灵身后的甲板生长出巨大藤蔓，如同软垫般，硬生生撑住瘦小精灵即将倒地的身体，同时为了防止依蒂丝追击，依蒂丝脚下也生长出手指粗细的藤蔓，阻止依蒂丝行动。
「啧。」
一脚踢向瘦小精灵膝盖的依蒂丝被迫停下动作。对将长枪作为武器的依蒂丝而言，藤蔓算是相性极差的对手，长枪唯一能用来切割的地方只有枪尖，但长枪又恰好不是可以在短距离内灵活游动的武器，面对藤蔓，还是剑和刀更有优势。
下意识的，依蒂丝想跳出藤蔓包围，只不过瘦小精灵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
所有藤蔓表面长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花苞，就好像快放镜头一般，花苞眨眼间长大，最终伴随「砰」的轻响炸开，刹那间，和沙尘暴相差无几的淡黄色粉末充斥大半甲板。
「看、看不见了！」
「尤里克那家伙用了『迷乱花粉』？该死，快跳进海里！」
「太乱来了！」
见到蔓延开来的淡黄色花粉，船上的其他精灵纷纷露出看见鬼魅的眼神，慌不择路地跑到甲板边缘，在一阵阵「噗通」声下跳进大海。
烟雾弹？
依蒂丝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然而，脑袋发晕的感觉很快告诉她，这些花粉并非单纯的遮蔽视线那么简单。
是可以让人丧失意识的花粉。
左手捂住口鼻，依蒂丝果断拍打翅膀。
『浮板』
不可见的台阶出现在依蒂丝脚下，只是几次借力，依蒂丝便跳出烟雾的覆盖范围，跃向空中。
「瞬发自然魔法么。」
无咏唱并非伊丝的特技，在熟练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高阶魔法咏唱者也同样可以无咏唱的使用低阶魔法。当然，依蒂丝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只精灵其实咏唱了咒文，只是因为咏唱咒文的速度相当快，所以看起来才像无咏唱。
目光紧盯下方蔓延开来的烟雾。
自己不会回避毒雾的魔法，贸然回去，会使自身陷入不利之地，勇敢与鲁莽是两种东西，前者令人敬畏，后者则是愚蠢。
思考片刻，依蒂丝将冈格尼尔举过头顶，做出投掷的动作。
在看不见目标的情况下，『必中』无法发动，然而，这不代表没有了『必中』，自己就不知道怎么使用冈格尼尔，对血族而言，对血液的感知比视觉更可靠，刚才战斗时，冈格尼尔划破了瘦小精灵胸前的皮肤，血液中的那股酸涩味，还没有从自己脑海中消散。
「为你的自大后悔吧。」
将全身力气灌注到手中的冈格尼尔，依蒂丝确定了瘦小精灵的位置，猛然掷出长枪。
而下方的瘦小精灵同样也结束了魔法。
一柄翠绿色的，仿佛由绿叶和狂风组成的巨大魔法枪。
瞬间，红色与绿色的长枪撞击在一起，掀起的烈风顷刻驱散所有烟雾。
与此同时。
海雾号与精灵驾驶的船只撞在一起后，两艘船上的人变得可以通过甲板自由往来。为了防止精灵危害海雾号上的普通船员，伊丝便让蒂芙尼、卡米拉与拉克西丝留在船上，三人都可以使用咏唱魔法，能够为近战职业提供远程支援的同时，阻止精灵登船。
至于剩下的伊丝、玛丽与蕾菲娜三人，则选择来到与佩佩不同的精灵船只。海盗首领一共有两位，佩佩对付了33级的海盗首领，剩下那只35级的精灵，自然得由自己来对付。
全知地图显示这艘旗舰一共有大约三十只精灵，所有精灵的等级都在十级以上，其中大部分接近二十级，放在人类国家，足以作为精锐部队。
「有入侵者！」
伊丝才刚带着玛丽与蕾菲娜降落到船只甲板，船上的精灵便纷纷上前将三人围住，武器朝向伊丝。毫无疑问，只要首领一声令下，这些精灵就会上前将伊丝几人分成数块。
「我负责左边的人，右边交给玛丽，伊丝小姐，对方的首领就交给您了。」
微微弯下膝盖降低重心，蕾菲娜冷静说道。
「嗯。蕾菲娜注意不要被她们包围，她们中有很多魔法咏唱者。」
「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蕾菲娜身上亮起接二连三的增益魔法。然而，就在蕾菲娜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将伊丝三人围起来的精灵突然让出一条路，随后，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绿色刘海梳的十分整齐的精灵出现在伊丝眼前。
与周围那些身材贫瘠、个头矮小的精灵不同，即便这位精灵穿着将全身包裹严实的保守长袍，伊丝也能从衣服勾勒出的外形看出，这位容貌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的精灵，身材相当丰满——这是精灵海盗中的最强实力者，35级的海盗首领。
只不过，比起海盗，伊丝觉得面前这位散发古板气息，目光中透露出严格的女性，更适合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业。
「你们是谁？」
连声音都很严厉。
这绝对是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一类人，伊丝有如此预感。
「在询问别人的名字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么。」
蕾菲娜替伊丝反问，大概是没想过会和平收场，蕾菲娜并没有使用平时的敬语。
海盗首领——姑且以图书管理员小姐称呼，图书管理员一手推了推眼镜，另一只手夹着魔法书，以审视目光打量起伊丝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伊丝旁边的玛丽身上，沉默片刻。
「艾琳娜，这只船队的首领。」
「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伊丝·恩雅。可以的话，希望你们放过岛屿，离开这里。」
「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似乎在揣摩这个身份的重量，图书管理员艾琳娜轻抚下巴，眉头微微皱起，「你们看见了岛上升起的黑烟，迫于契约，才出手相救，是这样吧？我们没有抢走钱财的意思，仅仅只要一些人。付给你们十枚诺塔帝国金币作为报酬，只需要你们装出不敌我们的样子即可，我们也不会对你们出手，如何？」
并非要自己一行人逃跑，而是装出不敌的模样，这样就能避免违背海岛与海船的契约，同时艾琳娜也能达到她的目的，相当聪明的提案。
可惜自己并不缺钱。
虽说决定出手相救，是为了不绕远路，但既然都做到这里，自然得一次帮到底。
「很有诱惑力的提议，」伊丝顿了顿，「不过请恕我拒绝。」
「二十枚金币，这里的人对我们很重要。」
「一百枚金币也不行。」
「大姐，别和她废话了，把这些家伙也一起带回去，说不定能卖个高价。」
「是么。」没有理会手下的发言，图书管理员小姐推了推眼镜，面露遗憾，「那就只能用武力让你答应了。□□□——『旋刃』。」
夹在腋下的魔法书瞬间打开，艾琳娜身边毫无预兆的刮起强风，紧接着，近二十片急速旋转的旋刃朝伊丝攒射。
第二位阶的风魔法。
「不许伤害主人大人！」
带着足有一人高的莹白色盾塔，玛丽出现在伊丝身前。消灭了灰岩龟以后，伊丝便立刻将玛丽的钢铁盾牌替换成龟甲盾，相比于钢铁盾牌，龟甲盾可以铭刻更多魔法，同时更轻盈漂亮——当然不是龟壳的形状，灰岩龟的龟甲有着相当厚度，伊丝只用了龟甲中间如同象牙般莹润的部分，至于盾牌外形，则是以传统的骑士盾为基础稍作改良，被伊丝命名为莹盾。
铿铿铿。
接连数道旋刃撞击在莹盾，只不过，能够轻易切开橡木的旋刃，在面对莹盾时，却只和石子一样孱弱，甚至连让盾牌晃动一下都做不到。
然而。
「咦！？」
伴随玛丽的惊疑，剩下的旋刃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主动从盾牌两侧绕开，从左右两个方向攻击盾牌后的玛丽，最后在触发式防御魔法道具抵御下，「砰」的一声化为微风消失。
看来是可以中途改变飞行轨迹的魔法。
「连『旋刃』都能抵挡？居然给半精灵准备如此程度的触发式魔法道具，你们不是普通的人类！」
图书管理员小姐眼中浮现强烈的震惊之色。
「所以都说了是红衣主教。」
艾琳娜大概没有理解红衣主教到底是什么等级的职位。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们抓起来！」
「注意她们不是简单的敌人，先用自然魔法限制！」
跟在一名喽喽精灵后面，图书管理员小姐大声告诫。
要是让这些精灵反应过来，说不定会对己方带来麻烦，伊丝选择先缠上图书管理员，阻止她指挥手下。
虽说以自己的实力，一下就能压制住所有人，但那样无法让玛丽和蕾菲娜体验到与精灵战斗的感觉。异世界里即使不杀死敌人，也可以通过战斗获得经验。
「迟缓魔法？」
「不要被那只紫色头发的血族碰到！她手上的拳套会减慢我们的速度！」
「谁、谁来收拾这只半精灵啊！」
「区区半精灵，力量怎么比兽人还强！」
「救命！快来拉我一把！她好重！我要被她压死了！」
双方才刚接触，将伊丝三人团团围住的精灵便开始溃败，这些精灵的等级本就低于玛丽与蕾菲娜，即使她们有人数优势，在玛丽与蕾菲娜身上的魔法武器与魔法道具加持下，也完全不见踪影。
「『巨藤』。」
「『缠绕』。」
不远处的精灵魔法咏唱者结束咏唱，随后，甲板立刻多出无数足有水桶粗细的绿色藤蔓。
玛丽和蕾菲娜的武器都属于钝器，比佩佩更不好应付藤蔓，伊丝随手丢出『风刃』，将试图把玛丽和蕾菲娜捆起来的藤蔓尽数切断。而由于藤蔓过于巨大，砸落在船上时让整艘船上下颠簸不说，还令甲板发出阵阵仿佛要破碎的呻吟，桅杆索性在藤蔓的横扫中拦腰折断，超过一半的精灵魔法咏唱者被甩进大海。
「咿呀呀呀呀！快把我捞上去，我不要喂鱼！」
「艾琳娜大人，救救我！」
这里只是浅海，身为海盗，她们应该有不错的水性，能自己游上岸。
简单判断情况，伊丝目光落回正与自己交战的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虽说自己只是单纯的防御，没有进攻过，但艾琳娜还是满头大汗，魔力也消耗了接近一半，严厉的表情逐渐焦急。
「虽然反应很慢，但连我独创的『闪雷枪击』都能硬抗……你不是人类？！」
原来刚才那个是自创魔法？
因为是从未见过的魔法，所以自己没有使用魔法防御，想试试有多强威力，但似乎因此被图书管理员小姐看成动作笨拙。这样说也许会伤到图书管理员小姐的自尊，可在自己看来，她自创的魔法『闪雷枪击』，还不如普通的三阶魔法『十字闪雷』强，后者的威力与前者几乎一样，覆盖范围却大了许多。
微微侧身，躲过图书管理员小姐挥出的『旋刃』，以『赫尔墨斯之翼』漂浮在空中的伊丝无奈劝慰。
「你的魔力要见底咯，在我的同伴还没有赶过来之前，还是乖乖投降吧，我不想看见美少女挨打的样子。」
虽然只是无力化，但无力化和被揍，在客观上没有区别。
「咕呜。」
并没有反驳伊丝，艾琳娜的脸色愈发变差，开始无意识间与伊丝拉开距离。
应该认识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所以想逃跑。
别的精灵姑且不论，这只图书管理员打扮的精灵小姐似乎与传统的精灵有很大差别，衣着保守不说，还没有放荡的气息——作为反例，卖给自己可妮莉娅之馆的索兰亚小姐，就总喜欢穿着暴露衣装，个人作风也相当不检点，自己每次去找她，都能看见她和不同的男人同处一室，衣衫不整。
「『巨藤』。」
翻动手中被淡绿色魔法光笼罩的魔法书，艾琳娜再次召唤巨大藤蔓，只不过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一两根，而是长满了整艘船的数量。
「就算数量变多，攻击力太弱的话也还是没用哦。」
「哼。」
「嗯？」
伊丝发出一声轻咦。
这些占据了大半个甲板的藤蔓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尝试攻击自己与玛丽、蕾菲娜，而是尽可能伸展自身，覆盖更多范围。与此同时，藤蔓表面结出一朵朵手掌大小的白色花苞。
就在伊丝好奇的时候，艾琳娜以扩音魔法向手下大喊。
「全员，撤退！」
砰砰砰砰——
话音落下的瞬间，藤蔓上密密麻麻的白色花苞骤然绽放，大量淡黄色花粉充斥整艘海船。那些正好在花朵旁边的精灵船员在吸入花粉后，统统一副吃下了睡眠药物的模样，缓缓歪倒在甲板。令伊丝好笑的是，这些精灵睡着后并没有一动不动，而像是陷入了美梦般，一边傻笑着脱衣服，一边在甲板上或滚动或扭动。
全知地图显示她们的状态为『迷乱』。
这种数量的花粉，用不了多久就会扩散到海岛以及海雾号上，先不说海岛上的居民，首先万一伙伴们沾染到，场面肯定会十分糟糕。伊丝瞥了眼借助淡黄色花粉遮掩，屏住呼吸，和幸存手下搭救晕厥同伙的艾琳娜。
还是还给这家伙吧。
伊丝轻打了个响指。
『强气流』
在花粉扩散开之前，一股足以掀起海浪的强风袭过海面，这些强风在伊丝控制下，将花粉尽可能收拢，然后以不会波及无辜者的前进路线，将它们全部还给艾琳娜以及附近的精灵海船。
虽然坚持了一会儿，但精灵并不能做到一直不呼吸，艾琳娜最终还是瞪大双眼，吸入她自己制造的花粉，一骨碌晕倒在甲板上。
「大姐、大姐！」
「我来掩护你们！快带大姐撤退！」
伴随噗通几声跳海的声音，晕倒的艾琳娜最终被她手下营救，朝远离海岸的方向游去。
把她们抓回来倒是没问题，不过看艾琳娜另有隐情的样子，自己还是不阻拦她好了。艾琳娜与自己说话时，眼睛里有着相当坚定地意志，仿佛要改变什么东西。
确认了全知地图上艾琳娜与其他精灵绕到海岛后方的行进轨迹，伊丝关掉了全知地图。
「主人大人！」
「伊丝小姐，您没有受伤吧？」
解决掉喽喽精灵的玛丽与蕾菲娜小跑着来到伊丝身边。
伊丝轻抱了抱玛丽，然后微笑着看向蕾菲娜。
「没有受伤，那些精灵逃走了，我们去检查战利品。啊，水里还有一些不会游泳的俘虏，先把她们打捞上来。」
「好的，伊丝小姐。」
（25/30）

第二十九章 海岛的住民

「感谢各位出手相救，如果不是你们在，岛上的男人就危险了。」
当伊丝一行从停靠在港口的海雾号上下来时，爱德格岛的村长，一位有着沉甸甸胸部，外貌在二十七八岁的成熟精灵出现在伊丝面前，包括她身后的一众精灵在内，海滩上能看见的所有人都朝伊丝传达谢意。
艾普丽上前一步，代伊丝回答。
「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村长不用这么郑重。」
「嗯？这不是海雾号的艾普丽吗？」看见艾普丽，成熟精灵面露惊诧，视线慢慢转移到伊丝身上，「也就是说，这位小姐也是不死者？」
「我是血族。为了前往妖精之乡，现在搭乘在艾普丽船长的船上。」
听见自己是乘客而非护卫，成熟精灵脸上的惊讶更甚一分。
「居然有活着的人愿意坐艾普利的船，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艾普丽平时都只能做些帮忙运货的——」
「咿呀呀！」用怪异声音打断成熟精灵继续说下去，艾普丽拼命展露灿烂微笑，仿佛伊丝是她的亲密朋友般，将伊丝手臂拉进怀中抱住，「这位是伊丝·恩雅小姐，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哦。这么多天过去，村长应该也从诺塔帝国的船上知道，前段时间，威弗列德的港口被恶魔围攻了吧？虽然消灭了所有恶魔的薇尔大人很厉害，但在薇尔大人到来之前，为港口争取时间的是这边的伊丝小姐。如果没有伊丝小姐只身阻拦海德拉群，港口绝对撑不到薇尔大人赶到。啊，对了，伊丝小姐还是薇尔大人的妹妹！」
难怪在上船之前，艾普丽指挥船员往船上装了许多木箱，起初自己以为那是生活物资，现在看来，那些应该是别人托运的货物。
虽说自己包下了整艘船，按理来讲，艾普丽不应该再让其他乘客上船，也不应该运载货物，但自己一行人根本不会去货舱，生活也没有因为货物变得不方便——海雾号上的卫生条件很好，房间也打扫的也很干净——加之艾普丽满脸焦急，紧紧抱着自己手臂的样子很努力，自己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好了。
明明是幽灵，胸部却有柔软触感。
艾普丽的介绍令成熟精灵瞪圆了双眼，打量伊丝的眼睛也充满钦佩。
「噢噢……这件事我有听说过，是那位英雄大人对吧？难怪凭这么点人就能收拾海盗，前段时间的恶魔让商船不敢往来，导致我们吃了好一段时间的海鱼和野菜，连腌肉都没有，如果没有英雄大人，那种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不好好招待一番可说不过去。艾普丽，今晚你们和英雄大人必须住在这里，不然其他岛的人肯定会笑话我待客不周。」
「诶嘿嘿，我们也正好要在爱德格岛停留一晚，水和野菜就拜托村长了。」
「这是当然，东西的钱由我出。」
「谢谢村长。」
淡水和新鲜蔬菜似乎会收取比较高的费用。
正当村长准备带伊丝一行前往海岛上的村子里时，一位兽人族女性走上前，悄悄在村长耳边说了些什么，村长露出恍然神情，转过身面朝伊丝，一脸歉意。
「差点忘记了，英雄大人，那些被俘虏的海盗您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伊丝感到奇怪地歪了歪头，「不应该由村长来解决这件事吗？」
就像抓到小偷以后，应该把小偷转移给警察一样。
「呵呵……英雄大人是第一次出海吧？把强盗交给地方，是陆上的做法，海上没有这些规矩。大家的惯例是海盗被谁抓到，就由谁处理，不论带到附近国家当成奴隶卖掉，还是嫌麻烦直接丢进海里，都不会触犯律法。大海不像陆上那样，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下一座城市。在海上，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谁也不愿意把本就不多的食物和水分给海盗，如果有『必须把抓到的海盗交给附近国家』的律法，反而会让那些能处理海盗的人远离海盗，免得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为了鼓励往来船只相互帮助，海上的惯例是解决了海盗以后，海盗就属于抓捕者的私有财产。」
「可把那些精灵从海里打捞起来的人，是村长你们。」
伊丝尝试推辞。倒不是谦虚，而是没办法处理。
俘虏一共有近五十人，要让自己把这近五十只精灵带到妖精之乡解决掉，先不说生活物资不够，首先海雾号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俘虏，路上看管也十分麻烦。
除非自己中途把这些精灵丢进海里——自己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没有英雄大人，那些海盗不可能落水，把她们捞起来是我们应该做的，她们现在已经是英雄大人您的财产，把她们带到诺塔帝国，应该能卖十枚金币。」
五十个精灵才十枚金币，精灵未免太廉价了。
内心暗暗吐槽，伊丝发现，在说到把精灵俘虏带走时，村长与村长身边的精灵统统露出不那么自然的笑容。
「岛上的男人本来就少，她们是在为自己减少竞争者，」艾普丽凑到伊丝身后悄悄解释，「英雄大人，我们可以趁机敲诈她们一笔运费，说我们没有那么多食物和淡水把俘虏带走，那样她们就会把物资白送给我们了。」
艾普丽这家伙果然是财迷。
将艾普丽的后半句话当做没听见处理，伊丝说出自己的困难。
「村长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海雾号上没有那么多空间容纳她们——」
「把她们装进货舱，定时丢点食物进去就可以了，对待海盗不需要仁慈。啊！对了，还有海船！这些海盗留下了一共七条海船，除开那条被海雾号撞开裂的船，剩下的还有六条，那些也是英雄大人您的财产。虽然算不上大船，但它们至少可以远洋航行，英雄大人可以在海盗身上刻下奴隶烙印，命令她们驾船跟在海雾号后面，遇见危机，她们还能帮英雄大人排除路上遇见的海兽。」
……异世界对待奴隶的态度真是太严苛了。
伊丝调出视野左下角的全知地图看了眼。
在自己一行人打捞海盗的功夫，逃跑的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在她手下帮助下绕到海岛后方，暂时停在了森林里。
距离爱德格岛最近的海岛也有近三十公里，没有船，仅靠人力没可能到达，所以她们只能选择待在海岛上。
自己或许可以和艾琳娜谈判，来决定近五十位精灵俘虏的去向。从图书管理员小姐施放了『迷乱花粉』后，第一行动不是逃跑，而是把还待在船上的同伙救走看，图书管理员小姐不是会轻易舍弃同伴的类型。
「怎么样，英雄大人？」
「嗯……好吧，把她们交给我。」
瞬间，包括村长在内，周围所有精灵都松了口气，看着伊丝的表情充满感激。
在那之后，随着天色渐暗，伊丝几人接受了岛上住民的热烈欢迎。虽然海岛处于热带，但人们还是在广场的空地上点起炽热篝火。不论精灵还是兽人，都穿着草叶编织的裙子，手拉着手，以伊丝没听过的语言欢歌载舞，空气中还飘荡着烤鱼味与一种略带酸涩的水果的味道。
除了这些，为了感谢伊丝拯救了整个村庄的男人，欢迎会上精灵们还进行了一些独特的表演，比如靠吹树叶的声音让陶罐中的蛇起舞，还有能够唤来萤火虫的歌声，二者都让玛丽像小孩子一样兴奋鼓掌。
要说的是，尽管当地人向伊丝解释，这些都是海岛居民独有的巫术，其他地方无法看见，但其实都是表演者使用了魔法的结果。伊丝清楚看到，吹树叶的人使用了精神魔法操控蛇，唤来萤火虫的歌声也只是召唤魔法。
当然，特意点出来就实在不解风情，伊丝微笑着赞扬了表演十分精彩。
为了回应住民的热情，伊丝也拿出陆地上的美食与海岛住民分享。玛格丽特酒意外的没有多少人碰，反而是度数较低的葡萄酒更受人欢迎。不过比起酒，更受居民欢迎的是动物肉和海德拉肉。二者都属于海岛上难得一见的肉类。动物肉自不用说，海岛本身面积不算大，没有多少野生动物，平时的肉食主要来自海鱼和海鸟，为了抢到涂好了酱料的烤制动物肉，住民们激动到几乎要打起来，而海德拉肉，比起品味肉的味道，伊丝发现人们更像是在拿海德拉的肉泄愤，果然海德拉在哪里都让人讨厌。
之后伊丝也品尝了一些当地的食物。除了基本的水果和海鱼，最让伊丝在意的是当地的一种主食，海岛上的住民平时以一种烤熟后味道类似果味面包的『煤球』当食物——后来伊丝才知道，这种食物之所以像煤球一样黑黢黢的一坨，是因为被蒙在土里烤过，这本身是一种类似面包果的食物。
抛开当地青年向自己献花、抛媚眼，以至于引起部分精灵满脸紧张这种插曲，实在是很有热带风情的晚会。
对于青年投来的暧昧视线，自己要么装作没看见，要么悄悄用魔法将想接近自己的人绊倒，或者制造强风刮跑他们手中的花束。虽然对这个精灵占据了多数人口的海岛来说，被青年献花是一种荣誉，可自己并不希望和男性有任何暧昧，比起这个，自己更希望那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精灵大姐姐们可以更靠近自己一些。
可惜那些大姐姐们没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除此之外，伊丝还注意到一些令人好奇的地方。
海岛上的精灵大都相当丰满，之前一位自称还没有成年的精灵女孩为伊丝端来椰汁时，伊丝注意到，这位精灵女孩已然拥有可以与伊芙琳媲美的胸部，对比打劫海岛的海盗精灵，二者简直是两个物种，后者贫瘠到乍一看和玛丽没区别——即使她们的年龄已经超过百岁也是如此，精灵属于长寿种族，最少也能活四百岁。
直到进入夜里十点，围在篝火旁的人们才渐渐散去，伊丝一行也在村长带领下，来到一处以许多木质柱子为底的房屋住下，村子里的房屋大都是这种类似高脚楼的风格。因为人数太多，伊丝几人被村长安排进三间房才住下。至于海雾号的船员，由于不死者不需要睡眠，所以他们选择在海岛上闲逛，哪怕只是漫无目的的散步，在他们眼中也十分有趣，似乎只要不呆在船上，他们就很满足。
「不对，伊丝的情绪太平和了，要更愤怒一些。」
「虽然知道要更生气，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突然一下就生气啊。」
挥了挥手，熄灭手心火焰，伊丝苦笑道。
进入住处后，莉娅并没有就这样放自己去睡觉，而是不依不饶的找上自己传授恶魔语。这些天里伊丝发现，比起『伊丝学会恶魔语』，莉娅更在意『传授别人知识』，是一种类似爱好的存在。
现在学习的魔法是火焰魔法，恶魔语相当生涩难用，简单形容的话就是，元音少，多以辅音组成，使用时对音节的长短有严格限制，仅仅一个尾音长短的改变，就可以使一个魔法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二者综合起来，便令这门语言变得难以掌握。
伊丝也不是没想过，反正最初学习恶魔语的目的是刻画魔法阵，那么不学习如何发音也没问题，然而如此想法却遭到了莉娅的强烈反对，伊丝现在接触的只是最基础的、只需两三个发音就能施放的简单魔法，等到了以后，如果不学习发音，伊丝会很难自由的将恶魔语组合成想要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不清楚原理的情况下去修改某个东西。
站在桌子对面的莉娅停止摇晃尾巴，微微皱眉。
「伊丝就没有遇见过让人生气的事情么？把它们回想起来，不然火焰就永远只有这么大，决定恶魔语威力的除了魔力，还有情绪变化，让周围元素感染自身情绪也十分重要。」
「唔姆，不能用增加魔力输出的方式修正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像我之前说的，伊丝现在学习的只是最基础的恶魔魔法，等到了以后，就会遇见必须要调动情绪才能使用的高阶魔法，不在愤怒、厌恶的情绪下使用，就无法让文字产生想要的效果。」
「啊啊……」
伊丝苦恼地敲了敲脑袋。见到伊丝这副模样，莉娅像是看着不争气的妹妹般叹了口气。
「算了，情绪也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东西，今天就到这里。这个时代的精灵和我记忆中的精灵完全不同，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们发生了某种改变，我想了解原因。」
「变化？」
莉娅沉着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伊丝不禁感到好奇。
（26/30）

第三十章 精灵神

夜晚的森林一片寂静，凌晨的爱德格岛犹如一片没有生命存在的地域。除了月光以外再没有其他光亮，充斥耳畔的，也仅仅只有海浪冲刷礁石的哗啦声——这种声音放在白天十分悦耳，可换在夜深人静的森林里，便成为了加重恐怖氛围的音色。
两位少女正穿行于森林。
一位拥有灰色长发，头上长有犄角的少女，与一位将银发绑成双马尾的少女，虽说夜晚的森林十分危险，一旦迷路便几乎没有再走出来的可能，但此刻阻拦于两位少女面前的植物，就好像拥有了自我意识那样，藤蔓、荆棘以及伸到路中的枝丫，统统为两位少女让出道路。
仿佛恭迎女王的士兵。
突兀的，走在前面的莉娅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直指伊丝头顶上的树杈。
「离开这里。」
「吱！」
长满针叶的树杈传来虫子叽叫，随着轻微振翅声，针叶深处发出点点红色光芒，随后，一只仅有指甲大小的发光虫体飞离树杈。
驱离了虫子，看着伊丝的莉娅微微皱眉，
「这种程度的伪装术，不可能瞒过伊丝，为什么没有驱散它？血族的皮肤和人类没有两样，没有蜥蜴那样的鳞片，被刚才那只『石像虫』咬到，毒液流过的地方都会变成石头。」
「啊哈哈……因为有莉娅在，所以就没有太在意周围啦，莉娅很可靠嘛。」
伊丝尴尬地笑。
自己并不是没发现石像虫，只是因为很少有动物会袭击自己，加上就算有动物偷袭，自己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反应过来，所以才视它为无物，刚才自己其实准备好了在手上附加魔刃，将跳下来的石像虫一刀两断。
「……我一点也不可靠。」
眼中浮现遗憾，莉娅以伊丝听不到的声音喃喃。
「不过没想到莉娅不止能让植物回避，就连魔物也可以命令啊。」
蒂娜过去也使用过让植物退避的能力，但那时候并没有命令魔物的效果。
「身为万物的长者，这些生命对我的尊敬早已铭刻在了血脉里，当然，最多也只是尊敬我的程度，如果我的命令与它们的本能相悖，比如我命令它们去攻击强于它们的人，又或者让它们送死，它们就不会听我指挥。」
「真方便啊。」
「算是吧。」
神色间有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得意，莉娅的目光从伊丝身上收回，继续前进。
两人正在前往精灵艾琳娜的位置。当莉娅结束传授知识后，伊丝便向莉娅追问了莉娅想调查的东西。在莉娅认知中，精灵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繁衍后代表现出强烈的渴望，同时精灵中也存在着男性，他们是更偏向于伊丝从动画与漫画中了解到的传统精灵。
尽管在伊丝看来，莉娅的表现有些可疑，但由于自己也好奇精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改变，所以并没有问太多。至于为什么说莉娅的举动可疑，是因为按照莉娅的一贯表现，莉娅不应该对这种事情感到奇怪，即使觉得奇怪，也不会去特意调查，毕竟这是『这个时代』的事。
「选对了么……希里，那时候你到底做了多少恶行。」
低头思考着的莉娅小声自言自语，前进路线也逐渐偏离轨迹，伊丝轻拍了拍莉娅肩膀。
「莉娅，走这边。」
「嗯？森林的植物告诉我应该绕到右边，伊丝没有用探查魔法吧？」
「我的感知比较敏锐啦，从这里跳下去就到了。」
植物之所以引导莉娅绕路，大概是因为前方草堆后是悬崖。自己和莉娅都不是普通人，比起慢慢绕下山，还是直接用飞行魔法下去更快，图书管理员小姐领导精灵就驻扎在山崖下。
数量在六十人左右，多数人的体力都不剩多少，其中五十几人处于『睡眠』状态，显然逃命令她们十分疲惫。
由于伊丝与莉娅都没有隐匿自身存在，二人落地的声音惊醒了负责值夜的精灵。
「是、是白天的家伙，快带艾琳娜大人离开这里！」
「我们和周围植物定下了契约，周围植物怎么没有提醒我们她们靠近！」
「没有船，我们不可能离开这座岛，跟她们拼了。」
「对，拿她们当人质，说不定能换艾琳娜大人离开！」
「她们肯定迷路了，就趁现在！」
「我没有找你们麻烦的——」根本没有听莉娅说话，被惊醒的精灵提起武器，咬牙切齿地朝莉娅冲来，莉娅愣了一瞬，旋即叹了口气，「看来听不进我的话呢。」
总感觉像反派的台词。
一边做着邪恶的事，一边用傲慢态度和主角团的人说话，当主角团不听时，便说出「看来不听我的话呢」这样的发言，接着用所有人都无法反应的魔法，秒杀整个团队里除了主角以外的人。
在魔王身份衬托下，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明显。
但莉娅显然不是那种邪恶存在，面对精灵们的胡乱攻击，莉娅既没有还手也没有回避，只是从腰际抽出随身携带的红色单手剑，一一将砍向自己的武器斩断。
「我……我的武器！？」
「连弓矢都被弹开了？」
「魔法也不起作用，这里的植物根本不听我指挥！」
仅仅只是第一次接触，精灵们便失去了进攻手段，仿佛站在她们面前的不是活物，而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壁垒，不论使用何种手段，最终都只会以失败收场。
而有了先头精灵的失败，落后于队伍的精灵开始心生退却，紧紧握着武器，一边紧盯莉娅，一边一小步一小步的后退，试图与莉娅拉开距离。从她们不时看向周围丛林的样子看，应该是在寻找逃跑路线。
要是让她们跑掉，找起来会很费事，落后于莉娅半步的伊丝轻打了个响指。
『岩壁』
以山脚下精灵们清理出来的空地为中心，周围升起足有十公尺高的坚实墙壁。月色被墙壁阻挡，岩壁内的空间跟着变得漆黑一片。由于岩壁升起，大地发出轰隆的震颤，精灵们在一连串惊叫中，慌忙寻找能够维持身体平衡的东西。
尽管自己只是来找这些精灵谈判，没有伤害她们的想法，但在这些精灵心中，自己和莉娅是敌人，不展示出自己的力量，让她们放弃抵抗，谈判就进行不下去。
伊丝走到莉娅前面。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你们的首领叫艾琳娜吧？让她出来，你们的同伴如今在我手里，按照海上惯例，她们现在属于我的个人财产，如果你们对自己的同伴还有感情，就放下手中武器，我们来好好谈谈，条件允许，我可以把她们还给你们。」
「谁相信你！等我们放下武器，你肯定会把我们抓起来。」
「不……我不觉得你们有选择的余地。」
被伊丝的发言戳中痛处，精灵们神色间浮现动摇与不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愿意把她们还给我？」
在精灵们面面相觑时，白天见过的艾琳娜从精灵中缓缓走出，大概是吸入了过多『迷乱花粉』，艾琳娜到现在都需要其他精灵搀扶才能走动，白天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袍，此刻也换成了轻薄的、隐约能看见白皙肌肤的短衣。整体看下来相当狼狈，衣服和头发凌乱不说，还沾满了泥土与草屑。
出于礼貌，伊丝从艾琳娜饱满的胸前移走目光。
「当然，那些精灵无法给我带来好处，带她们去妖精之乡，路上反而会给我增添麻烦，不如还给你们。前提是，你们愿意支付对等的报酬，否则我就只能把她们寄放在岛上，委托村长把她们卖给沿路商船。」
这是为了增加谈判筹码的说法，自己并不会把精灵俘虏卖给沿路商人，不过，假如图书管理员小姐不愿意要回她的同伴，自己也不介意把这些海盗带到妖精之乡，将她们交给妖精之乡官方处理。
「库呜……」
发出不甘的声音，被手下搀扶着的艾琳娜咬了咬牙，步履蹒跚地走到队伍最前方，来到伊丝面前只有两步的位置。
「你想要什么。」
「艾琳娜大人，不要答应她！我们没有船，就算要回了那些人，我们也不可能离开这座岛啊。」
艾琳娜面露迟疑，她的手下没有说错，在这个远离其他岛屿的海岛，没有船基本不可能离开。
「我可以提供给你们船。」
伊丝补充。
「她在骗人！」
「我没有欺骗你们，我向尤弥尔女神起誓。」
「你……」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艾琳娜吃惊地张大嘴，在精灵中，以神明起誓的承诺是神圣且不可亵渎的存在，伊丝的话足以让她相信，「你到底想做什么？即使不和我们谈判，我们这些人也逃不出这座岛，船和人都是你的东西，你没理由帮助我们。」
「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自己只是不想带一堆拖油瓶。此外莉娅也有话要问精灵，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很不错。
伊丝继续说。
「你必须回答我接下来问的所有问题，我会根据你的表现，决定还给你多少同伴和船只，你应该不想看到一百多号精灵挤在一艘船上吧？」
对神明的誓言给予了精灵希望，艾琳娜身后的精灵开始发出细微交谈声。艾琳娜沉默片刻，轻轻扭头看了看同伴与围住所有逃生路线、足有十公尺高的石制墙壁。
除了答应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如同老师般严厉的脸上闪过难以察觉的屈辱，艾琳娜深吸了口气。
「……我答应你，希望你信守自己的承诺。」
「那么首先是第一个，你们为什么来这座岛？爱德格岛周边还有其他岛屿，妖精之乡附近也有很多渔村，你们没有必要驾船行驶到距离妖精之乡这么远的海岛。我想知道你们这么做的理由。」
「爱德格岛的人口在所有岛屿里最多，把他们带回去，能换到一笔不小的金币。没有搜刮妖精之乡沿岸海岛，是因为那里现在被恶魔封锁，在那附近活动比到远海来更危险。」
和出海时听到的消息一样，最近妖精之乡不太平，有心理准备之下，伊丝没有觉得很糟糕。
「既然沿岸被恶魔封锁，你们怎么把抓到的人带回去换成金币？」
「可以提前靠岸，走陆路，那里有熟悉的树妖接应我们。」
「你们要金币的目的是什么？」
「说服更多人加入我们。」说到这里，艾琳娜脸上的不甘神色逐渐被坚定取代，「精灵不是淫^乱的种族，是因为先祖触怒了神明，被神明降下神罚，所以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身为精灵族现今为数不多的正统，我必须改变这一切，这样下去，精灵总有一天会变成其他种族的奴隶不自知。」
「嚯。」
有趣的说法。
如果是熟悉异世界精灵的人站在这里，肯定会对艾琳娜的说法嗤之以鼻，但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加上莉娅对自己说过，现在的精灵与她印象中的精灵不同，艾琳娜的说法便变的可信。
或许是被否定过太多次，以至于下意识联想到对方会嗤笑自己，伊丝的轻吟令艾琳娜情绪激动起来。
「我没有欺骗你！在大陆诞生之初，精灵不是现在的样子，这是真的！证据就是我！」
虽然大概率是事实，但这应该发生在莉娅那个时代，也就是好几万年前，艾琳娜为什么会知道精灵曾经的样子，令人好奇。
「即使艾琳娜说证据就是你，在我看来，你除了比周围精灵发育的更好外，没有其他不同之处，仅仅一句话就想让我相信——」
说到这里时，莉娅责备似的悄悄碰了碰伊丝腰间，将伊丝现在的发言当成故意刁难艾琳娜。
没有因此露馅，伊丝继续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
艾琳娜为之一滞，犹豫了许久后才回答。
「因为我看到了神代壁画，那是先祖留下的遗迹，只有和我一样，不对男性起反应的精灵，才能触碰那里，这就是证据。我和现在的精灵不出自同一血脉。」
「原来如此。」
这样就和莉娅的线索接上了。伊丝若有所思地点头，而见到伊丝的满足神情，艾琳娜迫切问道。
「可以把我的同伴还给我了吗？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先别着急，就算我把你的同伴还给你，现在没有船，你们也走不掉。想让你们光明正大的离开这座岛，得好好计划一下。」
伊丝回头看向莉娅。
「莉娅还有要问的吗？」
「嗯，」直到现在，一直落后于伊丝，被岩壁阴影遮盖住的莉娅才走上前，在魔法作用下，莉娅身边出现一个完全由暗红色魔力形成的人影，人影与之前袭击莉娅的『怪物希里』有着相同外形，「你们认识这个——」
并没有听完莉娅的话，艾琳娜目光紧紧盯视莉娅，片刻后，眼眶噙满激动的眼泪，双膝软下，扑通一声，整个人跪倒在莉娅脚下，额头紧贴莉娅脚尖。
「请收回您的惩罚，我愿意替我的先祖赎罪，神明大人，放过我们！」
整座森林瞬间安静到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27/30）

第三十一章 围绕精灵的诅咒

时间来到第二天。
海雾号的船员已经做好出航准备，作为代表的伊丝几人正站在岸边，接受爱德格岛村民的送别。
作为村长的成熟精灵充满担忧。
「英雄大人，您真的要带这些精灵去妖精之乡吗？除了昨晚您抓到的那只海盗首领，其他精灵都是竞争失败的残次品，即使您把她们带到妖精之乡，也卖不了多少金币。最近从妖精之乡回来的商船都说那里很危险，为了安全着想，您还是沿路返回更好，把这些精灵连带海船一起去诺塔帝国卖掉，肯定能大赚一笔。」
「不用担心，我已经从这些精灵口中打听到别的航路，那条航线可以避开恶魔。」
自己昨晚去找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就是为了把近五十位精灵俘虏还给她，作为交换，艾琳娜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自己与莉娅。出乎意料的是，用艾琳娜的说法，莉娅就是让精灵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神』，然而莉娅对此却没有丝毫印象。回去后，莉娅猜测，让精灵族变成这样的人其实是希里，艾琳娜把希里认成了莉娅。尽管莉娅现在借用蒂娜的身体，与希里的体貌特征有天差地别，可魔王的威压却没有变化，事实上，艾琳娜之所以将莉娅当成神明，也是因为莉娅『与遗迹中先祖留下的气息一模一样』。
当然，这只是莉娅的猜测，在说明了如此可能性后，莉娅也用玩笑似的口吻解释另一种可能——她在数次轮回中遗失了部分记忆，所以才对做过的坏事没有印象。这个可能性被伊丝十分自然地排除，显然易见，莉娅不是因为一时喜恶就改变一整个种族的性格。
至于怎么把艾琳娜带走的问题，得益于一位在森林里迷路的海雾号船员，伊丝急中生智，临时编造了抓捕海盗残党的借口。那时候图书管理员小姐才刚向莉娅解释，她为什么把莉娅当成神明，艾普丽的父亲，那位骷髅不死者便在无意间闯入。由于伊丝制造的石壁过于显眼，所以迷路了的骷髅不死者一眼就发现了这处不正常的地方，进而打断了双方谈判。
之后就有了『伊丝抓住逃跑的海盗残党，将她们全部俘虏』的故事，包括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在内，现在所有精灵海盗都属于伊丝的个人财产。当然，伊丝并没有用奴隶契约，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如此称呼。只有这样，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超过百人的艾琳娜一行登上船。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莉娅的出现，整个过程艾琳娜出奇的配合，即使其他精灵怀疑伊丝，艾琳娜也会让那些手下闭嘴。
「英雄大人，到妖精之乡的风起了，该出发了！」
艾普丽站在海雾号船头朝伊丝挥舞手帕。
「那么，我们该出发去妖精之乡了，谢谢村长的款待。」
伊丝微笑着向村长告别。
在一众精灵与兽人的挥手告别中，伊丝和同伴转过身，踏上前往妖精之乡的船只。
并没有去海雾号，而是以监督为由，伊丝走上艾琳娜所在的船队旗舰。拜昨夜艾普丽的父亲所赐，艾琳娜还没有向莉娅说明，莉娅为什么是『神』的前因后果，对莉娅而言，事关希里就必须得弄清楚，为了防止莉娅不熟悉这个时代而被艾琳娜欺骗，伊丝便随着莉娅一起踏上精灵的船只。
一同随行的还有拉克西丝与卡米拉，前者是为了保护伊丝安全而来，后者虽然没有像拉克西丝那样说明随行理由，但伊丝猜测，卡米拉大概是为了监督那些试图接近自己的精灵。
才刚踏上甲板，伊丝便感受到船上与众不同的氛围。如果说海雾号上的氛围是悠闲的、平和的，那么艾琳娜所在的船便是充斥着紧张与不安，还有一点点警惕的氛围，这种感觉就好像走进了极度排外的村庄，让人倍感压抑。
直到七条船组成的船队驶离岸边，离开了爱德格岛上住民的视野，船上的紧张氛围才逐渐消散，最后以艾琳娜的出现告终。
几乎所有精灵都松了口气，看着伊丝的表情也逐渐和善。
这些精灵是在害怕自己临时变卦，给她们戴上奴隶项圈，伊丝猜测，有那些村民在场，失去了武器的精灵根本没有反抗可能，而现在，自己已经通过行动告诉她们，自己确实没有奴役她们的想法。
「神明大人，十分抱歉，直到才向您忏悔。」
还是和昨晚一样，身穿长袍的艾琳娜当着所有精灵的面，跪倒在莉娅面前，额头紧贴甲板，展现出完全的顺从姿态。
伊丝旁边的卡米拉与拉克西丝不禁看向伊丝，后者则悄悄向卡米拉与拉克西丝解释事情经过。
对艾琳娜的表现皱眉，莉娅弯下腰，扶着艾琳娜肩膀。
「站起来，我不是神明。」
「您怎么可能不是神明？您身上的气息与我在遗迹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我愿意为整个精灵族赎罪，只希望您能收回对我们的诅咒。」
继承自蒂娜的稚嫩脸庞浮现些许惊讶，莉娅再次强调。
「我不仅不是神，而且还是和神相反的魔王，吾名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犄角和尾巴并非装饰品，而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即便如此，你也要把我当成神么？尤弥尔女神并非像我这样的灰发。」
如同在深潭中投入一块石子，莉娅的发言让原本安静的精灵交头接耳，发出纷乱议论。
在莉娅的时代，恶魔单单只是一类种族的统称，并不含贬义。但换到现在的时代，自称魔王，要么被外人当成脑袋坏掉的家伙，要么会被人投来恐惧目光。
「犄角和尾巴确实不像在骗人……」
「虽然身上没有邪恶气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看到她，就有种忍不住用敬语的感觉。」
「我早就说她不是神，是恶魔，那对犄角跟兽人里的牛人族完全不同，说不定沿海的恶魔就是这家伙指派。」
「嘘，小声点，被听到就糟糕了。」
精灵们的低声交谈令莉娅露出一瞬间的苦涩，然后又很快恢复正常，看向下方怯怯抬头的艾琳娜，应该是没有休息好，艾琳娜眼球有着血丝不说，眼眶也呈缺乏睡眠的灰黑色。
「精灵族不像血族那样，即使黑夜也能看清身边的东西，昨晚你——是叫艾琳娜吧？昨晚艾琳娜也许没有看清我的样子，现在是白天，我身上恶魔的特征一目了然。」
眼中确实倒映出与莉娅说法一致的画面，但艾琳娜并没有像周围其他精灵那样，直接认定莉娅就是恶魔，而是以一种迟疑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
「可您身上的气息……和我在遗迹中感受到的气息完全相同，神明大人拥有随意改变外貌的能力，您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说到这里，艾琳娜猛地恢复额头贴着甲板的样子，发出的『咚』声令伊丝全身一跳，「请恕我无礼，恳请神明大人放过精灵族！」
「唔。」
不论自己怎么解释，结果都一样。
感到棘手，莉娅索性不再纠结身份，转而以成熟女性的口吻，指向身边以魔力凝聚出的，具有希里外形的物体。
「艾琳娜说过遗迹里存在壁画，那些壁画里描述的神明，是不是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伊丝也注意起了『希里』，虽然和数天前见过的怪物希里一样，这个『希里』同样为没有雕刻出五官和身体细节的物体，仅仅只能从身体轮廓判断外形，不过饶是如此，也还是可以看出许多东西，诸如希里留着与安德烈亚一样的披肩双马尾，身高与卡米拉相似，身材偏向青涩少女，身后有羽翼般的翅膀等等。
希里是莉娅以自己为原型，用部分血肉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也就是说，希里的样子就是莉娅的样子——身高部分与留在城堡中枢里的那具骨架完全一致。
艾琳娜再次怯怯抬头，这次艾琳娜的目光中多了许多惊讶。
「头发和翅膀一模一样……果然您就是神明！」
「一模一样。」仿佛在回味这句话的含义，莉娅轻声重复了一遍，橙红色眼眸中闪过不忍，「果然是希里做的么，明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过不仅恶魔，还要连精灵一起保护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莉娅不能回看希里的记忆吗？」
落后于莉娅的伊丝低声道。
魔王的传承中有着历代魔王的记忆，莉娅想回看，只是稍微寻找一下的事情。
莉娅黯然摇头。
「不行，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没有。昨天回去以后我尝试过，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无功而返，属于希里的那段时间一片空白。也许在我摧毁希里肉体与灵魂的时候，希里的记忆也一并被毁坏，所以传承里才没有留下希里的东西。」
像是要把胸中淤积的感情吐出来般，莉娅长呼了口气，重新面朝跪着的艾琳娜。
「我需要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把你在遗迹里看到的东西告诉我。另外，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但我必须强调，当初改变精灵族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希里，所以艾琳娜不要再把我当成神明，我不喜欢这个称谓。」
即使莉娅把希里的堕落一直看成是她管教不严，但造成希里死亡的直接原因，还是神明手下的天使率领联军兵临城下，如果希里不死，所有恶魔就会连带着希里一起死亡，等于是神明逼迫着希里死去，因此莉娅对神明并无好感。当然，她知道，她不应该责怪神明，残害了生命的希里应该得到惩罚，可理性和感性是两种东西，理性认可以后，感性不一定能接受，杀死希里是理性所为，而不认可神明，则是感性的坚持。直到现在，莉娅也不会神明投以友好视线。
「您的妹妹？啊，遗迹！遗迹是我在一处精灵陵墓里找到的秘密……记得在壁画最开始的地方，里面确实出现了两位神明。」仿佛理解了什么，艾琳娜的眼睛渐渐睁大，夸张地张大嘴，「您、您没有欺骗我们？确实有两位神明！？」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壁画上画了什么吧？即使是我，也不知道希里怎么做到改变整个种族的特点，不清楚手段，我就无法用同样的方法令你们恢复。」
「好、好的！」
本应严厉的脸上充满希望，此刻的艾琳娜就好像沙漠中干渴了数日的人突然看见绿洲那样，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神色。
按照艾琳娜的说法，壁画是那些侥幸逃过诅咒的幸存精灵留下。诅咒发生后，整个精灵族的男性一个接一个死去，剩下的女性精灵也从原本侍奉神明的高洁种族，变成了为了繁衍抛弃尊严的种族。
造就这一切的人，是曾经为精灵提供庇护的神明。希里忌妒精灵中那些血脉最为纯净，寿命悠久的王族，加之王族对希里说了触怒希里的发言——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壁画上没有记载——希里便在盛怒下制造了这场悲剧。
此外，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就来自那个幸存的、没有被诅咒过的精灵村落——说是幸存，但其中依旧不存在男性精灵，只能依靠血脉中不具有诅咒的其他种族男性才能诞生子嗣。而作为最后的火种，村落一直尽量避免与外界接触，同时经常派出代表，寻找让精灵族恢复圣洁的方法。这样的传统已经过去万年，村落也从最初只有几百人的村庄，变成一座独立于妖精之乡以外的城市，这也是精灵中『少数派』的来源。并非所有的精灵都淫^乱不堪，这个例外就是指这座城市中的精灵。
眉头拧在一起，莉娅紧抿着嘴。
「……除了方法是『诅咒』以外，没有别的信息吗？」
「有，壁画上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每次我想把它们抄下来的时候，还没写多少，头就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强行抄下来，最后只能被人抬出陵墓。」
「带我去那里，我要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眼中看不见迟疑，莉娅沉着地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们。站起来，你已经知道，我不是神明了。」
替希里赎罪吗？
虽然不清楚那时候的精灵族王室到底对希里说了什么，但结果摆在眼前，希里杀掉了精灵族的所有男性，改变了精灵族的未来，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洗清的罪过。
艾琳娜站起身，面带感激地点头。
「我知道了。」
「呼，你应该记恨我才对，我是希里的姐姐，补救希里的罪是我的责任。」
「是我们冒犯了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才向我们降下责罚，这是我们的错，怎么能责怪您！」
在艾琳娜眼里，希里制造的灾难是『不可避免的天灾』，而天灾的起因是她们侮辱了神明，神明不会错，错的是那些王族，所以没理由责怪莉娅。
然而那些身材贫瘠的精灵与艾琳娜持相反态度。
「艾琳娜大人，她是恶魔啊。」
「万一沿岸那些黑乎乎的恶魔就是她的爪牙，我们就危险了！」
「不要相信她的蛊惑！」
眉宇间涌上怒意，艾琳娜转过身。
「闭嘴！这是改变你我未来的恩人，你们想让精灵族覆灭第二次吗？谁敢不敬，我就把她丢进海里喂鱼！」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们。」贫瘠精灵们的话让莉娅挑起眉，「你们刚才说『黑乎乎的恶魔』，继续说下去。」
莉娅看了眼伊丝，与此同时，伊丝也以发现了线索的眼神回看莉娅。
模仿希里的家伙就在妖精之乡。
二人得出一致结论。
（28/30）

第三十二章 死亡航线

「也就是说，早在几个月前，妖精之乡沿岸就已经被恶魔封锁了？」
根据艾琳娜的回答，莉娅皱了皱眉。
「是的，最近似乎有一部分恶魔深入到了陆地，潜伏在城镇附近，那些恶魔很难用一般手段杀死，必须用魔法才能彻底消……灭。」
说到最后，艾琳娜声音逐渐变小，抬起眼，试探般地看向莉娅。莉娅证明了她是恶魔，现在艾琳娜说要消灭恶魔，担心触怒莉娅也很正常。
没能猜到艾琳娜的想法，莉娅挑起眉。
「有什么想说的么，我说过不用把我当成神明，我不是那种存在。站起来。」
「好……好的……」惶恐答应，艾琳娜从甲板上起身，「您不会生气吗？我说消灭恶魔。」
「原来是在害怕这个，」莉娅苦笑道，「艾琳娜对恶魔有不小的误解，恶魔不仅有好坏之分，还有阵营的区别。世界上的魔王除了塔尔塔诺斯，还有斯提克斯，我和斯提克斯的关系从以前就说不上好，现在更是仇敌，袭击妖精之乡的恶魔只可能是斯提克斯的手下，与我无关，消灭了他，我反而得高兴。」
「这样啊……」
艾琳娜脸上的紧张很快舒缓下来。
「不过斯提克斯么，奇怪，印象里虽然存在能化成液体行动的恶魔，可那是一个种族而非能力，更不用说那只是实力弱小的下级恶魔。」
莉娅陷入沉思。
除了说出口的问题，莉娅脑海里还有另一个疑问。
斯提克斯没有充满自然气息的生命力，模仿成希里的人并不是斯提克斯，加上精灵的形容和能化为液体的恶魔也不匹配，如此一来，封锁精灵族沿岸的『恶魔』根本不是恶魔，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大姐，前面的船没有按我们说的路线走。」
一位站在桅杆瞭望台上的精灵朝艾琳娜大喊。『前面的船』指的是海雾号。
伊丝代为解答。
「跟上他们，我们要从死亡海域边缘去妖精之乡，那条路最近。」
「死亡海域？你疯了？那里不止有海龙，还有很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恐怖魔物，见过那些魔物的人都死了！」
丝毫不见对莉娅时的尊敬，艾琳娜的眼睛里充斥责备。
理所当然的反应。
伊丝没有把艾琳娜的态度放在心上，海上不比陆地，一旦遭遇无法抵挡的魔物，就连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换成自己站在艾琳娜的位置，为了保护同伴，自己也会建议更换航线。
「遭遇魔物就交给我和我的同伴处理，艾琳娜你们只需要跟在海雾号后面即可，嗯——艾琳娜和我交手过，应该知道我的实力。」
「就算这样，一个人的力量也有极限，万一遭遇海德拉群或者成年海龙，你怎么保证能照顾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唔姆。」
伊丝顿了顿，自己出手的话，不论哪种魔物来，结局都只会是变成餐桌上的料理，不过自己选择走死亡海域，除了路程最短，还有让伙伴们提升等级的考虑。艾琳娜说的没错，如果把魔物都交给卡米拉几人处理，确实照顾不了船队的所有人，而如果自己出手帮助的话，又很可能把魔物吓跑，让同伴损失宝贵的经验值。
「你认为你有选择吗？如果不是姐姐大人，你们现在还龟缩在那片森林。」
「卡米拉，等等。」看到艾琳娜即将与卡米拉争辩的表情，伊丝抬起手示意卡米拉稍等，「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案，让海雾号走死亡海域，艾琳娜和莉娅你们绕到安全航线，兵分两路，去约定好的城市。」
「神明大人和我们一起……这是最好方案。」
「明明作为当事人的我还没同意，却自顾自的决定了，」虽然是一副稚气未脱的外表，但莉娅却熟练的用成熟大姐姐的神情挑起眉，「我拒绝离开海雾号。首先取道死亡海域花的时间最短，其次我还有教导伊丝学习恶魔语的职责。」
「欸。」
还以为莉娅会为了替希里赎罪，搭乘艾琳娜的船。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心思，莉娅面露不满，双手抱胸，嘴巴撅成不高兴地弧度。
「解决模仿希里的人很重要，信守承诺也同样重要，既然我答应了要教会伊丝恶魔语，就一定要做到。有魔王站在这里，只是死亡海域，用不着为安全担忧。」莉娅转向艾琳娜，「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这……」面露犹豫，艾琳娜最后吞咽了口唾沫，艰难点头，「我相信神明大人。」
「像伊丝一样叫我莉娅即可。」
「这怎么能行！您是精灵族的守护神，我怎么能直呼您的昵称，我、我还是叫亚莉克希亚大人好了。」
「总比神明的叫法好，就这样吧。」
对面对自己格外尊敬的艾琳娜，莉娅没办法似的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好像从莉娅眼中看到了怀念与莞尔。
也许想到了过去仰慕着她的赫蒂。
「以防万一，我需要确认一遍，艾琳娜来爱德格岛抓人，是为了把岛上的男性卖掉，换成金币，是这样吧？」
「是的。」
没有犹豫的，艾琳娜给予了肯定回复。
「强迫他人成为奴隶，这不是高洁的精灵应该做的事情，艾琳娜想让精灵恢复过去的光辉，除了让我解除诅咒以外，还得要求精灵从自身品性开始改变，魔法并非万能。」
「呃……」莉娅的说教让艾琳娜移开目光，周围的贫瘠精灵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我们知道了……」
「这种事你们做过多少次了？」
「第一次。」
「第一次……以我个人而言，还算可以原谅。不过第一次就能筹集七条船，你们——」
「这、这些都是树妖帮我们做的！」艾琳娜连忙解释，「只要有树妖，花不了多少钱就能完成一艘船，只是这种船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之后就会因为连接处的魔法失效垮掉。」
总感觉会有精灵利用这个特点去欺骗人类。
「树妖帮忙么，原来如此。这些天你们就跟在海雾号后面，有事情就去海雾号上找我，艾琳娜有35级，可以用『飞行』魔法自己过来吧？」
「是！」
「精灵族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那么就这样。」
环顾了一圈甲板上的精灵，对她们投去善意信号，莉娅转过身，冲伊丝莞尔一笑，张开魔力凝结的翅膀飞向海雾号。

第三十三章 摇摆不定

「莉娅为什么不留在艾琳娜那里？」
回到海雾号后，伊丝直奔莉娅所在的房间。
受限于船上空间，每个人的房间都很小，莉娅睡觉的房间除了一张简易木床就只有一个用来写字的桌子，整个房间仅有不到五平米。
不过得益于空间狭小，透气性不怎么好，房间里有股很浓的莉娅味道——类似熏香的淡淡香气，如果睡觉时被这种安心的味道包裹，肯定可以睡得很香。
无视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的伊丝，莉娅专心叠着需要换洗的衣服。虽然伊丝说过，穿过的衣服可以交给拉克西丝或者玛丽清洗，但莉娅依旧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似乎觉得让不是下属的后辈替她清洗衣服，会让她有罪恶感。
「答案不是说了吗？找到是谁在模仿希里很重要，完成做出的承诺也同样重要。再说我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伊丝。」
「什么事？甜品吗？」
莉娅非常喜欢甜的东西，这是自己在数次尝试中得到的结论，每当自己把甜饮料或者饼干放到桌上，莉娅就会用优雅而快速的动作拿起吃掉，那副毫无违和感的自然模样，简直像在拿自己家里的东西。
至于莉娅喜欢甜品的理由，虽然伊丝没有问过，但从蒂娜过去的描述看，很大可能性是莉娅生活的时代没多少可以吃的东西。初次招待蒂娜时，蒂娜只吃肉而不吃蔬菜，理由是『初代塔尔塔诺斯说过蔬菜对恶魔有剧毒』，从那时候起伊丝就推测，初代塔尔塔诺斯，也就是莉娅在尝试各种野草时，恰好吃到了很多难吃且有剧毒的品种——比如吃下去以后嘴巴发苦或者发麻的东西，所以才有了蔬菜对恶魔有毒的结论。
异世界并没有自带甜味的肉，因此断绝了蔬菜与水果后，莉娅很难接触到甜的东西，所以现在才会对甜食异常狂热。
当然，伊丝从没有把莉娅喜欢甜食的事情说出去，要是莉娅因为自己说她贪图甜食，变得对甜食小心翼翼的话，自己就再也看不到可爱却又成熟的大姐姐一脸满足的样子了。
只有现在不小心说漏嘴。
正在整理衣物的莉娅手上动作僵硬一瞬。
「甜品？我怎么可能因为甜品就赖着不走……不过那些料理原来统称为甜品吗，」后半句自言自语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莉娅清了清嗓子，「咳哼，我想说的是传承。上次的失败，问题可能出在我释放的传承太少，如果我把更多传承从身体里剥离出去，属于我的力量就会逐渐减弱，蒂娜出现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嗯……剥离传承的方式是『永冻封印』，而『永冻封印』会燃烧生命力，施放更多传承，意味着蒂娜会损失更多生命。」
「那也总比蒂娜一直无法出现要好。」
确实如此。
沉吟了片刻，伊丝双手撑着床，抬起头看向因岁月侵蚀显示出斑驳纹路的低矮天花板。
「莉娅这次打算释放多少传承？」
释放传承并非易事，从上次莉娅脸上的痛苦神情与布满额头的汗珠就能知道，过程中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楚。
「总之先一级一级开始，现在还不清楚模仿成希里的人是敌是友，损失的实力太多，我担心应付不了突**况。逐渐释放也方便我控制力道。万一对蒂娜的身体造成过多伤害，我会寝食难安。」
「等到蒂娜可以确认自身状态的时候，莉娅就已经在沉睡了吧。」
沉睡根本谈不上寝食难安。
莉娅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就换成等我再次醒来时，心里会过意不去。」
「再次醒来啊……」
轻声重复，伊丝默然不语。
即便失去肉体，莉娅也是永生的。当蒂娜的生命走到尽头，结界世界就会迎来新的魔王，而当新的魔王吸收了所有魔王传承后，莉娅便会再度重生。
那时候的莉娅会想起自己，怀念这次航行吗？
尽管自己与莉娅顶多只能算朋友，连熟悉的朋友都算不上，但自己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等到那一天，自己一行，包括海雾号这些不死者船员一起，肯定早已化为尘土。
脑海不禁浮现此前去结界世界时，莉娅独自站立在城堡阳台处，眺望城市时的寂寥目光，这样说来，如果莉娅能忘记自己，对她反而是好事，至少不会徒增烦恼。
倘若真正为莉娅着想，就应该减少与她的接触，不让她与这个时代缔结羁绊，那样她今后怀念的人就会少一些，痛苦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就好像一些悲情作品中，身患绝症的主角隐瞒自己得了绝症，强行与恋人分手，进而让恋人在自己死后步入更好的生活那样。
然而自己不是那样的好人。
同时自己也不认为那是正确的做法。
那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看起来为对方好，实际却完全不顾对方的想法。如同过去蕾菲娜对自己举的例子，一个迫切渴望沐浴阳光的下级血族，穷极一生都没能触碰阳光，最后选择站在阳光下，拥抱阳光而死。如果自己选择把下级血族拉回黑暗中，自然就与这位血族的毕生追求相悖，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下级血族身上。
当然，也不是说要一昧肯定他人的想法或者见死不救，意志不坚定者，擅长逃避的人，不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以及沉醉于自我牺牲的蠢货，对待他们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一些错误的想法必须得到修正。
莉娅不在这之列。
想到这里时，视野中突然出现莉娅的脸，因为凑得太近，伊丝甚至能感受到莉娅扑到自己脸上的温热鼻息。
「怎么了？一副苦闷表情。」
「啊……莉、莉娅，凑得太近了！」
伊丝连忙歪过头，虽然要是不小心亲到莉娅这位既温柔又善良，同时还有成熟气质的大姐姐，肯定是自己赚到，但莉娅现在用的是蒂娜的身体，发生误会的话，今后自己会没脸面对蒂娜。
「这是在嫌弃我吗？」伊丝回避的模样让莉娅故作伤心的开起玩笑，「我还自认这副身体很漂亮。」
「不，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莉娅现在用的是蒂娜的身体啊。」
「噢噢，」莉娅一脸恍然，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摸着下巴，「说起来，之前不小心看到蒂娜的记忆，那个女孩对伊丝你抱有恋人的感情，而且还是非常强烈的执念，嗯——以我现在的实力，说不定可以帮蒂娜一把，只要有了那种关系，伊丝就肯定无法拒绝了。」
「诶？骗人的吧？」
虽说论实力，莉娅肯定打不过自己，但莉娅此刻露出的肉食性目光，还是让伊丝忍不住后退了一些，吞咽起唾沫。
「噗嗤。」没有忍住，莉娅一下子笑出来，「只是玩笑而已，玩笑，我怎么会偷看后辈的记忆，那些都是我编造的东西。伊丝明明不弱于我，却会露出刚才那种害怕的眼神，很有捉弄的价值呢。」
「这种恶趣味的玩笑还是饶了我吧……」轻叹了口气，伊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好了好了，我回自己的房间了，呆的时间太久，蒂芙尼肯定又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嗯，我也得整理那些不能被伊丝看到的衣服，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
难怪没看见内衣一类的东西，原来故意没让自己看见。
「是是，我知道了。」
从床上跳起，离开房间的伊丝关上房门，轻轻摇头。
比起考虑得不出结论，或者说无法做出选择的事，自己还是去寻找第三种选项更好。
「知道的还远远不够啊......」
（29/30）

第三十四章 等待搜刮的恶魔巢穴

「啊~啊~」
仰躺在甲板沙滩椅上的伊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说现在同行者多了艾琳娜带领的一百多位精灵，但由于这些精灵要驾驶她们从妖精之乡开出来的船只，并不在海雾号上，所以原本想着可以多几个说话的人的伊丝又重新回到无聊时光中。
打开视野左下角的全知地图，伊丝将显示范围尽可能拉大，画面也调到占据整个视野的大小——如果伊丝愿意，全知地图可以放大到千公尺长宽，但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首先自己的视力看不清千公尺以外的细节，其次全知地图只有自己能看见，连炫耀这种恶趣味都无法满足。
「下午就驶入死亡海域了吗。」
死亡海域几个字以血族海鲁恩特语标记在全知地图上，对比艾普丽交给自己看的海图，艾普丽使用的海图有不少标记错误的地方。
「这个实力分布……难怪叫死亡海域。」
海洋中的魔物比陆地上多得多，同时因为缺少冒险者捕猎，所以魔物的实力也普遍比陆地魔物强。拿死亡海域举例，等级超过四十级的魔物种类多达百种，总数更是超过五位数，而等级抵达超越英雄领域，也就是六十级的魔物，则足足有百位数之多，光是这样一批力量，就足以横扫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所有人类与血族国家。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伊丝惊讶的东西，最令伊丝意外的，是一种叫做『岩礁石像』的魔物，九十级的等级姑且不论，全知地图显示，这个魔物占据了死亡海域海底近一半的面积，起初伊丝以为这是一个由多种非生物魔物组成的族群，但放大后仔细看，发现这确实是一个单独的魔物，一路上不少冒出海面的岛屿，都是这个岩礁石像的一部分。
难怪艾普丽说死亡海域里的一切都很有价值，即便把死亡海域上的暗礁挖出来，都能拿到魔法咏唱者协会当成高阶魔物素材贩卖，原因是这些暗礁本身就是魔物身体的一部分，自然可以当成魔物素材。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伊丝提问，既然连石头都可以卖钱，艾普丽为什么不多挖几块石头时，艾普丽的回答是，这些石头是神明用来镇压恶魔的封印，而挖掘石头等于毁坏封印，所以当有人尝试破坏岛屿时，死亡海域便会掀起海啸。现在看来，那只是因为岩礁石像察觉身体被破坏，翻身引发的地震而已。
「姐姐大人在想什么？」
「啊，」卡米拉姣好的脸庞出现在视野，将伊丝吓了一跳，后者挥了挥手，让全知地图缩回左下角，「在思考航线的事情。」
从躺着的伊丝后方绕到伊丝侧面，穿着保守礼裙的卡米拉坐在一旁木椅上。因为天气炎热，卡米拉又不愿意把身上的保守礼裙换成和伊丝一样的泳装，此刻卡米拉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脖颈处的金发也被汗液濡湿，然而饶是如此，卡米拉也没有做出扇风之类的解暑动作，而是一副完全感觉不到热的模样，以淑女坐姿安静坐着。
「姐姐大人要是有心事，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倒不是心事啦，只是在检查死亡海域会不会有我没办法处理的敌人。」
如果对方的等级超过两百级，自己就得考虑绕路，倒不是说没办法解决两百级的魔物，之前在应对福音里的书中恶魔时，书中恶魔就召唤出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只不过等级在两百级的魔物，那时候自己一拳就将召唤出来的『伊丝』杀死，然而那是在福音中的世界，并非现实，放在现实里，万一战斗波及到海雾号，碰撞产生的余波可就不是让船断成两截那么简单。
眼中浮现担忧，卡米拉双眉颦蹙，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伊丝手背上。
「结果怎么样？有那样的敌人吗？」
「没有，只是我多虑了。就连阿莱克西亚大陆公认的最强者魔王都不是我的对手，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比我更强的人啦。」
伊丝不禁苦笑。现在船上只有自己和卡米拉，其他人都待在没有太阳的后甲板与船舷处乘凉，不死者虽然不像下级血族那样见到阳光就会烧伤，但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对幽灵这样的能量体不死者，阳光等于是一种慢性的魔法伤害。
「那就好……」卡米拉肩膀耷拉下去，看起来松了口气，旋即又一副想起了什么的表情，「那个魔王——莉娅不是说封锁妖精之乡沿岸的东西不是恶魔吗？它们是未知的敌人，姐姐大人不能大意，一路上最好和我们待在一起。」
如果真是连自己都对付不了的敌人，待在一起反而很糟糕。
心中忍不住吐槽。
「是是，真遇见那种情况，我就带着卡米拉跑到大海的尽头躲起来。说起来，卡米拉是怎么看待莉娅的？」
明明对面琳和安德烈亚时，卡米拉都是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当莉娅说与自己同行时，卡米拉却相当热情，扮演了一个体贴温柔的妹妹。
「快死掉的人。」
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样啊……」
伊丝苦笑着敲了敲自己的头。
因为把莉娅看成马上就会消失的人，所以卡米拉才对莉娅很好。确实很有卡米拉的风格。
「不过应该是姐姐大人做了什么，最近看不到莉娅眼里一直有的死气，最初见面的时候，我从她身上感到一股和过去的我一样的气息。」
「很明显吗？」
卡米拉说的『过去的我』，应该是指只会按照命令行事，即使被命令『去死』也毫不犹豫执行的时候，所谓相似，大概是对死亡的淡漠。
卡米拉认真地点头。
「嗯，至少我看不出来了。」
「哈啊，那是因为莉娅想找到究竟是谁在模仿她的妹妹啦，这种执念，我想想……就好像有一天我死——」
伊丝还没说完，卡米拉便连忙捂住伊丝嘴巴，俏丽五官浮现严肃。
「不许说那个字。」
如果自己没记错，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卡米拉总认为说出『死』这个字会给人带来厄运。
「唔只吃米浴啦，米浴。」（我只是比喻啦、比喻。）
嘴巴被卡米拉吾主，声音有种瓮声瓮气的感觉，但即便如此，卡米拉也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眉头紧皱，闹别扭似的撅起嘴。
「其他人可以，但姐姐大人不行，因为是姐姐大人，所以不行。」
「欸……」
见到伊丝没有辩驳，卡米拉才缓缓收回捂着伊丝嘴巴的手。
「姐姐大人对谁都很温柔，唯独对自己不温柔……话说回来，姐姐大人有检查过恶魔巢穴吗？」
「是指蒂娜的结界世界？」
自己还没有带卡米拉她们去过蒂娜的城堡，理由很简单，那里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恶魔，需要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的人才能进入，否则肯定会连续做好几个月的噩梦，严重的还可能留下终生心理阴影。结界世界内的深红天空光线昏暗，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阴影里，同时游走于城市中的种种恶魔又大都不具有人类外形，伊丝在结界世界里闲逛时，经常遇见转弯后眼前突然冒出一只刚刚结束进食，满脸鲜血的恶魔，换成小孩子来，肯定会被当场吓哭。
然而，卡米拉给予了否定答案。
「不是那里，我是指恶魔巴巴弗的巢穴。诺塔帝国和恶魔发生战争的原因，是恶魔欺骗诺塔帝国的上上任国王，让诺塔帝国的国王用阿莱克西亚之塔改变地脉魔力流向，辅助恶魔在大海里建立跳板，虽然布兰德利没有说跳板到底是什么，但也大概能猜到正体——肯定是恶魔驻扎的营地。现在战争结束，恶魔被姐姐大人清剿，巢穴里肯定不剩下多少恶魔，现在过去，说不定能从恶魔巢穴里找到高价值的魔法道具和魔法药。」
「咦？」从躺着的姿势一下坐起，伊丝不解地眨眼，「事后亚多尼斯没有带人去搜刮财宝吗？我以为那些东西属于诺塔帝国，就没有去。」
虽说那里的魔法药低级了一些，但许多魔法道具非常有研究价值，比如和亚多尼斯一起去窥探恶魔实力时，伊丝见过的一把巨型弩箭，那把弩箭的威力至少与第六位阶魔法相当，射出去的箭矢也完全由魔力组成，对自己没什么用，可对军事力量薄弱的血族而言，却是强有力的守城武器。
除此之外，那里还有一些其他便利道具，比如可以用来制作铅芯的『石墨蜂』，自己并没有在对巴巴弗的战斗中看见石墨蜂的身影，那些石墨蜂应该还在海底。另外巢穴里还有损坏了的魔力飞艇，尽管有卡米拉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想要，随时都能借帝国长公主的名义，找亚多尼斯申请一艘魔力飞艇当做载具，但那始终是诺塔帝国的东西，同时魔力飞艇也肯定会由专人驾驶，那样旅行就多了许多不认识的陌生人，多少会妨碍到自己与伙伴们交谈。倘若自己把恶魔巢穴里的那艘魔力飞艇带出来修好，就能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魔力飞艇。
「从我打听到的消息，帝国将军卡尔曾带士兵去过恶魔巢穴上方，只是因为帝国魔法咏唱者使用的『避水加护』只能维持五分钟，潜入水中的士兵还没走到恶魔巢穴，『避水加护』的时间就临近结束，即使换成速度更快的卡尔，也只是堪堪走到恶魔巢穴边缘的程度，最后帝国士兵只能无功而返，放弃恶魔巢穴里的魔法道具。」
「只是放弃把道具打捞出来，不代表放弃那些魔法道具的所有权啦，那些名义上归诺塔帝国所有。」
「但我是诺塔帝国的长公主，拥有支配这些物品的权力，宰相布兰德利为了让我愿意加入诺塔帝国，临走前特意强调了我的身份。」说到这里，卡米拉手背抵着下巴，红宝石般的眼眸浮现狡黠，「而且帝国不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我和姐姐大人就算拿走一些东西，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不是偷窃了嘛……嘛，我也不是不想要那里的魔法道具，让我想想……」
还是先把里面能带走的魔法道具和魔法药全部装进仓库，然后再像对可妮莉娅之馆里，可妮莉娅从神代遗迹中偷出的魔法素材那样，把巢穴里的魔法道具和魔法药叫给亚多尼斯，接着再找亚多尼斯要其中自己想要的东西作为报酬，亚多尼斯肯定不会推辞。
这样就不算偷了。
事不宜迟，伊丝站起身。
「卡米拉，我要去恶魔巢穴一趟，会在下午之前回来。」说话的同时，伊丝从仓库中拿出艾普丽交给自己的海图，按照全知地图勾勒的范围，重新给死亡海域划定界限，「艾普丽使用的海图过于老旧，真正的死亡海域比海图标定的位置更近，卡米拉留在船上提醒艾普丽，如果海雾号开到死亡海域附近我还没有回来，就暂时不要进入死亡海域，那里的魔物很危险。」
「好的，要叫拉克西丝和您一起吗？」
卡米拉跟着起身。
除了莉娅，拉克西丝算是为数不多的，得到卡米拉认可的女性。
「不，我一个人就好，拉克西丝留在船上，那样遇见突**况，也更好应对。」
「我知道了。」
「要去哪里？」
卡米拉点头表示同意后，正好碰上身穿魔王服饰的莉娅从船舱里出来。
「啊啊，正好莉娅也来了，莉娅还记得我说过，不久前帝国和斯提克斯的手下发生过一场战争吧？现在我要去那些恶魔在大海里制造的跳板。那里有一扇固定的传送门，可能连通斯提克斯的巢穴。」
「传送门？」
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传送门提起了莉娅的兴趣。现在魔王斯提克斯和塔尔塔诺斯已经完全撕破脸，莉娅站在了斯提克斯的对立面，提到可以报复斯提克斯，莉娅势必不会拒绝，这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莉娅神情严肃起来。
「怎么不早说，有传送门的跳板在哪？这么多年过去，我倒要看看斯提克斯有多少长进敢挑衅我。」
「在诺塔帝国西南海域，我现在就动身，莉娅要一起去吗？」
「意思是要沿路返回么。」
莉娅稚气未脱的侧脸浮现犹豫，她还有精灵族的事情没处理。
伊丝苦笑着摆手。
「用传送魔法就好啦。」
「传送魔法？我们从诺塔帝国出发到这里花了十几天时间，即使是我的传送魔法，也没办法穿梭这么远的距离。」
明明蒂娜曾做到身在诺塔帝国，却把在血族被自己追逐的珊多拉救走，莉娅却不能传送这么近的距离？这十天路程，自己只需连续使用两次『高阶传送』即可完成。
伊丝略感意外，然后又恢复微笑，朝莉娅伸出手。
「那就由我带莉娅去吧——」担心莉娅察觉到自己的等级比她高出很多，伊丝又补充了一句，「我在那里留有坐标。」
（30/30）

第三十五章 海底都市

与卡米拉打好招呼后，伊丝以『高阶传送』径直来到恶魔巴巴弗的巢穴。
「就是这里。」
指向前方一处突兀的山包，伊丝松开握着莉娅的手。莉娅身为魔王，和自己一样，天生就拥有能在水中自由行动的能力——自己一直使用『避水加护』，只是为了更舒服。实际上自己可以在不呼吸的情况下活动相当长的时间，代价是身体会感到不舒服。既然使用可以在水下呼吸的『避水加护』能让自己更舒适，当然得选择使用，没有人愿意和自己过不去。
为自己附加『避水加护』，伊丝开始检查周围环境。
与第一次来时的绮丽景色不同，如今这片恶魔巢穴周围变成乱糟糟的一团，之前呈金色的海砂，此刻被灰黑色污泥取代，色彩斑斓的无害热带鱼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丑陋而庞大的海魔物。这片海域过去有恶魔居住，魔物不敢轻易靠近，现在恶魔消失，它们自然便成为此处的霸主。
「万年时间过去，斯提克斯的品味还是没有改变。」
打量着周围，莉娅举起手朝身后挥了挥，一只等级在44级的翼翅鲨顿时合上嘴，改为亲昵地用头蹭着莉娅手心——前一刻还打算将莉娅当成食物，下一刻却成为了莉娅的宠物，魔王的威压堪比精神控制。
虽说身为纯种的自己，也同样可以使用威压，让弱小魔物乖乖听话，但那项技能自己一直都没能学会。
过去自己一直以为是自己太笨，所以才学不会，现在有了莉娅教会自己恶魔语的例子，既然问题不出在自己身上，就肯定是作为老师的佩佩能力不足。佩佩的学习天赋很强，许多东西只需要说一次就能领悟，因此很多在佩佩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比如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就能让飞龙趴下，换在其他人身上时，就需要无数次的失败才能做到，这是佩佩无法理解的地方，无法理解便自然没办法教授他人。
伊丝苦笑着解释。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要漂亮的多，现在恶魔被清扫一空，没有恶魔驱逐魔物，所以才变成乱糟糟的样子。」
「那我得收回斯提克斯没有品位的前言了。」对伊丝莞尔一笑，莉娅目光聚焦到前方山包上，那里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洞口，「那里就是入口么……这里真的是诺塔帝国沿海？只是几次眨眼时间就跨越数百公里，这份魔法能力远在我之上，伊丝，你到底有多强？」
「只是取巧啦，取巧，恰好在传送能力上比较强而已，论战斗技巧，我肯定比不上莉娅。」实际上就连拉克西丝都不如，伊丝『啊哈哈』的笑着，「不是我敝帚自珍，这是天赋能力哦，就算莉娅想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
「即使不是天赋魔法，这种几秒内跨越百公里的魔法，我自认无法学会，不如说在看到伊丝使用的时候，我就认定这一定是天赋魔法。无咏唱、使用时没有漏出丝毫魔力，只有熟练使用过多次，以至于铭刻在了记忆深处，才可能同时达成这两项。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我们进去吧。」
「嗯。」
随着伊丝点头，莉娅也挥了挥手，让原本打算偷袭她的翼翅鲨离开。大概是觉得灰色长发会随海水飘动，十分碍事，莉娅从储物魔法里拿出红色缎带将头发绑成单马尾——伊丝还是穿着在船上时的蓝色泳装。
顺着散发隐约兽臭与血腥味道的通道，伊丝二人走进没有光亮的洞穴深处，由于长时间没有恶魔清理，洞壁长满了黑绿色海草，海草顺着海水摆动的姿态，犹如深夜荒山野岭中跳舞的鬼魅。
假如这些海草没有时不时拍在自己脸上，或者摸一下自己的头发，自己肯定不会报复般的用日轮之剑把它们连根刨掉。
无法否认，这里作为试胆的地方很不错，即便是自己，也感到阴森恐怖，如果不是身边站着莉娅，自己大概会用魔法把整个洞窟照的如同白昼。就算伊芙琳来，也肯定会被吓到紧紧抱着自己吧，伊丝不禁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
下次这么做试试好了。
「马上就到了。诺塔帝国和恶魔角逐之前，我和诺塔帝国的皇帝亚多尼斯来过这里，恶魔居住在海底下方的空间，那里是一片没有海水的世界。说起来，斯提克斯明明是大海的魔王，他手下的恶魔为什么没有鳍和鳃，反而和身为大地的魔王，莉娅手下的恶魔一模一样？他们也有邪眼、狼人这种恶魔，」
「大海的魔王和大地的魔王？」脚步放缓，莉娅眨了眨橙红色眼眸，不解地歪头，「我的时代没有这种称谓。非要说哪里关联了的话，可能和那时候斯提克斯住在大海里有关，最初斯提克斯和我一样住在陆地上，但后来斯提克斯住的陆地沉入大海，斯提克斯就搬进了海里居住。」
「呃……」
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再怎么说，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完全没有了神秘感。
「嘘。」
漆黑一片的洞窟尽头突然出现点点亮光，莉娅向伊丝比出噤声手势，身体也微微侧开，贴着洞壁。
入口处有两只恶魔。
石像鬼。
一种傀儡系魔物。有着石造的山羊头与巨大蝙蝠翅膀，二者正蹲在入口处的石柱上。
看起来只是两尊凶恶的石造雕塑，实际上只要有非恶魔系生物靠近，它们就会立刻暴起攻击，并且这些石像有着一定程度的『看破』魔法，与亚多尼斯一起来时，自己使用的『隐匿』就被石像鬼看穿，不过当时自己只是两下就把它们打成碎片，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后来恶魔又换了新的石像鬼上去。
那时候因为担心暴露，所以才把它们打碎，现在自己是来搜刮宝物，时间充裕，可以把它们带回去改造一番，成为看守可妮莉娅之馆的护卫。
当伊丝准备打开因为遮挡视线而被自己关掉的全知地图，检查地下的恶魔残党时，莉娅率先有了动作。
「■■——『恶魔探知』。」
轻声咏唱咒文，莉娅身前浮现无数暗红色光点，随后，这些宛若蜂群的光点逐渐朝洞壁靠拢，如同溶解在了洞壁上般，一个接一个消失不见。
过去不到半分钟，莉娅睁开双眼，神情凝重。
「下面还有一些恶魔残党，数量在一百左右，聚集在城市中心。对付他们要一击必杀，否则等他们与传送门沟通，引来斯提克斯就糟糕了。这么多年过去，斯提克斯不会一点长进都没有，如果他带领手下一起，我和他战斗产生的余波，肯定会波及周边城市，现在还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
「是莉娅来还是我来？」
伊丝的发言令莉娅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已经解决掉了，刚才只是给伊丝解释原因。我释放的使魔可以让非创造物恶魔无力化，不过我担心这里可能存在即使恶魔全部消失，也能通过传送门与斯提克斯联系的魔法阵，所以我们还是尽可能小心前进。」
「我知道了。」
早在数万年前，斯提克斯的实力就与莉娅差不多，现在万年时间过去，不知道会成长到什么模样，虽说万年时间，应该不会让斯提克斯成长到自己这个地步，但也同样是值得警惕的对手，正如莉娅说的，战斗的余波可能会波及威弗列德城。
并没有将绑在腰间的两柄单手剑**，莉娅背后悄然凝结出暗红色羽翼，接着，力量灌注到双腿，如同离弦箭矢般飞向两具石像鬼。
「■■——『创造物破坏』。」
「喂！」
自己还想要这两只石像鬼。
只是还没等伊丝的声音传到莉娅耳中，两只石像鬼便在莉娅触摸下，HP降低至0，散发黑色金属光泽的身体也迅速化为石头般的灰白色。
变成了普通石雕。
「嗯？」解决了石像鬼的莉娅回过头，「怎么了？」
一阵哑然。
「……没什么，我们去下面吧。」
所谓入口，其实只是一个竖直开在地面上的坑洞，坑洞表面有一层用来隔绝海水的半透明白色结界，由莉娅确认不会触发魔法阵后，两人跳进坑洞，进入恶魔巢穴内部。
一个位于海底更底部的庞大都市。
正常情况下可以容纳五到六万人。城市围绕位于市中心，有着三十公尺高的宫殿向外铺开，与塔尔塔诺斯结界世界内的建筑相比，这里的房屋更有梦幻感，作为整座城市光源的，是一颗挂在天顶上的蓝色魔法水晶，散发的幽蓝光泽，让人有种置身像是亚特兰蒂斯那种海底城市的感觉。
这颗太阳就由自己带走吧。
「莉娅，我要去这座城市中心的宫殿一趟，传送门在城市西北角，靠近海德拉深渊的地方，要分头行动吗？」
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将恶魔的魔法道具带走，而魔法道具就集中在巴巴弗研究魔法的宫殿内。
自己的烈炎眼虫还在那里。
「嗯，分头行动最稳妥。我先去让传送门无效化，只要阻断传送门与周围的魔力连接，即使有向斯提克斯传达危机的魔法阵，也起不到效果。伊丝解决了自己的事情以后就去传送门那里找我。」
「我知道了。」
没有犹豫，两人分头行动。
◇
「嚯，藏着这么多魔法道具，不愧是能复制出烈炎眼虫的魔法研究者。」
轻易以日轮之剑切开藏宝库大门——从外表看只是宫殿内的一处普通墙壁，但上面复杂的魔法结界暴露了这里藏有东西——伊丝来到收藏了诸多魔法道具的藏宝库，轻呼了口气。
上次与亚多尼斯来时，由于时间关系，加上担心亚多尼斯暴露，自己没有仔细观察这座宫殿，现在来到这处挑高至少十五公尺的藏宝库，伊丝不禁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是物理上的眼前一亮。
这里的魔法道具太多了。
除开各种剑、枪、魔法杖等魔法武器，还有许多伊丝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完全由绯金打造的、足有三人高的巨型守城弩，可以反射低阶光属性魔法的镜子型道具，抽打魔物以后，会让被抽打魔物乖乖听话的长鞭，此外还有上面标有一些既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用语，也不是恶魔语的各类武器道具。
这些文字伊丝虽然看不懂，但能从记忆中找到相似的东西。在尤弥尔领，与伊芙琳一起歼灭尤利乌斯制造的『天使』时，伊芙琳曾用过一个传承自尤弥尔教会，至今只有伊芙琳可以使用的，叫做『鬼邪灭杀』的魔法，而在咏唱『鬼邪灭杀』时，伊芙琳身边就冒出过与这些文字相似的文字符号。
「神代文字吗……」
视野落在一个只有手掌大小，其上刻有土黄色纹路的徽章上，伊丝朝徽章伸出手。
然而。
头顶感受到极其细微的空气流动。
「啧。」
朝后方跳出一步，险而又险地躲过射向自己头颅的箭矢，伊丝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共十三只正环绕圆形穹顶飞行的石像鬼——说它们是石像天马更合适，外貌与哥布林相似的石像骑在背后生有双翼的天马石像上，正是这些手持弓矢的哥布林在朝自己发射箭矢。
「看守宝藏的守卫么，虽然实力比外面那两只石像鬼强，但我更原因要石像鬼守门。」
没有人会想着把哥布林雕塑立在家门口，那样会被人当成没有品位。为了避免哥布林射下的魔法箭矢破坏这里的魔法道具，伊丝从仓库中拿出西尔芙之弓，搅乱周围元素。而失去了元素支撑，没办法凝聚出魔法箭矢的哥布林顿时陷入慌乱，伊丝则趁这个机会，用西尔芙之弓一一将哥布林从石像天马身上射下，然后将天马以『空间禁锢』定住。
天马的等级在四十级到四十五级之间，是相当不错的门卫，只是因为它们具有自我意识，自己没办法把它们收进仓库。
伊丝打算等与莉娅汇合后，请莉娅帮忙改变这些石像天马的所有权，这是恶魔的造物，要有恶魔语的知识才行。
「把这里的东西都带走吧——」
「伟大而高贵的王啊，请等等再做决定，您要将巴巴弗宫殿登记为您的属地吗？」
正当伊丝准备动手把藏宝库的东西收进仓库时，头顶突然响起一道略显焦急的苍老男音。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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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加更开始~

第三十六章 支配领域之人

「嗯？」
伊丝下意识抬起头，说话的东西是宝库穹顶的一颗菱形宝石——只有玛丽拳头大小，以至于自己没注意到它。
虽说对方只是一颗水晶，但这里是存在非生物魔物的异世界，如果因为对方不会移动就放松警惕，总会在一些时候吃亏，比如这枚水晶趁自己大意时，使用魔法破坏宝库里的魔法道具，自己能硬吃魔法攻击，不代表这些魔法道具也可以。伊丝暂时将水晶当成恶魔的帮手。
「恶魔残党？」
「我是这片地下世界的管理者，由特丽诺97型研制，用以缓解第一位阶天使的压力。蒙受了重重苦难，沦落到与恶魔为伍。」
是神造天使发明的东西。
按照这颗水晶所言，当初神造天使制造它，是为了减轻第一位阶天使既要修理负伤天使，又要管理神之国内大小事务的负担。
作为神造天使的创造物，却成为恶魔的帮手，实在令人不齿。
伊丝双手抱胸，语气轻挑。
「嚯，既然是神造天使创造的产物，难道不明白神造天使和恶魔之间的争斗吗？还是说明知故犯？」
水晶沉默了片刻，旋即不好意思的回答，那副口吻让人联想到正低头搓手的投机者。此外应该是为了让人容易读懂水晶的情绪，水晶说话时，表面会随着话音闪烁蓝光。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特丽诺97型把我制作成永久固定在这座宫殿里的圣灵，结果这片陆地在天使与乌拉诺斯的战斗中沉没，天使撤离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时候，忘记了把我也带走，所以我就只能一直待在这片海里，直到被恶魔发现……」话说到一半，水晶突然急切起来，「我……我从来都没有帮它们做过坏事！这段时间里我一直伪装成没有自我意识的道具，恶魔也只把我当成管家型的石像傀儡。」
「你能做些什么？」
「我可以调动宫殿附近的魔力，还能替第一位阶天使为其他天使解答疑惑。」
类似机器人助手的东西吗？
伊丝微微皱眉，继续追问。
「恶魔平时都让你做些什么，老实回答，不然我会把你送到第三位阶天使司教之天使身边，作为阿莱克西亚大陆上最后几位天使，她有审判你的权利。」
「大陆上还有天使！？」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菱形水晶以比之前都要快的速度连续闪烁，过去了近半分钟才渐渐平缓下来，语气中多了一丝侥幸，「伟大而高贵的王啊，可、可以告诉我，那是哪位天使吗？」
「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10043型。」
「咿！怎么会是她！」
听到特丽诺10043型，菱形水晶的希望顿时破灭，发出如同鸭子般的惨叫。
拉克西丝在天使中是这么有威慑力的存在吗？
「如果是那个不懂变通，没有人情味的10043型知道我帮了恶魔，不论我说什么，都肯定会被她拆掉！伟大而高贵的王啊，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恳请您不要把我送到那个10043型面前！」
嗯……
伊丝陷入沉思。
原来拉克西丝是出了名的不懂变通，自己还以为所有第三位阶天使都是这样严肃认真。
表情狡黠起来，伊丝用一种和善却令人胆寒的微笑看着菱形水晶。
「现在拉克西丝是追随我的天使，一颗没什么用的水晶和一个能传授我战斗知识的司教之天使，谁更重要，不用我多说吧？」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只求您不要把那位带到这里！」
音调高到快要破音，水晶因为闪烁速度太快，到了和常亮没区别的程度。
「那就得看你表现了。你平时都帮恶魔做了什么？」
「保持宫殿和宫殿上方海域的清洁——主要是驱赶那些有攻击性的魔物，另外还有给恶魔开门，监视有没有偷偷潜入宝库的恶魔。」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水晶用上快要哭出来的音调，「之前我一直装成没有智慧的魔法道具，统治这里的恶魔巴巴弗就没有对我做太多指望，那家伙只关心他的魔法研究，除了这些，我没有在其他地方帮过恶魔啊！」
「真的？这座城市的传送门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水晶的描述看，天使创造它的目的是为了让它辅助管理城市，和拥有自我意识的AI没有两样。加上水晶最开始说的，这里曾经是天使的城市，如此一来，城市中的传送门就应该也是神造天使留下的设施，传送门没理由不在水晶管辖内——起初自己还以为传送门是恶魔的造物，特地让莉娅来了一趟，现在看来，传送门和拉克西丝与尘世巨龙说的一样，是第一位阶天使的造物。
仿佛在思考开脱借口，水晶顿了顿。
伊丝见状从仓库里拿出一根森弓专用的绯金箭矢，将其投向距离水晶只有一指远的穹顶，伴随「啪咔」脆响，绯金箭矢稳稳插在天花板上，蛛网状裂纹瞬间顺着天花板蔓延开。
没有人会怀疑，如果这一箭击中水晶，水晶能完好无损。
「咿呃！」受到死亡威胁，水晶再度发出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声，「我说！我说！传送门在我的掌控里！但巴巴弗也找到了使用传送门的方法，就算我不帮恶魔打开传送门，他们自己也能打开啊！」
「再有欺骗我，刚才那只箭就不会歪了。」故意发出冷哼，伊丝继续问，「这扇传送门接连到哪里？」
「原本连接斯提克斯的巢穴，但自从巴巴弗一个多月前带所有恶魔离开这里以后，传送门和斯提克斯的连接就切断了，啊！是斯提克斯那边切断的，和我没有关系！像巴巴弗那样的恶魔肯定和斯提克斯存在契约，巴巴弗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死掉了，斯提克斯通过契约感受到巴巴弗死亡，于是切断了传送门，肯定是这样！」
「你不能再连接回去么。」
「伟大而高贵的王啊，那边不同意，我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连接上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唔……」
伊丝陷入沉思。巴巴弗自身的实力十分弱小，随便换一个八十级的人就能将其解决，斯提克斯仅仅因为感受到巴巴弗的死就切断传送门，未免太谨慎了。
还是说斯提克斯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因为害怕，所以切断了连接？可自己收割海德拉与堕化神使时，距离传送门相当远，斯提克斯不可能感应到自己。
稍作思考，伊丝想到了羊头恶魔西普。
大概是羊头恶魔西普长时间没有回到斯提克斯身边报告，再加上巴巴弗的死亡，二者相加之下，让斯提克斯心生警觉。
传送门并非传送魔法，传送魔法只要满足坐标在传送范围内的条件就能使用，而传送门必须得有两扇连通的传送门才能启用，单独一扇传送门，就算定好了坐标，也没办法进行传送。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扇传送门，根本起不到作用。
「伟大而高贵的王啊——」
「等等，从你和我说话起你就一直叫我王，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称呼，还是说，你对所有人都是这个称呼。」
「怎么可能！」水晶煞有介事地否定，闪烁的光芒也比之前明亮，情绪异常激动，「您身上有支配者的气息，支配着更上位的领域，如此庞大的魔力，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只有乌拉诺斯可以与您比拟，除了王以外，我找不到更适合您的尊称！」
「更上位的领域……」
自己的魔力在生物里面算得上大量，但对比阿莱克西亚之塔这样的电池而言就显得偏少，至于上位领域之类的说法，自己顶多只是支配了可妮莉娅之馆，连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权都没有，非要说的话，自己只有魔力恢复速度比阿莱克西亚之塔快得多。
见到伊丝低下头喃喃自语，水晶迫切地说。
「您要将这座宫殿登记为您的属地吗？」
总觉得这如果不是水晶，而是一个有表情变化的人，肯定已经摆出谄媚眼神。
伊丝皱了皱眉。
「登记以后我能得到什么？」
「这片宫殿会归王您所有。这里虽然远不及您支配的土地，但多少能为您带来些许好处。」
「好处？」
「呃，比如可以让您拥有更快的魔力恢复速度，还有即使落入水中，也不会淹死的加护。」
前者还勉强能看，后者就显得多余了。
不过说到魔力恢复速度，自从自己掌控了可妮莉娅之馆，魔力恢复速度便从原本的每秒恢复一百点，变成了每秒恢复一百零一点。当然，这是第二形态下，第三形态要恐怖的多。
虽然提升很少，但总比没有强，而且这里原本是神造天使的地盘，自己应该代拉克西丝接手。
以防万一，伊丝多问了一句。
「可以换成其他人登记么。」
「作为上位者的您果然不屑这片弹丸之地吗……」水晶闪烁的光芒黯淡下去，声音中的期待与高兴也少了许多，「如果您有超越英雄领域的手下，可以把此处登记给她们。没有到超越英雄领域的人无法接收这处宫殿。」
不论拉克西丝、克洛莉斯还是艾诺丝，都没有到超越英雄领域，还是自己暂时替天使接手比较好，等拉克西丝三人中的一人抵达超越英雄领域，又或者自己遇见了抵达超越英雄领域的天使，就把这里物归原主好了。
「暂时登记我的名字。」
「好的！」
低落下去的声音重新变得富有活力，水晶上亮起将整座宝库变得宛如白昼的明亮光芒，刺目光线令伊丝闭上双眼。
「伟大而高贵的王啊，恳请您以血液为引，将此处化为您所有。」
虽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既然说以血液为引，肯定是要血液，伊丝将削弱防御的魔法施加到左手，然后以魔刃轻划在左手食指指腹处。
一滴血液就此滴落，只不过这滴血液并未受重力影响落向地面，而是笔直朝穹顶上的水晶飞去，并最终与水晶融为一体。
状态栏上多了一个叫做『伊丝·恩雅宫殿的掌控者』状态。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明显变化。
「不愧是支配了上位领域的王，比起宫殿对您的增益，您对宫殿的增益反而更大，我能看到比原来更远的距离了，大海里的元素对我也更亲昵，简直就像在拱卫它们的首领……」
声音中充满赞叹与尊敬。
自己还要去和莉娅汇合，如果浪费太长时间，让莉娅担心就不好了，伊丝打断水晶的喋喋不休。
「既然你一直监视这里，应该知道这些魔法道具和魔法武器的来历，恶魔来之前它们就在这里么。」
「有一部分是神造天使走时没来得及带走的道具，还有一部分是恶魔到来以后，袭击海面船只，从船只上搜刮回来的武器。」
「把它们分拣出来，天使没带走的放在一边，恶魔带来的放到另一边。」
既然这里原本属于天使，那么属于天使的物品就应该留下来交给拉克西丝她们，至于恶魔袭击往来船只得到的魔法道具与魔法武器，自己还是按照原计划，将那部分物品交给亚多尼斯处理，以亚多尼斯的品性，如果能找到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应该会把有身份证明的魔法武器与道具当做遗物还给死者家属，如果找不到，会做充公处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己到时候还是提醒亚多尼斯，在各个港口张贴告示，让尽可能多的死者家属知道，过来受领遗物好了。
「是。」
随着水晶闪烁起蓝色光芒，宝库一侧墙壁突然如同闸门那样向上拉起，紧接着，一队拥有羊头、狮身、鹰爪与蝙蝠翅膀的石像鬼飞进宝库，这些身高超过两公尺的石像鬼只有二十级左右，专门作为搬运道具的傀儡存在，搬运道具时以下肢抓握道具，接着张开翅膀飞行，将道具分拣到一边，动作相当熟练。
就伊丝观察，这些傀儡必须得受上方的水晶指令行动，否则会出现撞在一起的情况。
在石像鬼分拣魔法道具的空挡，伊丝打开全知地图，一路上有莉娅探查情况，自己一直没看全知地图。
「嗯？」
与莉娅告诉自己的，这处地下空间只有百位恶魔不同，此刻地图上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光点。考虑到可能是自己忘记关掉过滤浮游生物的选项，伊丝把目光锁定到其中一个光点上，查看光点的详细信息。
然后脸色微微一变。
从仓库中取出破灭之剑莱瓦汀，朝一处什么也没有的墙壁挥出离剑魔刃。
墙壁应声破碎，露出一个长宽约半公尺的洞口，然而这只是开始，伴随粘液流动的哗啦声，一道与孵化之刃产生的黑色黏体无异的东西，如同获得了生命般，张开巨口，朝伊丝撕咬去。
（2/12）

第三十七章 重逢的姐妹

不是恶魔的宫殿。
独自在空无一人，宛如死城的地下空间内穿梭，莉娅如此断定。
从看到这处海底之底的第一眼，自己就感觉到了这里与恶魔世界不同。多数恶魔虽然可以在光明下行走，但他们更喜欢生活在无光或者弱光的环境里，所以自己才让恶魔们搬进天空为暗红色的结界世界，让他们生活的更舒适。
而这里与弱光环境相去甚远，穹顶上的巨大水晶就好像太阳般，放出梦幻而耀眼的蓝色光芒，再加上地下空洞洞壁上散发微弱光线的矿石，城市里几乎没有无光的死角。可以肯定，这绝非天然形成的地下空间，应该是斯提克斯手下从其他哪个种族手中抢来的地盘。
无法让人认同的趣味。
斯提克斯的实力差不了自己多少，明明可以像自己一样，创造一片适宜恶魔生存的环境，却非得从其他种族手中掠夺。
「所以现在才会住在远离大陆的角落么……」
自己成为恶魔的领袖没多久，就遇见了来自大陆另一端的斯提克斯，斯提克斯与自己一样，也有许多恶魔追随，然而因为理念不同，自己便与斯提克斯划清界限，两人将大陆一分为二，互不干涉——实力不弱于自己和斯提克斯的尘世巨龙喜欢独来独往。
斯提克斯现在搬离大陆，大概率是女神降临阿莱克西亚大陆后的结果。神造天使与其他各种族联军的力量，即使希里也难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斯提克斯同样不会好到哪里去。联军结束了对希里的讨伐，自然会与野心勃勃的斯提克斯发生矛盾，说不定矛盾早已产生，只不过因为希里比斯提克斯更加激进疯狂，所以联军才率先对付希里。
作为结果，斯提克斯战败，被迫搬离大陆，然后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故土，在诺塔帝国沿岸找到一处建立有传送门的区域作为跳板。
身为魔王沦落到如此地步，比自己还要凄惨。
当然，这都是自己的臆测，正确与否，得亲自见到斯提克斯后才能验证，毕竟这个猜测与伊丝告诉自己的可能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在伊丝的说法中，斯提克斯此刻正与设下囚笼的女神狂信徒战斗，大部分力量集中在雷暴之海，跳板是为了防止后方（阿莱克西亚大陆）与女神接触，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拐过最后一个街角，莉娅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广场。
在距离自己百公尺外的广场中心，有一个凸出地面、类似祭坛的石造建筑，祭坛上摆着的不是神像，而是一道直径超过十公尺的圆形传送门。由于没有魔力供给，传送门此刻和一道只剩边框的石门没有两样。
「这是……神造天使的产物？」
门框上众多天使拱卫女神的浮雕暴露了它的来历。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里不是恶魔开拓的空间。
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安静到可怕，尽管莉娅施放的使魔没有探查到危险，但莉娅还是下意识提起警惕，一步步走向传送门。
硬质鞋底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城市中格外刺耳，犹如黑夜里听到水滴落入水池那样，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
并非听到或看到了什么，而是单纯的直觉，一种预感。就好像进入墓地后空气温度骤然降低，又或者深夜走进巷子时，身后突然袭来穿堂而过的冷风，就算什么都没看到，在四周安静到恐怖的情况下，人也难免会感到惊惧。毛孔张开，心跳逐渐加快，肌肉紧绷在一起。
「……」
将直觉放到一边，莉娅继续前进。
五十公尺。
三十公尺。
窸窸窣窣——
直到距离传送门还有二十公尺时，莉娅切实感受到了不妙预感的来源。
耳中传来将纸揉成团的声音，但又像是粘液在地上滚动发出的嚅嗫。莉娅抽出挂在腰间的血色单手剑，身后也凝结出魔力形成的暗红色翅膀。
声音越来越近了。
然后。
「啧！」
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身后发出斩击。
呲拉。
剑芒将来者一分为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没有固定形状的黑色粘液，之前感受到的寒意以及听到的怪异声响，都是来自它们——虽然不知道它们如何躲过使魔的视线，但它们确实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斩断的黏液就好像被砍掉的肢体般落到地上，然而这部分落到地上的黏液并未就此消失，而是像拥有自我意识的史莱姆那样，自行蠕动，重新融入黑色粘液中。
仅仅只是数秒时间，黑色粘液便占据了大半个广场，如同围猎猛犸的蚁群般，朝莉娅蜂拥而至。
「物理手段无效么。」
普通的物理攻击无效，莉娅转而向血色单手剑注入魔力，进入真正的战斗时，自己会使用两把剑，一把能够逆转因果，另一把则可以汲取魔力与生命力，这些不明正体的魔物并没有给自己很强的印象，因此一把足矣。
没有给莉娅思考时间，如同海浪般涌来的黑色粘液再度从地上弹起，直奔莉娅脸庞而去。
「喝啊！」
莉娅手中单手剑放出刺目红芒，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凡是触碰到长剑的黏液，就好像触碰到了死亡本身那样，由黑色转变为灰白色，接着发硬风化，成为粉末消失。
只要汲取掉它们的魔力与生命力，它们便会死亡。
正如自己预料的那样，不是什么很强的魔物。
精灵艾琳娜对自己说过，精灵之乡正被一种黑色的魔物攻击，对付它们必须使用魔法，否则无法杀死，而此前拥有希里模样的怪物也是这副模样。
二者间存在某种联系。
可即便是身为这片大陆最初的生命的自己，也从未见过如此怪物。
它们到底来自哪里？又要做什么？化成希里的模样攻击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一连串疑问浮现在脑海，为了加速歼灭黑色粘液，莉娅索性另一手释放火焰，事实也正如她想的那样，这些黑色粘液除了无法用物理手段杀死的特性，并没有其他亮点，『灾炎』所过之处，只剩下化为灰烬的怪物尸体，也许换成普通火把，都可以对它们造成一定伤害。
歼灭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就这样一口气消灭吧。
右手高举长剑，莉娅以凌冽声音咏唱咒文，顷刻间，广场浮现无数只有拇指大小的橙红色火焰，而莉娅自身则如同黑洞般，吸引橙红色火焰朝长剑汇聚，倘若此刻有人从上方俯瞰广场，一定能清晰看见，这些汇聚起来的细小火焰形成了径直超过百公尺的烈焰旋涡。
『火焰风暴』
空气发出焦糊味，石板也跟着熔化成亮红色，即使钢铁之躯，也会在这场盛宴中化为飞灰，大片黑色粘液连硬化的过程都没有，便直接化为蒸气。
然后。
『姐姐。』
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
恶魔语。
嗓音虽然混有低沉与沙哑，但却是自己无法忘却的音色。
听见呼唤的刹那，莉娅手中的火焰风暴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消散。而随着火焰褪去，莉娅也看清了站在她面前，距离她不足十公尺的人。
一位留有披肩双马尾，一头黑发的少女。身姿与继承了蒂娜身体的莉娅相仿，眼眸虽然是漂亮的暗红色，但眼白部分是令人胆寒的漆黑，全身笼罩着难以挥去的死气，仅仅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
可即便如此，少女呼唤自己时的语气，也与希里没有任何差别，这并非能模仿出来的东西。
她就是希里。
无法相信出现在眼前的人，莉娅一时怔在原地。
『姐姐。』
再一次，站在莉娅面前的希里面露担忧，轻声呼唤莉娅。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莉娅全身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眼睛微微睁大，嘴唇与睫毛跟着颤动，举起长剑的手也逐渐放下，最后，伴随失去力量的双手，长剑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希里……」
生怕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幻觉，莉娅缓缓迈出步子，速度逐渐加快，最后直接一步跨到希里面前，双手紧紧抓着希里肩膀，以至于到了手掌发青的程度。
「希里，我没有看错吧？真的是希里没错吧？」
『嗯，我就在这里。』
声音有股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只要稍微不注意，说话的人就会从眼前消失，如此印象令莉娅的感情更加急迫，来不及思考希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外表又为什么发生改变，发自本能的一只手揽过希里肩膀，另一只手则抚向希里背后的头发，将希里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真的是希里……真的是希里……对不起，当初我只能做那种选择，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告诉你……对不起……」声音哽咽，紧紧抱着希里的莉娅似乎想起了什么，慌忙松开希里，双手哆哆嗦嗦地搭在希里肩膀上，点缀着泪水的眼睛注视希里双眸，尽管如今希里的眼睛只让人感到恐怖，但莉娅却并没有丝毫在意，从上到下检查着，「希里，你还活着吗？不，就算变成不死者，希里还是希里，还是我的我妹妹——」
『我还活着。』
比起莉娅如同自我救赎般的沉郁感情，希里十分平静，面露微笑——虽然这份笑容让人感到诡异。
『姐姐能原谅我吗？』
「是我乞求希里原谅才对！」莉娅的声音大了许多，颤声中既有迫切又有希望，呼吸异常急促，「希里可以原谅我吗？」
『我原谅姐姐哦，只是我现在这副样子……』
露出难为情的视线，希里低下头，打量着自身，直到此刻莉娅才发现，希里的手和脚还保留着粘液般的黑色，并非正常肌肤。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心中涌现自责。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将希里的肉体连带灵魂一起绞杀，希里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从很早以前起，自己心中就有淡淡的悔意，如果那时候自己不是作为魔王，而是作为希里的姐姐做出选择，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等等。
如同彼此咬合的齿轮突然错位，以至于整个系统卡住无法运转一样，莫大的违和感涌上莉娅心头。
哪里出了问题。
莉娅手中动作一顿，目光也与希里的对视中错开，被悔恨与惊喜冲乱的纷乱大脑，开始以异常迟缓的速度重新运转。
当初自己把希里的灵魂连带肉体一起绞杀，那种情况下甚至无法成为不死者，希里这个存在本身被自己抹消，不可能再复生。
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希里是什么？
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莉娅心中「咯噔」一声，狂喜之情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面前的不是希里，害怕自己的想法成为现实。
然而，即使心中不愿意相信，理性，或者说潜意识，也依旧控制着莉娅做出应对——松开搭在希里肩膀上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
『姐姐？怎么了？』
希里不解地歪头，向莉娅踏出一步。
但这一步却使得莉娅更加恐惧，本就急促的呼吸变的更加粗重，心脏也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那样，砰砰响个不停，双腿发软，必须努力控制着才不至于一屁股跌倒。
「呼——」
『姐姐？』
「莉娅！」
突然，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的大喊让莉娅全身一震，熟悉的音色令莉娅下意识抬起头，紧接着，视野里一道卷携着火焰，仿佛连空气都能燃烧起来的炽热斩击直奔希里而去。
「伊丝，住手！」
呐喊并没有让伊丝停下，相反，伊丝的速度变得更快，如果不做任何处理，希里绝对会在这一击之下蒸发。
血液在愤怒调动下瞬间涌向大脑，身体不受控制的动起来，莉娅绕开希里，一步越到伊丝与希里之间，来不及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血色单手剑，转而抽出腰间另一把逆转因果的长剑。
「■■■■——『魔封结界·三重』。」
身前接连浮现三层凝聚了浓郁魔力的魔法阵，随后便来不及施展任何魔法，疾驰而来的伊丝与三重结界撞击在一起。
防御结界如摧枯拉朽般破碎。
连一秒都没能支撑。
即使自己来，也难以做到与伊丝相同的程度。
但这不能成为自己放弃的借口。
之后想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唯独现在，请停下来。
深吸了口气，莉娅发动逆转因果的效果，将这一刹那能够调动的魔力全部调动起来，灌注到接下来的一击中。
紧接着。
破灭之剑与逆转因果的单手剑交织。
砰——
耳边传来轻响，随后便没有了任何声音——耳膜大概破掉了，看着周围如同被飓风刮过般四散纷飞的瓦砾，莉娅有如此自觉。
但这种代价十分值得，自己达到了目的，自己阻止了伊丝刚才的攻击，希里并没有被伊丝抹杀。
呼吸急促的，莉娅尝试着与伊丝交流。
「伊丝，先听我——」
「让开！」
根本没听莉娅说完，在空中停滞了片刻的伊丝陡然扭转身体，以自身为轴，绕过莉娅，向莉娅身后的希里发起追击。
这家伙不知道她受伤了吗？
在逆转因果效果下，攻击会先出现结果，后显现原因。当自己挥出剑的那一刻，除非伊丝使用比自己那一击强大许多的魔力防御，否则仅靠物理上的抵抗，不会起任何效果。
事实是伊丝胸前的泳装在自己那一击中破碎，肩膀上也有一道细细血痕，大概是时间太短，血液还没来得及流出来。
内心浮现歉疚与悔意，但手中动作并未有所减缓，自己不允许希里受到伤害，哪怕这个东西可能不是希里，可只要有一丝可能，自己就不能放过。
只是。
呲。
伴随皮肤被烤焦的声音，身后传来一阵仿佛被烙铁按在皮肤上的剧烈灼痛，痛楚使莉娅手中的动作慢下一拍，伊丝也因此成功绕过莉娅，破灭之剑径直斩向莉娅身后的希里。
如同热刀切入牛油，希里被伊丝一分为二，身体化为飞灰，伴随砰的轻响消失不见。
而与之一同的，回过头却无法阻止伊丝的莉娅也看见了，给她带来灼痛的攻击来自哪里——另一个希里，在自己与第一个希里说话时，自己身后还有第二个希里，正是第二位希里手中的蛇形短刃，给自己带来了灼痛。
这不是希里。
意识到这一刻，莉娅呆在了原地。
（3/30）

第三十八章 晃动的海雾号

一剑让偷袭莉娅的『希里』消失，伊丝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朝最初与莉娅交谈，分散莉娅注意力的第二位『希里』伸出手，掌心喷吐的『焰轮』顷刻将第二位希里也化为飞灰。
万一起见，伊丝瞥了眼视野左下角的全知地图，确认周围没有怪物后，收回莱瓦汀，转而从仓库中拿出浴巾披在身上——拜莉娅逆转因果的那一剑所赐，自己的泳装上衣化为了碎片。
「莉娅，没事吧。」
回头查看莉娅的状况。
希里从后方的偷袭确实刺中了莉娅，莉娅阻拦自己时，动作也因为希里的偷袭慢了一拍。虽说莉娅此刻的HP为满值，但也有可能是受了伤以后又立马恢复。
可惜因为耳膜在刚才的碰撞中破损，莉娅没能听见伊丝的发言，而是一副头痛的样子，皱起眉，单手扶着头，缓缓蹲下，语气中充满失落。
「希里……」
比起背后的伤势，精神上的痛楚更大。
「耳朵不灵了么。」
莉娅的状态栏上有着『失聪』几个字，同时耳道里也有点点血迹，伊丝走到莉娅身边，右手搭在莉娅肩膀上。
『高阶治愈术』
浓郁的神圣气息与刺目光芒瞬间充斥化为废墟的广场，仅仅几秒时间，莉娅的『失聪』状态便消失不见，脸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伊丝将莉娅从半蹲着的姿态拉起来。
「那不是希里，只是伪装成希里的魔物。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伪装希里，但它的目的很明显，是在针对莉娅你，借用希里的外表，也是为了让莉娅你放松警惕。如果莉娅投入太多感情，就正合了敌人的心意。」
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实在难以说『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一个有着卡米拉外表的人，用卡米拉的语气和说话习惯乞求自己不要杀掉她，即使自己知道那不是卡米拉，也一定会犹豫不决，更重要的是，假如自己真的杀掉有着卡米拉外表的东西，今后面对真正的卡米拉时，会有抬不起头、难以坦诚相见的愧疚与歉意，即便自己当时杀死的并非真正的卡米拉。
没有得到莉娅回应，伊丝沉默着牵起莉娅手腕。
总之，先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高阶传送』
两次传送下，伊丝回到海雾号中属于自己的房间。大概是受到的精神冲击过于强烈，中途莉娅没有反抗传送。直到周围光线黯下，眉头拧在一起的莉娅才逐渐回过神。
先是茫然地抬起头，四下张望，瞥见了伊丝后，呆然的目光才渐渐恢复神采。
「伊丝……」似乎想起了什么，莉娅眼睛突然睁大，表情焦急起来，忽的站起身，双手搭在伊丝披着白色浴巾的肩膀上，如同之前害怕希里会从她面前消失那样，手上施加的力道让伊丝都感到些微疼痛——防御力强不代表没有痛觉，如果自己一脚踩到钉子，同样会感到刺痛，「你怎么样？」
总算是恢复了。
一副没办法的样子，伊丝双手叉腰，长叹了口气。
「哈啊，我没事啦，倒是莉娅，刚才我都要担心莉娅会不会就此精神出问题了，就算最高级的治愈魔法，也没办法治疗精神疾病啊。」
「怎么可能没事？」
莉娅的声音高了一调。她之前分明看到，逆转因果的效果出现在了伊丝身上，伊丝肩膀处也浮现了血痕，更何况作为伊丝确实被自己击中的证据，伊丝的泳装现在消失不见，只能披上浴巾遮挡身体。
然而莉娅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击虽然成功命中了伊丝，但威力仅仅只是在伊丝肩膀上制造出一道红痕的程度——伊丝自己也无法肯定那一击到底有没有穿透自己的防御，毕竟以自己的恢复力，也可能是攻击刺破了皮肤表面后，皮肤又在瞬间恢复。总之自己看到的时候，肩头只有一道极细的红色淤痕。
如果给莉娅充足时间，准备好全力一击，而自己又不施展任何魔法防御，单凭肉体硬抗，怎么想都很难完全无伤，但莉娅当时是在仓促之下调动魔力，能使用的魔力有限，因此很难对自己造成伤害，莉娅用不着这么担心。当然，直接说明自己的等级也不好，伊丝只能撇开视线，苦笑着回答。
「啊哈哈……我确实没有受伤啦，要是我真的受伤，肯定会用受伤做借口，想着占莉娅的便宜，所以莉娅不需要担心我会骗你。比起这个，刚才没有和莉娅说明，就把伪装成希里的怪物杀死，希望莉娅可以理解，我赶到广场的时候，莉娅身后的另一个『希里』已经举起武器，朝莉娅刺下，那时候我没时间对莉娅说明。」
伊丝的话令莉娅低垂下视线，嘴巴抿在一起，抓着伊丝肩膀的手也随之放下。
「……那不是希里，伊丝做的没错，要道歉的人是我，伊丝过来帮助我，我却对伊丝刀剑相向。」说到这里，莉娅神情复杂，重新看向伊丝的精致脸庞，「就算当时我来不及调动全身魔力，那一剑也耗费了我接近三分之一的魔力，伊丝当时完全没有施展防御，怎么可能没受伤，那时我已经抱着会重创伊丝，事后乞求伊丝原谅的心理准备。」
「确实没受伤啦，看。」伊丝拉下浴巾，露出肩头部分，经过这段时间，红痕已然消失不见，肌肤就好像从未受过伤般，光滑如玉，「确实没有伤口，对吧？」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灌注了自己三分之一魔力的一击，除非没打中，否则不可能连淤痕都没留下，自己当时分明看见了伊丝身上的伤痕，伊丝肯定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在欺骗自己。
伤口或许在下面一点的地方。
神情严肃的，莉娅上前一步，自己的原则不允许在这种地方粗心，倘若真的伤害到伊丝，哪怕事情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严重，自己也必须拿出诚恳态度道歉，不，只是道歉根本不够，还得有实际的赔偿。
「伊丝，把手松开。」
「……莉娅要做什么？」
伊丝不禁后退了一小步。
自己的手正握着胸前浴巾，以免浴巾掉下来。虽说莉娅此刻散发出的威严，让人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但自己没有把裸^体暴露在别人眼中的癖好，哪怕对方是女性也如此。
「我要检查伤口。」
「不不，我说了我没有受伤，莉娅不相信我吗？单凭力量，莉娅不可能掰开我的手——喂快停下！浴巾要被扯烂了！」
「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视而不见，伊丝在我眼里和希里一样只是小孩子，害羞是无意——义——的——」
由于用上全部的力气，莉娅连说话都开始咬着牙。
而直到此刻，莉娅才意识到伊丝究竟有多强。
尽管莉娅很早就感觉到，伊丝的实力不弱于自己，但真正在力量上角逐的时候莉娅才发现，这个不弱于自己不是势均力敌，而是相去甚远。身为魔王的自己，在力量上被一个血族压制，哪怕这里面有肉体的原因——如果换成原本的肉体，自己的力量会比现在强许多，——自己也还是吃了一惊。
啪咔。
脚下传来木板的呻吟。
因为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船舱地板发出即将破碎的声音。察觉到自己与莉娅二人的角力，可能会把整艘海雾号都拆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伊丝连忙大喊。
「莉娅，快停下！再这样下去海雾号就要坏掉了——咿！」
为了避免把地板踩穿，伊丝下意识减弱脚上的力量，但这样便导致身体在莉娅推搡下失去平衡，径直向后倒去，只是好在每个人的房间都很狭小，向后倒去的自己并未倒在地面，而是撞在了分隔各房间的木板上，背部与木板碰撞，发出「砰」的沉闷声。
而与之一同的，由于伊丝注意力分散在维持身体平衡上，手中的力量便随之减弱，莉娅因此得以成功扯开浴巾。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扯开，并非是把浴巾从伊丝胸前抽出，而是浴巾无法承受两人的巨大力量，在「呲拉」声里化为碎片，当然，伊丝紧紧抱在胸前的那部分并未受损，算是最后的抵抗。
「呃。」局面的骤变令莉娅愣了一瞬，然后很快恢复神志，不再尝试掰开伊丝手臂，而是赶忙上前一步，关切问道，「没事吧？」
心有余悸的伊丝微微侧身，困扰的笑。
「不……没事，只是有点痛。」
被自己撞到的木板先生肯定更痛。
「那就好，以前从没有遇见过我误伤他人的情况，所以一时冲动了。不过伊丝真的没问题吗？我只是检查伤势，没有其他想法。」
「就算这样也……」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主人大人！」
「伊丝。」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间门被玛丽从外粗暴推开，似乎遭遇了紧急情况，玛丽与蒂芙尼脸上满是紧张。
「主人大人，有魔物——诶？」
看到气息凌乱的莉娅与双手紧抱胸口、身前只有一块破烂布片挡着的伊丝，玛丽不由自主地张大嘴，面露吃惊与手足无措，不过如此神情只维持了一瞬，便转化成了尴尬与「啊哈哈」的困扰笑容。
「啊哈哈……主人大人和莉娅小姐请不要在意我们，继续卿卿我我吧。」
「不能看。」
蒂芙尼从后方捂住玛丽眼睛，然后轻轻带上门，与玛丽一起退出房间。
虽然做的不错，但最后比出来的好像在说「ok」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房间重回安静，弥漫在空气中的只有尴尬。
所谓魔物，大概是因为自己和莉娅推搡，导致整艘船晃来晃去，看起来就好像被大型章鱼袭击了一样吧，瞥了眼全知地图，发现没有魔物的伊丝如此猜想。
「……」
什么话也没说，莉娅微微移开视线，后退了两步。
就算没有表现出尴尬，自己也能感受到莉娅的窘迫。将尴尬强压下去，伊丝扯了扯嘴角，微笑着说。
「不用担心，玛丽的口风很紧，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这种说法，不就像发生了什么一样吗？比起我，我更担心伊丝会不会被你的恋人依蒂丝和卡米拉她们误解。」顺势坐到床上，莉娅没办法似的轻呼了口气，「呼，既然伊丝这么有活力，应该没有受到我想象中那样严重的伤。只是没有受伤和我有没有对伊丝挥剑，是两码事，该道歉的必须要道歉。对不起，看见希里出现，我没有控制住情绪，太鲁莽了。」
「嘛，莉娅不用放在心上，我多少理解莉娅的感情。」
看到莉娅抱着希里的时候自己就察觉到，如今莉娅对希里的感情，不是怀念，而是愧疚。莉娅杀死希里时，因为占用着希里的身体，连对希里说句话这种事情都做不到。作为魔王，阿莱克西亚大陆最初的智慧生命，她是值得敬佩的英雄，但作为希里的姐姐，她却是失败者。、
也许在莉娅心中，希里比起妹妹，更像女儿。由莉娅亲手创造，然后又倾注了全部感情，在其他生命还未进化出足够智慧以前，只有希里陪伴莉娅，对待这个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莉娅甚至可以为了希里的成长选择『老死』。
也正因于此，亲手毁灭走上歧途的希里后，莉娅才会对希里抱有愧疚，内心渴望希里的原谅。这份愧疚的来源，不仅是她亲手杀死了希里，更深层的是她没有完成身为姐姐——一个创造者应尽的职责，就像莉娅强调的，她太过宠溺希里，没有施以正确的教导，所以才会让希里变成那副模样。
「那个……可以请莉娅先转过去吗？」
稍微难为情的，伊丝撇开脸请求道。自己不是卡米拉那样，就算有人在面前，也可以面无表情的换衣服。
这里的『有人』特指自己。
「嗯？」莉娅先是睁大眼轻咦了一声，然后面露苦笑，「说的也是，已经没有检查伤口的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就太不合适了，需要我出去吗？」
「如果莉娅不觉得我是在嫌弃莉娅的话。」
「我知道了。」
向伊丝递出微笑，莉娅站起身，收起魔力凝聚的翅膀，径直朝房门走去。
然而，莉娅身后的翅膀才刚消失，金属落到木板上的钝重声便传入二人耳朵，掉落在地的蛇形短剑瞬间吸引了伊丝与莉娅的视线。
是希里用来袭击莉娅的武器。
自己因为视野问题，没发现短剑还在莉娅身上就算了，过去这么长时间，莉娅自己也没感觉到吗？
伊丝心中升起疑问时，莉娅蹲下身，皱着眉头捡起蛇形短剑，观察片刻后，直接将蛇形短剑刺向手臂。
「喂！」
还没来得及制止，伊丝便看到了结果。短剑并没能刺进莉娅手臂，皮肤除了受到压力，下陷了许多以外，短剑没能造成其他效果，根本无法突破莉娅的防御。
不过莉娅的尝试并未就此结束。这次莉娅摊开手心，分别在食指与中指上凝聚出火球与暗红色魔刃，先后将短剑刺向二者。作为结果，火球完好无损，而魔刃则被蛇形短剑轻易斩断。
「只对纯粹的魔力起效么。」
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莉娅转向伊丝。
「伊丝可以凝聚出魔刃吗？」
「当然。」
一只手挡在胸前，伊丝另一只手凝聚出魔刃。准备好后，莉娅以能够将金属一刀两断的力道，猛地斩向伊丝指尖凝聚出的魔刃。
铿！
二者碰撞，飞溅出金铁交响的火花，伊丝凝聚出的魔刃没有任何损伤，而蛇形短剑则因自身强度不够，本就弯曲的身体变得更加扭曲。
「对其他人的魔刃无效。」
咋了咋舌，莉娅再度陷入沉思，片刻后，莉娅选择重新尝试一次，在身后凝聚出魔力形成的翅膀，随后径直将蛇形短剑刺向暗红色翅膀。
噗嗤。
尖锐物体没入某种东西的声响。
背后传来熟悉的灼痛。
「原来如此。」
眉头因痛楚皱了皱，但莉娅的表情却并未变得生气，反而明朗起来。
这是用来针对自己，或者说针对塔尔塔诺斯的武器。
（4/16）

第三十九章 踏入死亡海域

「只对塔尔塔诺斯有效果？」换好常穿的蓝白色连衣裙，伊丝重复了一遍莉娅刚才的推测，「我觉得最好还是多找几个人试试，然后再做决定更好哦。」
莉娅和自己间有超越两百级的差距，这把蛇形短剑——或者说孵化之刃能斩断莉娅凝聚出的魔刃，不代表可以斩断自己凝聚出的魔刃，就好像同样一个火球，自己使用和卡米拉使用，威力会有极大差距一样。
一只手拿着孵化之刃，另一只手抵着下巴，莉娅思索着点头。
「那就找人试一次好了。伊丝刚才说之前见过和这把短剑相似的武器，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当然。」
伊丝把保存在仓库里的孵化之刃交给莉娅，与莉娅手中的孵化之刃不同，保存在自己仓库中的孵化之刃因为被使用过，呈现墙灰般的灰白色。
仅仅只是一眼，莉娅就察觉到这把孵化之刃已经失去作用。
「被使用过？还是说内部的魔力回路被伊丝破坏了？」
「这是我们和恶魔战斗以后，收缴的战利品。当时一个恶魔信奉者突然把这把叫孵化之刃的短剑**身体，然后那个人类就变成一摊黑水，孵化出种类不同的恶魔，恶魔又接着袭击驻扎在路口的诺塔帝国士兵。那时候我以为孵化之刃的作用是把恶魔从别处传送过来，现在看来，事实和我想象的差很多。」
那时候自己猜想，孵化之刃的作用要么是把恶魔从远处传送过来，要么是把人类变成恶魔。如今两个猜想都很牵强。一个普通人衍生出上百只恶魔，实在天方夜谭，与其这样，还是把人类看成祭品更合适，比如孵化之刃本身是一个上锁的宝箱，人类则是打开这个宝箱需要献祭的钥匙。
伊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莉娅，莉娅皱起眉。
「需要人类作祭品？又是我不知道的魔法。我知道了，下去以后我会做进一步调查。这把短剑就先保存在我这里。」
「嗯。」
就莉娅的推测，这把短剑只会伤害莉娅，保存在莉娅那里更能让莉娅放心。
结束了正事，莉娅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坐到床边的椅子旁，一边摇头一边微笑。
「话说回来，在海底宫殿的时候，伊丝怎么知道我有危险？伊丝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哈，我还没来得及带走，就被莉娅偷袭了——偷袭莉娅的怪物用了希里的外表，偷袭我的怪物用了莉娅外形。还好那个怪物的伪装术低劣透顶，手和脚都还是粘液姿态，不然我就要犹豫到底该不该出手了。解决了『莉娅』以后，想到莉娅肯定会被希里迷惑，所以我就立刻动身去找莉娅。」
拜此所赐，自己之后还得再回海底宫殿一趟，把遇难者留下的遗物交给亚多尼斯。
「肯定会被希里迷惑……连伊丝都能看出来，我却深陷其中，总觉得以后很难在伊丝面前自称前辈了呢。」
莉娅一脸困扰的苦笑，虽然此刻她正用蒂娜不那么成熟的身体说话，但笑容却给人成熟大姐姐正在苦恼的感觉。
「不不，莉娅要是用同辈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会伤心欲绝的。」
莉娅要是就这样变成自己的同辈，根本是在暴殄天物。
「同辈不好吗？」
「莉娅可是大姐姐，温柔体贴的大姐姐。」
「欸，看不出来伊丝是喜欢依靠别人的类型。」
「哼哼，我的梦想是被有钱的大姐姐包养。」
伊丝微微挺胸，一副得意与骄傲的模样。
「我倒觉得事实和伊丝说的完全反过来了。」比起被大姐姐照顾的妹妹，伊丝更像照顾调皮妹妹的姐姐，莉娅微微正色，「下次遇见希里，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希里已经死了，死者无法苏生。」
说到这里，莉娅摊开手，手心浮现象征传承的结晶。
「另外蒂娜的事情，我想是时候开始下一步了。」
下一步是指释放更多传承，减弱莉娅的力量，以此让蒂娜出现，这是莉娅早些时候对自己说过的事情。
伊丝点点头。
「嗯，一点一点的开始吧，我会留在这里监督情况。」
作为结果，没有出乎伊丝预料，这次释放传承也同样以失败告终。
即便连续从194级降低到189级，蒂娜也依旧没有出现的迹象。虽然莉娅打算直接一口气降低到184级，但由于莉娅面色苍白，头发和衣服都被汗液打湿，体力严重透支，伊丝便强行叫停了莉娅的逞强，放到之后几天继续。
◇
「英雄大人，前面就到死亡海域了。」
指着前方被乌云与浓雾笼罩，仿佛即将展开暴风雨的天空，艾普丽兴奋地说。
因为即将进入危险海域，所以包括伊丝与莉娅在内所有人，此刻都站在甲板上，准备好武器严阵以待。
伊丝不由得苦笑。
「不是说死亡海域很危险吗？艾普丽看起来很高兴。」
「那不是当然的嘛！马上就能看到英雄大人的英勇身姿，身为英雄大人的崇拜者，当然会兴奋。这下等回到港口，那些和我一样崇拜英雄大人的家伙，肯定会涌上来，希望我告诉他们英雄大人这次出海的事迹。开头我都想好了，英雄大人和她的随从轻松击溃上百人的精灵海盗，并且一个不漏的全部俘虏，这可是连帝国海军都要自惭形秽的功绩！」
「不……卡米拉她们不是我的随从，是同伴。」
「那就改成英雄大人和她的同伴们！」
「重点不在这里啊……」
伊丝略微尴尬地瞥向身后，那里正站着精灵海盗的首领艾琳娜，艾普丽的发言让艾琳娜板着脸，面色发青。
由于会牵扯出希里的事情和莉娅的魔王身份，所以伊丝没有向艾普丽解释很多，导致一路上艾普丽一直把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当成伊丝的个人财产，也就是奴隶看待。
伊丝苦笑着转移话题。
「艾琳娜，从死亡海域到多琳城需要多久？」
「如果不遭遇魔物，最快只需三天。」
声音依旧充斥冷冷的感觉，艾琳娜对待自己和对待莉娅，根本是两种态度。
「比预想中快很多啊。」
多琳城是艾琳娜的故乡，也就是保守精灵聚集的都市。据艾琳娜说，随着城市发展，如今多琳城除了在灾难中侥幸逃生的传统精灵，还有部分受到诅咒，却依旧不像大多数精灵那样淫^乱的保守精灵。由于多琳城的精灵不会将男性当成家畜，所以人类与树妖还有其他种族，更愿意与多琳城的精灵进行贸易、交流，在多琳城的众多精灵努力下，多琳城正逐渐成为妖精之乡的核心。
「不愧是死亡海域，只是一眼看过去就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虽然我不介意变强，但这里未免危险过头了。」
依蒂丝皱起姣好眉毛，比起在不熟悉的海上进行战斗，她更愿意待在陆地上。
尝试着在手心汇聚『火球』，结果却只出现了一簇和饭团差不多大的火焰，卡米拉挥了挥手，令火焰散去，面色凝重。
「元素也变得难以调动了，在这里使用魔法，会消耗比平时更多的魔力。姐姐大人，我申请使用永冻之黄昏。」
「嗯，许可了。」
「我也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接在玛丽之后，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沉声道。
「死亡海域不是虚有其名，里面除了魔物，还有在这片海域遇难后化身不死者的人类、精灵和兽人，甚至连骨龙这种有极高抗打击能力和魔法抗性的魔物都有出现。现在改变航线还来得及，为了提升实力而踏入危险之地，太欠缺考虑了。」
「都已经来到这里，自然没有回头的说法，救世主需要历经磨难才能成为值得依靠的强者，即使出现万一情况，我也会立刻帮助吾主，我的记忆里，精灵不是会怯懦的种族。」
拿出一根有着一人高的枪杖，拉克西丝用格外认真的语气宣言。原本作为司教之天使时，拉克西丝的武器就一直是枪杖，过去之所以使用长剑，是因为手中没有枪杖这种武器。如今伊丝见过战斗天使艾诺丝手中的枪杖，便知道了枪杖的样子——杖尖为长枪的形状，而靠近杖尖的部分，则是被翅膀包裹的魔法水晶，相当符合天使的印象，既可以作为近战武器，也可以拿来释放魔法，美中不足的是，因为什么都会，所以什么都不精，很中庸的武器。
此外，在把枪杖交给拉克西丝时，伊丝没有说这是自己打造的武器，而是以这是可妮莉娅从神代遗迹中偷出来的东西，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为由，将其交给拉克西丝。这把枪杖上有『Ragnarøk』的材料，品质相当高，说成自己打造的武器，会打击拉克西丝的自尊。
作为结果，拉克西丝在拿到这把枪杖时，露出了震惊之色，将这把枪杖说成是『十三圣器』之一的『苍天之杖』，是首席司教之天使才能使用的武器，即便作为天才的她，也只有远远望着的资格，接着以自己没有资格使用为由，拒绝接收。
不过因为伊丝说现在大陆上的司教之天使只有拉克西丝一人，所以拉克西丝就是首席司教天使，拉克西丝便只好异常珍惜的收下枪杖，即便在平常没有战斗的时候，也会把枪杖待在身边，把枪杖当成了天使荣耀的象征。
「全员，马上要驶入死亡海域，做好战斗准备！」
「「是！」」
伴随艾普丽的大喊以及船员的齐声回答，海雾号彻底驶入这片比正常海水颜色深许多的区域。
平稳驶出约十分钟后。如同嗅到了血液味道的捕食者，弥漫在海面上的灰色雾气逐渐聚成团，然后迅速朝海雾号发起冲锋。
「诶？这些雾怎么动起来了？以前来从没有这样过！」
艾普丽大惊失色。
对比艾普丽的紧张，图书管理员小姐艾琳娜摊开起法杖作用的魔法书，身后先后浮现三颗人头大小的火球。
「它们是吞吃腐肉的蚊虫，饥饿情况下会主动猎杀生者。你们是不死者，身上没有生者的气息，所以以前这些苍蝇才没有找上你们，但现在不一样，快把火把拿出来，它们过来了！」
「□□□——『焰轮』。」
卡米拉的咏唱很快结束，伴随挥动永冻之黄昏，一道由红色烈炎形成的巨大圆盘席卷上食腐蚊，伴随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炸响，无数食腐蚊化为黑色尸体落入海中，凡是『焰轮』刮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异常干净的空白区域。
然而，相比食腐蚊在整片海域铺开来的数量，直径仅有一公尺的『焰轮』只是杯水车薪，依旧有无数食腐蚊朝海雾号扑来。
「啧。」
略显焦急地咋舌，艾琳娜也操控身后共计五个『火球』飞出。正常情况下，艾琳娜最多只能同时使用三个『火球』，否则将无法控制『火球』的飞行方向，但现在到处是食腐蚊，完全没有操控方向的必要，只要把火球朝前丢出去，不论打哪里，都能带走大批敌人。
作为结果，艾琳娜的努力和卡米拉的『焰轮』一样，虽然也将大量食腐蚊烧成灰烬，可依旧有数以万计的食腐蚊继续朝海雾号扑来。
「英……英雄大人，我们还是撤退吧？我们这些不死者不会有事，但您和您的朋友都是生者，这么多魔物，我们根本应付不过来啊！」
明明刚才还一脸兴奋，此刻却陷入慌乱与焦急，艾普丽拽着伊丝手臂，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伊丝微笑着摇头。
「不用着急，它们马上就跑掉了。」
任由艾普丽拉扯自己手臂，伊丝用空出来的手朝远处海面抛出一个拔出木塞的药瓶。这是自己出海前特意购买的炼金产物『诱涎』。『诱涎』的使用方式是在船只遭到海兽围攻，无法脱身时，由弓箭手将这种药物绑在箭矢前方，投射到远处，这样海兽就会被『诱涎』吸引，船只便得以逃出重围。
而现在，用来吸引大型魔物正好合适，食腐蚊的等级太低，可以获取的经验值很少，同时又只有魔法咏唱者可以应对，对队伍中像玛丽、佩佩还有蕾菲娜这样的近战职业太不友好。
「拉克西丝，暂时协助卡米拉阻拦这些蚊子。」
「是。」
比起卡米拉与艾琳娜的主动攻击，拉克西丝选择了被动防守，枪杖杖尖施放的火焰形成一堵巨大火墙，阻拦在海雾号前方，而第一批食腐蚊也因此与火墙亲密接触。
一股烧焦的肉味传进鼻腔，但这股肉味并不会让人流口水，反而令人作呕——有股腐肉的臭味。
如此光景过去近半分钟，海底传来鲸鱼般仿佛来自远古的鸣叫。
而伴随这道声音响彻海面，那些不顾被烧焦也要朝海雾号冲锋的食腐蚊，就如同见到猫的老鼠般，立即四散逃窜，仅仅几个呼吸时间，海面上的『雾气』便消失不见。
然后。
噗——！
随着庞然大物跃出海面的声音，众人视野骤然黯下，接着，一个黑色的，比海雾号还要大上一圈的巨鲸出现在众人眼前。
如同看到了死神那样，一直保持镇定的艾琳娜张大嘴巴，失声大喊。
「是海龙！快掉头回去！」
不不，这怎么看都是大鲸鱼，怎么可能是龙。
内心吐槽的同时，伊丝对鲸鱼使用鉴定魔法。
45级，种族名为海龙。
一时语塞。
之前的尘世巨龙也是，异世界的龙真是有够奇怪的。
「嘛，45级也算在狩猎范围内。佩佩、玛丽、蕾菲娜，用『浮板长靴』接近战，蒂芙尼，为近战上『避水加护』。」
「了解。」
「我出发了！」
蒂芙尼与玛丽的声音先后落下，众人飞离海雾号，将战场转移到远离海雾号的海面。
（5/17）

第四十章 对海龙战

在距离海雾号大约一百公尺外的区域，玛丽几人与海龙展开战斗。
与过去卡米拉为玛丽附加『阿库斯之盾』，吸引魔物仇恨，然后其他人再对魔物进行输出不同，由于海龙的等级远超玛丽——相比有着45级的海龙，玛丽如今只有27级。等级相差悬殊以及空中缺乏有力支点，二者相加，即使玛丽的盾牌替换成了莹盾，再加上触发式魔法道具，面对巨大等级差与海龙的体重，玛丽也很难扛住海龙的一击而不被击飞，将防御任务交给单独一人过于勉强，所以负责制定战术的卡米拉决定采用风筝战术。
也就是当海龙朝队伍中的一人发动攻击的时候，被攻击的人选择躲闪，而其他人则趁此机会，对海龙发起猛攻。
当然，这个战术只是说起来简单，实际实施有着不小难度。首先众人从未遇见过海龙这种魔物，不清楚海龙的攻击方式和它有哪些天赋魔法，如果海龙趁其他人对它发起猛攻时，使用强力的范围攻击，很可能会变成全灭结局。
而除了不熟悉海龙这种魔物外，剩下的就是众人的配合，还有被追击的人究竟该如何躲闪海龙进攻。对面体积比海雾号还要大，身长超过二十公尺的庞然大物，除了伊丝，没有人会想着和它硬碰硬，而且海龙的行动只是看上去迟缓，实际在体长加持下，动作异常迅速，只有依蒂丝这种以灵巧见长的战士能及时躲开，对蕾菲娜和玛丽而言，躲闪格外吃力。
至于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答案是伊丝。
使用比全知地图更上级的探查魔法，可以显示出海龙的详细技能，加上海龙的行动速度，在伊丝眼中就和慢镜头一般，意图被解析的十分明确，因此每当海龙准备使用强大魔法，又或者海龙即将发动偷袭时，伊丝便会通过喊话的方式，让进行接近战的玛丽、依蒂丝与蕾菲娜三人做出应对。
只要伊丝不直接参与到战斗中，仅仅只是喊话，不会被算作参与战斗，当然，如果伊丝声音太大，给海龙听力造成损伤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
「卡米拉，换成火魔法，和它属性相近的冰魔法很难对它造成伤害。」
伊丝对与站在身边的卡米拉下达指令。原本具体到使用哪些魔法这个任务，应该由拉克西丝这位更合格的导师来指导，但拉克西丝为了防止近战职业出现意外，离开海雾号转移到了海龙附近，方便随时支援，因此指导的任务就落到自己头上。
解除凝聚在永冻之黄昏上的第三位阶冰属性魔法『霜冻』，卡米拉面露迟疑。
「可是在这里使用火魔法，会消耗比平时多一倍的魔力，我掌握的火魔法里也没有第三位阶的魔法……」
「让我来帮忙吧。」一直站在众人后方，监视战场的艾琳娜正色道，「海龙有记仇的习性，不解决掉这头海龙，之后的三天我们会一直被这头海龙纠缠，我们现在姑且算一条船上的妖精。」
这是异世界的俗语吗？
莞尔的同时，伊丝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艾琳娜还不知道，自己一行选择走死亡海域，是为了提升等级，她这么说，很大可能是把这场遭遇当成了意外，比如自己投出『诱涎』是为了引开食腐蚊，结果却出乎意料的招来海龙。
「不要擅自抢走英雄大人的猎物！」
艾普丽插^入伊丝与艾琳娜之间，像是保护小鸡的鸡妈妈那样，平伸出双手。
放在平时，多一个艾琳娜参与战斗，伊丝不会拒绝。多一个艾琳娜并不会分走太多经验，艾琳娜的等级比海龙低了足足10级，不会出现由于参与者中有一位高等级者，从而把所有人得到的经验都拉低的情况。然而现在并非平时，佩佩的经验值已经到95%的位置，按照过去的经验推算，只要击杀这条海龙，佩佩就会从29级上升到能够使用『飞行』魔法的30级。
也许会有人说，就算这次没升到30级，之后再杀一只海龙也能到30级，但这只是旁观者的想法。如果玩过有着等级设定的游戏就会理解，当一位玩家的经验卡在最后一丝便可以领取升级奖励，结果却又刚好把当天体力用完，这种恨到牙痒的感觉究竟是种什么滋味。虽然放着不管，明天有体力了再升级也一样，但大多数情况下，玩家往往无法释怀，会选择拼命在乱糟糟的仓库里翻找能够增加哪怕仅有一点体力的道具。
值得一提的是，『Ragnarøk』并不是这类有体力的游戏，伊丝的类似体验是充值奖励。因为只差一点就能领取充值一百水晶的奖励，所以便忍痛氪金去抽扭蛋，于是有了永冻之黄昏。
同样的道理换在现实中，只让人心情更加急迫。如果因为艾琳娜的参与，让佩佩的经验值卡在尴尬的99%，就算佩佩看不到她的经验条，身为伙伴的自己也会从旁着急——如果佩佩自己知道的话，大概会把艾琳娜吊到海雾号的桅杆上示众。
不过，倘若就这么直白的对艾琳娜说，自己一行是在练级，会让人觉得傲慢，伊丝适当的编了个借口。
「我们才刚进入死亡海域，之后不知道会遇见多少魔物，对付一只海龙，有我的同伴就够了，其他人现在尽可能保存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是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神情严肃，如同图书管理员的艾琳娜推了推眼镜，「难怪神明大人，不，难怪亚莉克希亚大人没有出手，的确，如果之后遇见海龙群，我们又恰好把魔力用尽，谁都逃不了被海龙戏弄，折磨致死的结局。」
「海龙群？」
伊丝眨了眨眼。
「嗯，成年海龙虽然会离开父母，单独活动，但它们依旧会保留与族群间的联系，如果一只海龙被其他魔物杀死，与这只海龙有联系的其它海龙会为死去的海龙报仇，而假如这只海龙的兄弟姐妹复仇失败，兄弟姐妹们还会继续寻找它们的父母与家族中的其它海龙集群出动。所以海龙是比海德拉更棘手的魔物，一旦结仇，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过去一位抵达英雄领域的精灵就因为误杀一头海龙，被集群的海龙族群围堵在海上，最终魔力耗尽，被惊恐的船员丢下海，就此殒命。」
「一个个的来报仇啊……」
伊丝低头思索的模样让艾琳娜神情缓和了一些。
「也不需要太担心，被报复的前提是其他海龙知道是谁杀死了这头海龙，所以只要我们解决的足够迅速，处理掉以后赶快离开这片海域，就不会被其他闻讯赶来的海龙发现——尽管海龙很可能会因为愤怒，无差别攻击周围海域能够见到的所有船只，但那就不是我们的事情了。」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海龙是残忍的魔物吗？」
「如果是指玩弄猎物方面……海龙不会像海德拉那样，用治愈魔法把猎物断肢治好，然后继续充当食物，但也仅此而已，海龙比海德拉更危险，只要见到经过它领地的商船，就算在饱腹状态，也一定会过来把船摧毁。」
「那就没问题了。」
如果是进攻性不那么强烈的魔物，自己还会考虑放过那些来找自己报仇的海龙一马，可既然是威胁极强的害兽，自己便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毫不顾忌的把它们看成移动经验包即可。拖家带口过来送经验的魔物，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稀有品种，自己甚至得给它们颁发劳动奖章。
「□□□□——『强效祝福』。」
以缺乏感情起伏的连锁咏唱完成咒文，随后，蒂芙尼手中神杖飘出三道半透明魔法阵，稳稳出现在卡米拉的永冻之黄昏顶端，而卡米拉也在这一刻完成了准备好的魔法。
「□□——『灼烧毒』，□□□——『焰轮』。」
本应只有一个的火焰圆盘，经过蒂芙尼的魔法阵强化后，瞬间化为成三个一样大小的『焰轮』，蒂芙尼的魔力也因此一口气降低了三分之一。『强效祝福』可以将一个魔法变成三份，代价则是消耗等同于『焰轮』三倍的魔力。
在『焰轮』飞向海龙的时间，卡米拉并未站着等待魔法击中海龙，而是向正在进行接近战的依蒂丝大喊。
「依蒂丝，制造机会！」
海龙的皮肤异常坚韧，即使着重贯穿力的『冰枪』，也只能堪堪刺入表皮，虽说海龙弱火，这三道『焰轮』也达到自己目前魔法水平的顶峰，但在海龙有表皮保护的情况下，也很难重创海龙。因此需要依蒂丝制造伤口，让『焰轮』直接塞进海龙体内。
再加上早已附加的『灼烧毒』——一种接触伤口后，会缓慢向伤口内渗透，持续燃烧周围肉块的恶毒魔法，效果类似于把点着的纸片吹熄后，继续沿纸面向上蔓延的暗火——二者叠加下，至少能让海龙的抵抗大幅下降。
「我知道。」
被命令的不快让刚刚躲开海龙喷射的依蒂丝撇了撇嘴，虽然她身上有蒂芙尼附加的『避水加护』，可『避水加护』无法阻拦魔法形成的水，从海龙背部喷射出的水柱除了可以把人冻结外，还蕴藏了魔力毒素，稍微触碰到一点，就会陷入动作迟缓、难以调集魔力的窘境，如果不是有触发式防御魔法道具，早在几分钟前，自己就会因躲闪不及，冻成冰块。

第四十一章 默契的组合

借助浮板长靴，依蒂丝跳上天空，与海龙拉开距离，同时分出注意力，瞥了眼朝海龙疾驰而来的三道『焰轮』，在永冻之黄昏与蒂芙尼的强化魔法加持下，每一道『焰轮』都有两人高度，如果能嵌入海龙表皮下的肉，不说一口气消灭海龙，至少也能降低海龙大半行动力。
只是，对自己而言，怎么接近海龙是一个问题。海龙虽然在自己与其他人的配合下，皮肤表面零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坑洞——这些伤口要是转移到人类身上，肯定早已千疮百孔——可对体型巨大的海龙而言，仅仅只是不舒服的程度。
在伊丝的全知地图上，海龙的HP此刻还有80%。
至于那些坑洞为什么只有拳头大小，不是自己不想把伤口制造的更深更长，而是没办法做到。每当自己凝聚起魔力，打算给海龙一记重击时，海龙的眼睛就会盯上自己，狂乱发射魔法，阻止自己靠近，哪怕有触发式魔法道具，也无法保证自己不被海龙喷出的水柱击退，自己尝试过借助触发式魔法道具硬抗水柱，结果直接在空中倒飞出了上百公尺，因此自己只能放弃使用魔力，单纯靠肉体力量进行攻击，进而海龙身上的伤口小的可怜。
要赌一把吗？
自己不喜欢毫无把握的赌局，然而现在『焰轮』已经飞出，倘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在这一击里取得成果，继续像刚才那样给海龙挠痒，海龙迟早会察觉到危险，潜入大海里逃跑。变成那种状况，这里没有人可以阻拦海龙，海洋不比陆地，这里不是血族的优势领地。
不赌一把就有让海龙逃走的危险，赌一把也只是被魔法撞飞。
也许会失败，但不会太惨。
思考有了结果，依蒂丝立刻行动起来。
拍打着翅膀保持平衡，俯瞰整个战场——『焰轮』最终命中的位置在海龙背部的喷水口。
「恰好是最不容易靠近的位置么……我这性格恶劣的妹妹。」
没有浪费时间，依蒂丝深吸了口气，自己最强的一击除了将魔力灌注到冈格尼尔，发动冈格尼尔的『必中』效果，还有连带自己一起下落的『星落』，从安全角度上考虑，肯定前者更适合如此场合，可那样制造的创口不会太大，无法让『焰轮』发挥最大伤害。
那么就只剩下『星落』了。
落到脊背上，然后再划出伤口。
右手握紧冈格尼尔，依蒂丝微眯双眼，向手中鲜红的冈格尼尔注入大量魔力，接着，借助浮板长靴在脚下创造支点，一步跃向高空，抵达最高点后，整个人朝后倒去，以头朝下的姿态，怀抱冈格尼尔坠向海龙背部的喷水口。
『星落』
不仅冈格尼尔，连带着白色长发以及黑色礼裙一起，整个人化为一颗红色流星。
然而，正如依蒂丝之前遇见过的那样，当依蒂丝向冈格尼尔中注入大量魔力后，依蒂丝便立即成为海龙目光的焦点，后者判断出依蒂丝孤注一掷的攻击，不再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人身上，转而把体内魔力转移到背部，喷涌出迄今为止最为庞大的魔力冲击。
足以一击摧毁海雾号的水柱。
「啧。」
预料之中的结果。但事已至此，不继续下去只会更丢脸，没有就此改变轨迹，依蒂丝选择继续下坠。
然后。
「依蒂丝小姐！」
玛丽的声音出现在依蒂丝耳边，旋即，一道异常刺目的金色映入视野角落，依蒂丝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金色便抢先一步出现在依蒂丝与水柱的必经之路上。
凝聚起魔力的玛丽。
依蒂丝先是心中漏了一拍，然后扬起嘴角，展露出侵略性的笑容。
「这样么。」
路上与魔物战斗时，同为近战职业的自己就与玛丽偶然出现过如此配合，即，由玛丽挡在前方，当自己准备好攻击后，玛丽立刻闪到一旁，切换到自己进攻，出其不意的同时，因为玛丽的抵挡，魔物会因力尽，陷入短暂的僵直。
正如依蒂丝设想的那样，玛丽成功抵挡海龙的攻击，喷出的水柱在玛丽阻拦下，硬生生停下前进势头，不过与之相对的，玛丽浮板长靴在玛丽身后制造的支点也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瞬间破碎。
好在由于玛丽抵挡水柱时，选择了略微朝侧面的角度，所以并未夹在水柱与依蒂丝之间，而是朝水平方向倒飞而出。
受玛丽影响，失去势头的水柱无力向下跌落。
这样就得手了。
心中似乎已经看到成功剖开海龙的景象，然而，如此喜悦还未持续多久，依蒂丝便感到一阵恶寒，下意识的，她努力转动视线，看向传来寒意的方向。
那里是海龙尾部。
一把足有手臂粗细，长度超过两人高的冰枪正朝自己飞来，而顺着这把长枪的飞行轨迹看去，海龙靠近尾部有一个比头部喷水口小一些的洞口。
这家伙有两个能使用魔法的地方。
如同踩空了一级楼梯，依蒂丝心中「咯噔」一声。旋即咬了咬牙，进一步加大魔力输出，加速朝下方坠落，这种时候开启触发式魔法道具会前功尽弃，只能赌自己的下落速度比冰枪更快。
然后。
「『落石』。」
身后响起蕾菲娜的声音，接着，一块直径接近一公尺的巨石身边擦过，险而又险的从冰枪侧面，将冰枪砸得粉碎。
虽然看不见，但大概是身后的蕾菲娜召唤出了巨石后，又把石块踢过来阻拦了长枪。
做的不错。
「哼。」
不再分心，转而将所有魔力倾注在这一击上，仅仅眨眼的时间，双方碰撞在一起。
之前的坚韧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几乎整把冈格尼尔都**了海龙体内。
YUUUUUUUU——！
海龙仰起头发出怒吼。
依蒂丝在最后时刻松开冈格尼尔，转而抓住冈格尼尔枪尾，冈格尼尔也因此狠狠扎进海龙脊背。
可如果只是这样，创口就太小了。
皱了皱眉，依蒂丝海龙翻身把她甩开之前，从海龙脊背上抽出大半冈格尼尔，在枪尖处凝聚出魔刃，拖动冈格尼尔朝海龙尾部冲锋，尽可能制造更长更深的伤口，然而，时间并不允许依蒂丝这样做，『焰轮』即将抵达她面前，她甚至能感受到滚烫的空气正涌入鼻腔。
刚才那一击制造的创口还不够。
啧了啧舌，依蒂丝索性停下冲锋，转而一脚踩向冈格尼尔枪头突出来的部分，冈格尼尔随之没入肉块，发出「噗」的轻响。
紧接着，在三道『焰轮』到来之前，一脚踢在冈格尼尔枪头上。
「『圆舞』！」
就好像将甘蔗硬生生掰成两半那样，海龙身上瞬间出现一道极深的、露出鲜红鱼肉的伤口
下一秒。
依蒂丝身上的触发式魔法道具被触动，三道卷携炽热火焰的『焰轮』接连撞入海龙体内。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与海龙痛苦的鸣叫一起，响彻整个海面。
（7/18）

第四十二章 高洁之精灵

HP一口气降低了60%。
伊丝的目光从全知地图上收回。
以不到30级的队伍短时间内对45级的海龙造成如此伤害，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在自己最初的设想里，卡米拉她们至少得花一小时，耗费大量魔法药，最后可能还要自己出马，阻止海龙逃跑，海龙才可能化为经验值，结果仅仅不到一刻钟，海龙就已经陷入濒死境地。
剩余HP不足20%，同时由于『灼烧毒』深入内脏，HP还在迅速下降，加上喷水口附近的肉被高温烫熟，海龙基本失去了抵抗，接下来要做的只有防止海龙潜逃到海里，静候『灼烧毒』渗入大脑即可。
「这可真是……」虽然依旧是板着脸的模样，可眼中却有难掩的震惊与赞叹，将卡米拉一行精彩配合收进眼底的艾琳娜喃喃，「不仅全员都能使用『飞行』，彼此间的默契也无可挑剔，除了最后的血族太过激进，简直是完美的以弱胜强。」
「英雄大人，依蒂丝小姐不会有事吧……」
双手攥着衣角，艾普丽望向海面的眼睛里充满担忧。因为战斗处距离海雾号有着一百公尺以上的距离，以艾普丽的视力，没能看清最后细节，在她的视角，三道声势浩大的『焰轮』就像没看见依蒂丝一样，直直撞上海龙脊背上的依蒂丝。
伊丝微笑着指向逐渐散去的烟雾。
「看那边。」
随着发出痛苦呻吟的海龙翻过身体，『焰轮』爆炸产生的烟雾也逐渐散开，被蕾菲娜搀扶着的依蒂丝出现在人们视野，逐渐向海雾号飞来——与其说飞，实际上是跳跃着前进，浮板长靴并非让人拥有飞行能力，而是在脚下制造肉眼难以看见的支点，使人能够在空中行走。
与此同时，飞行在战场最高点，防止近战职业出现意外的拉克西丝也撕碎『烟花』卷轴，向伊丝示意，战斗已经结束，接下来她会收拾残局，监视海龙，以免海龙逃跑。
「辛苦了。」
伊丝微笑着为回到船上的依蒂丝递出水杯，一同回来的蕾菲娜与玛丽，也被待命的海雾号船员接待。三人的魔力都已见底，其中消耗最大的依蒂丝更是喘着气，汗液顺脸颊淌下。
「只是稍微努力了一把。」嘴上说着逞强的话，依蒂丝不客气地接下水杯和毛巾，擦了擦脸颊，「要是没有你的触发式魔法道具，肯定早就没命了。」
「要是没有保命手段，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大家和海龙接近战。」伊丝一边苦笑一边转向蒂芙尼，「蒂芙尼，接下来到你了。」
「嗯。」
拿出森弓与绯金箭矢，蒂芙尼以『浮板长靴』离开海雾号，赶往拉克西丝的方向。尽管蒂芙尼已经通过为其他人附加强化魔法的方式，参与了这场战斗，但强化与辅助魔法在结算经验值的时候，机制令人摸不着头脑，有时蒂芙尼可以获得与其他人一样的经验值，有时却少得可怜，所以稳妥起见，蒂芙尼需要在魔物彻底死亡前上去补刀。
至于其中缘由，伊丝猜测可能是与强化魔法的持续时间，以及强化魔法有没有起到作用有关系，比如一个人本来就能一剑杀掉魔物，而这时蒂芙尼给她施加『力量提升』，得到的经验就会比直接参与战斗的人少很多之类。
「卡米拉，可以拜托你把玛丽的衣服烘干吗？」
「……去船舱里换一身衣服不就好了。」
「这可不是换身衣服就能解决的啊。」
虽然撇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但卡米拉还是举起永冻之黄昏，用生活魔法将玛丽身上的衣服烘干。海龙喷出的水柱有冰冻效果，而玛丽在掩护佩佩的过程中，正面接下了海龙喷出的水柱，即使有『莹盾』保护，玛丽的衣服和头发也还是没能逃过一劫，沾到水的衣角和发梢被冻成块状。
不过，由于衣服里穿着贴身软甲『永续天使之祝福』，玛丽本人并没有受到水柱伤害，只是不停朝双手哈气，让冰冷的双手暖和起来。对此，伊丝把用厚厚蒙皮包裹的日暮之眼交给玛丽，用以取暖。蒙皮可以防止日暮之眼被贪财者盯上，同时还能隔绝日暮之眼滚烫的温度，至于不小心摔碎，日暮之眼本身十分抗摔，普通高度的掉落甚至用力砸向地面，都不会让它碎成几瓣，此前帝国士兵成功引动日暮之眼，是因为他们使用了尖锐硬物，强行在日暮之眼上凿出了一道裂纹。
伴随一道悲怆的鸣叫与庞然大物砸在水面的声音，海龙结束了鲸生中最后一次跃出水面，化为尸体，落向海底。
虽然有着鲸落这样的壮美词汇形容如此景观，但那是吃饱穿暖的人才有心思欣赏的美景，对在场的人而言，海龙有更能发挥它价值的地方。
海雾号船员用含蓄的期待目光不时瞟向伊丝，伊丝很快意识到船员们的意思，微笑着回过身，向船员们挥手。
「去把海龙打捞上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只要魔核，其他的交给海雾号的大家！」
「「噢噢噢！！！」」
「多么美丽的少女啊。」
「伊丝小姐是天使！」
一边笑着送出夸赞的话，海雾号船员们一边准备起捕鲸弩与带有勾爪的捕网，艾普利的父亲更是直接跑到船舱底部，打开魔力炉，推动海雾号前往海龙处。
「英雄大人，可以把您的船借给我们吗？这头海龙太大，海雾号装不下，我想把它分成几块保存……」
虽然也有拖行选项，但那是万不得已才采取的方案，在死亡海域拖着海龙这么大一头魔物，和自己给自己判死刑没有区别，先不说会引来海龙的兄弟姐妹，那些饥饿的其他魔物在看见海龙后，也会立马上来分一杯羹，更不用提海雾号能不能拖动海龙都是一个问题。
艾普丽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努嘴，指向站在众人后面的艾琳娜。
『您的船』应该是指艾琳娜她们的船。
伊丝低头思考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要先和艾琳娜说一声。」
「虽然是奴隶，但也得让奴隶有自己得到重用的感觉对吧？我懂的，英雄大人，我会配合您，答应您将一部分海龙肉交给她们当报酬，反正我们不死者吃不了东西，到下一个港口也需要好多天，把那些放着不用就会腐臭烂掉的东西给她们也没关系。」
「不……」
欲言又止，伊丝只好苦笑，原本自己打算让艾普丽自己去和艾琳娜交涉，但担心艾琳娜拖出她不是奴隶的理由，进而将莉娅的魔王身份供出来，所以最好还是由自己去和艾琳娜说。此外艾琳娜她们之所以出来当海盗，就是因为缺钱，自己去商议，还能替艾琳娜它们争取到一些好处——原本只打算要一些龙骨，现在有了艾琳娜提醒，还多出了龙肉。
离开爱德格岛时，岛上村民只给精灵的船上准备了最低限度的食物，不说新鲜蔬菜，就连腌菜都没有。这几天里，精灵们的食物仅仅只有放久了的面包树果实与精灵们自己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鱼，以至于艾琳娜来到海雾号上时，看着玛丽的午餐直吞口水，想要品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样子相当可怜。于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伊丝便把仓库里的存粮拿出来为精灵们丰富食谱，而即便是在严格控制份量的情况下，这两天存粮也到了快见底的地步。新鲜蔬菜、水果、面粉、甚至是准备给查理斯的海德拉肉，都被精灵们吃光。
走到艾琳娜身边，伊丝为了不被人偷听到谈话内容，揽过艾琳娜肩膀，在他人眼中装出自己和艾琳娜很熟的模样，背朝艾普丽悄悄说。
「我们想把海龙尸体装在船上带走，但光靠海雾号一艘船装不下，需要艾琳娜你们的船帮忙，事后海龙身上的魔物素材会给分你们一份，怎么样？」
「库。」
比起回答伊丝的请求，艾琳娜表情僵硬，肩膀也抖了抖，眉宇间更是有生气的味道。
把自己揽着肩膀的动作当成轻佻举止了。
意识到这里，伊丝收回手，声音压得更低。
「呃，对不起，一时忘记精灵是高洁种族。不过是在为艾琳娜你们考虑哦，如果同意把海龙的一部分尸体装在船上，作为酬劳，海龙身上的部分魔物素材会在下船时送给艾琳娜你们，要考虑一下吗？」
「你是想用肮脏发臭的金币，买下我身为精灵的高洁吗？」
艾琳娜目光瞥向伊丝刚刚从她肩上放下去的手，在她看来，伊丝刚才的举止简直像在对待那些被诅咒过的下等精灵，身为保守精灵，她无法接受这种精神上的侮辱。
当然，伊丝并不知道艾琳娜的内心想法，只是回过头瞥了眼朝她投来微笑的艾普丽，面色有些着急地说。
「好处不止有魔物素材，还有海龙肉，我保存的那些食物已经见底，接下来最快也有三天路程，如果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顿顿只吃鱼——」说到这里，伊丝顿了顿，虽说海龙不是龙，鲸鱼也不是鱼，但海龙的口感大概和鱼没什么两样，显得缺乏诱惑力，伊丝再度补充，「我还可以从陆上带牛羊肉还有精灵喜欢的奶油甜点。」
「奶……奶油甜点？」
情不自禁的，艾琳娜喉咙滚动了一下。
并非贪吃，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甚至感到自己嘴里开始分泌唾液。自离开爱德格岛到现在过去了一周多，这一周里，她的食谱除了面包树果实，就是手下打捞到的海鱼。虽说这些食物也不是不能吃，偶尔吃一顿还会觉得美味，但顿顿都只有这两样，再加上船上早就没有了调味料，最近她只觉得吃饭不是享受，而是在跨越神的试炼。
至于伊丝分发给精灵，用以增加食谱的食材，因为相对精灵百人的数量而言实在太少，大家只能轮流享用，而艾琳娜又身为团队的大姐，为了有长辈风范，艾琳娜选择把那些食材让给手下，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享受到伊丝给予的福利，于是也就有了听到海龙肉与奶油蛋糕后，忍不住吞咽口水的样子。
强行绷住想要一口答应下来的嘴巴，艾琳娜捋直舌头，尽可能装出之前的严厉。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到岸上，但既然你敢把话说出来……比起奶油蛋糕，我更希望有赫尔斯王国酱油和辣椒粉这类调味品。」
因为自己都觉得这些要求得寸进尺，艾琳娜不禁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伊丝脸颊。尽管这些东西在妖精之乡不算稀少，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天天享用的调味品，尤其是赫尔斯王国密产的酱油，因为没有制作方法，所以精灵想吃到就只能依靠海运，而赫尔斯王国距离妖精之乡极远，运输困难之下，在妖精之乡的价值便极为昂贵。
害怕伊丝被自己的要求劝走，艾琳娜连忙补充。
「没……没有酱油也没关系，我只要有盐就够了。」
艰涩地把话说出口，艾琳娜闭上双眼，向精灵的高洁忏悔。
庇佑精灵的亚莉克希亚大人啊，请原谅我的罪过，我虽想保持精灵之高洁，可试炼难以已凡人之身跨越，我输给了它，如果有机会，还是下次再挑战吧。
「只要调味品吗？其他东西呢？」
艾琳娜的要求过于简单，以至于伊丝第一次听到时，觉得是耳朵出了问题，直到艾琳娜再度强调，才敢确认。
「如果有足够数量的牛羊肉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就这样决定。」
伊丝一言敲定结果。
不愧是想恢复高洁之名的精灵，连要求都这么简单，就算把调味料的价格翻十倍，也肯定是海龙身上的魔法素材更值钱，伊丝内心对艾琳娜送去赞赏，刚才听到艾琳娜说「你想用肮脏金币买下我身为精灵的高洁吗？」的时候，自己还以为不论说什么，艾琳娜都不会答应，现在看来，大概是自己一上来就提魔物素材，让艾琳娜有种被钱侮辱的感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真是对不起。
之后趁天黑，回一趟可妮莉娅之馆，购买各种调味品与新鲜肉好了，正好自己要回收放在海底宫殿里的遇难者遗物。
海底宫殿的管理者曾提到『天使临走前没有带走』，这句话透露出，神之国不是被恶魔消灭，而是搬到了别的地方，与自己的猜想一致。如此一来，把拉克西丝也带过去，让拉克西丝亲耳听到神之国还存在的消息，就能解开拉克西丝心中没能拯救神之国的心结。当然，自己得看管好拉克西丝，以免自己不在时，拉克西丝因为管理者曾投靠恶魔，把管理者拆掉。
想到这里，伊丝顿了顿，现在海雾号正行驶在死亡海域，就这么走掉，万一魔物趁自己不在时袭击海雾号，情况会变得复杂。
临走前在每艘船上都设下驱魔、净化与防御结界，然后再拜托莉娅替自己守护船队好了。
做出如此决定，伊丝艾普丽身边，将自己搞定了艾琳娜的好消息传达给艾普丽。
（7/18）

第四十三章 神之国的去向与环大陆

「拉克西丝，过来一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结束了最后的刻画，蹲在船舱底部的伊丝站起身，轻松地拍了拍手。
负责为伊丝把风，站在仓库门口的拉克西丝走进门，端正的五官显露出疑惑。
「吾主是要教授我魔法阵的知识吗？很荣幸能得到吾主认可，但吾主刻画的魔法阵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甚至看不懂它们为什么能运转，这既非天使使用的魔法，也不是人类的魔法知识，拉克西丝自认无法学会这些。而且如果把教授我的时间拿来精进武技，吾主一定能成为无愧于英雄之名的救世主，吾主不必在我身上花费时间。」
拉克西丝说的魔法阵，是自己刚才在海雾号上铭刻的『Ragnarøk』的魔法阵。自己马上要离开海雾号，去海底宫殿，为了以防万一，便在海雾号与精灵们的船上留下驱逐魔物、净化不洁之物以及防御任何形式的攻击的魔法阵。由于自己需求苛刻——异世界的传统魔法里，不死者不论好坏，均算作魔物与不洁之物，而海雾号的船员又全部是不死者，如果选用异世界的魔法阵，会直接把海雾号的船员净化掉，所以自己才选择使用『Ragnarøk』的魔法阵。
只要施法者将特定不死者的信息记入魔法阵，魔法阵便不会对这些被记录过的不死者造成伤害。『Ragnarøk』中以不死者为种族的玩家不在少数，如果玩家间组队时因魔法阵出现不该出现的友伤，游戏体验会差到极点。
伊丝苦笑着挥手。
「就算我想把魔法阵的知识传授给拉克西丝，也找不到方法啊，连我自己都只能生搬硬套。」
使用『Ragnarøk』中的魔法阵时，自己视网膜上会出现魔法阵的纹路，而自己只需要拿着法杖，依照投影在视网膜上的纹路勾勒即可，没有魔法学理论支撑，自然没办法教人。此外因为纹路会随着自己的移动自行修正轨迹，所以不需要担心错位。
伊丝瞥了眼刻画完毕，隐入木板的魔法阵，收起法杖，走向停在门边的拉克西丝。
「我想告诉拉克西丝，我知道神之国的去向了。」
「诶？」紫色眼眸顷刻间睁大，动作也僵硬了一瞬，拉克西丝顿了顿，旋即恢复往日的镇定，「我侍奉的主人只有吾主您，即便知道神之国所在，作为您的仆役身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虽然这么说着，但拉克西丝背后的洁白羽翼却扇个不停。拉克西丝一直为她身为神之国派出的引导者，结果却被魔王封印在冰棺内，没能拯救神之国而自责，此刻听见神之国的消息，自然难掩内心激动。自己还是不戳穿拉克西丝好了。
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浮现微笑，伊丝朝拉克西丝伸出手。
「把眼睛闭上，我带你去找见证天使去向的人。」
「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
「这是命令。」
「……好吧。」
命令两个字让拉克西丝无奈叹息，近乎完美的胸脯微微起伏着，收拢翅膀，合上双眼。
伊丝拉起拉克西丝手腕。
『高阶传送』
随着光线从昏暗烛光转变为充满梦幻色彩的幽蓝，海底宫殿的清新空气令人精神一震。
伊丝与拉克西丝出现在海底宫殿的宝库内。
仍在宝库里分拣物品的石像鬼察觉到伊丝二人出现，先是一同停下手中动作，然后又回到原本的分拣工作里。即便过去大半天时间，分拣工作也只进行了不到一半。除了宝库内的东西太多，还有石像鬼工作效率的原因，石像鬼的爪子远没有人类手掌灵活，同时这里不仅有魔力飞艇这种大件的、不易搬运的物件，还有很多只有银针般大小，或者工艺精细、必须小心对待的物品，因此搬运起来十分费劲。
「噢噢！伟大而高贵的——噫！」
头顶传来水晶的苍老男音，然而水晶只说了个开头，话音便像见到了瘟神那样戛然而止。
「还有多久才结束分拣？」
伊丝抬头向水晶发问，水晶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这里不存在伊丝与拉克西丝以外的智慧体。
忍不住皱眉，伊丝先是拍了拍仍旧闭着眼睛的拉克西丝，告诉其可以睁开眼，然后再度抬起头。
「我来找你是为了验证几件事，问完我们就会离开。」
依旧没有回答。
肯定是看见自己身边的拉克西丝，所以才装死。
这个投机者。
掂了掂从仓库拿出来的绯金箭矢，就在伊丝准备将其丢向天花板时，睁开眼的拉克西丝抓紧伊丝手臂，眉头紧皱，声音里有着一丝着急。
「吾主，这里是……秩序神殿？」
秩序神殿大概是这座神殿，或者这一类神殿的称呼。
伊丝停下预备投掷。
「管理这座宫殿的家伙说这里过去是第一位阶天使，特丽诺97型创造的宫殿。天使临走前没来得及处理这里，所以就成为了遗留在大海里的遗迹。之前斯提克斯手下在威弗列德城外建立的跳板，就是指这处遗迹，天使搬走以后，恶魔把这里重新利用了起来。我想既然管理者说是『天使临走前』，那就代表管理这里的家伙应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所以特地带拉克西丝来这里确认神之国的去向。事先声明，我可没和管理这里的家伙串口供，我也不知道它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管理者……管理者……」低声喃喃了一会儿，拉克西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样，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恶魔重新利用了这里，而管理者水晶活到了现在？也就是说，管理者水晶投靠了恶魔？没有水晶同意，恶魔根本进不了神殿！」
说话的同时，拉克西丝的威势一下汹涌起来，就连散落在附近的魔法道具都被狂暴的魔力风掀飞。
水晶预测的不错，拉克西丝果然要把它拆了。伊丝悄悄瞥了眼挂在穹顶上的水晶，感受到拉克西丝的怒意，水晶像是胆怯般闪烁着微弱光芒。
「拉克西丝，等等，现在管理者已经把主人登记为我。」
伊丝的话令拉克西丝更加生气。
「身为天使创造之物，为敌人所用不说，恶魔被吾主歼灭后竟然又选择投靠吾主，真是恬不知耻！即便是第一位阶天使创造的生命，我也必须执行身为执掌司教之天使的职责！」
手中出现伊丝打造的枪杖『苍天之杖』，拉克西丝用力将其点在地板，伴随「啪」的碎裂声，一道蛛网状纹路以拉克西丝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除了拉克西丝本身的实力外，这一下刚好击打在支撑神殿运行下去的魔力回路交叉点上，即便过去了这么久，拉克西丝对秩序神殿的结构依旧了如指掌。
要是不阻止拉克西丝，这座神殿可能真的被拉克西丝拆掉，伊丝伸出手，拍了拍拉克西丝头——因为拉克西丝比自己高一个头，够着有点费力。
「拉克西丝，我带你来不是为了把宫殿拆了，停下来。」
「吾主，您太仁慈了，对付苟且偷生的投敌者，根本无需同情。」
「现在也只有它才知道天使去了哪里不是吗？」
虽然投敌确实可耻，但水晶在恶魔控制时期，并没有主动为恶魔提供协助，只是装成一个没有意识的道具，所以还是让它多活一段时间，等找到神之国以后，再把它交给神之国的天使处理更好。
即便水晶大概率还是交给司教之天使审判——司教之天使除了教育者的身份，还兼职按照第二位阶秩序之天使制订的法律，充当审判者——但把犯人交给拉克西丝裁定，和交给其他司教之天使裁定，结局肯定相当悬殊，毕竟拉克西丝是出了名的不懂变通，被天使抛弃在这里的水晶也是可怜人，还是让它有一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比较好。
拉克西丝一副还想说什么的样子，伊丝连忙抢过话题。不客气地把绯金箭矢投向水晶，刚好**上一根绯金箭矢留下的坑洞里。
「再装死我就不客气了。」
「呃！？」发出惨叫一般的声音，圆形穹顶上的水晶开始发光，「我……我刚才小憩了一会儿……喔喔！这不是第三位阶天使，特丽诺10043型嘛，没想到我这一生还能再见到司教之天使，离开神之国以后，我做梦都想见到刚正不阿的10043型您——」
水晶拙劣的奉承令拉克西丝眉毛跳了跳，伊丝装作不高兴地冷哼了声。
「废话别那么多，直接说当初神之国的天使为什么离开这里，后来又去了哪里。」
「好的！」
结结巴巴地，像是在组织语言那样，水晶接连闪烁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具体过去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自从宫殿沉入大海，又没有人能和我说话以后，我就不再记录白天和黑夜轮换的次数。天使那时候之所以搬离阿莱克西亚大陆，是女神大人的决定。女神大人和天使终究是外来者，所以在逗留一段时间后，女神大人决定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减少对大陆生灵的干涉。」
这与尘世巨龙告诉自己的一致，尤弥尔女神并非阿莱克西亚大陆出生。
「那女神带天使去了哪里？」
「伟大而高贵的王啊，我只是一个被女神创造出来的生命创造出来的生命，怎么样都不可能知晓女神的去向啊。」
「那天使呢？天使在离开的时候肯定会有交谈，身为宫殿的管理者，你应该有听到她们的对话。」
水晶顿了顿。
「这个……是一个叫做环大陆的地方，女神大人虽然决定不再干涉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秩序，但又无法置暴行而不理，不忍心让弱小的人类在其他种族蹂躏下成为任人奴役的下等种，所以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之外创造了环大陆，一片会将整座阿莱克西亚大陆包围在内的陆地。
这样天使就不至于离大陆太远，万一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出现屠戮整个种族的战争，天使也能立刻出面阻止……这是我总结下来的原因，天使们当时说的太多，原因也多种多样，不同的天使理由各不相同，我也无法肯定我总结的就是正确答案。」
「那恶魔与神之国的战争呢？那场战争最后怎么样了？」拉克西丝皱着眉以低沉声音追问，「福音不会无缘无故派我出来寻找救世主，既然我还没有带救世主回去，战争就还没有结束——难道连特丽诺大人也不敌恶魔，不得不让女神大人屈尊亲自出手？」
「那场战争还没有得出结论，天使就离开了阿莱克西亚大陆，似乎女神大人就是因为这场战争，才决定搬离阿莱克西亚大陆，不轻易干涉这里发生的事情。」
「神之国里有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说搬走就搬走……明明我还没有回去……」
拉克西丝目光低垂下去，声音里有着难掩的落寞。比起神之国究竟怎么搬走，拉克西丝更在意的是自己被神之国遗忘。换位思考一下便能理解，自己背负着为神之国寻找救世主的任务，被封印在冰棺里超过千年，结果醒来时神之国早已弃自己而去，搬到了别处，这种被抛弃的感觉，让双方就此反目也不无可能。
伊丝主动握起拉克西丝的手，让手心温度传到拉克西丝手中，代替拉克西丝问道。
「神之国的天使临走前，有给拉克西丝或者其他天使留下口信一类的东西吗？比如搬去了哪里，怎么找她们。」
「呃……只要找到大陆上比我更高等的三大水晶，拉克西丝、阿特萝碧丝或者克洛托，就会知道怎么寻找神之国了吧？等等，看你们的表情，难道没有去过？可身为司教之天使，怎么可能不知道神之国设置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三大主水晶，这是常识才对！」
用了命运三女神的名字吗？伊丝陷入思考，拉克西丝的全名叫拉克西丝芙妮雅，自己只是简称拉克西丝，听起来拉克西丝的名字与主水晶重名，实际上并没有这回事。
至于主水晶的作用，大概和面前这颗水晶一样，是一种拥有自我意识的水晶，而它们知道前往神之国的方法。
拉克西丝失望的眼神重新恢复神采，神情犹豫。
「我去过赫尔斯王国的王城，可那里的主水晶早已不见踪影，我以为它们连同设置在大陆上的传送石碑一起被搬走。」
「身为司教之天使，居然怀疑自己的同伴！天使走之前肯定会给还在大陆上游历的众多天使留下信息，主水晶不见踪影，应该是时间过去的太久，人类君王贪图水晶，把它们藏起来或者拆解掉，那些人类一向卑劣，比恶魔还不如。」
似乎打心底里看不起人类这个种族，话音落下后，水晶还不忘发出「呸」的不屑声音。
「是吗……我没有被忘记……」
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伊丝眼白瞥见拉克西丝撇过脸，用另一只手拂过脸颊。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只要你们渡过雷暴之海，就能看见环大陆，天使们都在那里。此前巴巴弗在宫殿里的时候，我听巴巴弗提到『前线吃紧』、『突破神明的囚笼』一类的话，当初恶魔与神之国的战争现在应该还在继续，只不过战场转移到了环大陆附近。」
这与书中恶魔与蒂娜的话吻合。
水晶并未欺骗自己。
以感慨语气，水晶幽幽说着。
「当初那个固执死板的天才10043型突然消失，原来是去寻找救世主了吗，还找到这样一位支配高位领域的王作为自己的主人，手里的武器也变成苍天之杖，这下回去，10043型肯定会成为所有天使的焦点，大家都在慢慢改变呐。可惜我不能离开这里，不然我也想看看创造我的97型大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为拉克西丝递出手帕，结果拉克西丝已经恢复了正常情绪，伊丝只得讪讪收回手，尴尬地转移话题。
「你不能离开这里吗？」
「伟大而高贵的王啊，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无法离开这里，我就是这座宫殿，这座宫殿也就是我。」
总感觉像那些悲情故事里竖起旗帜、即将死掉的配角，为此，伊丝还特地用全知地图扫了遍周围——什么也没有，自己想的太多了。
「我已经说了我知道的一切，伟大而高贵的王啊，您看您……」
就算水晶没有眼睛，伊丝也脑补到了水晶朝自己使眼色的样子，水晶在示意自己赶紧把拉克西丝带走。
抢在伊丝之前，拉克西丝深吸了口气，拿回杵在地上的枪杖。
「我知道了，感谢你的情报，管理者水晶。」
「那么——」
「但一码归一码，你投敌的事情无法饶恕。」
拉克西丝直接将枪杖指向穹顶水晶。
感受到杀气，水晶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大喊。
「伟大而高贵的王啊，快救救我！当初您和我说好了不带10043型过来！」
伊丝苦笑着拦下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留着它还有作用，暂时放过它一马。接下来我还要去威弗列德买调味品和牛羊肉，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对对，不要浪费时间，不要浪费时间！至少也得要一小时才能把宫殿拆掉，那太累了！」
「姆……」
「好了好了，快走吧。」
伊丝拽了拽拉克西丝，犹豫着的拉克西丝最终败下阵来，将枪杖放回储物魔法。
「是，吾主。」
不过拉克西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有跟随伊丝迈开脚步，已经迈出一步的伊丝不禁好奇回过头。
「怎么了？」
回答伊丝的，是收拢翅膀，深深弯下腰，语气中充满感激与敬意的拉克西丝，后者散发宝石质感的蓝色长发近乎要贴到地上。
「请让我再度感谢您，吾主，选择您成为主人，是特丽诺10043型，拉克西丝芙妮雅毕生的荣幸。拉克西丝芙妮雅将追随您一生，最终随您的消亡而消亡。」
完全不需要做这种久远而沉重的约定啊。
只是给予否定回答的话，未免太不解风情，伊丝笑着摆了摆手。
「我知道啦，要走了哦。」
「谢谢您，吾主。」
直立起身，拉克西丝深吸了口气，整理好衣襟，正色着跟上伊丝。
（8/21）

第四十四章 再遇希里

平静的海面。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死亡海域即便是在风平浪静的日子，也一向看不见月亮与太阳，天空始终被厚厚浓云遮蔽，倘若不是死亡海域内有着众多海岛与礁石，在缺乏参照物的情况下，哪怕经验老道的船员，也必定会在此处迷失方向。加之魔物有着昼伏夜出的习惯，选择晚上在死亡海域行船，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假如船上有一位习得『神明之指引』魔法的圣职者，那么情况就会不一样起来，不论身处海上的哪里，不论在何种禁魔领域，尤弥尔女神都会为她忠实的信徒指明方向，当然，这里的方向并非指朝哪个方向可以逃离危险之地，而是指为人们指明太阳升起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类似指北针的魔法，区别只有这个魔法确实没有装神弄鬼，只有对尤弥尔女神抱有敬意的人才能使用，否则指针会像发疯了般飞速旋转。
结束巡查，正好路过伊丝房门的莉娅慢下脚步。
「差点忘了检查这里。」
朝路边挪了一步，莉娅右手贴在伊丝房门。按照计划，她打算在今天对伊丝进行一次恶魔语的考核，而考核内容，则是实战，仅使用恶魔魔法击杀一只三十级魔物，恶魔语讲究使用魔法的同时调动自身情绪，因此实战是最能体现学习成果的方式。
然而，计划因伊丝的行程变化不得不改变，伊丝以需要回去拿白天遗落在海底宫殿的物品为由，逃过了自己的考核，并且希望自己可以在她不在的时候保护海雾号与精灵的船只。
倘若不是莉娅没有对伊丝说过，今天是考核的日子，她一定会怀疑伊丝在故意偷懒，莉娅度过了悠久岁月，见过不少为学习苦恼的恶魔与人类，在她看来，伊丝也属于其中之一，而这也是最让莉娅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人类、血族、兽人等等种族与恶魔不同，大多数恶魔的智慧都不如这三者，绝大多数恶魔只需要物质上的温饱即可心满意足，这便注定了它们感情单一，生气就是生气，不会为了达成目的而装出笑脸，相比起来，人类要聪明许多，部分人类拥有即使内心异常愤怒，脸上也能摆出和善微笑的能力，甚至连压下心中怒火，表露出暂时的善意都可以做到，这是恶魔难以追赶上人类的地方。
因此莉娅一直认为，人类才是更适合使用恶魔语的种族，然而，伊丝的出现让她对自己坚信的事情产生动摇，身为智慧与人类无异的血族，竟然连调动自身怒意都做不到，哪怕脸上一副生气表情，施放出的魔法也依旧软绵绵的、缺少威势，明明愤怒是最基本的感情之一。
仔细想想，不仅愤怒，像是嫉妒、傲慢、贪婪这种情绪也都很少在伊丝身上见到，甚至可以说没有，非要说的话，也就只要贪睡（懒惰）和喜欢吃美味食物（暴食），这两种可以被划为原罪的感情比较明显，作为一个血族，实在太奇怪了。
深究原因的话，除非伊丝本人实力强到不会烦恼，同时还拥有数不清的、多种多样的财富，并且她所拥有的东西比普通人高出数个数量级，以至于不会再对其他事物提起兴趣，看待其他人的开心就和看后辈或者小动物一样，否则无法解释伊丝表现出来的一切。
但那样未免太夸张了。
也许世上确实存在不会生气、无欲无求的人吧。莉娅头一次感到自己见识浅薄，苦恼地摇头。
「万年时间……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呢。■■——『探知』。」
身边浮现无数萤火虫般散发微微光芒的暗红色光粒，接着，这些光粒在莉娅意念下融入墙壁，在伊丝房间内环绕一圈。
没有感知到活物。
「没有人么。」
假如没有去过海底宫殿，莉娅会就此离开，不过有了被黑色怪物瞒过探查的经历，探知魔法便变的不那么可靠起来。莉娅轻轻转动门把，从门缝里窥探了眼伊丝的房间——泳装和穿过的礼裙胡乱糅在床上，简直像一堆垃圾，莉娅表情微妙起来，带上房门。
「表面看上去像贵族，私下里完全没有淑女的矜持。算了，还是装作没看见更好。我也该去做我的事情。」
海雾号与精灵驾驶的另外六艘船上没有危险，这点已经确认过，在睡觉以前，自己可以先去船舱底部施放传承。早点找到与蒂娜之间的临界点，自己也能早点放心。
想到这里，莉娅再度召唤出象征传承的水晶，自己的等级已经从195级降低到189级，而被剥离出来的传承，也从拳头般大小变成了需要双手捧着的体积。
「不知道还需要多久吗……」
自己是为了后人不被斯提克斯侵吞才留下传承，如果被剥离出的传承太多，以至于后辈继承不了太多等级的话，传承就失去了存在意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迄今为止，自己在占据历代魔王身体后，只需要消失一次，就能把身体还给原来的主人，但这次却出现了差错，自己检查过传承的术式，术式既没有被篡改，也没有因为运行太久崩坏，蒂娜的种族也并非很难杀死的恶魔种，问题不出在自己身上。
虽然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是自己与伊丝间存在的眷属契约有问题，可仅仅凭借一个眷属契约，就让自己拥有不死不灭的肉体，又未免天方夜谭。
啪嗒、啪嗒。
耳边传来骨骼拍打在木板上的声音，莉娅立即收起手中捧着的传承水晶，后退一步，离开伊丝房门。
紧接着，一位骷髅船员伴随微弱火光出现在莉娅视野。
「啊！」刚刚转过弯就看见莉娅的骷髅被吓了一跳，见到是莉娅后松了口气，连忙拍打着肋骨，「啊啊啊，吓死我了，还以为遇见鬼了，莉娅小姐，已经到深夜，快回房间去吧，大半夜站在走廊里，会把人魂都吓丢的。」
喘了口气，骷髅船员又看了眼莉娅头上的犄角。
「如果不是认识莉娅小姐，刚才我肯定会大喊救命，恶魔来了。」
「我就是恶——」
话还没说完，莉娅突然顿住。
因为希里，恶魔已经成为恐怖的代名词，自己不该随便在人面前说自己是恶魔。
放下搭在胸脯前，仿佛要自我介绍的手，莉娅展现出难以察觉的微笑。
「要是被认错，会很困扰呢。」
「哈哈，莉娅小姐要是愿意像英雄大人和小玛丽她们那样，多出来走走就好了。在船上过去这么久，大家都很少看见莉娅小姐说话的样子，哪怕是像卡米拉酱那样，对我们诅咒几句，大家也都会熟悉起来啊。船上没什么事可做，大家除了相互谈及自己的过去，就只有英雄大人送的纸牌可供消遣，莉娅小姐不要太压抑自己了。」
「过去么……听伊丝说，这艘船上的船员都是为了给家里挣钱，所以才变成不死者。不死者的执念如果长时间得不到实现，又不陷入沉睡的话，执念会渐渐变质，最终化为怨念。你们有回过家吗？」
「这个嘛。」骷髅船员以白青色的指骨挠了挠脸颊，尽管看不见表情变化，但从动作也能分辨出他在苦恼，「我和船长他们不一样，我死的时候还没结婚，家里只有老人，我死以后，为了方便见面，就把他们都接到妖精之乡了，嗯……」
骷髅船员双手抱胸，轻吸了口气凉气。
「回家……回家……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啊啊，到底过去了多久——」
戾气变重了。
就好像坏掉了的发条人偶一样，这名骷髅船员不停重复着『过去了多久』这句话，身后也散发出淡淡的黑色烟雾。
再继续下去，执念就会变成怨念了。
手心凝聚起平静精神的魔法，莉娅拍了拍骷髅船员肩膀，微笑着转移话题。
「想不起来就先放着吧。既然亲人在妖精之乡，等我们下船以后，你就可以和亲人见面了。」
骷髅船员如梦初醒般全身一震，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啊！说的也是，哈哈，在船上待太久，都快没时间概念了。船长说伊丝小姐给了我们两年不用干活的金币，算上以前攒下来的，这次回去，肯定能好好和邻居炫耀一把。」
「嗯，加油吧。」
尽管说着鼓励的话，莉娅看向骷髅船员的眼神却多了许多同情与怜悯，不死者不可能忘记让他成为不死者的执念，出现如此情况，答案只有一个。
「等等，莉娅小姐。」
在莉娅准备循着骷髅船员来时的路回到自己房间时，骷髅船员突然歪了歪头，莉娅下意识问道。
「有什么事吗？」
「英雄大人和莉娅小姐的队伍一共有八个人，是这样吧？」
「是的。」
「可是您身后的那位小姐……」
船员的话音还没落下，莉娅便有股全身汗毛炸立的感觉，身后凝聚起魔力翅膀的同时，背朝骷髅船员的方向后退，与身后可能存在的东西拉开距离。
正如船员说的那样，船上多了一个人。
有着黑色披肩双马尾的、眼白呈黑色的少女。
不是希里的希里。
瞳孔忍不住放大，但有了白天的经验，莉娅并未失态，先命令船员离开，接着在仅能让两人并肩通行的狭小走廊内与希里对峙。
眉头紧皱，莉娅打量起站在面前，毫无生机的『希里』。
「希里——不，应该称呼你为希里的冒充者，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冒充者……我确实是希里哦，姐姐。力量多少恢复一些以后，就想和您好好打招呼，但这艘船上的结界太稳固，我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到机会，附着在跳进海里洗澡的船员身上，不过就算是这样，我的魔力也消耗殆尽了。』
「不用再装下去了，你只是有希里记忆的怪物。」
抽出腰间的血色长剑，莉娅微微弯下膝盖，做好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的准备。
然而希里却并未有任何害怕，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可怖的眼睛内流露落寞。
『姐姐很肯定呢……』
「我知道的希里不会对我刀剑相向。」
『明明姐姐亲手杀死了我，却要求我不对姐姐您刀剑相向，您知道当我知晓是您杀死我以后，我的内心究竟有多难过吗？一直为姐姐您奔走，最后却被您所杀……不过希里本身就是姐姐您创造，姐姐怎么处理我，我都不会有怨言。在那座宫殿里，我也亲眼看见了姐姐的真心，您应该也很痛苦吧，那么希里就更有行动的必要。希里多少想反抗一下死亡的诅咒，想将玩弄我们命运的神明从宝座上拉下来。』
白天见到的希里？
保持警惕，莉娅思索着。
以海底宫殿到海雾号的距离，即便自己都需要一天时间，更不用提白天的希里已经被伊丝消灭，那时候遭遇的事情应该只有自己和伊丝知道。
可是，如果只有自己和伊丝知道，现在的希里又为什么会说『在那座宫殿见证了姐姐真心』？
不，这些都可以下去之后再思考，莉娅重新打量了一遍希里，比起白天见到的希里，现在的希里十分理性，疯狂氛围消失不见，更多的是悲伤。
「希里的灵魂和肉体都被我绞碎，不可能存在于世，你——」
『希里不会欺骗姐姐，即使姐姐杀死了我，希里的感情也不会变化，白天的攻击……是呢，那时我的力量还很弱小，没有足够的理智，以牙还牙的对象不应该是姐姐您，希里应该向姐姐道歉。』
说到这里，一直站立不动的希里向莉娅伸出手——与人类一样的肤色，四肢末端也不再像白天那样没有固定形状——随着魔力凝聚，希里摊开的手心出现蛇形短剑，而蛇形短剑的剑柄，则朝向莉娅。
『就由姐姐来惩罚白天那个不理智的我吧，太久没有见到姐姐您，就算是疼痛，对我也是莫大的喜悦。』
「唔。」
『姐姐不愿意吗？因为我就是希里，所以不舍得？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很纵容我呢……那样的话，我可以请求姐姐像以前那样，牵起我的手吗？』
刚才的蛇形短剑就像没出现过那样瞬间消失，希里上前一步，满怀希望之色地朝莉娅伸出右手。
这真的是希里吗？
脑海浮现如此疑问。
即便不是，自己也愿意相信这就是希里，哪怕只要自己的手牵上去后，希里会杀掉自己，自己也觉得这是罪有应得，不如说是最好的消失方式。然而，那是自私的选择，如果自己死亡，不论面前的希里是真是假，今后都没有人会去处理，而倘若这是真正的、没有被自己彻底杀死的希里，那么自己就有了向希里道歉，然后让希里为当初的所作所为赎罪的理由。
并没有接过希里的手，莉娅收回拔出的血色长剑。
见到莉娅的选择，希里脸上先是闪过失望，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样，微笑着收回手。
『果然会这样吗，我知道了，那么，不解风情的打扰者到了，我也该回我该去的地方。』
「等等，你要去哪里？」
「莉娅。」
及时赶回来的伊丝奔行到莉娅身边，与此同时，希里也像是溶解在了空气中那样，渐渐消失。
『希望得到答案就去妖精之乡吧，在那里就能见到我，见到过去的一切。』
留下最后一句话，走廊便只剩下伊丝、莉娅与拉克西丝三人。
（9/19）

第四十五章 多琳城

「哦哦哦哦！！！看见陆地了！是森林，森林！船长，英雄大人，我们马上到妖精之乡了！」
「已经到了？！」声音中充满惊喜，船长室里昏昏欲睡的艾普丽一下来了精神，急忙跑出船长室，登上瞭望台，「噢噢！确实是妖精之乡，快去把英雄大人手下的那只下^流精灵叫过来，让她做好和港口官员沟通的准备，要是碰上较真的家伙，就凭我们那点精灵语，肯定会被敲诈一大笔钱。」
下^流精灵是艾普丽对艾琳娜的称呼，作为无法成长的幽灵，前者对后者丰满的胸部颇有怨念。
在艾普丽命令下，船员慌慌张张地跑向船尾，搭乘小船前往后方艾琳娜的船只，而甲板上的伊丝一行，也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早在早餐时间，伊丝便通过全知地图观察到海雾号即将抵达多琳城，悄悄告诉了同伴，所以此刻众人全都站在甲板上。
不断撩起脑后的白色长发，试图让被长发盖着的脖颈凉快一些，依蒂丝嫌弃似的叹气。
「终于要到了，这种待在船舱里闷热，走出来又只有太阳的鬼地方，我不想体验第二次。」
「而且还被海龙家族追了一路呢……虽然多亏了它们，我们才能升到三十级。」
身着女仆装的蕾菲娜困扰地笑。
由于刚进入死亡海域时杀死一头海龙，而海龙的血迹又粘在了船底，导致这一路上，海雾号与精灵们的船都在被海龙家族追赶。起初只有死去海龙的兄弟，到后来，变成了叔叔阿姨祖父曾祖父一起上的局面。在如此数量下，卡米拉几人自然陷入寡不敌众的窘境，于是伊丝采用了边跑边打的策略，一边让海雾号继续行驶，一边暗中以限制魔法，减缓海龙的行动速度，保证休息充足的伙伴们每次只会面对一头海龙。
当追逃进行到第三天，海龙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家族中的海龙以相当有规律的速度，一个接一个的消失，面对如此危机，海龙选择抱团取暖，即使伊丝解除了其中一只海龙的『迟缓』状态，被解放的海龙也绝不冒进，导致双方陷入诡异的对峙。
只不过计划进行到那时，团队中的主要输出手卡米拉到达了三十级，可以不受等级限制的随意使用第三位阶魔法，加上海龙已经察觉到危险，再拖下去，它们可能会选择放弃——自己不怕逃跑的海龙报复，但海雾号上的人不行，它们以后还要在海上生活，所以伊丝决定对海龙进行歼灭战。
由莉娅保护海雾号与拉克西丝先一步离开船队，拉克西丝则在必经之路上设下第四位阶的魔法阵。当船队越过魔法阵，紧跟在后方的海龙群踏入陷阱后，拉克西丝便启动布置好的攻击性魔法阵，对海龙进行最直接的打击。
随后，等候已久的，包括海雾号在内的七艘船排成横列，以船侧朝向追赶过来的海龙群发射魔法，双方在接触的第一时间，船队便击杀了先头的部分海龙，而剩下的、反应过来的海龙选择潜入水下，试图从魔法触及不到的海底摸到船队下方，然而水下部分早已被伊丝用『冰墙』封冻，海龙没办法下潜太深，它们便不得不顶着精灵们的魔法发起冲锋。
必须要说的是，即便船队人数是海龙数量的十倍有余，海龙整体超过40级的实力也完全压制了海雾号一方。当海龙顶着魔法输出接近船队后，战况便立刻胶着起来，作为结果，三艘精灵搭乘的船只在短短十分钟内被撕碎，考虑到继续下去可能会出现伤亡，伊丝便自己出手，将剩下的三头海龙解决。
经过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歼灭战，除了原本等级就落后的蒂芙尼还在三十级以下，其他所有人都到达了三十级，而同样参与了战斗的精灵，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收获——大部分精灵都增长了一级。
拜此所赐，精灵们对制定战术的伊丝不再有原来的警惕，看向伊丝的眼睛里明显多了许多钦佩。至于损失的三艘船，最开始伊丝还打算找机会道歉，自己制定战术时考虑不周，没想到海龙踩中陷阱后的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朝船只发起冲锋，再加上为了尽可能让伙伴获得更多经验值，自己和莉娅没有直接参与战斗，导致己方出现财产损失。
但根据精灵的反应，比起失去三艘船，她们更为等级提升与斩杀海龙家族的功绩振奋，在精灵眼中，这些树妖用魔法造出来的船本就是一次性用品，三个月后便会自行坏掉，因此用船无伤交换到等级提升，是笔划算过头的生意。伊丝与莉娅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及时救起了所有落水的精灵。
「唔，解脱。」
就连蒂芙尼也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这是其他人想要都没有的机会哦，蒂芙尼不能太贪心了。」
以妈妈般的口吻，玛丽一本正经地告诫。
蒂芙尼因为等级落后太多，就算结束了歼灭战，也依旧卡在27级，所以伊丝不得不对蒂芙尼进行特训——带着拉克西丝与蒂芙尼一起，前往死亡海域中魔物最密集的地方，先由拉克西丝使用范围杀伤性魔法，对一群三十级左右的魔物造成大额伤害，然后再由蒂芙尼补刀。因为拉克西丝的等级与蒂芙尼相差不是很大，所以就算拉克西丝参与了战斗，蒂芙尼也能分得不少经验。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这样做无法学习到新技能，所以这种升级方法不能经常使用。同时，也只有拥有『全知地图』的伊丝能做到，换在其他人身上，还没找到魔物聚集地，就已经变成沿路魔物的食物。
「哈啊，就算是我，也有种终于解放的感觉啊，这段时间里白天太闲了。」
连莉娅也跟着感叹。
将这一幕收进眼底，伊丝不禁莞尔，回头看向即便在大太阳下也要穿保守长裙的卡米拉。
「马上就要靠岸，大家回房间准备行李吧，不要把东西忘在了船上。卡米拉，路上收获的魔核装好了吗？」
「全部装在袋子里，四阶魔核二十一颗，二阶和三阶魔核加起来有上百颗。」
「嗯，到岸上以后把它们交给多琳城关口的精灵。」
精灵族王族很早之前就因诅咒断绝血脉，在缺少有资历的领导者的情况下，原有的精灵国度分崩离析，分裂成数个城邦体制的国度，而作为保守精灵聚集地的多琳城，制度自然也与这些城邦体制的国度相同，区别只有多琳城并不自称城邦，而是以精灵族正统『妖精国度』称呼。相比于帝国与王国的体量，城邦的各种资源与力量要小许多，所以制定了往来商旅必须把得到的魔核卖给城邦，否则会被关进牢狱的法律，这是艾琳娜很早之前就告诉伊丝的情报。
虽然那些持有『审问』技能的人没办法看出自己是否撒谎，自己把魔核藏进仓库就没人能发现，但他们能从船上其他人嘴中察觉端倪，四阶魔核对自己而言，只是让魔导炮发射一次的消耗品，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自己也不想引起事端，所以还是卖给多琳城更好，有精灵族正统之名做信誉担保，价格不会低于市价太多。
「这么多魔核，英雄大人把这趟出海的钱都赚回来了啊。」
「姐姐大人明明给过你魔物素材，还想对魔核有主意么。」
「诶嘿嘿……」
吐了吐舌头，艾普丽尴尬地笑。
「这就是高等级的冒险者啊，随随便便就赚到我们所有人两年的工钱。」
「你这家伙，冒险者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面对发出感叹的僵尸船员，艾普丽父亲降下铁拳——也许说成骷髅拳更合适，「前几天那场血战你也看到了，冒险者时刻都在进行那种程度的战斗，能成长到主教大人这个等级的冒险者，都是刀口舔着血过来的，不想被吞进魔物肚子里，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啦。」
明明感觉不到痛，僵尸船员却双手捂着脑袋，装出很痛的样子。
没好气地摇头，艾普丽的父亲向伊丝挥了挥手。
「主教大人，我要去后面清点收获，把那些烂掉的魔物素材分拣出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艾普丽喊我。」
「嗯，我也要回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海雾号上的多数船员都把自己的亲人接到妖精之乡，自己的旅程结束，不代表船员们的旅途到达终点。船只靠岸后，船员们会把海雾号停靠在港口，从陆路一路南下，最终停留在沿路的其他城邦，带着积攒的财富，回到亲人身边。
「我也要下去整理行李~母亲大人和妹妹就在多琳城，原本接到英雄大人的单以后，我还以为要绕到更南边的菲斯城，下船以后得多走好几天的路才能回家，现在直接停靠在多琳城，方便了很多呢。」
艾普丽庆幸似的叹了口气。
「艾普丽的家人就在多琳城——嗯？」
话说到这里时，伊丝突然感到自己肩膀被莉娅拍了拍，好奇扭过头，得到莉娅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继续问下去的表情。
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吗？
莉娅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停下来，伊丝立即停止追问，不过艾普丽已经听到了伊丝的发言，富有青春活力的脸庞浮现笑容。
「是哦，我和父亲之所以出海，就是为了给母亲大人和妹妹赚钱。如果不是我们，母亲大人和妹妹也不会搬到妖精之乡，所以我们得多赚点钱回去，给妹妹多加些被人看上的筹码。毕竟妖精之乡的男人很少，如果没有吸引力，妹妹会一辈子都找不到丈夫，作为姐姐，我会愧疚的。」
艾普丽没有犹豫的回答令莉娅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这释放出可以继续将对话进行下去的信号，伊丝回以艾普丽微笑。
「原来是这样。既然就在多琳城，下船以后，我可以和艾普丽一起，去艾普丽家里坐坐吗？」
「诶？英雄大人您是认真的吗？我家没有贵族大人的家那样豪华，妹妹也没有学过贵族礼数，肯定会怠慢您哦？」
「没关系，我不是讲究贵族礼仪的人。」
像是受宠若惊那样，艾普丽嘴里发出「噢噢」的惊叹。
「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不能让英雄大人笑话。」
「是是，到时候就麻烦艾普丽了。」
一边微笑一边挥手，伊丝跟上卡米拉几人，回到船舱整理个人物品。
◇
「艾琳娜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一位身材贫瘠的精灵小跑着进入船底存放物品的仓库。
手持弯刀，正进行分拣工作的艾琳娜拂起袖子擦了擦脸上汗珠。所谓分拣，其实就是将捕杀到的魔物分尸，同一魔物的不同部位价格相去甚远，有的魔物骨骼值钱，有的魔物则是血液值钱，而这还是最基本的分类，就和同一头牛，不同部位上的肉卖出的价格也不同一样，魔物的头骨与肋骨往往比腿骨更值钱，越是靠近魔核的地方，魔法价值就越高，因此分拣工作十分有必要，否则就会被买家钻空子占便宜。
「怎么，我看起来像没碰过尸体的魔法研究者，所以不能做这些？」
「我怎么会小看您，只是这些脏活累活交给我们干就行了，怎么能让艾琳娜大人来，」看着艾琳娜沾染了大片魔物血迹的围裙，贫瘠精灵眉宇间流露出生气，转过身朝门外走廊大喊，「你们还不快进来！艾琳娜大人是为了我们才出海，居然把艾琳娜大人一个人丢在这里，我看你们都想去海里喂鱼！」
「等等，她们是受我命令才出去。海龙是不可多得的珍贵素材，浪费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原谅，更不用提我们分得的部分还有珍贵的海龙头部。就连我也只是在魔法书上见过海龙的资料，更别提她们，要是把昂贵的地方和便宜的地方混在一起，就卖不出好价钱了。有钱你们才能被接纳，不是吗？」
艾琳娜的话让贫瘠精灵一滞，不高兴地撇嘴。
「唔，话是这么说，多琳城也不是我们交了钱就会接纳我们，交钱只是给我们接受考核的机会，先不说我们能不能通过考核，就算考核过关，我们也会被打上外来人的标签，处处受限。」
「那也总比在其他城邦里受人白眼强，你们不就是受不了那种氛围，所以才来投靠多琳城。现在因为恶魔，有了被议会接纳的机会，应该好好珍惜，我作为革新派的执政官之一，自然要帮你们一把。正好你来了，和我一起把这块海龙肉翻过去，注意动作不要太大，如果里面的胆汁流出来，整块肉都会毁掉，损失好几枚金币。」
「啊！我知道了！」
明明有和依蒂丝对枪的实力，此刻却为几枚金币战战兢兢，作为船队二把手的贫瘠精灵小心配合艾琳娜，抬起一块刚刚被分解，有着门板大小的肉块。
就在此时。
另一位贫瘠精灵冲进仓库。
「大、大姐，那些不死者来了，他们通知我们马上就要到多琳城，叫我们早点做好准备，我已经看到那些官员的船了！」
「什么？」
「这么快？」
艾琳娜与贫瘠精灵一同对通知做出反应，作为结果，两人手上的力道放松下去，海龙肉也就此摔在地上。
啪。
看着从海龙肉边缘溢出的墨绿色胆汁，两位精灵的脸一同黑下去。
几枚金币消失了。
（10/22）

第四十六章 抵达

带着糟糕心情，艾琳娜与海雾号上前来通知的人一起搭乘小船踏上海雾号上。之前用于解体海龙穿的衣服换成了平日里的正装——眼镜加上白色软帽的组合，给人图书管理员和学者的印象。
「居然真的全员无伤抵达多琳城……」来到海雾号上的艾琳娜向海雾号正前方眺望，被茂密森林簇拥着的多琳城赫然眼前，艾琳娜深绿的眼眸里浮现不可思议，「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其他执政官，她们肯定会以为我在夸大其词。」
「哈哈，精灵小姐太小看英雄大人了，英雄大人可是拯救了诺塔帝国，只身拖住海德拉群，为威弗列德城争取到足够时间的英雄，有英雄大人在，再厉害的魔物都不是威胁。」
负责带路的海雾号船员回过头笑道。对此，艾琳娜并未做出回应，整段航线里除了最后那场歼灭战时伊丝直接展现过力量，其他时候都只充当指挥者，虽然那场歼灭战的最后，伊丝表现出来的力量令人敬畏——海龙喷射的水柱根本无法突破伊丝展开的魔法防御，而伊丝的每次投枪，却都能稳稳**海龙身体，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海龙体力消耗大半的前提上，海雾号船员说的『只身拖住海德拉群』，在艾琳娜眼中只是夸大的说法，可能当时只有寥寥两三只海德拉，这种程度自己也能做到。
毕竟有指挥的天赋不代表伊丝本身实力很强，当然，即便如此，经过那场战斗，艾琳娜对伊丝也还是多了很多尊敬，不再像最初那样，将伊丝当成莉娅的附庸，只是靠着莉娅才享有特权。
二人很快来到前甲板，但上面只有正在分拣战利品的海雾号船员，艾琳娜想看到的莉娅与伊丝并不在甲板上，艾琳娜停下脚步，疑惑发问。
「亚莉克希亚大人和伊丝主教她们呢？如果被港口官员发现把人私藏在船舱里，整艘船的人都会连带受罚。」
和其它港口一样，多琳城的港口除了按船只运送的货物品类与数量收税，还有人头税这种关税。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妖精之乡，只有多琳城在人头税上绝对公平，放在妖精之乡的其他城邦，只要是男性，不论种族，均可以免除人头税。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船长只派我去后面通知你们，没有交代更多。不过精灵小姐不用担心，英雄大人她们不是躲躲藏藏的人，肯定是有事情，回房间里了。」
「马上就要入关，接受检查的时候必须全员都待在甲板上，否则一律视为逃税，你们太乱来了。」
「哦，精灵小姐来了。」听到身后动静，正在甲板上埋头解体海龙的骷髅转过身，发出浑厚笑声，「主教大人她们只是回船舱收拾行李，用不了多久就会上来。艾普丽，你也过来帮忙，要在主教大人她们上来前把甲板收拾干净，如果在最后给主教大人留下糟糕印象，我们可就对不起主教大人送给我们的这些魔物素材了。」
「是是~大家都过来帮忙！」
在艾普丽呼唤下，其他闲着的船员拿上砍骨刀、木桶与拖把，协助艾普丽的父亲一起解体魔物、清理甲板上的碎肉与血迹。
也在解体魔物吗……
走到不会打扰船员工作，同时也方便观看解体过程的侧面，艾琳娜扶了扶眼镜，仔细观察。
比起自己这个只从魔法书上了解过海龙的外行，经常出海的船员在解体上显然更专业，虽说不出意外，自己这一生都没可能再接触到海龙，但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今后又遇见解体海龙尸体的时候，现在的学习就会派上用场。精灵的寿命在四百岁以上，谁也不敢肯定，如此悠久的时间里不会遇见那个万一。
「竟然在露天解体头部……不怕大脑里的香气挥发吗？」
艾琳娜低声喃喃。
艾普丽父亲正在解体的部分是海龙头部，同时也是海龙身上最珍贵的地方。海龙大脑经过发酵，会变成散发异样芳香的液体，这种液体可以拿来作为高档香水。比起芳香植物提炼的香水，海龙香水的味道更怡人，留香时间也更长，而倘若是魔法咏唱者或炼金术师使用，还有提升注意力，增加元素亲和力的效果。加之海龙大脑相当小，仅仅只有成年人一个拳头大小，原料稀缺的情况下，仅仅一勺海龙大脑，就能卖到一枚白金币，而且还有价无市。
因为太过珍贵，艾琳娜没敢自己解体，选择把分得的海龙头部保存在冰块内，等到多琳城以后，再将其交给专业的冒险者处理。
生怕漏掉某个细节，艾琳娜瞪大双眼，仔细看着艾普丽父亲拿起的砍骨刀。
然后。
啪咔。
没有丝毫迟滞的，长达一公尺的砍骨刀没入海龙头部。
不愧是经常解体魔物的人，下刀完全不像自己那样犹豫个不停，生怕弄错地方。
并不知道艾琳娜心中所想，艾普丽父亲朝船员挥了挥手。
「好了，左边这部分丢到海里吧。」
「是！」
「哈啊？」
好像丢出去的东西只是排泄物，两名船员抬起门板大小的海龙肉。
艾琳娜分明见到那块肉里还有骨头。
海龙的魔核就在头部，通常情况下，越是靠近魔核的地方，魔法价值就越高，这根本是在浪费。
她连忙叫停。
「那个，这块肉里不是还有骨头吗？就这么把它丢了不会浪费吗？」
「有这回事？」艾普丽父亲张了张嘴，骷髅中代表眼睛的红芒也跟着闪烁了一下，「我没看到有骨头啊。」
「就是这里啊，这里。」
为了让艾普丽父亲看到，艾琳娜特意走到两位船员身边，指向肉里冒出一小截的森白骨骼。
艾普丽的父亲这才一脸恍然，伤脑经地拍了拍头。
「哦哦，原来在这里，但这么点骨头，丢掉也没关系。这几天见到的魔物除了海龙还是海龙，眼睛都发昏看不过来了。」
艾琳娜吞咽了口唾沫。
「丢掉……我可以拿走这块海龙肉吗？」
「啊啊，无妨，精灵小姐喜欢的话就拿走吧。」
让船员把抬起的肉块放下，艾普丽的父亲几下将只有小臂长短的骨骼剔出，递给艾琳娜。
就在此时。
哗啦。
一名海雾号船员将木桶盛装的海龙血「哗」的一声倒入大海。
「喂！那是海龙血啊！你在做什么！」
「嗯？」被艾琳娜惨叫般的声音吸引注意，刚刚把海龙血液倒进大海的船员回过头，微微歪头的样子明显在不解，「是船长叫我这么做的。」
「那一桶至少也值一银币啊！」
「呃……可是我们来之前已经倒掉很多了，船长交代，要是不把它们清理掉，行船速度会慢很多。」
「已经倒掉很多……」
仿佛看到直接把钱撒向大海的画面，艾琳娜一阵心痛，早知道海雾号的船员这么不珍惜，自己就把那些海龙血液要过来。虽然自己船上也没有那么多空间，但只要把睡觉的地方腾出来，大家挤一挤，就能省出空位。
将艾琳娜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艾普丽自豪挺起胸。
「哼哼，羡慕吧，这些都是英雄大人送给我们的，现在仓库里堆满了海龙骨头和内脏，放不下又沉又不值钱的部分。」说到这里，艾普丽转动眼珠，悄悄瞥了眼艾琳娜，「谁叫你一开始对英雄大人一副不理睬的样子，不然我还可以大发慈悲的把那些送给你，现在你后悔也晚了。」
「啧。」
艾琳娜咋舌的样子令艾普丽更加得意。
「英雄大人愿意把海龙分给你们一块，你们就应该对英雄大人感恩戴德——」
「艾普丽，我可没说过那些话。」
「啊，英雄大人！」
见到伊丝从船舱里出来，艾普丽连忙收起刚才趾高气昂的模样，切换成娇小可爱，富有青春活力的样子。
「艾普丽说的太过分了哦，」伊丝拍了拍艾普丽脑袋，接着转向脸色不那么好看的艾琳娜，「对不起，艾普丽太没礼貌了。」
「我又没说错……」
艾普丽的低声喃喃让艾琳娜脸色更差了一些，只是艾琳娜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和艾普丽吵起来。无视艾普丽，艾琳娜对伊丝摇了摇头。
「我没有放在心上。我们靠近港口前，海关会派人登上我们的船清点人数，我不知道你们教会的规矩是什么，但在多琳城，只要清点人数时有人不在甲板上，又恰好被检查出来的话，全船所有人都会被处以关进牢狱十天的惩罚，」说到这里，艾琳娜特意瞥了艾普丽一眼，「船长会被关一个月。」
艾普丽则回以艾琳娜吐舌头的鬼脸。
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伊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卡米拉和莉娅她们马上就会出来。对了，我有一件事要提前告诉艾琳娜。」
按照莉娅与艾琳娜的约定，到达多琳城后，莉娅会先和艾琳娜一起去一趟精灵陵墓，查看陵墓壁画上的内容，原本自己也打算一同前往，但因为对艾普丽说要去艾普丽家中做客，所以自己会推迟一些再去。
听完伊丝解释，艾琳娜以一贯的端庄神情点头。
「多琳城里有专门对外来旅客开放的旅馆，你们在那里住下后，可以去城市中心的露天剧场看看，那里是最能了解我们多琳城的地方。」
露天剧场吗？
不愧是城邦体制。
「啊，说起来，既然是精灵族，就应该有世界树那样的东西吧？」
精灵族与世界树生活在一起，基本是异世界的传统搭配，但自己从来到阿莱克西亚大陆到现在，都没有听人说起过世界树这样的奇观。
艾琳娜皱起眉。
「世界树？伊丝主教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词。那是记载在我们精灵陵墓里的过去。除了亚莉克希亚大人和她的妹妹大人，我们精灵还有另一个神明，那位神明大人和我们一样，也有尖尖的耳朵，而那位精灵神大人降临妖精之乡时，就是坐在一棵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的巨树上，精灵神大人称其为世界树。虽然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个故事只有去过精灵陵墓的精灵才知道，伊丝主教是怎么打探到消息的？」
「偶然间在尤弥尔教会里的古籍里见过，印象深刻，所以记下来了。」
伊丝随便编造了一个谎言。毕竟不能说自己是从地球来的人，先不说可能招人排挤，首先艾琳娜会不会接受自己的说法都得打个问号。
只是话说回来，艾琳娜在形容精灵神时，用上了『降临』这样的词汇，猜想的话，精灵神应该也是和尤弥尔女神一样，从外面世界来的神明。至于在天上飞的世界树，伊丝认为是后世对神明的夸大，很可能是神明把世界树种在了妖精之乡，然后又把世界树搬走，看起来就和飞起来了一样。
毕竟像塔里斯的水树那种程度，自己也可以拔起来。而如果是『Ragnarøk』那种设定里长到宇宙中的世界树，要是能飞起来，就夸张过头了，让人联想到星系探索飞船一类的东西。
「古籍么，人类世界也有值得钦佩的贤者。伊丝主教，如果我去人类世界，有可能读到那本古籍吗？」
大概是触发了身为学者的天性，艾琳娜眼中燃起期待。
可惜那只是伊丝编造出来的不存在之物，倘若说『有』，让艾琳娜白跑一趟，自己会过意不去，伊丝只好从一开始就否决。
「那是尤弥尔教会的机密，只有教皇和红衣主教级别的人才有资格阅览，艾琳娜小姐已经有信奉的神明，不会得到教会认可呢。」
「要改信尤弥尔女神……只能放弃了。」
艾琳娜感到可惜地叹气。
「主人大人，我们也准备好了~」
以玛丽的声音作为开始，整理好行李的卡米拉几人陆续从船舱来到甲板。
卡米拉微微伸长脖子，眺望向远方的多琳城。
「能看到港口里停留的船，就这样用『飞行』魔法，一口气飞到岸上。」
「那样会被城市里的人当成袭击者啦。」
如今伙伴们加上自己和莉娅一共有八人，而『飞行』的前提是到达三十级，就这么靠过去，不被当成敌人才奇怪。倘若自己的莽撞导致城防军如临大敌般做好迎击准备，自己会有种『不配合他们演戏就尴尬到无法收场』的感觉。
「唔，姐姐大人说的没错，我考虑不周了。」
虽然能理解卡米拉想逃离『海上监狱』的迫切心情，但还是稍微忍耐一下吧。
「前面有船靠过来了！」
船员的大喊让艾琳娜踮起脚看了眼不远处驶来的小船。
「放下绳梯，让船上的人上来，她们是负责检查的精灵，过了她们的检查，就可以到岸上了。」
无需身为船长的艾普丽大喊，海雾号的船员便自发组织起来，所有人站在甲板上，等待精灵清点。
终于，经过接近一个月的航行，海雾号抵达了妖精之乡。
（11/22）

第四十七章 城邦制的国度

当船驶入多琳城港口狭窄的出入口时，一艘负责检查的小船靠向海雾号，依次清点海雾号与后方三艘精灵船只。
「包括不死者在内，一共一百三十七人，虽然有执政官大人担保，但我还是得完成我的职责，你们没有私藏魔核和活着的魔物吧？」
说话时，清点人数的精灵以锐利目光扫向伊丝一行与海雾号的船员，尽管不明显，但伊丝还是能察觉到，这位身穿保守长袍的精灵使用了『审问』魔法，『审问』能够诱导人说出事实，同时还可以鉴别出谎言。
身为船长，站在最前方的艾普丽摇了摇头。
「没有。魔核都交给你们了，船里也只有被分解过的海龙尸体，我们打算在多琳城把这些海龙尸体卖掉。」
「哦哦，」艾普丽的话让精灵眼前一亮，「竟然是猎杀了海龙的捕捞船，难怪执政官大人都在你们船上。多琳城需要你们这样的实力者，欢迎来到多琳城。」
「队长，魔核清点完了，二阶魔核93枚，三阶魔核70枚，四阶魔核21枚。」
立在精灵队长身边，负责清点魔核的纤瘦精灵严肃汇报。
被称为队长的精灵顿时瞪圆双眼。
「21枚四阶魔核！？你确定没有数错？」
「非常确定，队长，虽然我也不相信，但确实有21枚四阶魔核。」
「21枚……平时要半年才能收到这么多魔核，」眼中的赞许之意更加浓厚，精灵队长难掩喜悦，「你们是魔核商人吗？如果是魔核商人，不需要把魔核交给我们，可以直接把魔核带到议席，那里会有专人招待你们。」
因为提到了专人招待，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艾普丽转过头，朝后面的伊丝投去求助视线。
伊丝微笑着走上前。
「我们只是来妖精之乡寻找旧友的旅客，不是魔核商人。」
「旅客？旅客怎么会有这么多魔核，多琳城回收魔核的价格虽然公正，但不会比市场价更高——难道你们想用魔核交换妖精泪滴？最近因为那些黑色怪物，我们减少了去森林里的次数，现在不那么容易换到。」
「妖精泪滴？那是什么？」
「来妖精之乡的人竟然不知道妖精泪滴！那可是我们妖精之乡最出名的美酒。」
按照这位队长的说法，妖精泪滴是一种味道清甜，类似果酒的低度酒，因为获取困难，加上有延年益寿的效果，是妖精之乡各城邦金币的来源。
「甜甜的果酒……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品尝一次。不过我们只是来找一位树妖小姐，然后打探和这孩子有关的消息。」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向旁边挪了挪，轻抚玛丽的栗色长发。
精灵和树妖都是寿命悠长的种族，尤其是后者，就之前在塔里斯领里见过的水树树妖，就是一位度过了至少六千年岁月的女性，在那众多树妖之中，说不定就有见过玛丽双亲的树妖。
「原来如此。」若有所思地点头，精灵队长拿起笔和纸，开出收下魔核的证明，「拿着这个，就能去那边那座楼里兑换等额金币，说话回来，这里面哪一枚是海龙的魔核？我们需要标记出来，以免不小心带出海。」
海龙魔核会散发出只有海龙能感受到的气味，尽管这股味道无法扩散的太远，但要是船只刚好途径这只海龙的亲戚的巢穴，嗅到味道的海龙便会立刻展开报复。在大海上，一切和海龙有关，同时又没有经过加工的东西，都算得上危险品。
一直注意着魔核的卡米拉上前几步，从队长拿着的袋子里拈出一颗红色魔核，队长立刻恍然。
「噢噢，就是这颗吗？不愧是海龙的魔核，光看着就很有威势。」
「不，那是巨型狮鹫的魔核，除了这颗，袋子里剩下的四阶魔核都是海龙魔核。」
「诶？」
队长露出一瞬间的茫然，下意识看向几步远外的伊丝一行，结果所有人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甚至带着微笑的表情。
哪怕没有使用『审问』，队长也能从众人的表情里看出，卡米拉并没有撒谎，拿着魔核袋子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接着如同接到了烫手山芋那样，急忙将袋子丢给一旁副官，而副官四下瞭望一阵，发现身边并未有手下后，只能苦着脸收下。
大概是害怕海龙魔核的味道沾染到身上，以后出海会遭到海龙亲属报复吧，伊丝不禁莞尔，最开始进入死亡海域猎杀了那头海龙时，艾琳娜也有相同表现，不过自经历了那场歼灭战，这支海龙家族被自己一方全灭后，艾琳娜便不再有担惊受怕的表现。
队长脸上先后闪过害怕与惊愕之色，最终变成铁青与着急。
「居居居居然有二十枚海龙魔核，你们是挖开了海龙的埋骨之地吗！有没有沿路洒驱魔粉？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跟着你们？」
「我们被海龙先生追赶了一路哦。」
玛丽说出了令队长感到眼前一阵发黑的话，后者脸色一下糟糕起来，哆哆嗦嗦地收拾纸和笔。
「我得赶紧汇报给议会，让他们做好迎击海龙的准备。挖开海龙的埋骨之地，海龙肯定会唤来整个家族报复……只靠多琳城绝对没办法守住，要让议会立刻召集周边城邦还有森林里的树妖，大家联合起来。」
慌张转过身，队长一副要跳下船的模样。
「站住，海龙家族已经被我们剿灭，不必召集其他城邦。」艾琳娜连忙叫住准备跳下海雾号的精灵队长，神情严肃地强调，「这件事我会汇报给议会，你现在只需要让我们进港口，再安排一些龙车。」
所谓龙车，并非巨龙拉着的马车，而是地龙或双足走龙拖行的板车，伊丝曾在赫尔斯王国里见过这种运载工具，它们无法长时间高速奔跑，食量也比马匹大很多，优点是耐力极强，可以带动马匹无法带动的重物长途跋涉，一般用来运载攻城器械或其他大号货物。
「执政官大人的意思是？」
「既然歼灭了海龙家族，除了魔核，自然还有其他海龙身上的素材。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不出意外，过几天就能在露天剧场看到海龙尸体。」
听到露天剧场，精灵队长眼前一亮。
「剿、剿灭了整个海龙家族！？哦，我的神明大人，这下赚发了！我现在就去叫龙车，还请各位跟随我们的船停靠！」
相当有干劲地做出宣言，精灵队长与副官一起，叫上还在船舱内进行检查工作的其他精灵，直接跳下海雾号，落入来时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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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后还有一更，写了快三更的量，所以校对慢了。

第四十八章 不死者的旅程

「呼，总算到岸上了，现在双脚都还有种飘乎乎的感觉。」
「因为是大地的魔王，所以不适应海上吗？」
对面一副苦恼模样，仰着头看向太阳的莉娅，伊丝开了个玩笑。
然而莉娅却单手抱胸，认真思考起来。
「有可能？我还从没有坐过这么久的船，以前不论去哪里都靠翅膀飞行。」
「翅膀？莉娅小姐不是牛族吗？」
与伊丝和莉娅走在一起的艾普丽好奇问道。因为向艾普丽许诺过，下船了要去她家中做客，所以伊丝下船后便随艾普丽以及艾普丽的父亲一起离开，剩下的卡米拉几人则在艾琳娜带领下，先行去了多琳城内招待客人的旅馆，至于海雾号的船员，则留在船上，负责海龙素材的交接，多琳城虽以国家自居，但终究是一个城邦，单论城市规模，还不如诺塔帝国的贸易都市威弗列德，因此有能力收购海龙素材的商户也就屈指可数，没什么讨价还价、寻找最优价格的余地。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原定计划，莉娅应该与身为执政官之一的艾琳娜去精灵陵墓——一路上艾琳娜从没说过她的身份，直到刚才与那名精灵队长交谈时，自己才知道原来莉娅是众执政官之一——只是当莉娅听到自己要和艾普丽一起去艾普丽家中做客时，莉娅临时变更行程，选择与自己一起去艾普丽家中。
对『牛族』这个分类皱眉，身后的尾巴也跟着不悦地扫了扫，但莉娅并未出言反驳。伊丝适时转移话题。
「多琳城不愧是精灵的城市呢，街上到处是精灵，而且都很漂亮。」
几乎每个精灵非常符合传统精灵的印象，有着漂亮的金色发丝，服装也以森绿色为主，言谈举止十分得体，以至于让人不禁低头整理起自己的仪容，生怕自己成为格格不入的那一个。假如自己刚来到异世界时不是在尼鲁教区，而是多琳城的话，肯定会以为这里是天堂。
「唔，就是因为这里的精灵太漂亮，妹妹她才会嫁不出去，我和父亲又不想让她去其他城邦住下，别处的氛围肯定会教坏她。啊，说起来，老爹，回去前是不是该去买一些好吃的东西改善伙食，我们大半年没有回去，家里的钱肯定不剩多少。」
「说是说的没错……只是艾普丽啊，你都这么大了，得多体谅体谅身为父亲的我啊。」
艾普丽的父亲无奈感叹。他正弯着腰扛着满满一大袋物品，腾不出手再提更多东西。袋子里装着的东西除了金币，还有航行中遇见的各式各样的新奇物品，平时艾普丽的父亲会把它们收藏在船舱的宝箱内，不死者没有睡觉和吃东西的必要，即使赚了钱，也没有花的地方，所以艾普丽的父亲会把那些收藏起来的新奇物品带回家，交给还活着的人。
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艾普丽双手叉腰，大大地叹了口气。
「真没办法啊，看来只能我去买了。英雄大人和莉娅小姐就先和老爹一起去我家里，我买好了东西就过来。」
「我也和艾普丽一起，去别人家做客手上却没有礼物，太不好意思了。」
伊丝也跟随艾普丽走出一步，但艾普丽慌忙摆手。
「不用不用，英雄大人愿意去我家就是让我高兴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还能让英雄大人买礼物，我去就好了，那么回头再见！」
没有给伊丝说下去的机会，艾普丽沿来时的路小跑着离开。
看着艾普丽远去，艾普丽的父亲摇头叹气。
「艾普丽这家伙，都二十几岁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二十几岁？艾普丽不是只有十六岁吗？」
看起来就和玛丽差不多大小，说她只有十四岁自己也相信。
艾普丽的父亲大笑起来。
「哈哈，主教大人，我们可是不死者，不死者不会成长，艾普丽那家伙运气好，变成了和人类看起来差不多的幽灵，所以外表一直都停留在十六岁的样子，现在距离我们死的那一年，已经过去十年咯——哦！」
因为笑的动作幅度太大，艾普丽父亲肩上扛着的麻袋差点掉下来，骷髅的肩膀比正常人类窄，不容易保持平衡。
「十年……海雾号很新，我还以为没有多久。」伊丝目光转移到让艾普丽父亲吃力的麻袋上，「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把它放进储物魔法里。」
应该是在笑，艾普丽父亲的颌骨张了张，连连摇头。
「主教大人，我拿得动，不用管我。海雾号是我们后来攒钱买下来的船，毕竟全员都在那场海难里丧生，船肯定也没了，嘛，再过两年，我们就可以把海雾号卖掉了。」
「赚够了钱，不干了？」
就执政官艾琳娜的说法，光海雾号上的那些海龙尸体，都够买下好几艘正经海船，那是一笔不菲的金币。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
艾普丽父亲憨笑着摸了摸鼻子，带领伊丝与莉娅拐过街角，刚才热闹的街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乡下小径，这里的环境与可妮莉娅之馆周边相差无几，艾普丽一家并不住在市区。
「那个，该怎么和主教大人说才合适，主教大人应该知道，不死者太长时间无法满足愿望，愿望就会变成怨念一类的东西，到那时候，我们会成为没有理智的不死者。这不像人死之前还有个征兆，说不定哪天我们就突然攻击活着的人了，所以我们全船的人都商量好，只要等赚够了钱，就自己去教会接受净化，到那时候，海雾号自然就没有存在必要。嘿嘿，说起来，主教大人就是尤弥尔教会的神官，如果有那一天，我能找主教大人净化我吗？」
「呃。」
要自己净化邪恶的不死者，自己不会迟疑，但艾普丽的父亲和自己算熟人，让自己净化，即便是艾普丽父亲主动要求，自己也有种下不了手的感觉。
「由我来吧，我多少会一些神圣魔法。」
莉娅微笑着接过对话。
「噢噢噢！莉娅小姐当然也没问题，莉娅小姐可是大美人，要是被莉娅小姐净化，我肯定能上天堂。」
「不，那个就……」
莉娅困扰起来。
被魔王净化，大概不会上天堂吧。
哈哈笑着，艾普丽的父亲继续补充。
「而且，就算我们还没攒够钱，海雾号也差不多该停下旅程了，十年过去，海雾号的船员只剩不到当初的一半，该走的人都走了，啊，不是变成邪恶的不死者，是他们心愿得到满足。我们变成不死者的原因就是放心不下家里，如果家里的老婆孩子安定下来，我们自然就可以安心离开，那些家伙看见家里人已经不需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就消失了。虽然我得祝福他们，但老实说，心里多少有点疙瘩啊，走之前给我们说声也好，自顾自的消失，让人担心一场。」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伊丝只好尴尬地笑。艾普丽父亲则继续发牢骚。
「艾普丽那家伙的妹妹今年也到成年的年纪，是时候找个好男人嫁了，有主教大人这一票的钱，肯定可以找个对象，只是得好好让爱玛把关。说起来，也不知道爱玛有没有照我说的，找个体贴他的男人，毕竟我成了这副模样，没办法一直待在她身边，她这几年因为我，搬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要是能找别的男人，组成个幸福的家，我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爱玛应该是艾普丽的母亲，伊丝猜测，只是这种氛围实在不好问下去，伊丝只得保持沉默。
察觉到氛围变得微妙，艾普丽的父亲干咳两声。
「嘛，总之就是这样，如果我是最后一个留在海雾号上的人，就把海雾号送给主教大人留作纪念吧。老实说，这一票赚了主教大人太多钱，我还挺不好意思。」
伊丝摆了摆手。
「呵呵……不必放在心上，那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再度拐过一处小径，不远处——大概二十公尺——可以看见开阔田地上有着一处石头搭砌的普通平房，房门前晾晒着床单，相当有乡间农户的感觉。艾普丽的父亲放慢脚步，散发出难掩的喜悦氛围。
「喔！主教大人，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嗯？」
话还没说完，艾普丽父亲身上的喜悦突然顿住。
「那是……」
房屋的院子内，一位三十多岁的纤瘦女性正与一位人类男性搂抱在一起，全知地图显示这位纤瘦女性就是爱玛，尽管距离稍远，但依旧能看见两人脸上的幸福。
伊丝不禁迟疑起来。
应该会怒不可遏吧，伊丝悄悄看向艾普丽的父亲，任何一个男性都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作为证据，艾普丽父亲眼睛中的红芒正剧烈跳动——这是情绪剧烈波动的标志。
沉默了许久，艾普丽的父亲才颤巍巍地开口。
「主教大人……我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嗯，说吧。」
「您可以和莉娅小姐先待在这里吗？我想一个人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要变成邪恶的不死者了。」
「当然，」艾普丽的父亲咂了咂嘴，由于只剩下骷髅，伊丝无法辨识艾普丽父亲的表情变化，「我只是去确认，那个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欢爱玛。」
「我答应你，有什么事我会立刻过去。」
如果演变成冲突，自己会上前阻止。
以艾普丽父亲超过三十级的实力，年轻男人肯定会被艾普丽的父亲重伤。
扛着肩上的沉重麻袋，艾普丽的父亲，一个纤瘦骷髅悄悄靠近房屋，最终躲藏在距离男女只有一墙之隔的墙角处，偷偷窥探院子里的情况。
不断重复想走出去，又不敢走出去的动作，艾普丽父亲始终没有走出墙角。如此时光过去一刻钟后，伴随沉重麻袋落到地上的声音，院子里的两人才终于察觉到他们身边有人。
「是狼吗？」
名为爱玛的女性被吓了一跳，男人则将她护在身后。
「听起来不像，我去看看——喂喂……这么多金币，爱玛，快过来，是金币！好多金币！」
「什么？！」
见到两人打开麻袋时的喜悦表情以及残留在石墙上的抓痕，伊丝抿起嘴唇，扭过头看向莉娅，后者则如同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一般，对伊丝摇了摇头。
「走吧，这里不需要我们了，他已经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我们该祝福他升天。」说到这里，莉娅顿了顿，深深看了眼艾普丽父亲消失的墙角，「他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不死者满足了心愿，到达旅途的终点。
（12/22）

空章

此章原作通知，现已过时效。

第四十九章 亡者

当伊丝与莉娅离开艾普丽家人的住处后，直到天色黯下，才在路口等到提着食材回来的艾普丽。
看到伊丝与莉娅待在路口而不是在自己家中，艾普丽一脸不解，歪了歪头。
「英雄大人，莉娅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个……」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伊丝视线瞥向一边，自己之所以等在这里，就是因为难以做出选择，对艾普丽和她的父亲而言，看到还活着的人得到幸福结局才是他们的愿望，但站在自己这个旁人的视角，内心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艾普丽目光到转移到莉娅身上。
「莉娅小姐，父亲没有把你们带到家里吗？」
「带到了，只是——」即便是莉娅，此时也迟疑了一瞬，「不，艾普丽还是先和我们去艾琳娜安排的临时住所吧。」
「临时有急事吗？虽然等了这么久没回去也不差这一天，我可以和英雄大人还有莉娅小姐去那个下流精灵安排的住处，但这些食材……」
「暂时交给我保管，我的储物魔法可以保证新鲜。」
伊丝接过话茬，主动拿过艾普丽手上提着的东西，将其收进仓库。
东西瞬间消失的景象令艾普丽呆然。
「啊……英雄大人这么说的话……我和英雄大人一起走。」
「嗯。」
轻轻点头，伊丝向莉娅投去不必多言的眼神，随即带着艾普丽前往全知地图上卡米拉一行所在的位置。
至于艾普丽父亲消失的事情，虽然不能隐瞒，但自己还是挑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再让艾普丽回到家中了解情况吧，艾普丽并不笨，看到那袋金币，就会清楚发生了什么。
◇
在森林环绕的妖精之乡众多城市中，多琳城无疑是最为独特的一座，这里不存在其他城邦中极为严重的人口买卖，也没有随处可见的孤儿与衣着不整、行为放浪的精灵。数千年来，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人对精灵的形容大都以淫^乱、人尽可夫之类不堪入目的词汇，但是，知晓实情的人绝不会对多琳城的精灵投以同样侮辱。
多琳城的精灵极为专情，终生只与一人皆结为伴侣，即使伴侣死亡，也不会再嫁他人。加之精灵大都有着姣好面容，这便使得多琳城的精灵完美符合人类男性的择偶标准，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对自己一心一意，也没有谁不喜欢娶一位有着淑女的矜持与端庄，同时还能使用自然魔法战斗的女性。
因此，如果说诸如『菲斯城邦』这种地名会令男人闻之色变的话，那么多琳城则是让男性趋之若鹜的名字。如此名声使得多琳城远近闻名，与外界交流愈发频繁，逐渐成为所有精灵城邦中最为发达的城市，人类世界中甚至有传言，如果不是多琳城邦没有那个想法，妖精之乡早就出现一个与诺塔帝国一样的庞大帝国。
至于多琳城为什么至今都还只是一个城邦，原因当然是害怕保守精灵的血脉与被诅咒的精灵混在一起，污染了自身纯洁，只是这个原因鲜为人知，只有去过精灵陵墓的精灵才知道，对外人而言，始终是一个谜。
现在，一个有着足球场大小，如同斗兽场般拥有层层观众席的露天剧场内，伊丝正在接受莉娅的考核。虽说天色尚早，太阳还没有上升到八点位置，露天剧场内理应没多少人，但现在正值盛夏，凉爽的清晨反而是最佳出门时间，所以偌大的露天剧场内，已经聚集了零零散散约莫百人。
露天剧场作为城邦国家中的核心区域，平时即使没有戏剧演出或公民会议，也有不少人来到这里学习交流魔法与武技，值得一提的是，露天剧场并非私人场所，而是公共区域，任何人都可以来到这里，除非有人使用声势浩大的魔法，否则卫兵不会限制或驱逐进入此地的人。
「■■——『诅咒火球』。」
伴随伊丝朝前抛洒出某种东西的动作，伊丝身前出现一道扇形暗红色火墙，凡是碰到火墙的邪眼，全部发出「吱吱」的痛苦惨叫，但伊丝的进攻并未就此结束，仅仅第一位阶的『诅咒火球』，还无法杀死平均等级在32级的三只邪眼，几乎下意识的，伊丝手中凝聚出魔刃，径直刺向其中一只邪眼。
就连金铁都会被斩断的一击，皮肤柔软的邪眼当然无法承受，魔刃只是刚触碰邪眼，邪眼便化为黑紫色齑粉消失。
然后。
啪、啪。
莉娅接连拍手，示意伊丝停下动作，走向伊丝。剩下两只邪眼则在莉娅拍手的功夫里消失。这些邪眼是莉娅召唤出来，用以考核伊丝的魔物，现在伊丝考核失败，自然得让它们散去——莉娅当然知道，仅仅三十级的魔物无法对伊丝造成伤害，之所以有这项考核，是因为存在『伊丝只能使用恶魔语战斗』的前提，现在伊丝使用了魔刃，考核自然结束。
「好了，就到这里。」
意识到自己违反规则，伊丝先是伤脑经地敲了敲脑袋，然后打消手中凝聚的魔刃，苦笑着看向莉娅。
「习惯了魔法配合近战的战斗方法，突然让我只能用魔法战斗，有些不适应。莉娅，我想再来一次。我大概知道该怎么把恶魔魔法运用到实战里了。」
「我并没有说伊丝考核失败了哦？叫停只是顺势而为，伊丝已经通过了。邪眼对魔法有很强抗性，何况那些邪眼还是经过我强化的召唤物，伊丝能熟练切换第一位阶恶魔魔法对它们造成伤害，就已经合格了，」莉娅淡淡微笑，「恭喜你，对恶魔语更熟练——不，应该说对情绪的掌控变强了。仅仅不到半月就能使用基础恶魔语组成魔法战斗，我从未见过如此天分的人，希里也远不如伊丝。」
「哈啊，如果可以，我不想这样啊。」
以恶魔语使用火焰魔法，必须要以愤怒情绪才能发挥最强威力。刚才使用『诅咒火球』时，自己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才以1点魔力对那些邪眼造成伤害，放在几天前，以1点魔力输出施放的『诅咒火球』，就连烧穿木板都做不到——玛丽可以直接握住自己召唤出的火苗，给出「很温暖哦」这种打击人自信的宽慰话语。
理解伊丝话语所指，莉娅递给伊丝水杯，走到露天剧场边的阶梯台阶旁坐下。
「还在为艾普丽的父亲苦恼吗？」
「啊啊。」
没有否认，坐下来的伊丝擦了擦额头汗珠，倒不是说自己在战斗中太吃力，而是妖精之乡地处热带，清晨也有超过三十摄氏度，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液濡湿。事实上，自己面前那些正在剧场内训练的精灵，也都一副挥汗如雨的模样。
「昨天晚上艾普丽找到我，说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不要为她的父亲伤心，他们是不死者，本来就已经死去，消失也只是去该去的地方。」
莉娅神情变了变。
「那艾普丽呢？」
「说还要继续把海雾号维系下去，海雾号不能没有船长，她要做最后一个人。也许她未完成的心愿除了让家人获得幸福，还有看着所有船员回到该回的地方。老实说……我觉得他们不应该迎来这种命运，这不公平，所以稍微有些生气，嘛，也只是没有对象的撒气就是了，这种不公到处都是，就连乌托邦也不能保证——」
说着，伊丝一口饮尽莉娅递来的果酒。
然后。
「噗！」
没有忍住，一口喷出来。
「咳咳，莉娅，你给我的是什么？」
没想到伊丝会有这么大反应，莉娅一瞬间露出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的表情，但这种神情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忙为伊丝送去手帕擦嘴。
「妖精泪滴。上午艾琳娜送来了一些，说是用来招待神明的贡品，我不喜欢酒，但就这么放着又觉得浪费，打算把它给依蒂丝她们的时候，从拉克西丝那里听到伊丝是品酒大师，所以就想着伊丝会不会喜欢。伊丝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咳、对我来说太辣了。」
明明是果酒，却有股呛喉咙的味道。
至于拉克西丝为什么说自己是品酒大师，肯定是觉得自己开设了玛格丽特，所以很会喝酒。实际上自己只在开发出新产品的时候，才会像模像样的尝一点，而那也只是作为上司，迎合芙兰的期待。
「果然对血族来说，血液会比较好吗？不过我现在是用蒂娜的身体，就算尝起来，血液也是蒂娜的味道。」
「有美少女愿意主动送上血液，我肯定没意见啦。」
虽说自己收留了蒂娜很久，但却从没有尝过蒂娜血液的味道。那时候蒂娜处于寄人篱下的状况，自己提出索取血液，显得乘人之危。
「这样呢？」
莉娅把白皙手臂伸到伊丝面前，明明稚嫩却透露出成熟的脸庞有着莞尔笑意。
伊丝苦笑着摇头。
「不，在这里还是敬谢不敏，如果我现在一口咬上去，不就显得我像小孩子一样嘛，这里还有很多人在看我们。」
「在我眼里，伊丝就是小孩子。来吧，完全没必要害羞，当成妹妹向姐姐撒娇就好了。」
「虽然是很有魅力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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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还有一更。

第五十章 赌局

但自己和莉娅还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而且莉娅这么提议，大概是看出了自己心情不好。自己不是没见过认识的人在身边死去，比如尼鲁教区的副神官长欧恩，可欧恩与艾普丽的父亲对自己而言区别很大。在前者眼中，自己只是利用对象，而后者把自己看成值得尊敬的人。自己的魔法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但没办法把不死者变成生者，正是这种无奈，才让人生气。
莉娅微微挑起眉，橙红色眼眸中浮现认真。
「话先说在前面，艾普丽父亲的消失是他的心愿，伊丝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烦恼。而且我觉得最好阻止艾普丽继续留在海雾号上，让海雾号就这么消失，对所有人都好。」
「为什么？」
像是要把胸中浊气全部吐出来般，莉娅轻呼了口气。
「呼……上面的船员已经忘记了他们成为不死者的初衷。之前伊丝去海底神殿，希里来找我的时候，我和其中一位船员聊到他的家人，结果他连自己多久没有回去都记不清，差点在我面前变成没有理智的不死者。
不死者存在，是因为他们有未了的心愿，对海雾号的船员而言，唯一的心愿就是家人，就连人类都不会遗忘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回家，更不用提执念更深的不死者，他们的存在本身注定他们不会遗忘这种事情，发生如此情况的唯一可能，是他们回家时见到了亲人死亡，内心无法接受。现在那些船员回家，再度见到真相，执念会变成怨念，化为憎恶生者的不死者。即便这一次没有失去理智，以后想起来，也一定会闹出麻烦，这就是我昨天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和伊丝一起去艾普丽家里的理由，当时我以为艾普丽也是这样。」
「这样吗……」
脑海中浮现船员们没事做时，呆愣在原地的样子，那时候的海雾号就和幽灵船一样死寂无声。
也许莉娅的猜想是正确的，先不说这些船员很可能没机会回到海雾号，其次即便回到海雾号上，也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到那时，对艾普丽肯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甚至会和那些失去了亲人，却又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船员一样，化为失去理智的不死者。而那绝对是要避免的情况。
眉头紧皱，伊丝喃喃着。
「只是怎么让艾普丽接受现实，又不至于让她消失或者失去理智，这是一个问题……」
「他们是已经死掉的人，应该回到该回去的地方，伊丝身为红衣主教，帮助他们升天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
「……莉娅是在暗示自己吗？」
莉娅也同样是死去的人，现在这番话，很难不让自己猜想，莉娅是在为今后让自己接受现实做铺垫。
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就连莉娅自己也不敢确定那样，莉娅歪了歪头，
「也许是？虽然可能有股自大的味道，但看到伊丝现在苦恼的样子，我大概能猜到以后遇见我消失时，伊丝会是什么样，所以忍不住说了刚才的话。不过伊丝，我要强调，刚才我没有歪曲我的真实想法，现在艾普丽放心不下的家人有了避风港，海雾号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与其让艾普丽察觉事实以后疯掉，不如让她平静升天。」
「不。」眉头皱的更深，伊丝低下头，无意识间轻咬拇指，「我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艾普丽不应该看着海雾号的船员全部失去理智后，自己也失去理智，不然这个世界对她就太不公平了，她有权力去过自己的生活。我只需要替艾普丽把船员的事情隐瞒起来，再把她送到能接纳她的地方，克洛伊公国也好，血族也好，都可以接纳她，让她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里。不死者和人类之间的差别和精灵与人类之间的差别没什么两样，这和是不是死过一次无关，有的贵族活着和死了也没有区别，重要的意志。艾普丽和她的父亲不同，她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她有这份权利。莉娅也一样，你现在活——」
话还没说完，伊丝的视野便突然黯下，紧接着，鼻腔涌入温香气息，脸颊也传来碰到了某种温暖且柔软的触感。
稚气未脱却显成熟的俏丽脸庞浮现温柔，目光就好像在看后辈一般，莉娅一只手抱在伊丝颈后，另一只手抚摸着伊丝的银色发丝，将伊丝抱进怀中。
「不要擅自把责任背到自己身上，伊丝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不论艾普丽还是我，都是应该消失的人。难道伊丝以为，我和艾普丽对未来没有做好觉悟吗？」
被莉娅抱进怀里，伊丝不禁全身僵硬。但这样的僵硬只持续了一瞬，伊丝没有选择赖在莉娅怀中，而是轻轻挣脱莉娅，看向莉娅双眼——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撇开视线，不敢注视莉娅眼睛。
伊丝忍不住为这样的自己咋舌。
「啧，照这么说，不就和因为害怕背叛，所以选择不相信任何人的自虐狂一样么。就算寿命悠久的精灵，也总有死亡的一天，比起把时间用来考虑消失的时候怎么办，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手头的难题。另外有一点莉娅说错了，我不是因为大发善心才选择帮助艾普丽，而是因为艾普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绝路。」
说到这里，伊丝停顿了一小会儿，依旧没有看着莉娅眼睛。
「——莉娅对我也很重要。既是作为友人也是作为学生，我不喜欢莉娅现在这样，总是一副把自己看的很淡的样子，老实说，这样让我很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友人吗。」似乎在揣摩这个词的意思，莉娅低声重复了一遍，旋即笑道，「最开始我还以为这只是社交辞令，没想到伊丝是认真的。」
苦笑着，莉娅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我知道了，今后我不会再说那些自以为是，给身边人带来困扰的话，但是，我也不会停下让蒂娜回来。」
没有就此打住，伊丝神情认真地追击。
「在那之前，我会找到让蒂娜和莉娅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所以莉娅最好做好一直留在这个时代的觉悟。」
「嗯……这算是对赌吗？看谁先一步。」
「当然，我可不希望自己费尽心思找到方法以后，莉娅又说些让我不愉快的话。」
「啊啦，真是霸道的说法，我可没有继续留在这个时代的理由了。」
「所以才像莉娅刚才说的那样，是对赌，而不是商议，赌局有了胜负以后，胜者会为了顾及败者心情，不要败者的赌资吗？血族只有两百年寿命，如果我成功了，莉娅就留在这个时代，继续做我的友人和老师，直到我消失，在那以后，莉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做任何干涉，同时这两百年里，莉娅还可以看着自己衰败的魔王城重新繁荣，」盯视着莉娅深不见底的橙红色眼眸，伊丝一字一顿地说，「愿意参与这个赌局吗？」
「两百年的老师……对我而言只是一恍的时间。话说到这个份上，继续回避，就是怯战了呢，我姑且以魔王自称，」十分罕见地，莉娅微微弯起嘴角，笑容不再有过去的一直有的沉郁，而是饶有兴致之色，「伊丝，你真是个有趣的后辈，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根本是不存在的东西，却偏要设下这个赌局。嘛，对我而言，结局不会改变就是了，不存在的东西不会因为赌局无中生有。」
「感谢夸奖。我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伊丝手心朝向莉娅，脸上浮现笑意，「那么，一言为定。」
不再迟疑，莉娅同样伸出手，与伊丝手心贴合在一起。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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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恶魔与精灵

伊丝与莉娅定下赌局没过多久，便被几位以短杖作为武器，衣着华丽的精灵少女围在中间。
这些年龄与高中生相近的精灵并非在找伊丝麻烦，而是希望伊丝可以教她们魔法——伊丝猜测，这些精灵大概看到自己刚才在露天剧场上使用的恶魔魔法，不同于精灵魔法与人类魔法，在相同魔力输出下，恶魔魔法比精灵魔法华丽的多，符合人们对魔法的印象。
「请问您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一位年纪较小的少女努力仰起头，看着伊丝的眼睛内充满期待。
还没等伊丝回答，围着伊丝的另一名精灵少女便接上话题。
「我们是多琳城魔法学院的学生，今天来广场，是为了大树节的魔法表演彩排，只是在见到您使用的魔法以后，我们觉得与您使用的魔法比起来，我们用来表演的魔法就和泥潭里的石头一样丑陋。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和住所吗？我们想学习您的魔法……」自觉这个要求不知羞耻，少女一脸急切地补充，「我们会付给您钱，很多很多钱！把您当成我们的老师尊敬！」
「学院里的老师一直说我们年龄太小，不能学习除了自然魔法以外的魔法，害怕我们惹是生非，但到我们离成年还有好几十年，现在多琳城被恶魔攻击，根本等不到那时候嘛。」
「老师用的魔法还没有人类小姐的魔法绚丽……」
叽叽喳喳，不给自己说话机会的少女令伊丝忍不住苦笑，比起自己，自己身边的莉娅显然更适合成为老师，然而不知为何，这些少女却把莉娅排在了圈外。
找准少女们停下对话的时机，伊丝指了指被少女们挤出圈外的莉娅。
「比起我，那边的少女更适合成为你们的老师哦，我使用的魔法就是她传授于我。」
「可她明明只召唤了邪眼那种邪恶生物。」
「还是用火焰魔法的您更强！」
「老师，教我们火焰魔法吧！多少钱我们都付得起！」
「不……」
蓝色眼眸中浮现苦恼，伊丝悄悄瞥了眼不远处的一位精灵——外貌与人类四五十岁的女性相差无几，面色严厉到让人联想到教导主任一类的角色，因为听到精灵少女们说换个老师、伊丝的魔法更绚丽之类的话，这位刚来到广场的女性脸色铁青，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她应该是面前这些精灵少女的现任老师。
如果炫耀似的答应精灵，就和相互攀比的小孩子差不多，伊丝苦笑着摇头。
「我只是刚到妖精之乡的旅客，没有在这里长住的想法，而且我觉得你们的老师也是为你们着想，作为老师，怎么样都不应该让未成年的学生和恶魔生死搏斗。」
「欸。」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啊，看到能在手里凝聚魔刃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可能了，毕竟连我的爸爸都做不到。」
「你们几个给我回来，现在是外出学习时间，不是让你们围着客人问个不停。马上就要到大树节，不准备好表演节目，到时候出了差错，我看你们怎么和父母交代。」
双手交叉着，如同教导主任的刻板女性走到少女们身边，语气和伊丝猜想的一样，相当严厉。
被训斥的精灵少女们如同受到惊吓的鸟兽般散开，嘴里还不忘记说「糟糕，被母狮发现了」之类让她们老师脸色阴沉到快要滴出水的话。
「对不起，我的学生给你添麻烦了。」出乎伊丝预料的，精灵教师微微低头，向伊丝道歉，「最近封锁了整个妖精之乡沿海的恶魔蔓延到了多琳城，很多出城的人都被从未见过的恶魔攻击，弄得人心惶惶，这些孩子多是执政官和城内掌握了话语权的人的后代，所以想为多琳城出一份力，但她们还未成年，我只好按照她们双亲嘱托，没有传授她们攻击性太强的魔法。」
「原来如此。」
这位教师的等级为36级，掌握的技能相当多，从周围人看到她时会情不自禁朝她鞠躬的样子看，她在多琳城里是一位被许多人尊敬的长者。
说完刚才的话，教师开始打量起伊丝，隐藏在眼镜后的目光中透露出些微不服输的情绪。
「我之所以说这些，一是为我管教不严道歉，二是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些孩子是多琳城的未来，不要为了一时攀比，把这些孩子拖入深渊。刚才你使用的魔法虽然颇有声势，但终究只是第一位阶魔法，距离可以教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的意思是，如果希望在魔法上更进一步，不妨来多琳城的魔法学院学习，我可以替你引荐，比起成年后需要当一段时间义务兵的代价，增长的见识对你更有裨益。」
真是热心的老师。
可惜自己学不会除了恶魔魔法以外的魔法，只能浪费这位老师的好意。
昨晚带着艾普丽回到艾琳娜安排的住所后，自己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而是稍微调查了一下多琳城。比起大陆上的城市，这里十排外，在多琳城内，外人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只能在固定的几个区域内活动，一旦踏入只有多琳城居民才能进入的区域，就会被送到法庭审判，罪名的严重程度几乎与当街抢劫相当，至少得在监狱里度过百年时间，此外，这项罪名并不分短命种族与长寿种族，换言之，如果人类不小心踏足禁区，就得在监狱里被关到死。
在如此排外政策下，外人也自然不可能得到在多琳城魔法学院里学习的资格。拿跟随艾琳娜一同的那些贫瘠精灵举例，除了艾琳娜以外，所有精灵都是因贫瘠身材遭人排挤，从其他城邦流浪到此处的精灵，而这些精灵想要加入多琳城，就必须得向多琳城缴纳每人十枚金币的高额费用，并且这还不意味着她们就此成为多琳城的一员。缴纳金币只代表她们有资格开始考核，在这之后，她们还必须得加入多琳城的城防军，混编到军队内，冲在与恶魔战斗的第一线，只有这样，她们这些受到过诅咒的精灵才会被准许加入。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身为血脉受到诅咒的精灵，还是有着终生不得在多琳城生育、不能把生育的孩子带到多琳城的限制。因此当这位教师说可以为伊丝引荐时，伊丝才感到意外。
大概是和卡米拉一样，嘴上不客气，内心却很热心的人——纠正，卡米拉也许内心也不热心。
「十分感谢，但我已经有老师了。」
伊丝微微侧身，让出后面的莉娅。
「这是……恶魔种？」见到莉娅后，教师板着的脸忽的变了变，眼睛也跟着睁大，「牛族的犄角不是这种样子，皮肤也不会这么光滑。」
糟糕。
伊丝内心咯噔一声。
因为一路上莉娅的身份都没有暴露，自己便以为这世上没人能看穿莉娅的身份，没想到这里存在见多识广的人。
恶魔是受人排斥的种族，也是阿莱克西亚大陆上一切生灵的敌人，即便两个正在打仗的国家，一旦发现恶魔踪迹，也会很快化干戈为玉帛，合力驱逐恶魔，这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恐惧。
倘若莉娅在这里被人认出恶魔身份，自己就得想办法带着同伴离开这里。伊丝转动眼珠打量起周围广场上的人，身体紧绷，进入随时都可以战斗的状态。
下意识瞥了眼全知地图。
然后愣了片刻，准备好的战意松懈下去。
看来自己不需要担忧。能解决这件事的人正在来的路上。
放下双手，伊丝无奈地说。
「这是执政官艾琳娜邀请来的客人，她对你们而言是神明。」
「没有否认，她果然是恶魔种！把恶魔带到精灵的城市，还拿艾琳娜大人当借口，难道城外那些黑色恶魔就是你们所为！」
声色俱厉的，精灵教师抽出腰间别着的短杖——与那些学生不同，这位教师的法杖上嵌有一颗绿色宝石，做工也更加精细，属于山铜级别的魔法武器。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你们精灵有善恶之别，恶魔自然也有好坏之分，你身为教师，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别把我们高贵的精灵和低贱恶魔混为一谈，入侵者！」
随着精灵教师举起法杖，露天剧场内顿时升起一层淡绿色光罩，这是平时用来阻隔观众席与舞台的结界，用现在此刻，则是为了防止伊丝与莉娅逃跑。
然后，一触即发的场中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鼓掌声。
缓慢的节拍比起喝彩，更像讥讽。
「这就是精灵的待客之道么。虽然我是为了偿还希里犯下的错误而来，但我还是拥有塔尔塔诺斯之名的魔王。精灵，万年时间过去，你们变傲慢了。」
莉娅不同寻常的表现令伊丝意外，前者缓步走到伊丝身边，以只有伊丝能看到的角度，对伊丝俏皮地眨起一只眼，悄悄说道。
「我和赫蒂之间有约定，不能做有损蒂娜威严的事情，在这种时候软弱，会给蒂娜留下话柄，不是吗？」
「不……」
这样做蒂娜醒来以后只会头痛。
毕竟蒂娜的威严只存在于赫蒂想象里。
微微抬起下巴，莉娅身后浮现魔力凝聚的翅膀，汹涌魔力带来的压迫，使精灵教师忍不住后退几步，气势也瞬间萎靡下去。
「我是你们请来的客人，不是来受你们污蔑的俘虏，把你们的执政官艾琳娜叫过来，我需要她当面向我解释。」
「放肆——」
「都停下！」
响亮的声音响彻露天剧场。
声音中仿佛有无法违抗的魔力，当『停下』二字出口时，剧场内的士兵一齐顿住脚步，眼睛浮现呆然的恍惚色彩，部分士兵甚至连手中武器都握不稳，吭的一声掉落在地。
包含了精神魔法的呼声。
和伊丝从全知地图上看到的一样，精灵艾琳娜赶到了露天广场，而与艾琳娜一同的，还有一名与艾琳娜长相相似，但外貌年龄大约在三十岁，气质更显成熟的精灵，正是这位精灵的呼声，令士兵们停下动作。
艾琳娜的姐姐吗？
昨天自己并没有见到这位女性。
艾琳娜连忙跑到莉娅身边，恭敬低头。
「亚莉克希亚大人，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只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让人不敢恭维。」
「呃，」莉娅的话令艾琳娜表情僵硬，头低的更深一些，「昨晚的注意力全部在海龙尸体上，没来得及昭告城内的人……」
其实以艾琳娜为首的执政官，原本打算今天在露天剧场里为多琳城的精灵介绍亚莉克希亚这位神明，但如果现在这样说，会显得在编造借口，所以艾琳娜只能全部承接下。
与艾琳娜安抚莉娅相对，疑似艾琳娜姐姐的人走到教师面前，后者立即对艾琳娜的姐姐躬身行礼。
「执政官大人。」
「我上午应该交代过，我们有一位从外地来的贵客，不得怠慢，才刚过去多久，你就忘记了？身为学院里有资历的教师，你不该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我以为客人是那边的人类女孩……」精灵教师看了伊丝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恕我直言，执政官大人，即便我们现在有求于人，也不至于向恶魔寻求力量——」
「你要做的是道歉而不是辩解，亚莉克希亚大人是得到议会一致认可的神明。你去过陵墓，应该知道，过去我们精灵族究竟做了些什么才沦落至此。你现在是要再度触怒神明，让精灵族遭受神罚吗？」
饱含上位者威压的话语令精灵教师面色惨白，就像艾琳娜姐姐说的那样，她去过精灵陵墓，知道里面的壁画。精灵族沦落至此，是因为过去的王族触怒了神明，即便她不相信莉娅，也必须相信面前这位领导多琳城发展至今，让多琳城繁荣起来的执政官。
她吞咽起口水，手脚颤抖地转向莉娅。
「我……我道歉……对不起……」
「我无意和不知事的孩童计较。艾琳娜，这种会为我友人带来困扰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我们铭记在心。亚莉克希亚大人，我们下午就召开公民大会，让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您再度降临。挽救过去错误的机会，就在我们手中。」
如果不是之前艾琳娜对莉娅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伊丝都要怀疑，这是精灵们让莉娅骑虎难下的计划，当所有下属都尊敬上司时，上司便会陷入被下属推着走的窘境，虽说如果是能狠下心来的上司，就不会遇见这个问题，但莉娅显然不是。
莉娅故作威严地挥了挥手。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莉娅转向伊丝，「谢谢你，伊丝。」
就算装样子也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啦。
莉娅显然是在用她的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
被目光聚焦的感觉让伊丝稍感拘束。
「嗯。」
「那么，你们来找我，应该是为了陵墓遗迹，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艾琳娜连忙接下。
「随时可以开始！」
「那就过去吧。」
「「是！」」
伴随伊丝一行离开，卫兵回到工作中，热闹的露天剧场逐渐安静下去，最终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学生与一位脸色差到极点的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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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连接上的线索（上）

精灵陵墓。
如同人类会在同伴死亡后，为死去的同伴立下墓碑一样，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绝大多数种族都有埋葬亲人与朋友的习俗，精灵自然也不例外。
在多琳城，精灵们会按照传统，将死去的精灵以自然魔法化为泥土后，埋葬在开掘于地下的坟墓内，值得一提的是，尽管陵墓埋葬着多琳城所有死去的精灵，但陵墓却并不对多琳城内的所有精灵开放，对大多数精灵而言，她们一生只有一次来到这里的机会，而那次机会就是她们生命迎来终结的时刻。
这个大多数里并不包含执政官。
和伊丝熟知的城邦体制不同，异世界的城邦与地球内出现过的城邦有些许区别，首先这里的执政官有七位，并且七位执政官地位相等，不存在上下与职务之分，任何事情都需要通过协商决定，其次，执政官虽然由公民大会的选举产生，但事实上究竟有哪些人能赢得选举，终究还是由城内有势力的人决定，钱可以办到许多事情，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最后，执政官下并没有设立元老院，执政官就是最高权力者，并且实行终身制，只有在犯下重大错误或死亡时，才能选出新的执政官。
这三条规则加起来，使得多琳城内的执政官权力与国王一般，除非其他执政官行使否决权，否则没有人能违抗执政官的决定。对短命种族而言，七位执政官就是他们的国王，他们终其一生，都要遵守七位国王的命令——多琳城的公民并不只有精灵，为了繁衍后代，多琳城的精灵需要与其他种族的男性相恋，因此那些血脉中没有诅咒，或诅咒稀薄到难以察觉的男性，可以选择服兵役或缴纳大笔金币，成为多琳城公民的一员。至于那些原本就在多琳城出生的人类，因为天生下来就是多琳城的公民，所以不需要额外缴纳任何费用。精灵与人类结合，会诞生出精灵、半精灵与人类，其中半精灵的概率就和双胞胎一样稀有。
拿伊丝身边的卫兵举例，尽管大部分都是精灵，但仍有少部分是人类或兽人族的男性，这些男性享有与多琳城精灵等同甚至更高的待遇。与多数精灵城邦面临的窘境相同，多琳城内女性的数量比男性要多出一到两成，近百年来已经有执政官提出，降低外人——尤其是男性成为多琳城公民的门槛，以此缓解迟早会面临的人口问题。
从全知地图上收回目光，伊丝打量起周围石砖垒砌的陵墓走道。这里只有火把与光线微弱的魔法灯充当光源，空气中也有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回荡的脚步声传到相当远的位置后才弹回耳朵。从全知地图的反馈看，这座陵墓的结构比起『陵墓』，更像地下宫殿，就连花园庭院这种地方都存在，只是因为长期见不到阳光，开阔庭院中的花朵早已凋谢。
「简直就像把宫殿埋在了地下。」
如果把盖在头顶的泥土掀开，这里能直接作为国王的宫殿。
走在伊丝与莉娅前方，疑似艾琳娜姐姐的成熟女性沉声道。
「这里过去是先祖为神明大人修砌的宫殿，目的是为了随时方便神明大人在妖精之乡休息，但自从神明大人降下神罚，先祖为了不引人注目，就把这座宫殿埋在了地底。当时依靠了树妖和幻兽的力量，才把如此巨大的宫殿完整搬运到地下……」说到这里，艾琳娜的姐姐声音小了下去，语气里有着浓浓遗憾，「可惜现在我们失去了与幻兽和树妖的友谊。」
艾琳娜姐姐的发言令莉娅皱了皱眉，不过并未说明皱眉的理由。
察觉到莉娅想说些什么，伊丝小声追问。
「怎么了？」
「没什么，万年时间过去，故事会变成另一副模样也情有可原。这里过去是我命令赫蒂和戈列格他们，为了希里建造的宫殿，那时希里喜欢亲近自然的精灵，经常到妖精之乡。」
「欸……」
虽然被精灵视为神明，但要是把这个情报说出去，精灵的表现要么是诧异，认为莉娅在说谎，要么将莉娅的话当真，进而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座宫殿并非宏伟至极的建筑，即便纠正说是恶魔建造，也不会给恶魔脸上贴金，与其尴尬，不如让误会继续下去，莉娅大概是如此想法。
「如果能得到树妖和幻兽信任，如今就不需要和其他城邦结盟对付恶魔。」
艾琳娜姐姐继续喃喃，稍微落后一些的艾琳娜恨恨咬牙。
「都怪阿莱克西亚之塔，如果不是阿莱克西亚之塔，我们也不会被恶魔盯上。」
「阿莱克西亚之塔？」
自己并没有在城市里看见耸入云天的蓝色光柱，如果多琳城附近有阿莱克西亚之塔，自己没理由没注意到。
「啊啊，记得你是伊丝·恩雅，来自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吧？昨天艾琳娜带人回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你，听说你去了一位旧友家中，」艾琳娜的姐姐一边走，一边回过头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多琳城的七执政官之一，也是艾琳娜的母亲奥西维利，感谢你把我女儿带回来，听艾琳娜说，你们在海上遭遇了海龙群，最后是由你指挥船队，全歼了海龙家族。这是份伟大的功绩，所有沿海城邦都应该感谢你。」
「啊哈哈……应该感谢一起出力的大家，她们才是主力。」
居然是母亲辈。
脸上摆出微笑，内心却不由得震惊。
因为奥西维莉的长相过于年轻，看起来只比艾琳娜大五六岁，一路上自己一直以为她是艾琳娜的姐姐。
仔细想想，精灵是比人类长寿的多的种族，外表年轻也很正常，要知道，佩西亚伯爵看起来也很年轻，光看外表，会以为只有三十岁出头。
奥西维利纠正伊丝。
「这不是可以谦虚的功绩，在海上全歼海龙家族，而且手下还只有百人，参与战斗的人中甚至没有英雄领域者，或许艾琳娜偏袒的那些淫……诅咒精灵的确英勇，但胜利不是光靠勇气就能取得，集团战里，指挥者的头脑与士气同等重要。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年轻人，挺起胸膛来，不要愧对你的功绩，如果你是多琳城的精灵，现在已经有取得执政官候补的资格。」
虽然是魔法咏唱者打扮，却说出战士一般的发言，艾琳娜的母亲赞许似的拍了拍伊丝肩膀，带领众人继续深入陵墓。
「刚才伊丝主教问阿莱克西亚之塔，应该是在奇怪，为什么艾琳娜觉得阿莱克西亚之塔是麻烦吧。
的确，不论在血族还是人类眼中，阿莱克西亚之塔都是能让统治更加稳定的工具，但在妖精之乡，情况则完全相反。阿莱克西亚之塔出现在千年前血族与人类战争时，当时我们精灵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里，原因不是我们想保持中立，而是没有能力出手相助。先不说我们多琳城在其他城邦眼中属于异类，首先光是那些受诅咒的精灵城邦自己，就处于内斗中，谁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自己才有统一整个妖精之乡的资格，这种情况下，自然腾不出手去帮助人类。」
「而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出现，让城邦间的争斗更加激烈。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影响力可以扩散到超过百公里，所有人都知道，谁掌握了阿莱克西亚之塔，谁就掌握了大半个妖精之乡。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靠近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城邦都处于战乱状态，我们多琳城就是其中之一。
这场争斗持续了百年，直到这片土地无法再承受更多流血时，妖精之乡的众多城邦才不得不坐下来，彼此达成一致——谁也不允许靠近阿莱克西亚之塔，每个城邦都派人把守在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防止有破坏规则的城邦擅自登上。时至今日，妖精之乡的阿莱克西亚之塔都处于没有人操控的状态。」
「但那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为什么会给现在的多琳城带来麻烦？听刚才艾琳娜的话，好像和恶魔有关。」
「这正是我要说的。」

第五十三章 连接起来的线索（下）

走下长长台阶，众人来到一处广阔空间，而位于众人正对面的，则是一扇足以让巨龙伸长脖子通行，高度接近六十公尺的巨大拱门。拱门上刻画着一对恶魔翅膀，当众人出现在石门面前时，雕刻在石门上的翅膀如同活过来了那样突然张开，如果不是伊丝定力足够，肯定会下意识后退一步。
古朴、庄重，如同古老的宗教场所，这是石门给伊丝的第一印象。
全知地图显示，这扇石门后面是一个面积比神教天井大上十倍不止的宽阔大殿，就算说能容纳上万人，伊丝也毫不奇怪，这是迄今为止，自己见过最为宏大、气派的大殿。
奥西维利转过身来，饱含无奈地叹气。
「艾琳娜，把门打开。我来向神明大人和伊丝主教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母亲大人。」
在艾琳娜指挥下，跟随在众人身后的士兵抬出进陵墓时带进来的黑色棺木。利用撬棍和绳索，从中抬出一块一人高的青色水晶，光从士兵咬牙切齿的用力动作里就能看出，这块水晶相当沉重。
奥西维利则继续为伊丝与莉娅解释。
「最近蔓延到多琳城的恶魔发现了阿莱克西亚之塔，虽然我们从未和那些恶魔取得交流，但却从屡次交手中察觉到，它们拥有智慧，学习能力也远超普通魔物。艾琳娜应该对神明大人和伊丝主教说过，那些恶魔全身漆黑，没有固定形状。它们追逐魔力，哪里魔力丰富，它们就聚集在哪里，因此阿莱克西亚之塔成为了它们的觊觎对象。
根据几天前其他城邦汇报过来的情报，我们把这些黑色恶魔的前进轨迹描绘在地图上，确定它们正从四面八方朝阿莱克西亚之塔涌来。尽管我们无从得知，这些恶魔要阿莱克西亚之塔做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不能让它们得逞，不论这些恶魔只是单纯追逐魔力，还是想掌控阿莱克西亚之塔，我们都不能允许，更不用提阿莱克西亚之塔就在多琳城不远处，恶魔的聚集势必会令多琳城覆灭。」
换言之，如果没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多琳城就不会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阿莱克西亚之塔在多琳城附近，会让这里化为精灵与恶魔的战场。
奥西维莉提供的线索令伊丝挑起眉毛，以前对付尤利乌斯时，尤利乌斯称之为『天使』的怪物也同样有追逐魔力、学习能力极强的特性。时至今日，自己都没能弄懂那种怪物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它们由死去的堕魔者变化而来，堕魔者为什么会成为怪物，堕魔者又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自己没有一点线索。
或许这些与『天使』有着相同特征的黑色魔物，与这个问题的谜底有关。
「追逐魔力？它们会因为吸收魔力变强吗？」
『天使』有着无限的成长性，只要吸收的魔力够多，甚至能在几周内抵达八十级——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八十级和寻常的八十级有很大区别，『天使』的魔力使用一点就会减少一点，无法自行恢复，通俗的说，『天使』消耗的是魔力上限，而不是当前魔力。
奥西维莉面色沉重，缓缓摇头。
「不知道。它们虽然确实越来越强，但没有人可以肯定，它们变强的原因是吸收了魔力。我们尝试过寻找恶魔巢穴，但没能得到结果，它们就好像飘荡在原野幽灵，只有在袭击你的时候，你才能发现它们。」
「这样么……」
思索着低下头，伊丝扩大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随后，很快发现处于休眠状态的阿莱克西亚之塔——距离多琳城有十五公里至二十公里，深埋在一处盆地内。如同奥西维莉说的那样，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周围，有许多来自不同城邦的精灵扎营，加起来在五百人左右。
而除了这些精灵，伊丝还发现了她想搜索的东西。
一些零散的、种族显示为『???』的魔物。虽然未被命名的动植物也会是这种显示，但连等级栏都是问号，除了伪装成希里的怪物，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巢穴应该在别处，这些只是斥候一类的存在。
伊丝的凝重表情让奥西维莉投去赞赏目光，奥西维莉非常欣赏善于冷静思考、年轻有为的后辈。伊丝并不知道的是，在奥西维莉心中，如果伊丝是多琳城公民，奥西维莉会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将伊丝培养成下一代执政官，倘若是男人的话，还会将艾琳娜嫁给伊丝。
「伊丝主教也不用太担心，如今的妖精之乡不再像过去那样斗争不断，我们已经向其他城邦发出讨伐恶魔的邀请，她们也给予了肯定答复，现在讨伐队正在路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多琳城。」
说到这里，奥西维莉对莉娅恭敬行了一礼。
「而且现在我们有神明大人引导，是时候决定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归属了。」
「啊！」
「小心！」
搬运水晶的士兵大声警告。
开启石门的方法是把水晶竖着放进石门旁的凹槽里。此刻一位士兵没有扶稳，导致水晶倒向站在凹槽边，指挥士兵的艾琳娜。
虽然艾琳娜等级不低，但以魔法咏唱者的脆弱身体挨这一下，后果肯定相当严重。
适时向前跨出一步，伊丝来到艾琳娜身后，扶住即将倒下的水晶，并顺势将水晶按进凹槽内。
「艾琳娜大人，您还好吗？」
「我、我罪该万死！」
士兵们一脸紧张地将艾琳娜簇拥在内，而失手没扶稳的士兵则跪在艾琳娜面前，自扇耳光。
为手下在客人面前丢脸感到难堪，艾琳娜的母亲奥西维莉脸色难看起来。
「在神明大人面前失手，你们想做什么？」
「他们只是太紧张了，奥西维莉，我们现在是要弄清楚希里——我的妹妹使用了怎样的咒文，不知道咒文是什么，我无法解除诅咒。」
「十分抱歉，神明大人，让您见到如此不堪的样子，下去以后我会好好训斥他们。」
咔咔咔咔咔咔——
由于水晶被伊丝放入凹槽，巨大拱门发出一阵齿轮咬合般的声音，紧接着，伴随异常厚重的摩擦声响，拱门缓缓向内打开。
莉娅率先迈入殿内，奥西维莉连忙跟上，就在伊丝也准备走上前的时候，站在伊丝身后的艾琳娜突然叫住伊丝。
「谢谢。」
「嗯？」伊丝回过头，视野里，图书管理员打扮的艾琳娜正朝自己低头道谢，虽说艾琳娜的表情被她的白色软帽挡住，但依旧能从语气中听出诚恳，伊丝微笑着挥了挥手，「只是小事，不必特地像这样道谢。」
「但我在船上的时候对你用了那种无礼态度……」
说话的同时，艾琳娜艰难抬头，然而却发现伊丝早就跟着莉娅一起进入大殿，根本没听自己后面的话。
情不自禁地皱起眉，艾琳娜撇了撇嘴。
「嘁。」
（15/30）

第五十四章 遗迹

「谒见厅……还是老样子。」
深吸了口气，混杂着古旧味道的空气立即充盈肺部。莉娅顺着泛旧的深红地毯走向大殿尽头，那里摆放着一个与大厅相比，十分渺小的王座。
过去万年来，精灵们一直为这个小小的、与奢华大厅毫不相称的王座困惑。在她们看来，她们的先祖既然能创造如此巨大的宫殿，自然也能打造一个豪华无比的气派王座，现在这个王座既没有立在需要人们仰望的高台上，也没有整座魔法水晶在后方做衬托，毫无威严可言，放在小小的城堡里倒是合适，可在这个足以容纳上万人，即便巨龙也能俯首臣称的大殿里，就实在显寒酸，如同美少女脸上的胎记一样碍眼。
只有莉娅知道这么做的理由。
她的手下太少了。
即便算上希里和负责打扫的恶魔，能进入这间谒见厅的人也不足百位，而其中有九成都是侍从。自己命令堕天使赫蒂与戈列格建造这座宫殿，原意是想给希里一个稳定住所，然而自己期望中的寝宫完工后，恶魔们又悄悄加了这个偌大无比的谒见厅，当希里带着自己来到这里时，整个大殿就只剩下王座还没有安排，于是自己便叫停了王座的建造。事实证明，自己的选择非常明智，倘若按照原计划，王座被安排在一个高台上的话，宽阔大殿内只有寥寥几位听命于自己的人，场面会十分微妙。
「神明大人，先祖的记录在这边。」
奥西维莉指了指王座后方的墙壁，大概是为了美观，精灵族的壁画以炼金颜料描绘，只有用魔力扫过墙壁，墙壁才会显现出壁画。
然而绘画技术实在不敢恭维，类似桌子与树木这种东西可以看出形状，但要是换到人物身上，就只能用『抽象』来形容精灵的绘画技巧，里面的人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歪七扭八——伊丝并没有将自己的内心想法表现到脸上，毕竟从奥西维莉和艾琳娜一本正经的脸色看，她们没有觉得这些壁画有不妥之处，这说不定是精灵族对艺术品的特殊审美，自己虽然不能接受这种审美，但也不应该嘲笑。
莉娅流露出一瞬间的迟疑，然后又很快收起。
「在你们指出里面哪个是希里之前，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先祖在作画的时候，有留下过文字资料么。」
看来莉娅也不太能接受精灵族的艺术审美。
「这个……」
奥西维莉窘迫地低头，艾琳娜代为回答，但后者也同样一脸羞愧。
「先祖留下过与壁画一同的史书，只是在众多城邦争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时代，那一代执政官认为，把人手和金币花在保护过去上毫无意义，于是把放在藏书馆里的书弃之不顾。等到后人，也就是我发现的时候，那些书早已风化成了碎纸，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几页残卷。我想过复原，可来过这里的执政官早已死去，而那些活过了两个年代的精灵又没有进入过陵墓，所以现在谁也不知道完整解释。」
「残卷上写了精灵族的王族触怒神明吗？」
「是的，这和壁画上的内容一致。」
回答伊丝的疑问，奥西维莉指向壁画中段，从那里开始，壁画的背景色便晦暗起来，仿佛在象征精灵族的衰弱。
走到壁画最开始的地方，莉娅抬起头端详着。
「这副只穿树叶的打扮，是我来到妖精之乡以前的事情，你们的史官真尽责。这样的话……奥西维莉，你和艾琳娜后退一些，不，去做你们身为执政官该做的事情，不用陪我待在这里。」
「神明大人，我和艾琳娜会安分守己，不打扰您了解过去。」
「奥西维莉，我没有嫌你们麻烦，让你们离开，只是为了避免你们的猜测影响我判断，现在谁也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光从画面看，我可能会得出与你们不同的结论——我是说比如希里使用诅咒，不是因为你们触怒希里，而是希里要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如果一开始走错方向，后面纠正起来会困难重重。」
「神明怎么会无故诅咒——」受到过去的教育影响，艾琳娜下意识想辩解，但想到莉娅是希里的姐姐，她最有说这句话的资格，艾琳娜又闭上嘴，低头道歉，「对不起……神明大人……」
「无妨，认为希里不会无故伤害精灵也理所当然，就连说这句话的我都难以想象，一向偏袒精灵的希里会诅咒你们。」
如果不是精灵和人类一样，没有阳光就无法生存，当初自己肯定会在希里央求下，把精灵也带到结界世界。
「我知道了，神明大人。艾琳娜，我们去地上。下午有公民大会，你明天还要带学院学生去阿莱克西亚之塔值守，早点做好安排。」
「学院学生？」正准备端详壁画的伊丝眨了眨眼，「她们不是不会攻击魔法吗？」
虽然自己连那些学生的名字都叫不上，但她们富有青春活力的样子给了自己深刻印象。
「伊丝主教知道她们？让那些学生去阿莱克西亚之塔，是为了让她们了解其他城邦里的精灵，现在执政官里分出了两派，一派是我和艾琳娜这样，希望城邦间能联合起来的执政官，另一方则是守旧派，认为改革会污染精灵的高洁血脉。
改革事关精灵族未来，只要有一个执政官不同意，决定便无法通过。所以我和艾琳娜只能像现在这样，让多琳城的未来与其他城邦中的精灵事先熟络，等到了年轻人的时代，今天埋下的种子就可以生根发芽。至于安全方面，阿莱克西亚周边有城邦联军驻守，即使遇见米诺陶诺斯，也不会落入下风。马上是大树节，学生们在那里度过一周就要回来庆祝，不会逗留太长时间。」
听起来就和修学旅行一样。
有35级的艾琳娜带队，应该相当轻松。
结束解释，奥西维莉与艾琳娜离开精灵陵墓，吩咐士兵，只要伊丝与莉娅有需要，就立刻去地上传唤她们。
大殿顿时只剩下莉娅沿着墙根走动的脚步声。伊丝听奥西维莉解释时，莉娅一直在研究壁画上的内容。
来到莉娅身边，伊丝耸了耸肩。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自己对壁画这种东西一向不敏感，没有旁白解释，连哪边是友方哪边是敌人都分不清。
莉娅轻轻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壁画。
「还没有，这上面记载的东西太多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我消失的那段时间里，精灵族迎来了另一位神明，这位神明也同样是精灵。看这里画的大树，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精灵族描绘的人物虽然夸张，但不会偏离实际比例太多，这棵树很可能比阿莱克西亚之塔还要宏伟……奥西维莉刚才说的大树节，也应该与这棵树有关。」
「这是世界树。」
「世界树？」莉娅转过身面向伊丝，眉毛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伊丝知道这棵树的来历？」
「啊啊，这是一颗光树荫就能绵延数百公里的大树，整个世界都由它支撑起来，嘛，我也只是从传说里听到过，如果世界真是由世界树支撑，这位精灵神带着世界树飞行的时候，天地就该崩塌了。」
伊丝指了指两人不远处的墙壁，在那里，抽象化的精灵神带着世界树离开了妖精之乡，精灵们则整齐跪在地上，送精灵神离开。
「这也许是和我同级别的存在，这只精灵到来以后，精灵使用的生活物品便开始发生变化，魔法也从各式各样的元素魔法变成操控藤蔓的自然魔法。直到离开前，这位精灵神都没有任何恶行，不是邪恶存在，重点还是在这里……」
莉娅走到壁画中段，从这里开始，壁画的整体颜色偏灰起来。
就伊丝来看，一位有着黑色翅膀的恶魔降临妖精之乡，与头戴王冠的精灵们说了些什么，接着恶魔勃然大怒，将精灵头上戴着的王冠踩碎，吹起黑色瘟疫，使精灵一个接一个死去，精灵族的文明也明显倒退。
除此之外，就像艾琳娜说的那样，壁画下方用大段恶魔语描述了精灵与恶魔的对话，由于自己只学习了最基础的功能性恶魔文字，所以看不懂上面究竟说了什么。
「莉娅，这上面说了什么？」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始祖的妹妹性情大变，开始屠戮她曾庇护的子民，但她的要求只有真正的神才能满足，而神已经离开了她暂歇的土地，前往寻找新的未开化之种族，我们根本无法完成她的要求。神明与始祖一样，抛弃了她的信徒，任由伪神的怒火倾泻在这片受自然祝福之地。」
始祖应该指莉娅，始祖的妹妹以及伪神，自然是希里。
特地把莉娅用『始祖』称呼，与『神明』区别开来，要么是神明展现的力量更加强大，要么是因为希里的残忍，令身为姐姐的莉娅在精灵眼中失去神性。总之，得益于文字记载的丢失，奥西维莉现在依旧把莉娅当成神明。
不知道她学会了恶魔语以后，看到这行文字会怎么想。
伊丝指向下方用符号标记了地方，那个符号代表对话内容。
「希里说了什么？」
「这里是写下这段文字的人留给后人的话。看来我可爱的学生只记住了功能性文字，把那些对话用文字视为无物。」
恶魔语原本是莉娅为了更方便的使用魔法而创造出来的文字，并不适合用来交流。只是后来这门语言成为了恶魔的通用语，为了方便恶魔们的交流，莉娅只好创造更多文字，弥补恶魔语不适合用来沟通的缺陷。因为这部分文字只有语言功能，无法运用到魔法里，所以伊丝在学习时将其抛在了一边。
莉娅继续为伊丝解释记述者的话。
「伪神想要篡取神明的权柄——世界树，那是至高无上的生命源泉，一切埋葬于世界树之下的生灵，灵魂都会得到世界树庇护，世界树果实凝结的汁液蕴藏着奇迹，神明曾用它复活了命丧巨龙之口的国王，为了表示感谢，国王把神明复活她的这一天定为大树节。树对我们精灵有『生』的含义，以大树节为名，意味在这一天，神明成为了真正的神，拥有执掌生死的权能。」
没有打断莉娅，伊丝继续听讲下去。
「而伪神想要的东西，是神明带走的世界树。伪神对国王说，『把世界树交给我』，我们的国王回答，神明已经带世界树离开。
我们精灵虽然认为与我们一样有着尖尖耳朵的神明，才是真正的神，但我们也受过许多始祖的恩惠，如果没有始祖，我们在神明到来前，还得过上一段黑暗日子，我们和伪神一样，对始祖的逝世感到悲痛。可这样的回答没有让伪神满意，更糟糕的是，国王好像在无意中说了触怒伪神的话，尽管国王向伪神解释，他说这句话时没有恶意，但依旧无法平息伪神的怒火。
于是伪神露出了她残暴的真面目，释放瘟疫，诅咒了所有精灵，伪神说『我诅咒你们的虚伪，并把你们自以为是的高洁化为污泥，你们将永无安宁之日』。至此，我等精灵族再无强壮的男性精灵，剩下的女性精灵也如同着魔般，不再保持过去的圣洁，妖精之乡踏入黑暗时代。」
说完，莉娅眉头紧皱，嘴唇也抿在一起，橙红色眼眸里闪烁着难以看清正体的感情。
「莉娅，记录的人没有说咒文是什么吗？」
「……没有，而且伊丝，你不觉得我们见过这个『瘟疫』么。」
「见过？」
目光重新看向文字上方的壁画，在希里与精灵族王族发生争执以后，希里释放了海浪般的黑色瘟疫，席卷整个妖精之乡。
「是说这个瘟疫像我们对付过的粘液恶魔吗？」
「嗯，虽然还有一些让我疑惑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这些粘液恶魔只对男性精灵生效，它又如何改变精灵族女性的欲望，但这副模样确实让我想到那天伪装成希里的怪物……」
说到这里，莉娅沉默下去。
「那到底是希里，还是怪物伪装出来的东西？我到现在都无法确定。她知道的太多了，和真正的希里没有区别。伊丝应该知道，一个人可以借用魔法变成另一个人的外表，可习惯还有说话语气，即使经过长时间锻炼，也很难做到完全一致。那时的希里根本不像伪装出来的存在。希里在船上时对我说过，只要到了妖精之乡，就能知道一切，可现在我们还是一头雾水。除了猜测希里可能在万年前就与那些不祥的东西有过接触，别的什么都不清楚。」
「别着急，继续往后面看。」
由于壁画在这之后记载了大量精灵族的悲惨遭遇，与希里毫无关联，伊丝二人只是粗略看了眼便跳过，直到壁画重新描述与希里有关的事情。
离开妖精之乡以后，希里又去了人类世界，并且与一位教皇模样的人发生争执，正当希里夺走教皇头冠时，众多天使降临，驱赶走了还未完全吸收传承的希里。再之后，便是众人熟知的，人类与其他种族结成联军，讨伐恶魔的故事。
没有得到任何直接线索，大殿内的空气凝重起来。
莉娅低沉下去的脸色令伊丝忍不住强调。
「莉娅，在你思考那是不是真正的希里之前，你得记住你来这里的目的，精灵把你当成神明，是因为你能解除她们的诅咒，如果无法解除诅咒……」
沉默了许久，莉娅才缓缓叹息。
「……呼，说的也是。我来这里的理由不是为了被精灵感谢，而是弥补希里犯下的罪过。我需要了解诅咒的源头——」
说到这里，莉娅扶着额头，身体轻晃了晃。
大概是精神消耗很大。
如果卡米拉犯下屠戮整个种族的罪行，自己也会像莉娅这样。
伊丝连忙上前。
「没关系吧？你脸色很差，解除诅咒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何况我们还不知道诅咒的术式到底是什么，还是先回到住处休息，从长计议。」
「不。我必须得让这件事有一个交代，希里她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
「但莉娅现在用的蒂娜的身体，如果这具肉体因为莉娅的逞强出现问题，莉娅要怎么向蒂娜还有赫蒂解释？」
稍微用了个狡猾的说法。
莉娅看着伊丝的目光复杂起来。
「伊丝……」
「听我的，先离开这里。」
没有使用商量口吻，伊丝给出不容置疑的答复。
（16/25）

第五十五章 中场

如同奥西维莉交代的那样，卫兵完全听从伊丝与莉娅二人的命令，不但没有阻拦中途离场的二人，反而恭敬询问脸色很差的莉娅，需不需要他们准备马车，伊丝婉言拒绝了卫兵的提议。精灵们尊敬莉娅，是因为莉娅在她们眼中拥有神性的光辉，而一旦这层神性的光辉褪去，莉娅就会和神话中那些敲开平民家门，要求平民信仰自己的众神那样，矮化成一个只是稍微强大一些的人类——虽然的确如此。
好在莉娅只是精神消耗较大，身体并无大碍。走出陵墓，见到阳光以后，莉娅的脸色便好许多，二人一言不发走回旅店。
艾琳娜为伊丝几人准备的旅店与寻常旅店并不相同，这里是以多琳城官方名义建造的，专门用以招待外来宾客的地方，当然，说是『招待』，其实更像给外人画了一个地牢，多琳城不允许外来人随意踏足禁区，普通人违反规则可以直接抓进监牢，而如果换成身份尊贵的他国使者，比如诺塔帝国的使者，抓进监牢的方法便没那么好用，因此专门建造一个方便卫兵看守的地方更加合适，预防胜过补救。
话虽如此，这件旅店并没有压抑的感觉，从上空俯瞰，整个石造旅店呈三角形，三角形中间围起来的部分为供他国使者散步的露天庭院，旅店外墙统一刷有淡黄色油漆，瓦片则是与森林契合的深绿色，乍一看颇像堡垒，然而堡垒不会在墙上开出高度超过一公尺的窗户，否则很容易被当成突破点。
才刚步入整洁的一楼大厅，伊丝便见到正准备从大厅内出来的卡米拉，后者正杵着阳伞，一副出门的打扮。见到伊丝，卡米拉红宝石般的瑰丽眼眸微微睁大，显露出意外。
「姐姐大人？太长时间没有等到您回来，我正准备去找您。」
「找我？奥西维莉没有到旅店通知卡米拉吗？」
出门前自己向伙伴们交代过，自己要去露天剧场，进行恶魔语的修行，既然奥西维莉与艾琳娜知道自己在露天剧场，她们就应该来找过卡米拉，从卡米拉处知道自己的去向——不对。
伊丝目光瞥见把守在大厅内的卫兵，奥西维莉应该是提前通过他们知晓了自己的行踪。
奥西维莉比她的女儿艾琳娜狡猾。
得出这个结论，伊丝接过卡米拉手中没有撑开的阳伞，比出『请』的手势，莞尔笑道。
「卡米拉，午餐之后记得换上最漂亮的衣服。」
「诶？为什么？」
「下午奥西维莉，就是艾琳娜的母亲，她会在公民大会上介绍我们。」
「啊，」卡米拉发出呆然的声音，接着很快回过神来，脸上仿佛写着『糟糕』两个字，急忙转过身，「得去准备姐姐大人的衣服才行。」
「不，我在精灵眼中的身份是红衣主教，正式场合，还是穿红衣主教的衣服。比起在意我，卡米拉应该更在意自己，现在你可是诺塔帝国的长公主，卡米拉不也觉得这是个便利的身份吗？要是让亚多尼斯和宰相布兰德利知道，我让帝国长公主穿便装出席精灵的欢迎会，他们肯定会恨不得把我的皮都给扒下来。」
卡米拉张了张嘴，一副想要反驳的表情，伊丝只好进一步追击。
自己能猜到卡米拉想说什么，她想说『那就让他们试试看』之类的发言，可那不是重点。
「我想看卡米拉穿盛装的样子。」伊丝苦笑，「亚多尼斯虽然说过会给身为帝国长公主的卡米拉举行盛大欢迎仪式，但卡米拉一直没有回诺塔帝国王都，这件事也就耽误下来，以前只见过安德烈亚和伊芙琳的盛装，不对，伊芙琳那身衣服应该叫教皇长袍，算不上节日盛装，如果我的卡米拉好好打扮一番的话，肯定不输给其他人，嗯……一定会漂亮到成为剧场里的焦点，说不定欢迎会过后，卡米拉会有一批赶都赶不走的追求者。」
自己并没有哄骗的意思，卡米拉即便在闷热的船上也是穿白色长裙，倘若换成像安德烈亚在艾丝翠德领原罪节里穿过的节日盛装，绝对会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虽然炫耀不是好习惯，但唯独在伙伴们身上，自己不会遮遮掩掩。
「『我的卡米拉』……」
好强的冷淡表情瞬间收敛，卡米拉像是在揣摩般喃喃。
卡米拉大概理解错方向了。
尽管察觉到了这一点，但看着卡米拉单手遮住泛红脸颊的喜悦模样，伊丝便不好再特地指出来。而由于卡米拉突如其来的害羞，大厅角落那些注意着伊丝的士兵一齐微微张嘴，呆愣一瞬。
果然自家的卡米拉是相当漂亮的美少女。
「卡米拉，衣服我可以去可妮莉娅之馆准备——」
「我的储物魔法里有！」卡米拉一反常态的没有保持淑女矜持，声音高了一调，「出海前，宰相布兰德利给了我一些白金币和皇室衣装。」
「那就没问题了，到时候由我带卡米拉入场吧。」
「好的！姐姐大人！」
在士兵注视下有种奇妙的自豪感，伊丝微微抬起目光，挺起胸，与卡米拉和莉娅踏上楼梯。
◇
「呼唔。」
背靠在房间墙壁上，刚刚结束使用『永冻封印』的莉娅长吁了口气。
回到旅店以后，自己没有和伊丝几人享用午餐便径直扎进房间，虽然自己知道这很没礼貌，如同小孩子无理取闹一样，但任何人都有心情不佳的时候，在知道过去希里犯下的罪后，自己很难不为希里的所作所为失望与愠怒。
而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深深地疑虑。
壁画上描绘的过去证明了，希里很早之前就与那些包围妖精之乡海岸的黑色粘液有接触，自己当时没有告诉伊丝，既然那些黑色粘液有伪装成希里的能力，那么壁画上记载的希里，也许也是黑色粘液所为。只是这个说法太天方夜谭，连莉娅自己都难以认可。希里的野心使得整个结界世界差点覆灭，这是莉娅亲眼见到的事实。如果那时候自己对伊丝说，毁灭妖精之乡的希里其实是怪物变化而来，大概会被伊丝投以同情目光。
换在任何人眼中，自己都是因为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毫无根据的事情上。如果自己是伊丝，看着『亚莉克希亚』此刻狼狈的模样，心里一定会想「这个可怜虫」。
只是，理性与感性多少存在偏差，自己心中或多或少抱有一些念想，如果那不是希里，一切是否就能皆大欢喜？希里一向偏袒精灵族，但凡见过希里对精灵族施以恩惠的人，都很难把给予精灵族诅咒的存在与希里联系在一起，更具体一点形容，在希里察觉到她在渐渐成长之前，希里的性格就和玛丽一样纯真可爱。如果那不是希里，或者如果没有那种不祥的粘液在背后推波助澜，希里也许就不会做出惨无人道的事情。
「即便如此，做过的事情也还是做过的事情……不，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除精灵族的诅咒，嗯……有必要找来没有被诅咒的精灵和被诅咒过的精灵。」
壁画上并没有记载咒文的术式，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要自己找到解除咒文的方法，困难程度堪比大海捞针，目前自己只能从血脉上入手，寻找被诅咒的精灵与多琳城的精灵在血脉上有哪些不同。
双手抱胸，莉娅顺势坐到墙边的椅子上，低头思考。
「还有那些黑色的不祥之物来自哪里。既然在我统治期间从未见过，如果不是我阅历浅薄，就是我活着的时候，这些不祥之物还没诞生。那样的话……」
脑海里回忆起精灵族描绘的壁画。
如果以时间为线索，这些黑色粘液出现的时间正好与神明出现的时间一致——不论精灵神还是尤弥尔女神，在她们现身于阿莱克西亚大陆后不久，希里便去了精灵族，接着就是精灵族全族遭到诅咒的悲惨时代。
「等等。」
莉娅姣好的眉毛皱在一起。
虽然壁画没有花篇幅描绘，但莉娅记得，壁画上有一处天使与黑色粘液战斗的景象，而那时，希里并不在画面上。
「唔……这除了能说明那些不祥之物离开了希里也能存在，还有神明和那些不祥之物相互敌对外，什么也无法说明。」
如果壁画上描绘了黑色黏液与神明一同降临，至少能说明黑色粘液不属于这片大陆，是和神明一样的外来者，可惜并没有类似记述，自己也只是从时间上推测，这些不祥之物可能并不属于阿莱克西亚大陆。
「愈发复杂了么，希里让我来妖精之乡，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说到底那真的是希里吗？
答案无从知晓。
笃、笃、笃。
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伊丝么。」
「莉娅，我想和你说说上午的事情。」
「进来吧。」
伴随啪嗒声响，一只手端着木盘的伊丝进入莉娅房间，前者以肩膀轻带上门，将木盘放到莉娅身边的茶桌上。旅店的空间比船舱大许多，不仅有能容纳三人同睡而不显拥挤的大床，还有梳妆台、茶桌、摆放了书桌的隔间以及阳台。
「我给你带了些料理。恶魔虽然一顿不吃也不会饿死，但饱腹的感觉总比饿着强。」
鼻子抽了抽，嗅到香味的莉娅这才感觉到饥饿，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伊丝端来的木盘上，在看到其中绿油油的草叶后，眉毛挑成不满的弧度。
「蔬菜……而且还是不同种类的。」
「蒂娜已经亲身试验过，恶魔就算吃了蔬菜也不会闹肚子啦。」
经过多次试验，自己已经掌握了莉娅的饮食习惯——这家伙只喜欢肉食和甜食，对任何种类的蔬菜都极为讨厌，哪怕只是肉片上沾了一点，也要将其以刀叉剔除。于是自己今天特地只选少量肉类，而与之相对的，增加了各种不同味道和颜色的蔬菜供莉娅挑选，看看莉娅究竟喜欢哪种口味。
倒不是说自己想改善莉娅挑食的毛病，而是这种逐渐试出莉娅喜欢的食物的过程，让自己感到满足，尽管这样比喻很不恰当，但伊丝还是觉得，有些像给小动物投食。
「它们给我留下的印象已经无法从我记忆里抹去，我不会再想着碰它们，这是恶魔的食物，不，对恶魔来说，应该是天使的食物。」
「这是夸奖吧？」
总感觉又回到『既然信仰神明的人死后会上天堂，那么信奉魔王的恶魔死后是不是应该下地狱』的问题了。
无奈摊手，伊丝看着拿起刀叉开始用餐的莉娅，将话题拉回到正事。
「所以，莉娅又用了『永冻封印』？」
全知地图显示莉娅的等级为179级。
莉娅停下正准备刺向肉排的叉子，看着伊丝的表情满是诧异。
「伊丝怎么知道？从很久之前我就好奇，伊丝总能未卜先知，好像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那样。」
「不，我只是感觉比普通人敏锐，嗯……莉娅每次用『永冻封印』以后都会出很多汗，这间房间里莉娅身上的熏香味道比平时浓很多，所以就有了上面的推断。」
「啧。」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得益于自己动态视力相当好，自己看到莉娅刚才露出了嫌弃似的表情，当然，那大概率是莉娅故意装出来的结果，至于本人到底有没有害羞或者不好意思，只有莉娅自己才知道，莉娅并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自己的魔法也不能读心。
「所以得出结论了吗？在这个节骨眼上降低自己的等级，不是明智之选，莉娅应该知道，在妖精之乡随时都可能遇见希里，万一等级不足以应付她就糟糕了。『永冻封印』尝试到今天，我渐渐开始觉得这个方案行不通。莉娅，也许会冒犯到你，我觉得你只是在寻找心理安慰，让自己一刻不停的动起来，这样就能告诉自己，自己在努力。」
「嗯……也许是这样，不过我不觉得这个方案完全没效果，只要等级降低足够等级，蒂娜总能出现，区别只是损失了多少传承。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法，不是吗？」
「啊啊，就知道莉娅会这么说。我要去内陆寻找让我赢下这场赌局的方法。下午的欢迎仪式结束以后，我要去一趟尤弥尔领和诺塔帝国王都，到时候卡米拉她们就拜托莉娅了。」
「是是，委托赌局的对手替自己保护重要的人，世界上恐怕只有伊丝你做的出来了。」
「那也得建立在对手很可靠的基础上，我也不是谁都信任，」伊丝对莉娅莞尔一笑，站起身，「那么，我就不打扰莉娅午餐了，本来也只是来看看莉娅怎么样，现在能和我开玩笑，说明精神还不错。」
「大概。」莉娅目光躲闪到一边，「……伊丝，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
「如果下次再见到希里，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弄清楚那到底是拥有希里记忆的怪物，还是希里操控的怪物么。」
「当然可以，前提是那些怪物不会对我的同伴还有莉娅你造成伤害，那么回头见，记得吃完以后去找蕾菲娜，她为莉娅准备了一身不错的礼裙。」
「……我只要有这身就足够了。」
「到底如何，要穿一次才知道，莉娅现在可是神。」
刻意强调『神』的发音，伊丝调侃着挥手，缓缓离开房间。
（17/25）

第五十六章 公民议会

与地球里的城邦一样，妖精之乡的众多城邦也存在着露天剧场这种休闲娱乐场所，在城邦里，露天剧场的作用不止是表演戏剧，还是进行选举、给战死士兵家属分发抚恤金的政治场所。以多琳城现在进行的公民大会举例，除了要告知全体公民，妖精之乡迎来了象征曙光的神明外，还有将海龙尸体摆放在大众面前，将勇士功绩展现出来的任务。
「到处都是精灵啊……」
站在露天剧场正中央的伊丝苦恼起来。此刻大会并未正式开始，入口处还有源源不断的贫瘠精灵走上舞台。与清晨自己进行恶魔语考核时只有寥寥数人不同，现在的露天剧场坐满了多琳城住民，一眼望去，层层向下的台阶上全是金色与绿色的人影，金色来自精灵的头发，绿色自然是她们穿着的衣服，精灵喜好以绿色作为服装底色。
「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精灵感觉不到炎热吗。」
人声鼎沸外加头顶的烈日，燥热的感觉令卡米拉怀疑起艾琳娜母亲的能力，偏偏挑选在炎热的下午进行公民大会，就算对精灵来说，神明降临十分重要，也应该考虑暴露在阳光下的宾客的感受。
感到不适的人不止伊卡米拉，同样站在广场中央的依蒂丝也皱起眉。
「……阿莱克西亚之塔呢？至少也应该用云挡住太阳。」
纯种不惧阳光，不代表不会感觉到热，尤其是依蒂丝现在正穿着吸热的黑色礼裙，蕾菲娜又没办法给她撑伞——蕾菲娜不是上级吸血鬼，不能直接暴露在阳光下。因此即便她佩戴了和卡米拉一样的，可以让人凉爽起来的项链，也还是无法无视烈日的暴晒。量化起来，假如『冰冷项链』的效果为『凉爽Lv2』，那么现在佩佩身处的环境就是『炎热Lv3』。
「如果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精灵族就不会分裂了。」
站在伊丝一行身后的贫瘠精灵沉声回答，如果伊丝没记错，这是海盗中地位仅次于艾琳娜的领头者，同时也是和佩佩一对一战斗过的精灵。
「嚯，」此刻才注意到贫瘠精灵和她身后站着的近百位精灵，依蒂丝微微侧身，「你们不是海盗么，为什么能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
「我们也不想站在所有人眼前。不是因为做过海盗，而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你们没去过妖精之乡的其他城邦，那些城邦里的精灵看不起我们和你，还有这边两个身材烂透了的女人。」
贫瘠精灵先是朝依蒂丝努嘴，然后又指了指离她稍远一些的玛丽与蒂芙尼，察觉到佩佩皱起眉，贫瘠精灵脸上露出仿佛在说『看，就是这样』的表情，耸了耸肩膀。
「生气也没用，我还是用了委婉说辞，换在其他城邦的精灵口中，她们会『尊称』我们残疾。虽然时间一长，我们已经习惯那些精灵瞧不起人的眼神，但我们还是尽量不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如果不是艾琳娜大人告诉我们，进行考核之前，必须在公民大会上得到住民认可，不然我们谁都不愿意出现在这里——我得赞叹这里是多琳城，不是那些乌烟瘴气的城邦，住民看我们的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好奇。」
「既然如此，就站上前来，不要躲在我们后面。」
「不，就算坐在上面的那些精灵没有嘲笑我们，我们也还是不习惯站在别人眼前。而且你们才是客人，我们只不过是顺带，如果不是为了介绍你们，多琳城不会召开这次紧急的公民大会，我们也得等到下次召开公民大会的时候才能为人接受，那至少是五年以后。」
「你们精灵真麻烦。」
「主人，大会要开始了。」
接在依蒂丝的话之后，撑着黑伞的蕾菲娜朝依蒂丝靠了靠，小声提醒。七位执政官此刻全部上台，主持公民大会的奥西维莉也展开扩音结界，走到靠近前方观众席的位置。
整个露天剧场安静下来。
「主人大人……我真的可以站在这里吗？」
第一次以贵宾身份站在舞台上，异常紧张的玛丽全身紧绷，说话时连目光都不敢从观众席上移开。
旁听依蒂丝对话的伊丝收回注意力，莞尔笑道。
「放松就好，越紧张反而越容易被人注意到，玛丽要对自己的可爱有信心。」为了让玛丽放松，伊丝牵起玛丽小巧的手——柔嫩触感让人想象不到玛丽是一位盾战士，「看前面，奥西维莉要讲话了。」
众人的站位以奥西维莉在最前方，然后是其他六位执政官，接着为莉娅与伊丝一行，莉娅站在最右边，最后才是上百位要迎接考核的贫瘠精灵。此外，众人后方还堆放了大量较为完整的海龙尸体，这些尸体保存在冰块内，多亏了它们，舞台上的温度才不至于可以煎鸡蛋。
「肃静。」
以精灵语让场内安静下来，奥西维莉以远胜过艾琳娜的严肃扫视一圈观众席。
「应该有不少人对这场紧急召开的公民大会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七位执政官全部在场，而且场上还站着来自其他城邦的精灵。」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奥西维莉微微侧身，让出位置，而其后的六位执政官也与奥西维莉一同让开，露出后面的莉娅与伊丝几人，「因为她们——精灵族的神明大人，还有歼灭了海龙家族、来自尤弥尔教会的伊丝·恩雅主教。」
「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不是有像我们一样的尖耳吗……她头上有犄角啊，那可不像牛族的犄角。」
「我听上午来过露天剧场的人说，她们上午听见布丽吉特老师说城里有恶魔，不会是她吧？奥西维莉大人这是怎么了。」
「傻瓜，奥西维莉大人也肯定知道那不是精灵神大人，奥西维莉大人一定有她的打算。看那边那个穿红色长袍，手里拿权杖的女孩，那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尤弥尔教会和恶魔是死敌，如果那真是恶魔，她们两个人怎么会站在一起。」
「说的也对。」
「台上的这些女孩都好漂亮……人类和是血族比我们精灵还漂亮的种族吗？」
无视精灵的议论，奥西维莉继续以中气十足的声音宣告。
「过去万年，我们精灵族在诅咒纠缠下分崩离析，不仅辉煌的精灵国度不复存在，就连我们的朋友，树妖和幻兽也离开了我们。精灵一词从曾经圣洁的象征，变成今日肮脏不堪的骂名。各位离开过多琳城的精灵应该清楚，在人类国家和龙王国里，我们精灵究竟受到何种歧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诅咒影响了我们同胞的心智，而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振精灵族荣光，让精灵能够与其他种族平等的站在一起，我们多琳城作为精灵正统，唯一一支没有受到诅咒影响的血脉，一直在为之努力。
结果诸位有目共睹，我们从曾经的一个小小村庄，发展成如今傲睨周边城邦的大都市。不论人类还是兽人，都更愿意与我们多琳城贸易。这证明精灵族的未来掌握在我们手里，而这份荣耀，离不开我们历代祖先的奋斗，只要我们继续下去，总有一天，我们多琳城的精灵会改变精灵在世人眼中污秽不堪的印象，也许到那一天，不会再有『精灵』这个种族，我们将拥有新的名称——『多琳』，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赞许，我们今日的努力终将取得成果。」
「执政官大人万岁！」
「多琳城万岁！」
在一些精灵带动下，剧场观众席上爆发出海潮般的热切呼声。辉煌历史与诅咒——也就是共同血脉，双重作用下，多琳城住民的凝聚力比其他城邦强得多，这也是多琳城强于周边城邦的主要原因。
让呼声调动起所有人共鸣后，奥西维莉向下压了压手，话锋一转。
「但是，在沉醉于辉煌之余，我们不能忘却必须记住的事情。我们的同胞，还有困扰精灵族数万年的诅咒。多琳城之所以设下繁复规则，控制与外人交流，正是因为诅咒的存在。埋藏于血脉中的诅咒会污染我们的纯洁，为了我们的心智不被欲望掌控，我们必须排除一切危险因素。只是，如此做法并不能真正消除诅咒，直到今日，我们的同胞也依旧饱受诅咒残害。
同为精灵，身处光明之中的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城邦里的同胞走向深渊。去过外面的人一定见过，那些受诅咒的同胞为了取得片刻欢愉，出卖尊严的样子吧，她们不是自愿如此，而是受诅咒所困，我等精灵天生的善良与恻隐之心不允许我们坐视不理。」
观众席逐渐安静下去，没去过外面的精灵脸上满是愤恨，去过外面的精灵则是低垂下头，如同败家之犬。
奥西维莉也跟着长叹了口气。
「可是很遗憾，哪怕我们中最博学的魔法研究者，也没有弄清楚解除诅咒的方法。唯一有希望破解诅咒的世界树，也随着精灵神大人的离开而离开。」
话锋再次转变，奥西维莉声音高昂起来。
「不过，今日我们迎来了转机。在我等执政官的不懈努力下，执政官艾琳娜找到了能够破除诅咒的人，不，是神明。诸位现在也看到了，神明大人与我们印象中的精灵神并不相同，是的，这不是精灵神大人，可是她——请让我们称呼她亚莉克希亚大人，亚莉克希亚大人在比精灵神大人更早之前，让我们精灵族拥有了文明的雏形。
精灵陵墓最深处的大殿内，有我们先祖描绘的历史，壁画之上，亚莉克希亚大人教会了我们精灵如何抵御魔物袭击，如何建造稳固房屋，甚至连狩猎的技巧，也是由亚莉克希亚大人传授，假如没有亚莉克希亚大人，当精灵神大人降临之时，我们还只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兽，根本无法得到精灵神大人青睐。
另外！亚莉克希亚大人的存在就连魔王也要为之颤抖！这是只有神明才能抵达的领域！如今亚莉克希亚大人再度归来，她没有抛弃我们，愿意为我们解除诅咒。所以我希望并命令你们，不可有人对亚莉克希亚大人不敬，要将亚莉克希亚大人看做与精灵神大人同等的存在，如有不敬，将以侮蔑神明之罪处决！这是我等七位执政官的决定！」
呼应奥西维莉的话，奥西维莉身后的六位执政官挺起胸膛，正视精灵的目光，而在这之后，艾琳娜率先大喊。
「亚莉克希亚大人万岁！」
如同点燃了柴堆，部分精灵开始追随艾琳娜，高喊亚莉克希亚的名字，渐渐地，在解除诅咒、恢复精灵族高洁之名的驱动下，所有多琳城住民都涨红着脸高呼亚莉克希亚。
「跳过了恶魔身份不谈么……」
面对排山倒海的呼声，伊丝轻轻鼓掌，今天过去，所有精灵都会认识莉娅，知道多琳城有了这么一位神明，可惜莉娅的出现方式与自己一样，只是站在剧场内，倘若莉娅最后到场，出场方式再更像神明一些——比如使用声势浩大的魔法改变天气之类，莉娅在精灵眼中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神。
现在除了艾琳娜真正在把莉娅当成神明看待以外，就只有那些容易被煽动的群众，在奥西维莉和其他执政官以及部分精灵眼里，莉娅只是值得尊敬的贤者，和神明还有一定差距。当然，这只是伊丝的猜测，奥西维莉面对莉娅时，总给自己一种精于算计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莉娅接下来在解除诅咒时，会变得更有压力。
目光从承受热切呼声的莉娅身上收回，伊丝松开牵着玛丽的手，理了理身上的主教长袍。
奥西维莉结束对莉娅的介绍后，艾琳娜接过奥西维莉的任务，讲述起她在海上，尤其是死亡领域的遭遇，从歼灭海龙家族入手，介绍伊丝以及贫瘠精灵。
和预料的一样，为了让贫瘠精灵更能被多琳城住民接受，艾琳娜夸大了事实，将海龙描述成极为凶恶的魔物。由于过程被艾琳娜说的十分凶险，加上海龙经常袭击海上船只，精灵们有切身体会，所以自己这个策划歼灭战的人，便成为了观众目光的焦点，尤其是上午那些向自己求教的魔法学院的少女，当艾琳娜介绍到自己时，发出了近乎尖叫的呐喊。
实在让人不好意思，自己根本没有艾琳娜说的那么夸张。
此外，自己提前让众人换上的盛装，也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反响，尤其是精灵们听到卡米拉的公主身份后，几乎一致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公主这个词总是让人浮想联翩，在精灵族里也是如此，更不用提今天的卡米拉格外诱人，不仅编起发髻，还换上了格外隆重的奢华礼裙，指甲也涂有红色甲油，气质与公主别无二致。
下去以后，卡米拉肯定能收获不少朋友。
伊丝有如此预感。
艾琳娜介绍完伊丝与卡米拉一行的功绩后，伊丝与莉娅几人便与除艾琳娜以外的执政官离开剧场。接下来是贫瘠精灵的时间，艾琳娜将把伊丝分给艾琳娜的海龙素材，分发给身材贫瘠的精灵们，然后身材贫瘠的精灵再把这些海龙素材供奉给多琳城，以此在多琳城住民眼前证明，她们加入多琳城的诚意。
至于供奉结束之后的事情，这些身材贫瘠的精灵会暂住在多琳城，与城防军一起在多琳城周边巡逻，只要十年内不出现玩忽职守之类的过失，她们就能正式成为多琳城公民的一员。
十年时间听起来很久，但在精灵悠久的寿命里，只是微不足道的程度。
「那么，接下来我也该做我的事情了——呃。」
话还没说完，刚和同伴走出露天剧场的伊丝便顿住，自己视野里出现了一批朝自己跑过来的精灵，而其中最前面的，正是那些魔法学院的少女，在艾琳娜阐述了自己的功绩后，此刻她们看着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看来得花点时间了。」
伊丝忍不住叹气。
（18/26）

第五十七章 不死者与见习修女

「『高阶传送』。」
仿佛置身云端的恍惚感与漂浮感席卷全身，随后又很快消失，再度睁开双眼时，眼前已经从随处可见的绿荫，变成颇具宗教气息的建筑群——这里是尤弥尔教会圣城，脚下的朝圣者还有一般民众脖颈上挂着的十字架，向旅者们说明了他们此刻身在何处。
脚下传来踩在坚实地面的触感，伊丝松开握着艾普丽的手。
「艾普丽，我们到了。」
「啊……」
睫毛微微抖动，艾普丽以一种害怕似的表情怯怯睁开双眸。在伊丝第一次发动『高阶传送』时，艾普丽曾悄悄睁开过眼睛，结果看到身边漂浮的云彩以及脚下如同蚂蚁般的城市，恐高感瞬间令她身体蜷缩在一起，如同八爪鱼般贴着伊丝，现在距离传送结束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全身发软的感觉还没有从艾普丽身上退去。
「没……没有云，啊啊……终于到了。」
为了确认自己真的到了地面，艾普丽还刻意用力踩了踩教会的光洁地板，发出的「咚咚」声响令艾普丽全身放松下来，长吁了口气。
「英雄大人，这里真的是尤弥尔教会吗？总感觉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我还以为我出现在这里以后，马上会有圣骑士把我抓走。啊，不对，妖精之乡离尤弥尔教会那么远，英雄大人一会儿就到了，肯定是魔法！」
『高阶传送』的确是魔法。
忽略艾普丽瞠目结舌的表情，伊丝指了指落地窗外的景色，这里是尤弥尔圣城中央神殿顶层，透过窗户向下看，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这里确实是尤弥尔教会哦，另外自从新教皇上任后，只要是信奉尤弥尔女神的人，不论人类还是血族，就连不死者，也同样可以得到尤弥尔教会的认可，这是伊芙琳冕下亲自解释的教义，艾普丽不用担心自己的幽灵身份被人排斥，而且我可是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哪里会有圣骑士敢在我面前把艾普丽抓走。」
至于为什么带艾普丽来到尤弥尔教会，起因自然是海雾号现在已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能再让艾普丽待在上面。姑且不说那些无法接受家人离世，选择性失忆，随时都可能化为邪恶不死者的船员，首先即便是那些家人还存活于世的、心智正常的船员，今后也总会有消失的一天。让艾普丽继续留在船上，和让艾普丽等死没有区别——要么平静的接受现实，像她父亲一样自行消散，要么无法接受船员们失去神志的状况，自己也跟着疯掉。
艾普丽之所以没有和她父亲一样，知道家人有了安稳日子后便自行消失，原因是想作为船长，看着船员们的执念得到满足，回到他们该回去的地方。如今有一部分船员注定迎来悲惨结局，自己自然不会看着艾普丽也因为心愿无法了结，成为失去理智的不死者。
因此自己便带艾普丽来到了尤弥尔教会，让艾普丽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一段时间。海雾号的船员已然回家探亲，并且得益于伊丝开出的高额报酬，可以两三年都不用再工作，换言之，艾普丽能在人类世界里待至少两年，而两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人与周围人缔结牢固关系。
肩膀向内收拢着，艾普丽小心翼翼地转动脖子，打量了一圈无人的开阔走廊，接着就好像衣衫褴褛的人步入高级餐厅那样，自卑感油然而生，声音下意识变小。
「可是……我没有信仰尤弥尔女神大人……」
「没关系啦，带艾普丽来这里，只是为了让艾普丽有一个安稳的住所，海雾号有两三年都不会起航，这两三年里，艾普丽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
带艾普丽来尤弥尔领之前，自己认真思考了一番把艾普丽带到哪里最合适，最初自己认为克洛伊王国与血族都是不错选择，但与卡米拉提及以后，卡米拉建议带艾普丽来尤弥尔领，理由是尤弥尔领的环境更为融洽，同时艾普丽生前是人类，生活在人类世界，她也更容易接受。此外，尤弥尔教会如今在伊芙琳领导下，成为更为务实、关注弱小的教会，倘若艾普丽能在这种氛围下拥有精神支柱，对她也更有裨益。
不死者的心愿长期无法得到满足，又没有陷入沉眠的话，执念总有一天会变成怨念，到那时，不死者就会变得失去理智，而在尤弥尔领内，只要向女神献上祈祷，心中的负面情绪便会被尤弥尔之塔的效果消除，因此只要艾普丽不时像尤弥尔领的人那样，向尤弥尔女神献上祈祷，便不会被负面情绪左右神志，自己可以放心把艾普丽安置在尤弥尔领里。
为了让艾普丽放心，伊丝又特意强调。
「这里的修女和神官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这段时间，我会让艾普丽以见习修女的身份进入教会，艾普丽可以在这里认识很多朋友，另外因为是见习修女，所以没有诚恳的信仰也没关系。实在不习惯的话，我还可以再把艾普丽带去血族或者克洛伊公国。」
「不用那么麻烦！英雄大人愿意帮我，我就已经很感激，怎么还能挑三拣四……我会努力不给大家添麻烦！」
「嗯，那就挺起胸，自信一些，我们先去神官长那里，安排好住处。啊，对了，如果艾普丽表现的不错，以后还有机会去修道院里学习魔法。」
「学习魔法？」听到可以学习魔法，艾普丽不自信的眼睛里迸射出强烈渴望，猛地走上前，胸膛拉近到几乎要与伊丝贴在一起的距离，「可以像英雄大人这样，几次眨眼就从妖精之乡到尤弥尔教会吗？如果学会这样的魔法，以后我就专门替有钱人送贵重物品和信函，肯定可以赚很多钱！」
「这个就……」
大概学不会吧。
为了不打击艾普丽，伊丝斟酌片刻，对艾普丽比出噤声手势。
「我会传送魔法这件事艾普丽要替我保密哦，这是我的秘密，遇见打不过的敌人，我可以用传送魔法逃跑。如果让很多人都知道我会传送魔法的话，以后那些想找我报仇的恶人就会提前准备好对策，那样我就跑不掉了。」
「诶？！」伊丝的话令艾普丽露出『糟糕了』的表情，连忙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我、我会保密的，英雄大人。」
「拜托了。」
只要艾普丽不对周围人提起传送魔法，就不会知道学习传送魔法的困难了。对艾普丽递去笑容，伊丝打开全知地图，带领艾普丽前往神官长所在的区域。

第五十八章 教皇与神键

安排好了艾普丽今后，看着修女们将艾普丽带去测量衣服尺寸后，伊丝才离开修女居住的地方，来到教皇所在的中央神殿上层。
中央神殿的地板和往常一样干净，铺在其上的地毯更是纤尘不染。与第一层和第二层里每隔几步就有一位圣骑士伫立在走廊边不同，到了三层以后，便很少看见卫兵的身影，只有负责打扫卫生的修女偶尔经过，优秀的采光令走廊极为明亮，扑面而来的庄严气息令人下意识挺直脊背，仿佛不这么做，就亵渎了这处极为正式的场所一样。
在一处房门前停下脚步，伊丝走上前，站在门口的两名圣骑士立即挺直脊背。
「「主教大人。」」
「嗯，教皇冕下在里面吧？」
「是的，教皇冕下刚回来。」
「刚回来？」
「赫尔斯王国的沃兹华尔公爵昨日来到圣城，教皇冕下今日便在大圣堂里接见了沃兹华尔公爵。」
「沃兹华尔公爵么……」
难道沃兹华尔公爵察觉到神教就藏在克洛伊公国，所以来找身为尤弥尔教会教皇的伊芙琳说明情况，以免日后调兵找克洛伊公国麻烦时，让地处克洛伊公国附近的尤弥尔教会紧张？
这种事情就算问卫兵，卫兵也肯定会回答不知道，伊丝对两位卫兵点头。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自己的工作。」
话说完后，伊丝扭动门把，进入房间。全知地图显示房间里就只有伊芙琳一个人，不敲门也没关系。
然后，进入房间的伊丝身体僵硬起来。
伊芙琳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由于伊芙琳背朝着门的方向，所以自己只看到了后背，可即便如此，映入眼睛的光洁而华丽的肌肤，依旧让自己感到一阵目眩，尤其是伊芙琳从纤细腰部到大腿处的曲线，在透过窗户的阳光映照下，犹如神明精雕细琢的造物般，完美到无法心生亵渎之意。
「呃……」
虽说自己早就见过伊芙琳的身体——最初来到尤弥尔教会时，伊芙琳正在中央神殿的侧殿里净身——但这时候和那时候有区别，这种感觉就好像新婚夫妻间明明已经坦诚相见，在更换衣服时，女性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一样。
愣了片刻，伊丝收回踏进房间的右脚，合上房门。
能感觉到左右两边的卫兵对自己投来疑惑视线。
他们肯定在想自己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就退了出来。
刻意摆出严肃表情，伊丝朝两名卫兵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
「「是。」」
然后。
房间里传来伊芙琳略带不悦的声音。
「伊丝，进来。」
「不……你——」由于两位卫兵听到伊芙琳声音后停下脚步，伊丝便改回敬称，同时用手势催促着卫兵赶紧离开，「冕下正在更衣，我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
「啧，如果真有自觉，进门前就应该先敲门，我已经换好衣服了，进来吧。」
刚才还只穿着内衣，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可以换好吗？
抱着一丝怀疑，伊丝重新打开门，这次比刚才更谨慎，伊丝先从门缝里窥探了一眼，确认里面不是那个只穿了内衣的暴露狂后，才迈进一只脚。
还是和上次来时一样，这间教皇用来处理政务的房间飘荡着馨香，墙边的书架上堆满了珍藏书籍，书桌上则是杂乱无章的文书，至于伊芙琳现在的着装，大概是时间不够，伊芙琳并没有穿象征教皇身份的长袍，只是一身偏向便装的教会圣装——说是圣装，其实就只是刺绣了教会徽记的白纱单衣，伊丝隐隐能看见其下内衣勾勒出的痕迹。
「怎么今天就来了？刚才卫兵向我汇报，说伊丝你带了一位幽灵女孩过来，让她成为见习修女。你这家伙不会是在哪里找了个现地妻，不敢被安酱知道，所以安插在我这里吧？」
一边说着，伊芙琳一边理了理还没有穿戴整齐的衣服，将披散在脑后的银色长发绑成双马尾，由于圣装太像睡衣，伊丝不禁觉得此刻的伊芙琳有种青梅竹马味道——就好像刚刚起床时，嘴里叼着发圈的少女。
一脸没办法的表情，伊丝找了把椅子坐下。
「怎么可能。虽然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怀疑，但我和艾普丽不是像伊芙琳你想的那样，带艾普丽来，是为了结束艾普丽的苦难，她应该有新的生活。嘛，这件事之后再慢慢解释，比起谈论我，伊芙琳应该记得在换衣服时把门锁上。」
「啊啦，伊丝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进门时不敲门么，说到底，伊丝认识的上位者不算少，应该知道，为了遇见刺客时卫兵更容易进来，我们这些上位者不会锁门。」
「鬼才知道啦。」
「明明是吸血鬼？」
「哈啊，我不是来玩文字游戏的，我亲爱的姐姐大人。」
「那就是因为队伍里都是要照顾的小孩子，所以来姐姐我这里撒娇了？」
一如既往开着撩人心弦的恶劣玩笑，伊芙琳披上以红色和金色为主的教皇长袍，坐到书桌椅子上，狭长的深绿眼眸中充满狡黠。
「最近我听说了你的光辉事迹，让南边的诺塔帝国为你建立全国纪念日，只身阻拦海龙群的功绩，就连诺塔帝国皇帝都为伊丝倾心。伊丝是自带魅惑魔法的魅魔吸血鬼吗？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人。」
「芙蕾雅工坊和阻拦海龙群没有问题，最后那个诺塔帝国皇帝都为之倾心，是从哪里知道的啊。」
「这事在帝国人尽皆知。自打从威弗列德城回到王宫，诺塔帝国皇帝亚多尼斯就茶不思夜不寐，连政务都快荒废了，原因就是那个叫伊丝·恩雅的红衣主教，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叫伊丝·恩雅的红衣主教。」
「不不……这绝对是流言。亚多尼斯不会喜欢我的。」
亚多尼斯喜欢的是薇尔，自己临走前，亚多尼斯还强调了，她会去克洛伊公国寻找薇尔。
「是吗？」仿佛要从伊丝眼中寻找到蛛丝马迹，伊芙琳盯视着伊丝眼睛，一阵搜寻无果后，撇了撇嘴，「就当做是这样吧。伊丝的优点是不会在暧昧不清的地方撇开关系撒谎，如果真有那回事，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口咬定『不可能』。」
说到这里，伊芙琳宛如神明精雕细琢过的脸庞浮现正经之色，身体拉近书桌，十指交叉，语气带着点点轻佻。
「所以呢，伊丝要说的正事是什么。话先说在前面，如果是求婚，必须得让我做正室，我属于好胜心强的类型。」
「……明明以前会说『抱歉，我性取向正常，不会对你有想法』？」
「现在我改主意了。」
话语中听不出玩笑意味，伊丝忍不住看向伊芙琳脸颊，结果伊芙琳正用那双深绿色眼眸盯视着自己，仿佛肉食动物的眼神令伊丝畏怯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认真的吧？
心中闪过如此想法，意识到再继续下去或许会很危险，伊丝干咳了一声。
「咳哼，还是说正事，我来是为了这个。」
右手探进口袋，伊丝起身走到书桌前，将一个银色挂坠摆在桌上。
（20/30）

第五十九章 推辞与圣女

棋子形状的银色挂坠。
神键。
这是自己杀死了羊头恶魔西普后，西普身上掉下的道具。从可妮莉娅得到神后键，短短数年便升到99级推测，羊头恶魔西普之所以能拥有与蒂娜一战的实力，除了西普被孵化之刃变成杀不死的存在，剩下的就是神键的贡献。
至于此刻把神键摆在伊芙琳眼前的理由，自然是为了让伊芙琳获得自由，伊芙琳是尤弥尔之塔的产物，力量来自尤弥尔之塔，一旦她离开尤弥尔之塔太远，便会失去所有魔力，变成一个普通人。想要解除这个诅咒，就得用与尤弥尔之塔相似的道具，将伊芙琳的力量从尤弥尔之塔上转移出来，相当于更换了一个存放魔力的容器，而这个容器就是神键，用蒂娜的话说，阿莱克西亚之塔与神键的区别只有一个无法移动，另一个可以随身携带。
看见神键，伊芙琳眉头向上挑起，目光转向伊丝。
「伊丝不是说这个被用掉了吗？」
「诶？我有说过吗？除开玛丽身上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神键。」
「神键？」
伊芙琳脸上显现出思索神色。
两人并没有在说同一件事，意识到这个问题，伊芙琳确认了一遍。
「也就是说，伊丝把这个挂坠拿过来，是为了让我获得自由，而不是别的目的，是这样吧？」
「嗯，这是我从恶魔身上缴获的东西，那个恶魔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原来如此，」伊芙琳以食指和拇指拈起外形与国际象棋中『兵』相似的神键，举过头顶，对着光观察，「伊丝没有觉得这个挂坠很熟悉吗？」
「如果是指很像我发明的棋局的话，确实很熟悉，不过我要声明，这只是巧合。」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挂坠不仅对你，对我，还有安德烈亚，都很熟悉，其中区别只有这个是『兵』，而我与安德烈亚的是『皇后』。」
一瞬间没能理解伊芙琳如同哑谜般的发言，伊丝下意识想询问谜底，但看到伊芙琳观察神键时的认真表情后，察觉到伊芙琳并不是让自己猜谜，而是阐述事实。
安德烈亚、伊芙琳还有自己都知道的，并且能让前两者产生熟悉感的东西，加上挂坠外形，答案只剩一个。
沟通灵魂的项链。
过去为了保住佩佩的灵魂，自己从安德烈亚与伊芙琳身上抢走了能够使两人灵魂互换的项链，当两个项链结合在一起时，自己创造了现在这具与佩佩相似，但比佩佩稍微年长一些的身体，而也正是为了向被抢走了项链的安德烈亚与伊芙琳道歉，自己才会先后前往血族王都阿尔维尔与尤弥尔领的圣城。
伊丝双腿并拢，坐直身体。
「伊芙琳的意思是，这枚神键和当初伊芙琳得到的挂坠相似吗？」
「正是如此。它们散发的气息完全一致，刚看到的第一眼，我还以为伊丝当初对我说谎，没有用掉抢走的项链，而是把它藏了起来。嘛，现在我知道它们不同就是了，我和安德烈亚手中的项链更华丽，而这个只是朴实的『兵』——虽然这个散发出的气息比我和安德烈亚手中的项链强许多。」
「伊芙琳能感受到气息？」
心中的惊讶更甚一分，伊丝不禁将注意力集中到伊芙琳手中的神键上，试图感受伊芙琳说的气息一类的东西，结果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神键对自己而言就像寻常物品，没有特别的地方。
「嗯，是一种类似威压的东西，伊丝刚才把它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现在拿起来也……越来越重了。」
说着，伊芙琳突然松开神键，棋子形状的神键顿时砸在桌上，发出『咚』的沉闷声，而这根本不像棋子会发出的声音。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伊芙琳推开神键，指了指神键刚才砸落的位置。
「看，桌子这里都凹下去了。」
「欸。」
明明自己拿在手里的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而且看现在的神键，似乎神键脱离了伊芙琳以后，重量就会恢复正常。
「我想想那个项链的用法……一年多时间没碰那个项链，都快忘记怎么使用了，记得是先放松情绪，然后再祈祷——」
双手叠在神键上，伊芙琳闭上双眼，神圣的气质再加上窗外透入的阳光衬托，不得不说，在不开口捉弄人的时候，伊芙琳不愧圣职者的头衔。
而与之相对的，伊丝心情紧张起来。
倘若这枚神键拥有和『沟通灵魂的项链』一模一样的效果，那么就意味着只要找到另一枚挂坠，莉娅与蒂娜的身体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也许甚至用不着找到另一枚，仅仅用这个神键，就能为莉娅创造身体，毕竟就伊芙琳的说法，这枚神键的气息比沟通灵魂的项链强许多。
然而代价是伊芙琳的自由得无限期延后。
老实说，既是好事，又不是好事。伊丝神情不经意间沉下去。
安静了大约半分钟，伊芙琳重新睁开双眼，嘴角朝两边弯起，无奈摊手。
「没有反应，这和过去我佩戴的项链不一样，不存在另一半。」
「……有没有另一头都没关系吧，只要有这枚神键，伊芙琳就能获得自由了。成为教皇这么久，伊芙琳还没去过赫尔斯王国的尼鲁教区还有诺塔帝国的希鲁教区。」
比起在说服别人，更像在说服自己，听到伊丝的语气，伊芙琳不禁如此觉得。
「稍等一下，伊丝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把我的力量从尤弥尔之塔转移到神键里，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而且——」说到这里，伊芙琳抬起眼，观察起伊丝的表情变化，嫣然笑着摆手，「还是伊丝拿着吧，我暂时用不上。」
「只要我去问一遍塔尔塔诺斯使用方法就好了，这段时间神键就由伊芙琳保管。」
这枚神键原本就是给伊芙琳的东西。
「不，神键是与阿莱克西亚之塔等同的道具，由伊丝你拿着更好，万一有用到的时候，也不至于干着急。毕竟伊丝总是被各种麻烦事缠身，不是吗？」
将神键推到伊丝面前，伊芙琳发出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刚才赫尔斯王国的沃兹华尔公爵来找我，和我商讨各个公国之间的事情，所以就算我拿到这枚神键，短时间内也抽不开身去尼鲁和希鲁教区。再说我又不是离开了神键就会死，只是没有魔力而已——
摆出那副好像欠了我钱的样子做什么，我现在的教皇位置可是在伊丝你帮助下才得到，放在那些吟游诗人嘴里，勇者揭露了老教皇的丑恶，帮助美丽的新教皇上任，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新教皇为了报答勇者恩情，决定以身相许。结果我并没有那样做，反而占便宜的自称姐姐，应该是我欠伊丝才对。我想要的只是权力，一个能够发挥我才智的舞台，像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伊丝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
「不……这原本就是准备给伊芙琳的，而且以前我还承诺过要为伊芙琳寻找神键。」
「那现在不是已经做到了吗？」伊芙琳从椅子上起身，手臂越过书桌，以姐姐般的宽容笑意轻拍了拍伊丝脑袋，「只是我没有收下神键而已。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伊丝一副很难过的样子，不过我猜大概是有另一个人也需要神键，嘛，我并非安德烈亚那种愿意无私付出的人，这么做只是从优先级上考虑，现在我确实用不上。」
而且也不想看见伊丝犹豫不决的晦暗表情，那样自己会难过与揪心。
伊芙琳换上一副轻快语调。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就把给诺塔帝国的东西也给我一份，我是指那种可以携带的魔力炮还有『烟花』卷轴，几天前一个信徒在尤弥尔城里打开烟花卷轴，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敌袭，结果圣骑士找到他时，他又为圣骑士展示了一遍。嗯——的确是很美妙的魔法，用在重要日子里，能把氛围推到极点。」
「只是『烟花』魔法和魔力炮的话……伊芙琳，你真的不要这个神键吗？之后再想要，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当然，我说到做到。另外伊丝忘记了尤弥尔教会的财富，我们有神代遗迹，我的人早已深入遗迹寻找神键，可妮莉娅能从一处遗迹里找到一枚神键，我的人就能从其他遗迹里找到第二枚，谁也不知道那些荒废的地下宫殿里到底藏有多少宝贝。这段时间里，就连天使都找到几具，可惜她们全坏掉了。」
绕过书桌，伊芙琳走到伊丝身后，双手轻捏起伊丝脸颊。
「好了，我不想看见伊丝这副不高兴的表情，快收起来。」
「唔……」
虽然脸颊被伊芙琳用力揉弄，但心情却莫名好起来，有种距离更近一步、更加亲昵的感觉，就好像关系很好的姐妹，可以躺在对方怀里撒娇一样，内心淌过暖意。
在伊芙琳不客气地**下，伊丝沉重的心情逐渐消失，扭过头问道。
「坏掉？如果只是魔力核心损坏，我可以让她们重新动起来。」
「不可能修好了，」伊芙琳果断地说，「她们全身有不同程度的腐蚀，有的连肢体都残缺不全，老实说，比起天使，我觉得她们丑到像怪物，要是把那种东西带到神殿里让信徒看见，肯定会让他们的信仰崩坏掉。」
「……这不是一位教皇该说的话吧。要是被修女和神官听见，伊芙琳就要被当成异端了。」
「嚯嚯，那些手下都是我的人，再说，万一遇见解决不了的麻烦，不还有伊丝吗？」
「把我当成平息叛乱的工具了啊……」
伊丝苦笑道。
虽然这种感觉也不错。
如果伊芙琳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话，自己大概真的会把伊芙琳当成姐姐，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吧。在地球的时候，因为双亲早逝，自己没能体会到什么是亲情，所以每当遇见这种时刻，就下意识有种想依靠她人，决心为她人排除一切不利因素的念头。
「谁叫伊丝这么好说话。」
停下**脸颊，伊芙琳双臂绕过伊丝脖颈，从后面轻搂着伊丝，发育良好的胸部与伊丝后脑勺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好热。
如此感想从脑海中一闪而逝。
不过伊芙琳的动作也只维持了这么一瞬，随后便一句话也没说地松开伊丝，后退几步，「啪啪」地拍手。
「好了，再待下去就要到晚上了，虽然我很想留伊丝在这里住一晚，但和沃兹华尔公爵商议事情不是今天一天就能结束，晚上还有集会。啊，对了，沃兹华尔公爵要商议的事情虽然和诸多公国有关，但不是针对神教，伊丝可以放心。」
伊丝沉默片刻，站起身面朝伊芙琳，点了点头。
「嗯。下次来的时候，我会把烟花卷轴还有制作方法送过来，魔导炮的话，制作需要时间，预计半个月才能送到。」
「半个月？我要的可不是一门。」
「我知道啦，一共五十门。」伊芙琳肯定是以普通工匠制作魔力炮的标准在衡量自己，伊丝深吸了口气，「那么，我回去了。艾普丽的事情就拜托了，她是不死者，如果不能融入这里，回到原来的环境，迟早有一天会失去理智。」
「是吗？那我就多留心一下好了，正好自我重新解释教义以后，至今都没有不死者加入教会，以至于让外人怀疑我们是不是悄悄处决了加入进来的不死者，现在有人愿意站出来当例子，我求之不得。」
「谢谢。」
双手环抱，伊芙琳用鼻子出气。
「哼，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是是，我亲爱的姐姐，过几天再见。」
收起桌上的神键，伊丝对伊芙琳招了招手，打开房门。
伴随轻微脚步声，伊丝最终离开走廊。面朝房门，半靠着书桌的伊芙琳一边摇头一边轻轻叹气。
「一副难以选择的样子，这让我怎么当做没看见啊，明明是个聪明的家伙，却不懂得掩饰表情……算了，看在这样更真实的份上，还是不提醒她吧。」
转过身，眼睛瞥见书桌上的小坑，伊芙琳无奈的表情散去，微微皱起眉，低声喃喃着。
「神键吗……这次又是谁得到青睐呢。」
◇
阳光普照的、放射出璀璨光芒的圣殿。
一群身体特征各不相同的堕天使正单膝跪在地上，而他们面对的人，则是一位身着怪异服饰、全身笼罩在刺目光明下的少女。这位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正双手合十，面朝祭坛，低声说着些什么，让人联想到侍奉神明的巫女。
如此安静的时光持续了近半小时，少女才终于从双膝跪地的姿态恢复站姿，只不过因为跪地太久，少女差点摔倒在祭坛上，好在少女身边站着一位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的男性，及时扶住了少女。
少女站起身后，对男性摇了摇头。
「库克，我自己能站起来。」
「可是圣女大人，您的身体……」
「我身为圣女，即便乌拉诺斯大人此刻已不在这世间，我也应该继续我的职责，更不用说马上就到洗礼仪式，这个环节不应有任何差错。」
圣洁到让人产生距离感的声音。
就好像神明一样，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
这道声音过后，少女转向单膝跪在祭坛下方的七位堕天使——原本有八位，但堕天使亚列被人杀害，现在还在复活中。
「沙利叶，打探到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了吗？」
少女依旧是那副空灵语调，仿佛她不是人类，而是圣灵一类的非人之物。
「是的，虽然我没能从星象中占卜到乌拉诺斯大人去向，但萨麦尔提供了线索，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应该在一位血族女性身上。」
「那为什么现在都还没带回来？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不容她人染指。」
「呃……那位血族不好对付，亚列、萨麦尔还有拉哈伯都先后败于她手，恐怕只有阿撒兹勒才能……」
说到这里，名为沙利叶的女性堕天使抬起头，看向跪在她前方的，有着最强堕天使之名的阿撒兹勒。
沉吟片刻，站在台上的少女下达命令。
「阿撒兹勒，我命令你，在洗礼仪式开始之前，把那位血族请到这里来，我会打开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封锁。」
「是，圣女大人。」
没有任何疑问，收到命令的蓝发青年头更低了一些。
「那么，今日的祈祷结束，还请诸位回到自己的职责里。」
没有说更多，少女拂过袖子，径自离开祭坛。
（20/30）

第六十章 唯一的解决之法

身穿以凉爽为主、深蓝色与白色交织的短袖连衣裙，以蓝色发带绑着双马尾的伊丝停下飞行，将降落地点选在多琳城外的一片空地。过去多琳城外是成片的树林，但后来既是为了减少魔物靠近，也是为了发展城市考虑，多琳城外的树木遭到大规模砍伐，由此也就有了许多只剩树桩的空地。放在过去，精灵们绝不会做出破坏自然的行为，可由于精灵与树妖和幻兽们的契约失效，如今为了保证自身不被侵害，她们只能如此。
「莉娅，就在这里吧。」
降落到泥土松软的地面，伊丝从仓库中拿出神键，将其递给同样降落到地上的莉娅。昨天下午从尤弥尔领回来后，自己便向莉娅说明了，神键可能有创造新肉体的能力，因此今天一大早，莉娅便与自己来到郊外。毕竟神键与沟通灵魂的项链只是相似，并非完全相同，目前自己并不知道对神键注入魔力后，会产生何种效果，把试验场地选在郊外，即使发生魔法灾害，也不至于出现伤亡。
「嗯。」
接过神键的同时，莉娅看向身边一处树丛。下一秒，躲藏在丛林中，妄图袭击过往路人的黑色粘液立刻跳出来，直奔莉娅与伊丝而去，前者啧了啧舌，以『诅咒火球』将袭击她的黑色粘液化为灰烬，皱起眉头。
「连这里也有么，妖精之乡果然像精灵说的一样，被这种粘液占据了。」
「嘛，这些只是最下级的怪物，实力只和史莱姆差不多，普通火把就能解决它们，难对付的是之前我和莉娅在秩序神殿看到的那种，那已经有英雄领域的实力了。」
自己昨天就从全知地图上看到了这些不祥之物，它们只不过是探路的斥候。
「无法否认呢……」莉娅表情晦暗了一瞬，旋即又抬起头，「伊丝不去送那些女孩吗？她们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女孩』是指魔法学院里的精灵少女。
在来到这片郊野前，精灵少女们一大早便到旅店找到自己，告知她们会在艾琳娜带领下，前往值守阿莱克西亚之塔，因此接下来的一周都没办法去露天剧场，观看自己使用魔法，为了表示歉意，她们还送给了自己一些手工制的小礼物——除了糕点与名贵花种的种子，更多是香包一类的东西。尽管自己表明不需要这些礼物，自己也不会教授她们魔法，但少女们还是把礼物留在门口。由于自己不收下，这些礼物就会被路人捡走，伊丝便只好收下。
至于少女们为什么要去值守阿莱克西亚之塔，理由自然是像奥西维莉说过的那样，既是为了增加她们对魔物的战斗经验，同时也能让她们对其他城邦的精灵有所认识，最好是能缔结更紧密的关系，结出友谊的果实，当然，后面这条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艾琳娜的母亲奥西维莉曾说过，现在多琳城的执政官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奥西维莉为首的，希望各个城邦能联合起来的改革派，另一派则是持谨慎态度，认为城邦联合会污染保守精灵血脉的保守派。由于重大决定里，只要有一位执政官不同意，提案便不能实施，所以奥西维莉与艾琳娜的改革完全无法进行下去。为了有朝一日精灵族能恢复往日荣光，奥西维莉才会让多琳城的未来，也就是这些学生值守阿莱克西亚之塔。
莉娅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揶揄，伊丝无奈叹气。
「她们是想让我成为她们的老师啦，虽然我想答应下来，但我的魔法没办法教给她们。明明莉娅也参与了对海龙的战斗，为什么她们不来找莉娅。」
倒不是自己嫌麻烦，而是自己确实不够资格，在恶魔语方面，自己还是初心者，而『Ragnarøk』的魔法，假如可以传授的话，自己早就教给了卡米拉她们。
「因为伊丝你才是屠龙的勇者。指挥仅仅百人的船队就全歼海龙家族，这可是精灵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要再说屠龙勇者这个称号了……」
真是有够羞耻的。
为了将对话扳回正轨，伊丝环顾一圈周围，这一片区域属于森林与多琳城郊外的交界处，不仅没有人烟，就连魔物都只是两到三级的弱小程度，周围静谧到只有鸟鸣。
「在尝试之前，姑且问一下，莉娅以前没有见过神键吗？」
「没有。我想既然被称为『神键』，就多少和神明有关，而神明是在我将传承留给希里之后才来到这片大陆，」感受手心中神键的力量，莉娅声音低沉下去，「这个道具的制作工艺超出了我的认知，不愧是名字里有『神』的道具。伊丝现在的肉体就是来自于这个叫神键的道具么。」
「可以当成这样，不过有一些区别，当初我塑造肉体的时候，只是把两条项链合在一起，就知道该怎么创造身体，而神键没这么方便，嘛，说到底，我也只是猜测神键可以塑造身体。莉娅在尝试把灵魂转移到神键里之前，可以先试把魔力注入到神键里，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再怎么说也不能一上来就把灵魂转移到神键内。直接失败了倒还好，万一既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莉娅的灵魂确实转移到了神键内，但神键却无法塑造肉体的话，那就和囚笼一样糟糕了。
「嗯。」
摇晃的尾巴垂向地面，身穿黑色短裙的莉娅轻轻点头，低声咏唱咒文。
恶魔语魔法。
伊丝只能勉强听出这些魔法里有让周围元素平静下来的效果，其它绝大多数地方都一头雾水。恶魔语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属于单独拿出一个字自己能理解意思，但结合成长句后，自己便无法理解其含义的存在。
片刻后。
随着莉娅的魔法继续，平静如水的森林就像突然换了一副心情般，突然吹起徐徐微风，树枝摇晃的簌簌声与更加尖锐的鸟类鸣叫，再加上逐渐变换的天象——万里无云的天空开始汇聚云朵，连带着日光都减弱许多，照在手臂上的光芒就像冬日里惨白的太阳一样，只能带来点点温暖，失去了夏日的灼热。
「改变天象吗……」
自己过去在安东尼奥城，铸造『微弱电』的铁剑时，也出现过与现在一样的情况，只不过那时候的天气变化更为剧烈，甚至降下了雷霆。
一连串咏唱结束，莉娅皮肤上多了一层如同玉石般的莹润光泽，橙红色眼眸也变得更加鲜艳——那应该是一种强化自身的魔法，伊丝猜测。
「伊丝，我要开始了。」
「如果引起魔法灾害，我会第一时间张开结界，莉娅放心尝试就好。」
「那么。」
闭上比平时妖艳许多的橙红双眸，莉娅平伸出握着神键的右手，朝神键内注入魔力，可以看见象征魔力的蓝色光芒此刻正顺着莉娅手臂向神键流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森林中只剩下山雨欲来的风声。
一旁的伊丝不禁紧张起来。
如果莉娅的尝试获得成果，那么自己与莉娅的打赌便会以自己的胜利宣告结束，莉娅拥有新身体，而蒂娜则以十四岁的身姿出现在自己面前，重新坐上魔王塔尔塔诺斯的位置，皆大欢喜。
而倘若失败的话，身体的问题就又回到死胡同里。自己最开始确实是因为泛滥的同情心，不喜欢牺牲一个人换取另一个人存活，所以才决定寻找让蒂娜与莉娅二者独立存在的方法，但现在，经过这么多天相处，自己已经认可了莉娅这位亦师亦友的存在，行动的理由早就和最初只是单纯的同情不同。
但愿这次尝试可以成功。
过去近一分钟后，莉娅睁开双眼。
「■■■。」
恶魔语。
意思是『创造』。
声音落下的瞬间，莉娅握着的神键便迸射出一道刺目白光，紧接着，这道白光就好像拥有了自我意识那样，从一个简单的光球变化成一个具有人类外形的东西，到最后就连头发与衣服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异常清晰。
莉娅创造的影子是名为伊丝·恩雅的存在。
虽然影子只持续了几秒便消散，但依旧是不错的成果，说明莉娅的尝试成功了，不然就应该什么都没有。
「感觉怎么样？」
对比伊丝的期待，莉娅微微皱起眉，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神键。
「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存在可以创造肉体的道具。神键可以轻易接受我的魔力，比我用过的任何一柄法杖都更具亲和力，简直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可以随意操控它。只是在我尝试把意识转移到神键内部，为转移灵魂做准备的时候，我能感到它在抗拒我，嗯——就好像逆着水流行走，虽然不是不能强行突破，但很困难。」
说到这里，莉娅将神键交给伊丝，自己则从储物魔法里拿出接近半人高的暗红水晶，这枚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水晶离开莉娅双手后，并没有重重砸在地上，而是自行漂浮起来。
这是传承的一部分，由于莉娅改进了『永冻封印』术式，水晶颜色比蒂娜使用时深沉许多，体积也比原来小。从195级降低到现在的179级，倘若莉娅没有改进术式的话，这块水晶至少有十几个露天剧场那么大。
盯着伊丝眼眸，莉娅一字一顿地说。
「伊丝，我有一个主意。」
「嗯。」
伊丝示意莉娅继续说下去，莉娅的目光则从伊丝脸上移开，嘴唇轻抿着，仿佛在纠结什么。
「我的力量来自传承，而我现在需要力量解除诅咒，找到那些和希里有关的、不祥之物的根源，弄清楚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我把我的意识转移到神键里，让神键为我塑造肉体，传承会保留在这具肉体，也就是蒂娜身上，我便会失去我的力量。所以即便神键真的能为我塑造肉体，我也不能就这样把灵魂转移到神键内……我需要用另一种方法转移我的灵魂。」
「什么方法？」
伊丝下意识追问。传承原本就是莉娅的东西，莉娅拿走也无可厚非，只是自己没想到莉娅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想到了解决办法。
以一种思考般的语气，莉娅沉声叙述着。
「现任塔尔塔诺斯即将死去之时，城堡中枢会选定下一任塔尔塔诺斯，传承也会经过城堡中枢之手，转移到下一任塔尔塔诺斯身上。假如我修改我制定的规则，仅仅只把城堡中枢当成中转站，先把传承转移到城堡中枢里，再以城堡中枢为骨架，通过神键塑造肉体，这样传承就直接回到我身上，同时我也会离开蒂娜的身体，蒂娜的灵魂将得以复苏。」
莉娅说的信息太多，以至于伊丝细细思考了一段时间才消化。莉娅口中的城堡中枢，是指她遗留在城堡大殿内的那具骨架，那原本就是莉娅的身体，只不过后来被当成暂时保存传承，选出下一任塔尔塔诺斯的道具。现在莉娅的意思是，她会收回那具骨架，并且以骨架为核心，使用神键塑造肉体，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那样她既不会失去力量，也能从蒂娜身体内出来。
尽管那样一来，蒂娜会失去传承带给她的等级，但这无疑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只不过。
「传承转移的前提条件是上一任塔尔塔诺斯即将死去，莉娅要怎么把传承转移到那具骨架里？」
伊丝将内心想法说出来。
「只要杀死一次后再以复活魔法——」
话说到这里，莉娅声音顿住。
这个方法行不通。
这具肉体拥有不死的能力。
失算了。
稚嫩又显成熟的脸庞浮现挫败，莉娅轻轻咬牙。
「行不通么……那就干脆试着把剥离出来的传承塞进神键。只要我的意识强行突破神键，我就能继承塞进神键里的传承，和刚才的方案只有传承多和少的区别。」
以『永冻封印』转移出来的传承会伴随一部分生命力，如果把所有传承都剥离出来，蒂娜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所以莉娅必须留一部分传承在蒂娜体内，只把一部分传承转移到神键内。
「神键可以轻易接受魔力，把传承转移到神键里，应该不是问题，要解决的地方在于我必须把足够多，同时又不会影响蒂娜的传承取出来。事不宜迟，伊丝，我们先回到安全的地方转移传承。」
「嗯，这是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所谓成败在此一举，大概就是指现在的情况吧，伊丝不禁如此想到。
◇
转移传承的工作从正午一直进行到太阳快落山才结束。
为了加快进度，莉娅在休息时会以魔法屏蔽知觉，消除转移传承时的痛苦，休息足够后，再继续剥离传承，作为结果，莉娅的等级从179级一口气下降到170级。
「晚上再继续吧，莉娅，现在先休息一段时间。」
尽管莉娅的脸色不怎么好，但只要考虑到这样做是为了加快独立出来的进度，自己便没有了之前那种不愉快的心情。方法就摆在眼前，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同样理解这一点的莉娅也不再像往常那样逞强，深呼吸调整状态，对自己使用治愈魔法缓解不适后，抬起头微笑道。
「嗯，我们先去吃晚餐，晚上再继续。」
「我知道了，今天我得亲自准备全肉大餐庆祝才行。」回以莉娅笑容，伊丝向坐在床上的莉娅伸手，「需要我扶吗？」
「我还没孱弱到那种程度，比起这个，外面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很吵。」
「大概是哪个大人物来了吧，我出去看看。」
拉开房门，伊丝下意识看向应该守在走廊里的卫兵，结果走廊里除了一位急匆匆跑过的男性仆从外什么也没有，伊丝连忙叫住青年。
「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卫兵都没有？」
「啧，」被伊丝拉住的青年露出麻烦神情，但当他扭过头看见伊丝后，不耐烦瞬间变成惊喜，「是、是屠龙的勇者大人！啊啊……我们居然忘记了勇者大人。勇者大人，现在所有卫兵都集结在城门口，刚才从阿莱克西亚之塔那里逃回来的人汇报，驻扎在那里的联军部队被黑色怪物袭击，执政官大人们的孩子还有艾琳娜大人都被围在里面！」
「什么？」
说话的同时，伊丝拿出破灭之剑。
（21/30）

第六十一章 圣煌之驱逐

问清楚男性青年状况后，伊丝便直奔卡米拉所在的房间，全知地图显示卡米拉就在房间内。
伊丝急促地敲门。
「卡米拉，我要晚一些回来，现在要去郊外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解决怪物。」
「咦诶？」房间内传来卡米拉稍显慌乱的惊疑，紧接着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以及碰倒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姐姐大人，我也要去，请稍等我一会儿！」
卡米拉大概在穿衣服，伊丝猜测，可时间不允许自己等待卡米拉把衣服穿完，那些黑色怪物并非没有智慧的生物，尤其是在秩序神殿内遇见的那批，甚至拥有借助言语诱骗莉娅，接着再偷袭莉娅的狡猾，既然它们一反常态的奇袭阿莱克西亚之塔周围驻军，就说明它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有着35级的艾琳娜或许可以自保，但那些精灵学院的学员们，情况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卡米拉替我转告给玛丽还有佩佩她们就好，我先去阿莱克西亚之塔那边！」
「欸！」
尽管听见了卡米拉的呐喊，但现在还是抓紧时间把那些学员救回来要紧，自己可不想让她们临走前送给自己的礼物成为遗物。
不再犹豫，伊丝转过身，与此同时，累到大口喘气的青年也终于跟上伊丝。
「勇、勇者大人，现在奥西维莉大人带领的军队就集结在城门口，还请、还请您随军队一起前往。」
「不用了，你去通知奥西维莉，让她留下一部分士兵守城，如果那些怪物趁城内没有士兵，偷袭城市就糟糕了。」
「发生了什么？」
跟在男性青年后面，莉娅也出现在伊丝身边。
「莉娅留在——不，还是和我一起来吧，也许能找到希里的线索。」
虽然现在的莉娅状态不怎么好，但那些黑色怪物与希里存在说不清的关系，莉娅肯定不愿意就这样待在旅店里。
果然，听到希里的消息后，莉娅神情严肃起来，给予伊丝肯定答复。
留下叨叨着「夜晚的森林很危险」之类的青年，伊丝二人以飞行魔法直奔阿莱克西亚之塔。
妖精之乡的阿莱克西亚之塔距离多琳城有大约十五公里，位于地势低洼的盆地内。此刻为了阻止黑色怪物靠近，盆地内燃起无比盛大的火墙，而驻守在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的守军，则龟缩在火墙内，不断以自然魔法和风魔法让火焰变得更加旺盛。至于黑色怪物，虽然大部分都因为高达五六公尺的火墙，不敢过于靠近，但还是有一部分怪物溜进火墙内部，与精灵们扭打起来。
然而糟糕的是，由于火墙直径并不算大，保护精灵们不被黑色怪物包围的同时，限制了精灵们的活动范围，因此那些溜进火墙内部的黑色怪物便变得极为难缠，能够对付黑色怪物的魔法咏唱者害怕误伤周围同伴，施法畏畏缩缩，而那些适合在狭小范围内战斗的战士职业，则因为黑色怪物即使被砍成两段也能复原，只能维持着自身不被黑色怪物靠近，无法彻底杀死怪物。
「莉娅，你去周围搜索希里，如果这些黑色怪物由希里创造，希里就不会离这里太远。这些怪物交给我解决。」
而如果不是希里，这些怪物也一定有人指挥，只要揪出指挥者，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好。」
点头答应伊丝，莉娅开始咏唱咒文，展开能够地毯式搜索的探查魔法。
伊丝重新将视线转移到地面战场上。
这里的精灵有接近五百人，其中一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少部分精灵的HP甚至只剩不到5%，而这部分人全部呈现皮肤烧焦，眉毛和头发也都消失的模样。
和预先知道的情报一样，这些黑色怪物——也许说成魔物更合适，这些黑色魔物哪怕只是碰到其他生物，也能给其他生物带来伤害。
此外，全知地图显示，这种黑色魔物不仅布满了整个山谷，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山谷外蔓延进来，即便五阶魔法，也无法一发扫荡所有黑色魔物。
换成六阶或者超过六阶的禁咒魔法，一定能把所有黑色怪物一举歼灭，只是那样一来，位于山谷中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也会被波及，现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处于沉眠状态，大半截塔身都埋在泥土之下，凸出地面的部分只有二三十公尺，谁也不知道沉眠状态下的阿莱克西亚之塔有多少自卫能力，假如自己的魔法无意间破坏地脉，阿莱克西亚之塔以后能不能启动，会变成未知数。
「艾琳娜大人，小心头顶！」
「什么？」
在伊丝思考解决方法时，炽热火墙后传来精灵学员的呼声，以往只能趴在地上蠕动的黑色魔物，此刻突然拥有超出人想象的迅捷行动，借助没有固定形状的优势原地跃向半空，从火墙外投射进火墙内部。
「□□□——『火弹连射』。」
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艾琳娜朝头顶袭来的黑色魔物发出连续火球，然而，这些黑色魔物没有像以前一样选择躲闪，而是顶着艾琳娜发出的火球，将艾琳娜吞噬其中。
噗噗噗。
伴随剧烈蒸腾的白雾与腐烂肉体烧焦的味道，自半空扑下的黑色魔物因火球冲击出现短暂停滞，然而，随着接连三发火球耗尽，艾琳娜也直接暴露在黑色魔物攻击下，她开始朝旁边回避，但是身体却无法跟上大脑反应。
糟糕了。
心中咯噔一声，艾琳娜下意识把施法用的魔法书挡在头顶，只是在等待了短暂的几秒后，预料中的灼烧感并未传来，反而体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
她不禁睁开双眼。
铺天盖地的黑色魔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金色光雾，自己的体力正因光雾迅速恢复。
「艾琳娜，我来支援你们了。」
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伊丝·恩雅，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
「老师！」
「我就知道老师舍不得我们，一定会和援军一起过来！」
位于防线最内圈，被保护起来的学员们脸上满是兴奋。这些学员因为缺乏战斗力，被保护在最内圈，相比于这些学员的轻松，艾琳娜的模样相当狼狈，保守长袍多了许多火星点燃的小洞，下摆更是被烧的七七八八，偏棕色的金发也凌乱不堪，满头大汗的模样不见丝毫平日的严肃。
全知地图显示艾琳娜不仅体力消耗大半，魔力也几乎枯竭。伊丝递给艾琳娜一瓶下级魔法药。
「这个可以恢复魔力。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这边还剩下多少可以战斗的人？」
「谢谢了，」对伊丝点头道谢，终于有喘息时间的艾琳娜环顾了一圈战场，由于越来越多的黑色魔物跃过火墙，其他方向的防线正节节败退，乱成一团，「今天正好是换防的时候，我们的人还没有站稳，就遭到怪物偷袭。它们就像计划好了一样，先从我们中最强的人开始下手，好在我们反应及时，不然现在已经出现死亡——不，其他防线可能已经出现了。他们的防守力量没有我们强。」
艾琳娜没说的是，她们能发现黑色怪物偷袭，还得感谢伊丝与莉娅。此前在爱德格岛被伊丝扣押船只后，她们只能躲藏在爱德格岛森林内，而那时候，艾琳娜明明与森林中的植物缔结契约，一旦森林内有风吹草动，艾琳娜就能得到消息，结果直到伊丝与莉娅走到艾琳娜一行躲藏的地点时，森林内的植物们都没有提醒艾琳娜有人靠近。也就是那时，艾琳娜不再完全相信森林内的植物，而是选择自己在营地周围布下警戒用的简易结界，所以今天才在所有精灵都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发觉有魔物靠近。
「这样么。如果我护送艾琳娜你们出这片森林，其他方向的防线最多能支撑多久？」
「你要我们抛下一同奋战的队友不顾？如果我们离开防线，先不说我们怎么逃出包围，剩下的人腹背受敌，连五分钟都撑不到。」
「我没有让你们抛下队友的意思。」
自己只是在思考怎么合理的把这近五百位精灵带走，即便是自己，在没有提前设下传送阵的情况下，也没办法一次性带走这么多人。此外可能的话，自己想尽可能保留底牌，防止对方发现自己实力后，掉头逃跑，躲到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黑色魔物背后很可能藏着一位与魔王同等实力或者更强的家伙。目前仅仅摆在眼前的信息，就已经知道这些黑色魔物既与希里有说不明的关系，又和斯提克斯手下的堕天使西普有一定关联，在不清楚对方是谁，又有何种目的的情况下，还是把自己隐藏起来更好。
至于为什么觉得躲藏在暗处的人肯定不如自己，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推断。莉娅这位魔王是暴露在明处的存在，倘若那位幕后黑手与自己实力相当，现在就该亲自出来解决莉娅，而不是用希里的模样蛊惑，因此自己并不担心对方难对付。现在需要的是诱饵，等到幕后黑手按捺不住，跳到荧幕上来时，自己便会出现，给它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知道那时对方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艾琳娜喝下伊丝递过去的魔法药，咂了咂嘴。
「那你是要做什么？你——伊丝主教的头脑虽然好，但在这种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出现的场合，头脑毫无意义，我们需要能够维系防线的力量。」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艾琳娜露出一瞬间的歉意，目光不好意思地转向一旁，改口道，「不过伊丝主教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等等，既然伊丝主教来支援我们了，那多琳城的援军呢？」
并没有看到援军，意识到这一点，艾琳娜神情紧张起来，急切地上前一步。
「援军只有我们——我，还有莉娅，莉娅正在寻找指挥这些黑色魔物的家伙，而我负责协助你们解决掉这些黑色魔物，」伊丝声音小了下去，「……姑且有英雄领域的设定，用五阶魔法应该不过分。」
「伊丝主教说什么？」
「没什么。艾琳娜，以防万一我先确认一遍，你们中没有不死者吧？」
「没有，我们这里连人类和兽人都很少，九成以上都是精灵。」
「那就没问题了。」
伊丝收起剑身犹如红宝石般瑰丽的通透长剑，转而从仓库拿出一柄没什么特点的法杖。
艾琳娜脸色难看起来，在她看来，伊丝现在完全是在托大。破灭之剑的瑰丽与威势她见所未见，哪怕她只是看了一眼，都能感觉到这把无时不刻不在燃烧的长剑具有不凡威力，而现在伊丝却把如此神兵收起来，换成一柄朴素法杖，简直是把生命当成儿戏。她忍不住问道。
「伊丝主教到底想说什么？」
伊丝用行动回答了艾琳娜。
高举法杖，假意咏唱咒文。
在『Ragnarøk』的魔法中，只要玩家点击技能图标或直接回忆起使用技能的感觉，魔法便会直接出现，很少有需要等待咏唱的时候，也就是说，在施放魔法这个过程中，玩家身边不会出现像是闪烁魔法光之类的前兆。但异世界不同，在这里，几乎所有魔法都需要咏唱这个过程，尤其是使用强大魔法时，魔法咏唱者身边会出现格外明显的元素光芒。现在伊丝为了让表现符合外人知道的实力，在使用真正要释放的五阶魔法之前，选择以第二位阶的光属性魔法『恢复之雾』笼罩在身侧，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为强大。
淡淡的金色光雾在伊丝身边蔓延开，而艾琳娜也因此察觉到，伊丝接下来要使用强大魔法，刚才的质疑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消失，转而连续向周围部下达数道命令，呈半圆形将伊丝保护在内。
但伊丝制造的『前兆』并不止于此，过去伊芙琳使用第四位阶魔法『鬼邪灭杀』时，身边不止闪烁了金色光芒，还有无数像是符文的东西，此刻自己使用的第五位阶魔法，威势自然得更加汹涌。
继『恢复之雾』后，伊丝再度使用第三位阶魔法『日耀之枪』，只不过不是将『日耀之枪』当做攻击敌人的魔法，而是直接将『日耀之枪』发射到天空中，同时为了让『日耀之枪』变得更加刺目，还辅有悄悄烧掉的烟花卷轴，照亮整个黑夜。
天空炸响的『日耀之枪』几乎吸引了所有精灵目光，尤其是距离伊丝极近的，来自多琳城的精灵，她们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光元素开始躁动，作为对比，那些靠近她们的黑色魔物，则像是感受到了危险般，逐渐停下靠近的脚步。
一位精灵喉咙鼓动了一下，话语中带着点点颤音。
「这……这是什么魔法？」
「我从未见过……这个魔法绝对没有记载在藏书库里！」
紧跟在精灵们之后，一位教师打扮的，来自精灵学院的导师更是激动到全身发抖。
「不愧是屠龙的勇者！我能感觉到，她比之前通过勇者试炼的勇者琳更强！仅仅一个魔法就能调集复合魔法才能引动的巨量光元素，这超越了人类能企及的领域，她是超越英雄领域的强者！这一定是禁咒！对，只有禁咒，只有禁咒才能有如此威势！伟大的精灵神大人啊，我们多琳城终于迎来了一位超越英雄领域者！」
呃。
旁听的伊丝咏唱中断一瞬。
未免太夸张了。
自己要使用的只是五阶魔法——刚才制造的威势说不定太强了。
要是继续假装下去，不知道这些精灵嘴里又会蹦出何种离谱形容，伊丝很快停下咏唱，朴素法杖杖尖跟着浮现一团仿佛具有实体的金色水晶，随后，伴随伊丝朝天空挥动法杖的动作，水晶化为一道直冲天际的金色光柱，在达到最高点后，光柱从仅仅只有手臂粗细迅速扩大，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把所有精灵笼罩其中，而那些突破了火墙，混在人群中的黑色魔物，此刻就像灰烬遇见强风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被分解、消融。
『圣煌之驱逐』
将不洁之物净化的，驱逐一切邪恶的神圣魔法。
虽然还有将邪恶值超过一百的正常生物也一同抹杀的效果，但这里并不存在那种精灵。想要邪恶值超过一百，至少得有无故杀死复数无辜者的劣迹。
战场顷刻间安静下来。
以伊丝为中心，周围百公尺不再有任何不洁之物，『圣煌之驱逐』创造出一片干净到让人胆寒的空白地带。
（22/30）

第六十二章 妖精之塔

「这是……第七位阶的神圣禁咒『女神叹息』！屠龙的勇者大人果然是超越英雄领域——不，即使超越英雄领域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禁咒，七十级？还是八十级？！」
荒野中回荡起精灵学者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声音，在精灵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寂静时刻，学者的呐喊便变得格外刺耳。那些来自多琳城邦，知道伊丝屠龙事迹的精灵还相对冷静，而驻扎在此地的，来自其他城邦的精灵，此刻焦急地左右环视，寻找伊丝存在。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妖精之乡出现一位能使用禁咒的人，那么长久以来的和平，将会出现变化。
阿莱克西亚之塔对妖精之乡的任何一座城邦都极为重要，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么也一定不能被其他城邦得到，所以各城邦才会派有实力的守军到阿莱克西亚之塔，用以监督并阻止其他城邦的精灵操控阿莱克西亚之塔。受限于城邦的体量，妖精之乡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立于超越英雄领域之上的精灵，甚至连超越英雄领域都极为罕见，现在突然出现一位能够在短短数秒内使用禁咒的存在，对其他城邦，尤其是对在城邦中有一定权力的精灵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倘若存在能使用禁咒的强者，妖精之乡城邦林立的局面，就将迎来结束。
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禁咒必定是第七位阶或第七位阶之上的魔法，同时对禁咒的威力也有明确标准线，比如用以防御的禁咒，必须得拥有可以抵御或抵消攻击性禁咒的防御力与覆盖范围，才能被叫做禁咒，而攻击性禁咒，则必须得有能够一击毁灭整座城市的威力，因此禁咒一定是七阶或七阶以上，但不是所有七阶魔法都能被称为禁咒。
值得一提的是，这条划分不属于常识，而是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造成这样的原因，不是因为划分的规则被高阶魔法咏唱者限制流出，而是这个划分对九成九以上的人来说都派不上用场，阿莱克西亚大陆已经许多年没出现禁咒——假如除开伊丝最初在尼鲁教区使用的『圣光列阵』的话——因此知道禁咒与七阶魔法区别的人，便只剩下有实力接触到这一领域的强者。
伊丝刚才使用的『圣煌之驱逐』仅仅只囊括了方圆百公尺，自然没有到达禁咒领域，甚至连诺塔帝国首席宫廷魔法咏唱者、拜尔德斯布置在威弗列德港口内的准禁咒魔法都不如，精灵学者说是禁咒，只是因为她还没有接触到禁咒的领域。
形容的太夸张了啊……
伊丝挪了挪位置，让艾琳娜和来自多琳城的精灵，替自己挡住其他城邦精灵投来的视线。部分精灵发现自己以后，露出了恨不得自己是男人的目光。
而伊丝的行动也让艾琳娜从浩大魔法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连忙催促起不远处站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下方的精灵学员。
「就是现在，快离开这里！」
守军从下午一直战斗到现在，所有人的体力与魔力都已见底，在援军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来的情况下，现在是最好的突围时机。
然而，艾琳娜会这么想是因为他没有全知地图，倘若她站在俯瞰整个山谷的视角，现在就绝对不会想突围。
黑色魔物正源源不断的从山谷外蔓延进来，伊丝清理出的空地此刻正逐渐缩小，只是因为山谷内树林茂密，此刻又正值夜晚，没有夜视能力的精灵看不见外界情况。
伊丝叫停艾琳娜。
「等等，艾琳娜，还没完。」
「伊丝主教，现在是最佳的突围时机。」
「我的魔法只消灭了一部分魔物，它们的指挥者没有在我的攻击里丧生，只要我们不把指挥者揪出来，这群魔物就不会消失，而且。」说到这里，伊丝顿了顿，目光瞥向视野左下角的全知地图，自己虽然一直注意着全知地图，但一直都没能看到疑似指挥者的存在，如果不是指挥者就藏在众多精灵中，就只剩指挥者距离这里相当远，以至于超出全知地图显示范围的可能，「这些魔物为什么要攻击艾琳娜你们？艾琳娜不觉得奇怪吗？」
「魔物攻击人类，难道还有理由么。」
「艾琳娜应该能看出来，这些魔物拥有不输给人类和精灵的智慧，它们追逐魔力，同时实力也在与日俱增，艾琳娜你们现在执行的任务是保护阿莱克西亚之塔，如果有人想登上阿莱克西亚之塔，艾琳娜你们就会立刻有反应。」
伊丝的发言令艾琳娜一怔，火光映照下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伊丝主教的意思是，这些魔物为了阿莱克西亚之塔而来？这怎么可能？魔物怎么可能操控阿莱克西亚之塔……」
质疑说到最后，艾琳娜渐渐没了底气。阿莱克西亚之塔对掌控者没有特殊要求，不论老人还是孩子，人类还是血族，都可以与阿莱克西亚之塔缔结契约。她们这些人之所以守护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周围，就是为了防止其他城邦的人偷偷登上阿莱克西亚之塔，而这也足够说明，成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究竟是一件多么没门槛的事。
「可恶，只剩下死守在这里的选择了么，要是让魔物掌控阿莱克西亚之塔，整个妖精之乡都会毁灭，」眉宇间浮现凶厉，艾琳娜恨恨咬了咬牙，「伊丝主教，恳请你把这些没有战斗力的孩子带走，妖精之乡就由我们精灵自己守护。」
「喂！看天上！」
「终于在禁咒逼迫下现身了吗，恶魔！」
随着几位精灵指向天空，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头顶的不速之客——一位有着黑色眼白与血色瞳孔的黑发少女，惊悚的眼眸让人头皮发麻。
希里。
相比于之前见到的非人身姿，现在的希里除了眼睛十分恐怖外，与人类的区别就只有身后多了一对黑色翅膀，四肢末端不再呈黑色粘液状。
伊丝瞥了眼地图。
与前几次不同，现在的希里姓名一栏不再是一连串问号，而是明确显示了『灾祸·希里』。
到底是被人命名以后才有名字，还是从那种黑色粘液成长为了单一个体，着实耐人寻味。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名字里加上『灾祸』这种称呼，简直像中二病一样。
在伊丝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悬停在众人头顶约二十公尺的希里环视一圈战场，目光最终停留在伊丝身上。
『又是你。』
一如既往地使用恶魔语。如果不是自己有翻译挂坠，现在肯定会交流困难。
『屡次阻拦我靠近姐姐，现在还待在姐姐身边，试图取代我的位置，神明的走狗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神明的走狗』先放在一边，自己并没有想着取代希里的位置，另外被希里那双眼白呈黑色的血色眼睛盯视，自己有种皮肤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尽管现在开口会成为众人眼中瞩目的存在，但自己在使用『圣煌之驱逐』后就已经很瞩目，没有更瞩目的余地。伊丝稍微酝酿感情，以正义之士般的凛然口吻回应。
「希里，如果你真的为莉娅着想，就不要再做些让莉娅为难的事情，停下对妖精之乡的攻击，解除诅咒，这才是你身为莉娅妹妹应该做的。」
「伊丝主教认识这个恶魔？」
艾琳娜悄悄问道。
「嗯，那是莉娅的妹妹，对精灵使用诅咒的人，只不过她应该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她本人，还是未知数。」
「神明大人吗……她身上没有我在陵墓里感知到的威势。和恶魔一样……」
当伊丝这边说着悄悄话时，天空之上的希里也有所反应，具有非人魅力的脸庞浮现不耐。
『解除诅咒？那是她们罪有应得。』
「莉娅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她会怎么想？」
『姐姐大人只是被蒙在鼓里。』
「那你就应该向莉娅解释清楚。」
『哼。』
稍微有些不对。
虽然自己没有和希里生活过，但从之前与希里的接触可以判断出，希里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此刻站在这里和自己说话，不进攻过来，让人觉得是在拖延时间。
还是先把她抓起来吧。
内心升起违和感，伊丝长靴上亮起青色羽翼，直奔天空中的希里而去，与此同时，希里也做出反应。
并非正面迎上伊丝，而是朝远离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方向飞行。
果然有陷阱。
声东击西太明显了。
希里拥有创造分身的能力，一旦自己离开阿莱克西亚之塔，希里很可能会攻击艾琳娜一行，有了莉娅的前车之鉴，自己不会中这种伎俩。
伊丝索性不去追逐希里。虽然自己也会因此抓不到希里，但希里肯定会比自己难受，那种设下计谋后被对方看穿，一切努力全部白费的感觉，有过经历的自己再清楚不过，气恼与挫败感，会让人恨不得把桌子都砸烂。
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希里应该会在恼怒下偷袭自己。
「伊丝主教，你后面！」
「我知道了。」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伊丝回应下方艾琳娜的呼喊，接着在手中凝结出早已准备好的魔刃，以身体为轴，带动手臂斩向身后。
咔嚓。
砍断了什么东西的触感。
『混蛋！』
和想象中一样，希里会在恼怒下直接以分身从后方偷袭自己。
至于斩断的东西，以血族的夜视能力，一柄只剩半截的蛇形短剑正朝地面坠落。
「你可以蛊惑莉娅，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欺骗不了我，另外，如果你再攻击我，我就要不客气了。」
『区区英雄领域也敢和我称不客气。』
「哦呀。」
上钩了。
没有反驳希里，而是拿出在威弗列德城用过的日轮之剑，伊丝径直斩向距离自己不足三公尺的希里。由于即使斩断了希里，希里也会化为黑色液体复原，伊丝并没有手下留情。
噗嗤。
轻易将希里一分为二，然而伊丝却皱起眉。
比起斩断，希里更像是主动化为黑色液体，在日轮之剑斩向希里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变化。
真是讨厌的对手。
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自己选择日轮之剑而不是魔刃，为的就是应付现在这种情况。
向日轮之剑灌注魔力，日轮之剑顿时爆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紧接着，伊丝再度将日轮之剑横向挥出，而这一次，日轮之剑没有像刚才那样，只是简单的将粘液切成两块，而是爆发出一阵将烧红铁棒探入水中的滋滋声，与之一同的，还有大量蒸发的白色水雾。
日轮之剑剑身拥有高温，注入大量魔力后更是如此，对付希里这种粘液怪物正好合适。
『库啊啊啊！』
明明是一团黑色粘液，却会发出像少女的从惨叫。
内心升起不忍，然后又很快压下去，这里的希里只是分身，况且还很可能是希里用来瓦解自己心理防线的战术，见识过希里欺骗莉娅的样子后，自己便谨慎起来，如果自己在这里心软，接下来希里就会得寸进尺的利用自己。
虽然下去以后，莉娅也许会生气就是了。
伊丝继续以连续斩击消耗分身HP。
或许是分身死亡后，会对本体造成一定影响，原本打算引开伊丝的希里也回过头，试图救援被伊丝困住的分身。然而她的靠近正好迎合伊丝的想法，伊丝反手将日轮之剑收进仓库，朝不剩多少的黑色粘液抛出『诅咒火球』，接着转过身，空出来的左手以抓握动作直奔希里肩膀。
噗。
手心传来触碰到希里的实感。
抓住了。
然而——
噗嗤。
手中的实感很快消失，希里再度失去形状，化为一滩粘液逃出自己掌心。
这家伙就没有本体吗？
不，既然是粘液形成东西，说不定所有的粘液都是她本体。
迟疑的瞬间，头顶传来怒吼。
『女神的走狗！』
饱含杀意与愤怒的声音伴随尖锐武器割裂空气的尖啸传入耳朵，伊丝下意识看向传来声音的头顶，但上方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中计了。
意识到这是声东击西的策略，伊丝以不那么快的速度为自己附加保护全身的防御魔法『石铠』，然而位于第四位阶的防御魔法，仅仅只是照面便被希里打碎，希里手中的黑色长镰继续以势如破竹的劲头斩向伊丝腰间。
铛！
如同攻城锤砸在青铜大钟上的震声，带来的嗡鸣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稍微有些灼痛。
就好像将细绳紧紧摁在皮肤上，接着再迅速将细绳抽走一样的灼烧感。
这一击的威力已经超越八十级甚至百级。
之前的希里一直在示敌以弱。
意识到这一点，伊丝不再有所保留，希里根本没有过去表现的那么弱小——不对，到底是希里表现的弱小，还是她的实力在飞速成长，这个还有待商榷。
『什么！？』
全力一击不仅没能攻破伊丝防御，甚至连血痕都没有出现，希里失声惊呼，但这份惊愕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希里脸色便迅速发生变化——那是十分糟糕的、计划失败的不甘。
『啧。女神的走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自己站错队伍后悔。我绝不会任由姐姐被你笼络！』
没有听伊丝解释的打算，希里就像溶解在了空气中那样，身体逐渐消失。
「空间禁——嗯。」
在使用『空间禁锢』的前一秒停下手，伊丝目光转向下方的阿莱克西亚之塔。
刚才自己感受到了一股不输给自己的庞大魔力，而这份感觉，自己只从阿莱克西亚之塔这个大型电池上感受过。这个世界上，只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力总量比自己多。
仿佛在回答伊丝的疑惑，下一刻，整座山谷都回荡起大地崩裂的轰鸣，就好像躲藏在地底的地龙正在翻身一样，整个世界都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仅仅只有顶部突出地面、如同废弃建筑般黯淡无光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也突然亮起蓝色光芒，仿佛要连接天地的光柱眨眼间成为妖精之乡中最为瞩目的存在。随后，埋藏于大地之下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开始颤抖，伴随岩石破裂的钝重声与遮天蔽日的大片砂石，阿莱克西亚之塔迅速升高，以势如破竹之势钻出大地，最终，有着上千公尺，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屹立在所有人眼前。
阿莱克西亚之塔被解放了。
有人控制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现在应该称其为妖精之塔。
（13/30）

第六十三章 第二位希里

与伊丝分开后，莉娅降低飞行高度，落到山谷侧面的制高点。
哗啦。
耳边传来液体流动的声音。
在自己落地的一刻，从山谷外涌入的黑色魔物就像嗅到花香的蜜蜂那样，一改朝山谷内涌入的势头，直奔自己而来。
「哼。」
低低冷哼，莉娅抽出挂在腰间的黑色长剑插入地面，紧接着，以莉娅为中心，周围三公尺内的巨树与灌木被一股无形强风连根拔起，包括地面的细小砂石以及朝她涌去的黑色魔物，没有任何东西存留在这片力场中。
塔尔塔诺斯拥有两把单手剑，血色长剑拥有命中敌人后吸收生命力与魔力的效果，而剑身带有裂纹的黑色长剑，则是逆转因果的强大武器，当莉娅将这把逆转因果的武器插入泥土之时，除了莉娅自己，便没有人可以踏足这片禁区。
凡是朝莉娅涌来的黑色魔物，哪怕只是稍微触碰到无形力场，便会立刻化为齑粉，倘若此刻有人从上空向下俯视，就一定可以发现，在声势浩大的火焰墙壁附近，还存在着一个令人胆寒的死亡领域。
无视周围发出窸窸窣窣之声的黑色魔物，莉娅沉下心，平伸右手。
「■■■——『魔力视』。」
放在以往，莉娅在寻找想要找到的东西时，只需要在脑海里思考对象的模样，放出的光粒状使魔便能替莉娅找到对象，此外，光粒使魔还拥有向莉娅反馈周围生物的能力，一旦察觉到危险靠近，莉娅便能立即感受到。只不过，在海底的秩序神殿时，莉娅施放的使魔没能发现形成希里的黑色魔物，黑色魔物可以躲避使魔探查，因此莉娅便不再使用常用的探查魔法，改为直接感知附近魔力的方式。
尽管『魔力视』有很大缺陷，比如对象没有魔力，或正处于魔力耗尽的状态，『魔力视』会感知不到对方存在，但放在现在的情况，无疑是最优解。
闭上橙红色双眸，再度睁开时，橙红色瞳孔变为飘荡着淡淡幽蓝色彩的青色眼眸，与之一同的，眼前的景物也发生变化。
没有魔力的东西，诸如大地和周围树木变得一片漆黑，而具有魔力的，像是精灵和周围的黑色魔物，则是颜色相当深的蓝色，如果伊丝看见这样的视角，一定会以为这是感知魔力版本的红外线成像仪，然而要说的是，莉娅现在的目光能够穿透大地，即使埋藏在地下数百公尺的魔物，也会无所遁形。
「到处都是魔力……」
整个山谷遍布着黑色魔物，倘若说这不是蓄谋已久，莉娅一定会将对方当成笨蛋。
没有为黑色魔物的数量感到棘手，莉娅转而仔细检查山谷内的隐蔽地点。魔力越密集的地方，在『魔力视』中就越显眼，以包围了精灵们的火焰墙壁举例，这些火焰是精灵们以魔法创造出来的存在，因此在自己视野中呈现魔力相对浓郁的偏绿颜色，至于人群中最为显眼的存在，则是伊丝。
并不是因为伊丝呈现宛如太阳般的白炽光芒，恰恰相反，伊丝在『魔力视』中表现出比大地还要黝黑的颜色，简直像世界上最缺乏魔力的存在，但是，在伊丝身边，却每时每刻都聚集着大量魔力，因为身边的魔力过于浓郁，以至于在魔力视中形成蓝色的魔力流，而伊丝本身就像黑洞一样，仅仅只有魔力进入，却没有魔力出来。身体周围存在许多魔力，本人却一片漆黑，所以伊丝便成为最刺目的一个。
伊丝肯定用了隐藏自身魔力的魔法。
自己探查不到伊丝的等级，一定是这个原因。可惜隐藏的方法太粗糙，如果换成自己，会把周围那些涌来的魔力也一并抚平。
下去再提醒伊丝好了。对于这个在学习上有些怠惰但是又很有天赋的学生，虽不至于让自己想起希里，但依旧让自己喜爱。相比于希里的活泼，伊丝更像比自己小那么一点的同龄人，可靠的同时，又有一些不像大人的天真——更重要的是，在传授伊丝恶魔语的时间里，是自己短暂的可以不去思考希里，全心全意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而这便加深了自己对伊丝的关注。以伊丝的天赋，大概能把自己所有的魔法与战斗技巧都学过去吧。
「这是要接过塔尔塔诺斯的位置吗。」
寻找指挥者的同时，莉娅忍不住苦笑，以伊丝的品格，确实有成为塔尔塔诺斯的资格，只是自己已经和伊丝有约定，只要伊丝不死，自己就不能说和做些让她不愉快的事情，虽然现在赌局还没有真正结束，但在自己心里，已经结束了，神键的存在给出了解决方法，如今结束赌局，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还是快点找到指挥者，赶紧回去，把传承的力量塞进神键里吧。
心中升起如此念头，莉娅将『魔力视』探到更远的位置，然后，青色眼眸中浮现些微疑惑，眉毛也跟着皱起。
大地之下，一团红色物体正朝精灵的方向移动，准确的说，是已经游动到了精灵们脚下，只是就在莉娅以为这团红色物体要朝精灵们发起突袭，准备提醒下方山谷中的精灵们时，红色物体却越过精灵，直奔精灵形成的防线内部而去，仅仅只是眨眼时间，就到了防线最中心。
糟糕了。
橙红色意味着魔力量相当高，倘若让这样的存在从防线内部发起突袭，位于最内圈，那些躲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周边的精灵学员，肯定会尸骨无存。
然而，出乎莉娅预料的是，这团红色魔物固然到了防线最内圈，但它的目标并不是学员，而是停在了地底，与地底中象征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幽蓝光柱紧贴在一起。
这是要……？
莉娅心中升起疑惑。自己的『魔力视』可以看见那根幽蓝光柱上设置了许多禁止他人靠近的防御结界，那应该是精灵设置的、防止他人登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法阵，只是这团红色光芒进入阿莱克西亚之塔做什么？
阿莱克西亚之塔是在自己时代之后才出现的产物，自己虽然在威弗列德城里见过，但并没能进入阿莱克西亚之塔，详细探查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只知道叫做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东西储存着大量魔力，并且从伊丝口中得知，它可以被人类或血族控制，成为改善气候，避免人们遭受自然灾害的便利工具。
「等等……」
如果魔物是想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巨量魔力，使用杀伤性魔法呢？
心中升起不妙预感。
拔起插在地上的黑色单手剑，莉娅急速咏唱起冗长咒文。
『短距离传送』
一股让人头晕目眩的恍惚感包裹莉娅全身，紧接着，莉娅来到地底深处，这里有精灵留下的通道，虽然靠近地面的半截已经封死，但埋入地底的部分还有些许空位。
莉娅皱起眉。
自己设置的传送地点并不在这里。
如果传送成功，自己此刻应该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内部的空间才对。
「有阻碍传送的结界么。」
再度运用『魔力视』，莉娅开始确认自己的方位，寻找魔物所在。
——魔物在自己上方约十公尺的位置，并且已经进入阿莱克西亚之塔，到达塔中能够操控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平台上。这座阿莱克西亚之塔处于沉眠状态，暴露在地表的部分只有二十公尺，而二十公尺仅仅只是塔的尖端，保存核心的平台部分依旧在地底。
只能跟过去了。
由于阻碍传送的结界存在，莉娅只能一边以破土的魔法挖出垂直向上的通道，一边藉由通道直达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平台。结界只会阻碍传送，不会阻拦靠双脚走进去的人。
来到与平台平齐的位置，莉娅视野顿时空旷起来。
这是一个位于地底的大殿，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天花板、脚下平台以及四面的岩石，构成一个高度与直径约二十公尺的、极为封闭的空间。现在，这处封闭大殿正中心，一个具有人型的红色光团正伫立在另一个颜色较为暗淡的光团前。
从腰间抽出能够吸收生命力与魔力的血族长剑，莉娅解除魔力视，橙红色的眼眸中有着无可置疑的威严，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心。
站在大殿中心的人正是希里，至于魔力视显示的另一个光团，则是一位有着深绿色长发，身体呈半透明的年幼少女，少女并没有实体，仿佛幻象制造的产物。
「阿莱克西亚之塔是主人创造的，为了平息战火的伟大造物，利用阿莱克西亚之塔，可以完成——」
「闭嘴，我只需要你登记我为主人。」
「留在这里的我虽然只是幻象，但依旧代表着我——特丽诺Ⅰ型，特丽诺的主人只有女神大人，请你收回刚才的话。你要将这座阿莱克西亚之塔登记为你的所有物吗？」
说话的语气和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想起蒂芙尼，两人甚至连发色和眼眸都同样呈绿色。
站在虚像前方，背对莉娅的希里微眯起眼。
「登记为我的名字，我需要魔力。」
「收到。按照主人留下的命令，幻象应该为第一任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拥有者解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作用，我会向你解答你想知道的事，时间不多，请珍惜。」
「果然是这样。告诉我，在哪里才能找到尤弥尔女神。」
「无可奉告。」
「哼。」
被虚像的话激怒，希里手中浮现袭击精灵的黑色粘液，在一阵液体蠕动的哗啦声中，粘液化为一把刃部呈暗红色的黑色长镰。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女神在哪。」
「这座阿莱克西亚之塔未被启动，攻击引导者，将使阿莱克西亚之塔永远沉睡。」
「我不需要和女神狼狈为奸。」
没有迟疑，希里将手中长镰斩向眼前的虚影。
下一秒。
铿！
从后方来到的莉娅，一剑将希里挥出的长镰斩断，长镰刃部砸落在地，接连发出金属的脆响。
「嘁。」
察觉到身后有人，希里转过身体的同时，朝远离莉娅的方向移动，最终，眼白呈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莉娅的影子，表情不禁变了变。
「姐姐？」
现在的希里并没有之前歇斯底里的疯狂，相反非常理性。而既然在这个时刻出现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内，就说明上面偷袭精灵的黑色魔物就是为了掩护希里，它们甚至是受希里指挥。
自己没有教过希里可以无视生命。
莉娅声音冷下来。
「希里，我需要你的解释。我可以接受你的埋怨和报复，但这不代表我会纵容你继续残杀无辜。放弃抵抗，否则我就只能行使姐姐的权力。」
「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姐姐你——」
「你想说是为了复活我？也许最开始确实是真心为我着想，但后来这股执念逐渐变质，成为让你发狂的东西。现在我不需要你复活，活着的我此刻就站在这里。希里，你应该清楚，即使你成为不死者，我也不会远离你。」
精灵陵墓中壁画提供的线索虽然少，但关键的地方并未遗漏，壁画首先描绘了世界树复活已经死去的精灵国王的故事，然后又写了希里向精灵国王索要世界树，如果说这还不足以让莉娅肯定，希里是想知道怎么复活一个人的话，希里后来去人类世界寻找尤弥尔教会教皇，向教皇索要头冠的经过，就让莉娅彻底肯定了，希里是想得到复活魔法。
至于复活的对象，一开始或许是为了自己，但到后来，希里表现出的疯狂足以说明，她还在为她的寿命将尽而急躁。作为创造出希里，又陪伴了希里大半个人生的自己，希里的举动是因为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
自己的牺牲并没有让希里意识到，只要是活在世界上的生物，就必定会迎来死亡的一天。
这是最让自己失望的地方。
「我……我……」
牙齿咬住嘴唇，希里的目光开始躲闪。
自己猜对了。
希里的表现告诉了自己答案，不论是寻找世界树还是向教皇索要头冠，都是为了得到复活的魔法。
莉娅目光软化下来。
「让上面那些黑色的魔物停下来，然后和我回到精灵族。事到如今，道歉早已无法挽回希里你犯下的过错，恐怕不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你的罪行。但是，希里是我的至亲之人这件事，不会因为希里做过什么而改变，我会和希里一起弥补希里你对精灵族造成的伤害，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允许她们伤害你，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即使我被扣上徇私的帽子，我也一样可以坦然对待。」
只要自己表现出会宽容希里的态度，做了错事的希里就会听从自己教导，过去一向如此。莉娅静静等待着目光摇摆不定的希里回答自己。
（24/30）

第六十四章 最后一座阿莱克西亚之塔

安静到死寂的大殿，莉娅静静等待着希里的答案。
仿佛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希里才终于缓缓抬起头，直视莉娅的橙红眼眸。
但是，与莉娅想象的不同，希里的血色双眸中没有一丝忏悔之意，而是逐渐染上疯狂，手中再度涌现黑色魔物形成的镰刀，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呜……我……我要向女神复仇。』
重新变回了恶魔语。
沙哑的嗓音给人以压抑着什么东西的感觉。希里想抬起手对付莉娅，但又迟迟不肯动手，踌躇的动作让人以为是两个灵魂在抢夺身体控制权。
「希里？」
莉娅下意识上前一步，然而希里却像是畏惧莉娅靠近般，后退了一小步，同时嘴巴张了张，一副想说什么的神情。
但如此表情很快便消失不见。希里妖异的脸孔重新恢复理性，只不过这种理性有着一丝违和感，眼神中的偏执与疯狂，让希里表现出的冷静变得极为危险。
挺直脊背，希里轻轻挥动黑色长镰，刚才的异常就好像没出现过那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佻。
『我要拿走这里的控制权，姐姐大人，我需要魔力维持我的存在。妖精之乡里虽然有很多魔力矿脉，但那些魔力没有经过提炼，我还要花费自己的魔力去吞吃它们，精灵和魔物也提供不了太多魔力，照这个速度下去，我永远也没有向女神复仇的那一天。』
自述并未就此结束，希里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那样，微微歪头。
『啊~啊~，倒是忘了赫蒂她们，她们是不错的魔力来源，要是吃掉她们，我一定会变得比姐姐大人还要强吧，现在的我拥有不弱于过去的力量，反正堕天使死掉以后也能复活，姐姐大人把我带去结界世界，让我好好积攒力量吧。等讨伐了把灾祸带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女神，我们就可以回到曾经的日子了。』
「你不是希里。」
拔出腰间的另一把单手剑，莉娅进入完全的战斗状态。
希里意外地眨眼。
『啊啦，姐姐大人现在才看出来吗？嘛，说到底，只是姐姐大人对我心怀愧疚，抱有太多幻想，内心希望我活着，这样就有机会赎罪，所以姐姐才把站在这里的我当成真正的希里。姐姐应该早就明白，真正的希里已经被姐姐大人杀掉了，站在这里的我，不过是虚伪的东西。至于刚才……那副表现真不堪，姐姐就看成我被割裂成了两部分吧，一个是刚刚沾染上灾祸的我，另一个是已经被灾祸侵蚀的我，刚才出现在您面前的，是对复活您抱有一点希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灾祸侵蚀的希里。』
灾祸？
心中升起疑问，但莉娅并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
「虚伪的东西？」
『就是这样哦，虚伪的东西。毕竟姐姐大人那时候不仅肉体，就连我们的灵魂都搅碎，就算是女神，也没有办法在那种状态下存活嘛，我们只不过是继承了希里记忆的东西。』
说到这里，希里食指抵着下巴，做出回忆的模样。
『嗯……这里我还得感谢女神，如果不是她把灾祸引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现在我还无法出现在这里。啊呀，地上那个试图取代我位置的家伙开始捣乱了。姐姐，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让我控制这座塔，我需要更多魔力维持自己，不然就会像最开始和您战斗时那样，连语言能力都没有，啊，我要感谢您愿意把传承中属于我的部分还给我，虽然我有不少希里的记忆，但蛰伏数万年之久，记忆里的很多地方都残缺不全，那些回忆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希里之所以袭击精灵，是为了吞噬精灵，将其化为纯粹的魔力，而做到这一步，希里已然丧失了人性，如果把这座能吸收地脉魔力，并将其储存起来的阿莱克西亚之塔让给希里，用不了多久，整个妖精之乡都会化为枯萎之地。
地脉魔力枯竭以后会呈现何种模样，身为原初的魔王，莉娅再清楚不过，土地会愈发贫瘠，接着寸草不生，弥漫死亡气息。没有生物可以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即便不需要进食的非生物魔物，也必须生活在有魔力的地方。
无法避免战斗了。
自己不允许希里把妖精之乡变为荒无人烟的死亡领域。
双脚灌入爆发性的力量，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莉娅便化为一道残影，再度现身时，已然出现在希里眼前。
左手的逆转因果之剑直奔希里肩膀斜切下去。
魔力视已经告诉自己，现在的希里不比自己弱小，有任何留手，都是弃妖精之乡而不顾。
希里的罪不能再增加下去，哪怕代价是自己再一次做出伤害希里的行为，自己也必须踏出这一步，这是自己这个姐姐，希里的创造者应尽的义务。
『多重闪雷』
黑色的逆转因果之剑切斜向希里肩膀的同时，身后由魔力凝结出的暗红色翅膀重重拍打，无数闪烁蓝紫色电芒的球体直奔希里而去。
然而。
伴随鸟类翅膀拍动的声音，希里消失于莉娅视野，莉娅斜向下的一击跟着扑空。翅膀施放的闪雷虽然追逐着朝后跳开的希里而去，但也很快被希里身前的黑色墙壁阻拦而消失。
逆转因果的效果被更强大的魔力抵消了。
面前的希里比几天前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认识到这一点，双手各持一把单手剑的莉娅重新摆好架势。
『姐姐刚才是要杀掉我吗？我明明没有想过要伤害姐姐，姐姐真过分啊。』
将身后的黑色羽翼收拢至身前，希里轻轻拂过上面乱掉的羽毛，以仿佛在庭院中散步的轻松态度继续说着。
『如果姐姐大人在完全状态，我就得认真起来了，但姐姐大人把魔王传承的力量剥离出来，凭姐姐大人现在的力量，姐姐您是打不过我的哦？』
说到这里时，希里挑起的眉毛突然皱了皱。
『嘁，碍事的家伙。姐姐，供我们叙旧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捣乱者到来之前解决。』
「那就来试试，这万年时间，你有没有长进吧。」
再度拍打魔力凝结的翅膀，莉娅转瞬出现在希里身后，没有任何犹豫，吸收生命力与魔力的血色长剑直刺希里腰间。
噗嗤。
闪电般的刺击得手，但剑身却没有传来刺入肉体的实感，反而是一种刺进了水面般的，毫无迟滞的感觉。
分身？
脑海中浮现如此想法的第一时间，莉娅「砰」的一声爆散为无数黑雾状粉末消失，这是恶魔魔法的高阶奥义，就像纯种血族可以化为黑色蝙蝠消失一样，莉娅也可以雾化自身，回避物理攻击。
但是。
砰砰砰。
攻击莉娅的东西并非长镰，而是闪烁着蓝紫色电芒的闪雷。
魔法产生的轰击瞬间打散黑雾，莉娅再度现身时，衣服多处已然出现破损，一撮灰色发梢也染上点点焦黑。
而随着一阵液体蠕动的声音，希里重新出现在莉娅对面约二十公尺的位置。
『应该很痛吧，姐姐，我的一切战斗技巧都是由您亲自教导，您的战斗方法——在面对危险时会作何反应，我自然也能提前猜到，这种对局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回答希里，而是将逆转因果之剑插入地面，创造出一片绝对禁区，接着以高昂语调咏唱起极为繁复的咒文。
希里说的没错，她的战斗技巧都是由自己教授，因此一切技巧性的东西都会被希里看穿，进而踩进希里设下的陷阱。说不定在希里察觉到自己走进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那一刻起，希里就已经做好了与自己战斗的准备，刚才的分身，便是陷阱之一。
那么抛弃技巧性的东西，直接以最为纯粹的庞大魔力，借用压倒性的魔法，逼迫希里以魔法对轰，如此便不会有漏洞可钻。
咏唱结束，莉娅身后的暗红色翅膀骤然张开，喷薄而出的汹涌魔力就像拥有了实体那样，将明亮无比的大殿渲染成暗红色，空气变得粘稠，以至于到了无法呼吸的程度，肩上更是如同被压上了山峦般，连挺直身体都变得困难，假如这里存在普通人类，光是魔法的前奏，就足以将他压成肉泥。
紧接着，地面与天花板同时出现两座缓缓旋转的庞大魔法阵，而魔法阵的中心，正对着希里。
『消逝于须臾』
连斯提克斯都要畏惧的单体攻击性魔法。『消逝于须臾』的魔法阵越小，威力就越恐怖，耗费的魔力也越大，可以说，这是莉娅专门用来对付斯提克斯的魔法。
然而希里却依旧一副轻佻模样。
『知道不能在技巧中取胜，所以决定一击决定胜负吗？消失于须臾用完以后，姐姐您就不剩下多少魔力了吧，也好，那样我就可以让姐姐您彻底死心。只是我以为您会用过去抹杀了我的那个魔法，结果却是现在这个次一级的存在，看来姐姐您还对我抱有念想，不愿意再对我用那个会勾起您不好回忆的东西。』
将长镰柄端插入地面，希里向天空高举右手，同样以恶魔语咏唱起咒文，卡在『消逝于须臾』发动的前一瞬，仿佛要托起天空的右手做出抓握动作。
『重生于亘古』
咔嚓。
就好像镜子破碎了那样，笼罩了整个大殿的魔法阵突然停下旋转，接着扭曲变形，化为一团泡影，而充斥于大殿内的深红色魔力，此刻也像是遇见日光的浓雾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魔法被破坏了。
还没等莉娅发出疑问，希里便继续以不紧不慢的语调回答。
『既然我能猜到姐姐您的行动轨迹，自然也能想到，姐姐大人您在一击无果后，会选择用压倒性的魔力战胜我，所以我提前想好了对策。恶魔语的优点在于能够轻松设计自己想要的效果，在知道姐姐您拥有的所有高阶魔法以后，想出破解的魔法并不困难。现在不是过去，我和姐姐大人您之间已经没有悬殊的等级差，单论魔力，我比姐姐您还多一些，我甚至拥有近乎不死的身体，现在的您无法战胜我。』
「呼……但你看起来也没有说的那么轻松。」
魔法遭到破坏带来的反噬，再加上白天使用『永冻封印』积累的虚弱，二者叠加之下，让莉娅额间浮现细密汗珠，不过与莉娅相对的，希里胸口也明显有喘气带来的起伏，希里的真实情况远没有她说的那样好。
『的确如此，但魔力耗尽的您，现在拿什么战胜我？』
就好像根本没把莉娅放在心上那样，希里一步步朝阿莱克西亚之塔核心，那位有着淡绿色头发的幼^女虚影走去。由于被刚才的魔力对冲波及，虚影明显淡化了许多。
「登记我为主人，第一个登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拥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所有权，这是女神的命令。」
「在可选情况下，阿莱克西亚之塔应认定品格更优秀的人为主。」
「你要违背女神的命令吗？」
希里语气开始夹杂危险色彩。
「支配上位领域的王优先级在你之上，我不能将阿莱克西亚之塔给予品行不端之人。」
「无用的废品。」
希里直接以左手抓握向虚影女孩的脖颈。
既然自己无法得到，自然也不能让别人获取。作为第一个登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只要破坏了作为引导者的虚影，阿莱克西亚之塔便会陷入永远的沉眠。
然后。
身后传来空气流动的异响。
重新拿起逆转因果之剑的莉娅再度来到希里身后，又下至上的发出斩击，由魔力在刚才那一下中耗费大半，莉娅这一击稍显缓慢，但即便如此，如果希里不躲闪，在她破坏虚影之前，就会被莉娅斜向上的上挑分成两半。
「喝啊！」
『哼。』
噗嗤。
和莉娅预料的一样，这一击没能打中希里，希里在长剑命中之前便全身液化，眨眼间变为一滩黑色粘液轰然坠地，莉娅的一剑跟着扑空。
但莉娅的目的本就不是击中希里，她有其他考虑。
双方位置互换了。
莉娅出现在虚影前方，而希里则站在距离莉娅不足三公尺的对面。
希里皱起眉。
『还不死心么……那就只能让姐姐您吃点苦头——呜呃！』
话还没说完，希里毫无预兆的浮现痛苦之色，身体就好像失去了平衡那样，为了不仰躺在地上，只能一步步后退，右手紧紧捂着胸口。
『卑劣的信徒，竟然……隐藏……实力……』
尽管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希里受到牵制，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深吸了口气，莉娅开始吸收溢散在大殿内的魔力。而与此同时，位于莉娅身后的虚影也跟着发问。
「支配恶魔世界的原初魔王，要收纳阿莱克西亚之塔，指引迷途的精灵回到正轨吗？」
嗯？
内心升起一瞬间的疑惑，然后很快意识到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引导者在和自己说话，莉娅重新将目光锁定在面前的希里身上——不知为何，希里就像碰到了某种滚烫的东西般，全身蒸腾起大量白雾，嘴中也发出痛苦悲鸣，双膝跪倒在地上。
下意识有种想走上去查看希里的念头，但是又很快被理性压下，自己和希里的理念不同，现在妖精之乡更重要，妖精之乡已经被希里伤害过一次，不能再受到更多伤害。
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不去看希里，莉娅微微偏过头。
「如果我不收纳阿莱克西亚之塔会怎么样？」
「若没有继承者，阿莱克西亚之塔会永远荒废下去，妖精之乡将暴露在战乱之中，我的时间所剩无几，请迅速做出决断，」说到这里，虚影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希里，「将您登记为主人以后，您将可以支配这座塔，获得击溃她的力量。」
支配吗……
要如何选择已经十分明显。
莉娅点了点头，沉声道。
「把我登记为主人。」
「那么，米斯特汀选择的引导者，特丽诺Ⅰ型，认可您成为第七座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主人。」
仿佛在回应引导者的话，天花板与地面突然闪亮起象征魔力的蓝色光芒，这些光芒勾勒出无数个连莉娅也不认识的玄奥文字，当这些蓝色光纹从平台边缘汇聚到中心后，阿莱克西亚之塔中心落下一颗体积巨大的白色水晶，与之一同的，还有七个颜色不同，纹路也各不相同的图案，这七枚图案以一种呼应什么东西的姿态，在半空环绕成圆形，整个大殿内的魔力就如同旋涡一般，拱卫着这七枚纹路——莉娅能感觉到，这是一股不同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魔力——最终，这七枚纹路各不相同的图案，伴随白色水晶照向莉娅的魔法光一起，与莉娅融为一体。
「至此，27座阿莱克西亚之塔全部启动，特丽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原初魔王，愿您为妖精之乡带来长久的和平与繁荣。」
不带感情的声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大地的颤动以及岩石破碎的钝重声响。
这座塔在破土而出。
意识到里，莉娅的视野便被浩瀚蓝色占据，遮天蔽日的魔力仿佛井喷般，将莉娅的魔力瞬间恢复至顶峰。
（25/30）

第六十五章 狂岚

「地、地震！？」
「快离开这里，掉到裂缝里就死定了！」
「呜哇哇哇哇！！！」
比起火墙外的黑色魔物，精灵们更害怕掉进深不见底的裂缝里，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破土而出令整个山谷都晃动起来，大地浮现无数蛛网状裂纹，树丛与巨石就像被看不见的魔物一口吞噬了般，径直朝开裂的大地深处坠落，人们连站立都十分困难，必须两三个人相互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下。
虽然很想飞到数千公尺之上的平台看看，到底是谁启动了阿莱克西亚之塔，但现在还是防止精灵们掉到深不见底的地底更重要。解决了希里，重新落回地面的伊丝抬头眺望了眼夜空中绽放璀璨光芒的蓝色铁塔，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东倒西歪的精灵们身上。由于希里败退，原本填满整个山谷的黑色魔物消失不见，只剩下大地破碎的恐怖声响以及遮天蔽日的灰尘。
这种时候没人会到注意自己。
先用『隐匿』魔法把自己藏起来，然后再一个个把精灵们带出山谷吧，事后精灵们会用『神迹』这种词来解释，她们为什么可以自行飞起来。
然而，伊丝还没展开行动，手臂便突然被人抓住，身体跟着朝一边歪斜。
差点跌倒的艾琳娜下意识抓住身边物体，然后一把搭在伊丝手臂上。
艾琳娜肯定第一次遇见这种大地开裂的景象，看见艾琳娜神情间的惊慌失措，伊丝不禁升起如此感想，明明平时一副严厉的学者模样，却会偶尔流露出少女的一面，也许艾琳娜的年龄和她的外表相差不多，至少不是超过百岁的老婆婆。
要是让艾琳娜继续挣扎着保持平衡就太恶趣味，伊丝反手扶稳艾琳娜，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替艾琳娜把快掉下去的白色软帽扶正。
「艾琳娜，带学生离开这里，那群怪物已经退下了。」
「啊，」抬起头看见伊丝的镇定模样，艾琳娜才终于逐渐冷静下来，旋即视野里映入周围群山一一坍塌的末日景象——就好像将最下层的积木抽走，整座建筑便跟着轰然倒塌一样，看见灾难画卷的艾琳娜脸色唰的惨白，「这种情况，要我怎么带她们出去啊！」
「用『飞行』魔法，你不是已经超过三十级了吗？」
「就算我全力输出，也最多只能带三个人，这里的学生有十三个！」
「唔姆。」
伊丝顿了片刻。
还是展现一下身为英雄领域者的实力好了，既然都用过『圣煌之驱逐』，再过分一些也没什么。
伊丝故意摆出十分严肃的表情。
「艾琳娜，让精灵聚集在一起。」
「精灵？」
艾琳娜森绿色的眼眸中流露出茫然，没能理解伊丝说的『精灵』到底指哪些人。
「所有的精灵，包括其他城邦派来的驻军，让她们聚集到这里。」
正常而言，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地到处是宽达一公尺的裂口，不说要精灵们聚集在一起，首先怎么安全地跑过去通知她们，都是一件让人头大的难题，不过此刻伊丝以『空间禁锢』控制住了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的大地，防止裂纹进一步增大，同时为了避免精灵们失足落入裂缝，还以『强气流』填充裂纹部分，精灵们就算一脚踩进裂缝，也会被气流送回来。值得一提的是，放在平时，伊丝泄露的魔法光肯定早就被人注意到，但现在所有人都处于惊慌状态，没人在意伊丝，所以伊丝便做的夸张了一些。
为了让艾琳娜赶紧动起来，伊丝再度催促。
「快，我有办法送你们出去，但以我剩下的魔力只够使用一次，抓紧时间，所有人的性命都在艾琳娜你手里，用『飞行』魔法通知其他人！」
严肃表情再加上冷静且极具安全感的发言，让艾琳娜内心的慌张渐渐平息，她大口喘息着，用力握了握伊丝手臂。
「好，我去通知她们过来！」
没有再浪费时间，艾琳娜快速咏唱咒文，以『飞行』魔法漂浮到空中。
虽然中途因为语速过快，艾琳娜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不过看在情况紧急，加上艾琳娜忍着疼痛依旧把魔法咏唱完的份上，自己还是不要不识趣的点出来好了。
艾琳娜很快消失在扬起的烟尘中，而伊丝则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样，神情迟疑一瞬。
「说起来，刚才那些话放在这种场合，是不是太有魅力了一些……」
如果自己是艾琳娜，肯定会对这个在危难之中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指明逃生方向的人心生好感，并非自恋，平心而论，自己仿照佩佩创造的身体卖相相当不错。
希望不要引起吊桥效应才好。
自己只是出于艾琳娜是最佳人选，所以才让艾琳娜去通知其他城邦里的精灵，再怎么说艾琳娜也是多琳城的七执政官之一，自己站到其他城邦精灵面前，那些精灵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人类外表，不相信自己的话，换成艾琳娜去，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让缩成一团的学院少女们站到自己身边，因为一上来就用自然魔法创造大型藤蔓垫在脚下，所以这些少女并没有像其他城邦中部分反应迟钝的精灵，掉进突然开裂的地缝。此外，那些掉进去的精灵也已经被伊丝用『强气流』送回地面。
等到伊丝让学员大喊着召集其他精灵时，艾琳娜也完成了她的任务。或许是出于方便行动考虑，艾琳娜脱掉了保守长袍与白色软帽，只剩一身轻便的短袖上衣加百褶短裙，款式让人想起漫画中的JK精灵学生——直到现在伊丝才知道，艾琳娜的长袍下还有另一身衣服。由于在满头大汗的状态钻进烟尘，艾琳娜脸庞呈现灰一块白一块的狼狈模样。
「伊丝主教，她们都过来了！」
「救、救命！山上那些石头朝我们滚过来了，快逃！」
烟尘另一头传来精灵们近乎惨叫的呼声。
这里位于山谷最底层，周围山峰垮塌，落石自然会往低处滚来。
伊丝先是朝一脸紧张的学员们递出稍安勿躁的目光，然后看向全知地图。
代表精灵的光点在艾琳娜指引下聚集到了自己附近，虽然有几个精灵因为害怕，在朝自己跑来的中途便改变方向，但好在她们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施法范围。
「伊丝主教，接下来该怎么办？」
艾琳娜的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伊丝身上。
身为年轻执政官，这种把外人当成主心骨的说法，会降低自身在别人心目中的评价啊……至少该换成更符合执政官身份的言辞。
没有把内心想法表露出来，伊丝继续维持正色。
「让还有魔力的精灵用藤蔓把伤员包住——不，换成别的方式也可以，只要让我注意到伤员即可。」
「全员！用『巨藤』把伤员包起来！」
「然后闭上眼睛。」
「嗯？」
虽然升起一瞬间的疑惑，但艾琳娜在看到伊丝身后的学员们照做后，也跟着大声通知其他城邦的精灵，自己闭上双眼。
轰轰轰轰！
大地震颤的愈发明显，巨石滚落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一部分精灵甚至相互抱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让她们获得安全感。
确认没有精灵遗漏以后，伊丝举起朴实无华的法杖。
『壁垒刻印』
『狂岚』。
一道金色光芒笼罩在众人体表，接着没有任何预兆的，众人所在的位置刮起足以将树木连根拔起的狂风，还没等闭上双眼的精灵们反应过来，暴风便将她们全部刮到空中。倘若有人在远处看过来便能发现，这是一股灰黑色的、如同末日来临时会出现的灾难般的狂风。
『狂岚』作为第六位阶风属性魔法，原本是摧毁永久魔法工事的破坏性魔法，用在这里，则可以把近五百名精灵全部送到远方。当然，如果不加防护就把精灵卷入暴风，肯定还没等他们落地，精灵们就会变成软泥一般的存在，所以伊丝为每个人都施加了强度极高的防御魔法，就算被高速行驶的重型卡车正面撞上，或者从上万公尺的高空落下，都不会受到伤害。
此外，自己也会注意着让狂岚渐渐消失，而不是忽然停下，保证精灵们慢慢落在地上。
至于恐高的问题，自己姑且让精灵们闭上了双眼，虽然从现在耳边传来的尖叫判断，肯定有不少精灵睁开了眼睛，但那只能怪精灵们旺盛的好奇心。自己的传送魔法没办法一次性带走五百人，而『无形之手』又不容易控制力道，因此不显眼的风魔法相对而言更为合适，倘若换成土魔法，制造能够笼罩五百人的庞大工事，回去以后，自己就要从英雄领域变成超·超越英雄领域了，瞬间创造出抵御山崩地裂的魔法，就连拜尔德斯也要望尘莫及。
「那么，去上面看看情况吧。」
轻松地拍了拍手，伊丝以『短距离传送』消失，而也就在伊丝消失的下一瞬，失去『空间禁锢』封锁的大地轰然崩塌，周围山峰涌来的石浪也重重撞击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
◇
视野骤然明亮，伊丝出现在阿莱克希亚之塔塔顶平台处。满溢的魔力扑面而来，以至于空气都变得粘稠，使人呼吸困难——这种感觉就好像迎风呼吸——不适感令伊丝干咳两声，接着转动视线，目光锁定在站在白色水晶前，双眼紧闭的莉娅身上。
「启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是莉娅吗……」
眼中浮起好奇，伊丝一步步走到莉娅与巨大的白色水晶旁，围绕二者观察起来。
虽然莉娅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人担忧，但全知地图显示，莉娅的HP与MP正以迅疾速度恢复，同时魔力上限也在一点一点缓缓增加着，莉娅大概在接受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馈赠。
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作用与神键相似，既然神键能辅助使用者快速提升等级，阿莱克西亚之塔自然也能提升使用者的能力。不论安德烈亚、伊芙琳还是亚多尼斯，都在极年轻的时候便超越二十级，这是许多人一生都难以抵达的境界。只是因为神键与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侧重点不同，神键只作用于一个人，因此对个人的提升更大，而阿莱克希亚之塔关注对广阔区域的控制，所以无法像神键那样，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的实力提升到极高水平。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应该和我一样，遇见希里了吧。」
伊丝从莉娅有着些许破损的衣服以及带着焦黑痕迹的发梢给出结论。
只是，希里面对自己自己时，展现出了超越百级的实力，按理说，希里的本体应该是自己对付的那个，即便莉娅降低了等级，以170级的实力，也应该立于不败之地，而现在莉娅衣服上的破损告诉自己，莉娅的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自己对付的不是分身？还是说希里根本就没有分身和本体的区别？倘若是后者，假如每个希里的实力都像自己对付的那么强，而希里又可以无限增殖的话，就连自己也会头痛，倒不是说打不过希里，而是万一希里拿自己的同伴威胁自己，情况就会糟糕起来，自己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贴在所有同伴身上。
「总之，先问问莉娅她遇见了什么吧。莉娅不会无缘无故启动阿莱克西亚之塔，这下妖精之乡要热闹起来了。」
阿莱克西亚之塔既是为精灵们带来战争，也是为精灵带来和平的造物。精灵因抢夺阿莱克西亚之塔所有权而争斗不停，也因为争斗带来的巨大代价选择妥协。现在莉娅这个外人拥有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回去以后，莉娅肯定会头痛。
不过莉娅有力压群雄的实力，同时又手握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其他城邦的精灵大概率敢怒不敢言，自己只需要注意着，让莉娅不要心软即可。
这样想下来，莉娅才是最适合掌控这座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换成其他城邦中的某位执政官，结局肯定是谁也不服谁。
不禁莞尔，伊丝凑近闭上双眼的莉娅，向莉娅的白皙侧脸伸出手心——不是趁人之危，而是想把莉娅侧发中烧焦的那一点发梢剪掉，虽然放着不管也没事，但站在自己这个旁人视角，这缕末端被烧焦的头发就好像落在艺术品上的苍蝇般难看，让人迫切地想将其驱逐。
食指与中指浮现魔刃，伊丝以尽量不碰到莉娅脸颊的动作，伸过去的手掌比出剪刀状——虽说是尽量不碰到，但因为皮肤靠的太近，指腹已经能感受到莉娅脸颊的温度，站在旁人视角，大概会看成自己在试图摸莉娅的侧脸。
要是被人误解大姐姐的莉娅和自己有暧昧不清的关系，自己会小小的开心一把。
尽管因为身体是蒂娜的关系，莉娅的胸部发育没有伊芙琳和拉克西丝那样完美，但莉娅的性格正中自己好球带，也就是温柔宽容的大姐姐，如果早些遇见莉娅，自己肯定会像陷入恋爱的少女那样，满脑子都是莉娅，狂热地追求。
咔嚓。
轻易剪下被烧焦的发梢。
然后。
莉娅睁开了双眼。
（26/30）

第六十六章 归来

「呃……」
站在莉娅对面的伊丝当然看到莉娅睁开双眼的样子，即将收回的手不禁僵在半空。
虽然自己会为旁人的误会小小开心一把，但那是旁人，被莉娅抓个现行，除了尴尬以外就没有别的想法。
目光心虚地从莉娅脸上移开，头也跟着低下，神情充斥窘迫，伊丝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解释，然而大脑却像被人塞满了浆糊那样，完全不听使唤。
「我……呃……」
「怎么了？看上去就和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替我把烧焦的头发剪掉，应该更自信一些，我要谢谢伊丝。」
「诶？莉娅不是闭上眼睛了吗？」
魔王不像蒂芙尼那样的史莱姆，全身都可以充当眼睛，闭上双眼以后会和人类一样陷入黑暗。
似乎在思考措辞，莉娅沉吟了一会儿。
「嗯……该怎么解释……我和伊丝分开以后，就到附近山上，用『魔力视』寻找指挥黑色魔物的人，然后发现了在地下潜行的希里，跟随希里到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平台上。最后我听从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引导者的话，成为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刚才能看见伊丝，是因为这颗水晶可以替我看到周围的东西。」
「原、原来如此。」
并没有被莉娅误解，伊丝庆幸地松了口气。
「伊丝怎么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其他人呢？」
「……老实说，我还以为要被莉娅误解成我是在趁莉娅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占莉娅便宜。」
「想说看上去就像在抚摸脸颊一样？这不是很普通的亲昵举动吗。首先这是蒂娜的身体，伊丝就像蒂娜的妈妈，看到我会回想起蒂娜也很正常，而且相比于恶魔世界里的打招呼，只是摸一下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恶魔里打招呼的方式经常是脸贴着脸，一些弱光的恶魔只能通过嗅对方身上的气味，品尝唾液和汗液才能分辨出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友人，另外就连把别人抱起来摔在地上，也是基础的问候方式之一。」
那是恶魔的打招呼啊……而且蒂娜的妈妈又是哪里来的说法。
没有纠结太久，伊丝将目光转移到身后的巨大水晶上，这颗需要三四个人合抱的白色水晶正静静漂浮在平台中心，仅仅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仿佛来自远古的魔力。此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自己总觉得妖精之乡因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破土而出，正渐渐发生变化，空气中的生命气息更加浓烈，元素也活跃了许多，具体说的话就是，如同植物正在疯长，鸟兽开始进化一样。
如果伊丝现在切换到第三形态就能发现，她的感觉并没有错，以阿莱克西亚之塔为中心，沉寂的地脉魔力开始编制出网络，并且这个网络就如同世界树的根须一般，以极快速度朝整个妖精之乡蔓延。
「希里呢？莉娅刚才说遇见了希里。」
「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希里不仅提前准备好对策，还因为传授她战斗知识的人是我，能提前猜到我会做出何种应对，我成为劣势的一方，只不过中途希里突然像受到魔法攻击那样，全身冒起白烟，我才有了收纳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机会。」
那时候自己应该在对付希里的分身。
也就是说，希里的分身受到伤害时，伤害会反馈到本体吗？
总感觉像一个大号的希里分成许多小个体，所以当其中一个个体受到伤害时，其他个体也会受伤。
「稍微有些模糊，嘛，现在先离开这里，回到多琳城吧。我担心卡米拉她们。」
「这座塔呢？希里是冲着这座塔而来，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这个叫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东西能做什么，现在成为掌控者以后才知道，它可以调动整个妖精之乡的魔力，如果希里把这座塔毁掉，半个妖精之乡的地脉都会被阻断枯萎。」
就好像将河流分成数段，形成的死水湖一样，地面生长的植物疯狂消耗地脉魔力，而地脉魔力却因为阻塞无法得到补充，迟早有枯竭的一天。
「不用担心，阿莱克西亚之塔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存在，而且我推测希里的目的不是破坏妖精之乡，而是为了寻找魔力富集的地方。」
如果希里想摧毁妖精之乡，根本用不着找阿莱克西亚之塔，只需要一个个的破坏地脉即可。
面露思索神色，莉娅单手抱胸，右手抵着下巴。
「啊啊……伊丝提醒了我，希里需要的是魔力，现在由我掌控阿莱克西亚之塔，希里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不清楚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们先回去慢慢解释、整理。对了，其他人呢？」
「托莉娅控制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福，她们差点掉进开裂的深渊，」由于莉娅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焦急之色，伊丝连忙收回打趣口吻，解释道，「不用担心，她们被我送回了安全的地方。另外，我建议莉娅把精力放在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上，回去以后，有更头痛的事情在等莉娅。」
阿莱克西亚之塔是精灵们的命脉，如果精灵有能够服众的统一政权，莉娅只需要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转交给那位统治者即可，可惜妖精之乡并没有那样的存在，接下来其他城邦的精灵一定会责问莉娅，让莉娅把控制权交给她们。
掌控阿莱克西亚之塔后的莉娅同样也理解了这一点，嘴唇抿在一起，神情认真起来。
「嗯……以我现在的样子，不应该成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伊丝，我有一个主意，不如我把——」
「不要说些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转移给我这种话哦，比起我，莉娅才适合成为这里的统治者。不仅有力压群雄的实力，还有宽广胸怀，更重要的是莉娅在数万年前帮助过精灵演化出文明，莉娅应该挺起胸膛，接受这个位置。」
「唔。」
身后的翅膀与尾巴晃了晃，莉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概是在为希里的所作所为愧疚吧，她创造了希里，而希里又差点毁灭了这里，站在莉娅的角度，会有负罪感也情有可原。另外突然让人成为统治者，会为难与担忧也在情理之中，需要时间和契机才能慢慢接受。并没有点出莉娅的痛楚，伊丝脚下生出青绿色的赫尔墨斯之翼。
「该回去了。」
「嗯。」
既然找到了希里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引出希里就只是时间问题，伊芙琳已经给自己做过示范，真正的问题在于那些黑色的魔物到底是什么。
恐怕只有抓到希里以后才能知晓吧，但愿不会出现意外。
心中如此想到，伊丝与莉娅离开阿莱克西亚之塔。
◇
二人回到多琳城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天空泛起紫蒙蒙的颜色，鱼鳞状薄云也在山间阳光映照下，呈现出漂亮的脂粉色彩，但多琳城的住民此时并没有心情思考这些，聚集在城门口的士兵就如同丧家之犬那样，铠甲上遍布不同程度的凹陷，灰头土脸、低垂着头不敢见人的样子，就连孩童也能看出，这些士兵吃了败仗。
来到城门口的伊丝与莉娅自然也看出了异常，然而还没等两人降落到地上，聚集在城门开阔场地的士兵们便发现了二人，灰暗神情瞬间充满希望。
「快看！亚莉克希亚大人和主教大人回来了！」
「精灵神大人在上，她们还活着！」
「要是出了万一，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啊……真是太好了……」
喜悦的声音传遍整个队伍，穿着破损铠甲的士兵一齐转向伊丝与莉娅，不顾脸上的血迹与灰尘，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一些士兵甚至激动到抹起眼泪。
这些是自己临走前，艾琳娜的母亲，奥西维莉召集去救援艾琳娜的援军，伊丝一眼就看出这些士兵的来历，只是这些士兵应该没有和黑色魔物交手，并且自己也用『狂岚』把艾琳娜和驻守在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的精灵全部送了回来，他们不应该这么狼狈才对。
难道艾琳娜她们没有回来？
内心升起担忧，伊丝降落到这支由精灵、人类还有兽人混编的士兵面前。
「你们——」
「伊丝主教！」
「「老师！」」
还没等伊丝说完，城门方向便传来艾琳娜的急切呼声，与之一同的，还有被伊丝送出来的学院学生以及其他城邦的守军，所有人都是一副激动与惊喜并存的神情，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还是昨晚那身脏兮兮的样子。
「艾琳娜？你们怎么才回来？」
噗通。
比起听伊丝的疑问，全力跑过来的艾琳娜就像要把伊丝撞飞那样，一下扑到伊丝身前，接着便像是要检查伊丝到底是不是真的伊丝那样，用力搂紧伊丝，然后从伊丝肩膀一直摸到腰间，以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哽咽。
「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伊丝主教会就这样……」
话语因哽咽没能说完，艾琳娜完全没有过去的严肃与冷淡，以至于让伊丝有种自己来到另一个世界线的感觉。
而有如此表现的人不止艾琳娜，来自魔法学院的精灵学员也同样一副喜极而泣的神色，甚至连那些不认识伊丝，来自其他城邦的精灵，都投来感激目光。
稍微愣了一会儿后，伊丝从士兵们的表现以及低语理解了情况。
艾琳娜她们以为自己遇难了。
当艾琳娜一行被自己的『狂岚』送出山谷后，艾琳娜很快便集结东倒西歪、散作一团的驻军，清点人数，结果驻军一个没少，将艾琳娜一行送走的自己却不在队伍里。就在艾琳娜手足无措的时候，奥西维莉带领的援军找到了艾琳娜，艾琳娜便告知奥西维莉情况，自己把艾琳娜一行送出去，本人却还留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因此奥西维莉便赶紧带士兵前去救援自己。
结果出乎奥西维莉预料的是，援军在半路遭遇魔物潮。这些魔物受阿莱克西亚之塔引发的地震惊吓，从山谷周围逃向森林周边，致使与魔物潮正面相撞的援军陷入苦战，援军还没走到山谷附近，就被魔物潮淹没，为了不全军覆没，奥西维莉被迫下达撤退命令，等到白天视野更好的时候，再深入森林。
于是便有了现在伊丝看到的，士兵宛如丧家之犬的景象。
就连数千人的军队都被魔物潮击溃，再加上艾琳娜又用上山崩地裂，末日灾难这样的形容，所有人都以为『伊丝·恩雅主教』不可能存活，肯定早就成为了一具尸体，加上伊丝救出了所有人的功绩，这种舍己为人的牺牲，让身为被帮助者的精灵一方深感愧疚，完全抬不起头。所以当伊丝出现在精灵面前时，身为所有人的领头者，背负了极大压力的艾琳娜才会失态地扑过来。
自己当时只顾着考虑怎么让精灵安全落地，忘记交代自己要先去阿莱克西亚之塔查看情况了。
虽然艾琳娜丰硕胸部压在身上的温热感觉让人仿佛身处天国，但自己不应该乘人之危，伊丝双手搭在艾琳娜肩膀处，轻轻推开艾琳娜，后退了一小步。
「我完全没事哦，送艾琳娜出去的时候忘记告诉艾琳娜，我要先去阿莱克西亚之塔上查看情况。」
「伊……伊丝主教当时不是说『剩下的魔力只够使用一次』吗？」
艾琳娜修长睫毛上沾着泪水，梨花带雨的模样和十七岁少女没有区别。
「这个……」伊丝目光游移起来，自己当时那么说，是为了让艾琳娜快点做出决断，不浪费时间，思考片刻后，伊丝迟疑着回答，「……因为我有魔法药？」
敷衍至极的回答。
然而艾琳娜并没有责怪伊丝，而是连连点头。
「有魔法药就好……有魔法药就好……我还以为伊丝主教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变成那样，我该怎么和伊丝主教的家人交代，一定穷尽一生也还不清这份救命之恩，整个多琳城都欠伊丝主教一份人情……」
受到艾琳娜的情绪感染，周围精灵士兵也都开始擦拭眼泪。继续下去肯定会变成让人不知所措的局面，伊丝只好抬高手，摸了摸艾琳娜脑袋。
「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先进城里，你们也不用再进森林找我了，忙了一整晚，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艾琳娜的母亲奥西维莉也从城门处来到伊丝面前。
「艾琳娜，先让伊丝主教回旅店休息，休息好了有的是时间。嗯……今天艾琳娜就去伊丝主教住的旅店看护伊丝主教——」
嗅到一股不妙味道，伊丝赶忙拒绝。
「不不，谢谢奥西维莉执政官的好意，我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比起照看我，艾琳娜的魔力和体力都几近枯竭，更应该受到照料，大家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吧。」
为了让奥西维莉收回欣赏目光，伊丝将话题转移到严肃的事情上。
「奥西维莉执政官，我想聊聊阿莱克西亚之塔。」
（27/30）

第六十七章 剑拔弩张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在旅店补足了精神的伊丝按照约定，来到七执政官处理政务的宫殿——一棵有着近十层楼高度的参天大树，面积则与通常宫殿主殿相当，从树皮上绿的发黑的苔藓看，这棵树已有相当年纪。
住在树桩里，确实很有精灵的风格。
可惜不是所有精灵都是如此，除了这棵长在市中心，可以当成地标建筑的巨木，精灵居住的房屋统一为石造建筑，并且这些建筑普遍低矮。得益于妖精之乡充沛的生命气息，精灵街道的整体观感比人类城市好许多，城市内随处可见绿色，一些房屋甚至给人躲藏在树林里的感觉。
「伊丝主教。」
才刚走到巨木门口，等候在晚霞里的奥西维莉便与其他执政官迎上来，她们的眼睛里并无喜悦，只有十分严肃。
在城门时，伊丝对奥西维莉说明了阿莱克西亚之塔归属于莉娅的情况，并且让奥西维莉告知其他城邦精灵此事。由于这不是件容易处理的事情，加之伊丝与莉娅忙了一整晚，所有人都需要休息，所以详细事宜便被拖到了下午，也就是现在处理。
面对欲言又止的奥西维莉，伊丝先是向旁边的莉娅递出『先等等』的目光，然后转向奥西维莉一行，这些执政官中并没有艾琳娜的身影——大概在睡觉，艾琳娜没有自己这么强的恢复力，这一觉肯定会睡到明天上午。
「情况怎么样了？其他城邦有说什么吗？」
妖精之乡的城邦与城邦间并不存在常驻使馆，正常而言，通知、接洽其它城邦应该要花至少一周时间，但因为伊丝将驻扎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周边的精灵驻军全部救出，而这些驻军中，带队的人又都是有一定才干与权力的城邦执政官，所以奥西维莉几乎没花多少工夫，就召集齐了各个城邦的代表。
只是伊丝并不知道，在她午睡的时间，这些彻夜未眠的城邦使者急的不可开交，倘若不是她们自己就身为这场争斗的参与者与被救者，她们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在议桌上着急，伊丝和莉娅却在旅馆里睡大觉。
神情严肃的，奥西维莉一边在街道普通民众注视下为伊丝解释，一边带领伊丝与莉娅走进大树。
「所有人都为阿莱克西亚之塔争论不休，虽然现在大家都很克制，但我们不知道这样的克制能持续多久。如果不是伊丝主教亲自搭救了她们，她们现在肯定已经闹到旅店门口。」
「嗯嗯……」
没有感到意外，伊丝轻轻点头，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稍微好那么一些，自己的生命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掌握在手里，换谁都会不适。
「之前一直没有过问，奥西维莉执政官，妖精之乡一共有多少个城邦？」
「总计二十一个城邦，但体量能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城邦只有六个，阿莱克西亚之塔就是由那六个城邦以及我们多琳城共同把守。」
「六个吗……」
比预想要少，这是一件好事。
奥西维莉并没有停下发言，而是以摇摆不定的神色犹豫着说。
「伊丝主教，亚莉克希亚大人，我和多琳城的其他执政官在讨论过后一致以为，亚莉克希亚大人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转交给我们多琳城更合适。亚莉克希亚大人控制阿莱克西亚之塔，是紧急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很感激亚莉克希亚大人从怪物手中抢回阿莱克西亚之塔，但阿莱克西亚之塔对整个妖精之乡事关重大，其他城邦里没有像我们多琳城一样的精灵陵墓描绘过去，她们不知道亚莉克希亚大人的身份，如果亚莉克希亚大人就这样出现在城邦代表面前，她们很可能会有冒犯之举。」
奥西维莉说完一连串话后，众人也走到了目的地。即便会议房间房门紧闭，伊丝也还是能听见房间内各精灵争执不休的声音。几乎所有精灵都认为自己才是最应该继承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一方，为了说服其他城邦代表，所有人都以吼叫般的音量，强调自己城邦的优势。
和想象的一样，各城邦谁也不服谁。
倘若出现一个可以服众的城邦，妖精之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虽然自己无意掺和城邦之间的利益纠葛，也没有要改变妖精之乡的宏愿，但要是就这样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丢给妖精之乡中的某一个城邦，不用脑袋也能预见，妖精之乡肯定又会陷入战乱，并且还很可能出现拥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一方，利用阿莱克西亚之塔进行大屠杀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
如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在莉娅手中，自己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与莉娅撇清关系，否则等于丢下莉娅不顾，在这种时候对莉娅说，「你自己去处理吧，这和我无关」，自己不会轻饶了自己。何况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以及最理性的思考，阿莱克西亚之塔就算毁掉，也比交给某一个城邦好，战争带来的死亡不会比疾病少多少。
伊丝停在会议室门口，扭过头盯视奥西维莉双眸。
那双翠绿的眼睛里既不见功利，也不见真诚，奥西维莉的内心想法被她好好隐藏在了表情之下。
伊丝语速缓慢地质问。
「奥西维莉执政官，你认为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多琳城是明智之选吗？身为执政官，我想你们应该预见到了后果。」
一位脸上有皱纹，年纪偏大的执政官站出来。
「现在的多琳城不同于过去，多琳城早已成为实力超越周围任何一个城邦的国度，妖精之乡需要一位领头者，否则将一直内耗下去，沦为其他种族的笑柄。」
「也就是说，奥西维莉执政官刚才的话并不是为莉娅着想，而是出于多琳城的利益考虑，是这样吧？」
「不，那是奥西维莉执政官的想法，刚才那些话是我的个人观点。」
没有躲闪伊丝的质疑，老妇挺胸直视伊丝。
究竟是不是如此，实在难以确定，伊丝无法从这位老妇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执政官虽然不是像国王与皇帝那样高不可攀的角色——以城邦的体量，将她们看成城主更恰当——但身为长期处理要事的执政者，在掩藏感情方面，这些执政官比自己强得多。
「嚯。」伊丝不置可否地轻哼，「这些话你们还是去和房间里的那些城邦使者说，如果她们都同意，再由莉娅做决断也不迟。」
跟在伊丝后面，莉娅也以看不清真实感情的微笑附和。
「我和伊丝的意见相同，阿莱克西亚之塔对我虽然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对其他人并非如此，随便给予别人，招来灾祸，我会寝食难安。」
潜台词就是从长计议。
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伊丝理了理衣襟与银发，此刻守在门口的士兵已经打开会议厅大门，伴随门扉扭转的嘎吱声响，前一刻还争吵不休的城邦代表，此刻渐渐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到门口处的伊丝与莉娅身上。
「莉娅，该进去了。」
「嗯。」
与伊丝交换位置，莉娅站到队伍最前方，昂首挺胸走进会议厅。
「亚莉克希亚大人到！」
伴随卫兵呼喊，身后多了一面黑色披风，如同魔王的莉娅径直来到长桌最上位，主持会议的奥西维莉则跟到莉娅下席，拍了拍并无不妥之处的胸襟，正色宣告。
「这位是昨晚控制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亚莉克希亚大人，同时也是精灵陵墓里描绘的神明。与我们时常供奉的精灵神大人不同，亚莉克希亚大人的现身时间远在精灵神大人之前，如果没有亚莉克希亚大人帮助我们演化出文明，我们可能根本无法得到精灵神大人青睐，亚莉克希亚大人值得我们所有精灵尊敬！」
响亮而正义凛然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厅内，但坐在议席下方的各城邦代表却并不领情，而是小声议论起来——城邦代表的数量在二十人左右，每个城邦的代表者不止一位。
站在莉娅侧后方的伊丝将这些人一一记下，虽然这些着装暴露的精灵不吃莉娅人情，但却对自己投来尊敬目光。经过上午艾琳娜的失态，所有获救者都得知了，救了她们的恩人的长相。
嘈杂持续几秒，一位外貌年龄在二十七八的短发精灵从椅子上起身，薄薄的嘴唇与略微外凸的眼球，给人一种刻薄印象。
「奥西维莉，这不是你们多琳城的计谋吧？先趁乱让自己的人登上阿莱克西亚之塔夺取控制权，然后为了让我们信任你们，随便找个人，编造她是神明的传言，这种骗小孩的故事，我们现在就能捏造十几个。」
「就是就是！相信你还不如相信你后面的人类！」
「说不定连袭击都是早就准备好的阴谋。多琳城离阿莱克西亚之塔最近，最有嫌疑。」
「还是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我们菲斯城邦更让人放心！」
「菲斯城邦除了兵力比其他城邦强大，其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服众？还是用我的建议，算上多琳城一起，我们七大城邦轮流控制阿莱克西亚之塔，这样最公平！」
「万一有城邦在控制阿莱克西亚之塔期间侵略其他城邦怎么办？再说，不论哪个城邦掌管阿莱克西亚之塔，在她掌管期间都肯定会把资源集中到自己在的城邦，与其这样争来争去，还不如把阿莱克西亚之塔封存起来。」
「说的对！把阿莱克西亚之塔封存起来！只要把控制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杀掉，我们就用不着争个不停——嗯，请这位叫亚莉克希亚的小姐把控制权转移到死囚身上，然后我们再当众处决死囚，这样最恰当！」
这群人商讨了一下午，就是这个结果吗？
伊丝不禁有种在看小孩子吵架的感觉，只是仔细想想，自己在翻阅旧世纪资料时，看到的政客也确实像小孩子吵架，就和国王也会做出在旁人看来愚蠢至极的决定一样，那些人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有风度且智慧卓绝，事实上他们还会说和做出让正常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被人侮辱，奥西维莉皱了皱眉，微微伏下身，双手打开撑在桌上。
「诸位，我没有欺骗你们，如果你们不相信亚莉克希亚大人的身份，大可以去我们先祖留下的精灵陵墓查看壁画，那上面描绘的神明大人的气息，与亚莉克希亚大人完全一致。」
「我们想知道的不是这位亚莉克希亚小姐到底是不是神明，我们需要奥西维莉你证明，这一切不是你自导自演！」
「你们是想说袭击你们的黑色魔物受我们多琳城控制？」之前那位老妇站出来，愤怒令她有着些许皱纹的脸庞涨红，「如果我们能控制那些黑色魔物，我们会允许它们袭击自己城市里的精灵吗！」
「天知道那是不是你们做的铺垫，为了拿到阿莱克西亚之塔，死几个人算什么。」
「你们真是恬不知耻！如果我能控制那些魔物，现在让你们这些流着肮脏血液，玷污精灵高洁之名的妓^女下地狱！」
「你说谁是妓^女？」
就像点着了火药桶，一瞬间，所有城邦代表都站起身，而门外的护卫也在此时涌入房间，会议厅温度顷刻降至冰点。
剑拔弩张的氛围持续片刻，莉娅稍显稚嫩却又十分成熟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精灵，孩童的闹剧该到此为止了。」
如同在滚沸的汤中倒入冰水，伴随莉娅话音落下，弥漫在大厅内的紧张氛围迅速消散，精灵眼睛里的愤怒也跟着被冷静取代。
言灵。
莉娅在话语中夹杂了言灵的魔法，让人迅速冷静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伊丝适时站出去，手心下压。
「诸位，会议不是像小孩子一样看谁嗓门大，谁就更有话语权，各位作为各城邦的执政官与代表，应该拿出与身份相称的礼节。」
受惠于伊丝，加上莉娅的魔法，城邦代表们缓缓移开目光，重新坐回木椅，伊丝则继续讲述。
「我曾有幸去过精灵陵墓，里面确实描绘了亚莉克希亚就是精灵最初的神明，至于奥西维莉执政官是否自导自演，我以尤弥尔教会红衣主教的身份肯定，在壁画这件事上，奥西维莉没有欺骗我们，那上面描绘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因为相同的东西，在我们尤弥尔教会的禁书库里也有出现。」
奥西维莉睁大了眼回头看向伊丝，莉娅则纹丝不动，继续以上位者般的、充满威严的目光俯视众人。
这当然是自己胡乱编造的谎言，虽说说谎不是好习惯，但在这些疑神疑鬼的城邦代表面前，不这么做会导致会议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壁画不止描述了过去强大的精灵国度如何分裂，还指明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因为昨晚袭击我们的那群怪物，正是那群怪物，才使得精灵高洁的血脉蒙受诅咒。如今那群怪物再度席卷妖精之乡，甚至要夺取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倘若昨晚不是亚莉克希亚在我送诸位离开时，及时阻止了怪物的阴谋，现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已经落入怪物之手。到那时，我们中没有人可以阻止怪物毁灭妖精之乡。作为圣洁象征的精灵，比起讨论怎么瓜分阿莱克西亚之塔，首先应该感谢从恶魔手中保护了妖精之乡的人。」
伊丝目光扫过城邦代表。
「接下来让神明亚莉克希亚把如何处理阿莱克西亚之塔，还有围剿黑色魔物的方针告知于妖精之乡，诸位没有异议吧？」
（28/30）

第六十八章 魔王之威

可以的话，自己希望这二十来位城邦代表能看在自己救了她们一命的份上，安静下来，否则自己就只好强行让她们坐下来好好说话。
没有人直视伊丝的蓝色眼眸，每当伊丝目光看向其中一位精灵时，被看到的精灵便低下头去，或者将视线瞥向一旁。如此安静时间持续了短短几秒，伊丝向右手边的莉娅递出「开始吧」的神色。
稍微酝酿了一会儿感情，莉娅以凛然声音宣告。
「详细情况奥西维莉和伊丝已经解释过，如果我不抢过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所有权，希里——那些黑色魔物的指挥者，就会夺走、摧毁阿莱克西亚之塔，我想这里没有人希望阿莱克西亚之塔落入敌人之手，因此我的举措是必须为之。」
莉娅的话还没说完，一位穿着以绿叶编织成的暴露服装，气质相对其他精灵而言较为文雅的精灵举起手。
「我们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也很感谢亚莉克希亚小姐从恶魔手中夺回阿莱克西亚之塔，但因为阿莱克西亚之塔出现，过去搁置的事情如今必须有一个定论。谁都知道拥有了阿莱克西亚之塔，就等于拥有了大半个妖精之乡，不给一个让大家都信服的交代，不仅我们这些人无法接受，我们的子民也不会接受。希望亚莉克希亚小姐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
另一位文官打扮的执政官也跟着附和。
「主教大人说的没错，像刚才那样吵下去，肯定吵一整年也不会有结果，所以不如像以前一样暂时搁置，目前先由亚莉克希亚小姐掌管，我们派信使把消息汇报给城邦里的其他执政官，把各个城邦的意见汇总起来，再统一派出使者商议此事。阿莱克西亚之塔到底该怎么处理，聚集大家的智慧，总能想出办法。」
近一半城邦代表都暗暗点头，赞同暂时搁置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意见。她们虽然有执政官的头衔，但在场的执政官里，不是所有人都擅长脑力劳动，执政官中也有因为功勋卓著而为人敬仰的存在，这部分人并不适合谈判桌上的争锋，此外，还有一部分执政官则是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她们无法自己拿定主意。
只不过，点头的城邦代表统一出生于军事实力较为弱小的城邦，而那些军事实力强的城邦，此刻选择沉默不语——从她们的等级以及刚才争吵时所站的角度就能看出出生，军事实力强的城邦代表，说话语气更强硬，并且也以武力自居，而军事实力弱的城邦在面对以上城邦时，则会回避军事话题上的争斗，转而以「野蛮」一类的发言回击。
在氛围缓和下来的时候，一位实力不那么强的城邦代表敲了敲桌子，挺直脊背，双手合握在一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看不用汇总，我有一个主意。既然我们这些城邦能选出执政官共同管理，那么阿莱克西亚之塔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我们七个城邦各派一名代表，组成议会，对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一切决意，都需要得到七名议会成员的一致同意，否则不予实施。这种方案最为公平，并且我们还能顺势把剩下那些体量太小的城邦吸纳进来，结束妖精之乡分成二十多片的局面。」
「我不同意。」
和想象中的一样，当局面开始由军事实力弱小的城邦主导时，军事实力强的城邦便站出来反对，对她们而言，弱小城邦的公平就是对她们的不公平，身为更强的一方，她们应该得到更优渥的待遇。
语气中混着咄咄逼人的味道，身材高挑的纤瘦精灵站起身，目光直勾勾地盯视提出建议的精灵。
「第一，七个人共同执掌阿莱克西亚之塔，真正实行起来，会因为总有城邦觉得对自己一方不利而反对，最终一事无成，这种效率我菲斯城邦无法认同。第二，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所有权只能掌握在一个人手里，按照七人共同决议的方案，我们通过的决定最终由谁来执行？怎么保证执行者不会因为个人意愿，违背我们七人的共同决定？
第三，也是最后的，周边那些小城邦每年都向我们缴纳岁币求得安稳，现在说吞并就吞并，你们把她们的忠诚当做什么？」
察觉到氛围重新尖锐，之前一直不说话的城邦只好出来打圆场。
「各位都停一停，依我看，还是用最初的方案，把阿莱克西亚之塔封存起来，我们继续以原来的秩序运行，这样大家都没有问题。」
「我拒绝。」高挑精灵瞪圆了双眼反驳，「过去阿莱克西亚之塔处于沉眠状态，按过去的规则运行，我们菲斯城邦没有异议，但现在阿莱克西亚之塔被人启动，旧有规则自然也得跟着改变。放着精灵神大人的馈赠不用，反而为了细枝末节的东西让自己继续落后下去，你们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妖精之乡会变成什么样子吧？和我们分开的树妖和幻兽会重新与我们缔结契约，我们精灵也能把城市开拓到森林更深的地方，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如果你们继续迂腐下去，我们菲斯城邦不介意用武力解决问题。」
「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菲斯城邦确实比我们单独的一个城邦强大，也不会比我们大家联合起来更强！」
「大可以试……试……」
就在高挑精灵话音即将落下的时候，会议厅内突然弥漫起一股冷意，如坠冰窖的刺骨冰冷，令人忍不住皮肤一紧，说话的底气也在无意识间弱下。
而当众人开始寻找寒意来自哪里时，所有人的瞳孔都不禁一阵紧缩。
『活铠甲』
身体完全被金属铠甲覆盖的庞然大物。
从头盔到手甲，全身几乎没有暴露在空气里的地方，但诡异的是，银白铠甲之下的关节连接处空无一物，铠甲却能自行活动。
也正因于此，才会被冠以活铠甲之名。
既不属于傀儡造物，也不是自然存在的魔物，而是属于亡灵、不死系生物的一种，只有使用亡灵魔法，才能创造出活铠甲这种兼具极高物理与魔法抗性的不死生物。
通常来说，与人类等体积大小的活铠甲实力大概在二十级到三十级之间，而出现在会议厅内的这具活铠甲，头盔几乎快要顶到天花板，高达十公尺的身躯，少说也与海龙同级——不，单纯从体积判断实在愚蠢，以这具活铠甲体表弥散出的，近乎实质化的灰色死气，以及骑士枪上燃烧的深灰色火焰判断，它的实力只会比海龙更强，甚至不逊于超越英雄领域者。
「WUU……」
隐藏在骑士盔甲后的某物发出低沉呼声，活铠甲做出低头动作，而这个缓慢的动作在精灵们眼中，近乎等于这具活铠甲拥有自我意识。对死亡的恐惧瞬间表现在精灵们脸上，包括奥西维莉在内，所有人开始心生退却，一部分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精灵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如同看到了某种恐怖的庞然大物那样，双手撑着桌子，小步后退起来。
一直沉默不语，任由精灵们争吵的莉娅抬起手，向站在她身后的活铠甲轻挥了挥，示意活铠甲停下动作，后者朝莉娅缓缓点头，将硕大无比的骑士枪竖在一旁。
「那么，诸位，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了么。我的宽容只给予值得尊重的人，既然你们不尊重我，我也只能采取这种措施，让诸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说话。」
「亡……亡灵魔法……恶魔……」
吞咽了口唾沫，高挑精灵强忍着包裹全身的寒意，结结巴巴地说——这份寒意并非杀气一类的东西，而是的确存在的寒冷，活铠甲弥散的死亡气息会缓慢剥夺生者的生机，这一过程的具体表现，就是衣物无法阻挡的寒冷。
语气中既没有傲慢也没有谦卑，莉娅默认高挑精灵的恐惧，平静诉说。
「我虽然说过，我无意控制阿莱克西亚之塔，但这不代表我会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转交给你们，你们刚才的争论没有任何意义，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我的意思。」
「阿……阿莱克西亚之塔是妖精之乡的所有物，恶魔没有权利染指……」
「是么，我记得你刚才说，谁的武力更强，谁才有话语权，」说到这里，莉娅指了指身后的活铠甲，「如果你们中有谁能打赢我的召唤物，谁就有和我谈论阿莱克西亚之塔所有权的资格，但我要事先强调，我只是给予你们谈判的资格，不代表我会就此把阿莱克西亚之塔双手奉上，活铠甲只是最容易对付的召唤物，战胜它，不意味着你们和我在同一水平。」
这是在开玩笑吗！？
虽然精灵们的内心发出如此呐喊，但没有人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这具活铠甲少说也是超越英雄领域，放在任何一个城邦，都足以力压群雄，亚莉克希亚此刻却说它是最容易对付的召唤物，不论这是恫吓还是确有其事，都没有人都会在这种时刻找不自在。
死一般的沉默。
无人吱声。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子了，伊丝不禁悄悄叹气，如果换成自己来，这些城邦使者还会碍于自己的救命之恩，不把氛围弄得太僵，但莉娅并没有直接救过这些城邦使者，加上她的尴尬位置——被奥西维莉冠上了神明身份，以至于招人猜忌，莉娅不拿出让这些城邦使者闭嘴的实力，她们根本不会相信莉娅，继续自顾自的为城邦争夺利益。
不过话说回来，这才是莉娅平时的样子吗？伊丝不禁悄悄瞥向莉娅侧脸，现在的莉娅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不愧是魔王。
只有在这时候，自己才会意识到莉娅的魔王身份。
「有人要来尝试么、」
莉娅扫视一圈精灵。
没有人敢正视莉娅。
「那就坐下来。我不归还阿莱克西亚之塔，是为了解决困扰你们已久的黑色魔物，那些黑色魔物的指挥者『希里』无孔不入，如果我把阿莱克西亚之塔归还给你们，结局只会是得到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被希里暗杀，最终阿莱克西亚之塔还是会落入希里之手。昨晚我与希里有过交手，她的实力比我只强不弱，如果你们认为可以战胜我，你们就有拿回阿莱克西亚之塔的资格。」
「只要安排严密守卫，那个叫希里的恶魔就无法接近我们！」
「那这样呢？」
莉娅话音落下，还没等说话的精灵反应过来，莉娅就已经以『瞬间移动』来到说话的精灵身后，手中的血红长剑搭在精灵肩膀上。
「呃……」
受到生命威胁，说话的精灵额头冒出冷汗，嘴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莉娅的速度超出了她的认知——不如说莉娅这种超越百级的存在，根本不在她们能理解的范围。
收剑入鞘，莉娅再度说话时，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威胁你们，而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自己在与什么样的敌人战斗，任何不团结的举止都是在自寻死路。另外，我身为魔王塔尔塔诺斯，妖精之乡对我并没有吸引力，你们对恶魔持有的态度，也只是长久以来流传的偏见。我来到妖精之乡，原意是为了解除你们身上的诅咒，而现在，我的目标是希里，解决了希里和困扰你们数万年的诅咒以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你们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
莉娅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的相互帮助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倘若再像刚才那样，做些无益于解决问题的争执，我的召唤物会代我平息争端。奥西维莉，之后我的人会到多琳城，没有它们，只靠现有力量无法更进一步，请你做好准备。」
「和恶魔合作……要是被人类和血族知道，我们就完蛋了……」
听见精灵们凄苦地喃喃，伊丝正色强调。
「人类和血族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恶魔虽然有世界之敌这种头衔，但血族如今完全受安德烈亚控制，人类方的尤弥尔教会和诺塔帝国，自己也能做疏通。异世界的消息流通极慢，只要统治者有意，很容易就能控制住流言传播。
没有精灵反对。
但可以从诡异的氛围里感受到，精灵们并没有相信自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靠承诺不做实事，换成自己也不会相信。
同样清楚这一点的莉娅没有多言，直接一锤定音。
「我会在这几天内拟定出详细计划，会议到此为止。活铠甲就竖在这里，你们中倘若有人不服指挥，随时都可以挑战它。」
「WUUU——」
缓缓点头，活铠甲低声回答莉娅，接着恢复昂首挺胸的姿态，静立在原地。
「散会。」
丢下不容置疑的话语，莉娅在与伊丝擦身而过时悄悄说了句「之后来我房间一趟」后，便径直开会议厅。
（29/30）

第六十九章 认可

二人很快回到旅店。
酝酿已久的夜幕跟着降临。
「马上到晚餐时间了哦。」
「嗯，我和莉娅商量完事情就过来，料理做好了的话，麻烦玛丽通知我们一声。」
「好~」
在走廊中与腰间系着料理围裙的玛丽打好招呼后，伊丝推开莉娅房门，走进卧室。
熟悉的熏香味道。
虽然距离自己一行住进旅店只过去了三天，但莉娅的房间里已然充斥着淡淡香味，如果不是知道莉娅并非喜欢打扮自己的人，伊丝都要怀疑这是莉娅刻意用魔法将空气变得芳醇。
不过换一个角度考虑，明明没有使用魔法，却能在短时间内让房间内的物品沾染上自己的味道，这也是一种让人羡慕的天分——即便自己这个不爱好熏香的人也觉得，这股味道具有让人安心的魔力，如果在阳光普照的午后走进房间，肯定会被强烈的睡意席卷全身。
很快，脑袋里飘过膝枕一类的美妙词汇。一边靠在美少女的大腿上，一边享受少女柔嫩指尖拂过发丝与脸颊的惬意，倘若再有阵阵微风，一定是绝景。
曼妙画面在脑海里只浮现了不到一息，伊丝便自觉恢复正经神色。
要是莉娅会读心术，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被讨厌了。
不对，也许莉娅确实会读心术，只是因为自己有『精神干涉无效』，所以没办法读出自己所想。
有427级真是太好了。
深吸了口气，让沉郁的熏香味道充满胸腔，伊丝目光看向背对自己，站在窗边眺望精灵城市的莉娅，清了清嗓子。
「咳哼，莉娅，我来了。」
「嗯，」莉娅转过身，神情间仍留有思索，指了指房间内的茶桌，「先坐下吧。抱歉，我这里不像伊丝的房间，有甜点和蜂蜜茶。」
「没关系，那些东西我随时都带在身上。」
深夜肚子饿的时候，自己总不能把玛丽从床上拉起来，让玛丽给自己现做一份，所以自己有随身携带甜点的习惯，另外在路边遇见吃不饱饭的流浪儿向自己乞求食物时，有甜点的自己也不至于只能尴尬地摊手。
将甜点、茶包和热水从仓库里拿出来放到桌上，伊丝倒上茶水，而莉娅则像看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东西那样，眉头微微挑起。
「伊丝，你的储物魔法……」
「嗯？」
「之前虽然也注意到伊丝总是突然变出东西，但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以为只是自己没注意到其实早就准备好，现在亲眼看到，有点不可思议。正常来说，从储物魔法里取出物品，应该有连接两个空间的过程，比如『把手伸进黑洞一样的储物魔法』这个动作，就是将施法者所在的空间与保存物品的空间联系起来，而伊丝你刚才的储物魔法，就好像东西无中生有一样——难道是用念力一类的东西沟通储物空间？可念力这种不稳定的联系很容易断掉，无法实际运用才对。」
「呃，这个嘛……应该算天赋魔法？我不需要咏唱就能使用，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魔法。」
「天赋魔法，」如同在思考这四个字所蕴藏的含义，莉娅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微微侧过头，灯光映照下的橙红色眼眸中浮现回忆神情，「我从玛丽口中得知一种叫堕魔者的群体，在我的时代，人们并没有受到如此眷顾。堕魔者从出生下来就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一部分人——比如玛丽，拥有的能力根本无法用准确的魔法位阶分类，伊丝也属于其中之一么。」
「不，我不是堕魔者。」将搅拌了蜂蜜的红茶放到莉娅面前，伊丝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趁机将话题从自己的储物魔法转移到堕魔者上，「莉娅的时代没有堕魔者吗？我还以为那是从生命诞生之初就有的存在。另外莉娅把堕魔者的能力形容成『眷顾』，要是被真正的堕魔者听到，他们肯定会认为莉娅无知和幼稚，就算当场翻脸也不无可能哦。」
莉娅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不论受到何种伤害都能恢复，以及只要拿到武器就知道使用方法，这些能力不被称为眷顾，还能叫做什么。」
「还可以是诅咒。」
「……无法理解。」
「因为玛丽没有告诉莉娅堕魔者的副作用啦。堕魔者每次使用能力，身上就会多出一些暗红色纹路，当这种暗红色纹路从背后蔓延到额间的时候，堕魔者就被宣告了死亡，这时候的堕魔者会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周围人。」
「但玛丽身上没有那种纹路——唔，这茶甜过头了。」
茶才刚入口，莉娅便皱了皱眉。
这杯茶至少有一半都是蜂蜜。
看来这是莉娅能承受的极限甜度。
伊丝打算把莉娅的杯子拿走，换成另一份红茶，然而后者却拒绝了伊丝，皱着眉把蜂蜜茶喝完。莉娅属于十分节约粮食的类型，至于原因，伊丝猜想可能是莉娅的时代没有太多好吃的东西，所以一觉醒来，才会控制不住嘴、不舍得浪费。
没能拿过茶杯，伊丝讪讪苦笑。
「玛丽身上没有纹路，是因为纹路被魔法药清除了。在魔法药出现以前，堕魔者要么一生都不使用能力，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纹路逐渐遍及全身，最后躲在家里等死。因为纹路长满全身后会暴走，堕魔者的能力又太适合用来作恶，所以不论人类国家还是血族，都把堕魔者当成必须铲除的异类，他们的待遇比奴隶还差劲。」
伊丝不禁回想起玛格丽特的芙兰与真红她们，刚在玛格丽特酒馆见到她们时，她们所有人都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堕魔者不是自大陆诞生之初就有的生命，实在出乎自己意料。
「魔法药？那又是什么？」
「诶？」莉娅突如其来的发言令伊丝愣住，「魔法药就是魔法药啊。可以恢复生命力、魔力，也可以用来解毒或者让他人中毒，根据所属种类不同，用途也不同。莉娅不知道魔法药吗？」
「不知道，我的时代没有叫魔法药的东西。」
「我想想……」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莉娅的HP与MP现在均为满值，「莉娅把那把红色的剑**，然后用掉一半魔力。」
「一半？万一希里在这时候出现就糟糕了，最多只能用四分之一。」
「别管那么多，用掉就好。魔法药可以恢复魔力，莉娅消耗了魔力以后，再把这瓶魔法药喝下，消耗的魔力就会被填满。」
这是『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自己在三百级时常用的魔法药，可以瞬间恢复三万点HP与三千点MP。
「唔。」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莉娅最终选择相信伊丝，将血色长剑拔出鞘，开始浪费魔力。由于要注意着不能把输出的魔力释放出来，以免摧毁房屋，莉娅花了近十分钟才结束尝试，接着在伊丝指导下，把放在桌上的『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一饮而尽。
药液才刚入喉咙，莉娅的魔力便飞速恢复，还没等莉娅反应过来，魔力值便已达到顶峰，而这时药液甚至还没滑落到莉娅肚子里。
事实上，魔法药就算不喝下去，直接洒在皮肤上也能起效，只是那样做太不礼貌，所以伊丝才让莉娅喝掉。
感受着嘴中残留的略苦味道，莉娅以一种奇异眼神看向伊丝，目光不断在伊丝与桌上的空药瓶间徘徊。
「我的魔力……一下回复满了？而且我总觉得这还不是它的极限，可能我再多消耗一些魔力，它也能瞬间恢复。」
「嘛，这就是魔法药的效果了。另外莉娅喝掉的是别人买不到的非卖品，不是所有魔法药都有这种恢复能力，那些是不可再生的珍贵品。」
虽然是这么说，但因为自己的仓鼠性格，只要物品不占背包，自己就不会把背包里的垃圾丢掉，所以这些自己用不上的三百级魔法药，在仓库里的数量多到自己不愿意去数。从300级一直升到427级，所有怪物掉落的魔法药，都被自己塞在了仓库里。
「不可再生？伊丝怎么能把这种珍贵的东西用在让我知道这是什么上面？如果昨天面对希里时我有一瓶这种魔法药，希里就不会占上风。」
莉娅罕见的情绪激动起来。
就差双手拍着桌子站起身了。
伊丝连忙向下压手。
「等等等等，外面那些魔法药只适用于英雄领域之下的人，回复量太少，会让莉娅低估魔法药的效果，所以我才拿出这种昂贵品。另外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莉娅增加底牌，如果有这样的魔法药，莉娅之后再遇见希里，一定能打希里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我不知道希里知不知道魔法药，但希里肯定知道莉娅不知道魔法药。」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排出三瓶『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
「这些莉娅先收下，以备不时之需。感谢的话就免了，帮助莉娅就是在帮助蒂娜，莉娅现在对付希里都吃力，更不用说剥离传承以后。以『永冻封印』释放传承这件事可以往后挪，等解决希里指挥的那些黑色魔物，再谈释放传承也不迟。拥有不死之身不代表不会被限制行动，如果希里发现莉娅你无法杀死，很可能会把你封印或者囚禁起来。」
到嘴边的话被伊丝塞回喉咙，双手捧着茶杯的莉娅肩膀耷拉下去。
「嗯……我也正想和伊丝说这件事。」
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莉娅顿了顿，晃动的尾巴垂到地上，略显稚嫩的脸上也浮现认真。
「伊丝有没有觉得希里的成长速度快过头了？在我们出海前，希里只能被我单方面压制，即便是在秩序神殿里，希里也依旧不敌我，而现在她却有了能与我正面抗衡的实力，其中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月。」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以此让我们大意。」
就好像昨晚战斗时，希里最初还想用调虎离山这种计谋引开自己，发现自己不吃这一套以后，便突然展现真正的实力，试图一击击杀自己一样。如果自己没有427级，换成别人来，肯定会被那把镰刀一刀两断。
「她可以隐藏实力欺骗和她交手的人，但她骗不过我的魔力视，她的魔力比之前有了很大提升，这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提升上去的魔力量。此前我对伊丝说过，我没有在传承里看到希里的记忆，加上每当我释放传承以后不久，希里的实力都会变强，所以我猜想，也许希里增长的实力里，有一部分是我释放出来的力量。魔王的传承会保存历代魔王的实力与经验，那份实力原本就属于她，现在从传承内解脱出来，自然就回归到了她身上。」
「只要把释放出来的传承吸收回去，检查前后等级是否一致，就能知道答案了吧。」
莉娅原本的等级为195级，如果把释放出来的传承吸收回去后不足195级，那么就可以肯定，少的那一部分回到了希里身上。
莉娅皱起眉头
「嗯……虽然会让之前的努力浪费，但也只能这样了。畏首畏尾只会让事情更糟糕，还是分清先后顺序。从今晚开始，把释放出来的传承吸收回去。」
做完简短的猜测，莉娅将杯中的蜂蜜红茶喝光，冲散魔法药来带的苦味，然后抛出第二个问题。
「伊丝知道灾祸是什么吗？」
「……灾祸？」
如果是说灾厄的化身，自己有所耳闻，但灾祸的话，就完全没听说过——不对，希里的名字里就有灾祸二字，当时自己还以为那是中二病发作的成果，现在既然被莉娅提起，可能世界上确实存在一种叫灾祸的东西。
莉娅点了点头，肯定伊丝的疑问。
「嗯，灾祸。希里告诉我，是神明把灾祸引到了阿莱克西亚大陆，她自己也受灾祸侵蚀。目前符合这两点的，只有我们看见的黑色魔物，也许它们的名字就叫灾祸。从精灵留下的壁画看，灾祸就是导致希里愈发偏执的元凶。」
「莉娅的意思是……」
蓝色眼眸中多了点点担忧，伊丝欲言又止。
见到伊丝这副模样的莉娅以充满成熟风韵的表情莞尔。
「伊丝是不是觉得我在想，『只要把灾祸从希里身体里驱逐出来，希里就能恢复正常』了？」
没有等待伊丝回答，莉娅将目光转移到手中茶杯上，手指轻轻摩挲着。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去尝试，但昨天那一战下来后，现在的希里可能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希里承认了，她的灵魂和肉体被我抹杀，不可能再存活，同时她也并非不死者，所以我想我看到的不是希里，而是拥有了希里记忆的某物——说成拥有了希里记忆的灾祸更合适，希里的记忆和灾祸自己的记忆混合在一起，让她无法分清自我，这样就能解释希里既想杀我，又不想杀我的矛盾。」
沉默了片刻，莉娅自言自语般说。
「我早该明白了，从之前希里刺伤我的那把蛇形短剑就该知道，那不是我的希里，那是灾祸利用希里记忆，创造的专门用来对付我的道具……呼，虽然我永远失去了和希里道歉的机会，但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因为这个变得明了了。」
伊丝无法从莉娅看着茶杯的眼眸中读出莉娅所想，但光从那充满怀念、无奈和释然的语气，就能让人感受到莉娅此刻的心情。
追逐的东西并非自己所愿，实际上希里早就不复存在，这种感觉就好像黄粱一梦，知道现实后的安心与得不到的怅然混合在一起，内心五味杂陈。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伊丝抿着嘴沉默下去。
莉娅挑起眉，勉强笑道。
「不用露出那副表情，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让氛围变得死气沉沉，嘛，说是这么说，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确实没有复活的可能，难免还是会伤心，但那种事情不应该摊给伊丝。」
笃、笃、笃。
哑然无声的房间回荡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主人大人，莉娅小姐，要吃晚餐了~」
「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过来。」
代替伊丝回应敲门的玛丽，莉娅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伊丝面前。
「好了，该去吃饭了。」
然而令莉娅奇怪的是，伊丝并没有站起身，而是仰起头，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样，目光坚定的盯视莉娅。
「唔……莉娅，也许会很冒昧，但莉娅允许的话，我可以代替希里，成为你的亲人。这不是同情，而是我的真心。」
伊丝的发言让莉娅一滞，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冒昧不至于，但这太让人害羞了不是吗？代替希里吗……我很感谢伊丝的好意，只是没有人可以取代希里在我心里的位置，」说到这里，莉娅停顿了片刻，目光也瞥向地板，「希里是希里，伊丝是伊丝，我不喜欢『代替』这种说法，你们在我心中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伊丝不应该贬低自己。」
「诶？独立的存在？这样说……莉娅同意了吗？」
没有回答伊丝的话，莉娅对伊丝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挥了挥手。
「要拖下去玛丽就该着急了，伊丝。」
虽然称呼并没有改变，语气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伊丝却能感觉到，最后『伊丝』两个字的感情与过去相比，稍稍有了些变化。
被认可了。
意识到这里，难以掩盖的喜悦充斥伊丝全身。
（30/30）

第七十章 织网

鹅黄色灯光照亮的大厅内飘荡着食物香气，餐叉与瓷器碰撞的叮当响声与人们的交谈声混合在一起，加上穿梭于大厅内，推着餐车的侍女，如果不是会场内没有飘荡管弦乐，外人一定会以为这里是某位贵族举办的宴会。
这里是多琳城用来招待外宾的旅馆一层，由于阿莱克西亚之塔被莉娅握在手中，加之谁也不知道被称为灾祸的黑色魔物会不会卷土重来，因此上午的城邦代表们如今全部住进了旅馆，至于那些地位不够的普通守卫，此刻则踏上了返回自己城邦的路程，她们肩负着把阿莱克西亚之塔发生的事情转告给自己城邦的任务。
稍微有些饱胀的依蒂丝放下餐具，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接着看向身边身体轻轻摆动，嘴中也哼着不知名曲调的伊丝，后者罕见地像小孩子一样含着餐叉，换成谁来都能看出伊丝心情非常不错。
依蒂丝挑起眉。
「你今天是怎么了？回来的时候还一脸严肃，只是吃个晚餐的时间，就露出那种黏糊糊的笑容。」
「欸……因为被莉娅认可了，」拿出含在嘴里的银勺，伊丝侧过身看向依蒂丝，微笑着补充了一句，「姐妹的意义上。」
「姐妹？」上挑的眉毛向下皱起，依蒂丝追问，「说的太光明正大，以至于我怀疑你没有扭曲事实……」
如果是打着姐妹名义的幌子，行恋人之事，伊丝肯定会采取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支支吾吾，不敢看自己眼睛的态度，然而此刻伊丝不仅正视自己的眼睛，还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伊丝微微睁大双眼。
「我可从来没扭曲过事实哦，我对莉娅说的是『代替希里』，希里是莉娅的妹妹，所以我和莉娅就只是纯粹的亲人啦。」
自己当时没好意思说，自己一直希望有一个莉娅这样的姐姐，不过即便如此，心意也还是传达给了莉娅。伊芙琳虽然也总是强调姐姐，但伊芙琳与其说是自己的姐姐，更像自己的同辈。
「嚯。」
语调变为疑问般的升调，依蒂丝微微抬起目光，看向伊丝的蓝色眼眸，双方对视了一会儿，最终以依蒂丝的落败告终，伊丝确实没有欺骗自己，眼睛里也并没有隐瞒和躲闪，依蒂丝如此肯定。
尽管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十分糟糕，但在诚实这一点上还算可圈可点，另外自己必须承认，自从安德烈亚以后，伊丝就没有对其他女性表现过暧昧感情——就连自己也只是被吸引，而不是伊丝主动投以爱慕之情。以物品形容的话，伊丝就像一块磁石，天生就有吸引周围人注意，将人们聚拢在身边的魔力，而这份魅力甚至不分男女。
也只能以与人相处时太不注意距离感来形容了。
意识到这里，依蒂丝忍不住悄悄叹气。
「……虽然不爽，但也无可奈何。」
一直以来遇见的人都是不施以援手，就一定会迎来悲惨结局的类型，比如自己，如果不是最后伊丝拿到项链，重塑身体，自己的灵魂就会迎来消亡，当然，仅仅只有这个，还不至于自己投以爱慕，一路上包容自己的偏执与狂气，性格所散发的魅力，才是更重要的存在。不论伊芙琳也好，琳也罢，换成自己是她们，也会选择向伊丝表达爱意，不如说伊丝在面对琳的告白时明确拒绝，自己简直要夸赞一番，换成自己是伊丝，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上位血族有成群妻妾才是正常情况，像自己的父亲佩西亚伯爵，还有安德烈亚的母亲阿尔维尔六世那样，终生只有一位伴侣的人，在血族中是被人投以闲言碎语的异类。不论出于上位血脉的延续，还是家族发展，拥有的妻妾越多，就越显得对家族有责任感，这是纯种的传统。更不用提琳那副妖艳的容貌以及传承自巨龙的血脉，对血族而言简直是行走的诱惑。
依蒂丝忍不住咋舌。
稍微有些羡慕伊丝，可以品尝半龙血脉之人的血液。
当然，说了这么多，身为家主，自己姑且希望身为未婚妻的伊丝能检点一些。
「佩佩说了什么？」
因为佩佩突然扭过头，神情复杂的样子，伊丝只好微微伏下身，从下向上看向依蒂丝的脸。
视野里突然出现伊丝放大以后的脸孔，依蒂丝皱了皱眉，「啪」的一声将手按在伊丝脸上。
「只是对某个明明是未婚妻，但一直给我找难堪的女人不满。」
「欸……」
虽然还可以是蕾菲娜，但佩佩肯定是在指自己，这点自知之明自己不是没有。伊丝「啊哈哈」的敷衍过去。
事到如今，自己也该承认自己和佩佩的关系了，也许过段时间就该亲自去见佩西亚伯爵，向佩西亚伯爵提出自己要娶他的女儿的请求。
心情变得更加高涨，伊丝摇晃着身体轻蹭了蹭佩佩腰间的翅膀，后者扭过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
「诶嘿嘿……只是突然有种『原来我和佩佩是这样的关系啊~』的感觉，很开心。」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自己甚至想从后面搂住佩佩纤细的肩膀，把头埋进白发里狠狠嗅一番。
「哼，不早就是了吗。」依蒂丝脸上的不高兴转化为嘴角微微上翘的喜悦，然后又很快板着脸轻哼。「如果不是不知道你的双亲在哪，我早就让佩西亚领的人把彩礼准备好送到你家里，嗯……干脆给一大笔钱，说把伊丝买下来了更好，那样就是我的东西了。」
「我可是孤家寡人哦——啊。」
话音刚落，伊丝便感到自己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扭过头，发现撞到自己的人是一位来自其他城邦的精灵，后者身体失去平衡，手中饮料朝空中抛洒，人也向后倒去。
这种程度并没有难倒自己，伊丝一只手扶稳即将摔倒的精灵，另一只手接下快撒漏的玻璃杯，将其还给精灵。
「没事吧？」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比起歉意，眼中的紧张与害怕更为明显，接过玻璃杯的手甚至有种颤颤巍巍的感觉。而由于这边的声音，整个会场内的精灵都将目光投来，上一秒还显嘈杂的会场，此刻寂静无声，直到道歉的精灵一边连连低头道谢，一边快步离开会场，会场内停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果然很奇怪。」
盯着离开的精灵，依蒂丝眉头紧皱。
伊丝不解地歪头。
「奇怪？」
「刚才走进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从刚才精灵的反应看，我的感觉没有出错。上午这些精灵对我们还一脸和善，现在看我们的眼睛里却只有恐惧。以伊丝昨天救了她们的恩情，她们不该露出这种眼神。伊丝今天在精灵会议上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精灵为了阿莱克西亚之塔争执不休，所以莉娅动用了一点强制手段，让大家知道她的恶魔身份？」
伊丝将经过简略转告给佩佩，后者听闻后撇了撇嘴。
「也就是说，那些黑色的魔物名字叫做灾祸，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希里不是真正的希里，而是灾祸制造的赝品？到了这种时候都要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所有权争论不休，这些精灵城邦还真像千年前面对我们血族的人类。与其用蛮力敲打她们，不如先让她们在灾祸面前吃点苦头，被打到痛了，自然懂得取舍。」
当初面对发动战争的血族时，人类国家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而内斗不止，一直等血族打到自家门口，人类才终于醒悟，仓皇之下组成人类联盟，与突然出现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一起，遏制血族的攻势。
接着上面的话，依蒂丝一副没办法的表情连连摆手。
「但你这家伙肯定不会看着那些无辜的精灵被灾祸杀死——让我想想，你和莉娅还没商量出详细计划对吧？」
「嗯，我们现在只确定了几个关键的点，首先是希里现在非常需要魔力维持自身，其次是希里的实力和莉娅相差无几，如果莉娅单独面对希里，胜算只有六成。」
之前莉娅落入下风，是因为莉娅没有想到希里的实力不弱于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二人正面交战，依旧是战斗经验更为丰富，并且拥有不死之身的莉娅占优。
依蒂丝拇指抵着下巴，冷静追问。
「那现在有对付希里的方向了吗？」
「这个嘛。」
伊丝回过头，以锐利目光扫视了一眼会场内的人。
「在看什么？」
「我在检查精灵里面有没有希里，希里可以伪装成她见过的任何人，她之前就以莉娅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加上她的分身能力，可能现在的多琳城里就有她的眼线，说话不小心一点，会被她偷听到。」
「消息灵通么……」
万一起见，伊丝打开全知地图排查，确认周围没有希里以后，才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有一个雏形。希里追逐魔力的特点，让我想起以前在尤弥尔城，我和伊芙琳一起对付的『天使』，那时候伊芙琳给我做了个不错的示范。只要我们把富有魔力的东西聚集到一起，希里就会过来。」
只是自己无法确定，希里一定会上钩。魔法卷轴与水晶不会无缘无故大量攒在一起，『天使』意识不到那是陷阱，也没有能力探查周边是否有埋伏，希里却不会如此。假如自己一行不把陷阱做的足够巧妙，希里绝对不会上钩。
依蒂丝点了点头。
「嗯，如果对手是不那么聪明的人，确实会上钩，但我不觉得希里会看不出这种陷阱。还有，要去哪里找富集魔力的东西？普通的魔法水晶肯定没有吸引力。对了，既然她是冲着阿莱克西亚之塔而来，我们就干脆再以阿莱克西亚之塔作为诱饵，只要利益足够丰厚，就算明知道那是陷阱，胆小的人也会变成亡命之徒。」
「以阿莱克西亚之塔作为诱饵？现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在莉娅手里，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依蒂丝摇了摇头，瀑布般一直垂到臀部的白发也跟着摇摆。
「没有吸引力的前提，是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在莉娅手里，只要把控制权换到另一个人手中，在进行交接仪式的时候，希里就有可乘之机。
比如借着下午的会议之名，对外宣布因为各城邦对阿莱克西亚之塔被一位恶魔掌管不满，所以对妖精之乡没有任何感情的莉娅，决定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交还到精灵手中。只是直接交给某一城邦的精灵，会让其他城邦心生忌妒，为了从根源解决问题，莉娅便把控制权交给同样有精灵血统的玛丽，而玛丽在接受了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控制权后，就会离开这里，前往远离妖精之乡的地方，这样阿莱克西亚之塔就既能为妖精之乡输送活力，又不受任何精灵操控。
对精灵一方而言，她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而对于希里，则是必须要出手的时候，一旦玛丽离开妖精之乡，她就失去了获取阿莱克西亚之塔魔力的机会。」
「唔。」
佩佩的话提醒了自己一件事情。
为什么希里不去夺取其他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以亚多尼斯举例，亚多尼斯身边只有卡尔将军时刻守卫，而卡尔仅仅只是超越英雄领域者，希里很容易就能战胜卡尔。
难道是因为妖精之乡的生命力？妖精之乡的生命力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充沛，也许以希里现在的姿态，必须要妖精之乡的充沛生命力才能维系。
这个疑问大概只有抓到希里以后才能确认。
没有注意到伊丝变化的神情，似乎遇见了某个难题，依蒂丝轻咬起拇指。
「只是这个方案有一个缺陷，伊丝刚才说城里可能随处有希里的眼线，现在我们无法确认哪个是希里，而且即便把希里伪装的眼线揪出来，藏在城外森林里的那一部分也难以彻底清剿。设下埋伏会调集大量兵力，这是无法躲开民众视线的行动，万一希里察觉到这是陷阱，权衡利弊之下决心放弃阿莱克西亚之塔，转而通过其他途径获取魔力，今后我们再想有所行动就困难了。」
「不……」伊丝迟疑着否决，「我有一个主意，这些眼线我们可以利用起来，换一个方向思考。」
没有否定伊丝的话，依蒂丝微微颔首，示意伊丝继续说下去。
伊丝目光狡黠起来。
「我们刚才一直想的是怎么逼迫希里出现，大张旗鼓的让希里知道我们要进行交接仪式，现在换成我们不想让希里知道，我们要进行交接仪式，让她的眼线成为迷惑她的东西，这样事情就容易起来了。」
「嚯。」
受伊丝提醒，依蒂丝眉毛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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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加更开始~

第七十一章 圣树的树妖小姐

「树妖的聚集地在哪？伊丝主教问这个是想……」
敲定计划的第二天，伊丝找到正在藏书库中的艾琳娜，询问树妖的聚居区。
过去树妖、幻兽与精灵三者共同生活在一起，然而由于希里将精灵族王族的血脉屠戮殆尽，精灵国度分崩离析，过去缔结的契约自然也跟随精灵国度的消失而失去作用。那时候的树妖与幻兽族群虽然想挽救精灵之国，但精灵因为希里的诅咒，失去高洁品性，不仅没有听从树妖与幻兽的建议，反而愈发放纵本性，心灰意冷之下，树妖与幻兽便远离了精灵的栖息地，前往危险的森林深处居住。
这便导致了伊丝不知道树妖的居住地在哪。
左右瞥了眼到处是书架的藏书库，见到书架后有教师在注意自己，门口也挤满了试图窥探自己的学生后，伊丝上前一小步，凑到艾琳娜耳边悄悄说。
「其实我来妖精之乡是为了寻找玛丽双亲的消息，顺带还拜访旧友。玛丽是半精灵，她的双亲里肯定有一个是精灵，加上独特的紫色眼睛，所以我就想寿命悠久的树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啊，艾琳娜如果有线索，请务必告诉我。」
尖尖的耳朵突然被伊丝吹气，艾琳娜全身猛地一滞，耳根也迅速泛红，但奇怪的是，被伊丝冒犯的艾琳娜并未像以前那样表现出不满，反而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控制神情尽量镇定下去，把书夹在腋下，扭过头看向伊丝。
「玛丽吗……掺杂紫色的异色瞳确实少见，我从没见过紫色眼睛的人。下去以后我可以替伊丝主教在城里张贴公告，但我要说明，伊丝主教最好不要抱太大期待，这十几年来，多琳城出生的半精灵屈指可数，我印象里多琳城没有异色瞳的半精灵，玛丽的双亲很可能来自其他城邦——如果没有在多琳城找到玛丽双亲，我觉得还是早些放弃，不要继续寻找下去为好。」
「为什么？」
伊丝很自然地发问。
艾琳娜推了推红框眼睛，不着痕迹地看向挤在门外的学生，接着以格外认真的语气解释。
「其他城邦的精灵不像我们多琳城的精灵这样只会择一而终，她们一生有很多情人，有时甚至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说不出来，所以如果不想玛丽伤心的话，还是到此为止，这种时候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
「可如果玛丽是其他城邦的精灵所生，不应该会继承被希里诅咒的血脉吗？」
换言之就是天生控制不住色欲，很显然，玛丽没有如此表现。
「唔，说的也是，」迟疑了片刻，艾琳娜皱起眉，「就算是血脉不纯的半精灵，母亲的血脉被诅咒，孩子也会继承母亲的特性。虽然我没有见过玛丽私下里的样子，但平日里那份纯真足以证明玛丽的纯洁。难道玛丽的母亲是很久以前从多琳城出走的精灵？若是那样，就无从查起了，精灵的寿命有四百年，我们不可能记住每一个离开多琳城的精灵。嗯……伊丝主教也不用气馁，既然出自多琳城，张贴公告以后，说不定就有人提供线索，比如某某在多少年前搬走之类，顺着这个线索找下去，也许能找到答案。」
「啊啊，谢谢艾琳娜。」
伊丝的感谢令艾琳娜瞳孔微微放大，脸庞也跟着发红。
「不……不用感谢我，这只是我应该做的。如果前天那个叫希里的恶魔得逞，首先被摧毁的就是我们多琳城，更不用说伊丝主教还把我们多琳城的学生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呼呼，艾琳娜，你的脸怎么变红啦。」
在艾琳娜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慌乱之际，一位在书架后躲藏了许久，外貌约莫三十五岁的精灵突然跳出来，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如同被抓住了尾巴的猫那样，艾琳娜立即全身紧绷，满脸通红，声音也跟着高了数调。
「羅杰利卡，你怎么在这里！」
「嘿嘿，听到决心做一辈子处^女的小公主有了情人，我当然得来看一眼，结果那些人果然没说错.啧啧啧，艾琳娜啊，我就说嘛，当初你发下那个誓言的时候，只是你年纪太小不懂事——」
「羅杰利卡，我命令你现在就出去！」
「哎呀哎呀，小公主生气了，明明连平时的眼镜都换成更有魅力的红框，却还要嘴硬。」
「你这个老混蛋——」
仿佛要用声音来掩盖害羞，艾琳娜音量大到大半栋楼都能听见，伊丝甚至可以感受到脚下的地板在因这份声音发颤。艾琳娜一步跨上前，一只手捂着老师模样的羅杰利卡嘴巴，另一只手推着羅杰利卡身体，用力将其赶出藏书库。
然而羅杰利卡并未就此放过艾琳娜，反而在门口大喊了一句「主教大人要加油哦！」这样的话，然后才在艾琳娜召唤出的火精灵追赶下，匆忙跳下阳台逃跑。
在那之后，艾琳娜以执政官身份，把躲藏书库里的八卦精灵全都揪出来赶走，然后才满脸通红，气鼓鼓地回到伊丝面前。
「呼……呼……伊丝主教，对不起，让你看到笑话了。那些人只是随便说说，请不要把她们的话当真。我身为执政官，应该为多琳城的精灵树立榜样，和无法诞生后代的同性结婚，这种不能延续高洁精灵血脉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在我身上。」
总觉得比起说明情况，更像在自我催眠。
说不定自己那天的预言真的说中，艾琳娜中了吊桥效应。
嗯，之后还是注意一点好了。
清了清嗓子，将乱掉的衣服整理好，艾琳娜恢复之前的严肃。
「记得伊丝主教刚才还说了旧友，这个旧友是？」
「是塔里斯的水树。受福音指引，在塔里斯沙漠里等待勇者的树妖。多亏了她，我的伙伴才能快速升级。」
「受福音指引？难、难道是圣树？」
艾琳娜瞬间瞪圆了双眼。
「圣树？我没有听说过哦。」
说到底，自己连那位树妖叫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树妖小姐称呼。
「圣树大人在树妖里的地位就像我们执政官与之城邦，所有树妖都受圣树大人指引，而且也只有圣树大人才能结出真正的甘露。伊丝主教是怎么和圣树大人成为旧友的啊！」
「这个嘛……因为我帮助了她？」
第一次见到树妖小姐的时候，树妖小姐因为力量遭到恶魔释放的绿色黏体吸食，外表为一位年纪颇小，身体也几近透明的**，最厚还是在自己提供的魔法药帮助下，才重新变回大姐姐姿态。
难以想象，为自己与伙伴们提供了按摩服务的树妖小姐是圣树。
说她是普通的邻家大姐姐更合适。
「圣树大人身为超越英雄领域者，伊丝主教是怎么帮助到她……不，这可以放到以后说，」艾琳娜神情间多了一丝恳求与急切，以极快语速，低声自言自语，「如果能得到圣树大人认可，树妖就会帮助多琳城发展，我们的开拓者也能前往森林深处寻找矿藏和宜居地，更重要的是有了圣树大人点头，离我们而去的幻兽也会回来，精灵族的复兴指日可待，好处简直多到数不清。伊丝主教，我、我有一个请求。」
「唔嗯……」要是帮艾琳娜太多，加重艾琳娜吊桥效应勾起的爱慕会很糟糕，伊丝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我和树妖小姐只是熟人，还没有到挚友的程度哦。树妖小姐也要为她的族人考虑，所以我没办法替艾琳娜劝说树妖小姐，让她重新与精灵族缔结契约。」
「只是熟人啊……」先是如同松了口气那样，艾琳娜轻拍了拍胸口，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艾琳娜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不用做到那种程度！这是我们多琳城自己的事情，伊丝主教只要把我带到树妖的领地里就好，我来和圣树大人说。」
「带到领地里？连艾琳娜都不能踏入树妖的领地？」
因为与树妖小姐分别时，树妖小姐对自己说，去了妖精之乡以后，一定要去拜访她，所以自己还以为树妖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存在。
艾琳娜脸色发苦，惭愧地低下头。
「因为精灵伤害过树妖，所以不止我，所有的精灵都不能踏入树妖领地，否则会被树妖甩出来。虽然每次肯定会落到树枝上，但那种力度，骨折也是常事。」
「欸……」
反正自己也打算带伙伴们一起过去，多一个艾琳娜应该没关系。
「只是带艾琳娜过去的话倒是没什么，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多期待。」
没有任何前期交流的基础就想让对方帮助自己，除非开出相当丰厚的报酬，否则肯定没戏。
「我知道，但我必须去尝试一次。」
「嗯，时间紧迫，今天下午就出发。」
「时间紧迫？」没有听懂伊丝的话，艾琳娜不解地眨眼，表情有些为难，「半天时间太紧，我要腾出时间做好应对，伊丝主教，我们可以明天再去吗？」
「我倒是没关系，问题在精灵这边。奥西维莉没有告诉艾琳娜，今天早晨的会议内容吗？」
由于艾琳娜一脸茫然，伊丝便把计划详细转告给了艾琳娜。
昨晚受佩佩启发，自己把佩佩的计谋略作修改，接着与莉娅商讨，就有了今天上午传达给城邦代表们的计划。
希里现在迫切需要大量魔力，而放眼整个妖精之乡，阿莱克西亚之塔是唯一捷径，一旦自己己方放出要进行交接仪式的信息，希里很快就能知道，并且闻着味道上门。
问题在于，根据自己一方放出信息的方式不同，希里上钩的可能性也不同。如果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一方要进行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交接仪式，希里无疑会察觉到这是陷阱。就算她再狂妄，也不会想同时面对自己与莉娅，主动踏入陷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己方必须改变策略，将交接仪式隐瞒下来，让交接仪式悄悄地进行，示敌以弱，摆出不想让希里知道交接仪式，畏惧着希里的态度。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只需要很简单的几步。
首先自然是不把这件事对普通民众公布，只有城邦代表们以及多琳城的高层知道。
其次则是利用希里安插在多琳城以及周边森林的眼线，迷惑希里的思考。大军的调度势必会引起希里警觉，但自己一方并没有说明这些士兵要去做什么，交接仪式也只有城邦代表以及多琳城的高层知晓，所以在希里眼里，她只知道这些士兵要去阿莱克西亚之塔，除此以外的消息都需要她自己去打探。
接着第三步，也是最为重要的，清扫希里眼线的同时，将己方要进行交接仪式的消息『恰好泄露』到希里耳中。
事实上，这个计划的前两步在执行上根本没有必要告诉各个城邦的使者，甚至没必要告诉多琳城的所有高层，只需自己、莉娅还有艾琳娜三个人知道，计划就可以进行下去。之所以告诉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恰当地把消息泄露给希里，让希里通过她自己的手段得到情报，这样可信度便更高。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伊丝并没有告诉城邦使者和奥西维莉，这是为了勾引出希里而进行的交接仪式，而是以『这是解决阿莱克西亚之塔争端的最佳方法』为由通知城邦使者，并且告知了她们进行交接仪式的时间，让她们悄悄参与进来。
于是这些城邦使者会通过信鸽把消息送回自己的城邦，而掌握了野外的希里也就有可乘之机，拦截那些信鸽获得情报。至于自己一方，莉娅会事先将信鸽以魔法标记，如果信鸽消失，莉娅可以第一时间感应到，到时候自己再打开全知地图，检索信鸽消失处希里的踪迹，即可判断信鸽消失是不是希里所为。
另外为了确认希里是否正能通过眼线，也就是那些只有两三级的黑色魔物得到情报，自己会让另一个关键点，艾琳娜——比起奥西维莉，相对单纯的艾琳娜更可信——让艾琳娜命令士兵前往森林清扫希里的眼线，同时在清扫的过程中，通过交谈，暴露下一个要清扫的方向。比如在十二点钟方向清扫时，以相互抱怨的口吻泄露明天要去一点钟方向清扫，倘若第二天一点钟方向的眼线变少，那么就足以说明，希里可以通过这些眼线收到消息。
至于信鸽一个都没少，希里完全没动静的话该怎么办，伊丝对莉娅提出这个问题后，莉娅摇了摇头。希里并非愚钝之人，只要她察觉到城内士兵开始调度，她便会开始行动，己方只需要刻意留下部分眼线，让那些眼线打探到消息即可。
当然，完整计划伊丝并未在此刻告诉艾琳娜，她只将计划的第一步与第二步，也就是通告给了城邦使者们的部分，告知艾琳娜。
至于第三步和确认眼线的工作，伊丝打算在更为秘密的场所告诉艾琳娜，这部分是不应被其他人知道的内容。
必须要强调的是，经过与莉娅的敲定，这个计划变得不止有三步，实际上还有起决定性作用，甚至可以说绝杀的第四步，但这部分只有自己与莉娅知晓，即使面对艾琳娜，也必须缄口。
「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玛丽？！伊丝主教，你——」
连忙捂住艾琳娜嘴，伊丝对艾琳娜连连使眼色，示意她小声一些。
「嘘，这是秘密。」
虽然是要故意泄露出去的秘密。
「这是莉娅的决定。现在奥西维莉那边已经在调集士兵，交接仪式会在三天后的大树节开始，借大树节掩人耳目。接下来会相当忙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给艾琳娜准备演说稿。」
「库唔。」
尽管无法认同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外人的做法，但无法否认，倘若接过掌控权的玛丽日后真的远离妖精之乡，这无疑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艾琳娜艰难地点头。
「……我知道了，我尽量在下午出发前准备好。」
（2/9）

第七十二章 树妖领地

用过简单的午餐，伊丝便带着伙伴以及艾琳娜一起，前往森林深处的树妖聚居区。
妖精之乡的面积放在大陆核心区域，只相当于一个佩西亚领，这一点从仅仅一个妖精之塔便能控制大半个妖精之乡就可以看出来，因此妖精聚居区距离各城邦并不算很远，以普通精灵的脚程，两到三天即可走到，换做如今全员都抵达三十级的伊丝一行，以无视地形的飞行魔法越过森林上空，仅仅几小时便能抵达。
当然，这不是说伊丝几人的飞行速度很快，而是森林内部十分危险，在其中步行的人除了要越过各种地形障碍，时刻确认自己的方位以免迷路，还必须尽可能绕开强大魔物的巢穴。没有开发过的森林危机四伏，不绕路的走直线，丢掉性命是必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森林上空使用飞行魔法也十分危险，飞行魔法的速度并不快，在没有遮蔽物的场所低空飞行，对那些拥有远程攻击手段的魔物而言和活靶没区别，只是因为魔物投射来的攻击早早被伊丝察觉，提前解决，所以众人的飞行没有遇见任何障碍。
「伊丝主教，我们可以慢下来了，前面就是树妖的领地。」
将夹在腋下的魔法书拿到手中，艾琳娜神情逐渐严肃，飞行速度也跟着减缓。
从众人所在的空中向远处眺望，可以看见郁郁葱葱的密林中有着一片与众不同的区域，那里的树木相对周围稀疏，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景物如同倒影在水中的画面一样阵阵扭曲，显然布设了幻象结界一类的魔法阵。
察觉到幻象结界，卡米拉挥动法杖，伴随眼睛中闪过的蓝色光彩，眉毛皱起一个姣好弧度，朝左瞥了眼艾琳娜。
「不止有幻象，还有避人的结界，看来树妖不欢迎你们精灵。」
没有否认卡米拉的发言，艾琳娜低下头去。
「……精灵亏欠树妖太多了。那时候多琳城还不像现在这样繁荣，我们的先祖只能躲在陵墓里苟延残喘，等从地下出来，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已变样。」
「闲话留到回去了再说，我们要怎么进去？现在我们到三十级，再使用那份甘露，收益会比以前高很多。」
树妖的甘露可以为使用者直接增加两级。效果虽然会随着使用者的等级增加逐渐降低，但在依蒂丝这个等级区间，并不会有明显变化，至于对伊丝，连0.01%的经验都无法提升。
「甘露吗……」
回想起使用树妖的甘露的方法，蕾菲娜脸颊微微泛红，玛丽则是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树妖小姐的按摩很舒服呢，可以把全身的疲劳都消除。」
「唔姆，努力。」
面对玛丽的发言，蒂芙尼撅起嘴，一脸不服输的模样。受史莱姆天赋加持，蒂芙尼的按摩手法比专业技师都要强许多，然而在同样可以衍生出多条手臂的树妖小姐面前，蒂芙尼就只有认输的份。
「树妖的甘露数量有限啦，佩佩上次已经用过了。我们先下去。」
「好~」
这里铺设了避人结界与幻象结界，只要当自己一行人踏入结界内，布设结界的树妖就会感知到有人进入。虽说有着天使身份，最能得到树妖认可的拉克西丝不在身边，但自己与伙伴们接受过树妖的甘露洗礼，树妖们能感受到自己一行身上被认可的气息——这些都是临行前树妖小姐说过的话。
一行七人很快落地，众人在伊丝带领下，踏入避人结界。所谓避人结界，是指可以让走进里面的人在不知不觉中绕回原点的结界，既有使用幻象迷惑人视线的类型，也有通过物理手段改变周围景物，让人误以为自己在前进的类型。当然，不论哪种，在全知地图的窥探中都会无所遁形。
「嗯？」
才刚向前踏出一步，瞥向全知地图的伊丝便停下脚步，以至于跟在后方的玛丽差点撞上。
「啊。主人大人？」
「……情况有些不妙。」
从全知地图上收回视目光，伊丝稍感困扰地回答。
幻象笼罩的区域内，树妖们正和黑色魔物战斗，只是现在的情况与前天的精灵驻军完全相反，灾祸成为了被压着打的一方，仅仅伊丝看到的这段时间，灾祸的防线就又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树妖的实力比精灵强大许多，抛开能轻易粉碎石头的力量不说，大多数树妖的等级都在三十级以上，灾祸完全不是树妖的对手。
话说回来，明明前天晚上显示的还是『???』，今天就变为『灾祸』了。
伊丝将情况简单复述给同伴。
艾琳娜脸色瞬间糟糕起来。
「伊丝主教，我们得立刻返回多琳城，请亚莉克希亚大人过来！」
「呃……现在是树妖的优势哦？」
说不定等自己一行人走进结界内部的时候，树妖自己就已经把灾祸清剿掉。这些灾祸的等级并没有比藏在多琳城外森林中的那些斥候高出太多。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灾祸，伊丝猜想原因应该和魔力有关。希里袭击精灵的理由，是为了吞噬精灵身上的魔力，树妖的平均实力比精灵高，魔力自然也比普通精灵多，在希里眼中是不错的食物，可惜希里预估错了树妖的实力，分派的兵力不足，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景象。
此外，就算希里真的在这里，自己不应该，也不需要回去叫莉娅过来。拉克西丝与莉娅之所以没有跟着自己一起，是因为她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即，在多琳城内构建简易传送门，与海底秩序神殿内的传送门连接在一起。可妮莉娅之馆内有大量记载了神代魔法技术的藏书，加上拉克西丝从旁解说，莉娅本身也有构建传送门的经验，搭建起来并不困难。这也是计划第四步的一部分。
「亚莉克希亚大人说过，灾祸是连她都不能完胜的敌人，就算圣树大人很强，也肯定不是希里的对手啊。伊丝主教，我们必须回去通知亚莉克希亚大人！」
总感觉艾琳娜要急得跳起来了。
正当伊丝思考该怎么向艾琳娜解释，艾琳娜才能冷静下来时，艾琳娜突然朝伊丝身后大喊。
「依蒂丝？玛丽？你们要去做什么？快回来，灾祸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敌人！」
在伊丝与艾琳娜没注意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朝森林深处走去，每个人手中都取出了属于自己的武器。
「哼，我倒要看看，这个叫灾祸的东西有多少实力。」
「有主人大人在，艾琳娜小姐不用担心哦。」
「嗯，外挂。」
如同强调伊丝的存在般，蒂芙尼指了指伊丝，只是艾琳娜没能听懂『外挂』两个字的意思，语气依旧有着焦急，甚至在无意识间抓起伊丝袖子，催促起伊丝。
「伊丝主教，快让她们回来啊！您、您那天不也见过灾祸吗？就算用了禁咒，也还是没能把它们全部赶走。只有神明大人才能对付它们！」
「不……艾琳娜，我们可以先进去尝试一番，嗯——这不是卖圣树大人一个人情的好机会吗？如果这时候帮助她们，她们肯定会感谢艾琳娜，愿意坐下来听艾琳娜诉求。」
「那也得活着回来才行。」
「唔姆。」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伊丝双手『啪』的一声搭在艾琳娜肩膀上，神情严肃地说，「这样，艾琳娜，我和卡米拉她们先进去看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妙，就由你在外面接应我们，而假如我们和树妖小姐一起把灾祸赶走，我们就出来通知艾琳娜。调查好情报的话，回去通报给莉娅的时候，莉娅也能对敌人的数量有一个大概认识。」
潜台词就是艾琳娜在外面待着就好。
没能理解伊丝表达的那层意思，艾琳娜见到伊丝不肯放弃，迟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般地咬了咬牙。
「身为多琳城的执政官，我怎么能看着伊丝主教你们进去冒险，我也要和伊丝主教一起应对灾祸。」
让艾琳娜待在外面，只是因为艾琳娜阻拦自己一行进入，现在艾琳娜本人都愿意踏入树妖领地，自己自然不会拒绝。伊丝答应艾琳娜，跟上前方同伴，走进树妖领地内部。
或许是战斗的余波干扰到结界，树妖布置在领地外围的避人结界从中途便失去作用，幻象结界更是时有时无，伊丝几乎没花功夫便来到领地内部。
一面宽达数千公尺，如同嵌入大地的宝石的湖泊。
高度超过百公尺的古树立在湖泊正中的小岛上，而周围稍矮一些的水树则如同护卫般，拱卫位于正中心的古树。由于空气潮湿，这里的水树树皮遍布青苔，但是由于下方反射粼粼波光的湖泊，这片古林秘境并不昏暗，反而格外明亮，倘若再多一些幽蓝色彩，就和神话故事中的仙境无异。
至于伊丝从全知地图上看到的灾祸，当伊丝见到树妖们正在做的事情时，不禁觉得还是树妖们更可怕一些。
灾祸正被当成皮球拍来拍去。
大致形容的话就是，树妖将灾祸逼迫的节节败退，蜷缩在一个狭小范围，接着用土魔法将灾祸关在泥球里，再把土球当成皮球在树干间抛来抛去。虽然土球的直径有将近十公尺，但相对与树妖庞大的躯干，也只是婴儿般的重量。这些树妖只需要坐在树冠上，操控树干上的藤蔓或枝丫，就能将灾祸当成玩具，其中一位性格跳脱的树妖甚至将藤蔓与枝丫编织成球拍状，重重拍在同伴抛来的土球上，让土球直接横跨数千公尺的湖泊，抵达对岸的树妖面前。
如果不知道那颗土球里关着的东西是灾祸，光听树干枝丫间传来的少女欢笑，自己一定会以为不小心踏足了少女沐浴的湖泊。
依蒂丝第一个对伊丝投来质疑眼神，微微皱起眉。
「不是说有灾祸么，灾祸在哪里？」
「在那颗球里面？已经被树妖解决了。」
「……我开始怀疑精灵的战斗力了，就是这种只能沦为玩具的东西，把精灵驻军逼迫的溃不成军？」
「只是树妖强过头啦。」
那份力量已经和超越英雄领域相差无几了吧，大概。
「啊啦，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大家先停下来。人类和精灵？这边这两个长翅膀的小家伙又是什么？」
随着其中一位树妖发现伊丝几人，其他树妖也很快从藏身的树冠里现身，这些树妖与伊丝在塔里斯水树上见过的树妖小姐一样，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外形，并且这些树妖仿佛从一个模板中刻出来，除了发型，外貌几乎毫无差别，全身只有眼睛和舌头是粉色，其他地方均为植物叶片般的青绿色。形容起来很怪异，但这些树妖并不难看，反而颇具魔物娘的妖异感。
更重要的是所有树妖都没穿衣服。
与其说对人类毫无戒备，不如说是缺乏羞耻心，和最开始不爱穿衣服的蒂芙尼一样。
「外面有族长设下的幻象结界和避人结界欸，人类和精灵为什么能进来。」
「肯定是这些黑黢黢的东西把结界破坏了啦。」
「长相很奇怪？我还以为人类和精灵也和我们长得一样。」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类啊，小小的，好可爱……」
「可以摸摸看吗？不会摸一下就坏掉了吧？」
「不要用树枝去摸啊笨蛋，人类很脆弱，会把她们压死的。」
「嗅嗅……好香的味道，好熟悉……和族长的花蜜一样……啊！是甘露！肯定是族长大人在外面结识的客人！族、族长！有客人找您！」
就好像对八卦新闻感兴趣的人类，坐在藤蔓上，逐渐靠近伊丝几人的树妖们各自带着好奇、惊讶、戒备以及亲近之意，其中不乏一些大胆树妖，试图伸手触摸伊丝的皮肤与头发。
假如没有带同伴们一起，自己现在肯定会很开心。
要知道，这些树妖的外貌全部传承自水树小姐，而那是不折不扣的大姐姐。被魔物娘大姐姐包围的世界，说是天国也没有不妥之处。
可惜卡米拉和佩佩就在身边，自己还是收敛一些为妙。
目光礼貌地从众多树妖小姐身上移开，伊丝右手搭在胸前，微微弯腰。
「我是伊丝·恩雅，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此次拜访，是为了履行与圣树大人的约定，在我身后的，是我的同伴以及多琳城的执政官艾琳娜。」
「身上有族长大人的味道，肯定没问题，你们跟我过来。」
一位绑着双马尾的树妖一把将伊丝手臂抱进胸前，像是生怕伊丝被抢走了那样，拽着伊丝踏上一根放倒在地上的树枝。
好冰。
触碰到树妖的皮肤后，伊丝脑海不禁闪过如此想法。
树妖似乎不属于恒温动物范畴……不对，她们应该算进植物分类？
（3/11）

第七十三章 欺瞒？

在树妖的盛情邀请下，伊丝一行坐在由柔软藤蔓和树叶编制而成的树毯上横跨湖面。树妖对自然魔法的运用比精灵熟练的多，仅仅只是简短的咒文，就能使树枝上抖落的树叶拼接在一起，最终成果和童话故事中的飞毯没有两样。
此外从树妖的交谈中可以知道，这些树妖大都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对人类，尤其是自己一行为什么长相不同上充满好奇。按照树妖的说法，她们从幼生期成长到成熟期后，可以自行改变外貌，只是她们除了圣树小姐以外，没见过其他人型生物，所以每次选择外表时，都会以圣树小姐为原型，最多只是改变一下发型与胸部。当然，过去也有树妖尝试过修改更多地方，结果因为和大家的长相差别太大，被打上丑陋标签，于是便再也没有人敢在一生只有一次的选择上乱来。
至于这些树妖为什么不愿意去外面的世界，不是遭到限制，而是本人不愿意出去。这里的树妖大部分都不是由种子成长而来，而是从其他树妖的根须处生长，待成长到一定大小后，再从其他树妖的根须上分离出去，成为新的个体，如此便导致她们极度依赖同伴，不愿意远离同伴——伊丝觉得说成母亲和姐姐更合适——前往未知的地方。
「总感觉就像在梦里一样呢。换成我的话，也肯定会和树妖小姐们一样，不愿意离开这么美好的地方啊。」
伸手触摸眼前飘过的绿色光团，蕾菲娜忍不住感叹。
这些绿色光团是同一元素的集合体，已经拥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只需再成长一段时间，就会变成人类口中拥有蝴蝶或蜻蜓翅膀，能够以语言与人类交流的妖精。成熟体的妖精因为怕生，只敢躲在树妖与植物后面，远远看向伊丝几人，如果不是与树妖交谈时，树妖提到了妖精的存在，伊丝直到离开树妖领地，都只会把她们当成和眼前这些绿色光团一样的元素集合体。
蕾菲娜的话让卡米拉投以仿佛在看笨蛋的目光。
「蕾菲娜见过外面世界的险恶，所以才觉得这里美妙，对这里的树妖来说，她们只是不想离开自己的亲人。」
「说的也是呢，不过树妖小姐为什么不愿意结果？之前听到树妖小姐说，大家都是从根须上生长出来，很久都没有从种子里出来的树妖了。」
「那是因为我们树妖只有在遇见心动的人以后才会开花。我们一直待在这里，自然不会遇见心动的人。族长大人是例外，族长大人可以随时开花，方便凝结出甘露。」
最开始拉着伊丝，与伊丝一行坐在一起的双马尾树妖解释道——除了双马尾小姐，还有另外几位胆子较大的树妖也坐在树毯上，其他树妖虽然也想接近伊丝，然而因为胆量不足，只好跟在树毯左右飞行，好奇地观望。
因为没有开花，所以不能结果吗？可树妖的本体是树，就算开花，结合的对象——假如对象是人类的话——也没办法像植物那样为花朵授粉，最终树妖结出来的果实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实在耐人寻味。
脑海里浮现如此疑问，伊丝抬起头，准备向树妖询问答案，然而映入视野的树妖小姐还是和最开始一样，全身毫无遮拦。
羞耻心让伊丝移开视线，把仓库里的白色浴巾取出来递给双马尾树妖，结果后者从没见过浴巾，并未第一时间接过，而是睁大可爱双眸，面露不解。
「客人这是……」
「送给你的，就像我们穿在身上的这些布一样，这在我们的世界是必需品，每天都要穿在身上。」
面前的树妖小姐发育相当好，肯定穿不下自己的衣服，所以只能以浴巾替代。
「送给我？啊，这个我知道！是礼物对吧？谢谢！」
满心怀喜地收下，双马尾树妖在蕾菲娜指导下将浴巾裹在身上。树妖小姐似乎相当中意浴巾，一边嘴里发出「啊啊」的期待声，一边细细抚摸着浴巾上的软毛，紧紧将其裹在身上。
「真好啊……」
「我也想要礼物。」
「这样她就和我们不一样了呢。」
见到双马尾树妖的礼物，其他树妖一同投来艳羡与渴望目光。要是假装看不见就未免太残忍，稍作考虑，伊丝开始在仓库里分拨物品。
从树妖小姐们的交谈里，树妖小姐们想要礼物，除了满足好奇心，还有可以让自己区别于其她人的目的，因此伊丝并没有拿出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白色浴巾，而是尽量挑选出款式不同的礼物，倾倒在树毯上。
这里面大多是和亚多尼斯逛街时买下的兽耳饰品和衣服，那些做工精良的兽耳饰品经过卡米拉一行挑选后，剩下的还留在自己身上，除此之外，倾倒出来的物品里还有一些少量的，魔法效果很弱，不那么实用的魔法戒指、项链和手镯，这些都是自己打造给同伴的饰品，因为它们被判定为不实用或威力太小，仅有装饰意义，所以被自己放在了仓库角落。
「呜哇哇！都是从没见过的东西！而且没有一样是重复的！」
「以后大家就不用担心认错人了。」
「可是我们之前不也试过，用兽皮和树叶编制这种叫衣服的东西吗？衣服穿着一点也不舒服欸，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但这些衣服有股好闻的香味，摸起来也软乎乎的。」
几乎瞬间，伊丝倒在树毯上的道具吸引了所有树妖视线，而当树毯飘出树荫遮蔽，阳光照在各类道具与衣服上，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后，原本空荡荡的树毯便立即成为树妖争抢的地盘。
简直就像抱成团的蚂蚁。
甚至听不见伊丝的「好好排队，每个人都有份」的劝说。
总觉得哪怕送一些完全不值钱的地摊货，树妖小姐们也会很开心。
还好树妖小姐们没有走出森林，不然肯定会被人类骗得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还是下去吧。」
伊丝苦笑着招呼同伴。
树毯上的树妖正以指数增长，继续待在上面，即使不被挤成肉饼，也会掉到下面的湖泊，不如说此刻树毯已经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随时都可能散架。
事实证明了伊丝的猜想，伊丝几人刚启动『飞行』魔法，树毯便在一阵呲拉声里四分五裂，抱成团的树妖小姐们随着礼物一起，坠入下方湖泊。
「树妖小姐们没关系吧……」
维持着飞行魔法，玛丽一脸担忧地看向下方水花四溅的湖泊。
伊丝摸了摸玛丽的头。
「没关系，树妖小姐和人类不一样，她们不需要呼吸，这种程度只是玩闹而已。」
只要作为本体的树没有受到伤害，有着人类外形的灵体就算被剿灭，也能很快再生。自己该庆幸，还好没有把食物一类的东西拿出来，不然泡进水里，肯定没办法食用。
无奈看了眼即便落入水中也依旧很有活力的树妖小姐们，伊丝转向伙伴。
「那么，我们去拜访圣树小姐吧。」
◇
「诶？勇者大人已经到了吗？。」
当伊丝几人飞行到高度超过百公尺的古树前时，圣树小姐，也就是伊丝在塔里斯领见过的水树小姐出现在伊丝面前。还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圣树小姐有着傲人的身材与妖异面孔，尽管长相更适合捉弄人的、善于开恶劣玩笑的大姐姐，但实际上却是会害羞，容易慌乱的性格。
目光绕到伊丝身后，圣树小姐看向发出喧闹声音的湖面，面色尴尬起来。
「不好意思……让勇者大人看笑话了。」
『勇者大人』是圣树小姐对伊丝的称呼。在塔里斯领时，伊丝因为身边跟着神造天使拉克西丝，所以同样受福音指引，等待在塔里斯领的圣树小姐便把伊丝当成勇者。
「没有没有，树妖小姐们很可爱。」
「可爱……我们这里最小的孩子也有两百岁了哦？她们比勇者大人您大很多。」圣树小姐打量起伊丝身后的卡米拉几人，眼睛里绽放出异样色彩，「只是短短一年时间，勇者大人的同伴就成长到三十级了，我见到的时候连二十级都没到。」
「杀了那么多魔物，再不升级，未免太没用了。」
「主人大人带我们抓了很多海龙先生，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快升级，啊，树妖小姐——圣树小姐的甘露也很重要！」
对比玛丽的不好意思，佩佩虽然以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话，但略微骄傲的表情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圣树小姐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如此，在路上解决了海龙。我回来的时候也遇见了它们，它们和它们的曾曾曾曾祖父一样，让人困扰。对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能让勇者大人们一直站着。」
圣树小姐打了个响指，接着身后古树就像活过来了那样摆动树枝，藤蔓也在空中发出呼呼声，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间完全由藤蔓和树枝编织而成的树屋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圣树小姐领着伊丝几人进入树屋坐下，随后，一朵有着酒桶大小的花朵流出汁液，填满众人身前的水杯，从略带酒精味道的芳醇气息判断，这是之前莉娅给自己喝过的『妖精泪滴』，一种度数比较高的花蜜酒。
「唔嗯，勇者大人您还是老样子，看不出有多少级呢。神造天使呢？神造天使怎么不在您身……呃，对不起，问了不经大脑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圣树小姐便低垂下头，神情间满是歉意。
肯定以为拉克西丝在和自己冒险的过程里遇难了。
伊丝不禁苦笑。
「拉克西丝有更重要的任务，现在在多琳城里，不是圣树小姐想的那样。」
「还……还活着啊，太好了……可惜我才刚回妖精之乡不久，没来得及凝结甘露，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款待勇者大人。」
「不用那么麻烦啦，我们只是来看看圣树小姐。」
最开始还有向圣树小姐询问玛丽双亲线索的目的，不过看树妖们争抢礼物的样子，就算自己问出来，回答也肯定是不知道，所以干脆改成了看望圣树小姐。
「专程来看望我……这可真是……让我不好意思呢。」
圣树小姐右手遮着侧脸，害羞地扭过头。
总觉得要是现在告白，一定可以成功。
树妖们真是太单纯了。
魔物娘，Yes。
在伊丝内心竖起拇指的时候，依蒂丝放下手中的妖精泪滴，目光放到坐在上位的圣树小姐身上。
「圣树小姐是怎么从塔里斯领回到妖精之乡的？据我所知，树妖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即便树妖可以操控本体的根系进行移动，移动速度也不会太快。」
「对寻常树妖的确如此，但到我这个级别，可以把本体缩小，随身携带，虽然代价是实力大打折扣，整天都没精神，必须时刻吃很多东西，但优点在于不需要受活动范围限制。话说回来，那边戴红色眼镜的精灵是？记得勇者大人身边只有一位半精灵。」
果然注意到了吗。
伊丝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神情紧张的艾琳娜。由于数次被树妖拒绝的经历，后者只敢坐在最下席，圣树小姐提到她时，艾琳娜甚至还全身一跳。
「啊啊，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艾琳娜，出生于多琳城的精灵，同也是多琳城的七执政之一。」
听到七执政，圣树小姐十分明显地面露不悦，不欢迎的话几乎到了嘴边上，伊丝赶忙继续解释。
「因为外面的避人结界，艾琳娜每次只能空手而归，所以这次我就顺道把她也带过来。最近妖精之乡受到一种叫做灾祸的黑色魔物袭扰，除了多琳城，其他精灵城邦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害。现在我们已经调查到灾祸的领头者是一位等级超越百级的恶魔，并且她需要大量魔力维系自身，她的存在对妖精之乡的所有生灵都是巨大威胁，对付她，需要整个妖精之乡的力量联合起来。」
剧本出现意料之外的转变，艾琳娜露出一瞬间的茫然神色，看向伊丝的表情就差直接问『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圣树小姐皱起眉。
「超越百级么……如果勇者大人说的灾祸，是指刚才外面那些黑色魔物，我认为也许是这些精灵欺骗了勇者大人您。数万年前，我们树妖一族曾遍布大半妖精之乡，正是因为这些精灵背信弃义，我们的生活范围才逐渐缩小。如今我们树妖已经与精灵断绝往来，精灵的死活怎样，与我们没有关系，不如说，欺骗过我们树妖的精灵还有脸欺骗勇者大人来求我们帮忙，实在让我惊讶。」
（4/13）

第七十三章 说服与契约

「勇者大人，我们还是把这位精灵请出去以后再叙旧，精灵不值得同情。」
「等等，奈奈，灾祸的威胁不是你想的那样。」
由于圣树小姐——全知地图显示的真名叫奈奈——已经伸出藤蔓，准备驱赶艾琳娜，伊丝只好站起身。自己没想掺和到树妖与精灵的恩怨里，但艾琳娜要是就这样被请出去，自己又毫无作为的话，事后自己一定会心生愧疚。
如同触电了般，圣树小姐肩头一震，伸出来的藤蔓也如潮水般退去，神情间充斥着惊讶。
「奈、奈奈？勇者大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呃，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吧。艾琳娜并没有欺骗我，灾祸有超越百级的实力，这是我亲自从调查中得到的结论，几天前妖精之乡的阿莱克西亚之塔被灾祸觊觎，驻守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精灵遭到灾祸包围，差点全灭。在我赶到后不久，遇见了灾祸的主人，一个名为『希里』的恶魔，她一开始只展现出相当于英雄领域的实力，但当我压制住她以后，她便暴露真身，表现出超越百级的力量，假如不是我反应及时，现在奈奈已经见不到我了。」
撒了个谎。
自己其实没反应过来，希里的长镰砍在了自己身上，只不过被那一击还不足以击破自己的常驻防御，所以自己没有受伤。只是如果说实话，肯定会被别人当成自大，自己也不喜欢这种仿佛在炫耀自身实力的感觉，因此稍稍换了个说法。
不知为何，比起正经回答伊丝，跪坐着的圣树小姐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满脸通红，双手扭捏地按在大腿上，身体也像是感到不自在那样，跟着轻轻扭动。
察觉到这一点的玛丽微微歪头。
「圣树小姐的样子很奇怪呢……」
「因、因为勇者大人叫我的真名……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诶？不能叫真名吗？」
「那、那是只有爱人，爱、爱人才能叫的爱称。」
「欸。」
在无意中占了圣树小姐的便宜。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可以被算作性^骚扰的行为，圣树小姐应该赶紧纠正自己，厉声呵斥才对。
右手靠在唇前轻咳了两声，伊丝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同伴，然后略显尴尬地向圣树小姐道歉。
「对不起，奈——圣树小姐，我不知道树妖的习俗，没有征得同意就自顾自的直接称呼名字了。」
「没没没关系！勇者大人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我只要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卡米拉冷冷地代伊丝拒绝。
「不行，姐姐大人不是你的爱人，你应该让喜欢你的人叫你的名字。」
「我也觉得……圣树小姐还是把主人大人和爱人区分开更好哦，不然以后圣树小姐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时，对方肯定会因为主人大人也用爱称而不高兴。」
「会不高兴吗？勇者大人可是拯救了所有生灵的救世主，说成大家的女神大人也没错。」
圣树小姐头上冒起问号——这个问号并非比喻，而是确实存在的东西，圣树小姐用藤蔓在头上摆出了问号图案。
至于『女神』的说法，伊丝猜想，树妖小姐应该是指普度众生的女神，而非尤弥尔女神那样的存在。
跟在圣树小姐后面，依蒂丝翘起嘴角，看着圣树小姐的湛蓝眼眸里流露出肉食性动物的笑容，身体也跟着微微前倾。
「我也是救世主队伍里的一员，我可以称呼圣树小姐奈奈么。」
「「不行！」」
几乎同时，伊丝与圣树小姐一同否决。默契配合令二者对视了一眼，彼此声音逐渐小下去。
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生气，依蒂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端起妖精泪滴轻抿一口，平静问道。
「为什么不行？」
「勇者大人是勇者大人，勇者大人的爱人与随从和勇者大人不一样，真正的勇者大人只有一位。」
「那伊丝呢？」
那还用问吗！
虽然想大声喊出来，但那太让人不好意思，伊丝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佩佩和圣树小姐没有感情基础，当然不能用爱人的昵称。」
「嚯~」别有深意地轻哼一声，佩佩晃了晃酒杯，「明明心里想的是不愿意把我分享给别人？」
「唔。」
对比伊丝的一时语塞，依蒂丝则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放下酒杯，十指交叉置于桌前，前探的脸上略显得意与骄傲。
「我只是开玩笑。圣树小姐虽然也是被我认可的人，但和伊丝你不一样，在爱人这个位置上，现在只能容下伊丝你。」
「欸……」
虽然想问那蕾菲娜在哪里，但要是在这里问出来，就太不懂场合，说到底，佩佩此刻仿佛在告白一样的话，就已经不懂场合到了极点——主要是太让人害羞的方面，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面对伙伴们的视线才好。
「哦哦哦……依蒂丝小姐好帅气。」
全场只有玛丽一边用惊叹似的语气感叹，一边小小地鼓掌。
蕾菲娜则用手指缠着侧马尾发梢，一脸困扰的对面圣树小姐。
「就是这样呢，人类和血族也有自己的习俗，就算勇者大人，也不能随便对人使用爱称。」
「是吗？我知道了，不过勇者大人想用奈奈称呼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叫奈奈。嗯——该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大致情况我了解了，灾祸的恐怖并非精灵捏造，而是勇者大人亲眼所见，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和精灵有任何纠葛。第一是我们树妖有被精灵欺骗的经历。」
还没等圣树小姐说完，察觉到再不辩解就要被请出去的艾琳娜鼓起勇气。
「欺骗圣树大人的是被诅咒的精灵，和我们多琳城的精灵没有关系，我们没有欺骗过树妖。」
「精灵，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之所以不愿意帮助你们，第一是因为我们树妖曾经被精灵欺骗过，第二是因为你们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者。倘若我今日帮助了你们的城邦，明日你们的城邦在其他城邦下化为历史，最终胜利者该怎么看待我们这些曾经帮助过你们的树妖？灾祸可能真的和勇者大人形容的那样恐怖，但我们树妖并不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圣树该相信的人只有三个，女神、福音与勇者，除此以外没有其他。」
「可是我们精灵现在有统一的领导者，她掌握了阿莱克西亚之塔！」
艾琳娜的话令圣树小姐一滞。
「是谁？」
「亚莉克希亚大人。她可以为我们精灵解除诅咒，恢复过去的高洁之姿。现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就在亚莉克希亚大人手里，有亚莉克希亚大人在，统一分散的城邦不是遥远的梦想。」
「启动了妖精之塔吗……」
由于圣树小姐看过来的目光里有着怀疑神色，伊丝便点了点头肯定这个事实。
「是的，莉娅控制了阿莱克西亚之塔，但阿莱克西亚之塔即将易手，变更到玛丽手里。」
自己早就告诉过同伴们计划内容，所以包括玛丽本人在内，伙伴们并未表现出惊讶神色。
「玛丽？精灵会允许不纯的半精灵接手阿莱克西亚之塔？」
「库呜……其他城邦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亚莉克希亚大人的实力与灾祸希里相当，没有人可以反对亚莉克希亚大人的决定。当初不是亚莉克希亚大人帮助我们演化出文明，我们精灵根本不会得到精灵神大人青睐。」
「原来如此，看来那个叫亚莉克希亚的人有些眼力。继承紫眸之人和天使一样，是神之遗民，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亚莉克希亚，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圣树小姐眉头紧皱，仔细回忆着『亚莉克希亚』的熟悉感到底出自哪里。
要是让圣树小姐回忆起这是魔王的名字，事情会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伊丝适时介入。
「我可以证明莉娅，也就是艾琳娜口中的亚莉克希亚对精灵族乃至其他种族没有恶意，而且莉娅现在是我的老师和姐姐，我可以保证，莉娅绝对能够信赖。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交接仪式将在三天后的大树节进行，到时候圣树小姐不妨来看看。」
「呼，」一番回忆无果，圣树小姐重新抬起头，挺直脊背，端正跪坐着看向艾琳娜，「我知道了，既然有勇者大人保证统治者的品格，我尝试相信精灵一次。精灵艾琳娜，我需要你向我说明诅咒精灵到底是什么，以及你们城邦现在的状况，我会根据你的回答决定是否帮助精灵族。」
看来不需要自己了。
只需要艾琳娜如实交代，奈奈就会在三天后的大树节参与交接仪式。
现在的局面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伊丝微笑着起身。
「那么，我先和卡米拉她们出去看看树妖小姐们的状况，艾琳娜就在这里和圣树小姐好好说明情况吧。」
说完，伊丝站起身，与卡米拉、玛丽以及佩佩几人离开树屋，只留下跪坐在最下位的艾琳娜以及最上位的圣树小姐在房间。
◇
深红色的，让人感到压抑的天空。
在这苍穹之下，以黑色石块搭砌的建筑群更是加重了阴沉感，虽然这里的空气与人类世界并无二致，但视觉上的体验却让人感到异常粘稠，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腐烂尸体的味道。
这里是魔王塔尔塔诺斯掌控的结界世界，受到一个月前恶魔西普的破坏——至少对被关在『永冻封印』中的恶魔们如此，如今结界世界内的城堡从上空俯瞰，就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亮，有接近四分之一都还是废墟模样。
体格强壮的恶魔虽然可以很快把碎石与烧焦的木头清空，但建设对它们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大部分恶魔的双手都没有人类灵巧，部分昆虫外表的恶魔更是没有『手』这个概念，它们的手就是用来走路的多足，加上占恶魔人口数量最多的低阶恶魔智慧远逊于人类，让它们建设房屋，就如同让古典时代的人类拼接电脑，即使把图纸摆在面前，人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因此即使赫蒂一行花费大力气，调集城市内其他区域的高阶恶魔与中阶恶魔过来帮忙，也只是调停好这些无家可归的恶魔之间的矛盾，想要让这四分之一的废墟变回原样，照现在的速度，不耗费三四年时间，几乎不可能。
要知道，这座城市有着百万人口规模，在这基础上，四分之一已然是个不小的数字。
轻呼了口气，重新回到结界世界的莉娅从高空眺望整座城市，任由及腰的灰色长发在强风吹拂下四散披开，深潭般的橙红色眼眸中，流淌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感情。
与莉娅一同停在空中的伊丝回过头。
「莉娅？」
「啊啊，没什么，只是老毛病犯了。我在想如果赫蒂现在看到我，会不会以为我们已经找到解决身体问题的方法，从而把我认成蒂娜。」
「一定会吧……毕竟我们有整整一个月都没回来。」
现在是商议完计划的第三天，距离进行交接仪式的大树节还剩不足两天。在这期间里，艾琳娜向圣树详细解释了精灵面临的窘境。值得赞扬的是，艾琳娜并未一上来就要求树妖帮助她们驱赶灾祸，而是希望树妖能允许多琳城的精灵进入树妖领地，与树妖们沟通、交换彼此需要的东西。
树妖虽然只要有阳光、水与富含魔力的土壤就能生存，但她们的精神世界并不丰富，精灵可以为树妖带去书籍、新奇事物甚至妖精之乡没有的小动物，而树妖则能够为深入森林的精灵提供庇护。生产『妖精泪滴』的植物需要踏入森林深处才能找到，这种植株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几乎没办法人工栽培，而树妖们生存的领地内有大量生产『妖精泪滴』的植物，有了这条契约，以后精灵们就不必再冒险去森林里漫无目标的碰运气，而是可以直接在树妖领地内，收取由植物露水凝结的『妖精泪滴』。
当然，为了保证树妖不被精灵欺骗，防止树妖的生存环境遭到精灵破坏，这条契约对精灵做出了许许多多的限制，诸如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精灵在树妖领地内使用魔法，禁止精灵携带锐利铁器进入领地，进入树妖领地的人必须先得到树妖认可之类。对此，艾琳娜一口答应下来，她需要的不是妖精泪滴，而是逐步得到树妖认可的过程，只要树妖愿意与精灵沟通，二者恢复过去的友谊，也就有了希望，在意现在的损失，只会丢掉更多。
至于伊丝与莉娅为什么回到结界世界，答案并非是向赫蒂汇报蒂娜的情况，而是召集人手。
（5/13）

第七十四章 孤注一掷

「来者何人！」
才刚出现在结界世界上空不到半分钟，一位头上长有犄角，背生黑色蝠翼的大恶魔便出现在二人身后。
伊丝与莉娅很自然地回过头，从大恶魔身着简易铠甲、手持武器的样子看，他是守护结界世界的普通士兵。
「本该是长官的大恶魔现在却担任岗哨士兵一职吗……」打量着士兵的着装，莉娅摇了摇头，「那些普通士兵应该在重建城市吧。」
见到莉娅与伊丝的样貌，大恶魔收回武器，连忙低头行礼。
「魔王大人，伊丝阁下。」
「没什么，现在魔王城的恢复工作怎么样了？」
「这个……」似乎是觉得成果令人羞愧，大恶魔面色迟疑，完全不敢正视莉娅，「赫蒂和狄多大人正在协调中，被羊头恶魔毁灭的土地魔力变得贫瘠，我们不能直接住在上面，目前只能由夜魔让土壤里的魔力重新活跃起来，另外珊多拉大人也带部分夜魔离开结界世界，在人类的世界里寻找能改变土壤活性的东西。」
「也就是说，还没有开始建设对吧。」
这一点不需要问出来，往下一看也能明白，城市里四分之一的地方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
大恶魔羞愧地低下头。
「是……」
「抬起头来，你不该为此羞愧，这是我们和斯提克斯的恩怨，虽然那时候领导你们的人会是蒂娜·亚莉克希亚，但不论我还是她，都会让斯提克斯把这笔账还回来，下去吧。」
「是！」
面带感激与尊敬地抬头，大恶魔再度对莉娅行了一礼，接着便回到原来的岗位中。
莉娅不耐地咋舌。
「哼，等解决了模仿希里的灾祸，我就去找斯提克斯算账。」
「我也要去！」
伊丝适时举手，但这个动作却让莉娅面露担忧。
「那玛丽她们怎么办？先不说过去了这么久，斯提克斯肯定比以前强了许多，首先光寻找斯提克斯的位置，就得花上数十年。如果斯提克斯的老巢距离阿莱克西亚大陆很近，也就没必要利用威弗列德城外海底神殿里的超远距传送门，比起启动传送门消耗的海量魔力，不如让恶魔自己游到大陆——阿莱克西亚大陆和斯提克斯老巢的路程至少要以年计算。」
「哼哼，别看我之前没抓住希里，我可是很强的哦，等下次希里再出现，我不会让她跑掉了。」
伊丝微微挺起胸。
「嘛，比起寻找斯提克斯那种久远的事情，莉娅那边怎么样了？搭建在多琳城的传送门还需要多久？」
「最迟明天就能完成，但目前有一个即便我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没有打断莉娅的发言，伊丝等待莉娅继续说下去，莉娅则干脆回答道。
「魔力，启动超远距传送门需要大量魔力，这份魔力量甚至超越阿莱克西亚之塔能储存的魔力上限。倘若是从多琳城传送到威弗列德城附近的海底神殿，我姑且可以用妖精之塔调集魔力，不足的部分再以魔法水晶填充，但我们需要的是把恶魔输送到多琳城，欠缺魔力的一方是海底神殿的传送门，没有阿莱克西亚之塔输送魔力，除非我们有整整一座山的魔法水晶，否则就算构建好传送门之间的连接，也没办法把人送过去。」
「唔姆唔姆。」伊丝轻轻点头，「这个问题就交给我解决吧。」
「要去拜托控制了威弗列德之塔的人类皇帝吗？」
「不，我来就好。」
清空一次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力，阿莱克西亚之塔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重新充满，总是拜托亚多尼斯，自己会不好意思。既然启动传送门需要的是魔力，那么自己就能解决，对自己而言，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魔力，不论是第三形态上限一万点的魔力值，还是每秒三位数的魔力恢复速度，把自己比喻成一个移动电池完全没问题。
莉娅微微皱眉，一副难以苟同的表情。
「伊丝不会想着用魔法药恢复魔力，然后再自己向传送门输送魔力吧？」
「没有那种事啦。我们先下去找赫蒂，到时候要有一些恶魔协助防守才行。」
抓住希里很容易，但普通的灾祸并不那么好处理，假如自己和莉娅在对付希里的时候，希里让她的分身和灾祸袭击精灵聚居区，自己总不能一个范围魔法，把灾祸连带着精灵的城市一起推平。因此需要强力的、数量足够多的援军，而最适合成为援军的人选，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精灵，而是恶魔。
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从空中进入城堡，而是落到城堡入口以后再走进——空中有足以重创堕天使的禁制，之前自己没有注意到这层结界，直接穿了进去，把守卫们和莉娅吓了一跳。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二人很快便找到正在与其他堕天使激烈争辩着的赫蒂。
「去人类世界，把人类掳过来帮我们造房子，顺带还能补充如今稀缺的食物与布匹。指望以现在的人手一边警戒一边重建，得拖到什么时候。等魔王大人回来看到魔王城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成何体统！」
「赫蒂，你什么时候对人类这么仁慈了？我们和人类敌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难道你指望和人类谈判，请人类的工匠过来？他们没有当场把你净化就该庆幸。」
名为狄多与戈列格的堕天使向站在对面的赫蒂发起责难，但后者没有不仅退却，反而瞪视着前面两人。
「对人类的征伐必须得到魔王大人点头，这是魔王大人亲自定下的规矩，你们两个是想谋反吗？」
「我知道赫蒂你的意思，但我们也说的很清楚，把人类工匠带回来，是为了日后魔王大人归来时，让魔王大人看到一个恢复如初的魔王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片废墟。」
「哼，恐怕魔王大人归来后看到你们违背她的命令，私自对人类发动战争，失望就不是一星半点。我绝不同意任何违背魔王大人意志的事情，也会阻止你们违背魔王大人的意志。」
说到这里，赫蒂从仓库中拿出武器，剑拔弩张的氛围任谁都能看出，双方随时都可能扭打在一起。
好在对峙持续了不足五秒，狄多与戈列格便败退下来，目光从赫蒂好强的脸上移开。
「我们没想违背魔王大人的命令，只是现在要有合格的工匠才能重建城市，魔法虽然也可以创造房屋，但最多持续一天就会崩坏，长久下去，那些习性不同，又不得不住在一起的恶魔，肯定会闹出矛盾，没有魔王大人震慑，我们怎么调停它们？现在结界世界里的一切都由我们负责，身为上位者，既然预见到了问题，就该避免这些事情发生。赫蒂，倘若有那么一天，你打算怎么解决？」
三人的对话陷入停滞，站在门口的莉娅张了张嘴，打算说些什么，伊丝则握住莉娅的手，对莉娅摇了摇头，示意莉娅不要在这种时候站出去。
理由很简单，莉娅的位置太过尴尬了。
虽然是原初的魔王，但这个身份对堕天使并没有多少强制力，失去记忆的堕天使只认如今的魔王蒂娜，而莉娅却又占据着蒂娜的身体，倘若不是莉娅出现，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便不会棘手，恶魔对魔王的服从要远高于人类对人类国王的服从，只要有魔王的一句话，再大的矛盾也会被搁置。
因此现在莉娅站出去，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主动站在莉娅前面，伊丝轻轻敲了敲门，示意自己与莉娅的到来。
「赫蒂。」
「伊丝阁下？」见到伊丝，赫蒂微微挑眉，接着目光放到伊丝身边的莉娅身上，眼睛里顿时浮现喜悦，连忙走上前，「是、是魔王大人吗？」
伊丝伸出双手，示意赫蒂与自己保持距离。
「这是莉娅。赫蒂，我们已经找到让莉娅和蒂娜二人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现在需要你们帮助。」
眼中先是浮现一瞬间的失望，接着又迅速恢复期待。
「已经找到方法了？我们需要怎么做？」
伊丝将神键与莉娅的关系简单描述了一遍，然后又抛出灾祸和希里的存在，盯视着赫蒂双眸。
「所以我们需要赫蒂派一批有足够实力的恶魔，帮助我们对付灾祸，至于报酬，除了消灭继承希里记忆的灾祸以后，莉娅可以放心将力量转移到神键内，令蒂娜重新出现，我们还可以协调精灵，让精灵帮助你们重建家园。」
自己曾在多琳城里见过，精灵利用自然魔法召唤藤蔓，再让藤蔓卷起石块与木头，垒砌房屋的样子。相对于人力，这种方法省事许多，自然魔法甚至可以让两块来自不同树木的木头紧密粘合在一起，化为一个整体。
身背阔剑，名为狄多的男性堕天使双手环抱在一起，神情凝重。
「不能现在就让魔王大人和亚莉克希亚分开么？既然已经找到方法，让魔王大人与亚里亚克希亚分开，然后亚莉克希亚再去对付灾祸，我认为这才是最佳选择。至于出兵，我没有意见，只是外面的生物不待见我们恶魔，她们到时候不会把我们当成意图攻击她们的人吧？」
「第一个问题，把传承剥离出来放到神键里需要时间，而进行仪式就在后天，我们来不及把莉娅与蒂娜分开。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们无法让精灵对你们放下戒备，但可以保证精灵不会对你们刀剑相向，另外可以的话，尽可能派出蒂娜这种拥有人类外形的恶魔种，这样精灵会更愿意与你们合作。」
这也是为了长久考虑，恶魔是因为希里才与其他生物敌对，而这也就代表，恶魔不是不能和其他生物和谐相处，有了今天的合作，误会多少能消解一些。
狄多先是将目光转移到莉娅身上，接着遗憾地咂嘴。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话说回来，伊丝阁下口中的灾祸，为什么和之前袭击我们的羊头恶魔很相似？必须以魔法歼灭，用剑只能斩断而无法杀死，难道灾祸是斯提克斯创造的恶魔？这些天我们在结界世界里也发现了这个做灾祸的东西，神出鬼没，连堕天使找起来都很麻烦。」
狄多的发言令伊丝睁大双眼。
「连结界世界都有灾祸？」
「嗯，没错，那些东西虽然没有主动攻击我们，但我们怀疑那是斯提克斯的阴谋，一直在派人搜查、清剿。」
「啧。」
脑海里浮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而与此同时，伊丝身后的莉娅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样，上前一小步，姣好的眉毛皱在一起。
「它们的数量大概有多少？」
「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目击报告，这应该是羊头恶魔入侵魔王城时，一起带进来的部分。虽然普通的火魔法就能把它们烧干净，但谁也不清楚它们究竟藏在哪里，探查魔法也搜索不到它们的位置。」
眉头皱的更深，莉娅忍不住看向伊丝。
二者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希里的触角比自己一行想象的远得多。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地方，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希里的分身能力。现在已经知道，希里可以从灾祸里重生，甚至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希里，也只是继承了希里记忆的灾祸，而非真正的希里，换言之，希里也许能够借任意一块灾祸重生。这便意味着，不消灭掉所有的灾祸，希里就会不断地重生，甚至当妖精之乡的灾祸被消灭后，希里也可以在远离妖精之乡的结界世界出现，而到那时，无疑是毁灭性的灾难。
同时这也回答了莉娅过去的疑问。为什么希里可以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往返死亡海域与海底神殿。此前伊丝带莉娅去海底神殿时，莉娅便在海底神殿的传送门附近遭遇了希里，差点被希里所伤，而就在当天晚上，莉娅留守海雾号的时候，希里又再度出现。理论上说，以那时候的希里拥有的实力，根本达不到这一速度，要知道，如果不是伊丝的『高阶传送』，从死亡海域到海底神殿，即便莉娅也很难在半天内赶到。
但假如希里不是通过双脚行走，而是灾祸早已遍及很多地方的话，答案便呼之欲出，那时候希里只不过是把意识从海底神殿的灾祸转移到死亡海域的灾祸，又或者海底神殿与死亡海域的都是希里的『分身』，而『分身』与『分身』间共享意识，所以才有莉娅看到的，希里一日千里。
计划还要继续吗？
莉娅的眼神仿佛在问伊丝。
答案是肯定的。
先不说自己能用对付书中恶魔的方法，以『西尔芙之弓』封锁空间，阻止希里的意识在各个灾祸之间跳跃，首先就算目前出现的希里全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只要自己一行把主力剿灭，剩下的希里实力也会大打折扣，就像最初莉娅看到的希里那样，只有一个模糊的外表，连语言能力都不具备。
更不用提希里本身不可能有完胜莉娅的实力，否则用不着躲躲藏藏、以目前的情况看，在阿莱克西亚之塔被激活的当天，自己与莉娅见到的希里，很可能就是全部的希里。
得到伊丝没有动摇的眼神，莉娅微微颔首。
「那就做好准备吧，赫蒂，调集人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说到这里，莉娅顿了顿，眼睛里飘动象征『魔力视』的蓝色流光，回头看向整座魔王城，「在那之前，得把后院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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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最后的请求

饥饿。
遍及全身、充斥大脑每一根神经的饥饿感，不论吃多少也不能饱腹，只是一昧追求更多的、无穷无尽的魔力，皮肤就好像被蚂蚁撕咬一样，游走的痛楚让人忍不住颤抖。
「魔力……」
沙哑低沉的声音，乍一听会以为这是狼人。
然而这并非狼人、食人魔一类的魔物，而是位于灾祸顶点的，拥有与人类无异外表的存在。
灾祸希里。
尽管同时拥有『灾祸』与『希里』两个名字，但比起希里，跪坐在这里的怪物更偏向灾祸。正如莉娅在精灵陵墓里看到的那样，当莉娅死后不久，失去管束的希里为了复活莉娅，性格愈发偏执，也就是那时，希里被灾祸侵蚀，灾祸放大了希里的负面感情，使得希里陷入进一步的疯狂，而当希里为了对付人类联军，吸收莉娅留下的所有传承后，灵魂还保留在传承内的莉娅出现，为了大义毁灭了希里，希里的灵魂与肉体也因此消散。
但是，莉娅当时毁灭的只有希里，侵蚀了希里的灾祸因为莉娅控制身体，被迫离开希里肉体，得以逃过死亡的劫难。
由于没有宿主，失去力量的灾祸不得不沉眠，直到世界最强者乌拉诺斯陨落，产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才使得灾祸重新醒来。而这时，侵蚀希里得到的希里的记忆，也一并成为了灾祸的所有物，这份记忆与灾祸的记忆产生冲突，让灾祸这种本应没有高级智慧的存在拥有了智慧，进而才有了现在的灾祸希里。
简言之，这是空有希里外壳的产物。
阴暗潮湿的洞窟中，继承了希里记忆的灾祸正双膝跪地，两只手死死捂着肚子。为了填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的饥饿感，她如同野兽般俯下身，大口撕咬、吮^吸着遍及整个洞窟的黑色粘液，尽管这些被称为灾祸，甚至可以说是她身体一部分的东西无法缓解饥饿感，但在本能与疯狂驱使下，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如此令人胆寒的景象持续不到半分钟，希里渐渐恢复神志，右手握紧左臂，佝偻着上半身，呼哧呼哧地喘气。
「呼、呼。还、还没到时间么……」
明明洞窟中没有别的声音，灾祸希里却像是听到了回答那样，吃力地自言自语。
「我……我知道……那是……陷阱……她们……骗不了我……」
洞窟再度陷入一阵安静。
「阿……阿莱克西亚之塔，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不会……踩进……低级陷阱……」
喉咙里发出野兽的低吼，希里用力砸在地上，整个洞窟瞬间遍布蛛网状裂纹。
「女神……我一定要将女神粉碎！不论我……还是你……都要让女神付出代价！」
◇
「亚莉克希亚大人、伊丝主教，这边清理完了。」
一位头上戴着绿色软帽，软帽边缘插有鸟类长羽毛的精灵越过灌木，匆忙跑到伊丝身边。
现在距离交接仪式，也就是大树节只剩不足一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要清理掉躲藏在城外森林里的灾祸，仅凭精灵，人手不论如何也不够用，加上精灵们的探查魔法很难找到灾祸，所有人只能依靠肉眼观测，而在扒开灌木的过程里，精灵又很容易被躲起来的灾祸偷袭，因此能探知到灾祸的伊丝与莉娅便一同参与了排除。
大致过程就是先以『全知地图』或『魔力视』探查灾祸聚集较多的区域，然后再告知精灵去那个方向寻找，如此一来，清理效率便高许多。
只不过，伊丝发现了一点异常。
并不出在灾祸身上，而是莉娅，自从敲定计划以来，莉娅就不时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仿佛有什么她自己也拿不定的主意的事情一样，经常在对话的过程中走神。
瞥了眼一旁低头思考的莉娅，伊丝对前来汇报的精灵队长招了招手，示意其站到自己身边，看向自己手中的地图。
「接下来去左边。解决了左边的灾祸，这片区域的任务就完成了。不过要注意，之前逃掉的大半灾祸都聚集在那里，虽然只是些等级不到五级的杂鱼，但还是小心为妙，先用风魔法把周围树林砍掉，然后对灾祸聚集的地方使用『火球』，尽量避免接近它们。」
「可是队伍里没有能用火魔法的魔法咏唱者……」
「改用火油和火把也一样，不，万一起见，你们还是把这个魔法水晶带上，不过要注意，最好用弹弓或者弓箭把这枚水晶弹射出去，清理出的隔火带也要相应加长，这里面铭刻有第三位阶魔法『火焰灾变』，小心被误伤。」
「第、第三位阶的魔法水晶？我知道了，回去以后就把伊丝主教的赠予上报给执政官大人。」
伊丝将手心朝向精灵，示意精灵不用再说下去。
「不必，消灭灾祸是教会职责所在，我帮助精灵，不是为了报酬，下去吧。」
「人……人类原来是这么伟大的种族……我知道了，伊丝主教。」
似乎让这位精灵队长对人类产生了误解，然而还没等伊丝想好措辞解释，精灵便攥紧红色水晶，急匆匆地跑开。
紧接着。
呲拉。
伴随粘液流动以及木头被腐蚀的音效，在周围灌木中躲藏已久的灾祸突然朝莉娅奔去，正在思考中的莉娅皱了皱眉，迅速抽出腰间的红色长剑，反身一剑，将偷袭她的灾祸一刀两断，由于红色长剑有吸收生命力与魔力的效果，被斩断的灾祸很快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噌』的收剑入鞘，莉娅对伊丝笑道。
「看来漏掉了身边的这只。」
不禁莞尔，伊丝摊了摊手。
「已经不需要再假装下去了，周围没有其他灾祸。」
「哦？就连我的魔力视也不敢百分百肯定所有的灾祸都被排除，伊丝却探查的一清二楚吗？」
表情中有着惊讶，莉娅微微睁大那双橙红色眼眸。
魔力视是根据观察对象的魔力量给出反馈，而这些斥候，也就是眼线灾祸，都是些等级低于五级的杂鱼，当它们与一些稍微强大的魔物站在一起时，莉娅便很难发现它们，只能派精灵过去查看详细。
至于伊丝口中的『不需要再假装下去』，则是指不泄露计划的完整内容。通过伊丝的方法，自己一方已经确定了，希里可以通过眼线调查到情报，当自己说『去西边探查』时，西边的灾祸便会减少，而这无疑代表希里听到了自己的发言，因此在没有确定周围不存在希里眼线的情况下，莉娅不会说出交接仪式其实是陷阱。
没有回答莉娅的问题，伊丝关切地看着伊丝。
「莉娅，你把所有的传承都吸收完了吗？明天就是决定胜负的时候了。」
「还没有，消化传承需要时间，不过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小块，只需一会儿就能完成。」
一边说着，莉娅一边从储物魔法里拿出一块单手就能托住的暗红色水晶，比起之前双手都很难拿稳的体积，现在这块小了不少。
简单展示完，莉娅把暗红水晶收回去，随后像是要把烦恼全部吐出来那样，短促地呼了口气。
「呼，事情和我想的一样，属于希里的那部分传承消失了，接下来就算我把剩下的部分全部吸收，也无法回到原本的195级。因为释放传承，增加了希里的实力，实在是再糟糕不过的情况了。明天的胜负到底如何，还得两说。」
「果然吗……不过比起能不能战胜希里，我更担心希里不会上钩，要是那样，我们做的准备就白费了。」
「她不会错过这次机会，除非那不是希里。」莉娅突然沉默下去，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样，一字一顿地说，「伊丝，我有一个请求。」
「嗯。」
认真地点头。
莉娅现在的神情就好像要说某种难以启齿，违背道义的事情。如果在知道灾祸希里并非真正的希里之前，自己大概会想，莉娅接下来要请求自己放过希里一马，她会让希里恢复正常之类，但现在的希里只不过是继承了希里记忆的灾祸，真正的希里早就被莉娅所杀，自己实在弄不清莉娅要说什么。
「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在抓住希里之前，伊丝可以给我一些时间么。」
出乎意料的问题，甚至不像莉娅的发言，莉娅拥有能够控制感性的强大理性，在明知道灾祸希里不是希里的情况下，却要留灾祸希里一命，反常过头了。
「莉娅是要……？那只是继承了希里记忆的空壳哦？从她刻意创造伤害莉娅的短剑就能看出来，那不是真正的希里，这句话可是莉娅说的。」
「啊啊，我知道。」如同要吐露心事那样，莉娅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也许会让伊丝笑话，但这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我并非要放那个只继承了希里空壳的灾祸一马，即便她是真正的希里，我也不会因为她是我的亲人就违背我的原则。我只是想见希里一面，现在灾祸继承了希里的记忆，而记忆是形成一个人性格与行为的东西，所以我想灾祸应该能做出与希里相同的反应。我想知道，希里到底怎么看待我那时候的做法，当初因为我占据了她的身体，连和她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带她的灵魂一起绞毁，这是困扰我至今的心结。
哪怕那只是继承了希里记忆的怪物，并非真正的希里，我也想听到希里的回答。不论原谅我也好，憎恶我也罢，这是最后的机会，所以即使听起来很荒谬，我也要尝试。」
「……可是，继承了希里的记忆，不代表那就是希里，如果主导身体的人还是灾祸，莉娅得到的不就是灾祸的回答吗？」
自己刚来异世界时，身体里也有属于佩佩的记忆，但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受佩佩记忆影响，自己还是自己。
莉娅轻轻摇头。
「我能感觉到灾祸希里的矛盾，除了追逐魔力，向女神复仇，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加上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对峙时，希里对我提过『刚刚沾染上灾祸的希里』还有『已经被灾祸侵蚀的希里』，半月前出现在海雾号上，让我来妖精之乡寻求答案的希里，应该就是刚沾染上灾祸，还没有那么疯狂的希里吧，或者说希里意识站多数的灾祸。如果我能压制灾祸的部分，只让希里出来见我，也许就能得到等同于真正的希里的回答。」
听起来有些复杂，但简单形容起来就像是把一段数据输入到计算机内，然后计算机再模拟出特定情况下的结果，以此重现真正的希里的答复。记忆是形成一个人性格的东西，换在如今的情况，等同于借用灾祸之口，得到希里的答案。
「过去我一直以为我再也没机会得到希里的原谅，只能把它压在心底，但现在机会摆在我眼前，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寻求答案。」莉娅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盯着伊丝双眸，双手也跟着抓紧伊丝肩膀，不让伊丝看向别处，「希里在我心中的位置无可取代，我想知道她的回答，为此，我需要伊丝你的帮助。如果明天的计划成功，希里出现在我们眼前，最后请让我来应对希里。不论遇见什么情况，伊丝都不要插手，拜托了。」
深深低下头，莉娅无比诚恳地请求着。
这样子自己不就没办法拒绝了吗？
莉娅必须要求得希里回答，否则就无法解开亲手杀死希里的心结，哪怕她那时候绞灭希里是为了大义，但作为一个拥有感性的生物，换做任何一个人来，都会对杀死自己亲人这件事抱有深深地愧疚，希望得到希里原谅，简直再合理不过。
——只是。
伊丝缓缓说道。
「我可以不阻止莉娅，但是……希里很可能不会给莉娅想要的答案。」
和莉娅会抱有愧疚一样，站在希里的角度，希里会原谅这个原本无比宠爱自己，再度出现时却杀了自己的姐姐吗？
答案是否定的。
正常人都难以原谅，即便是希里自己犯错在先也同样如此。指望所有人客观公正，无视个人感性的从旁人角度审视自身对错，这只是一种仅存于理想中的奢望。
得到伊丝的肯定答复，莉娅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了那样，紧紧抓着伊丝双肩的手放下，神情也跟着松懈下去，长长吐出口气。
「我知道。只是我必须要知道希里自己怎么想这件事情，这是我身为姐姐，身为创造者的愿望。」
「既然如此，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但莉娅拥有不死之身，不代表其他人也有，假如希里对其他人出手，我——」
「如果发生那种情况，希里就由我来处决。伊丝只需要保护无关者。」
莉娅以毫无迷惘的、正义凛然的口吻回答。
莉娅橙红色眼眸中的决意让伊丝沉默了一瞬，然后举起双手，苦笑道。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精灵那边我会去知会，让她们到时候不要轻举妄动。」
像是松了口气那样，莉娅右手搭在胸前，略显稚嫩却又有成熟的脸庞浮现不易察觉的、有着一丝苦涩的微笑。
「没想到在失去希里以后，我还能遇见像伊丝这样值得信赖的人，当初不断寻死的我实在太幼稚了，真正的宝藏就在我身边。」
这副仿佛在和外人说话的口吻让伊丝忍不住提醒。
「不……莉娅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妹妹，是这样吧？」说到这里，莉娅露出一瞬间的笑容，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微微打开双臂，上前抱住伊丝，侧脸靠在伊丝发丝处，轻轻地、低沉地道出发自内心的感谢，「……谢谢。」
胸口有种温热的感觉。
甚至可以感受到对面莉娅传来的心跳。
虽然并没有明确问过，但原先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此刻完全消失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
自己收获了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一种任何东西都无法分割、无可取代的羁绊。
（7/15）

第七十五章 天罗地网

当象征新一天开始的太阳从海洋另一端升起时，准备已久的多琳城也如同一台巨大的机器那样，缓缓运转起来，奔走在街上的精灵住民以及人山人海的露天剧场，无一不在告诉旅客，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大树节。
就好像日耀节与之人类，原罪节与之血族一样，大树节是精灵最重要的节日。这个节日原本是为了纪念精灵神洒下世界树之汁，复活精灵国王而设，后来慢慢便变为供奉精灵神的节日，在这一天里，不论保守精灵还是受到诅咒的精灵，都要向庇佑她们的精灵神献上祭礼与神乐，以此希望接下来的一年风调雨顺，不被灾难所祸。
倘若有哪座城邦没有向神明献上祭品，则会被其他城邦的人当成不尊敬先祖，忘记了自己的神，进而为人不齿、鄙夷，因此在和平时期，大树节又是各个城邦相互比试的节日，哪个城邦的神乐与祭礼盛大，便代表哪个城邦的实力与底蕴更雄厚，如此背景下，大树节在精灵心中的地位便变得更为重要。
因此能容纳数万人的露天剧场，自然是大树节最核心的场所，现在这座剧场里聚满了来自多琳城的精灵，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剧场内除了多琳城的精灵，还有一些来自其他城邦的执政官，尽管她们的数量不超过十人，但也是极为反常的情况，一些不明就里的住民不禁以为，这是自己城邦的大树节过于出众，吸引了来自其他城邦的执政官，是自己城邦实力的体现，所以这群人的热情比以往任何一届大树节都要高涨，连走路都是挺胸抬头的神气模样。
不过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精灵来说，她们内心比谁都没底。
因为在多琳城举行大树节的时候，距离多琳城上十公里的阿莱克西亚之塔正在进行交接仪式，假若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甚至连纯血精灵都不是的半精灵突然玩心大作，招来天灾，到时候，大半个妖精之乡都将化为不毛之地，而她们这些知情者——各城邦代表、多琳城的所有执政官与上层，也会跟着背上骂名。正因为她们在恶魔威胁下委曲求全，相信了恶魔『只要把阿莱克西亚之塔转移到一个毫不相干，马上就会离开妖精之乡的人身上，阿莱克西亚之塔所属的问题便能得到解决』的话。
所以这些城邦代表与执政官们看似端庄坐在席位上，实则内心惴惴不安到了极点。就好像把手伸进看不见的黑箱，可你不知道箱子里装的到底是毒蜘蛛还是蝴蝶那样，这种把性命托付在一个不确定的东西上的感觉，简直让人发疯。
推了推卡在眼窝里的单片眼镜，与执政官奥西维莉同席，身为魔法学院教师的中年女性不禁微笑。假如伊丝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位中年女性正是此前在露天剧场指出莉娅恶魔身份，并且叫嚣要驱逐莉娅的那名老师。
正常来说，以这位中年女性学院导师的职位，并没有资格坐在奥西维莉这样德高望重的执政官身边，甚至连坐在艾琳娜身边都很困难，但今天她却破天荒的可以坐在奥西维莉身旁，这种与上位者同席的荣誉，使得她心情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好，她不禁觉得，整个露天剧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奥西维莉大人，您看入口，学生进来了。从确定她们会出场的时候，我就在为今天的表演训练她们，她们绝不会在其他城邦执政官面前丢脸。」
一边说着，中年教师一边微笑着看向奥西维莉，然而奥西维莉却像是屁股着了火那样，身体左右扭动，甚至伸长了脖子，不时看向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方向。
难道在等人吗？
中年教师陷入思索，不知为何，今天的贵宾席上少了许多该有的人，比如负责保护城邦安全的防务司、她的上司魔法学院院长、就连藏书库的司书长都不在——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些人不在，她也不会有资格坐在贵宾席位。
奥西维莉执政官大概是在看那些迟到的人吧，中年教师心想，只是她虽然明白这一点，却没有就此放弃搭话，毕竟周围人，尤其是坐在自己身后的家伙，很可能看见了自己向奥西维莉执政官搭话，要是奥西维莉执政官完全不理睬自己的事情传出去，自己会丢了脸面。为了让奥西维莉注意，她只得再度开口，声音也跟着大了几分。
「可惜奥西维莉大人没有事先告诉我，其他城邦的执政官会作为代表来观赏学生们表演，不然我就让学生们排练更盛大的神乐了，虽然困难了一些，但只要努努力，也不是不能完成。」
「……已经过去一小时了，还没有消息么。」
奥西维莉收回看向远方天际的目光，低声自言自语。
尽管没有回答自己，但多少算是开口了。
中年教师喜出望外，连忙问道。
「奥西维莉大人是在等艾琳娜大人吗？她今天是饰演女神大人的重要演员，等学生们下去以后，就该穿祭礼的衣服，出现在场上了。奥西维莉大人不必着急。以艾琳娜大人年轻貌美的姿态，一定会让其他城邦的执政官自惭形秽。不过话说回来，奥西维莉大人，今天剧场里的护卫是不是变多了？以前明明没有这么多护卫，大树节所有人都会待在自己的城邦里庆祝，不会有人冒大不韪攻击我们，没必要这么紧张。啊！艾琳娜大人出场了——咦？艾琳娜大人怎么没有穿祭礼的盛装，还是那身魔法袍？这、这不成体统啊。」
中年教师神情错愕，下意识摊开双手，目光也跟着在场下的艾琳娜与身边的奥西维莉间徘徊，不知所措。
感到错愕与震惊的人不止这位中年教师，剧场里的其他观众也同样是这副惊讶表情。身为执政官之一，却在大树节这个神圣的节日里对神明不敬，这是足以影响执政官声誉的过失，更不用提这还是数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其他城邦执政官也在场的时候。
剧场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然而，包括奥西维莉在内，多琳城的众多执政官与其他城邦的代表，就好像提前知道了答案一样，脸上没有丝毫错愕与惊讶，不仅如此，她们的注意力甚至压根不在艾琳娜身上，所有人都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坐立不安、焦躁不已。
中年教师忍不住皱紧眉头，焦急提醒。
「奥西维莉大人，这可是大树节，如果艾琳娜大人只是扮演普通角色还好，她扮演的是精灵神大人，不穿祭礼专用的盛装，会被精灵神大人认为是在轻视她啊！」
咕噜、咕噜、咕噜。
中年教师话音刚落，耳朵里便传来一连串仿佛水烧开了声音。
起初她以为这是自己着急之下的幻听，并没有在意，直到这份声音越来越大，宛如雷声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这是确实存在的声音，她不禁扭过头，四下寻找声音来源，然而，这个声音就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那样，到处都是。
听到这份声音的人不止中年教师，还有坐在剧场内的观众，她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所有人都感觉到发生了某种不妙的事情，而也就在这时候，地面传来轻微颤动，并且震感以人们无法反应的速度骤然增强，仅仅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剧场上的人便东倒西歪，必须扶着身边座位，才能保证自己不摔倒。
「发、发生了什么？」
「那个叫玛丽的半精灵果然背叛了我们！」
「快去阿莱克西亚之塔！」
急忙找东西站稳的中年教师完全没有插话机会，等她反应过来时，奥西维莉已经与其他城邦的执政官以及艾琳娜汇合，以飞行魔法离开会场，直奔阿莱克西亚之塔而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中年教师的疑问。
◇
好吵。
各种各样的声音汇入大脑，让本就被饥饿感折磨的希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为了专心前进，她索性切断了与大部分灾祸的链接，只留下阿莱克西亚之塔周围的部分。
此刻她正在大地中飞速穿行，身为超越百级，等级直逼莉娅的灾祸，这种事情她可以轻松完成——这并非重点，重点在于，她现在没有朝阿莱克西亚之塔前进。
阿莱克西亚之塔那里只是陷阱。
希里深刻知道这一点。
假装成要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进行交接仪式，实际却设下重兵，待自己上钩后，再围剿自己。精灵一方不仅对普通市民隐瞒了要进行交接仪式的消息，还派出士兵清扫自己的眼线，通过故意泄露清扫地点的方法，探知自己与眼线之间是否存在连接，待判断出自己和眼线之间意识共享后，又刻意纵容各城邦使者放飞信鸽，使信鸽被自己截获，让自己知道『精灵将在阿莱克西亚之塔进行交接仪式』的情报，进而令自己在交接仪式这天，出现在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
不得不夸赞，计划布置的很精妙，设下这个计谋的人连己方友军都利用起来，以此达成迷惑敌人的目的，倘若换一个人来，肯定会主动踏入陷阱吧。
可惜自己看穿了她们的计划。
这个计划存在一个纰漏，并且这个纰漏大到让人无法不注意到。
那就是信鸽会被自己截获这个过程。
即便普通精灵都知道野外到处是灾祸，制定计划的人怎么会不清楚？在明知道信鸽会被发现的情况下还要放出信使，答案要么是制定计划的人是蠢货，要么是制定计划的人想让自己得到这一情报，真正的答案显然是后者。
假如亚莉克希亚没有站在精灵的一方，为精灵出谋划策，自己应该正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毕竟精灵领导者的愚蠢不是一天两天，这种为了征求所有城邦同意，而冒险放出信使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亚莉克希亚出现在了精灵一方，并且她还是完成交接仪式所必须的角色，如此一来，计划的制订与实施，就肯定有亚莉克希亚在内。拥有希里记忆的自己无比了解亚莉克希亚，她不会允许计划中出现这么明显的漏洞，因此，信鸽无疑是计划者故意塞在自己手中的情报。
陷阱也就由此露出马脚。
不过，自己的探查并未就此终止，虽然亚莉克希亚的『魔力视』能够找到自己，但亚莉克希亚的『魔力视』并不强力，自己的眼线没有被完全清除，尤其是留在多琳城内的那一部分眼线，基本上没有被发现，自己便由此找到真正进行交接仪式的地方。
多琳城露天剧场的地下。
想到这里，万一起见，希里在脑海中与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的眼线沟通——一个附着在飞鸟上，拥有高空视野的灾祸。
眼前跟着浮现出阿莱克西亚之塔附近的景象。
大片大片精灵族卫兵守护在阿莱克西亚之塔周围，同时阿莱克西亚之塔顶端的平台上，也站着亚莉克希亚与那个银发人类。
乍一看让人起疑，可事实上，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只站着伊丝一人，旁边的亚莉克希亚，不过是幻象制造的、用来迷人眼球的东西。至于自己为什么做出如此判断，亚莉克希亚拥有的『魔力视』，自己也同样拥有，自己只需一眼便能看穿，银发人类身边站着的亚莉克希亚是假货。
至于那个人类的魔力也很诡异这件事，则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存在。
当然，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自己只需要知道那个人类不容小觑即可。为了伏击自己，这个银发人类特地制造亚莉克希亚的幻象，与精灵军队和水树圣树待在一起，而真正的亚莉克希亚，则在另一处交接地点，也就是多琳城露天广场地下。
她们没有想到，自己在多琳城内有精灵外表的眼线，并且还从那个银发人类向她同伴转述的过程中，透过墙壁偷听到真正的计划，即，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的交接仪式只是幌子，真正的交接仪式，在多琳城露天广场地下，她们要借祭典掩人耳目，彻底解决精灵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纷争。
「军队都在阿莱克西亚之塔，那里只有亚莉克希亚……」
哪怕算上自己的分身，也无法同时与亚莉克希亚和那个银发人类为敌，但只有亚莉克希亚的话，对付起来并不困难。
『魔力视』
打开魔力视，希里开始确认自己的方位。
不远处有很多重叠起来的精灵。这里应该就是露天剧场。
接着，希里目光扫向露天剧场地下。
偌大的黑色空间内，代表莉娅的魔力光团正和零星几个光团待在一起，虽然那些光团的魔力反应算得上强——大概英雄领域左右，但在自己面前，只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蚂蚁。
找到了。
「呵呵呵……」
无法控制内心的狂喜，灾祸希里浮现狰狞笑容。
阿莱克西亚之塔将属于自己所有。
（8/16）

第七十八章 层层相套的陷阱

只有火把摇曳的昏暗大殿，许久没有与外界交换的空气飘荡着阴冷潮湿的霉味，夏季常见的蚊虫不时从眼前飞过，加上没有任何粉饰，直接暴露在人们眼前的土黄色墙壁，与其用『大殿』这样优雅的名词称呼，不如形容成『偌大的陵墓』，不，即使陵墓，也有石砖垒砌的墙壁，而这里只有光秃秃的一片，说成土屋更恰当。
这里是多琳城露天剧场地下的准备室。
在露天剧场表演时，为了节目效果，偶尔会遇见需要从地面缓缓升上去的时候，而这时，开凿在露天剧场地下的空间便有了作用，当然，只是从这个用途考虑，精灵根本没必要把地下空间开辟的如此之大——大概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之所以有这么大空间，是因为这里还有别的用途，比如藏匿士兵、遇见紧急情况可以将民众藏在这里之类，然而，伴随多琳城日益强大的实力，这处地下空间的意义越来越小，到现在，除了需要用到这里的演员，已经没多少人记得露天广场地下还有一片广阔空间。
这也就给伊丝与莉娅提供了合适场所。
微微发汗的手擦了擦衣服下摆，满脸紧张的玛丽下意识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只不过还没等玛丽看过去，站在玛丽身边的拉克西丝便伸手按住玛丽肩膀，示意玛丽不要轻举妄动。
「玛丽，不要东张西望。」
「可、可是主人大人……」
「嘘。」
面对拉克西丝比出的噤声动作，玛丽脑海里回想起此前伊丝的叮嘱，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僵硬笑容，转而将目光放在前方背对着自己的莉娅身上。
「莉娅小姐……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大家没关系吗……」
「不要害怕——」话还没说完，莉娅便皱了皱眉，「拉克西丝，带玛丽退下。」
「我知道了。」
刹那间，本该密不透风的大殿突然发出风吹过的窸窣响声，连带着挂在墙壁上的火把，也跟着微微摇晃，仔细听的话就能发现，这阵窸窣声与许多人同时走动的声音相似，倘若放在午夜时分，足以将人吓出尖叫。
最终，伴随一根没有挂稳的火把落地，众人正前方的地面凝聚起一团黑色粘液，紧接着，天花板、四周墙壁也跟着像漏水了那样，渐渐现出让人恐惧的黑色。
「姐姐，虽然你不愿意见我，但我们还是见面了。」
「哼。」
主动向前站出一步，莉娅阻挡在玛丽与拉克西丝面前，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希里。」
「啊啦，姐姐居然不对我的出现感到惊讶吗？明明我看穿了你们的计谋，为了让我高兴一下，姐姐现在应该装出计划走漏风声的着急表情才对。」
没有丝毫赶时间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自己家中散步那样，希里一根一根地掰着指头，来回走动。
「故意隐瞒交接仪式的消息，然后又任由那些嘴巴不严的城邦使者放出信鸽被我抓住，让我自己调查到姐姐你们想让我知道的消息，进而把我引到布置好陷阱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当我一脚踩进陷阱，为逃脱而费劲心思的时候，姐姐你们则在露天剧场地下进行真正的交接仪式，姐姐竟然能下手呢，我可是希里哦，希里。」
「你只是空有希里记忆的躯壳，从你向我挥刀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你和希里是两个不同的人。」
「明明姐姐你杀死过我，却还要奢求我不对姐姐动手？真严苛呢。」语气轻佻地嘲笑莉娅，希里停下踱步，咧嘴一笑，「嘛，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已经看穿了姐姐你们的计划，那么，仅凭这里的几个人，再算上姐姐你，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我。把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所有权交给我，否则我就要动手了。老实说，因为脑袋里的记忆，我对杀死姐姐你这件事感到恶心。」
「你的计谋不可能得逞！」
「那边的天使，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说话了？」
语言里仿佛具有魔力，希里的话落下后，遍布天花板的黑色粘液突然拧成尖锥状，直奔莉娅身后的拉克西丝而去，尖锐的破空声让人皮肤一阵生疼，倘若这一击击中，就算是天使的坚韧肉体，也会遭受无法挽回的重创。
但是。
咻——啪。
先是剑身砍进粘液的声音，然后是粘液无力落到地面的声响。
仅仅一剑，袭向拉克西丝的粘液便化为一滩烂泥砸在地上。
挥剑的人当然是莉娅。右手挥了挥血色长剑，莉娅将剑身沾染的黑色粘液甩掉，右脚后挪了一小步，剑尖则斜斜指向身前地面，神情严肃。
「希里，不要逼我动手。」
希里皱了皱眉。
「事到如今，姐姐还指望我加入你们，帮助愚蠢的精灵吗？如果我踩进你们的陷阱，或许会为了求饶而这么说，但可惜我看穿了。没想到为了瞒过我，姐姐大人居然还让那个银发人类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放置姐姐大人的幻象，如果我有那么一点点的疏忽，就可能上钩了吧。」
只剩下战斗的选择了。
意识到这一点，莉娅深吸了口气。
「……果然会变成这样么。在一决胜负前，我有一个问题。」
就好像猫杀死老鼠前，会先戏弄老鼠一番那样，希里先是瞥了眼自己的指甲，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
「说吧，就当做是最后的饯别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没想到莉娅会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个问题，希里愣了一瞬，然后捂着肚子，讥讽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姐姐您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我还以为您多少会聪明一些，结果数万年过去，您的脑袋已经生锈不够用了吗？连敌人是怎么知道己方行动都猜不到，哈哈哈，我的姐姐，您果然老了啊。」
捧腹大笑了许久，希里才终于缓过来，仍旧以上气不接下气地模样回答。
「您至今都没发现，我的分身不仅可以变成希里的模样，还可以变成其他人的样子吗？只需要伪装成精灵，我就可以轻松走进城内，不，我甚至不用亲自行动，只向分身灌注意识，分身就能代我收集情报。你们的计划确实很精妙，但还是我的眼线更胜一筹，这里我还要感谢那个银发人类，如果不是她把秘密告诉这个叫玛丽的精灵时，我的眼线就在墙对面，我还不知道姐姐进行交接仪式的真正地点。」
说到这里，希里得意地瞥了眼玛丽，此刻后者就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五官仿佛在说『糟糕了』那样拧在一起。这副因为自己泄露秘密，导致计划败露，所有人都要死的神色，让希里感到无比愉悦，仿佛自己才是掌控世界的神，没有人能忤逆自己的意思。
但是，当希里将目光转向莉娅的时候，却没能从莉娅脸上看见想看见的东西。
后者不但没有惊慌与焦急，反而轻声叹气。
「……全部被伊丝说对了。」
脑海里浮现令人不快的感觉，希里微眯起双眼。
「姐姐在说什么？」
「希里，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逃出我们设下的网，现在你只是黏在蛛网上的蝴蝶，乖乖放下抵抗吧。」手中长剑笔直指向面前的希里，莉娅以凛然口吻强调，「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无路可退？呵呵呵，姐姐在开什么玩笑，无路可退的人是你们——」
话音刚落，希里便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
那是一种浩瀚的，宛如把半个世界的魔力汇聚在一起，集中于一块极为狭小的区域里的魔力，身为对魔力极为敏感的灾祸，此刻她甚至有种胸口发闷，无法呼吸的感觉。
而假如有人站在地上的话就能看见，多琳城上空正有一个汇聚了无数种颜色的漏斗状风暴，正是这股肉眼能够看见的魔力，制造出笼罩整座城市的巨大压力，这一刻，没有魔法道具能够生效，也同样没有魔法结界能起作用，所有来自自然的魔力全部被空中的魔力风暴卷走。
西尔芙之弓。
将所有魔力打乱，进而阻止一切空间传送、意识跳跃的顶级武器。
而这把弓箭的出现，自然意味着伊丝也在这片地下空间内。
这便是计划的第四步。
将过于明显的陷阱暴露给希里，进而引导希里踩到更深的陷阱里。
解除幻象魔法，伊丝出现在玛丽身后，而这也是玛丽最开始回头看向的位置。
身为计划者的伊丝不禁微笑着一步步走上前。
「怎么样？被算计了一把的感觉。」
瞳孔骤然放大，希里表情瞬间狰狞起来。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吗！」
自己的『魔力视』清楚看到，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平台上站着一个呈『黑洞』模样的人影以及一个空荡荡的幻象，而『黑洞』般的魔力成像，正是代表伊丝。
希里的话让伊丝笑的更深一些，这种精心设下计谋，一步步诱导对手中计，对手却还浑然不觉的成就感，是其他事情难以带来的东西。
「看来你忘记了，你的魔法是由谁传授。你使用的『魔力视』，莉娅同样也会。阿莱克西亚之塔上的两个人都是幻象，只不过一个故意暴露给你看，另一个被完美的隐藏起来。」
前三步计划实际上只是诱导希里出现的诱饵，让希里自以为她看穿自己一行的计谋，直到第四步，才是真正的收网。
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指望希里会跑到阿莱克西亚之塔周围，先不说阿莱克西亚之塔周边群山环绕，很容易被希里发现埋伏在那里的士兵，其次就算那里一个士兵也没有，一旦莉娅和自己出现在同一场合，希里就得掂量掂量，她有没有这么把握同时战胜自己与莉娅。虽说自己可以找其他理由离场，但那样无疑会显得可疑，交接仪式是事关整个妖精之乡的大事，而玛丽与莉娅又都是自己的伙伴，这种时候消失，只会让希里更警觉。
因此必须要将场地转换到其他足够隐蔽的、不易被观察的地方，同时放出阿莱克西亚之塔这个诱饵，让希里以为，自己一行会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伏击她，如此自己与莉娅就理所当然的分开在两个不同场所。
但是，让希里知道阿莱克西亚之塔是诱饵很简单，让她知晓所谓的『真正的交接地点』在哪，伊丝却费了些功夫。故技重施，再度将消息告诉给城邦使者，借她们之手放出消息，无疑会被希里看穿这同样也是阴谋，因此伊丝刻意留下希里放在多琳城内的眼线，让希里误以为，自己一行只有靠莉娅的『魔力视』才能找到灾祸。
如此一来，希里便进入了自己的圈套，她自己以为城内的眼线没有被人发现，于是派人混进旅店，打探自己一行人的对话。而发现了希里眼线距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伊丝，则趁玛丽询问计划内容时，故意说出己方会在露天剧场地下进行交接仪式。表面上是在解答玛丽的问题，实际上则是泄露给希里假消息。
同时，为了增加情报的真实性，自己对除了莉娅以外的所有人都持同一副说辞，即，真正的交接仪式会在剧场地下进行，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确实要发生的事情，因此希里不论偷听谁的对话，都不会出现对不上的情况，加上知道这出阴阳交接仪式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卡米拉一行与艾琳娜，就连城邦使者们与奥西维莉都不知道——奥西维莉一行甚至连阿莱克西亚之塔上的交接仪式其实是假的都不知道——如此谨小慎微的保密下，希里只能相信，真正的交接仪式在另一个地方。
然而事实上，自己一行压根就没有进行交接仪式的必要，自己不会让玛丽无缘无故背上阿莱克西亚之塔这么一个麻烦，也不可能为了精灵族，命令玛丽一生都不能踏入妖精之乡。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在播撒烟雾。
至于希里用『魔力视』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看见的『自己』，则是刻意营造的幻象所为。
就像希里清楚莉娅的战斗方式一样，希里习得的魔法，莉娅自然也一清二楚，希里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用『魔力视』检查战场，而这就使得她过分相信『魔力视』。于是自己首先创造出一个容易被识破的莉娅的幻象，麻痹希里，让她相信她的『魔力视』没有出错，而后，自己在莉娅指导下，创造出一个完全没有魔力，但却能吸收大量魔力的幻象，让希里以为，那是『伊丝』。一真一假下，很容易便骗过希里。
于是在希里的角度，自己与莉娅分开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她可以单独面对没有守卫的莉娅。
然而实际上，这才是自己一行真正的目的。
如今她要面对的人不止莉娅，还有自己，西尔芙之弓封锁了整座多琳城，她无处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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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偷袭者

很快理解伊丝所指，意识到自己中计，希里脸色以极快速度变差，愤怒令她呼吸粗重，声音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样，咬紧牙关、充满憎恶。
「混蛋……」
「啊啦，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看穿别人的计谋沾沾自喜，现在轮到自己踩进陷阱，就怒不可遏了吗？」
虽然这么说有种猫戏老鼠的味道，但这是自己辛苦设局的结果，稍微享受一下胜利的成果也无妨。当灾祸希里出现在这里的一刻，她的结局便已经注定——死亡。
假设她是真正希里，自己还会看在她是被灾祸放大了负面感情，以及莉娅妹妹的身份上，将她交给莉娅处置。但这并非真正的希里，真正的希里早就被莉娅抹杀，站在这里的不过是偶然窥探到希里记忆的赝品，并且还是造成希里发疯的罪魁祸首，如此存在就和压制着伊芙琳的尤利乌斯一样，没有人能宽恕与原谅她，只有死亡，才能告慰那些在她手下死掉的人的灵魂。
似乎被伊丝的发言激怒到极点，希里怒极反笑。
「呵呵呵……确实是完美的计划，但是，那又如何？你们无法彻底杀死我，即使这里的我死了，我也会在其他地方重生。身在内大陆的弱小者，尔等日后一定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又是内大陆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伊丝微微挑起眉，早在面对书中恶魔的时候，自己就听到过内大陆与环大陆的称呼，而这里的内大陆，就是指阿莱克西亚大陆。
还没等伊丝发问，希里便以仿佛要托住天空般的姿势，高举右手，重重向伊丝挥下。
「『朱红之啮』！」
比起恶魔，更像是血族会使用的魔法，大殿内浮现无数拍打着翅膀的血色蝙蝠，嘴中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朝伊丝几人发起冲锋。
「呜！」
不仅玛丽，就连拉克西丝也捂住耳朵，两个人就像没看见蝙蝠的锐利尖牙般，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不仅如此，莉娅也为蝙蝠的叫声皱眉，神情间有着一丝凝重。
精神魔法。
扰乱人心智，让其丧失斗志的魔法。
抽出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破灭之剑莱瓦汀，伊丝目光锁定在袭来的蝙蝠上，这里的每一只蝙蝠都有超越英雄领域的实力，如果自己不谨慎对待，仅凭身后的玛丽与拉克西丝，绝对不可能是这些蝙蝠的对手。
但灾祸希里并未就这样停下等待战果，而是以恶魔语高声咏唱咒文，庞大的魔力甚至让空气浮现某种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她要破坏这处地下空间。
自己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大切裂』
位于第十位阶的近战魔法。
横向挥出蓄满了魔力的破灭之剑，凝聚于剑身的魔力瞬间离刃而出，就好像要将世界一分为二那样，一道长达百公尺的红色烈刃缓缓地、却又势不可挡地前进，凡是撞上这道烈刃的蝙蝠，无一不眨眼间汽化，烈刃所过之处，没有任何活物存留。
正在咏唱的灾祸希里自然也没能分神抵御这一击，和那些蝙蝠一样，灾祸希里也被瞬间汽化。
但这只是假象。
「喝啊！」
灾祸希里再度现身时，已经在伊丝身后。灾祸希里可以瞬间移动到灾祸触及的地方，而现在，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的灾祸已经占据了整间大殿。
手中的黑色长镰直奔伊丝后颈斩去，即便长镰此时还没有斩到伊丝脖颈，伊丝也感到后颈一阵刺痛。空气撕裂发出的声响让人无法忽视，就算是支撑天地天柱，也会被这一击斩出缺口吧。
但伊丝是例外。
只是就算是自己，被打中也会感到疼，更不用说还是脖颈这种柔软的地方，听起来就很痛。
没有选择回身迎敌，伊丝低声喃喃。
「『精神爆破』。」
同样是精神魔法，却是指向单体的攻击。
轰！
只有希里能听见的剧烈轰鸣。
大脑仿佛被人用重锤重重砸下，希里如同断线的风筝笔直砸向地面——并非坠落，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竖直砸落。位于第十三位阶的『精神爆破』相当于以魔法凝聚出无形重锤，肉眼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但如果有生物站在附近，则会在重锤之下瞬间失去神志，以伊丝的实力施放，哪怕对手是精于精神魔法的赫蒂，也会永久精神错乱。
当然，这样的精神魔法不是没有缺陷，『精神爆破』的缺点是施法范围极近，只能覆盖到周围两公尺，不过这个魔法在『Ragnarøk』中的作用，也只是魔法咏唱者用来对抗暗杀者职业的玩家。既然希里主动靠近自己，自己不介意送希里一份大礼。
倒在地上的灾祸希里再度化为一滩粘液，隐匿于满地都是灾祸，在自己与灾祸希里对弈的这段时间内，整个地下大殿都被流动的黑色粘液填满。
伊丝扫向全知地图，除了正拖住莉娅的分身，上面没有第二个代表灾祸希里的光点，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灾祸。
「消失不见了么。」
有西尔芙之弓的封锁，希里绝对逃不出多琳城。
逐个击破吧。
正当伊丝准备抽身帮助莉娅对付灾祸希里的分身时，灾祸希里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你果然有超越百级的实力！你到底是谁？仅仅万年时间，阿莱克西亚大陆不可能诞生出你这样的实力者！」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判断不出方向。不过自己并没有着急的意思，伊丝轻甩了甩手中的破灭之剑，语调轻快地回答。
「原本只是一个过客，但现在决定待在这里不走了。」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伊丝语气中多了一丝调笑意味，「多亏了你，才让我有了莉娅这个姐姐。」
被伊丝戳中记忆中无法接受的地方，灾祸希里的声音先是沉默一瞬，然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喊叫。
「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咔咔咔咔。
某种东西即将断裂的不祥音色接连响起，几乎肉眼可见的，墙壁与天花板蔓延出道道裂纹，地面震颤起来，太阳的光芒也透过天花板裂缝照进眼睛，抖落的尘埃与砂石预示着，这里即将崩塌。
预料之中的结果。
露天剧场虽然有魔法结界补强，但在希里摧残下，不可能支撑太久，不如说，这处大殿没有在自己挥出『大切裂』的那一击时就被魔力震荡震塌，自己便该称赞精灵工匠的技术。
自己提前让艾琳娜在剧场上安排了众多守卫，同时还对艾琳娜交代过，如果遇见紧急情况，该如何疏散人群，现在战斗进行了有一段时间，剧场上，尤其是表演的舞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一剑逼退希里，莉娅趁机朝伊丝大喊。
「伊丝，快带玛丽和拉克西丝离开！」
「拉克西丝，抓紧我和玛丽！」
「是！」
在西尔芙之弓影响下，即便是自己，也无法使用传送魔法。伊丝左手揽过拉克西丝腰间，而拉克西丝则将玛丽抱住，三人以飞行魔法穿破天花板，直奔外面的露天广场而去。
五彩的魔力风暴顿时出现在眼前，而受这股不时交织出闪电的漏斗状风暴遮蔽，太阳消失不见，天空也化为不祥的铁锈色，狂风将树木连根拔起，空中甚至还能看见飞散的瓦砾与石砖。
而在这股魔力风暴下方的露天剧场内，逃跑的灾祸希里已经化为蛛网上的蛋壳——黑色粘液如同蜘蛛结网那样，在露天剧场内拉出无数黑色蛛丝，覆盖整个露天剧场。而希里化为的蛋壳，则在位于蛛网正中心，光是目测，这个叫做『灾祸之卵』的东西就有二十公尺的直径，间歇跳动的模样如同孵化中的怪物，让人心生不快。
这大概才是灾祸希里真正的样子。
挥动燃烧着火焰的破灭之剑斩向黑色蛛丝，然而本该一击即溃的黑色粘液，此刻却异常坚韧，破灭之剑不但没有斩断蛛丝，甚至还被吸附住，连带着其上的火焰也渐渐减弱。
蛛丝在吸收破灭之剑上的魔力。
皱了皱眉，伊丝加大手中力道，这次蛛丝只是稍微抵抗一瞬，便被伊丝一刀两断。
「连破灭之剑都不能燃烧的魔物么……虽然破灭之剑相比永冻之黄昏和西尔芙之弓弱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再怎么说，也是最强堕天使阿撒兹勒的武器啊。」
真希望女神大人能负责任一些。
从目前知道的蛛丝马迹可以推断，灾祸是女神们来到阿莱克西亚大陆时，一同带过来的东西，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光靠莉娅对付它们，肯定会相当吃力，更免不了死伤。
将拉克西丝与玛丽放到地上，伊丝轻推了推二人。
「拉克西丝、玛丽，你们现在立刻去找卡米拉她们，到远离剧场的东城门去，这里很危险。」
「好的~」
「那吾主您……」目光放在笼罩于露天剧场正上方的灾祸之卵上，拉克西丝吞咽了口唾沫，「我能感到这是不同寻常的魔物……实力很可能魔王之上，吾主您虽身为背负救世职责的救世主，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最好还是先和地下的魔王汇合以后，再一起来对付这个不祥之物。」
「嗯，我会注意的，拉克西丝也要小心。」
「感谢吾主。」
不再浪费时间，拉克西丝张开身后双翼，带领玛丽从蛛网间隙离开剧场。
世界顿时只剩下铁锈色天空、位于庞大蛛网正中心的灾祸之卵以及伊丝三者。
没有看全知地图，而是以『上帝之眼』检索天空中的灾祸之卵，伊丝稍显惊诧地微微挑眉。
「等级和MP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这个变态的HP是怎么回事。」
从接近两千点的MP判断，灾祸之卵的等级应该在两百级左右甚至还没到两百级，但灾祸之卵的HP却一步跨越到等级成长值的四倍，也就是八万点HP至多，要知道，在第二形态觉醒下，自己的HP也只有四万点。
总觉得像游戏里的最终boss，一阶段被打死以后，还有第二阶段，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仅仅只是一个卵，等卵结束，就是第三阶段了吧。
放在游戏里，自己会觉得有挑战性，但这里是现实，实在有够头痛。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胆敢对姐姐出手，在我亲手杀死女神之前，就用你的鲜血祭奠！」
灾祸之卵发出饱含愤怒与憎恶的呐喊，灾祸希里的声音不再像人类，而是一种仿佛很多人合在一起的音效。
声音中混杂着精神魔法么，可惜对自己没有效果，自己免疫任何形式的精神干涉。
伊丝不禁露出狡黠的笑容。
「如果之前在海雾号上的时候，你选择留在莉娅身边，而不是向女神复仇，我不就没有可趁之机了吗？」虽然说法仿佛坏人，但自己只是为了激怒希里，伊丝继续补充道，「是你自己放弃了爱着你的莉娅，被我得手，你也应该没有怨言才是，不如说，事到如今，莉娅还没有放弃你，你就应该对莉娅感恩戴德。另外，我对你说的环大陆很感兴趣，之前和斯提克斯的手下战斗，那位恶魔说我手中的剑是女神赐予的日轮之剑，你应该见过女神吧？我不是在问希里的记忆，而是真正的你，灾祸。」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神明的使徒，抢走姐姐的卑鄙之人！伊丝——恩雅！」
彻底被伊丝激怒，天空的灾祸之卵发出愤怒吼叫，巨蛋般的外壳延伸出漆黑触须，直直砸向剧场中的伊丝。
触须卷携着猛烈地音爆之声。
只是眨眼时间便抵达眼前。
没有正面承受这一击的必要，伊丝以『瞬间移动』闪避，无数足有水桶粗细的漆黑触须重重砸在伊丝刚才停留的位置，铺设在地面的石板就好像碎纸那样，被触须轻易捅破。
「喝啊啊啊————！！！」
一击未果，希里索性将捅进大地的黑色触须横扫而去，刹那间，大地就好像被巨人用钉耙犁过那样，卷起无数黄色沙尘，砖块爆裂的悲鸣响彻整个剧场。
「当初真正的希里也是这副样子吗……」
失去了人类的理智，这副模样反而让人可怜起来。
伊丝摇了摇头。
「不过要是因为可怜就放过你，被你伤害的可怜人就没有人可怜了。」
完全无视横扫向自己的触须，伊丝朝手中的破灭之剑灌注魔力，微微放低身姿，做出收刀动作。
『心眼』
『一击必杀』
『力量绝对化』
「罪人该去往冥河，为你的所作所为忏悔吧——『空间切裂』。」
拔出破灭之剑，径直朝天空的灾祸之卵横扫，但这次并没有剑光飞向灾祸之卵，而是如同莉娅手中逆转因果的长剑一般，伊丝只是凭空挥剑，灾祸之卵后方便出现一道仅有十公尺的黑色裂纹。
这代表着空间裂缝。
嚓。
一柄看不见的刀刃横向切在灾祸之卵上，下一刻，如同压力到达极限，然后又被人从外面捅破的气球那样，无数黑色粘液自『空间切裂』割开的破损处喷射而出。
不同于十阶魔法的『大切裂』，『空间切裂』是位于第十七位阶的魔法，加上强化魔法附加，足以一击重创希里——自己答应了莉娅留希里一命，让她做最后的告别，所以没有一击致死。
「呜——呃！你……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你安静一些，嗯？」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刺痛，伊丝下意识皱起眉，同时使用『水晶壁』阻挡。
下一秒。
铿！
水晶壁传来金属物体撞击的声音，与此同时，伊丝也转过身来，只是还没等伊丝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水晶壁便在对方轰击下骤然破碎，一道闪着冷光的剑刃直奔伊丝腰间而来。
「啧。」
水晶壁虽然不是强力的防御魔法，但能打破水晶壁的人也寥寥无几，伊丝重重咋舌。
『空间禁锢』
挥向身体左侧的剑刃因『空间禁锢』停滞一瞬，而伊丝则趁这个时机，抬起右腿，重重踢向对方两腿之间的空荡。
砰！
如同被重型卡车撞上的麻袋，被伊丝踢中的人顿时飞向高空，而也就是在这时，伊丝从全知地图上知道了偷袭自己的人是谁。
乌拉诺斯的手下，有着最强堕天使之称的阿撒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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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阿撒兹勒

『上帝之眼』
趁阿撒兹勒还在自由落体的时间，伊丝检索阿撒兹勒的信息。虽然正常情况下，应该趁敌人无法抽身防御的时候追击，但既然阿撒兹勒会被自己一脚踹飞，说明他的实力不如自己，多留点时间观察也无妨。
「和其他堕天使一样，看不到等级么……魔力值只比莉娅低一点，力量值比莉娅还高，『危险感知Lv9』，『异常状态抗性LV8』，这到底是堕天使还是魔王啊。」
这两个技能听起来效果一般，但这里的等级对应的并非第九位阶魔法，而是指技能提供的增益。比如当莉娅对阿撒兹勒使用附带麻痹效果的魔法时，阿撒兹勒的『异常状态抗性Lv8』技能将使麻痹效果减弱80%，而换在『危险感知Lv9』上，则是能够感知到敌人的动作，几乎所有偷袭都无法生效。
不仅如此，阿撒兹勒还有其他各种棘手属性，比如『即死抵抗Lv9』、『看破Lv7』、『远程道具无效Lv5』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buff的显示方式非常类似于『Ragnarøk』，尤其在一些小型boss的状态栏里，经常可以看见这些效果，当然，那些小型boss的技能等级比阿撒兹勒低得多。
「来自『Ragnarøk』？」
首先可以肯定，阿撒兹勒不是玩家一类的存在，这些足以用变态形容的技能只会出现在NPC身上。拥有这类效果的NPC无一不是顶级副本中的最终boss，而在这之中，并没有叫做阿撒兹勒的NPC。
大概只是巧合吧。
将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出脑海，伊丝重新握紧破灭之剑——一开始自己还担心破灭之剑会因为看见原主熄灭，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破灭之剑上的火焰甚至比之前还旺盛了一些。
「『瞬间移动』。」
出现在阿撒兹勒即将落下的正下方，伊丝举起右手，手心朝向阿撒兹勒。
「『空间禁锢』。」
阿撒兹勒的身体瞬间停在空中，但如此停滞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一秒，禁锢住阿撒兹勒的魔法便轰然破碎。
应该是『异常状态抗性Lv8』的效果。和『水晶壁』一样，『空间禁锢』并非强力魔法。从魔力量上看，阿撒兹勒的等级和莉娅相当，而以莉娅195级的等级，已经超过了『空间禁锢』的魔法位阶。
「要换成更高阶的魔法么。」
没有直接用手接住阿撒兹勒，而是以『无形之手』伸向阿撒兹勒，在不知道阿撒兹勒的底牌之前，最好还是和阿撒兹勒拉开距离，『Ragnarøk』中存在『真实伤害』这种机制，而这类魔法往往不那么好用，有着各种条件限制，比如必须贴身使用，或者只能对某一类生物起效，要么就是飞行速度极慢，因此拉开距离是最聪明的选择。
无形之手进入阿撒兹勒周围十公尺后。
「『穿刺骨枪』。」
以伊丝听不见的声音咏唱，阿撒兹勒如同刺猬般，身边浮现无数长达三公尺的骨骼长枪，强有力的骨枪与无形之手撞击在一起，爆发出让人连连皱眉的巨响，阿撒兹勒也跟着消失在烟雾里。
光点从地图上消失了。
由于视线被烟雾遮挡，伊丝只能看向全知地图，此刻阿撒兹勒早已消失不见。
「没有丧失战斗力么……」
伊丝微微皱起眉。
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无形之手的加成下，感到手中传来些微阻力。
「嘛，要是一下就被打败，会有愧于最强堕天使的名头——虽然是这么说，生命力未免太顽强了。」
自己踹向阿撒兹勒双腿间的一脚并未留手，就算阿撒兹勒防御力远超常人，现在也应该痛不欲生，结果却能腾出手来避免被自己抓住，到底是感觉不到疼痛还是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令人玩味。
「不……不愧是……能战胜萨麦尔和亚列的血族，竟然能发现我的攻击。」
一道年轻男性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伊丝转过身，有着一头利落蓝短发，身披铠甲的男性正满头大汗，神情痛苦的站在那里。
不用说伊丝也知道，阿撒兹勒为什么满脸痛苦。自己该称赞阿撒兹勒的忍耐力，这种时候都没有做出双手捂住裆部的不雅动作。
放下手中的破灭之剑，伊丝以从容姿态回应阿撒兹勒。
「没想到拥有最强堕天使之名的阿撒兹勒，比躲藏在影子里的萨麦尔都擅长偷袭。」
值得一提的是，阿撒兹勒的装束犹如人类骑士，除了没有全面盔，银色金属铠、比身高还长的骑士枪以及威武的骑士盾，三者一应俱全，加上利落的蓝短发与英俊外貌，简直是拉克西丝理想中的救世主。
铠甲上浮现一层蓝色光彩，阿撒兹勒脸上的痛苦神色也随蓝色光芒一起消失，眼眸里渐渐多了几分轻松，以左手骑士枪枪身，轻敲了敲绑在右手手臂上的骑士盾，语气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印象。
「不管偷袭还是正面战斗，只有全部胜任，才能被称为第一堕天使。我追求的只有结果。」
明明长着一张勇者的脸，却给人花花公子的感觉。伊丝以目光示意阿撒兹勒看向露天剧场中的灾祸之卵。受自己『空间切裂』攻击，灾祸之卵的HP一口气掉了一半，蛋内喷洒的黑色粘液填满了小半个露天剧场。
「我和你没有利害关系，过去击伤你的同僚，也只是因为他们想伤害我的同伴，你如果是想找我打架的话，就请留到明天再说，现在有别的事情在等着我。」
见到灾祸之卵，阿撒兹勒轻佻的表情浮现一丝严肃。
「灾祸之卵？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等，已经被打伤了？怎么可能？那种比一百层熟龙皮叠在一起还坚韧的外皮，怎么会被人砍穿？」
伊丝并不知道，就算阿撒兹勒来，也得费很大功夫才能穿透灾祸之卵。在灾祸之卵的三个阶段里，第二阶段的卵形态防御最强。具体形容起来的话就是，假如阿撒兹勒举着骑士枪对灾祸之卵发起冲锋，骑士枪插在灾祸之卵上后，灾祸之卵的弹力会让阿撒兹勒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弹回去。
阿撒兹勒的反应令伊丝无奈耸肩，
「就像你看到的，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灾祸之卵出现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阿撒兹勒思考片刻，然后架起骑士枪，放低身体重心，「即便如此，我也要遵从圣女大人的命令把你带回去——不如说现在才是最佳时机，在猎物力竭的时候抓捕，是最省力气的时候。」
阿撒兹勒大概以为自己与灾祸之卵苦战了一番，没有多少魔力了。
逐渐将阿撒兹勒划入脑袋不好使的阵营里，伊丝掂了掂手中的破灭之剑。
「必须战斗么……听说你为了拿回这把剑，在塔尔塔诺斯的结界世界周围徘徊了很久，把魔王吓得不敢出门。」
「虽然我很希望看见塔尔塔诺斯在我的威名下颤抖，但如此事情并未发生。」阿撒兹勒语气逐渐凌厉起来，「多说无益，束手就擒吧！」
「嚯。」
声音落下的瞬间，阿撒兹勒所站的位置便只剩下一道残影，银白色的骑士枪犹如流星，卷携着剧烈的空气摩擦声抵近伊丝眼前。
没有立即做出反应，而是感到疑惑。
这个速度对普通人来说无法以肉眼看清，但在自己眼里，只和少年的全力冲刺相差无几，倘若阿撒兹勒一开始就是这份速度，自己还会将其当做是阿撒兹勒的最快速度，然而阿撒兹勒偷袭自己时的动作比这个快得多，不得不让自己起疑。
佯攻？
注意着阿撒兹勒可能突然以魔法攻击自己身后，伊丝左手浮现白色旋涡，做出朝一旁拉扯的动作。
『空间连锁』
将阿撒兹勒手中的骑士枪与自己的左手连接起来，伊丝以纯粹的力量把骑士枪带偏方向。
而就在伊丝把骑士枪带偏方向的下一刻，阿撒兹勒的银白骑士枪爆发出一阵刺目光芒。
「等的就是这一刻！『螺旋枪击』！」
声音落下的瞬间，骑士枪前端以极快速度旋转，『空间连锁』只坚持了不到两秒，便在一阵咔嚓声中绞断，与此同时，阿撒兹勒调动长枪，枪尖直奔伊丝而来。
单纯的冲击力量不足，所以用旋转来突破防御吗？
自己并未见过这个魔法，不过猜测起来，应该和『盾挡反击』一样，存在第一阶段的触发条件，比如假设对方没有闪避长枪的攻击，第二阶段的旋转就可以成立之类，通常这种魔法的威力都很强。
当然，自己不会眼睁睁看着长枪击中自己。
伊丝吐出简短音节。
「『精神爆破』。」
轰！
对希里使用过的魔法再度现身，魔力凝聚的无形重锤直直朝砸向阿撒兹勒，毫无防备的阿撒兹勒全身一震，手中的骑士枪也以极快速度黯淡下去。
不过如此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阿撒兹勒眼中又迅速恢复神智。在被『精神爆破』命中的时刻，阿撒兹勒胸口处闪亮出紫色光芒，正是这道紫色光芒，让阿撒兹勒免于精神魔法伤害。
魔法道具。
并且还是十分强力的、足以豁免『精神爆破』的魔法道具。
「别想逃！」
虽然手中的骑士枪失去动力，但阿撒兹勒并未放弃追击，反而上前一步，将力量由左手交换到右手，以骑士盾猛砸伊丝。
「太慢了。」
『闪电标枪』
伊丝并未作出投掷动作，而是直接以召唤形式，身后出现大量足有手臂粗细，闪烁着蓝紫色光芒的长枪，这些长枪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便直奔伊丝身前的阿撒兹勒。
嗤——！
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无数把位于第十五位阶的闪雷长枪与伊丝擦肩而过，直直命中阿撒兹勒。紧接着，阿撒兹勒全身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利落的蓝色短发在电击下根根竖起，空气中浮现难闻的臭氧与皮肤烧焦的味道，阿撒兹勒的铠甲下还冒起阵阵烟雾。
只是阿撒兹勒并未就此停下手中动作，在『异常状态抗性Lv8』的技能下，除非伊丝使用麻痹效果高于『异常状态抗性Lv8』的魔法，否则很难限制住阿撒兹勒行动。阿撒兹勒硬顶着『闪电标枪』的高额伤害，咬紧牙关，重重将盾牌抵近伊丝胸口。
「还没有结束！」
铛！
二者重重撞在一起。
然而结局和希里用长镰斩向伊丝时一样，足以开山碎石的一击除了将伊丝撞退了几步外，根本没能对伊丝造成伤害，发出的声音犹如木桩撞击青铜大钟。
「唔……」
胸口有种发闷的感觉。
右手下意识捂住胸口，伊丝面露不悦，刚才如果阿撒兹勒使用的不是钝器，而是带有刀刃的锐器，自己可能就受伤了——虽然是血丝的程度。
「居……居然没有受伤……」
舌头仿佛大了一圈，麻痹效果令阿撒兹勒说话含糊不清，全身重量都挂在骑士枪上，身体颤抖个不停。
还好拉克西丝没在这里，不然肯定会打破她对英俊蓝发青年的幻想。现在阿撒兹勒就好像刚从矿洞里拖出来的家伙，满脸黢黑。
「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了。」
「不可能……你……你只是在强装……强装没事……」
之前见过的蓝色光芒再度浮现在阿撒兹勒身上，仿佛被人施加了治愈术，阿撒兹勒身上的颤抖迅速停止，HP与MP也重回顶点。
简直就像触发机制，满血复活的boss。
伊丝猜想，这份恢复力应该和抵抗『精神爆破』的紫色光芒一样，同样也是魔法道具的效果。
身为第一堕天使，等级直逼魔王的存在，被乌拉诺斯重用，赐予强力魔法武器，也不是无法理解，只是对自己而言，希望他能早点意识到双方的差距，立即投降。尽管堕天使就算杀掉也会在老巢复活，但自己对他此行的目的很感兴趣，需要留他一命。
重重喘息了一会儿，阿撒兹勒重新挺直身体，用正义凛然的语气宣告。
「我已经彻底明白了，你和灾祸之卵一样，只是空有防御，缺乏进攻手段，在拥有圣域泉水的我面前，不论你攻击多少次，我都能恢复如初，接下来我不会再给予你可乘之机。」
这家伙和战斗天使一样是笨蛋。
伊丝彻底把笨蛋标签贴在阿撒兹勒身上。
还是不要和他浪费时间了。
从仓库中抽出爬满了翠绿藤蔓的绿色弓箭——西尔芙之弓，伊丝向其灌注魔力，弓箭顿时浮现青绿色弓弦。
但当伊丝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阿撒兹勒不再是一个，而是上百上千个，阿撒兹勒的身影遍布于天空，相似度高到就连全知地图也无法分辨出哪个才是本体。
更让人畏惧的是，这些阿撒兹勒咏唱起不同的咒文，天空的魔力风暴甚至因此减缓流动。这是阿撒兹勒身为最强堕天使的底牌之一，每一个阿撒兹勒都相当于真正的阿撒兹勒，尽管他们只能使用咏唱魔法，并且一击即溃，但在成百上千的数量之下，对手即使使用范围魔法，也很难抢在其中一位阿撒兹勒用出咏唱魔法之前，一次性消灭全部的阿撒兹勒。
当然，这只是对与阿撒兹勒同级的人而言，伊丝显然不在此列。
将西尔芙之弓作为法杖，伊丝拉满弓弦，向空中射出第一根箭矢。
「『噤声魔咒』。」
紫色箭矢没入高空，如同炸弹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那样，紫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四面八方扩散，而所有被紫色光芒覆盖的阿撒兹勒，无一不在第一时间失声。
简单的『沉默』效果，并且不是只作用于一次，而是持续作用的魔法，除非阿撒兹勒逃出这片空域，否则即使阿撒兹勒有『异常状态抗性Lv8』状态，也无法免疫『噤声魔咒』。
「那么——嗯？」
出乎伊丝预料的，阿撒兹勒没有惊慌，反而第一时间意识到要逃离『噤声魔咒』的区域，操控所有阿撒兹勒朝更高处上升。
「欸，也不是那么笨嘛，不过。」再度拉满西尔芙之弓，瞄准一只正在飞行阿撒兹勒，如同依蒂丝不怀好意时会露出狡黠微笑那样，伊丝嘴角翘起令人心惊胆战的笑容，「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
（11/20）

第八十章 完全相同的战斗

与此同时，另一边。
『石造物创造』
在露天剧场地下即将崩塌之时，莉娅抬起手，以『石造物创造』维持住不断抖落灰尘的地下空间，同时身体向一旁跳开，回避希里自上而下的斩击。
为了不陷入以一敌二的窘迫局面，灾祸希里从一开始就选择以分身应对莉娅，另一个自己则去阻拦伊丝，尽管现在应对伊丝的希里化为灾祸之卵，但这对位于地下的希里而言，影响并不算大，不如说，由于力量分散，灾祸中属于希里的部分变得更多。
将长镰背至身后，灾祸希里停下脚步，以灾祸构成的她不需要像普通生物那样呼吸，之所以停下追击，仅仅是为了恢复魔力。
「姐姐的魔力应该不足一半了吧？」
「但和希里你比起来，我的情况要好得多。」
同样停下动作，莉娅收回双手剑，轻轻喘息着，胸口有着明显的起伏。虽然现在的希里力量不如之前阿莱克西亚之塔上全盛状态的希里，但这里的『不如』也只是相对而言，希里的整体实力依旧与自己相差无几。
眉头挑了挑，希里朝一边伸出手，充斥地面的黑色粘液仿佛宠物狗般，直奔希里手心而去。可以清晰观察到，这些黑色粘液接触到希里以后，化为了希里身体的一部分，而那些被吸收的黑色粘液，则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尸体，无力坠向地面。与之相对的，希里的气势以惊人速度恢复。
吞噬同类的身体成长吗？
果然不能把灾祸和寻常生物相提并论，这绝对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产物。
做出如此判断的同时，莉娅深吸了口气，重新摆好架势。阿莱克西亚之塔的引导者并未欺骗自己，成为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掌控者以后，自己的魔力恢复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只要自己想，还可以消耗阿莱克西亚之塔的魔力，窥探妖精之乡的任何一处地方。
「姐姐看上去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呢。」
「伊丝已经替我做出回答了，从你出现在这里的一刻，我们的结局就注定了。」莉娅停顿片刻，缓缓吐出结论，「今天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出去。」
「我有妥协方案哦？」继续从同类身上汲取魔力，希里从容不迫地回答，「只要姐姐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我，我就立刻离开妖精之乡，不消灭神明便不会回来。对姐姐来说，阿莱克西亚之塔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的离开既满足姐姐的愿望，也达成了我的目的，这是双赢。」
「但留在这里的精灵会灭绝，妖精之乡将不复存在。」
希里需要的是魔力，并且是让土壤魔力耗尽的魔力，结界世界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灾祸所过之处，土壤魔力变得极度贫瘠，假如把阿莱克西亚之塔交给希里，整个妖精之乡都会化为不毛之地。
而这是无法允许的事情。
希里是自己创造的存在，自己缔造的因果，必须由自己了结。
如同被触碰到逆鳞的巨龙，希里的气势瞬间凶厉起来，神情变得异常愤怒。
「精灵？作为下级生物的精灵到底有什么资格与我们站在一起！姐姐！她们根本不珍惜我们的恩赐！」
这是自己没有的记忆，莉娅没有反驳希里，任由希里继续说下去。
「当我向这些下级生物询问世界树的消息时，她们居然以精灵神叮嘱为由，不告诉我世界树去向？姐姐您替精灵开化出文明，但她们不仅不珍惜这份恩赐，还让我放弃复活您，接受生老病死的现实？开什么玩笑！姐姐是不死的圣灵，根本不会死亡，她们是在践踏我对您的敬仰与爱慕！」
「……」
依旧沉默着，莉娅静静注视着情绪愈发激动的希里，后者开始撕扯头发，发丝崩断的噗噗声连接响起。
「没有人记得我们，没有人！我们对他们的教诲与恩情被他们忘记的一干二净，他们甚至想刻意隐瞒我们的历史，让我们恶魔成为敌人！这些背信弃义，不知廉耻的牲畜没有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所以我以神的名义降下神罚，让他们在神的怒火中哭喊祈祷，没有人会回应他们，他们背弃自己的信仰，这是他们应得的结局！诅咒、屠戮，只有疼痛才会让他们想起姐姐您的恩赐，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别人的赠予甘之如饴，感激姐姐的恩泽！」
希里上前一小步，看着莉娅的目光也充斥着近乎疯狂的爱慕。
「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我不求您的回报，但至少，但至少不要阻止我！」
「……不行。希里，我不会允许你继续杀戮下去。」
并非为了正义、天理一类的理由，而是因为自己是希里的姐姐，希里的创造者。正如自己踏入这里时就抱有的觉悟那样，这段因果应该由自己这位缔造者了结，所谓觉悟，就是不论遇见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意志，即便希里是为了复活自己才疯狂，自己也不能停下挥剑、纵容希里。她犯下的罪已经不可饶恕，而自己身为创造者，是最应该挥下裁决之刃的人。
因此哪怕错误的人是自己，假如自己不那么溺爱希里，对希里稍微严苛一些，希里便不会有今天这副模样，自己也必须前进。
「您已经毁灭过我一次，现在还要毁灭我第二次吗？！」
「我已经给你机会了，」说到这里，莉娅眼中浮现些微不忍与沉郁，目光瞥向一旁，声音也低沉下去，「但希里拒绝了我。」
「我只是想向神明复仇！」
「既然希里是为了复活我才去寻找世界树，向人类教皇寻求复活魔法，现在又为什么要向神明复仇？因为神明把灾祸带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上，让你变得疯狂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憎恨灾祸，而是憎恨神明？」
声音中充斥着无尽的无奈，莉娅悲戚地说。
从自己在蒂娜身体上复活以后，自己就一直在了解这个时代的事情，如今所有情报都说明，神明对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几乎所有生物都带来了希望的种子，事实也的确如此，神明带来了各种便利工具与躲避灾难的方法，甚至创造出天使这样比人类强大许多的物种帮助人类成长，而拥有如此实力，她本可以享受众生皆蝼蚁的权利。
神明没有理由带来灾祸，更多可能性指向是灾祸自己跟随神明一起来到阿莱克西亚大陆。
而面前这个有着希里记忆的灾祸，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也许在希里的记忆冲击下，这份遥远的过去变得模糊，但它的潜意识并没有忘记。灾祸不能憎恶自己，那么可以憎恶的，便只剩下神明。希里的记忆与灾祸自己的记忆发生冲突，希里憎恶着精灵与人类，又因为神的出现，间接使她灭亡，当这份憎恨之情转移到灾祸身上以后，便化为了对神明的厌恶。不用提灾祸本身就很可能憎恶女神。
「呜——」
莉娅悲戚地质问令希里一滞，片刻后，无法理解原由的她犹如发狂的狂犬，胸口急速起伏，大口喘息起来。
「我……我是为了姐姐才向女神复仇！是为了姐姐……为了亚莉克希亚……亚莉克希亚……亚莉克希亚！！！」
震天的怒吼令整间大殿都颤抖起来，仅仅只是一步，希里便跨越十公尺距离，贴近到莉娅身前，而与之一同的，遍布整间大殿的黑色粘液也发疯了般形成无数尖刺直奔莉娅，即使莉娅使用『瞬间移动』，也无法躲闪这些充斥了整间大殿的尖刺。。
「只要吞噬了姐姐……只要吞噬了姐姐，就能永远和姐姐合为一体！永远！！！」
「……希里。」
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莉娅低声念出希里的名字。接着将逆转因果之剑插入地面，阻挡一切的圆柱形立场顿时出现在莉娅周围，包括希里的斩击在内，所有撞在立场上的攻击都只能发出砰砰巨响。
「姐姐已经逃不掉了，不解除逆转因果的立场，姐姐就无法离开这里，继续下去只会耗尽魔力被我抓住。不论姐姐逃到哪里，都离不开我的手心！」
「如果知道我的能力，就更应该清楚，我不会做没有准备的陷阱。『幻象告破』。」
砰。
如同被巨石砸中的薄玻璃，整间大殿无端响起清脆破碎声，而与之一同的，则是无数等待在大殿边缘，分别被莉娅与伊丝的结界魔法与幻象魔法遮蔽的高阶恶魔。
几天前在多琳城搭建简易传送门，就是为了将高阶恶魔从海底神殿内的传送门运送到多琳城，而高阶恶魔来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扼制灾祸蔓延，在自己对抗希里时，高阶恶魔限制并尽可能消灭普通灾祸，防止希里重生、利用灾祸逃跑。
在伊丝的幻象魔法与自己的结界魔法双重作用下，赫蒂一行被完美的隐藏起来，不仅希里的『魔力视』没有发现他们，就连顺着墙壁蔓延下来的灾祸，也完美与他们擦肩而过。
而此刻，他们成为了对抗灾祸的最强力量。
出现的第一时间，赫蒂的凛然声音便响彻大殿。
「全员以灾祸为目标扫荡，不要靠近中心区域，一旦遇见希里，立刻散开！」
「「是！」」
如同早就演练好了那样，高阶恶魔开始咏唱魔法，一层暗红色光芒以高阶恶魔为中心，朝大殿另一头蔓延。光芒的存在就好像将开水淋到薄冰上那样，黑色粘液迅速消散，尤其是将莉娅埋没其中的尖锥粘液，就好像被碰到触角的昆虫，迅速收回攻势，防线步步紧缩。
「不可能！恶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精灵不可能接受恶魔的帮助！」
回答她的人是赫蒂。
赫蒂微微仰起下巴，目光仿佛在看笼中困兽。
「拜你所赐，确实不可能。不过我们的出现并没有告诉精灵，所以才挑选在地下大殿里等你，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偏偏选在人多的露天剧场设下埋伏？」
「赫蒂！狄多！又是你们这群背叛者！」
见到赫蒂，希里双目喷出愤怒的火焰。
当初如果不是赫蒂与狄多心念莉娅，在关键时刻违背希里的命令，希里也不至于被联军围堵在结界世界内，因此当希里再度见到赫蒂与狄多二人时，心中很自然的升起愤怒火焰。
肉眼可见的，希里身体开始消融。
不用说莉娅也知道，希里想改变位置，先去解决赫蒂、狄多一众高阶恶魔。
拔出插在地面的逆转因果之剑，莉娅解除立场的同时，以手中的血色长剑横向划过希里身体，刚才的战斗里自己已经确认，只要希里受到伤害，她的传送便会被打断。
果然，处于半溶解状态的希里瞬间恢复原样，被迫抽出手，以长镰长柄抵挡莉娅的挥剑，然而仓促之下的防御并不足以挡住莉娅攻势，在双方接触的第一时间，希里便以出膛炮弹般的速度被莉娅打飞，身体重重撞在墙壁上，力道之大，使整间大殿都震颤起来。
「呜呃！」
嘴里发出痛苦闷哼，希里因剧痛失神片刻，也就是在这时，莉娅再度出现在希里身前。
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快结束希里的痛苦，将希里遗留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从这具丑陋外壳里驱逐出来，令其与真正的希里一同消散。
面无表情的，莉娅右手反握血色单手剑，以身体为轴，剑尖划向希里腰间。
「■■——『重力操纵』。」
「■■——『重力操纵』。」
前者为莉娅使用，后者则是希里的魔法。
二者在同一时间做出相同反应，莉娅的『重力操纵』使希里紧贴墙壁，而希里的『重力操纵』则令莉娅承受的重力骤然增大，作为结果，希里身后的墙壁就像被巨人用力殴打了一拳那样，呈圆形重重凹陷，整个人嵌入墙内，莉娅则因希里的魔法，半个身体都陷入地面。
追击被打断了。
令人不快。
虽然早就预料到希里会使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魔法，甚至可以看破自己的动作，预知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但真正遭遇的时候，这种不快^感还是如同咏唱咒文时接连被人打断那样，让人的耐心不断削减。
然而这也是策略的一环。
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时候，先失去耐心的一方往往先暴露破绽，而那时候便是最脆弱的时候，因此不断地打断对方咏唱，消磨对方耐心，当对方变得愤怒，疏于防御的时候，便是毙命之时。
这同样是自己教给希里的战斗方法。
简直像在和另一个自己战斗。
流淌于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心脏仿佛要从胸膛内窜出来一样剧烈跳动，视野里的每一个细节，就连一粒浮动的微尘都没放过，所有一切都变得缓慢。
『战斗狂热』
蒂娜的种族天赋。
莉娅不曾体验过的境界。
视野内的希里消失了。
然而其他感官却告诉自己，希里正在自己侧后方。
虽然希里的『重力操纵』令自己无法移动双腿，但躲过这一击方法不止一种，其中最合适的，自然是希里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魔法。
『瞬间移动』
以『瞬间移动』回应希里的『瞬间移动』，莉娅出现在希里侧面，回避希里长镰挥击的同时，维持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拍打翅膀，一共十枚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缓缓追踪向希里。
「■■——『噬暗』。」
使敌人失去对体内魔力的控制，令敌人从内部消亡的魔法，尽管没有直接攻击性，但对魔力量庞大的人无疑是致命一击。
不过。
「■■——『暗魔法壁垒』。」
希里侧面浮现一面厚达三尺的黑色壁垒，莉娅施放的『噬暗』全部被黑色壁垒吞噬。
双方再度以『瞬间移动』消失。
下一秒。
铿！
金铁碰撞交织出火花。
没有人看清这一瞬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希里的长镰便与莉娅的单手剑面对面重重撞击在一起。这一次，双方没有一击即退，而是彼此僵持着，互不退让。
单纯的力量角逐。
距离近到能感受对方的吐息。
咬紧牙关，希里挑衅似的笑起来。
「一模一样的战斗方式……这种感觉真讨厌啊。」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橙红色眼眸中充斥认真，莉娅回敬道。
谁也伤害不了谁，不论怎么出其不意，最后结局都一样，这种战斗实在无法让人感到愉快。
（12/21）

第八十一章 不同之处

以黑色为底的血色眼眸中疯狂更甚一分，希里一边向手中长镰施加力道，一边朝下方以血色长剑抵御挥劈的莉娅冷笑。
「现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现在我拥有比姐姐更强的力量。姐姐的魔力不足一半，而我的魔力还在巅峰，这就是灾祸的力量！」
没有被希里的挑衅激怒，相反，莉娅以看着不成熟的后辈般的神情摇了摇头。
「希里，我应该教导过你，魔力与力量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不论何时都保持警觉的心理，比上面两个更重要。」
「但姐姐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是——吗！」
仿佛要给予莉娅必杀一击那样，希里猛地向手中灌注力量。
不过。
「哈啊，面对使用双手武器的敌人，必须时刻注意敌人的另一只手。」
「什么！？」
似乎想起了什么，希里双眸骤然睁大，但这时候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莉娅以右手撑住希里下挥的同时，左手逆转因果之剑直奔上方的希里腹部挥去。
扑哧。
长剑轻易贯穿希里身体。
「呃！」
喉咙里涌出热流，希里无法遏制吐出什么东西的欲望，构成身体的黑色粘液一下从嘴中喷出，而下方的莉娅则趁希里力竭之时，以用来抵御长镰的血色长剑将希里反推开，接着左手抽出插在希里腹中的逆转因果之剑，整个人以左腿为轴，带动身体，右腿重重抽向坠落下来的希里。
砰！
沉闷的肉体接触声，希里再度如炮弹般弹飞，倘若希里身体里有骨头一类的东西，此刻一定会有骨骼破碎的音效。
得到片刻喘息时间，莉娅微微俯下身，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自己看似取得上风，实则毫无进展，仅仅只是刚才这段时间，自己的魔力便又减少了一分，原本自己可以借用血色长剑吸收生命力与魔力的效果，不断在战斗中恢复，可不知为何，如此效果对希里并不起作用，而对比自己，希里不论受到多少次伤害，都可以通过吞噬同类恢复，这样战斗下去，完全是慢性死亡。
莉娅瞥了一眼正在剿灭灾祸的高阶恶魔，高阶恶魔使用的魔法虽然排除了近一半灾祸，但剩下的、占据了大殿另一半的灾祸却无法继续排除下去。不论恶魔们如何增加魔力输出，灾祸都无法消失分毫，仿佛这就是他们的极限，灾祸通过收缩防线的策略，赢得了绝对阵地。
不把所有的灾祸都处理掉，希里就能无限制的消耗自己，而如果使用强力魔法，希里就会以对应魔法，阻止自己的魔法，就好像之前在阿莱克西亚之塔上，自己的『消逝于须臾』被希里『重生于亘古』破坏那样，希里太了解自己，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应对，恐怕不论自己选择哪一个高阶魔法，只要开始咏唱，就会立刻被希里以对应的恶魔魔法破坏掉吧。
莉娅清楚的事情希里也同样明白，随着无数呈丝状的黑色粘液从地面浮起，希里再度出现在莉娅眼前，左手捂着被莉娅打击的腹部，撇了撇嘴，朝一旁吐了口掺着黑色血液的唾沫。
「嘁，是我疏忽了，不过我不会再给予姐姐这样的机会，■■——『崩落』。」
莉娅脚下的地面突然崩裂。
令人失去平衡的偷袭魔法。
这种小孩子都会的把戏莉娅当然不会中招，有身后魔力凝聚的双翼存在，莉娅并不会受地面变化影响。
「哼，竟然以为这种把戏会让我失手。」
「还没有结束！■■——『重力操纵』、■■■——『死亡囚笼』！」
分别是第九位阶与第十三位阶的魔法。
前者能够增加重力、改变重力方向，防止莉娅逃跑。后者则是无数由灾祸形成的，从破碎大地中窜出的刃牙。这些弯曲的黑色尖刺仿佛要将莉娅穿在空中那样，先是在莉娅周围冒出，接着尖刺一同朝莉娅身体弯曲。
「■■——『瞬间移动』。」
应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魔法，『瞬间移动』是最好选择。
然而在这个瞬间，位于囚笼之外，漂浮在空中的希里向莉娅伸出手，冷冽咏唱着莉娅从未听过的魔法。
「■■——『移动破坏』。」
砰。
玻璃破碎的轻响。
『瞬间移动』发动失败了。
希里以恶魔语创造的、专门用以限制莉娅『瞬间移动』的魔法。
毫无悬念的，灾祸形成的刃牙命中莉娅，漆黑尖刺先是受魔王的恐怖防御影响，在莉娅皮肤表面停顿一瞬，然后这份防御很快在刃牙之后施加的力道上破碎，尖刺轻易穿破莉娅防御。
以血肉之躯，肯定会在巨大刃牙贯透下血肉四溅吧，希里仿佛看到了那份壮观景象，一想到姐姐洒下的温热血液将与自己融为一体，尸块与骨骼也将被自己仔细舔^舐、啃食，希里便兴奋到止不住的颤抖，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在发出高昂欢呼。
「没想到吧，姐姐！为了这一刻，我把这个魔法一直留到现在！我早就猜到，您会在这时候使用『瞬间移动』，而如果我限制『瞬间移动』，迎接您的就只有死——呃呃！？？」
扑哧。
兴奋的颤抖还没停下，希里便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本应被刃牙穿刺的莉娅，此刻已经不见踪影。
她费劲地回过头，瞳孔骤然紧缩。
是莉娅。
「你……」
「身为创造者，正如你了解我那样，我也了解你。希里，我也在等待这一刻。」
声音里既没有憎恨也没有喜悦，莉娅只是以创造者之姿平静诉说。
至于她为什么能在『移动破坏』下转移到希里身后，答案是阿莱克西亚之塔。
早在从阿莱克西亚之塔上下来时莉娅就在思考，希里知道自己的所有战斗方式，而自己又无法单纯以等级碾压，希里甚至还能瓦解自己的一切高阶魔法，在如此劣势下，自己要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摆脱困境？
答案显而易见。
就像刚才希里所做的，想出一种全新的手段，制造出信息差，以对方不知道的魔法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万年之前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相比，多出来的东西十分明显。
阿莱克西亚之塔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不离阿莱克西亚之塔太远，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拥有者便能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进行传送，不然像伊芙琳与亚多尼斯这类实力不足、却拥有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会根本登不上高达数千公尺的阿莱克西亚之塔塔顶。过去，这份传送效果只能将拥有者召回阿莱克西亚之塔，但阿莱克西亚之塔上的魔法术式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而是能根据使用者的智慧，随意更改的存在，否则过去堕天使亚列就不会想着夺走阿莱克西亚之塔，将休眠的火山唤醒。
莉娅所做的，就是修改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术式，保留最低限度的对地脉魔力操控，同时将其他可以更改的术式全部转化为对自己的提升。相当于一个魔力高于自己数倍的人在远处辅助自己，甚至还是只需自己一个意念，就能如臂使指的存在。
「呵呵呵呵……」尽管奇袭失手，但希里还是毫无畏惧的笑起来，维持着被血色长剑贯穿腰间的姿态，轻声却又残忍地质问，「即便如此，我也拥有无限的魔力，我可以不断重生、恢复，姐姐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在这里。」
莉娅空着的左手先是敲了敲脑袋，然后又指向嘴里叼着的东西。
魔法药。
米斯特汀之恩赐·最下级。
能够瞬间恢复三万点HP与三万点MP的魔法药。当初伊丝一共给了莉娅三瓶，而只要合理控制喝下的魔法药的量，三瓶就已经足够莉娅战斗很久。
「是那个银发女人！」
希里声音中出现一丝愤怒。
「伊丝现在是我的亲人——」似乎觉得哪里不妥，莉娅顿了顿，再度补充，「妹妹。」
不再多言，莉娅将喝光的玻璃瓶吐到一边，眼中闪过冷光，右手进一步施加力量，手中的血色长剑插^的更深一些。
仿佛在回应莉娅的话，莉娅手中的血色长剑绽放出异样红芒，而伴随红芒发散，希里表情迅速被慌张与恐惧填满。
与以往受到攻击后，灾祸会自动修复身体不同，希里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被人戳出一个洞一样，魔力与生命力以快到令自己心惊胆战的速度流逝。恐惧令她下意识推开莉娅，但此刻双方力量早已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开莉娅分毫，莉娅的血色长剑疯狂吸收着希里的魔力。
「放开我！」
没有回答希里，莉娅任由希里双手捶打在自己身上，进一步增加魔力输出，削弱希里的力量。
看穿莉娅抱有的必杀之心，希里如同发疯了那样，将自己能用的一切手段全部使用出来，把身体的一部分变为武器斩击，或者使用强力单体魔法，但不论斩击还是魔法，都被莉娅使用的一层又一层防御魔法抵御，一层防御被击破以后，就重新施加新的防御，就算没有完全防住，攻击抵达皮肤时也不剩多少力量，魔法药带来的恢复效果很快便能令自己恢复。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吸取我的魔力！我身上有破坏血剑『魔力吸收』的魔法，血剑为什么能吸收我的魔力！」
希里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头发因挣扎胡乱披散，双手也因为直接与防御魔法碰撞皮开肉绽，充当血液的黑色粘液几乎沾满了全身，以狂乱的声音嘶吼。
正如希里说的那样，莉娅的血色长剑本无法对希里生效，为了避免自己的力量被莉娅吸收，希里早早就在自己身上铭刻了对应的魔法术式，就算血色长剑贯穿全身，血色长剑也无法从自己身上带走分毫魔力。
只是她算漏了一点。
莉娅拥有的不止阿莱克西亚之塔，还有所有塔尔塔诺斯的记忆。
数万年流转，魔王的传承早就不止是莉娅一个人的东西，这里面不止莉娅，还有其他所有魔王的记忆、魔力甚至灵魂——莉娅的灵魂能被包含在传承内，其他魔王自然也可以。
而为了应对希里，莉娅读取了传承中所有魔王的记忆，从中得到无数后辈创造、开发与总结的经验，一言蔽之，莉娅与希里存在数万年的信息差，而这之中，就包含着能够吸收他人魔力与生命力的魔法——没有说错，就是魔法，莉娅发动的吸收效果并不来自血色长剑，而是另一种具有吸收效果的魔法，虽然最后呈现的状态同样是吸收，但中间的过程天差地别，比喻起来就好像借用寒冷将水蒸气液化成水，以及用炎热将冰块融化成水一样，得到的结果相同，但方法截然相反，希里的术式无法对这种吸收魔法生效。
希里挣扎大口喘息着。
「你、你也提前准备了魔法吗！」
「是我那些可爱后辈留给我的记忆。」
「可爱……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伴随希里的歇斯底里，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暴走，徘徊盘旋于地下大殿的灾祸不再选择将力量放到对抗高阶恶魔上，而是一窝蜂朝莉娅攒射。
防御魔法无法抵御。
迅速做出判断，莉娅双手握住剑柄，横向移动剑身，仅仅只是稍微用力，希里胸口便被切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缺口。接着，莉娅再度发动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传送效果，躲过灾祸的攒射。
来不及改变方向的灾祸瞬间将希里埋藏其中，尖锐物体没入肉体的扑哧声以及重物高速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
尽管自身就是由灾祸构成，但冲撞的力道并不会因同为灾祸而减弱，希里痛苦的惨叫伴随空中爆散的烟花一起充斥整间大殿。
「呼——呼——」
出现在赫蒂一方，莉娅大口喘息着，抬起头，以『魔力视』扫视被烟尘与灾祸残渣覆盖的空中。
希里的魔力正迅速增强，但她已经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想法，而是借着爆炸掩盖，悄悄朝地面移动。
「亚莉克希亚。」
所有灾祸都因希里调动退下，得以脱身的赫蒂一行来到莉娅身边。
擦了擦额间浸湿灰发的汗珠，莉娅神情凝重地抬起头，那里存在着一个极为庞大的、魔力反应比希里更强的东西。
「去地上，那里才是她的本体。」
「「是。」」
没有多言，恶魔各自张开翅膀与『飞行』魔法，直奔地面而去。
（13/22）

第八十二章 瓦尔哈拉的呼唤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以『赫尔墨斯之翼』在上千公尺的高空拉满西尔芙之弓，伊丝瞄准下方飞行速度渐渐减缓的阿撒兹勒。
没有迟疑，松开弓弦。
嗤。
宛如陨星划过，西尔芙之弓的箭矢划破苍穹，尽管阿撒兹勒的飞行速度很快，但在西尔芙之弓面前，就如同人类与猎豹的差距，二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带有虚弱效果的箭矢眨眼命中最后的阿撒兹勒，飞行中的阿撒兹勒顿时失去力量，坠向地面。
没有给予阿撒兹勒恢复机会——『异常状态抗性Lv8』会使虚弱的持续时间减弱许多。在增幅魔法效果的层面上，西尔芙之弓远不如永冻之黄昏，如果现在永冻之黄昏在手，哪怕只是『空间禁锢』，也能限制阿撒兹勒至少一秒。
『瞬间移动』
出现在阿撒兹勒头顶。
感受到伊丝的气息，阿撒兹勒试图转过身来，但由于骑士枪与骑士盾在之前一系列追逃中被伊丝折断，就连穿在身上的盔甲也被『强制剥离』卸下，魔力与体力均见底，阿撒兹勒根本无法阻止伊丝，此刻的他就有如脱光了衣服的少女，只能任由伊丝宰割。
「你逃不掉了。」
语气里有着一丝不悦，伊丝左手收起西尔芙之弓，右手朝向阿撒兹勒使用『重力强化·四阶』，重力暴增之下，阿撒兹勒「啪」的一声跌倒，就好像被重物压在身上那样，被迫五体投地，全身紧紧贴在地上。
伊丝则趁此机会一脚踩在阿撒兹勒后背，如同抓家禽那样，右手一把揪住阿撒兹勒翅膀，为了防止阿撒兹勒双手撑地挣扎，还特意以『岩锢』限制阿撒兹勒四肢——一种类似地环，将阿撒兹勒四肢腕部固定在大地上的魔法。
「结束了。」
「使用的魔法体系与阿莱克西亚大陆完全不同，你不是这片大陆的人！」
仿佛在PVP中被开挂玩家打败的人，阿撒兹勒不甘吼道。
「那又怎样，能把你抓住的魔法就是好魔法。」
呼吸稍显急促，伊丝踩着阿撒兹勒后背的脚用了用力，强行令其脸颊与地面亲密接触。
为了活捉阿撒兹勒，自己费了不少功夫。阿撒兹勒虽然脑子不够灵活，但战斗天赋并不差，简直是为战斗特化出来的存在，『空间禁锢』不起作用不说，还能反过来使用各类下三滥的魔法限制自己，比如在空中进行追逐战时，会朝自己丢些散发着恶臭的道具，以自己的防御，固然可以无视那些道具的杀伤力，直接用身体撞开，但谁都不想让那些恶臭物体沾染到身上，自己不得不使用防御魔法或者做出躲闪，而这便会浪费时间，因此一趟下来，抓住阿撒兹勒的时间比当初抓珊多拉还要长。
手段简直有愧于他第一堕天使的称谓。
努力别过脸，试图看向伊丝脸孔，然而伊丝只是在脚上微微用力，阿撒兹勒便一脸龇牙咧嘴，只能努力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你……你是灾祸那边的人？」
「灾祸那边的人？」
伊丝声音中多了些升调，自己没有直接用西尔芙之弓把阿撒兹勒送回老家，就是为了拷问出情报，在阿撒兹勒口中，灾祸似乎不止是一个个体，而是一类生物的种族名。另外自己还想询问关于环大陆的消息，目前各种情报都指向玛丽的家乡在雷暴之海以外，而不论书中恶魔还是阿撒兹勒，都提到过一个叫做环大陆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玛丽的故乡——至少是玛丽双亲中某一位的故乡。
「咦？」伊丝不解的声音令阿撒兹勒微微睁大双眼，虽然他现在是伊丝的俘虏，魔力也在和伊丝的追逐战中耗尽，但因为堕天使不会真正死亡的特点，阿撒兹勒并不害怕伊丝，和其他堕天使不同，拥有『不死鸟之庇佑』状态的阿撒兹勒不需要经历极长的复活时间，当他死亡的瞬间，就可以在天空岛瓦尔哈拉上重生。「你不是灾祸那边的人？可环大陆上只有魔族与神人族，没有你这样人不人血不血的家伙。」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伊丝开始在双手上用力，而换在阿撒兹勒身上，则是身后的一对翅膀被逐渐向后拉扯，骨骼的嘎吱响动，令阿撒兹勒本就龇牙咧嘴的样子变得更加夸张，眼睛紧闭，嘴巴则大大张开。
「痛痛痛痛！！！」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灾祸是什么？」
「我、我是乌拉诺斯大人手下的第一堕天使，有堕天使的荣耀与尊严——咿！要断了要断了断了断了断了！」
没有顾忌阿撒兹勒的惨叫，伊丝以极为缓慢却又没有回旋余地的动作，将阿撒兹勒的整对翅膀以顺时针扭转。
阿撒兹勒顿时像落到岸上的鱼那样，身体疼到打挺。
「我……我说！我说！」
放缓手中力道，给予阿撒兹勒好好说话的机会，然而阿撒兹勒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样，原本妥协的表情渐渐僵硬起来。
「我……我不能说……」见到伊丝又要开始对翅膀动手动脚，阿撒兹勒的犹豫迅速转化惊恐，在伊丝开始用力扭转翅膀之前，连忙解释，「我身上有乌拉诺斯大人的禁制，说出重要事情以后，整座城市都会和我一起毁掉，我真的不能说啊！」
「嚯？没有欺骗我？」
「痛痛痛痛痛！！！真的！真的不能说啊！我没有说谎，快住手！」
翅膀被拧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可即便如此，阿撒兹勒都依旧重复着他身上有禁制的说法。
就算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万一阿撒兹勒没有说谎，他身上的确存在禁制一类的东西，自己不能拿多琳城当赌博的筹码，伊丝换了一个问题。
「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理由，还有那个『圣女大人的命令』，距离乌拉诺斯死亡已经过去两年，别告诉我，这个命令在两年前就已经下达。我知道堕天使死亡以后会在城堡里复活，所以我不会让你痛快的回去，敢欺骗我，我就把你变成没有魔力的普通人，留在精灵世界，当精灵的家畜。」
「精灵的家畜？」仿佛饥饿的人闻到食物香气，穷困潦倒的人见到金山那样，阿撒兹勒双眸反而闪亮起来，「还有这种好事吗？」
「你。」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作为堕天使的尊严，实在得打一个问号。难怪乌拉诺斯要做出给他设下禁制这种不信任手下的事情，乌拉诺斯肯定早就料到，阿撒兹勒会轻易招供。
伊丝故意让自己目光冷下来。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圣女大人叫我来这里，是为了带你回天空岛，你身上有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我们不能让乌拉诺斯大人落到外人手里，原本这个任务由萨麦尔完成，但萨麦尔几次刺杀失败，就连亚列和拉哈伯也都败在你手里，现在圣女大人即将进行洗礼仪式，所以就派我来带你回去。」
「圣女大人是谁？」
「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是即将继承乌拉诺斯大人位置，接手天空岛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人类！我的翅膀、翅膀！！！」
「嚯。」
由于陷入思考，自己一时忘记控制手上力道，不小心把单片翅膀拧成了麻花。
不过阿撒兹勒一直喊痛，HP却不见减少，大概和自己一样，属于防御力很强，却依旧能感到疼痛的类型吧。
伊丝稍稍放松下来。
「所以你们是为了乌拉诺斯的遗骸而来？如果我去瓦尔哈拉，向那个圣女询问灾祸的真身，她会告诉我关于灾祸的事情么？」
如果自己没记错，自己的状态栏里有一个叫做『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的状态，自己一直不知道这个状态的用处，现在想起来，大概和天空岛有关。
「其实只要你把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交给我们，就不需要和我一起回去，把你这样的家伙带回去，到底谁做魔王还说不——」
「乌拉诺斯的尸体很早之前就从我的储物空间里消失了。」为了让阿撒兹勒理解，伊丝刻意补充，「凭空消失。」
阿撒兹勒身体绷紧，瞪圆了双眼。
「凭空消失？怎么可能？」
「现在是我在问你。既然是魔王的继任者，圣女大人——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是现在天空岛上权力最高的人么。」
「是的，圣女大人几乎能决定一切事情，除非所有人都反对她。」
「姆……」
伊丝微微皱起眉思考，而也就是在此时，几百公尺外的露天剧场突然爆发出石块崩裂的炸响，就好像有人将整个露天剧场连根拔起那样，大地不稳定地摇晃，甚至连带周边建筑也跟着东倒西歪，倘若不是住民因铁锈色天空察觉到大事不妙，加上艾琳娜的疏散，此刻已经出现伤亡了吧。
伊丝有如此预感。
「啊啊啊啊啊！！！我不会让你跑掉，姐姐！姐姐！！！」
声音脱离了人类范畴，偌大的露天剧场内，一只身高接近三十公尺，有着蜘蛛下半身与人类上半身的希里出现在伊丝视野，虽然蜘蛛部分异常庞大，人类部分只比正常人类稍微大一点，但却意外地没有违和感，不，准确的说，因为已经将她划为怪物的一类，所以不论长得如何怪异，都不会觉得奇怪。
紧跟在歇斯底里的希里后面，莉娅、赫蒂、狄多以及众多高阶恶魔一同出现在空中。有了恶魔西普的前车之鉴，现在堕天使与高阶恶魔已然有了应对这种单个实力远强于己方的庞然大物，由一位堕天使带领一队高级恶魔，两队高阶恶魔彼此协作，配合莉娅进行攻防。
只是即便如此，实力的差距也一目了然。
与无法使用魔法，只能凭肉体攻击的羊头恶魔西普不同，灾祸希里能使用数量极为庞大的魔法，即使处于发狂状态，也会主动打断莉娅咏唱高阶魔法，加上此刻的灾祸希里比之前强大许多，莉娅与高级恶魔不得不陷入被动防御的境地——两个希里合二为一，灾祸之卵结束孵化，进入最终的成体阶段，灾祸希里的最终等级超过了两百级，实力与完全时期的尘世巨龙相当。
头顶传来『飞行』的风声，伊丝抬起头，映入视野的是刚从城外飞回多琳城的奥西维莉与各城邦代表，她们在发现阿莱克西亚之塔处实际上没有任何变化，多琳城上空又被狂乱的魔力风暴笼罩后，便立刻掉头朝多琳城赶来，结果正好看见此刻的灾祸希里。
「那、那是什么？」
「蜘蛛？可为什么恶魔也在……」
「喂喂喂……连亚莉克希亚小姐都挡不住它的攻击？谁都好，快用探查魔法看看那是什么怪物！」
「看不见，它的实力远超于我，甚至比亚莉克希亚小姐更强，连高阶恶魔组成的队伍都不是它的对手。」
尽管执政官的尊严令奥西维莉一行不容后退，但所有人都明白，这种程度的敌人就算上去也只是送死，没有人敢开口说撤退或上前，尴尬而沉重的氛围流转在所有人之间。
「那是灾祸之卵的半成体，你们应该庆幸，它在孵化的时候被人重创，否则现在就不是这种弱小的样子。」
「『这种弱小的样子』？」
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精灵中的一人顺着声音低头，目光放在被伊丝踩在地面的阿撒兹勒身上，后者完全没有为灰头土脸的状况羞愧，而是神情凝重地解释。
「那是真正的灾祸，连乌拉诺斯大人对付起来都感到棘手，这样的存在一旦现身，只有全部恶魔出动，才有可能将其毁灭……这是所有生灵甚至不死者的敌人，它会吞噬一切能接触到的魔力，如果放任灾祸四处游荡，再富饶的土地也会荒芜。快放开我，我要恢复魔力，仅凭这些恶魔——塔尔塔诺斯他们，不可能是灾祸的对手。」
塔尔塔诺斯和乌拉诺斯明面上不是敌对关系吗？
虽然想这么说，但阿撒兹勒的神情并不像假装，或许灾祸在恶魔眼中就如同恶魔在人类眼中，是所有生灵的敌人。
「恶魔？不，这是堕天使。伊丝主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全弄不懂情况，奥西维莉只能向伊丝投来求助视线，然而莉娅那边的战况不容乐观，伊丝没有时间一一向奥西维莉解释，短暂考虑，伊丝解除对阿撒兹勒施加的限制，从阿撒兹勒身上跳到一边。
「你就留在这里，事情结束以后，我会视情况决定是否去天空岛瓦尔哈拉，如果你逃跑，你们的圣女将永远看不到乌拉诺斯的骸骨，你的破灭之剑我也会丢到雷暴之海深处。」
「现在根本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必须去协助消灭灾祸。」
在禁锢住四肢的『岩锢』消失后，阿撒兹勒便立刻从地上弹起。实际上在他与伊丝说话的时间内，他的魔力就已经恢复了一些，只是因为就算挣扎也还是会被伊丝踩在脚下，所以不如少做些无谓的事情，免去皮肉之苦。
「唔……」深深瞥了眼阿撒兹勒狼狈却又饱含坚韧意志的脸庞，伊丝沉吟片刻，「姑且相信你一次。『短距离传送』。」
（14/24）

第八十三章 落幕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没有人！」
下半身化为蜘蛛的灾祸希里一边发出目中无人的狂妄笑声，一边挥动镰刀，向左侧的高阶恶魔队伍挥去。比起有着八条腿的蜘蛛，灾祸希里还多出一对螳螂般的锯齿前肢，这对长达二十公尺的前肢代替灾祸希里双手，成为希里全身最危险的地方。
要是让前肢挥中高阶恶魔，即使所有高阶恶魔将魔力盾集中于一点，也不可能抵挡下来，初次见面时灾祸希里就给了己方一份大礼——数十位高阶恶魔没有躲闪，而是认为自己能抵挡刃牙挥击，然后施加的所有防御魔法都被刃牙重重斩断，如果不是自己营救及时，以逆转因果的立场强行阻断刃牙前进，此刻那些高阶恶魔破碎的尸块恐怕都已冷却下来。
必须要说明的是，这个阻断并不轻松，即使是被认为『绝对领域』的立场，也在灾祸希里的斩击下摇摇欲坠，倘若那时候灾祸希里的力量再大一些，立场上就该出现裂纹了吧，莉娅心想。
将脑海中的判断收进心底，在空中躲闪着蛛丝的莉娅对左侧高阶恶魔发出指令。
「全部散开！不要正面迎敌！」
即使莉娅不说，求生的本能也让高阶恶魔朝不同方向散开，然而灾祸希里的攻击不止于此，正如同莉娅刚才对付希里时，以双手武器获得优势一样，持有的武器越多，优势便越大，人会下意识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敌人的第一次攻击上，而这时以另一把武器攻击过去，对手便会惊慌失措，失去冷静。
换在灾祸希里身上，她的多足、魔法以及可以从任何一根足肢中喷吐出的蛛丝，都是防不胜防的武器。
如螳螂前肢般的巨大前肢因恶魔分散而挥空，可灾祸希里的攻击却并未结束，散开的高阶恶魔很快遭遇希里的第二次攻击。
从地面弹射而出的巨大蛛网。
没有人知道灾祸希里什么时候织出这些黑色巨网，当高阶恶魔们反应过来时，这张占据了露天剧场大半的黑色蛛网便已经出现在他们脚下。
这些东西看起来是蛛网，实际上是由灾祸组成的、坚韧到连破灭之剑都无法轻易斩断的存在，一旦接触到高阶恶魔，便会立刻开始吸收他们的魔力，令其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妙。」
必须去救那些高阶恶魔，如果他们被灾祸组成的蛛网缠住，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不仅如此，失去他们以后，己方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危险。
心中响起警钟，莉娅瞥了眼一直追逐在身后的蛛丝——希里给予了自己特殊待遇，几乎所有的蛛丝都追在自己身后——眉头皱了皱，将魔力凝聚的暗红色翅膀调整至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紧接着，急速俯冲中身体回旋过来，手中的两把单手剑架在一起，呈『十』字挥出。
『十字烈刃』
哧。
十字形状的橙色烈刃自双剑飞出，狠狠撞入正面飞来的蛛丝。
如同火焰炙烤下的头发，蛛丝一般的灾祸瞬间朝后蜷曲，然而这份停滞并未持续多久，由于后方仍有源源不断追来的蛛丝，『十字烈刃』就如同扑火飞蛾般，很快在一阵呲呲的蒸发声中消失不见。
倘若莉娅能处理这些无穷无尽的蛛网，早就将它们斩断，正因为不能被这些蛛网拖住脚步，陷入持续的消耗战，所以才只能躲闪它们。
当然，『十字烈刃』也不是白白浪费魔力，莉娅争取到了前往高阶恶魔处的时间。
无视那些落后于自己的蛛网，莉娅再度拍打翅膀，直奔远处即将被蛛网网住的高阶恶魔而去。
但是。
呼——
头顶传来无法忽视的气流切裂声，莉娅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影子笼罩着。
不用抬头也能猜到，那是灾祸希里的前肢。
就算以双剑阻挡，在缺少支点的空中，也会像沙包一样被拍飞，使用『瞬间移动』的话，又会被灾祸希里的『移动破坏』阻止。
如此一来，应对方法只剩一种。
莉娅下意识拍动翅膀，以单纯的速度躲过仿佛要将自己一分为二的劈砍，然而灾祸希里的攻击不止于此，借助庞大躯体带来的力量加成，灾祸希里下挥的前肢硬生生转变为横扫，直追莉娅身后。
场面的急速变化令莉娅猝不及防。
糟糕了。
只是眨眼时间，灾祸希里挥动的前肢便接近莉娅后背，莉娅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前肢迫近带来的阵阵冷风，皮肤浮现一层鸡皮疙瘩，心脏的跳动速度也快到极致，肾上腺素的疯狂运转令全身毛孔张开，汗液迅速打湿衣服。
『瞬间移动』
『移动破坏』
和想象中一样，希里不会允许自己使用『瞬间移动』。
逆转因果的『绝对领域』必须要剑身插入地面才能显现，而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传送又无法连续使用，原本作为杀手锏的『拨弄元素的境界』，此刻也没有用武之地。『拨弄元素的境界』固然能祸希里拉到与自己同一等级上，可自己能感受到，就算灾祸希里与自己同级，她的力量也比自己高很多，更不用提『拨弄元素的境界』是范围魔法，倘若仅仅只是把高等级的人拉低到自己这个水平倒还好，但如果是把周边的高阶恶魔拉升到自己这个水平，哪怕算上妖精之塔的魔力，也完全不够用。
躲不掉了。
这是必杀的一击。
「啧。」
重重咋舌，莉娅果断将手中的逆转因果之剑投向地面，自己拥有不死之身，就算身体被一分为二，也不会无法醒来，因此在失去意识以前制造出一片安全领域，不至于复活后被灾祸希里限制住，这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但愿躲藏在暗处，作为最后手段的珊多拉能反应过来，把那些即将被蛛网困住的高阶恶魔救走。塔尔塔诺斯阵营的实力如今衰弱到极点，不能再损失高阶战力。
等待死亡的时间持续了三秒。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身体甚至仍在前飞，莉娅错愕地回过头，发现另一人影插^入到自己与希里的前肢之间。
一个没见过的、有着蓝短发的堕天使。
无数后辈留下的记忆里有这位堕天使的记载——第三位魔王乌拉诺斯手下的最强堕天使，阿撒兹勒，而这位堕天使手中的武器，则是一把仿佛完全由红宝石打造的，燃烧着火焰的长剑。
即使自己也无法在空中正面接下的一击，阿撒兹勒却能硬生生止住前肢前进，甚至在连续三道不同魔法光的闪烁下，凭借力量将前肢渐渐反推回去。
「喝啊啊啊啊！给我滚开！！！」
嘭！
双方都没有使用魔力，但破灭之剑与前肢的接触点却爆发出阵阵魔法的爆裂声，明明阿撒兹勒在灾祸希里面前犹如螳臂当车，阿撒兹勒却一把将灾祸希里的前肢掀回去。
然而。
在阿撒兹勒因为推开前肢，胸口大开的时候，希里的魔法『死亡囚笼』从地面暴起。
无数刃牙卷携着仿佛要把阿撒兹勒穿透的力道，从四面八方围向阿撒兹勒。
他反应不过来了。
见到阿撒兹勒虽然表情骤变，身体却没有动作的模样，莉娅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以血色单手剑为媒介，隔空挥向企图穿刺阿撒兹勒的漆黑刃牙。
『重力操纵』
砰砰砰。
在极为强力的重力影响下，近一半刃牙从内部崩坏，但仍有一半继续向阿撒兹勒奔去。
「快离开！」
嘴上这么喊，但莉娅内心明白，来不及了。
接着。
噗噗噗噗。
就好像用铁针戳钢球那样，无数漆黑刃牙确实戳中了阿撒兹勒，可在一阵紫色光芒庇护下，阿撒兹勒的皮肤并没有被穿破，各种魔法道具的加成，让阿撒兹勒成为一座移动堡垒。
「阿撒兹勒？连乌拉诺斯都要阻止我？」
说话的同时，灾祸希里并未停下攻击，以『多重闪雷』袭向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英俊脸孔上充斥正义，以毫无动摇的语调宣告。
「如果你只是灾祸之卵，我可以放任你发展，由其他人管束，但现在你从灾祸之卵里出来，成为真正的灾祸，那么我就有了下手的理由，即使乌拉诺斯大人已死，我也要履行乌拉诺斯大人的命令，予以不净存在死亡！」
「呵呵呵……凭你现在见底的魔力，也想审判我？」
「换成我如何？」
「什么？」
来自头顶的声音令希里声音变了变，她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景象令她瞳孔骤然缩小。
就好像要将漏洞状的魔力风暴注入箭矢里那样，仿佛要贯穿天地箭矢引动整片魔力风暴，凝聚出的翠绿箭矢在锈色天空映照下，如同黑夜中最为瞩目的启明星，由上至下的，对露天剧场内的灾祸希里降下天罚。
看清躲藏在翠绿光芒之后的人影，灾祸希里眼中的凝重与警觉顷刻转化为狂暴与愤怒。
「银发的女人……终于，你又回来了，我要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哼，那就来试试好了。」
「无法饶恕！无法饶恕！！！」
完全无视阿撒兹勒与莉娅，灾祸希里超过三十公尺的庞大身躯从地面一跃而起，直奔天空中拉满弓弦的伊丝而去，只是后者并未惧怕，反而将弓弦拉至发出嘎嘎异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的程度。
「『贯透苍穹之矛』。」
「■■■——『歪曲棱镜』。」
并非失去理智的直奔伊丝而来，而是身体表面浮现无数层仿佛具有实体的，令光线扭曲的透明魔法防御，灾祸希里仿佛要将伊丝一分为二那样，挥动两只巨大前肢，分别从左右两边切向伊丝。
然后。
箭矢与希里的魔法防御撞击在一起。
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水晶迸裂声。
成为世界焦点的翠绿箭矢以摧枯拉朽之势贯透『歪曲棱镜』，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箭矢便抵达灾祸希里眼前。
噗。
如同以钢钎刺入甲壳类昆虫，西尔芙之弓的箭矢轻易穿入灾祸希里身体，伴随石油般井喷出来的黑色粘液，希里也跟着重重坠向地面，本就凄惨的露天剧场，这一刻完全倒塌下来。
「呃啊！」
「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没有人可以杀死我！！！！」
回应灾祸希里的嘶吼，遍布于场中的黑色粘液涌向希里，希里一口气削减大半的HP也以惊人速度恢复。
然而，当希里HP恢复到接近80%的时候，恢复突然戛然而止。
并不是希里遭到攻击，而是场中的黑色粘液不够用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露天剧场，此刻露出了被破坏的七七八八，遍布碎石破瓦的真正样子，所有黑色粘液都被希里吸收完毕。
由于灾祸希里露出一瞬间的疑惑与慌乱，伊丝降低飞行高度，嘴上挂着微笑，由上至下地俯视灾祸希里。
「如果你是在找那些不断给你提供生命力与魔力的普通灾祸，可以就此放弃，它们已经被我排除了。莉娅的『魔力视』看不见你的眼线，但我的探查魔法可以做到，换句话说，你的所有行动都在我监视之下，之前你派眼线从我口中听到的情报，也只是我故意泄露给你听的东西，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把那些灾祸清理的一干二净。」
「混蛋……」
憎恶之意溢于言表，但这反而暴露了灾祸希里已是强弩之末，伊丝收回西尔芙之弓，转而以复制版的冈格尼尔斜指向灾祸希里——之所以交换武器，只是单纯觉得冈格尼尔更帅气——伊丝正式宣告。
「你输了。」
「我不会放弃我的理想。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向女神复仇，我要向女神复仇！你们这群卑劣的走狗！！！」
似乎使用了某种激发自身潜力的魔法，希里的各项数值进一步提升，不过这里并非魔法少女动画，自己不会眼睁睁看着希里『变身完毕』，没有任何犹豫，伊丝向下发起俯冲，青色的『赫尔墨斯之翼』在身后带起一连串流光，径直奔向希里腿部。
『魔刃』
『锐化』
希里的多数攻击手段都依靠腿部与前肢，只要自己把这些地方全部斩断，希里的战斗力就会减少大半。
眨眼间出现在希里下腹部，伊丝将冈格尼尔上的『魔刃』延伸至比希里体长更长的长度。
『圆舞斩』
接连八道粘液破碎声，仍在强化中的灾祸希里失去支点，庞大身躯重重砸向地面。
而与此同时，希里就像是要做最后的挣扎那样，狠狠将前肢挥向朝一边跳开的伊丝。然而这种速度的攻击根本威胁不到伊丝，伊丝轻易以『空间切裂』，将袭来的前肢斩断。
「■■■■■——」
「『噤声魔咒』。」
由于咒文听起来就很强大，伊丝直接以『噤声魔咒』打断。
紧接着。
『虚弱诅咒』
强行将希里弱化到很难对莉娅造成威胁的程度，可是即便如此，希里也双目通红，不顾一切地将剩下的另一前肢砸向伊丝。
「空间切——」
「伊丝，够了。」
莉娅的呼喊让伊丝停下咏唱，转而以『瞬间移动』跳出前肢的横扫范围。
「呼……」
身体因为剧烈运动轻轻喘息着，莉娅一步步走到试图扭动身体，继续追击伊丝的希里面前，尽管现在灾祸希里还保持着希里的外表，但不论神情还是五官的细微变化，都与自己记忆里磨灭不去的希里大相径庭，现在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丑陋的怪物。
「向女神复仇……」
「……希里。」
牙齿轻咬嘴唇，莉娅缓缓念出现在瘫倒在地上的希里的名字，自己脑海里虽设想过无数次道歉的话，希望能得到希里的原谅，但现在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面前的灾祸希里终究只是继承了希里记忆的躯壳，并不是真正的、自己的希里，正如伊丝说的那样，恐怕就算自己问出来，面前这个虚假的东西也不会像真正的希里那样，回答自己吧，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相情愿，抱着对希里的愧疚，所以看见拥有希里外貌的人，就会想着『要是能得到她的原谅该多好』这样的幻想。
然而，即便如此，自己也还是想把一直以来的歉疚问出口，莉娅低垂下目光，神情落寞地说。
「希里……你能原谅我吗。」
「复仇……」
并未理会莉娅的发问，HP逐渐降至冰点的希里如同行将就木的濒死老者，不断重复着复仇话语。
意料之中的结果。
无言的沉默。
停顿许久，莉娅右手缓缓抚上血色长剑。
「喂，莉娅，你还没有得到答案。」
伊丝握住莉娅手腕，后者则看向身体不断喷涌出黑色粘液，重复着复仇话语的希里，摇了摇头，左手轻轻移开伊丝的手。
「没有那个必要了。我永远也无法得到希里的谅解，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莉娅顿了顿，静默地凝视灾祸希里，「但是，不论我和希里之间发生了什么，希里又做了哪些天理不容的事情，我对希里的爱都不会改变，即使她变成怪物、憎恨着我，也是如此……她永远是我的妹妹，我的亲人。」
自己对希里的爱从未改变过，只有这一点，是不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更改的事情。
像是要与过去做诀别那样，莉娅举起血色长剑。
「再见，希里。」
（15/27）

第八十四章 莉娅的感谢

稍显凉意的微风拂过，吹落的绿色阔叶跟着飘至眼前，正站在树下的莉娅伸手拈过叶片，然后又心不在焉地将树叶随手丢掉。妖精之乡虽然处于热带，但这里植物依旧会随着春夏秋冬四季变化而变化，区别只是这里的树叶不会泛黄，少了几分秋日的韵味。
「又做那个梦了吗？」
在莉娅看着飘落的树叶时，伊丝出现在莉娅身边。
后者看向伊丝的眼睛微微睁大，漂亮的橙红色眼眸充斥意外。
「伊丝？现在连七点都没到，你怎么起来了？」
尽管妖精之乡的白昼时间比其他地方要长，但现在这个时间，天空还只是蒙蒙亮的程度，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外出执行清扫任务的巡逻兵以及前往上学路上的学院学生，值得一提的是，这两者只要见到伊丝与莉娅，就一定会驻足行礼，或者对二人投去尊敬目光。现在离讨伐灾祸希里只过了不到一周，森林外仍有灾祸希里的残党，尤其是远离多琳城的其它城邦，失去了灾祸希里主导，这些低级灾祸开始全天候无差别捕杀所有具有魔力的东西，造成的灾害甚至比希里在时还要多。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灾祸已是强弩之末，普通的灾祸只需寻常火把就能消灭，唯一麻烦的只有那些深入森林、慢慢发育的灾祸，虽然现在的它们不起眼，但假以时日，便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灾祸希里，当然，这也只是『可能』。
按照堕天使阿撒兹勒的说法，能从普通灾祸变为『灾祸之卵』的灾祸少之又少，而能从『灾祸之卵』孵化为最终形态灾祸的个体，更是千不存一，在他这一生里，也只见过两次最终形态的灾祸，一次是乌拉诺斯还活着的时候，另一次则是灾祸希里。
接下来精灵们只需不断派队伍进入森林扫荡，便能将灾祸的威胁完全排除，得益于与树妖的和解，如今精灵深入森林后，不会再遭到森林的排斥——简言之就是，除了攻击性极强或者极度饥饿的魔物，只要精灵不主动招惹它们，魔物便不会攻击精灵。
伊丝故意装出闹别捏的模样，可爱地鼓起嘴。
「没到七点我就不能起床吗？」
「我倒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平时伊丝都是十点以后再起床，所以现在这个点看见，有些惊讶。」
因为担心灰色长发上有落叶，莉娅摇了摇头，以手拂过头发。明明是不起眼的动作，放在莉娅身上却变得可人起来，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不开口的自己（伊丝）与开口说话的自己，不说话时给人凛然冷淡的感觉，但只要一说话，神圣感便荡然无存，对此时的莉娅而言，如此动作让莉娅完成了从『圣灵』到『人类』的转变，变得更具亲和力，更像一位普通人类少女。
将这一幕收进眼底，伊丝俏皮回答道。
「这不是看见莉娅起床，我才赶紧跟着起床吗？作为妹妹，就该黏在姐姐身后——开玩笑的，因为阿撒兹勒那家伙在城里惹是生非，所以我起来教训了他一顿。」
和无赖的攻击手段一样，阿撒兹勒的性格也烂到透顶，擅自将多琳城的精灵当成大多数人认知中的放浪精灵，进而搭讪、骚扰她们。然而，只是这种单方面骚扰的话，自己还有由头审判阿撒兹勒，一脚让他老实下来，但被阿撒兹勒搭讪的精灵偏偏喜欢上了阿撒兹勒，被阿撒兹勒英俊潇洒的外表蒙蔽，艾琳娜上前劝告精灵时，甚至会被精灵当成是要和她们抢夺阿撒兹勒。因此两情相悦之下，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今天上午，阿撒兹勒同时和数位精灵交往的事情败露，那些精灵找到奥西维莉，奥西维莉又找到自己，才有了现在的被迫起床。至于最后如何处理，因为打搅了自己的美梦，加上骚扰精灵，阿撒兹勒被自己挂着牌子倒吊在市中心的大树上，此刻所有精灵都能看清这只只有外表靓丽的堕天使的真面目。
原本阿撒兹勒没有资格住在多琳城，是在自己引荐下，才允许住进旅店里，自己想弄清楚『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灾祸本体以及环大陆的事情，为此下一站要去瓦尔哈拉，没有阿撒兹勒引路的话，只靠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天空岛。
当然，引路这件事不是自己求阿撒兹勒，而是阿撒兹勒求自己，否则他将无法完成圣女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的任务，被其他天使看扁，所以当阿撒兹勒被要求离开时，几乎是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水的求着自己跟他回去。如果是威胁自己，自己会一巴掌让对方认清现实，但要是像这样苦苦哀求，自己就只能让他暂住下来。虽然也有把阿撒兹勒丢到城外，让他睡郊野的选择，但那太没人性了。
「莉娅才是，脸色不怎么好的样子，果然又梦见希里了吗？虽然我知道这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还是要说出来，既然希里都在梦里原谅了莉娅，莉娅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在破坏殆尽的露天剧场结束灾祸希里以后，莉娅便时常梦见希里，按照莉娅的说法，希里在梦中向莉娅忏悔，最后时刻因为长期陷入过于偏执的情绪，犯下无可饶恕的罪行，并且表示自己不怨恨莉娅，然而这个梦不但加深了莉娅的自责，还让莉娅认为，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结果，让伊丝无可奈何。
稍显稚嫩的脸庞浮现不符合外貌的成熟，莉娅苦笑道。
「因为我想看见希里原谅我，所以我才会做这样的梦。假如希里的灵魂还在，我也许会相信这是希里的意念，但真正的希里早已消失，所以这只是这个脑袋的自我安慰而已。嘛，伊丝用不着为我担心，等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慢慢释怀。」
「啊啦，明明过去快万年时间都对希里念念不忘，现在却说过段时间就能释怀吗？对我而言，这种只能看着莉娅难过，我却没办法帮忙的感觉，让我很着急。」
「对不起。」莉娅脸上的苦笑更深一分，「但我要纠正一点，之前的万年可不比现在度过的两个月，那时候的我只要一出现就立刻自我了断，清醒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两天。这两个月里经历了太多事情，之前觉得仿佛还在昨天的故事，现在却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
「唔姆……我也多少能理解一点。」
大概就如同现在的自己看曾经在地球里的生活一样，自己来到异世界只过去了快三年，可回首曾经地球中的生活，却有种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的感觉，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自己的思维方式越来越像异世界人了。
「理解？」
莉娅一边说着，一边向伊丝伸出手。
伊丝不禁为莉娅的动作愣住，不知道莉娅要做什么，莉娅见到伊丝发愣，才恍然的收回手，像是不好意思那样，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目光跟随脸一起瞥向一旁。
「过去走路的时候，希里总喜欢让我牵着，所以刚才身体自己动起来了。」
「不……我没有讨厌的意思。」
只是现在的莉娅借用蒂娜的身体，外貌年龄与自己相当，在四周男女观念淡薄的精灵眼中，比起把自己和莉娅当成关系要好的姐妹，更可能看成刚刚相互认可的恋人。
当然，如果被旁人误认为自己与莉娅是这种关系，一定是自己赚了。
伊丝的发言令莉娅扭过头来，神色间并无害羞和紧张，面色平静地重新把手伸过来。
「那要试试吗？」
「欸。」
要是在这里畏缩不前，自己就是那种只会嘴上说说的人，伊丝悄悄吞咽了口唾沫，试图像平时牵着玛丽那样伸出手，然而指尖刚感受到莉娅的温度，手就像触电了那样往后一跳。
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一定会被误认为恋人的。
伊丝看了看周围，和想象中一样，由于自己和莉娅在露天剧场里展现的实力，不少人都注视着自己与莉娅。
可恶，就算是被误会，自己也一定要上。
心中闪过数种不同想法，伊丝像是要给自己打气那样，轻轻咳嗽。
「咳哼。」
然后猛地，不给自己后悔余地的，一下握住莉娅左手。
虽然是蒂娜的身体，但手掌却比蒂娜娇小的手大了一些，不过饶是如此，也还是和自己相差不多，是十四五岁的、少女的娇柔的手。
「伊丝很紧张吗。」说话的同时，莉娅捏了捏伊丝，「手上的肉都绷紧了。」
「呃……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被比我大的人牵着。」
「对女孩子说『年龄大』，很失礼哦。就算是事实也一样。难怪除了拉克西丝和蕾菲娜，伊丝身边都是比伊丝小的孩子，原来年纪相差不多的女孩都被伊丝气走了，只有不敏感的拉克西丝和宽容的蕾菲娜还在。」
神色间有着一丝调侃，莉娅打趣地说。
尽管还在不好意思中，可这不代表自己会失去判断力，伊丝睁大了双眼反驳。
「怎么可能。」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伊丝是很有魅力的美少女，就算不经意间说了打击人的发言，也不会让人就此失去兴趣，像艾琳娜那样，已经是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少女了。」
「艾琳娜啊……」
提起艾琳娜，伊丝不禁苦笑。就连自己都能看出艾琳娜对自己的想法，更不用提感情更加敏锐的莉娅。不过自己对艾琳娜没有任何恋爱情愫，艾琳娜之所以对自己抱有感情，只是因为艾琳娜见到的人太少，就好像一些很少出门、不怎么见到女孩子的男生一样，当这些男生与一位女生接触后，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了那位女生，但实际上，造成如此感情的理由只是他们接触的女生太少，所以才会胡乱地把对恋爱的向往安在这位女生身上，他并不是真正喜欢这位女生，而是渴望恋爱。
现在的艾琳娜虽然不完全是如此，但也类似，艾琳娜是因为自己在危难中救了她，自己又展现出超越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人的实力，所以才对自己心生爱慕。这样的感情很快就会随时间消失，假装没有察觉，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今后艾琳娜会遇见更合适的、真正值得她倾心的对象，艾琳娜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不过说是这么说，短时间内，艾琳娜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吧，也许会被人当成自恋，可事实是自己既可爱又强大——还很善解人意。
微笑着从伊丝脸上收回视线，莉娅继续往前走。
「看来已经有答案了。还是说回刚才，现在伊丝知道了我的过去，可我还不知道伊丝的经历，事到如今，我也该看出来，伊丝其实比我强很多。不管是遮蔽天空的魔力风暴，还是最后朝希里射出的那一箭，都超越了我，两百级？还是更夸张的三百级？数万年的魔王传承加上身为大陆最初生命的我的实力，到现在都只有195级，伊丝应该是阿撒兹勒说的，来自遥远大陆上的人吧。」
「也不完全是这样……更准确的说，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自己不想刻意隐瞒过去，如今自己确信，没有人会抓自己去实验，伙伴们听到自己的身世后，也不会离自己而去，如果佩佩或者拉克西丝问起自己，自己也不会有任何隐瞒，伊丝语气里只有轻松。
莉娅不解地微微睁大双眼。
「另一个『世界』的人？这里是『世界』是指什么？」
「姆。」这个世界里虽然有宇宙这个词，但因为对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天圆地方』，这里便是世界中心的地步，所以完全没有『星球』这个概念，自然也不会想到别的星球上也生活着碳基或者硅基生物，伊丝食指抵着下巴，思索着回答，「晚上抬起头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我就是从其中一颗星星上来的人。」
「来自其他星星么……要是换一个人来，我肯定以为是在开玩笑，伊丝应该刻意用了我能理解的说法吧。伊丝是因为在那里太强，没有对手，所以才来这里吗？」
「不，恰恰相反，肯定是在那边太孤单，女神大人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让我到这里体验美好的生活——啊，这不代表那边的世界差劲，相反，那里是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人饿肚子，生病了免费有人治，不需要工作太久就能幸福生活下去的地方，大家不用为了生计拼命奔波。」
「那不是很美好吗？」
莉娅的话让伊丝顿了顿，接着认真看向莉娅。
「虽然是很好，但我觉得还是这里更好，那边太孤单了，老实说，从我很小的时候，家人就不在了。像现在这样，我很满足。」
当然，如果没有这身实力的话，自己肯定活不过一周，可那是假设，事实是，自己有427级的实力，担心不会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寻烦恼。
莉娅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如此，亲近的人更重要么。这么说来，之前一直说羁绊，现在我已经有新的羁绊了。明明收了这么大的礼物，却没有好好感谢过。」莉娅停下脚步，转过身，感谢的目光放在伊丝身上，「谢谢你，伊丝。」
「啊哈哈~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啦，在我看来，可是我更赚一些哦，收获了莉娅这样的姐姐。」
莉娅轻轻摇头，纠正伊丝。
「没有伊丝的话，我肯定到现在都还在苦苦寻找死亡方法，那时候的我太幼稚了。嗯……是时候解决最后的问题了，总不能一直用蒂娜的身体，之前为了清理残余灾祸，没能腾出时间，只能在夜晚释放魔王的传承，现在该加快进度，让我和蒂娜分开，我要用属于自己的身体道谢。事不宜迟，就在今天。」
「今天？我虽然没有问题……但还是先去和奥西维莉她们打声招呼吧，如果我们突然消失，她们非得发疯不可，其他城邦派来的使者根本不听她的话。」
「啊啊，说的也是。」
回想起其他城邦不再说夺回阿莱克西亚之塔，而是想尽办法博得自己兴趣，以此希望自己去她们城邦住下的那些使者——尤其是她们焦头烂额的样子，伊丝与莉娅不禁相视一笑。
「回去吧。」
（16/29）

第八十五章 塔尔塔诺斯的执念

「吾主。」
「姐姐大人。」
当伊丝与莉娅进入市中心的大树时，正好撞上刚从里面出来的拉克西丝与卡米拉。由于被城邦使者纠缠到头痛，卡米拉直到抬起头看到伊丝之前，都是一副嫌恶神色，紧随其后的拉克西丝则双手提着各种不知名但看上去就很昂贵的东西。
因为阿莱克西亚之塔被莉娅握在手中，而莉娅又是展现过极强实力的恶魔，精灵不敢随便与莉娅说话，所以作为中间人的自己，便成为各城邦精灵的笼络对象，只是自己公开表示拒绝站队，也不会去其他城邦居住，很快就会离开妖精之乡，因此自己的同伴便成为精灵们的目标。她们希望通过笼络卡米拉一行，间接的让自己对她们心生好感。
这一周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城邦使者去旅馆造访，最开始卡米拉还会以处理公务的姿态回应她们，但随着烦不胜烦的拜访，卡米拉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卡米拉和拉克西丝怎么在这里？」
伊丝好奇的发问令卡米拉尴尬起来，支支吾吾地回答。
「原本是想着让这群烦人的精灵闭嘴，不要再去打扰我和姐姐大人，但是……」
但是又被塞了一堆礼物。
从卡米拉的表情就能得出这一结论。
伊丝苦笑道。
「嘛嘛，这也不全是坏事，卡米拉趁着这个机会，多交一些朋友怎么样？虽然这些城邦精灵的作风糟糕，但就性格而言，都还算端正。」
跟在卡米拉身后的拉克西丝上前一步，正色回答。
「恕我直言，吾主，我不认为让卡米拉和那些精灵接触是一件好事，她们的话题离不开勾引人类与兽人，如果让卡米拉和她们成为朋友，会对玛丽和蒂芙尼的教育带来不良影响。」
「姆……说的也是，我太想当然了，还是水树更适合成为朋友。话说回来，这么多天过去，拉克西丝，你有见过阿撒兹勒吗？」
但愿拉克西丝不会被阿撒兹勒的外表蒙蔽双眼。
「没有，光是和那种蠢货呼吸同一片空气，我就感到恶心。」
这副能和卡米拉媲美的毒舌已经告诉自己，拉克西丝和阿撒兹勒有过交流——拉克西丝的日记里有写过她希望救世主是英俊潇洒、拥有一头蓝短发、肌肉匀称的男性，尽管这是对『救世主』的要求，但也透露出了，拉克西丝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如今见到阿撒兹勒后会与对方说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现在看来，阿撒兹勒给拉克西丝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
由于伊丝一副「发生了什么吗？」的表情，拉克西丝继续以愠怒神情解释。
「不净的堕天使也敢和我等神造天使相提并论，和吾主您比起来，他只是在地上爬行的蛞蝓，光存在就让人不悦。吾主，我建议您还是早些把他分成几块，丢去喂查理斯。」
在拉克西丝罕见地咒骂之时，站在拉克西丝旁边的卡米拉以唇语告诉伊丝，事情经过为喝醉的阿撒兹勒将拉克西丝当成和他一样的堕天使，进而轻佻地指着拉克西丝，让拉克西丝陪他喝酒，神造天使的圣洁遭到污蔑，拉克西丝自然对阿撒兹勒心生厌恶，加上最近四处搭讪纯良精灵的丑闻，拉克西丝对阿撒兹勒的反感愈发深刻，甚至超过了卡米拉对阿撒兹勒的不屑。
伊丝不禁苦笑。
至此之后，拉克西丝对蓝发青年的幻想会不复存在吧，因为极度讨厌一个人而连带着讨厌与之相似的一类存在，并不是稀罕事。只是话说回来，最近拉克西丝变得越来越像卡米拉，不仅语气不客气，就连对自己的吹捧也越来越明显，以前还会说自己实战技巧不足，劝慰自己更多努力一类的话，现在变成了『和吾主比起来，那只是爬行的蛞蝓』这种发言，把自己捧到掉不下来的位置。
说不定拉克西丝在日记里向往的不再是英俊轻年，而是银发双马尾末端挑染了蓝色，身材纤细，深藏不露的美少女。
「卡米拉小姐、拉克西丝小姐，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大门内传来城邦代表们的声音，伴随急匆匆的脚步，城邦代表很快出现在伊丝眼前，然而映入她们视野的，正好是伊丝与莉娅。一行十人不约而同地呆滞一瞬，接着脸上很快浮现谄媚笑容。
「伊丝主教，亚莉克希亚大人。」
一位身材高挑的精灵走上前。伊丝对这位精灵有印象，这是来自菲斯城邦的、语气强硬的精灵，在其他城邦代表提出封印阿莱克西亚之塔时，这位精灵以相当激烈的言辞反对。
「伊丝主教、亚莉克希亚大人，您对菲斯城邦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如果亚莉克希亚大人愿意去我们菲斯城邦住下，我们菲斯城邦愿意俯首称臣，执政官这个位置将成为历史，亚莉克希亚大人就是唯一的国王。」
听到菲斯城邦使者的话，其他城邦使者，包括奥西维莉在内，全部瞪圆了双眼。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比起嘴上说着统一妖精之乡，还是行动更能证明决心，亚莉克希亚大人虽然是恶魔，但我们也看到了，亚莉克希亚大人在危难时刻拯救了多琳城，更不用提以我们这点实力，只要亚莉克希亚大人想，随时都能消灭我们。与其故步自封，不如让亚莉克希亚大人把我们这些分散的城邦联合起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恢复精灵往日的荣光。还是说，你们在怀疑亚莉克希亚大人的品性？」
这个说法也太狡猾了。
如果有人敢说莉娅的不是，肯定不会得到莉娅青睐，而莉娅现在又手握阿莱克西亚之塔，被莉娅厌恶，几乎等于日后一定会落后于其他城邦。
其他城邦使者面面相觑起来。
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的莉娅摇了摇头。
「我没有要统一妖精之乡的想法，也不会去菲斯城邦成为国王。」
「为什么？」
高挑精灵吃了一惊。
莉娅微笑着回答。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是维持现状还是统一，由你们精灵自己决定，我只负责公平合理的分配资源。莱克西亚之塔不论落到谁手里，都会引发战争，所以我决定还是由我来掌控。」
「可我们怎么和自己的子民交代……」
莉娅不住进其他城邦，其他城邦就始终把莉娅当成外人。将城邦的安危交到他人之手，她们为执政官，会承受来自民众的巨大压力。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无解。
莉娅身后的尾巴晃了晃，成熟的笑容中透露出自信。
「我不是你们的『神明』吗？如果我把缠绕在精灵身上的诅咒解除，让因为诅咒而无法诞生男性的精灵恢复正常，我在精灵眼中就不再是异类，而是真正的『神』，那样一来，由我这个至高无上的『神』来控制阿莱克西亚之塔，就无可争议了。
嘛，我知道这个方案对你们来说难以接受，但这只是暂时的，当所有人都尝到阿莱克西亚之塔的甜头，困扰你们的诅咒被解除，你们面临的压力自然就不复存在，相反，城邦的实力因为阿莱克西亚之塔发展壮大，而你们又身为这个时期的执政官，你们的声誉只会愈发高涨，这个过程里，所有人都能受益。」
「这……」
「我该怎么和其他执政官交代……」
「奥西维莉，我有事找你。」
由于城邦使者们依旧是一副无法拿定主意的模样，站在一旁的伊丝只好替莉娅岔开话题。莉娅刚才说的言论是再三推敲后的结果，灾祸希里虽然死去，但围绕精灵的诅咒并未消失，莉娅身为希里的创造者，有替希里弥补过错的义务，而趁着这段时间，将因为希里而分裂的精灵族统一，也同样是要完成的目标。
目前这些执政官不是真心交出统治权——包括菲斯城邦的使者在内，这位高挑精灵只是想着当莉娅寿命将尽后，菲斯城邦的精灵可以接手莉娅留下的遗产，并非真的想让莉娅当国王。
至于莉娅为什么没有把她会渐渐统一精灵族的事情说出来，而是撒谎说自己不会统一妖精之乡，当然是为了不被执政官所排斥，一旦莉娅真正成为精灵眼中的神明，到时候莉娅不论做什么，这些执政官想阻挠也大势已去。当然，莉娅也有动用蛮力的选择，但动用武力就一定会造成死伤，让精灵族恢复成整体，是为了弥补希里犯下的罪，依靠暴力弥补罪行，难免有本末倒置的味道。
所以干脆以神明自居，做出真正符合神这一称谓的事，让所有精灵意识到她们是被神所救，这样一来，精灵就会以莉娅为中心团结起来，城邦之间的隔阂也将在莉娅引导下渐渐消失。统一成一个国家，只是时间问题。
没想到自己会被伊丝叫住名字，长相与艾琳娜十分相似的奥西维莉吃了一惊。
「伊丝主教，有、有事情吗？」
「接下来我和莉娅会离开妖精之乡，去恶魔所在的结界世界一趟，你们有事情可以去找卡米拉或者佩佩。」
「去结界世界？伊丝主教是要……」
「我也要去。」
没等奥西维莉说完，卡米拉便站到伊丝身边，提出一起去结界世界，随后，拉克西丝也以一本正经的神色强调。
「我跟随吾主。」
伊丝苦笑着摇了摇头。
「卡米拉和拉克西丝就留在妖精之乡，看着阿撒兹勒，虽然他身上的魔法道具被我没收，魔力也在禁制下只有准英雄领域，但他的魔力恢复速度还是200级水准，没有人监督他，万一惹出麻烦就糟糕了。我和莉娅去结界世界是为了正事，卡米拉和拉克西丝想去的话，等到明天，我再带大家一起去结界世界参观。」
「唔……」
卡米拉不高兴地皱眉，嘴巴也微微撅起。
伊丝摸了摸卡米拉的头。
「放心，我和莉娅是去解决蒂娜的问题，很快就会回来。卡米拉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可以去威弗列德城买回来。」
「……我想要和姐姐大人一样的发带。」
「我知道了。拉克西丝呢？」
「我只要吾主能平安回来。」
「这种要求和没说一样啦。」
毕竟没人能威胁到自己。
记录下卡米拉与拉克西丝想要的东西，伊丝又继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接着以全知地图扫描了一遍多琳城，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发动『高阶传送』，带着莉娅离开多琳城——所有多琳城的精灵都看见自己在城市上空拉开西尔芙之弓的样子，如今没有隐藏实力的必要。
◇
「我要开始了。」
站在宽敞明亮的城堡中枢中心，莉娅先是看了看严阵以待的赫蒂等几位堕天使，然后将目光放在伊丝身上。此刻代表城堡中枢的骨架已经被莉娅取下摆在面前——这原本就是莉娅的所有物，莉娅接下来将以这具骨架为核心，神键为媒介，创造新的肉体，蒂娜也将在莉娅意识转移之后，意识回归肉体。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莉娅是把传承从体内剥离出来后再注入到神键里，所以一旦身体创造完成，蒂娜将失去传承带给她的实力。
「以防万一，我要强调，传承里不止有我的灵魂，还有其他历代塔尔塔诺斯的灵魂，虽说她们的灵魂完整度很低，说成是一些没有消失的执念更合适，但那仍旧是塔尔塔诺斯灵魂的一部分，所以在我剥离传承，等级逐渐降低的过程里，其他魔王的意识可能会取代我，控制这具肉体，到时候就需要伊丝还有赫蒂你们代我传达，让她们继续将传承剥离下去。
另外不必担心她们会不配合，她们是由城堡中枢挑选出来的，品格优秀的存在，只是因为执念存在，她们可能会想去完成一些遗愿，还请稍微给她们一些时间。我已经在记忆中向她们交代了如何剥离传承。」
为了对付希里，莉娅读取了所有塔尔塔诺斯的记忆，进而了解到，自己留下的『魔王的传承』这一术式不止包含了自己的灵魂，还有所有塔尔塔诺斯的灵魂，因此当『莉娅』这个意识随着传承剥离，逐渐淡化后，其他存在感更强的意识便会出现。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魔王虽然各自有着淡淡的执念，但这些执念很容易就能满足，比如想最后看一眼城堡、看望那些还未消失的友人，或者吃一顿人类的大餐，都是些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伊丝认真点头。
「嗯，我知道了。」
「历代塔尔塔诺斯……」赫蒂神情复杂地肯定，「我们会尽量尊敬她们。」
得到伊丝与赫蒂点头，莉娅轻舒了口气，右手搭在胸口处。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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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尾声

伴随莉娅话音落下，城堡中枢的大殿里顿时出现一块快把整间大殿都填满的暗红色水晶，这些是解决了灾祸希里以后，莉娅这一周内使用『永冻封印』剥离出来的产物，拜此所赐，莉娅的等级也从全胜时期的195级，下降到如今的150级，而这也是莉娅预感的极限，再往下去，其他魔王的意识就可能会覆盖掉莉娅的意识。
必须再次强调的是，因为『永冻封印』有燃烧生命力的副作用，所以莉娅不能把所有的传承都剥离出来，而是要给蒂娜留下一部分——大约在五十级左右。过去蒂娜使用『永冻封印』时，虽然等级降低到20级以下后出现了失明症状，但那之后只是稍微接触了一点『永冻封印』的暗红色晶体，失明的减益便消除，所以不论理论还是实践，五十级都是绝对安全的区域。
至于对莉娅的影响，损失这些经验只是九牛一毛。就和从1级升到2级所需要的经验，和从9级升到10级的经验相差巨大一样，换到蒂娜身上的50级对莉娅而言，最多也只是扣除百分点的经验值，不会直接做减法，从195级掉到145级。当然，说是这么说，对蒂娜而言，失去的不止有等级，还有历代塔尔塔诺斯的治国经验与魔法术式，今后蒂娜想要变强，就只能在莉娅这个前辈指导下，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走上去。
「莉娅。」
将棋子形状的神键递给莉娅，伊丝开始后退，给莉娅预留出足够空间。
神键具有与沟通灵魂的项链相同的效果，塑造身体也应该只会是几个钟头的时间——其实不追求外观的话，一瞬就能完成，自己是为了让外观变成比佩佩稍年长的样子，才花费了格外多的时间。
「注入魔力，然后想象出肉体。」
为了让精神更加集中，莉娅低声重复伊丝很早前交代过的发言，右手攥紧神键，做深呼吸。
代表魔力的蓝色光辉逐渐从莉娅手臂转移到神键上，随后，神键开始呼应莉娅的意念，爆发出刺目白光，将所有物品都覆盖上炫目白色，整个大殿被渲染成无法睁开眼的世界，与此同时，莉娅的等级飞速降低，大殿内堆积的暗红色晶体也迅速消融，赫蒂等堕天使被迫闭上双眼，只有提前准备了墨镜的伊丝能睁开眼睛——所谓墨镜，是自己在船上时用木炭把镜片涂黑的眼镜，虽然正常情况下透光性极差，戴上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但换在现在的场合，却正好合适。
视野里，莉娅依旧站在原地，只不过身体比原来小了一圈，如果说之前的莉娅和自己差不多高，那么现在的莉娅就和佩佩相差无几，不仅如此，莉娅脸上的成熟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着点点茫然的神色。
全知地图的显示从『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莉娅）』，变成了『康斯坦丝·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
和莉娅说的一样，当莉娅的意识逐渐薄弱后，其他塔尔塔诺斯的意识会取代莉娅。
伴随传承注入神键的过程停止，大殿内的白光渐渐暗淡下去，『康斯坦丝·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出乎伊丝意料的是，这一次赫蒂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情绪激动，扑上去问这是不是蒂娜，而是保持一定距离，静静观察着。
取代莉娅的塔尔塔诺斯抬起头环视周围，接着，茫然与呆滞的眼睛逐渐睁大，神情充斥惊讶。
「这里是……城堡中枢？可我不是死了吗？是梦？啊，我的声音……」
手下意识抚向喉咙，新的塔尔塔诺斯低声咏唱恶魔语，紧接着，她的面前出现一面镜子，表情再度呆滞起来。
「这不是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意识和你的记忆、经验一起，成为了魔王传承的一部分。这具身体的主人吸收了所有传承，导致身体主人的意识被原初塔尔塔诺斯的意识覆盖，但原初塔尔塔诺斯通过把传承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的方法，让自身意识逐渐消失，所以意识第二强的你，也就是康斯坦丝，便取代原初塔尔塔诺斯，成为身体新的主人。」
伊丝的解释让康斯坦丝从镜子上移开目光，打量起伊丝。
「你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话音落下没多久，康斯坦丝因为刚醒来而迟钝不已的大脑便意识到问题所在，嘴巴吃惊地张大，眼睛也跟着瞪圆，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等、等等，原初塔尔塔诺斯只会在新魔王吸收了所有传承以后才会出现，现在我取代了原初塔尔塔诺斯，也就是说，我占用着后辈的身体？这怎么能行！快告诉我变回去的方法！」
因为情绪激动，康斯坦丝一步跨到伊丝面前，双手用力摇动伊丝肩膀。
伊丝苦笑着瞥向赫蒂，后者脸上的担心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她和狄多、戈列格以及珊多拉等堕天使走到康斯坦丝面前。
「原初的塔尔塔诺斯在记忆里有留言，只要使用改进过的『永冻封印』，就能把传承从身体里剥离出去。当康斯坦丝大人的意识消失以后，就会有意识第三强大的塔尔塔诺斯出现，依次传递下去，这一代的塔尔塔诺斯便能重新掌控身体。」
「啊啊……有办法就好。」摇着伊丝的手放下，康斯坦丝长长松了口气，转而打量起说话的赫蒂一行，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点头，「唔，让我看看这是谁……赫蒂、狄多、戈列格，嚯，这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堕天使，堕天使原来能诞生后代吗？肯定是赫蒂你的女儿吧？堕天使没有繁衍能力，只有能力特殊的赫蒂你才有可能。你这家伙，居然不在我的时代诞生后代，不然我肯定会把这边的小堕天使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大啊。」
「唔呃……」
赫蒂露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尴尬表情。
康斯坦丝在历代塔尔塔诺斯中是实力仅次莉娅的存在，同时也是一位数万年前的魔王，魔王城堡的谒见厅里挂着历代魔王的画像，即便赫蒂这些堕天使没有了与历代魔王朝夕相处的记忆，也会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位魔王存在，而莉娅的一系列行动也证明了，莉娅没有对赫蒂撒谎，她确实是『原初的塔尔塔诺斯』，因此现在站在这里的康斯坦丝，也同样是真货。
至于为什么说康斯坦丝是实力仅次莉娅的存在，原因在于天赋，虽然魔王的传承能让所有塔尔塔诺斯保持同一等级，但种族、天赋和勤勉程度不同，还是会导致塔尔塔诺斯之间出现实力差距。
由于赫蒂支支吾吾的样子，康斯坦丝不禁歪头。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康斯坦丝并不知道，堕天使会被消除记忆，如果把真相告诉康斯坦丝，她大概会伤心，伊丝紧急转移话题。
「莉娅——也就是原初的塔尔塔诺斯说，康斯坦丝你们会有一些未完成的遗愿，现在正好有机会，康斯坦丝有什么想完成的愿望吗？」
现在的康斯坦丝看似意识清晰，但实际上只是残缺的地方还没表现出来，并非像莉娅那样的、完整的灵魂，所以就算自己手上有多余的神键，也无法为康斯坦丝塑造新的身体，现在的康斯坦丝和不死者相差不远。
「占用后辈的身体完成遗愿吗……真让人不好意思啊。我想想——嗯，让我再看一眼自己的城堡吧，我想看看如今的魔王城和我那时候的魔王城有哪些区别，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至少万年。」
伊丝回答道。
「万年……万年……肯定从当初那个几万人的小城，变成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城市了吧。」
赫蒂羞愧地低下头。
「……原本是这样，但最近遭到斯提克斯派出的堕天使破坏，城市有四分之一的地方都变成废墟了。」
「啊？四分之一？斯提克斯的胆子这么大了？当初我可是把这家伙追的满大陆跑，现在居然敢在魔王城里撒野？」康斯坦丝瞪圆了双眼，「必须要把这笔账算回来！」
然而才刚跨出一步，笼罩在康斯坦丝身上的气势便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那样，迅速熄灭，神情尴尬地转过身，轻挠脸颊。
「呃……差点忘记用的后辈的身体，现在是属于后辈的时代，虽然很恼火，但报仇这件事还是交给后辈来做吧。我只要看看魔王城就好了。」
说完，康斯坦丝便走向城堡中枢大门，而赫蒂一行也跟着走出去，与康斯坦丝一起来到阳台处，从城堡高处眺望一眼望去全是黑色的魔王城。
「啊啊，果然变得宏伟了。当初那个小小的、只有几万人的城市，现在已经变成百万人居住的要塞，还多了很多我不认识的种族。咦？就连墓园都被改成地穴虫的住所了？虽然知道不该指手画脚，但让地穴虫住进死者的居所，再怎么说也太不尊重前辈了……嘛，结界世界总共就这么大，住下上百万人，肯定很拥挤吧，占用墓园肯定也是迫不得已，后辈也有后辈的难处。」
擅自就释怀了。
继续感慨一会儿后，康斯坦丝突然转过身，看向大殿尽头的高台，四下寻找着。
「等等，我放在骨架旁边的破灭之剑呢？那可是我从阿撒兹勒身上收缴的战利品。」
原来是你这家伙干的。
内心暗自吐槽，伊丝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回答。
「之前被前代塔尔塔诺斯藏在迷宫最底层，作为迷宫挑战者的奖励，现在已经物归原主了。」
「可恶，当时我辛苦了好一阵才蹲到阿撒兹勒出来，现在居然被当成奖品。」
先是把斯提克斯追的满大陆跑，现在又是蹲守阿撒兹勒，这家伙到底有多好战啊。
双手撑在阳台边缘，够着脖子眺望了好一阵后，康斯坦丝才收回目光，拍了拍手。
「嗯，好了，就到这里吧，占用的时间太久，我会不好意思，那么，接下来只要把传承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然后注入到这个叫神键的道具里就可以了吧？可是按照原初塔尔塔诺斯的记忆，塑造身体应该由她来，而她现在在神键里沉睡，该怎么创造肉体？」
「当传承注入到一定程度以后，莉娅的意识就会在神键里复苏，进而操控神键，塑造肉体。」
「原来如此，那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康斯坦丝对伊丝莞尔一笑，如同看好后辈的前辈那样，用力拍了拍伊丝肩膀，「我看了原初塔尔塔诺斯的记忆，做的不错，勇敢而强大的少女，假如在我的时代，我肯定会想尽办法追求你。」
「……诶？」
虽然有很多槽点，但自己还是不要追问那么多比较好。
没有直接转过身，而是面朝魔王城的方向，像是不舍得分别那样，康斯坦丝一边眺望着魔王城，一边缓缓倒退，直到漆黑一片的魔王城被阳台栏杆覆盖，视野里只剩下深红天空后，康斯坦丝才微微驻足，如同要与魔王城做最后的告别，深深吸了口来自万年后的魔王城的空气，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果断地转过身，走向莉娅刚刚站着的大殿中央。
很快，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再度充斥大殿。
在这之后，伊丝与赫蒂又陆续见到了其他时代的塔尔塔诺斯，她们中既有不爱说话的寡言类型，又有和莉娅一样的，极具亲和力的女性，不过不论哪一代塔尔塔诺斯，当她们知道自己占用了蒂娜身体后，都会表现出惊讶、慌张与必须赶紧把身体还回去的感情，而伊丝与赫蒂也像对待康斯坦丝这样，一一为她们解释这个时代发生了什么，静静等待这些只剩残魂的魔王完成遗愿。
虽然有近一半魔王的愿望都是只要看看自己的城堡、自己的子民就好，但还是有一些不那么容易对付的类型，当然，这里的不好对付，是指相对于康斯坦丝这样要求简单的魔王，她们想去自己旧友的坟前探望、想吃美味的料理（而不是生肉），以及想最后再和人畅快的打一场，其他还有一两位因为种族原因，思维偏幼年的魔王希望伊丝和赫蒂能抱抱她们，让她们感受母亲的温暖，而这些伊丝与赫蒂也都一一予以满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魔王理性上知道必须离开，但感性却舍不得这个时代，想多看几眼，而这时候她们会哭哭啼啼，一边抹着眼泪做最后的叮嘱，一边与赫蒂几人告别。
现在，已经到历代塔尔塔诺斯中，实力只比蒂娜强一点的魔王。
此时蒂娜的身体变得与伊丝初见时相差无几——八岁左右的幼^女。由于这一代魔王希望在城堡外仰望城堡，伊丝与赫蒂几人便带着魔王、骨架与神键一起，来到城堡大门前。
如同看见新玩具的小孩子那样，这一代魔王面朝城堡高举着双手，神情间也满是惊喜与高兴。
「噢噢噢噢！！！我的城堡已经这么高了！！！一定可以住很多很多人在里面吧？我那个时代，大家都只能住在土搭的房子里。有的恶魔没有房子住，我就只好把城堡腾出来，让他们住进去，可城堡也住不了多少人，我经常为这件事头痛，现在城堡已经这么大了，大家睡觉时肯定不用再挤成一团——呃，不……」
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一代魔王的情绪逐渐低落下去，随后又苦笑着说。
「大家肯定都有自己的住处了吧，毕竟已经是这个时代了啊，虽然是该庆幸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嘛，要是一直伤感下去，后辈就该不开心了。我肯定是最后一个了吧，我没什么实力，也不够聪明，是历代塔尔塔诺斯里最丢脸的魔王，我时常想，为什么中枢会挑选我成为魔王，比我有资质的人一抓一大把……啊啊啊，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看见大家都有住的地方，能吃饱穿暖，我就满足了。」
魔王转过身来，对着伊丝与赫蒂几人轻轻挥手。
「那么，有缘再会了，呵呵呵……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对后辈来说，这可是灾难呐，还是改成永别吧，不用为我难过，我已经是过去的人了。那么再来一次——大家永别了。」
不是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魔王朝伊丝与赫蒂挥手告别，后退至搬到外面的骨架旁边。很快，熟悉的刺目白光笼罩城门口，然而，这份白光没有像之前那样迅速消失，而是越发强烈，到最后已然成为照亮整个结界世界，将深红天空化为白昼的耀眼光芒。
如同度过了整整一个世纪，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白光才渐渐黯淡下去。
在这白光持续的时刻，伊丝感到自己肩膀被人紧紧捏住，力道大的足以捏碎石块。
不用看也知道是赫蒂。
这家伙在紧张。
当历史上所有的塔尔塔诺斯都进入传承以后，蒂娜的意识就会执掌肉体，赫蒂在担心着这位比自己亲女儿还亲的魔王。
虽然可以告诉赫蒂全知地图反馈给自己的情报，让她不要担心，但这里还是卖个关子，让她自己去验证好了，重逢的喜悦是人生中难得的经历。
慢慢的，当最后一缕白光消失后，城堡大门前出现两位少女的身影，令伊丝惊讶的是，这两位少女自己都非常熟悉。
这里的熟悉是指外表。
莉娅没有选择变回她原本的样子，而是沿用了蒂娜成长后的模样。
当然，外貌年龄只有八岁的蒂娜也出现在伊丝眼前，后者先是愣了愣，看清伊丝与赫蒂一行就站在不远处后，年幼的可爱脸庞顿时浮现安心与喜悦。
小跑着到伊丝与赫蒂面前。
「伊丝！赫蒂！」
「魔王大人……」
虽然眼眶含泪，浑身激动到颤抖，但赫蒂还是忍住紧紧搂住蒂娜的想法，改为单膝跪地的欢迎，而在赫蒂之后，其他所有堕天使以及恰巧目睹了这一幕，远远驻足的恶魔也跟着跪在地上。
「「欢迎魔王大人！」」
「啊哈哈——」感到不好意思，蒂娜差点『啊哈哈』的笑出来，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魔王身份，赶紧变得严肃，清了清嗓子，「咳咳，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这之间应该发生了很多吧。不过我早就料到，当我吸收所有的魔王传承后，我的意识会被其他魔王取代，所以我在解除『永冻封印』以前，在伊丝身上留下了眷属契约，这样一来，就算取代我的魔王想做坏事，也会被伊丝强制管束。伊丝收下了我的恩赐，肯定会好好为我办事。现在看来，我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蒂娜口中的恩赐只是一颗魔王的乳牙，但看在很可爱的份上，自己就不纠正了。
双手叉腰，宣告完以后，蒂娜转过身来，目光放在一侧的伊丝身上，尾巴高兴晃动着，赞许似的轻锤了锤伊丝胸口。
「干得不错。」
然后又以不会被太多恶魔看见的角度，悄悄凑到伊丝耳边低语。
「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唔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就让我用口头道谢好了，谢谢。」
「好啦好啦，蒂娜现在可是魔王，让其他恶魔看见这副说悄悄话的样子，有损魔王的威严，快回去吧。」
「哼。」
明明是为了蒂娜着想才这么说，但蒂娜却像是感到不高兴那样撇过脸轻哼一声。开始向赫蒂问起，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稚嫩的脸庞中充斥着认真，再加上那身符合魔王身份的装扮，现在的蒂娜看上去就是真正的魔王——理论上说，蒂娜现在应该穿着莉娅的衣服，但不知为何，现在又变回那身只是在成熟内衣外套了一件黑色披风的打扮，让人异常怀念。
怀念吗……
一直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现在回首才发现，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人目不暇接。
伊丝不禁望向城堡门口的另一个身影。
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
不，现在应该叫莉娅·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并不是自己擅自给莉娅改名，而是全知地图的显示从『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莉娅）』，变成了『莉娅·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莉娅在塑造身体的过程中，自行更改了名字。
以不会打扰到蒂娜的脚步，伊丝缓缓走到站着的莉娅身边，后者目光正放在跪在地上的堕天使，以及以魔王之姿，向堕天使发问的蒂娜身上。伊丝微笑着问。
「怎么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现在莉娅依旧保持十四五岁的蒂娜的外表。
莉娅回过头来，稚嫩却显成熟的脸上，有着不明显却又极具魅力的淡淡笑意。
「临时改主意了。该怎么解释……开始新生活，在新的时代里继续，就应该用新的样貌示人。过去的样子就让她随过去一起消失好了。突然想到这个道理，所以就决定保持之前的外表，」莉娅上下打量起新身体，「这样也不错。」
「欸，我还期待着莉娅大姐姐的身姿。」
「啊啦，我这个样子伊丝不满意吗？明明身边全是比自己小的女孩？」
莉娅故意调笑着。
伊丝受不了似的挥了挥手。
「我没有不满意啦，既然莉娅说要以新的身份开始生活，我怎么可能会不满，不如说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啊。虽然觉得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担心莉娅与蒂娜分开以后，会重复最开始的尝试，毕竟现在已经没有眷属契约约束了。」
说到这里，伊丝看了眼莉娅的手心，那里已经没有眷属契约存在，眷属契约保留在了蒂娜身上。
莉娅一本正经地强调。
「姑且不说我已经说过，我要留在这个时代，首先我们不是还有赌约吗？那场赌局是伊丝赢了，伊丝找到了让我和蒂娜各自独立存在的方法，所以我应该履行赌约，直到伊丝的灵魂磨灭之前，都待在伊丝身边——就算没有这个赌约，伊丝也是我的亲人，我的妹妹，我不会再说那些让伊丝不愉快的话题。老实说，现在回过头看，那时候的我实在有够幼稚的。」
像是不好意思那样，莉娅顿了顿，目光也跟着瞥向一旁。
「不过现在我还有希里的后事要完成，解除精灵的诅咒，让精灵族恢复统一，当我完成这两件事以后，我就可以真正的、以新的身份开始人生，所以现在不能立刻跟伊丝去别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莉娅就放手去做吧，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帮莉娅解决。」
「不行，我是姐姐，怎么能依靠伊丝，这件事应该反过来。」
「是是，谢谢姐姐。」
故意用随意的语调，伊丝打趣地说。
旋即，二人默契的沉默下来。
如此时间持续了不到两秒。
莉娅感慨地望着蒂娜。
「虽然只过去了两个月，但却经历了不少事情，这段经历会成为我这一生都不会遗忘的记忆吧，记录下来，会变成大家口中传颂的史诗也说不定。」
「啊啊，一定是最受人欢迎的颂歌。」
没有否认，伊丝点了点头。
随后，莉娅重新看向伊丝，稍微酝酿了一下感情，上前一小步，轻轻抱住伊丝。
「谢谢，没有你，现在我已经消失了。」
伊丝先是吃了一惊，正准备摇头回答「自己没做什么」，然后又停下来，把到嘴边的话塞回去。
这里还是不要谦虚了吧。
没有说话，伊丝等莉娅松开自己后，朝后退了一步，接着在莉娅不解的神情里，微笑着说。
「虽然有些晚了，但还不算太迟。那么，就由我向漂亮又有魅力，成熟又显可爱的莉娅小姐说——」
轻呼了口气，伊丝向莉娅伸出手。
「欢迎来到这个时代，莉娅。」
「嗯，我不会再离开了。」
莉娅坚定且有力地回握住伊丝。
这位不断在传承中轮回、踽踽独行的魔王，终于在今日，重新展露发自内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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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毕

后记

又到了后记时间。
这一卷过了多久？按照一章一天算，虽然中途也有把一章四千字拆成两章两千字的时候，但毕竟是少数，所以大概过了两个多月吧？倒是和是这一卷里角色度过的时间对上了，可惜这一卷是由秋天到夏天，而我们身处的现实是由春天到夏天。
虽然写这一卷比上一卷用的时间要短，但我有种写这一卷度过了好久好久的感觉，人的体感真是奇妙的东西，大概是写这一卷用的脑袋比较多，每天脑袋里都想着剧情，所以才感觉比较多吧。
然后来说说这一卷的剧情，大致上就是以莉娅为中心的故事，其中涉及了一些圈套，因为怕出漏洞，所以一直尽量避免这种比较复杂的计谋，毕竟无敌文，只要看着爽就好了（当然这个爽不是单指碾压，还有看着舒服的意思），但写这一卷的时候，不知不觉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圈套，所以就尝试着拓展、修改了一些，结果发现意外的不错，就是为了交代清楚，花了比较多的笔墨铺垫，所以那里可能有点乏味，当然这也是智斗经常出现的问题，不过所谓铺垫的越多，爆发的时候就越爽，我觉得这个目的是达成了。
其次是轮回与迷宫的少女这个标题，这个卷名当然是借鉴了某galgame，所以略微有些偏题，不过卷名嘛，只要像那么回事就好了，过去也被朋友吐槽，明明卷名起的波澜壮阔，结果故事就是日常等等。
至于创作这一卷的经历，因为过于平顺，以至于yomi现在不知道要讲什么，非要说的话，只是写到末尾突然觉得，要是放在galgame里，卷末的当天晚上，伊丝肯定会和莉娅睡在一个房间，然后——嗯。接着角色线走向true ending。之所以说是true ending，是觉得这一卷里还是失去了很多，比如希里，还有蒂娜失去的实力，不过要是换成happy end，强行让希里复活，蒂娜也不损失实力的话，就有点勉强的意思，会让人觉得傻fufu的，所以经过再三思量，yomi还是决定用现在的结局。
接着是下一卷内容，下一卷的主角各位读者大大应该也看出来了，是天空岛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圣女，天空岛的名字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当圣女继承天空岛以后，天空岛的名字就会从瓦尔哈拉变成赫尔梅斯，只是一个小小的设定，啊，说到这里我要补充一下，在莉娅这一卷里面，最开始的时候提到了，伊丝注意到蒂娜总是露出不符合她性格的眼神，这其实是蒂娜在吸收传承过程中，其他魔王灵魂暴露的表现，这一点本该在文内提及，但实在没地方插^入，所以就在这里说好了，下一卷也将放进去解释。
关于天空岛这里，还有一件轶事。今天上午yomi做了个梦，梦见下一卷结束后，故事里突然多了个红色长发，同样也是救世主的少女，红发少女不由分说就开始攻击伊丝和圣女，而理由是伊丝太不像救世主，玷污了救世主的名字，最后还坐着另一座天空岛撞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因为是梦，甚至还有画面和角色的语音，相当真实，简直就像在说要我在这一卷后面再加一卷，但我从来没想过这个角色，着实奇幻。这该死的闹钟，要是不打扰我清梦，我不就能多水很长的文了吗，赚的钱再给它买两个闹钟，凑一对后宫。
嘛，闲话和吐槽就说到这里，最后必须要感谢各位读者大大能阅读至此，同时也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月票、打赏和鼓励，没有各位读者大大，yomi也无法坚持到今天，十分感谢。
另外要说，今天更新的这一章是7000字，按两千字一更算就是三更，也就是19/30，放在文里觉得有点破坏阅读体验，所以就移到后记里了。
那么，各位读者大大下一卷再见。
2021/06/19
Yomi

第十二卷 悲叹的圣灵

第一章 临行之前

为了商议今后事宜，伊丝拜托旅店的工作人员，租用了旅店上层的宽阔客厅，现在这间客厅内除了伊丝一行，还有莉娅、蒂娜、赫蒂、阿撒兹勒以及作为精灵代表的艾琳娜。
可以说是相当热闹的房间。
值得一提的是，总数超过十人的客厅，阵营划分相当明显，身材娇小的玛丽、蒂芙尼与蒂娜坐在一个沙发上，而另一边的伊丝、卡米拉与佩佩则共同坐在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沙发，剩下的艾琳娜、莉娅与阿撒兹勒，则分别入座剩下两侧的沙发，四方刚好围起一个茶几。
此外，以仆从自居的蕾菲娜、拉克西丝与赫蒂仅以站姿，站在沙发后面身后等候命令。
「莉娅小姐之后会留在精灵领吗？」
身体微微前倾，玛丽朝坐在对面莉娅好奇问道。现在会议才刚刚开始，蕾菲娜与赫蒂还在为众人倒茶，原本玛丽也想和拉克西丝站在一起，但蒂娜强硬拉着玛丽坐下来，玛丽便只好听蒂娜的话。
被玛丽提问，莉娅准备伸向甜点的手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场合拿起甜点有些不符合魔王的威严，莉娅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将目标放在一旁还未冷却的茶杯上，双手将其端起，微笑着说。
「嗯，直到解除诅咒之前，我都不会离开这里，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希里用了怎样的咒文，但我已经有了一些方向。哪怕是全胜时期的我，也不可能诅咒整个妖精之乡的精灵，如此范围，超越了诅咒魔法的极限。所以我想，希里当时的魔法应该只是一个启动仪式，实际上希里提早进行了准备。比如将特殊的魔法制品放入水源，所有的精灵都喝了含有诅咒源的水，接着当时的精灵国王触怒希里，希里便启动了那些早已埋进精灵身体里的诅咒，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诅咒的范围和波及速度。而确认了诅咒的源头，之后就很好处理——把血液中不干净的东西清除即可。」
听到和诅咒有关的话题，艾琳娜不禁关切扭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莉娅。
「……可如果是这样，亚莉克希亚大人，当初侥幸逃过一劫的先祖该怎么解释？我们先祖使用的水源和其他精灵使用的水源相同，其中大多数人甚至是过了好一段时间才逃到陵墓附近。」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才我只是用了个比较容易理解的例子，那时候的希里和灾祸脱不了关系，精灵描绘的壁画上说明了，希里发怒以后，整个妖精之乡开始被黑色粘液，也就是灾祸覆盖，所谓的诅咒源头，应该来自灾祸，而后来的那些逃难者，应该是没有被灾祸发现的人，这也与躲在精灵陵墓就逃过一劫的历史相吻合，那里在地下深处，灾祸难以感知。
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设想，究竟是不是如此，得实践以后才知道。之后要通知其他城邦，尽可能活捉灾祸，把它们收集起来，如果一个不剩，诅咒没办法调查下去。」
「好的，我会转告给母亲大人，让母亲大人通知其他城邦。」
听到莉娅会留在精灵领的发言，玛丽前倾的身体开始后缩，神情间有着失落。
「莉娅小姐不能一起走吗……一个人留在精灵领，会很寂寞呢。」
因为情况特殊，莉娅会慢慢统一精灵族的事情被严格保密，到现在也只有莉娅与伊丝两个人知道。
嘴唇试了试茶杯的温度，感觉到烫的莉娅将茶杯放在大腿上，温婉地回答。
「谢谢玛丽担心，但我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诅咒以外，还要不时回结界世界帮忙重建魔王城，多琳城的各位也都很热情，所以算不上孤单。」
现在多琳城与海底神殿有超远距传送门连接，莉娅随时都可以通过超远距传送门，从多琳城到威弗列德城外的海底神殿，进而进入结界世界。要说的是，超远距传送门的魔力消耗巨大，整个妖精之乡只有掌握了妖精之塔的莉娅才能启动，并且由于传送门会随着目标的增多，魔力消耗大幅增加，为了避免遭人觊觎，破坏传送门，妖精之乡知道传送门的人寥寥无几。
莉娅微笑着将对话转回正轨。
「比起我，还是问问这边的阿撒兹勒吧，不论灾祸还是乌拉诺斯，阿撒兹勒都很了解。虽然我从未见过乌拉诺斯，但在后辈的记忆里——」
莉娅话音戛然而止，目光瞥向坐在对面的蒂娜，在所有塔尔塔诺斯的记忆中，蒂娜与乌拉诺斯的接触最多。
被莉娅看着的蒂娜顿时全身僵硬，她与乌拉诺斯有过约定，不能把乌拉诺斯的死因告知给别人，更不能暴露自己与乌拉诺斯的关系其实很好。
让蒂娜松了口气的是，莉娅并未点出这层关系，而是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但我通过后辈的记忆，多少了解了一些乌拉诺斯。乌拉诺斯的实力比我和阿撒兹勒加起来都要强大，是什么导致如此存在消亡，让人不得不在意。阿撒兹勒，想让伊丝信任你去天空岛，就必须先取得我们的信任，度过了上万年时光的你应该清楚这个道理。」
「呃……」
目光四处飘动，阿撒兹勒如同被带到审判桌前的罪犯那样坐立不安，说话也跟着含糊不清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乌拉诺斯大人为什么突然离开，乌拉诺斯大人的实力绝非一般人能想象，即使最强大的灾祸来到乌拉诺斯大人面前，也不会是乌拉诺斯大人的敌手，而且乌拉诺斯大人是世界的圣灵，没有寿命限制，所以乌拉诺斯大人的死因，即使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也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圣女大人之所以要让我带伊丝……伊丝小姐去天空岛，就是因为伊丝小姐身上有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圣女大人应该想调查乌拉诺斯大人的死因。圣女大人虽然和乌拉诺斯大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所有人里最敬爱、最憧憬乌拉诺斯大人的人。」
「圣女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中途打断阿撒兹勒发言，依蒂丝皱起眉毛，「自称恶魔，却还有圣女这种称谓，不觉得违和么？」
提到圣女，阿撒兹勒不安的表情逐渐正经，甚至还多了几分尊敬。
「圣女大人就是圣女大人，和人类的圣女一样，神圣的、信仰坚定的善良女性。圣女大人的职责无可取代，圣女大人也愿意为自己的职责献出一切，天空岛上的所有人都无比尊敬圣女大人。」
对恶魔自己来说，『恶魔』两个字只是一种称谓，并没有邪恶的意思。人类对恶魔的偏见来自于希里，起初恶魔这个名字和人类、血族与精灵一样，仅仅只是种族名。
「愿意为职责献出一切啊……」
乍一听是善良的、有亲和力的女性，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位圣女绝对是一个偏执而麻烦的人。
还是问了想知道的问题就赶紧离开天空岛，尽可能不要与这位圣女扯上关系比较好。
内心暗自拿定主意，伊丝一本正经地把双手放在桌面上，以警告般的眼神盯视阿撒兹勒。
「我说过，乌拉诺斯的尸体不在我身上，而且从很久以前就消失不见，你的圣女，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另外万一起见，我必须事先警告，如果你们的圣女发现乌拉诺斯尸体不在我身上，对我或者我的同伴采取强制手段，我会用对等或在这之上的手段回击。阿撒兹勒，你清楚我的实力。」

第二章 神之国、雷暴之海与环大陆

「这个……」
作为被伊丝蹂躏过的存在，阿撒兹勒当然清楚伊丝的实力，虽然他不知道伊丝这么强的原因——猜测伊丝肯定不属于阿莱克西亚大陆——但这不妨碍阿撒兹勒认输，识时务是阿撒兹勒的一大优点。
他目光先是躲闪到地板上，然后又渐渐放回桌面。
「我无法保证。乌拉诺斯大人不在的时候，圣女大人就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第一领导者，尽管在没见到乌拉诺斯大人之前，我们堕天使可以拒绝执行圣女大人的命令，可圣女大人一心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着想，我们堕天使发自内心的尊敬圣女大人。所以如果圣女大人一定要对诸位使用暴力，我也只能按照圣女大人的命令行事。」
察觉到沙发上的众人脸色变了变，阿撒兹勒又连忙做补充解释。
「不过我会告诫圣女大人，伊丝小姐所拥有的实力。如果圣女大人知道伊丝小姐拥有连我都无法战胜的武力，一定会放弃强迫伊丝小姐。当然，我非常希望伊丝小姐可以配合圣女大人，人类与血族有祭拜祖先与亲人的习俗，我们恶魔也同样有，即便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的确如伊丝小姐说的那样，凭空消失，也请伊丝小姐容许圣女大人亲自确认一遍。乌拉诺斯大人对于圣女大人的意义，更甚于神明对于信徒的意义，拜托了。」
说到最后，阿撒兹勒低下头，做出恳求的动作。
确认一遍吗……
这里的『确认』，应该是指让圣女检查储物空间。就自己感情而言，让圣女检查也没什么，乌拉诺斯对于圣女，可能就像莉娅与之希里，关切之心可以理解。但从可行性上讲，自己没办法让圣女检查仓库。不同于储物魔法，一切『偷窃』与『窥探』类技能，都无法对自己的仓库起效，而自己也不能把仓库打开，让别人把手伸进去，这并非是某种特殊buff阻拦，又或者受等级差限制，而是设定一类的存在，仓库和储物魔法只是效果相同，实际上不是一类魔法。
除非是像自己对羊头恶魔西普用过的『阿尔忒弥斯之叹息』那样，先将对手灭杀，然后随机从对手身上掉落物品的技能，否则谁也不知道自己仓库里究竟有什么。
如果圣女真要检查仓库，自己就临时学习一个储物魔法，让圣女检查好了，姑且要从圣女那里问出灾祸与紫眸魔族的情报，算得上是一点诚意。至于会不会被认为是欺骗圣女，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仓库的存在，况且仓库里确实没有乌拉诺斯的尸体，自己也只是用圣女可以理解的表达方式。最近学会了恶魔语，储物魔法这种简单魔法并不在话下。
思考片刻，伊丝微微颔首。
「如果你们的圣女能拿出招待客人，而不是面对犯人的态度，我会考虑让她确认。」
「感谢。」
伊丝的话让阿撒兹勒松了口气，头也低的更深。
「先别急着道谢，我的话还有没说完，今天找你来这里，不是只问这么一个问题。你知道神之国的存在么。」
「神之国？是说那个由理术天使组成的国家？」
「是神造天使。」
站在伊丝身后的拉克西丝皱着眉纠正。
「是的，就是由神造天使组成的国度。我从别的地方听说，神之国是为了不干涉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才搬走，但现在只知道她们搬到雷暴之海的另一头，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方位，阿莱克西亚大陆四面都是雷暴之海，要是弄错出海口，就浪费时间了。另外我还想知道雷暴之海外都有些什么。」
「神之国……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们。除了执行乌拉诺斯大人的命令，我们的人很少离开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只有在瓦尔哈拉在环大陆边缘停歇时，我才偶尔从岛上往下俯瞰。至于雷暴之海以外的地方，我可以明确告诉伊丝小姐，雷暴之海外是一片把阿莱克西亚大陆围起来的环形大陆，我们称为环大陆。而这也是斯提克斯与塔尔塔诺斯对神明抱有恶意的理由。
众女神在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时，先是以广袤无垠的大海填满大陆地势较低的地方，为了防止那些好奇心旺盛的探险家远行，又以威力巨大的雷暴云覆盖整片海域，在这之后，又使用神力令海底上浮，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外创造一片将阿莱克西亚大陆围在之中的环大陆，使雷暴之海变为内海，同时环大陆上还有神明创造的人偶、以魔法著称的银发神人族、以及以破坏力著称的紫眸魔族把守，三方共同作用下，没有人能逃出这个神明设下的囚笼。
因此作为阿莱克西亚大陆原生种族，又有无限寿命的斯提克斯，自然将神明视为敌人，神明的存在阻碍他前往更广阔的世界，把他囚禁在这片弹丸之地。我虽没有与斯提克斯有直接交谈，但很久以前，我与乌拉诺斯大人从环大陆以外的世界刚来这片大陆时，曾从旁听过乌拉诺斯大人与斯提克斯的对话。斯提克斯桀骜不驯，对乌拉诺斯大人口无遮拦，挑衅乌拉诺斯大人与他战斗，性格非常傲慢。」
伊丝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莉娅身上，莉娅轻轻点头，认可了阿撒兹勒的发言。
让人意外的是，蒂娜站起身表示反对——之所以站起身，是因为这里的沙发以成人为使用对象设计，因此蒂娜与八岁幼^女无异的身高只能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坐着说话缺乏威严。
「我们从很早之前起就没有与神明发生过战争，阿撒兹勒，你的信息太落后了。」
「所以我才说我也不清楚，数万年来，乌拉诺斯大人很少与其他魔王接触，我也只是说我知道的部分。」
阿撒兹勒一脸无奈。
莉娅代为追问。
「你刚才说你与乌拉诺斯来自环大陆以外的世界，应该知道环大陆以外有什么吧？」
「不知道。」阿撒兹勒十分果断地摊手，「不是因为禁制不能说，而是我确实不清楚外面是怎样的世界。我知道这很矛盾，可这件事对我自己来说也是如此，明明发生过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此情况让伊丝联想到莉娅对赫蒂做的事情。
声音低沉下去。
「被记忆被清除了么。」
连阿撒兹勒都要被清除记忆，外面到底是什么，让人感到好奇。
表情罕见地有一丝丝不悦，阿撒兹勒放在桌上的双拳握在一起。
「乌拉诺斯大人不会清除我的记忆，这是乌拉诺斯大人亲口对我的承诺，并且乌拉诺斯大人也做到了，即使我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乌拉诺斯大人也只是对我设下禁制，不允许我告诉别人，而不是清除我的记忆。」
「但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被清除记忆？醉酒的人可不会说自己喝醉了酒。」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卡米拉的话让阿撒兹勒声音高了一调，这似乎是阿撒兹勒的逆鳞，「普通人意识不到自己被清除记忆，只会把那当成自己记性不好，但我不会，被清除记忆的人醒来以后总会在细节处发现一些地方衔接不上，而我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
「但——」
『但想不起来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不就是前后衔接不上吗？』卡米拉大概是想说这句话，伊丝抢在那之前悄悄用肩膀轻碰了碰卡米拉，示意卡米拉不要说下去。
尽管以自己的实力，阿撒兹勒就算暴怒，也不可能对卡米拉做什么，但阿撒兹勒不是敌人。不触碰别人伤口，是最基本的尊重。
「我知道了。既然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能眺望到环大陆的神之国，也就是说，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距离神之国很近，是这样吧？」
身后传来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即使没有回头伊丝也能猜到，拉克西丝在为神之国的消息而紧张。自己之所以这么问，就是为了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做完该做的事情后，直奔向神之国，让拉克西丝安下心来。此外神造天使与紫眸魔族属于同僚，自己能通过神造天使，去紫眸魔族的领地。
总感觉距离玛丽双亲越来越近了。
希望不会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浪费太多时间。
阿撒兹勒给出了否定答案。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是一座漂浮于雷暴之海的天空岛，会随乌拉诺斯大人意志，在雷暴之海的雷暴云之上飞行，从没有固定的停留位置，我说的漂浮在神之国上空，是很久之前的事。当时神造天使以为我们想搭乘瓦尔哈拉-赫尔梅斯飞跃环大陆，离开这座囚笼，派了很多天使阻止我们，但那只是一场误会，我们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感兴趣。
现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在阿莱克西亚大陆西北角，距离神之国有很远一段路，即使以我的飞行速度，跨越雷暴之海到这里，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超远距传送门，实在太费劲了——主要是雷暴之海太麻烦，众女神布置的魔法结界，威力堪比乌拉诺斯大人的全力攻击，在雷暴云聚集的时候穿越雷暴之海，如果没有乌拉诺斯大人赐予的魔法道具，恐怕我才离开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没多久，就会被雷霆送回家。」
「连你都感到棘手，亚列、萨麦尔、拉哈伯还有卡麦尔是怎么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
「这个嘛……雷暴之海虽然是众女神的魔法结界，但覆盖范围太广，总有魔力不足的时候，那时候雷暴之海便会放晴，而我们就能趁天晴跨越大海。啊，忘了交代，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能漂浮在雷暴云上方，不代表我们堕天使也可以，女神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漏洞，雷暴云上空有禁空结界，除了被乌拉诺斯大人设下特殊禁制的天空岛，没有东西可以在雷暴云上飞行，并且即使是天空岛，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徘徊在雷暴之海边缘，靠近环大陆的方向，那里几乎脱出雷暴之海范畴，天空岛可以在雷暴云之下，贴近大海飞行。」
从阿撒兹勒话语中捕捉到问题，依蒂丝皱起眉。
「既然你是顶着雷暴之海的雷霆抵达阿莱克西亚大陆，那我们该怎么去那座天空岛？我不认为魔力飞艇可以顶住雷霆。」
「呃……嘶——」
似乎现在才意识到，阿撒兹勒先是一愣，接着倒抽一口凉气，食指与拇指不断抚摸下巴，神情间充斥着尴尬。
「我……我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原本想着把伊丝小姐带回去，我一个人就能做到，但……」
但现在多了这么多人，只靠阿撒兹勒肯定带不走。
不是说阿撒兹勒力量不足——以阿撒兹勒的力量，举起山岳那么大的岩石也不在话下，而是阿撒兹勒无法保证同时保护这么多人，他能穿越雷暴之海，是因为有乌拉诺斯的魔法道具，而魔法道具覆盖不了太广的范围。
意识到阿撒兹勒话中的含义，伊丝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雷霆与我之前射向灾祸的那一箭比起来，谁的威力更大？」
由于阿撒兹勒形容的雷霆太强，自己忍不住想试一下众女神设下的结界。女神一直是让人摸不清实力的存在，可以说，一路走来，自己几乎掌握了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绝大多数辛密，然而越是了解下去，女神的实力就越模糊。哪怕是在对付尘世巨龙与希里时，女神也没有直接出手，而是由神造天使代劳，目前唯一可以间接推测女神实力的线索，也只有精灵女神有一颗遮天蔽日的世界树，同时她可以带着这棵树随意移动，实际上自己并不了解女神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倒不是说要与女神为敌或者害怕女神，只是对被称为『神』的存在感到好奇。
阿撒兹勒瞪圆了双眼。
「当然是伊丝小姐射向灾祸的那一箭！能一箭重创接近完全形态的灾祸，雷霆怎么能和伊丝小姐相提并论！」
「真的？」
阿撒兹勒说的太夸张，不得不让伊丝认为他在奉承，但前者煞有介事地强调。
「绝无妄言。」
「是么，那就没有好担忧的了。我们可以乘船过去。」
「啊？」
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那样，阿撒兹勒愣在原地，揣摩了一会儿后，才连吞口水，前倾身体。
「伊丝小姐，你、你是认真的吗？乘船过去？那和自杀没区别啊！」
不止阿撒兹勒，因为与乌拉诺斯关系很好，一直不方便说话的蒂娜也不禁站起身，可爱的脸蛋有着焦急。
「不行，伊丝，不能走海路。」
「为什么？」
「海上有……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总觉得蒂娜好像在隐瞒什么，伊丝歪了歪头。
「蒂娜有更好的选择吗？」
「唔……」稍微迟疑了一会儿，蒂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样，深吸了口气，一改犹豫神情，得意地挺起胸，「哼，真拿你没办法，看在伊丝好好完成我们的约定的份上，我就拿出原本用来向乌拉诺斯发起奇袭的坐标好了，反正现在乌拉诺斯消失不见，以后这个坐标也派不上用场。」
（20/30）

第三章 送别与误会

三天后。
多琳城港口此刻聚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发生了某种大事般，他们或踮起脚眺望停泊在港口的船只，或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不仅如此，就连数公里外，仿佛要连接天地的妖精之塔，此刻也绽放出比平时强烈的多的蓝色光辉。
今天是送别的时刻。
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于危难时刻拯救了多琳城的伊丝·恩雅，将与她的家眷一起，离开多琳城，前往未知的领域——当然，这是对普通民众的说法，莉娅、艾琳娜以及其他执政官，都知道伊丝其实是要去恶魔的领地。
并非乘船，而是搭乘魔力飞艇。
现在，伊丝一行与送别队伍站在精灵士兵清理出的开阔场地上。
对面伊丝的莉娅先是别过视线，看了一眼满是补丁的魔力飞艇，然后又将视线放回伊丝身上，神情十分微妙。
「这样的魔力飞艇，真的不会出问题吗？我虽然承认这是非常有创造性的载具，可未免太破旧了我总觉得它随时会散架。」
「啊哈哈……只是外表不好看，实际功能没有任何问题啦。如果时间再长一些，我就能把它修补的好看了。」
伊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艘魔力飞艇不是自己找亚多尼斯借来的东西，而是从海底神殿里搜刮出来的宝藏，因为过去的时间太长，所以很多地方都已风化，自己不得不临时修补一阵，让其变得能够使用，然而时间仓促，自己只好把外观放到次要位置。
现今的所有魔力飞艇都是神之国遗留下来的东西，那时候神造天使与人类的关系十分密切，不仅为人类带来知识，还直接赠与人类神代的魔法道具，因此魔力飞艇并非帝国特产。至于为什么现在只有诺塔帝国有魔力飞艇，赫尔斯王国没有，则是因为赫尔斯王国保存不当，诺塔帝国使用的非常珍惜，同时还有顶级魔法铸造师定期修缮，自然能保存很久。要知道，魔力飞艇的魔力回路部分只要不遭到外力破坏，几乎能永久保存。
有趣的是，严格意义上说，现在帝国使用的魔力飞艇与真正来自神之国的魔力飞艇已经有了很大区别。万年时间过去，即使使用的再珍惜，材料也有着极限寿命，现在帝国的魔力飞艇经过无数次修补，除了核心的魔力回路没有任何变化，船上的木板、蒙皮以及龙骨，早就替换成了相同效果的其他材料，所以还能不能算作神造天使打造的载具，耐人寻味。
由于莉娅还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伊丝只好强调。
「放心啦，我测试过它的强度，即使四阶魔法，也只是让它出现一点点小问题，并且只要有我在船上，魔力飞艇就不可能受伤害。说到底，我们不是要通过传送门直接传送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吗？待在魔力飞艇上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
「哈啊——就算是这么说，我也还是没办法放心，如果能把你们送到目的地就好了。」
「我不介意莉娅和我们一起走哦？」
「不……」莉娅不禁苦笑，身后的尾巴也像是摇头那样，跟着左右摆了摆，「既然决定要以新的身份开始，自然得把过去该清算的东西清算完，不把希里犯下的罪弥补回来，就算不上是与过去做诀别。」
三天前的会议里，蒂娜为了阻止伊丝乘船跨越雷暴之海的冒险举止，透露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坐标，同时以『这是为了日后奇袭瓦尔哈拉』为借口，强调结界世界内有一处连接瓦尔哈拉的超远距传送门，通过这道传送门，能直接跨越雷暴之海，抵达瓦尔哈拉周围百公里的位置。
虽然堕天使阿撒兹勒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坚决认为没有这个可能，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禁制除了能抵御雷暴之海的雷霆，还能避免被任何魔法探知、锁定，因此不可能存在连接瓦尔哈拉的传送门。
同时由于蒂娜说的是连接瓦尔哈拉的『传送门』，这便更加坚定了阿撒兹勒的质疑。不论何种传送门，都无法进行单方面的传送。比如想要使用海底神殿构筑的传送门，就必须让海底神殿里的传送门与其他地点的传送门进行连接，单独的一个传送门无论如何都无法进行传送，这也是与灾祸希里决战前，拉克西丝与莉娅在多琳城外构筑简易传送门的理由。瓦尔哈拉上没有传送门存在，所以就算蒂娜知道瓦尔哈拉的坐标，也无法利用传送门进行传送。
不过，这只是对阿撒兹勒这个『外人』而言，事实上，蒂娜与乌拉诺斯的关系相当好，蒂娜甚至经常坐在乌拉诺斯腿上，享用乌拉诺斯做的甜点。既然两个人面对面见过，瓦尔哈拉与结界世界，自然也存在沟通、连接的方式，只是因为阵营问题，这种沟通方式并不被两位魔王以外的人知晓。
三大魔王相互将对方视为敌人，阵营对立早已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先不说乌拉诺斯，对蒂娜而言，她不方便让自己的手下知道，自己与其他魔王关系不错，因此必须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至于阿撒兹勒说的，天空岛上没有传送门的说法，确实没有问题，天空岛上的确没有传送门，但距离天空岛数百公里外的位置，有一座以『空间锚』钉死在天空岛上的传送门。这座悬浮于空中的传送门被乌拉诺斯以结界覆盖，会随着天空岛移动而移动，同时即便堕天使，也无法发现这处传送门。
只是这座传送门有一个缺点，因为『空间锚』的关系，从结界世界传送到天空岛花费的魔力偏少，而从天空岛到结界世界需要的魔力，就只有乌拉诺斯才有能力提供，所以莉娅才会说『不能送伊丝离开』的话。在莉娅眼中，去了天空岛就没办法立刻回来。
得到莉娅的否定答复，伊丝稍微失望了一会儿。
「是吗……等我问完那位希斯缇娅圣女我想知道的事情以后，就会直接去环大陆找神之国，到了神之国，就立刻回来告诉莉娅，我在天空岛上的见闻。」
「嗯，我期待你的消息。」
「喂，我说，那位幼^女塔尔塔诺斯的话真的靠谱吗？」一直站在伊丝旁边的阿撒兹勒一脸无奈，看众人的表情仿佛在看傻瓜，「我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生活了这么久，从没听说过有传送门，如果有传送门，我也不至于顶着雷霆跑到阿莱克西亚大陆。那个幼^女肯定是为了维护『魔王的尊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没用才说有方法，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角落里着急，该怎么把我们送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呢。」
「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老实跟着我们就行了，还是说，你有方法把我们带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
「呃……」
伊丝的话让阿撒兹勒尴尬起来，他没有办法把这么多人带走，但又打不过伊丝，对他而言，伊丝愿意去天空岛，就已经是让人大大松了口气的事，至少第一堕天使的面子被保住了。
拉克西丝冷声追击。
「哼，如果不是吾主在这里，那边的精灵现在已经把你抓起来丢进海里，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如拉克西丝所言，如果不是精灵士兵阻拦住人群，人群中那些被阿撒兹勒搭讪过的精灵，此刻已经冲过来把阿撒兹勒抬走——这里的抬走，是指丢进海里喂鱼。阿撒兹勒这几天没有住进旅店，而是一直在多琳城郊外风餐露宿。被他搭讪的精灵大都是即使放在精灵里也算得上貌美的存在，而这些精灵要么是多琳城内有地位的精灵的女儿，要么是有地位的精灵的未婚妻，加上阿撒兹勒自知犯错，不敢还手，于是便只好躲到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今天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进城。
同样注意到了这群人，阿撒兹勒先是全身一颤，假装没有看见，然后搓了搓手，殷勤笑着迎上拉克西丝。
「拉拉，我们都是天使，不用这样为难——」
「神造天使是侍奉女神大人的仆从，和堕落的堕天使没有丝毫干系。」
「阿撒兹勒先生还是自重一点比较好呢，随便搭讪女孩子，会让人讨厌哦。」
从拉克西丝身后冒出头，玛丽用相当认真的表情教育阿撒兹勒，站在旁边依蒂丝忍不住轻笑。
「被玛丽教育，身为堕天使，你未免太失败了。」
「我……我也是无辜的啊，我哪里知道精灵还有被诅咒与没有被诅咒的区别，如果知道她们是高洁的精灵，我就不会骚扰她们了。」
「你也知道这是骚扰。」和莉娅结束交谈的伊丝扭过头来，「如果你再骚扰拉克西丝，等我见到圣女希斯缇娅，会和她好好聊聊你在多琳城的所作所为。」
「千、千万不要！圣女大人马上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如果让她知道我给乌拉诺斯大人丢脸，绝对会没命！」
明明可以无限复活，却还是担心没命吗？
大概是指一复活就立马又死回去吧。
毕竟堕天使无法避免疼痛，没人喜欢身体四分五裂的痛楚。
「那么，蒂娜那边应该快等不及了，我先把伊丝你们送到多琳城的简易传送门，然后伊丝传送到海底神殿，直奔结界世界，通过结界世界蒂娜的传送门，去瓦尔哈拉-赫尔梅斯。」
一边说着，莉娅手中一边浮现蓝色光芒，如同在呼应莉娅手中的光芒，远处的妖精之塔闪亮起来，仿佛连接天地的蓝色光柱放出极光般的瑰丽色彩。
渐渐地，海面浮起白雾，晴朗无云的天空也开始凝聚浓云，天色很快黯淡下来。为了掩人耳目，简易传送门设置在远处的荒芜海岛上，让大海起雾，是为了防止普通民众看见伊丝一行降落到海岛。
「我去和卡米拉、玛丽她们告别了，伊丝就好好和其他人告别吧。」
没等伊丝问其他人是谁，莉娅对伊丝莞尔一笑，转身去和卡米拉与玛丽说话。
很快，伊丝便知道莉娅说的『其他人』是谁。
艾琳娜。
啊啊……
不禁烦恼起来。
傻子都能看出，艾琳娜对自己的态度与对别人不一样。假如自己是迟钝的类型，还能自我安慰说，艾琳娜的感情并非恋人的爱慕，而是朋友间的喜欢。但自己并非感情迟钝的人，甚至非常敏感，因此对于艾琳娜，自己有种不知道该怎么接触才好的感觉。
与过去严肃的打扮不同，艾琳娜没有再穿那身图书管理员小姐的长袍，而是换了身清凉的浅绿色无袖连衣裙，金色长发也精心编成符合少女印象的漂亮发髻。她上前一步来到伊丝面前，相当正式的对伊丝行礼。
「伊丝主教，谢谢你对多琳城的帮助，最开始对你的不敬，请你谅解。」
「比起谢我，艾琳娜应该多感谢莉娅，」适当拉开与艾琳娜的距离，伊丝微笑着提出算得上是忠告的发言，「之后艾琳娜要记得多和莉娅接触，莉娅掌控了妖精之塔，就算其他城邦现在没有表现出敌意，时间长了以后，也迟早会出现现在没有预料到的问题。如果艾琳娜为多琳城着想，要记住，不论何时都要站在莉娅这一边。」
那样当精灵族统一以后，多琳城的执政官也不至于遭到清算。莉娅虽然善良，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位魔王，不会在不该犹豫的时候犹豫，如果有人阻止精灵族的统一，即使当时没有被惩罚，事后也一定会得到清算。
并没有理解伊丝话中的意思，艾琳娜一口答应下来。然后面露犹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在话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又收回半伸的手，低垂下目光。
有种不妙的预感。
心中酝酿起拒绝的话，伊丝等待着艾琳娜下一句发言。
踌躇了近半分钟后，艾琳娜眼中渐渐浮现坚定神色，抬起脸，正视伊丝。
「……伊丝主教，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嗯，说吧。」
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
艾琳娜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双手合握在身前，手指像是不好意思那样，轻轻扭动着。
「之前我一直对您抱有好感，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您，只是我曾经发誓不会嫁娶，所以没有对您说出这份好感，但是，最近我发现了，我对您抱有的感情并非爱恋，而是仰慕，我在母亲大人误导下，将敬仰误当成了喜欢……」见到伊丝微妙的表情，艾琳娜慌张解释，「啊，其实直到前两天，我都一直喜欢着您，直到最近才渐渐明白过来，刚才犹豫了很久都要不要告诉您，现在为了怕您误会我之前的表现，所以才……大概会被当成不解风情吧，但我认为解释是必要的，对不起。」
呀咧呀咧。
还以为会是告白，没想到是被甩了。
伊丝不禁莞尔。
艾琳娜的发言反而让自己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告白，自己会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艾琳娜能自己明白过来那只是吊桥效应，实在值得庆幸。
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还不够，艾琳娜双手递出一个以精致布帛包着的木盒。
「不、不过这不代表我讨厌您，我只是认清了自己，伊丝主教是我敬仰的魔法咏唱者与英雄，在临行之前，希望伊丝主教能收下这个。」
「啊啊……」伊丝苦笑着伸手接过礼物，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如果不收下的话，一定会被艾琳娜当成自己在讨厌她。只是单单收下艾琳娜的礼物而不回礼，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伊丝想了想，从仓库里拿出纸和笔，以血族海鲁恩特语写上『伊丝·恩雅赠与精灵族的艾琳娜』以后，将其交给艾琳娜，「在我的故乡，被敬仰者会送给喜欢她的人自己的签名，嗯……」
伊丝思考了一会儿。
「不，果然还是换成魔法道具更好吧，这样太寒酸了，送了不值钱的东西。」
「不用了！这样就好！比起魔法道具，这个更有纪念意义！」
在伊丝准备收回签名的时候，艾琳娜以惊人气势，将纸连带着笔一起抢走抱在怀里。
「真的吗？魔法道具更实用哦？」
「当然！这是用金币也买不到的宝物。啊，我……我可以问一下，我是第几个有签名的人吗？」
伊丝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地伸出食指。
「第一个？」
「第一个……啊啊，第一个啊……」
以庆幸般的表情，艾琳娜不断喃喃着。
「伊丝老师，我也要！」
「请在这幅画上签下伊丝老师的名字吧！我把伊丝老师您一箭灭杀怪物的英姿画下来了！」
「我也有画哦！是根据那些船员说的故事，伊丝老师斩杀海德拉与海龙的样子！」
在这之后，一直希望伊丝能教导她们的学院少女，也叽叽喳喳地挤到伊丝旁边，递出自己的画作与雕塑，希望伊丝能在上面签名。
虽然被富有青春活力的美少女挤在中间，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但那些学院老师看自己时的嫉妒目光，实在让人不好意思，伊丝只好大声让少女们排好队，然后再一一签上自己的名字，快速结束签名过程。
「等到了神之国，我一定会回妖精之乡看望大家！」
登上渐渐离开地面的魔力飞艇，伊丝一行朝下方的莉娅、艾琳娜、众多学员与执政官挥手。
「我也会回来看莉娅小姐和艾琳娜小姐~」
「我也。」
「虽然没能参与最后的歼灭战，但最后的计划由我给出结构，这种感觉也不坏。」
「再见。」
玛丽、蒂芙尼、依蒂丝与卡米拉也一一与大家告别。
「我期待你们的消息，愿你们能得到天理的加护。」微笑着为众人送上最后的祝福，莉娅高举闪耀璀璨光芒的右手，令浓雾覆盖整片海域，「再见。」
至此，魔力飞艇离开妖精之乡，踏上驶向大洋彼岸的旅途。
（21/30）

第四章 异常的传送

结界世界。
「都准备好了吗？我只能把你们送到瓦尔哈拉附近，但具体是哪里，我也无法确定，如果天空岛正处于雷暴之海下方，你们就得面临雷暴之海的雷霆。虽然我可以肯定，从传送点到瓦尔哈拉只有不到百公里，以伊丝的速度全速飞行，很快就能到达，但这仍然充满危险。在传送之前，最好还是给每个人都施加防御魔法。」
站在偌大的传送门前，蒂娜担心地叮嘱，似乎觉得光说还不够，蒂娜特意踏上魔力飞艇，为除阿撒兹勒以外的人一一分发镶嵌了透明水晶的项链。
「这是不论间隔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位置的项链，虽然有无法感应到特定目标的缺点，不能找到特定的某一个人，但很适合用在脱离大部队的时候。如果在风暴中走散的话，就向项链注入魔力，让其他持有项链的人感知到自己的位置吧，伊丝一定会找到你们。」
「谢谢。」
淡绿色眼眸闪闪发光，蒂芙尼收下看上去就很值钱的项链，接着手心开始软化，项链也跟着沉入身体，消失不见。
「谢谢蒂娜酱~」
「这个项链很昂贵。」
目光从手中项链收回，依蒂丝沉着地说。
蒂娜摇了摇头。
「虽然确实是用一件就少一件的东西，但留在我这里也派不上用场，你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收留了我，这些只能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乌拉诺斯已死，我从未见过继任者，不知道她是什么性格，瓦尔哈拉距离结界世界，比从大陆最西端的妖精之乡到大陆最东端的血族艾丝翠德领还要远，你们万一在那里遇见了什么，我也没办法帮助你们，对不起。」
「你不会还在被其他魔王附身吧？总觉得和之前不一样。」
卡米拉皱了皱眉，蒂娜现在的表现和以前比起来成熟过头，仿佛变了个人。
对比卡米拉的怀疑，玛丽则完全不担心，因为就站在蒂娜旁边，所以一下从蒂娜侧面抱住了蒂娜。
「蒂娜酱不用担心哦，有主人大人在，肯定没问题。要像以前那样，变得精神起来才行。」
「哈啊，」被玛丽抱住，蒂娜脸上的沉重一下消失，无奈叹气，「我再怎么说也是魔王啊，就算外表和人类的八岁女孩一样，但实际年龄比玛丽还要大一些。最近魔王城需要重建，而我的实力也还给了莉娅……姐姐，不装的成熟一点，会让下面的人不安。」
因为传送门处只有伊丝一行与蒂娜，赫蒂等堕天使并不在这里，所以蒂娜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装的成熟』这种话，另外虽然有阿撒兹勒在，但阿撒兹勒几乎没有和塔尔塔诺斯阵营堕天使接触的机会，所以无关紧要。
至于『莉娅姐姐』这个称呼，也完全是无奈之举。莉娅身为原初的塔尔塔诺斯，正常来讲，蒂娜应该叫莉娅『先祖』一类的称呼，但第一莉娅自己不喜欢这个显老的称谓，第二则是当着其他恶魔面称呼莉娅『先祖』，会影响蒂娜的统治，所以莉娅便让蒂娜直接称呼名字，然而莉娅身为最初的塔尔塔诺斯，创造了结界世界的前辈，蒂娜当然不可能没礼貌的直接称呼莉娅为莉娅，于是在伊丝建议下，就从『妈妈』和『姐姐』之中，选择了后者。
尽管伊丝认为，用妈妈的称呼肯定更合适。
收下项链的伊丝不禁莞尔。
「蒂娜放心好啦，就算再有十个阿撒兹勒来，我也不会让玛丽她们和我走散，另外重建城市的事情，莉娅应该会经常回来帮忙。把本属于蒂娜的传承收走，莉娅一直过意不去。」
「那些本就是莉娅姐姐的东西，收回去也理所当然。倒是伊丝……」像是在感到不好意思那样，蒂娜没有直视伊丝，而是把脸瞥向一旁，细嫩的手指无意识间绕起灰色发梢，右脚脚尖更是微微扭动着，看起来和小孩子没区别，「不仅帮我解决了羊头恶魔，还费了这么大功夫，把我和莉娅姐姐分开，这已经超出我们当初约定的内容了，明明约定的是只要救出魔王城的子民——啊！」
没等蒂娜说完，伊丝便伸出手，『砰』的一声弹了弹蒂娜头上的恶魔犄角——犄角上没有感官，所以不会感到疼，但传到脑袋上的震动就得另说。
「约定的内容不是还有保护蒂娜安全吗？意识消失也在这之中。再说大家一起度过了这么长时间，蒂娜在我眼中就和玛丽一样，我怎么会因为没有约定就置之不理。非要说的话，我不是还收获了一件无价之宝吗？」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朝蒂娜挥了挥自己的右手，随着魔力涌现，伊丝右手手心浮现一道极为复杂的魔法纹路。
眷属契约。
眷属契约铭刻在肉体而非灵魂上，所以当莉娅从蒂娜身体里离开后，眷属契约便重新回归到蒂娜身上，并且因为无法解除的特性，这个契约会跟随蒂娜与伊丝一生。
感受到右手手心滚烫起来，蒂娜身体僵硬了一瞬。
「你、你可不要用这个契约命令我做奇怪的事情啊，当初留下这个契约，是为了防止后来的魔王攻击人类，而伊丝又无法限制住她。」
「明明是蒂娜瞒着我，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下了这个契约，现在却又要让我把它忘掉，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哭。」伊丝故意做出擦拭眼泪的模样，「只有命令蒂娜亲我一下，才能补回我破碎的心了。」
「唔……你这家伙根本是人渣啊。」
一边对伊丝投来嫌恶视线，蒂娜一边搂着玛丽后移了一小步。
「诶嘿嘿，只是玩笑啦。不过话说回来，蒂娜从那时候就猜到了，你会被其他魔王替身吗？既然早就猜到，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虽然自己也从蒂娜偶尔表现出不符合她性格的眼神与语气中感知到，蒂娜在吸收魔王传承的过程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但如果蒂娜能事先和自己商量一下的话，就用不着下眷属化契约这种一生都解不开的束缚。
当然，从事后论，自己得感谢蒂娜没有事先和自己沟通，如果不是眷属化契约，莉娅在出现后的第一时间便会消失。现在莉娅失去了眷属化契约，不死的能力便从她身上转移到蒂娜身上——时至今日，伊丝也没有弄懂，为什么和自己缔结眷属化契约以后，蒂娜和莉娅就能获得不死之身，眷属化契约原本只是让人乖乖听话，并没有不死的能力。
蒂娜好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似的挥了挥手。
「那时候我虽然控制着身体，但怀疑身体的控制权随时都会被其他塔尔塔诺斯接过，如果我告诉伊丝这个可能性，其他的塔尔塔诺斯很可能会反应过来，提前让我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那样一来，就救不了『永冻封印』里的赫蒂她们了，所以我只能在进入结界世界以前，悄悄和伊丝缔结眷属化契约——可恶，怎么说的像我才是赚到的一方。」
明明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原来如此。」伊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和自己发现蒂娜的异常以后，却没有说出口，提醒蒂娜一样，自己担心那时候的蒂娜已经不是蒂娜，一旦自己将这份察觉说出口，『操控』蒂娜身体的塔尔塔诺斯会狗急跳墙，直接摧毁蒂娜的意识，伊丝微笑着耸了耸肩，「只是从后来人的角度看，我们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其他魔王控制了蒂娜的身体，也会很快还回来，城堡中枢挑选的塔尔塔诺斯都很善良。」
「在我看来只是随便选人，」像是不甘心那样，蒂娜恨恨地咬着拇指，以以为伊丝听不见，其实被伊丝听见了的声音小声说，「比我优秀的恶魔不知道有多少，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从侧面搂着蒂娜的玛丽听到这句话，瞪大红色与紫色的异色瞳，更加用力的抱紧蒂娜。
「蒂娜酱要更自信一些，莉娅小姐一定是看见蒂娜酱身上的宝贵品质，才决定让蒂娜酱成为魔王，这种品质肯定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嗯，很可爱。」
蒂芙尼十分认真地点头同意。
如此说法反而让蒂娜表情更加微妙。
「……这种说法，岂不是会显得我除了可爱以外，什么优点都没有了嘛。」
蒂娜酱只要可爱就可以啦。总觉得光靠可爱就可以成为魔王，而且还是会被人捧在手心里的那一种。
内心这么想，伊丝并未将如此想法表露在脸上
不会读心术的蒂娜微微挺起胸，自豪地说。
「别看我这样，在戈塔城的时候，如果不是算漏了那边的神造天使，伊丝肯定会被我的计谋困在戈塔城很久。」
蒂娜怎么也没想到，被封印在迷宫里的拉克西丝身上会有玛娜之源。
「是是，蒂娜很聪明，如果不是算漏了拉克西丝，我到现在都会被困在戈塔城出不来。」
「啧，你这个语气也太敷衍了。」
「我只是重复了一遍蒂娜的话哦？」
「这么说更让人不爽了啊……」蒂娜撇了撇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反过去轻轻抱住玛丽，脸蛋轻蹭了蹭玛丽的脸蛋后，对玛丽叮嘱了几句，轻轻推开玛丽，后退几步，远离魔力飞艇，「好了，你们赶紧去瓦尔哈拉吧。如果见到乌拉诺斯的坟墓，代我向乌拉诺斯送上我的祝福，我和那家伙关系还不错。」
「关系不错！？」
阿撒兹勒顿时发出公鸡打鸣般的尖叫。
但蒂娜与伊丝并未给阿撒兹勒问话的机会，前者挥了挥手，启动高度超过三十公尺的巨大传送门，后者则将魔力注入魔力飞艇上的操控板，控制魔力飞艇平缓进入传送门。
「再见，我会时常想你们。」
十分用力的，蒂娜朝魔力飞艇上的伊丝一行挥手。
伊丝微笑着回应。
「嗯，再见。」
◇
漫长的传送时光。
自己的『高阶传送』虽然也会体验到恍惚感，但并没有现在这样强烈，并且『高阶传送』的传送时间很快，脚底轻飘飘的感觉最多持续三秒就会消失，而此刻魔力飞艇进入传送门已有一分钟，传送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我还是第一次好好观察进入传送门以后的样子，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最后会去哪里？」
双手趴在魔力飞艇甲板边缘的栏杆上，依蒂丝看着魔力飞艇所处的奇异空间——如同一个涂满了各种颜料的通道，而魔力飞艇则在这个通道里飞速穿行，各种色彩呈直线向后略过，让人失去时间观念。
「喂，快退回来，传送过程里最好不要移动，如果掉下去，会被传送到不知名的角落。直接送进大地深处，被岩浆吞没也不是没可能。」
阿撒兹勒警告道。
伊丝则在这时候打开全知地图，微微挑起眉毛。
原以为全知地图这时候会没有显示——全知地图相当于系统附赠的导航，探查等级并不高，在传送过程中没有显示也很正常，但此刻全知地图却准确显示出了自己一行人的所在，只不过周围景物倒退的速度太快，让人目不暇接。即便将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扩大到周围百公里，显示的光点也还是会转瞬消失，因此，把传送门看成更为快捷的载具更合适，如果此刻从这里跳下去，最终落地点应该会是从结界世界到天空岛这条直线上的某一处，但具体出现在空中还是地底，则无从探究。
再次度过一分钟后，伊丝忍不住皱起眉毛，看向一旁同样神情凝重的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就算天空岛距离结界世界很远，我们传送的时间是不是也长过头了。」
「伊丝小姐也这么认为么，长达两分钟的传送，即便距离再远，现在也应该到了，前面发生了什么……」
阿撒兹勒脸色难看起来。
即使阿撒兹勒，也不能在传送中途改变传送方向，他不可能让魔力飞艇沿原路返回，假如魔力飞艇永远也无法到达终点，这将是一场灾难。
对比阿撒兹勒的着急，伊丝显得十分镇定。
「『延迟传送』么……」
『Ragnarøk』里存在让传送速度变得无比缓慢的魔法，这是因为『Ragnarøk』中大家都会传送与『瞬间移动』，如果没有反制手段，PVP会让人头大，于是反传送魔法便孕育而生，自己一行大概是遇到了具有相同效果的别的东西。
毕竟假如是真正的『延迟传送』，全知地图上的景物就不会飞速后退，而是如同蜗牛一样缓慢爬行了。
关掉全知地图，伊丝转而以『上帝之眼』检索被各种颜色填满的传送空间。随后，很快找到异常的地方。
传送空间里遍布着蛛网一样的银色丝线，这些丝线很难用肉眼观测到，对魔力的反应相当敏感。
应该就是这些丝线减缓了传送速度吧，虽然减少的幅度完全无法和『延迟传送』相提并论，但为了加快速度，还是把它们清除掉为好。
以不被其他人察觉的动作，伊丝悄悄以不受距离限制的『空间切裂』将这些丝线一一破坏，随后过了不足半分钟，众人的视野便被强烈阳光笼罩。
「这是……」
万里无云的雷暴之海。
（22/30）

第五章 阻碍前进之物

「这里真的是雷暴之海？不说雷霆和乌云，就连薄云都见不到。」
映入视野的绮丽画面令依蒂丝瞳孔微微放大。魔力飞艇从传送门出来时，正在距离海面千公尺的高空，从依蒂丝的视角远眺，深蓝大海在天际尽头呈淡紫色的微微弧度，世界就如同覆盖在一块巨型蓝宝石上般，看不见丝毫杂质，假如这就是人们口中危机四伏的雷暴之海，那么就连天堂也都要让人畏惧，找不到比这更平和、更安静的世界。
「好漂亮……连一片岛屿都看不见呢。」
「明明刚才还被困在传送空间，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低声喃喃，然后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作为这里唯一一个亲眼见过雷暴之海真正面貌的人，听到众人感叹的阿撒兹勒摆了摆手。
「这只是天晴的时候，因为雷暴之海的雷霆不分对象，不管普通生物还是非生物魔物，只要从海里冒出脑袋，就一定会被雷霆锁定，雷暴之海存在的意义就是不允许海面和天空出现任何东西，所以雷暴之海上才连一块海岛都没有。
嘛，就我个人而言，觉得也有断绝探险家们补给的考量就是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人之所以不喜欢去阿莱克西亚大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中间这段路太难熬了，必须要等到天晴才能出发，一路上没有食物也没有淡水，就连不死者，也会因为太阳太大感到难受。」
这番说明很快就被卡米拉找到漏洞，卡米拉一只手压住被海风吹得向后飘起的金发，一只手靠在额前遮挡阳光。
「雷暴之海的雷霆只针对出现在海面和天空的东西，那一直潜在海底，不露出头来，不就能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了么。」
阿撒兹勒挠了挠蓝色短发，神情有些窘迫。
「确实是这么回事，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也是这么做，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几乎没有一定要生活在水里的恶魔，不如说大家都很讨厌湿漉漉的感觉，就算一路上不断地为自己施加『避水加护』，在海底潜行的感觉也太压抑，容易让人精神失常。
另外海底环境错综复杂，稍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还有深海的危险魔物，除了我们这些实力强大，算得上半不死者的堕天使，寻常恶魔想要去阿莱克西亚大陆，只有等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漂浮到靠近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时候，那样路程会短很多。」
「话说回来，阿撒兹勒，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依蒂丝小姐是想问……？」
回头看向依蒂丝时，阿撒兹勒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在伊丝一行人里，他第一尊敬比他强大许多但却不自傲的伊丝，而第二尊敬的，则是依蒂丝，这和实力无关，单纯是对性格的欣赏。
依蒂丝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拇指抵着下巴，看着阿撒兹勒的眼睛仿佛在看即将被猎食的青蛙。
「你们恶魔为什么要攻击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灵？不论斯提克斯还是乌拉诺斯，又或者塔尔塔诺斯，历史上都对人类、血族、精灵还有兽人造成过伤害，像希里那样发狂的魔王姑且不论，就我掌握的信息，乌拉诺斯和斯提克斯永生不灭，假设魔王一定比自己手下的堕天使强，他们完全可以占领、统治阿莱克西亚大陆，而不是像历史上表现的那样，仅仅只派出单个或一小部分战力进行骚扰。虽然我得承认，即使只是这一小部分战力，也对大陆上的生灵带来不小麻烦，但这样对你们——尤其是袭击血族次数最多的乌拉诺斯，没有任何好处，你们既没有抢走粮食和金币，也没有占领土地当自己的地盘，如果单纯用『魔王以屠戮和绝望为乐』解释，这种程度的伤亡，在魔王眼中也根本不算什么，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神情一反常态的严肃起来，阿撒兹勒静静听完依蒂丝发问，然后对依蒂丝摇了摇头。
「我虽然知道答案，但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有权力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乌拉诺斯大人。」
「嚯。」轻哼中听不出高兴还是不满，依蒂丝继续说，「但现在乌拉诺斯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当圣女大人结束洗礼仪式，成为新的乌拉诺斯之时，您就可以从圣女大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说到洗礼仪式，阿撒兹勒神情黯淡了一瞬，眼睛也跟着飘向一旁的天空，捕捉到这个细节的依蒂丝再度追问。
「洗礼仪式是什么？难道乌拉诺斯也和莉娅一样，在死之前留下了传承？洗礼仪式是吸收魔王传承的过程？」
「并非如此，洗礼仪式是将圣女大人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合为一体。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之所以能漂浮在天空之上，供养数以万计的恶魔，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将自己的生命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合为一体，只要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在空中漂浮一天，乌拉诺斯大人的生命力就会减少一分。这样的牺牲所换取的，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所有作物都能收获比正常情况多至少五倍的收成，上面生活的大型魔物更是数不胜数，其上几乎没有贫瘠的土地，并且在上面生活的恶魔，平均实力也比其他区域的恶魔强大的许多。」
「减少生命力？乌拉诺斯不是永生不灭吗？」
「是的，正因如此，乌拉诺斯大人才会将自己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融为一体，身为圣灵，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能够让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永远繁荣。」
阿撒兹勒金色的眼眸中更多了几分尊敬。
简直是在卡bug。
站在不远处旁听对话，操作魔力飞艇操控板的伊丝忍不住咋舌，无穷无尽的生命搭配燃烧生命力的结界，这种bug一般的存在，如果放在『Ragnarøk』，肯定不出几分钟就会被关停。
「拉克西丝，你知道怎么操控魔力飞艇吗？」
「虽然很久都没有碰过……但应该没问题。」
「嗯，拉克西丝先来尝试一下吧。」
将位置让给拉克西丝，伊丝走到一边，魔力飞艇的操作十分简单，使用者只需控制魔力输出的大小，就能改变魔力飞艇的飞行速度，而修改高度和方向，只需要改变操作板上的拉杆就能实现。
「主人大人，我也可以控制魔力飞艇吗？」
「现在不行哦，等我们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以后，玛丽在拉克西丝监督下学习吧。」
自己是因为在全知地图上看见了一些朝己方靠近的魔物，所以才将控制权交给拉克西丝，虽然那些魔物距离自己很远，但以它们的飞行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自己一行面前。
「唔姆，又被主人大人当成小孩子了，我明明比主人大人还大一岁。」
玛丽不满地鼓起嘴。
「那只是表面上啦。」
伊丝微笑着戳了戳玛丽鼓起脸颊。
算上心理年龄，自己比玛丽要大一些。
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拉克西丝，确认拉克西丝没有忘记魔力飞艇的操控方法后，伊丝来到正在交谈的卡米拉、依蒂丝与阿撒兹勒身边。现在对话已经进行到圣女能否支撑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
「虽然圣女大人坚持沿用旧称瓦尔哈拉，但今后将由圣女大人支撑天空岛，作为对圣女大人的尊敬，我们自然得把天空岛改为圣女大人的名字。圣女大人在被乌拉诺斯大人救下来以前叫做赫尔梅斯，所以我们便以赫尔梅斯，称呼现在的天空岛，只不过圣女大人还没有接受全部的洗礼，所以天空岛才暂时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这个麻烦的叫法。」
「我是受姐姐大人所救，是不是也应该像这样改成卡米拉·恩雅……」
「在那之前，你是先受父亲大人所救，所以佩西亚的家名无法改变。」
依蒂丝强调着。
「抱歉，打扰你们说话了。刚才阿撒兹勒说，洗礼仪式是把圣女和天空岛合为一体，那样岂不是意味着圣女也会像乌拉诺斯那样，燃烧生命力维持整座天空岛？虽然不知道天空岛有多大，但人类之躯肯定无法承受。」
伊丝插^入到众人的对话里。
见到伊丝加入，卡米拉向旁站了站，为伊丝让出位置。
「姐姐大人。」
「嗯，谢谢卡米拉。」
将卡米拉和伊丝的互动视为无物，阿撒兹勒相当认真的解释。
「所以圣女大人才要接受洗礼仪式。圣女大人从被认定为圣女大人的时候，就已经在不断地接受洗礼，为的就是有一天接过乌拉诺斯大人身上的重担。洗礼仪式会让圣女大人从人类逐渐向不死的圣灵靠拢，当最后一次洗礼仪式结束，圣女大人就会成为真正的、拥有无限生命，不死不灭的圣灵。」
至于圣灵究竟是什么东西，此前伊丝问莉娅的时候，莉娅也没有说的太明白，就伊丝的理解，圣灵是类似元素妖精那样，从自然中诞生的生命，只不过圣灵的位阶比元素妖精高出许多，是具有血肉，不会因为魔力枯竭就消亡的存在。
「既然有这么便利的仪式，为什么不把其他恶魔也变成不死不灭的圣灵？」
依蒂丝尖锐的追问令阿撒兹勒尴尬起来。
「呃，首先接受洗礼的人必须要保持纯洁的心，否则无法被元素接纳，成为它们中的一员，其次，通过仪式转化的圣灵会失去正常生物需要的东西，睡眠、食物、生殖，甚至因为成为元素的一份子，就连感情也会变得淡薄。再者成为圣灵以后，不代表真正意义上的不死，只是拥有无限寿命，如果遭到致死的外力伤害，还是会像普通生物一样死去。所以第一不是所有的恶魔都能成为圣灵，第二如果所有的恶魔都成为圣灵，恶魔这类存在会由于无法诞生后代，渐渐消亡。」
「这不是完全把圣女当成维系自身存在的工具么。」
卡米拉说出了在场三位少女的心声，阿撒兹勒则像是被人说了禁忌那样，表情不那么高兴。
「圣女大人的选择是神圣的，在乌拉诺斯大人还未陨落以前，圣女大人就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们身为被圣女大人降下恩赐的一员，必须尊重圣女大人的决定，我等从未有将圣女大人当成工具的想法。」
「因为选择奉献自己，所以才是圣女，而不是因为是圣女，所以才奉献自己吗……让人敬仰的牺牲精神呢。」
依蒂丝身后的蕾菲娜露出敬佩笑容。
依蒂丝也跟着点头。
「我虽然无法赞同这种牺牲自我也要帮助下人的做法，但要钦佩这份勇气。」
「依蒂丝小姐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得到依蒂丝的肯定，阿撒兹勒轻舒了口气。
「啊，看那边，那里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吗？」
在拉克西丝身边，一直观察着拉克西丝控制操作板的玛丽轻呼。
顺着玛丽所指，可以看见遥远天际上有一个黑点，倘若放在平时，这个黑点一定会被云层遮蔽，但雷暴之海上空万里无云，天空一片湛蓝，因此黑点便变的明显起来。
阿撒兹勒英俊的脸上浮现安心神情。
「那里就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了，到了以后，我会让沙利叶先带各位安顿下来，伊丝小姐，还请您和我去圣殿见圣女大人。」
「嗯。」
没有多言，从全知地图上收回目光的伊丝先是走向蕾菲娜，请蕾菲娜把她背着的背包交给自己——蕾菲娜原本没有背包，这个背包是自己委托蕾菲娜保管的储物背包，里面什么也没装。
伊丝将手探入背包，接着透过背包，自仓库里取出自己从阿撒兹勒那里没收的魔法道具。
护心镜、护膝、铠甲、头盔、腕带、手套以及其他诸如戒指、项链等多到数不清的魔法道具，甚至连牙齿上都有极为微小的自愈道具——里面混杂了一件款式和女式内衣差不多的链甲，让人为之皱眉——这些全部是乌拉诺斯送给阿撒兹勒的礼物，正因为它们，阿撒兹勒才能坐稳第一堕天使的位置。
简直在把阿撒兹勒当成亲儿子呵护。
将这些道具一一放到甲板上，甲板上顿时多了一座小山，难以想象，阿撒兹勒穿上这些东西到底要花多长时间。
在这之后，伊丝又轻打了个响指，解除了对阿撒兹勒的实力限制，自己对阿撒兹勒使用的是弱化版的『噤声魔咒』，可以让阿撒兹勒无法使用位阶超过五阶的魔法。
「阿撒兹勒，把这些穿上。」
「诶嘿嘿……」阿撒兹勒谄媚地笑了笑，身体也跟着扭捏起来，「伊丝小姐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看到我要回去，知道不能让我什么也不穿，在其他人面前丢人现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了，你去对付那些朝我们过来的魔物，我去拆解阻碍我们前进的东西。」
砰。
仿佛在回应伊丝的话，平缓行进中的魔力飞艇突然剧烈颠簸，紧接着，就好像驶入了泥流一般，速度慢到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吾主，我们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位于船头，努力维持自身平衡的拉克西丝喊道。
「嗯，我马上就来。」
话音落下，伊丝以『元素驱逐』扫过天空，就好像无形的蛛网被撒上沙尘那样，遍布于天空的银色蛛丝顿时因元素附着出现在人们眼前。
这是之前在传送空间里见过的蛛网。
（23/30）

第六章 灾祸之弦

由于被元素附着，此前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蛛网此刻无所遁形，天空遍布大片大片银色蛛丝，这些蛛丝彼此叠加，与其形容成『网』，说成『布』更合适，正是因为它们存在，魔力飞艇才每前进一分，都会出现剧烈颠簸。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蛛网并没有实体，当魔力飞艇与蛛网接触后，魔力飞艇会先艰难地穿过蛛网，而那些本应被魔力飞艇硬生生扯碎的蛛网，在魔力飞艇飞过后，又会重新出现在魔力飞艇飞过的地方。
「没有实体？」
观察到这一幕的依蒂丝皱起眉。
与此同时，卡米拉也完成了永冻之黄昏上的魔法。
「□□——『冰刃』。」
一共三枚冰青色刀刃随意射向遍布于天空的蛛网，然而和魔力飞艇艰涩的前进不同，这些冰青色刀刃仿佛什么也没遇见那样，径直穿过蛛网，飞速消失在视野里。
皱了皱眉，卡米拉快步走到船头魔力飞艇的操控板。
「拉克西丝，关掉覆盖在魔力飞艇上的防御结界。」
「为什么？」
「这些蛛网只会阻拦以魔力形式存在的东西，魔法结界无法通过它们。」
「……我知道了。」
减弱对操作板的魔力输出，覆盖在魔力飞艇表面的青色防御迅速减弱，当青色防御完全消失时，魔力飞艇再度剧烈晃动。
并非撞上了什么，而是魔力飞艇的飞行速度陡然加快，以至于正抬起腿穿甲胄的阿撒兹勒差点摔倒在甲板上。
「呃，谢谢。」
「注意控制魔力飞艇。」
扶住向后退了一步的拉克西丝，猜到会变成这样的卡米拉摇了摇头，伸手抓向前方迎面而来的蛛网。因为笼罩在魔力飞艇上的魔法结界消失，所以蛛网直直扑向众人身体，只是事情的发展和卡米拉预料的一样，这些蛛网轻易穿过自己一行身体，同时没有人感觉到不适，即便主动抓向这些蛛网，手中也只会传来挥过空气的触感。
「继续前进，所有人不要使用魔法防御，否则会被蛛网拦下来掉进海里。」
「了解。」
蒂芙尼面无表情地肯定回答。
「但、但是，卡米拉小姐，前面有魔物朝我们过来了。」
顺着玛丽所指，卡米拉皱起眉看向前方，正如玛丽说的那样，一群外形类似翼龙的灰色魔物直奔魔力飞艇而来，卡米拉不禁看向后方正慌忙穿戴甲胄与魔法道具的阿撒兹勒。
「这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守卫？」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现在已经被封锁，没有人可以进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它们是敌人。」
「啧。」
目前可以肯定，以能量形式的魔力覆盖身体，一定会遭到这些蛛网阻拦，而以现在蛛网不断穿过身体的状态，说不定在使用魔法防御的第一时间，蛛网便会将身体贯穿，这样一来，自己一行就必须放弃防御，只能以类似『冰刃』的、将魔力凝聚成实体的魔法进行攻击，通过这种方式对付以肉体能力见长的魔物，劣势到了极点。
「姐姐大人……」
卡米拉求助似的看向伊丝，后者已经取出灼烧一切的『日轮之剑』，虽然一遇见危险就求助姐姐，显得自己十分没用，让卡米拉有些难以启齿，但比起出现事故以后再补救，还是求助更体面。
「嗯，交给我吧，阿撒兹勒去对付魔物，我去解决这些蛛网，这不是普通魔法就能解决的东西。」
「可是伊丝小姐，我还没穿好铠甲！」
「以你的实力，不穿那些麻烦魔法道具也不会出事。」
「这怎么能行！乌拉诺斯大人说过，不论何时都必须以万全之姿应对敌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第一堕天使。」
「那就随你好了，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前面，我们是被你请过来的客人，如果我们有什么闪失，丢的可就不只有你的脸。」
连自己请来的客人都保护不了，乌拉诺斯的脸面会因为阿撒兹勒丢尽。阿撒兹勒虽然笨，但不会不明白这种浅显道理。穿戴魔法道具的速度更快几分——像是内衣和护心镜这种东西，干脆胡乱塞进衣服里，魔法道具只要穿在身上就能起效果，即使把内衣套在头上，也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啊啊啊，我这就来！」
「拉克西丝，让魔力飞艇停下来，开启魔力防御。」
「是。」
「这些该死的乌鸦！」
忿忿咒骂，最后一把把几颗不足米粒大小的魔法道具塞进嘴里，阿撒兹勒拍动翅膀，紧跟在伊丝后面飞离魔力飞艇。
◇
仅仅不到一分钟，阿撒兹勒便抵达直奔魔力飞艇而来的魔物群面前。
这是一群外貌与双足飞龙相似，体表覆盖着灰色羽毛的魔物。
「告死鸟么……」
阿撒兹勒曾见过这种恶魔，不过那时也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并未了解太多，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没有这种丑陋的家伙，如果这不是斯提克斯阵营中的恶魔，就一定属于部落聚居的、还未被三大阵营吸纳的恶魔群体。
紧接着，阿撒兹勒目光扫向告死鸟鸟类双足上抓着的银色线团，线团散发的光泽与遍布天空的银色蛛网一致，很明显，天空上的蛛网就是这些告死鸟在作祟。
「趁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处于封锁状态，就在附近安家么，一群卑劣的家伙。」
说话的同时，阿撒兹勒从储物道具里拿出一把质感与破灭之剑相似，散发红宝石光泽的瑰丽长弓，这样的武器阿撒兹勒几乎每样都有一种，长弓、短剑、单手剑、阔剑、长枪乃至巨锤，只是阿撒兹勒一直认为弓箭过于脆弱，不够帅气，所以才很少使用，但自从在多琳城被伊丝以『西尔芙之弓』追的到处乱窜之后，阿撒兹勒才理解到，只要使用者够强，即使再软弱无力的武器，也能成为极其拉风的存在，因此他打算从现在开始练习弓箭。
至于弓箭一旦被近身，就会相当窘迫这点，阿撒兹勒并不那么在意，乌拉诺斯给予的众多魔法道具里，有一个名为『哈迪斯之盔』的头盔，只要对这个头盔注入魔力，除非佩戴者主动攻击了别人，否则自身就无法被其他人发现，此前在露天剧场偷袭伊丝时，阿撒兹勒就是用这个道具瞒过伊丝全知地图探查。
「虽然一击就会暴露自己，但对付你们足够了。」
站在距离告死鸟不足五百公尺的地方，阿撒兹勒拉开燃烧着火焰的弓矢，几乎同一时间，急速升温的空气点着周围遍布天空的银色蛛网，如同遇见火的头发那样，蛛网迅速蜷曲，天空随之出现一个燃烧的大洞。
察觉到前方出现的异样，近两百只告死鸟逐渐减速停下。为首的告死鸟看向两边部下，转动的黑色眼珠浮现一丝疑惑。
『雷霆？』
沙哑的声音。
恶魔语。
尽管这些恶魔不属于塔尔塔诺斯阵营，但双方使用的语言却极为相似。这不是因为斯提克斯偷走了莉娅的造物，而是恶魔语本就如此。恶魔语的诞生是为了让魔法用起来更方便，而想以文字和感情调动魔法，所需要的音节就只有一种。此外，人类、血族、精灵等使用的魔法文字虽然也能组合成魔法，但和恶魔语的原理完全不同，不需要调动自身感情，代价则是必须以特定的节奏咏唱，两种文字属于不同体系。
因此除了让表达更准确而创造的『无意义的文字』，恶魔语基本大同小异。
『不可能，这里已经被魔力弦布满，雷云不会再聚集。』
『但是……』
『一定是前面那个怪鸟作祟，该死，我们已经用魔力弦把这里完全封死，为什么还有人能过来。他们里面很可能有难对付的家伙，我们分成两队，去把那只怪鸟打下来。』
为首的告死鸟吩咐完毕后，总数在两百左右的告死鸟开始分散，然而还没等他们分开，空气的温度便再度陡然上升，告死鸟们甚至觉得肺部与喉咙滚烫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不妙。为首的告死鸟渐渐后退。
『不……是攻击，它们在使用魔法。』
『怎么会有人能在魔力弦里使用魔法！？』
『别管那么多，快散开！』
「现在发现已经晚了。」
仿佛在下达死亡宣判，阿撒兹勒拉满弓弦的身影渐渐浮现在一干告死鸟眼前，而与之一同的，还有一只长度超越三十公尺的火红色箭矢。
形容成火焰巨鸟更恰当。
由于灼热空气对告死鸟造成伤害，打破了哈迪斯之盔的隐身效果，所以阿撒兹勒才会随箭矢一起现身，只是此刻阿撒兹勒已经完成了蓄力，手中瑰丽弓箭发出恐怖的嘎吱呻吟。
『是阿撒兹勒！该死，天空岛不是被封锁了吗？阿撒兹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撤退、撤退！』
『知道天空岛被封锁了？看来你们不是想借住在瓦尔哈拉的恶魔，而是刻意阻碍我们的家伙么，那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们。』
在多琳城自己丢尽了脸面，以至于被看成毫无实力，空有一身外表的堕天使，现在自己要把属于第一堕天使的力量展现在客人眼前。
微眯起双眼，阿撒兹勒松开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不死鸟之吻』
嗤。
遮蔽天际的红色火鸟一闪而逝，阻碍魔力前进的蛛网在巨量魔力摧残下瞬间汽化，天空如同燃烧起来了那样，化为恐怖的橙红色，所有告死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红色火鸟吞噬其中，即便是反应及时，躲过了红色火鸟正面冲击的告死鸟，也因为距离红色火鸟太近，覆盖体表的灰色羽毛熊熊燃烧，身体卷携着黑色浓烟笔直坠向大海。
天空上的火海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才因为魔力耗尽逐渐消散，所有告死鸟在这一击中消亡。
「哼。」
声音中有着一丝得意，如同考了满分的孩子将试卷展示给家长看那样，阿撒兹勒骄傲地回过头。虽然魔力飞艇距离这里很远，但刚才那一击的覆盖范围相当广，飞艇上的卡米拉一行不可能没看见，如此一来，她们就能认识到，自己其实相当强，只是因为被伊丝限制了实力，所以看上去才弱小无比。
只不过，回过头去的阿撒兹勒不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反而看到了一个让他张大嘴的东西。
长度超过百公尺的、仿佛能硬生生砸碎山岳的长剑——假如那能称为长剑的话。
挥舞这把剑的人当然是伊丝，此刻伊丝没有拿日轮之剑切断遍布天空的银色蛛网，而是将日轮之剑当做长棍挥舞，让银色蛛网缠在日轮之剑上。虽然日轮之剑上的高温不断让蛛网发出呲呲响声，但伊丝旋入蛛网的速度比蛛网燃烧的速度更快，阿撒兹勒之所以觉得不能把这东西叫做长剑，就是因为缠在日轮之剑上的蛛网过于厚重，以至于外形和锤相差无几。
「这家伙在做什么？那是日轮之剑？不，这和她在做什么没关系……这真的是血族吗？」
如果这是血族能企及的高度，那血族一定是远超圣灵的最高等种族。
此刻伊丝并不清楚阿撒兹勒心中所想，她之所以不直接斩断这些银色丝线，而是将它们收集起来，单纯是因为这些被显示为『灾祸之弦』的东西可以拿来做魔法防具，现在伙伴们身上的永续天使之祝福跟不上需求，而这种能够阻碍纯粹魔力，却不妨碍实体的东西，完全能作为增加实力的材料。
比如当有人使用『魔刃』时，魔刃会受灾祸之弦阻拦，无法深入。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将灾祸之弦收进仓库，则是因为灾祸之弦的两端直接固定在了空间上，这些灾祸之弦两端被人施加了类似『空间锚』的魔法，不把它们扯断，会被仓库判定为有『根』的东西，进而无法收纳进仓库。
此外多收集一些，还能回去交给『芙妮雅工坊』作为魔法素材改进为其他东西。现在芙妮雅工坊仅仅只售卖烟花卷轴，产品太过单一，迟早会被其他工坊比下去，因此尽早向其他出路发展才是未来方向。
不过说到底，还是『灾祸之弦』这个名字让人无法忽视，还有蛛网的样子太碍眼，自己尤其讨厌这种走路时会缠在脸上的东西，虽然灾祸之弦不会缠在脸上，但肉眼看着蛛网铺面而来时，还是让自己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仅仅只是几次挥舞，所有灾祸之弦便都缠在了日轮之剑上，伊丝一一将其收进仓库。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不吓到同伴，伊丝很早就解除了『灾祸之弦』上的元素附着效果，所以在除了玛丽的卡米拉一行眼里，伊丝只是在空挥日轮之剑。阿撒兹勒能看见，则是因为灾祸之弦天生的粘性让附着其上的元素没有完全消失，简言之就是，只有对魔力极为敏感的人才能看见。
以『赫尔墨斯之翼』飞回甲板，伊丝轻松地拍了拍手。
「好了，已经没有威胁了。」
「噢噢噢，主人大人好厉害……」
嘴巴张成『o』状，玛丽眼睛里如同藏有星星般闪闪发光，手上也跟着轻轻鼓掌。
「不是只随便挥了几下剑吗？虽然那种长度会让敌人感到恐惧，但我记得那把剑没有重量。」
「不是哦，主人大人把所有蛛网都缠起来了。」
「咦？」
伊丝微微歪头，连依蒂丝都看不见，玛丽也应该看不见才对。
难道是因为玛丽身上的神键？
时至今日，自己也不知道玛丽为什么会突然得到这个神键，而且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获得。
伊丝疑惑之时，阿撒兹勒也回到魔力飞艇，然而和使用『不死鸟之吻』时的骄傲模样不同，阿撒兹勒脑袋耷拉着，如同霜打的茄子。
「阿撒兹勒，那些魔物很难对付吗？你看起来没精神。」
「不……伊丝小姐……」
正当阿撒兹勒想说什么时，玛丽也对阿撒兹勒投去崇敬目光。
「阿撒兹勒先生也很厉害哦。」
玛丽的鼓励让阿撒兹勒抬起头，苦涩的脸上浮现些许笑容。
「是……是这样吗……」
「当然！红色的魔法很漂亮，和阿撒兹勒先生一样美丽。」
「啊啊……」
这一定是天使，阿撒兹勒心想，拉克西丝说的没错，自己叫堕天使简直侮辱了天使这两个字，以后还是干脆直接叫堕好了。
并不清楚阿撒兹勒所想，检视完天空的伊丝从拉克西丝手中接过操控板。
「前面就是瓦尔哈拉了，大家做好准备。」
「好~」
玛丽富有活力的声音回荡在魔力飞艇上。
（24/30）

第七章 失控结界

没过多久，天空岛的全貌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片如同将整座山岳连根挖起，而后漂浮于此的城市。
岛屿并非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平原，而是以上千公尺高的山峰为中心，其上遍布大小房屋的山地。山脚下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以大片耕地与土黄色村落为主，而从地势陡峭的地方开始，渐渐出现白墙灰瓦的高耸建筑，地势越高，高耸的建筑便越密集，尤其在山顶上，伫立着一座与周围密集建筑群格格不入，反射银色与金色光辉，气势恢宏的圣殿，哪怕只是远观，众人都能感受到庄严肃穆的气息。
在这座天空岛上，地位越高的人，居住的地方就越高，房屋与街道的变化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这里就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只会把这种存在当成睡前故事。」
卡米拉与依蒂丝各自低语，天空岛的面积相当于好几个尤弥尔圣城相加，其上生活的恶魔相较于结界世界只多不少，形容成漂浮的要塞都市更恰当，让如此巨大的存在漂浮于空中，所需要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众人想象。
刚从低落中走出来的阿撒兹勒心生自豪，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这里就是天空岛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在我出发之前，圣女大人刚接受完洗礼，现在应该开始准备最后的两次洗礼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各位能亲眼见到圣女大人即将开始的洗礼——嗯，再继续往前就是结界了，拉——」差点将『拉拉』两个字脱口而出，阿撒兹勒瞥见拉克西丝皱起的眉毛，连忙改口，「呃，拉克西丝，停下来，只有圣女大人才能打开结界，就这样贸然进去，会被结界绞成碎片。」
对拉克西丝点点头，示意拉克西丝停下魔力飞艇，伊丝转向阿撒兹勒。
「接下来要怎么做？这个结界阻碍了里面的魔力向外扩散，就算我们在外面用魔法轰击结界，直到结界破碎之前，里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外面有客人。」
「不，只要有人触动了结界，圣女大人就能感受到这份异常，马上会有人出来。」
「是么。」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将仓库里取出的鳞甲甲片弹向结界，正如阿撒兹勒说的那样，飞速射出的鳞甲甲片在中途遇见一层紫色光盾，随后眨眼被紫色光盾绞成粉末。
这个结界除了阻碍魔法与物理攻击，还阻碍了天空岛周围的魔力向外溢散，保证结界内不断产出的魔力只会在内部循环，同时外界的魔力不会被这层结界阻挡，换言之就是魔力只进不出的结界。
乍一听十分巧妙，但实际上是无奈之举，天空岛没有地脉作为依托，不施加这样的结界，要么有人源源不断的为整座岛屿输送魔力，要么保证内部的魔力不会溢散出去，否则天空岛很快就会因为魔力匮乏荒芜，就目前了解的情报，乌拉诺斯选择了两个都要。
「唔……」
左肩传来微微的温热感，伊丝轻呼了口气，这份热感从传送结束时自己就感受到，现在越是接近天空岛，热感就越明显——傻子也能想到，『瓦尔哈拉的掌控者』buff并非摆设，自己来对了地方，不，应该说来错了地方，要是按照字面意义上理解，自己成为了左右天空岛命运的人，这里肯定会乱成一团。虽说多一个统治者头衔听起来不错，可如果自己真想成为统治者，以427级的实力，阿莱克西亚大陆比这片天空岛大得多。
当然，心里这么想，伊丝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瓦尔哈拉的掌控者』效果，她尝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紫色结界上，内心默念『解除』。
等待了近十秒，
什么也没发生。
只要不发生碰撞就不会现身的紫色结界依旧存在。
如果不是结界原本就不通过这种方法解除，就是状态栏上的显示弄错了。
但愿是后者。
伊丝打趣地自我安慰。
乌拉诺斯阵营的恶魔动作相当快，离伊丝弹出铁片只过去不到半分钟，就已经能看见一对脚下有着双翼的人形种族跑来。这类恶魔不会飞行，而是和伊丝打造的『浮板长靴』一样，通过在脚下制造踏板，实现空中行走，由于是靠种族天赋，所以魔力消耗比浮板长靴少许多。
「是阿撒兹勒大人？」
「向圣女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大人献上敬意。」
阿撒兹勒左手抚胸，面朝天空岛顶峰的圣殿行了一礼。
大概是将阿撒兹勒的动作看成是乌拉诺斯阵营里的问好，玛丽也学着乌拉诺斯的动作，朝圣殿行了一礼。
但这其实是确认身份的仪式。
当阿撒兹勒说出刚才那句话以后，结界内的恶魔顿时没有了警惕，从里面伸出手来，阿撒兹勒则反握回去，在里面恶魔地拉扯下，畅通无阻地踏入结界。
「只要里面有人接应，就可以直接进入结界，不过这么大的魔力飞艇，我想想……」
「阿撒兹勒大人，这几位是？」
「是圣女大人请来的客人，她们带来了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
「原来如此。」
为首的男性恶魔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敬意，先是对飞艇上的伊丝一行投来微笑，然后开始向手下吩咐着什么，不过一会儿，一些足有大腿粗细的锁链便出现在恶魔们手中。
「之后我们会把这些锁链拴在你们的怪鸟……阿撒兹勒大人刚才说叫『魔力飞艇』？总之这么大的东西总不能停在外面，我们只能用锁链拴着把它拉进来，请各位客人不要慌张。」
「嗯，谢谢。」
伊丝微笑着道谢。可以乘坐魔力飞艇进去，当然还是乘坐魔力飞艇更好。从这些恶魔口中可以知道，它们确实与神之国没有交集，连那时候很普遍的魔力飞艇都没有了解。此外这些恶魔的等级在二十级至三十级之间，虽说连守卫都有这个等级，绝对算得上恐怖，但亲眼见到后，还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好许多，自己还以为乌拉诺斯阵营里随便一个恶魔就有英雄领域。
在近二十名恶魔努力下，铁链牢牢绑死在魔力飞艇上。这个结界并没有一定要里面的人用肉体触碰才能让外人进入的限制，即使只是用铁链拽住，也可以顺利进入结界。令人诧异的是，同样是通过媒介，如果里面的人使用风魔法把外面的人吸进来，被吸纳的人却会被结界绞成粉末。
据阿撒兹勒说，这是一种应敌的方法，不过当伊丝问到，如果发生接近战，里面的恶魔伸出长枪，外面的敌人岂不是能抓住长枪溜进来时，阿撒兹勒回答『确实如此，但如果到需要接近战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也就无需在意会不会让人溜进来了』的话，让人感觉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守卫力量远比看上去强大。
「要进入结界了，诸位客人注意不要离开魔力飞艇，我们和客人没有直接连接，一旦离开魔力飞艇，结界就会攻击你们！」
话音落下后，恶魔们开始用力拉拽铁链，魔力飞艇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朝结界靠近，然而，就在魔力飞艇与结界接触的一瞬，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紫色结界突然现身，爆发出阵阵仿佛电线接触不良的噼啪声，紧接着，摩擦带来的火花与高温迅速席卷整艘魔力飞艇，木质甲板与魔物蒙皮散发焦糊味，魔力飞艇也不断震颤着。
下意识想抓住身边的物体稳定自己，但手心能碰到的一切物体都滚烫到极点——并非某一个人，而是魔力飞艇上的所有人，如果不是恶魔交代了不能跳出魔力飞艇，此刻众人早就离开这个充斥浓烟与火光的载具。
「姐姐大人。」
「蒂芙尼！」
「不要担心，我就在这里，抓紧我。」
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同伴们早就抓住了自己。
蒂芙尼抱紧自己腰间，而卡米拉则牵着自己右手，另一边的左手被佩佩占据，剩下的玛丽与蕾菲娜各自抓紧了蒂芙尼与佩佩，唯一剩下的拉克西丝不好意思抱紧自己，伊丝便只好以命令的形式让拉克西丝抓紧卡米拉，接着为伙伴们附加『壁垒刻印』，以『无形之手』保护在外层，等众人即将与结界撞在一起的时候，一鼓作气跳进结界。
皮肤传来酥麻感。衣服也随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肯定连头发都飘起来了。
虽然看不见，但伊丝能想象到冬天起静电以后，头发如同刺猬的模样。
「结、结界出问题了？」
伊丝能弄清楚烟雾里发生了什么，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由于结界突然暴走，恶魔手中握紧的铁链也跟着被结界切断，双方失去了连接。
而这无疑等于在亲手杀死伊丝一行。
阿撒兹勒脸庞瞬间涨红，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撒下铁链，飞向紫色结界，双手抓着魔力飞艇头部向内拉拽——之所以没有跳到甲板上把人带进来，是因为即便以阿撒兹勒的实力，一旦出了结界，也还是无法自己进来，那样反而是在添麻烦。
不过此刻的魔力飞艇并非容易托举的东西，就好像卡住的齿轮，无论阿撒兹勒怎么用力，都只能勉强让魔力飞艇进入一点，最后因为用力过猛，魔力飞艇的材质无法承受阿撒兹勒的力量，伴随『啪』的脆响断开。
因突发^情况愣在原地的恶魔也反应过来。
「快去救人！不要用拉，我们把魔力飞艇推出去！先保证客人的安全！」
近二十名恶魔迅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负责在结界内部将魔力飞艇往外推，另一部分则绕到魔力飞艇后方负责拖拽。但是，当那些试图走出结界，绕到魔力飞艇后方的恶魔触碰到结界时，就好像伊丝朝紫色结界丢出的那枚铁片那样，最先触碰到结界的恶魔瞬间失去整条右臂。
「呃啊啊！」
如果不是后面的同伴反应及时，这位恶魔不止右臂，小半个身体都会被绞成齑粉。
「不、不要触碰结界！先退回来！」
指挥者的声音开始出现慌张，局面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畴，让他大脑混乱起来。
与此同时，以『壁垒刻印』与『无形之手』保护同伴的伊丝顺利从烟雾中跳出，虽然触电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但好在同伴们并没有受到伤害，自己也只是衣服被烤焦了一点。
前一刻还焦急不已的阿撒兹勒瞬间满脸错愕，没有人能安然无恙的强闯结界，就连阿撒兹勒也是如此，魔力飞艇明明只有前端进入结界，伊丝不可能进来才对，更不用提她还带了这么多人。
「伊、伊丝小姐！？」
「在最后一刻顺着魔力飞艇跳进来了，运气好，没有受伤。」一边说着，伊丝一边看向身边，「拉克西丝、蕾菲娜，你们怎么样？」
之所以只问拉克西丝和蕾菲娜，是因为她们处于相对外侧的位置。
「没……没……没关系……只……只是……」
「我知道了，不用说完。」
拉克西丝十分努力地想把话说完，但由于刚才的触电，说话相当艰难。全知地图显示，同伴们身上多了一个『麻痹』的效果。
「非常抱歉！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以前从没有过刚才的情况，结界突然失控了。」
脸上满是后怕与慌张，男性恶魔畏缩地道歉。圣女还未接过魔王的位置，自己就让圣女的客人，并且还是携带乌拉诺斯圣骸的人遭遇如此事故，即便说这是在谋杀，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伊丝无声看向被阻拦在结界外，冒着滚滚浓烟的魔力飞艇。失去动力加上前端被结界削除，魔力飞艇正缓缓后仰着向下坠落。虽然自己在关键时刻以『无形之手』将最关键的操作板部分硬生生挖出来，只要保留了这个最关键的核心，其他部分只是随时都能再造的外壳，但这艘魔力飞艇毕竟是自己亲手打造的东西，就这样消失，难免还是感到可惜。
目睹残骸坠入大海，伊丝目光放到面前的阿撒兹勒与男性恶魔身上，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知所措，局促不安的模样。
伊丝摇了摇头。
「应该是魔力飞艇接触了太多灾祸之弦，结界感受到魔力飞艇上残留的灾祸之弦，开始排斥它，所以才会这样。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想法，你们是无辜的。」
对比男性恶魔的庆幸神情，阿撒兹勒皱起眉。
「灾祸之弦？是说刚才那些银色蛛网？可那些蛛网和灾祸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我也接触了很多灾祸之弦，为什么结界没有排斥我？乌拉诺斯大人的结界不可能出错。」
「这些问题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伊丝摊了摊手，「比起这个，先治疗那边的恶魔要紧。阿撒兹勒，你会治愈负向生命的魔法吗？」
「我的魔法道具只对我起效。」
换言之就是不会。
无奈之下，伊丝只能使用水元素的治愈魔法，这种治愈魔法即使对无法触碰神圣与光魔法的恶魔也能生效。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此前为了拯救魔力飞艇而失去右臂的恶魔便恢复如初。被治疗的恶魔士兵脸上浮现失而复得的狂喜。
「谢、谢谢这位客人！谢谢这位客人！」
「嗯，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去上面那座圣殿吗？我们姑且是应圣女邀请而来。」
「当然可以！还请跟我来！」
以极为热情的语调，被治好的恶魔走到最前面为众人带路。
（25/30）

第八章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

在阿撒兹勒与守护结界的士兵带领下，伊丝一行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边缘，逐渐踏上位正中心的山峰。由于天空岛本身面积极为广阔，靠双脚走路，到太阳落山也不可能走到山顶的圣殿，因此在地势平缓的山脚下，也就是遍布麦穗与村庄的地方，阿撒兹勒选择了飞行，当面前出现干净整洁的街道后，众人才开始靠双脚走路。
据士兵们解释，之所以不直接飞到山顶，是因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是天空之主乌拉诺斯的领地，为了表示对天空之主这个名字的尊敬，除了天空之主乌拉诺斯本人，任何人都不得在圣城附近，也就是山峰的范围内飞行。
就伊丝的探查，这其实是一个强制性的规定，以山顶上的圣殿为中心，整个山峰都被不同种类，但效果相同的禁空魔法覆盖，贸然在这个范围里升空，即使有能力顶着巨大压力飞起来，也会遭到多种魔法集火。
事实上，在来的路上，伊丝也看见了许许多多拥有飞行能力的恶魔，这些恶魔的动作非常统一，在靠近山峰后，主动落到地上，先是面朝山顶的圣殿行礼，然后靠双脚走着进入城市，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规则。
相对于莉娅创造的结界世界，这里的规矩更多。
至少在结界世界里，恶魔不但可以随意在空中飞行，就算是趴在墙上倒吊着行走，也没有人管束，只要不对其他恶魔造成影响，恶魔们可以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行动。
「如果不是街上的人有一副恶魔外表，我都要把这里当成人类的城市了。」
伊丝的目光从周围街道上收回。与自己最初进入结界世界时不同，这里的恶魔并没有用看珍惜动物一样的眼神看自己与同伴，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似乎对人类、血族与精灵习以为常。不仅如此，这些恶魔完全不畏惧阳光，能一脸笑容的在街道上进行买卖。
按照莉娅的说法，她创造结界世界，是因为恶魔的习性与人类迥异，恶魔虽然不像血族那样，见到烈日就会被烧焦，但也没有多少恶魔喜欢太阳，所以结界世界的天空才总是深红色，光线也十分昏暗。然而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恶魔就像没感觉到天上有太阳那样，自由地走在阳光下。
此外，自己还通过全知地图发现了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首先是全知地图上出现罕见的空白区域，圣殿附近的光点像电压不稳的灯泡那样，忽明忽暗，而到圣殿本体以后，更是什么也看不见，呈现一片白色。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神造天使封印尘世巨龙的龙脊山脉。
其次，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不止有恶魔，还有近一成的人类、血族、精灵以及兽人等不是恶魔的种族，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街上的恶魔没有对自己一行投来异样目光，因为天空岛本来就生活着与自己一样的种族。
然而这却更加让伊丝不理解乌拉诺斯的想法，一方面允许异己——人类和血族居住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另一方面又派出堕天使肆意杀戮，尽管哪怕同为人类，也会相互征伐，可人类间的征伐是受利益驱使，而乌拉诺斯的所作所为，佩佩已经在魔力飞艇上重复过，乌拉诺斯从没有占领血族的土地，也没有抢走土地上的财富，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位魔王。
「这都得益于乌拉诺斯大人的统治。」
走在前面的阿撒兹勒回过头来，一边继续前进，一边解释，骄傲神色让人联想到领着客人参观自家藏品的主人。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多数恶魔都讨厌阳光，但乌拉诺斯大人喜欢晒太阳，为了让所有恶魔都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乌拉诺斯大人便在环绕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结界上覆盖魔力帷幕，透过魔力帷幕的阳光，不会让夜行恶魔感到不适。尽管一开始大家不适应阳光存在，不过时间长了以后，大家也就渐渐习惯了。」
依蒂丝微微皱起眉，难以苟同。
「比起『习惯』，我觉得更可能是就算白天睡觉，也会被阳光照醒，所以被迫改变生活习惯。」
「这个嘛……」阿撒兹勒尴尬了一瞬，他确实没办法否认这个可能性，毕竟窗帘不是万能，除非把房子的窗户用泥封死，否则总是会有光线透过窗帘，而恶魔又对光线十分敏感，「总之现在大家都很感激乌拉诺斯大人就是了。」
「确实不会觉得烫呢……」
由于阿撒兹勒的话，不能被强烈阳光直接照射的蕾菲娜小心移开阳伞，手也跟着伸到阳光下——并没有摸到烧红铁板般的滚烫感，反而十分舒适，身着女仆装的蕾菲娜很快便把阳伞收起来。
「街道也很干净呢，虽然伊芙琳小姐的尤弥尔圣城也像这样铺了石板，这里的大家也有一点点可怕……但果然还是这里更漂亮。」
「没有乞讨者。」
以一种十分认真的表情，蒂芙尼回答了玛丽的话。
紧跟在蒂芙尼之后，卡米拉也给出结论。
「街道很宽，类人恶魔的衣着也很整洁，所以才有这里比尤弥尔圣城更好的感觉。」
「受乌拉诺斯大人恩泽，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作物不会受自然灾害破坏，同时因为魔力富集，每年都能收获数倍于正常量的粮食，也许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有因为懒惰而饿肚子的恶魔，但绝不会出现辛劳一年，却颗粒无收的贫穷者。」
正如卡米拉说的那样，走在街道上的恶魔衣服上见不到哪怕一个补丁，衣着也都十分干净。尽管这些恶魔与结界世界里的恶魔长得一样奇形怪状，邪眼、米诺陶诺斯以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虫类恶魔，走在街上犹如百鬼夜行，但还是能感受到祥和氛围。
这些恶魔或结伴而行，或驻**谈，道路中间不时还有双足鸟拉着的厢车经过，与路旁商店一起，构成相当热闹的景象，倘若再加上远处山顶上极为显眼的圣殿——走进结界以后便能发现，圣殿上空漂浮着无数绚丽且不对称的魔法阵——说这是人们幻想中的魔法世界也没错，如果对出生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地方，一定会被人当成傻瓜。
「嚯，根本是天使的国度。」
佩佩轻飘飘地说完，伊丝回过头去观察拉克西丝，后者并未反驳，依旧是常有的严肃神情。
拉克西丝不会为了争强好胜捏造事实，故意反驳对方，既然现在没有对佩佩的发言做出反应，就说明拉克西丝确实觉得这里比神之国差不到哪去。
不知道生活在尤弥尔教会的教会信徒看见这一幕，心里会怎么想。
由于圣殿位于山顶，伊丝几人走了许久才来到位于山体上层的建筑群——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也存在贵族这种拥有特殊身份地位的群体，这一点早在踏入结界之前，众人就已经从魔力飞艇上远远见过。
越是往山顶走，街道就越干净、冷清，房屋也更华丽、高耸，到现在众人所在的地方，除了巡逻士兵与仆从打扮的恶魔，已经见不到几位行人。居住在这里的人即便出行，也都坐在龙车上（全知地图显示，自己见到的双足鸟其实是龙种），晃眼的白砖、极为开阔的街道、清新空气、以及向下眺望便能将连绵起伏的城市尽收眼底的视角，配合天空岛所处的位置，让人产生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住在这里的贵族都是什么人？」
因为这里已经进入空中那道不对称魔法阵的覆盖范围，所以全知地图没法看的太清楚。虽然同伴们没有表现，但自己感觉到，这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一公里的魔法阵所蕴藏的魔力，整座天空岛有一半的魔力都会经过这里，假如这个魔法阵可以施放攻击魔法，绝对是能威胁自己的程度，至少自己不能随随便便接下它的轰击。
乌拉诺斯不愧是最强魔王。
也许自己该把乌拉诺斯与莉娅分开论，自己早该想到，乌拉诺斯能让如此巨大的天空岛漂浮起来，实力一定比莉娅强许多，现在看来，这个『许多』恐怕抵近三位数。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估测，事实如何得两说。从魔法知识的角度上，乌拉诺斯比自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让自己来，自己虽然也有办法让这座天空岛漂浮起来，但那只是以四十阶魔法，暂时性的漂浮，无法让天空岛一直悬浮于空中，乌拉诺斯尽管是消耗生命力在维持岛屿漂浮，可再怎么说，她做到了。
——到底是男是女，自己还不清楚。
自己见到乌拉诺斯尸体时，乌拉诺斯是魔物形态。不过从蒂娜的反应看，乌拉诺斯要么像安德烈亚身边的奥古斯汀那样，是一位谦和有礼的男性，要么就是一位美少女。毕竟以蒂娜当时的实力，不可能建造出连接两地的传送门，事实上，就算换成莉娅来，也很难说『没问题』。
蒂娜『奇袭』的借口能骗过不熟悉蒂娜实力的人，但骗不过自己，蒂娜肯定与乌拉诺斯有私交，加上蒂娜向自己求救时，在昏厥前叫了自己一声『乌』——要注意，是『乌』而不是『呜』，不论在恶魔语、赫尔斯王国语还是尤弥尔语里，这两个字的发音都不同，那时候蒂娜应该是把自己误认成了乌拉诺斯。
乌拉诺斯大概是美少女吧。
而且还是像自己这样子的。
提起奥古斯汀，伊丝不禁心生遗憾，虽说是奥古斯汀最后推动安德烈亚成为血族女王，但奥古斯汀最开始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安德烈亚。假如他没有扭曲，而是一直尽心辅佐安德烈亚，现在应该已经是安德烈亚可靠的兄长，然而他选择了一条不被安德烈亚接受的道路，最后迎来被流放的结局。
思绪从过去回到现实，现在阿撒兹勒在回答佩佩的问题。
「只有有能力的恶魔，才可以住在这里，当能力不足以胜任职务的时候，居住资格就会被他人取代。」
阿撒兹勒顿了顿，随后苦笑。
「话虽如此，贵族这个阶层其实早就被固定下来。恶魔里存在天生就适合统治其他恶魔的种族。和另外两个阵营一样，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多数恶魔脑袋都不太好用，只能理解最简单的语言，许多恶魔还停留在依靠肢体动作传达意思的阶段，因此需要其他能够在两位恶魔间做中间人的恶魔。
不论审判也好、帮忙接洽也好，许多事情需要这样的存在，所以这些恶魔自然而然就得到其他恶魔信任，被推上高位，而实际上也没有其他恶魔能取代他们，即使下位种族中偶尔出现一位能使用恶魔语的恶魔，也会被早早吸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那不是会变得麻烦么，一旦得到一点权力，就会想办法得到更多权力，不加管束的放任下去，迟早会被手下的人从背后捅一刀。」
毫不在意对话会被人听到，阿撒兹勒爽朗地笑了笑。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首先这里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才得以存续，如果乌拉诺斯大人不在，用不了多久，他们立足的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就会掉下去。其次，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不可能是乌拉诺斯大人的对手，只要乌拉诺斯大人想，随时都可以罢免他们。
再者我等恶魔并非人类那样，是容易受欲望驱使，背信弃义的种族，也许偶尔会出现一两个不服管教、喜欢偷懒的恶魔，但多数恶魔在出生之前就受到乌拉诺斯大人恩泽，不会做出背叛乌拉诺斯大人的选择。
最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还有最后的屏障，也就是以我为首的八大堕天使、我们作为乌拉诺斯手下的最强者，当乌拉诺斯大人不在时，会代替乌拉诺斯大人，行使魔王的权力，如果有人渎职或背叛，我们有权力将他们拔除。归根结底，还是由这个说话。」
一边说着，阿撒兹勒一边敲了敲腰间的破灭之剑。
自己已经将破灭之剑还给阿撒兹勒。这原本就是乌拉诺斯送给阿撒兹勒的佩剑，只是后来被康斯坦丝·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抢走，所以才有机会落到自己手里。
如果破灭之剑是被阿撒兹勒卖出去，然后自己买回来，这个到手的过程无可争议，自己当然不会将通过正常途径得到的破灭之剑还给阿撒兹勒。但既然是被人抢走，自己自然该物归原主。说到底，破灭之剑的可替代性太强，对自己没什么作用。此外归还破灭之剑这件事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但阿撒兹勒却感动到快要流泪，说终于找到乌拉诺斯赐予他的宝物，可以有脸面对乌拉诺斯，并且许诺欠自己一个人情，之后他会还回来。
「依靠实力么……刚才你说你们可以在乌拉诺斯不在的时候，行使魔王的权力，那圣女又算什么？」
「圣女大人是圣女大人，在成为魔王之前，没有实际权力。当然，我们尊敬并执行圣女大人的命令，那就是另一回事。从职权上说，除了不能管束身为大祭司的库克大人，我们堕天使是现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最高权力者。」
「原来如此。」
依蒂丝思考着点了点头。
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后，行人更加稀少，冷清的氛围也愈发浓郁，最后，一个开阔平缓、超过百级的台阶豁然眼前。仿佛要彰显圣殿神圣不可亵渎那样，从这里开始，附近不再有任何建筑，同时天穹上的不对称魔法阵就好像压在头顶上那样，有股不敢冒犯的魄力。
下意识的，伊丝微微仰起头，看向台阶尽头的存在——恢弘而神圣，被无数光环笼罩的圣殿终于出现了。
（26/30）

第九章 大祭司

「这里就是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希斯缇娅大人平时的住所，也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核心。」
停在台阶前，阿撒兹勒为众人介绍道。
「相当气派呢。」
「虽然干净，但没有亲切感。」
「嘛，神殿都是这样子啦。」
接在佩佩后面，伊丝苦笑。亲切感与神圣感是彼此排斥的存在，过于亲切，就会失去神性——这里的亲切与神圣是狭义上的。
「那些衣着简陋的下级恶魔也能踏入圣殿吗？」
卡米拉努了努嘴，指向刚从台阶上走下来的恶魔，尽管这些恶魔穿着体面衣服，但还是能轻易分辨出，这是双头食人魔，属于下级恶魔的一类。只是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双头食人魔，并没有野生食人魔那样让人感到野蛮，反而有一丝智慧气息，其中一位双头食人魔双手抱着一位婴儿——以食人魔的体型，这个婴儿和十四五岁的少年相差无几，两位双头食人魔明显是夫妇关系。
「当然，乌拉诺斯大人和那些虚伪的女神不同，魔王大人对每位生活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人都施以平等的爱，即使是智慧低下的食人魔，也有得到加护的权利。比起只把恩泽赐予信仰自己信徒的尤弥尔女神，乌拉诺斯大人才是真正的慈爱之神。」
「阿撒兹勒肯定没有看过尤弥尔教会的教义。」
「那有什么特殊的吗？」
「女神也平等的爱着每个人，只不过解释她权力的人并没有按照她说的实行，反而将女神的旨意曲解成了另一个意思，阿撒兹勒应该把女神和教会分开来。」
自己成为红衣主教以后，有了自由出入地下书库的权力，而那里就有记载女神旨意的原典，也是后来被尤弥尔教会称为『教义』的东西。女神从没有说过只拯救相信她的人，反而要求信徒尽可能帮助弱者，这一切只能怪历代教皇，尤其是尤利乌斯，将教会当成了巩固权力的工具。
阿撒兹勒轻佻地耸肩，显然不相信伊丝的发言。
「就当做是这样吧，还是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我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每到月初，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住民就会带着新出生的婴儿登上圣殿，接受乌拉诺斯大人、希斯缇娅圣女大人或者大祭司库克大人的祝福，挤在一堆恶魔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那这两位食人魔为什么带着婴儿来了？
看出伊丝想问的话，阿撒兹勒笑着说。
「他们不是来接受祝福，而是希望让他们的孩子成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士兵。食人魔骨子里有尚武的血脉，而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又不允许厮杀，于是经过万年时间改变，原本通过血腥厮杀选出王者的传统，便成为攀比职位高地的角斗，可以看成是在乌拉诺斯大人强大实力震慑下，不得不做出的改变。」
「虽然是被迫做出改变，但变得文明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
阿撒兹勒对佩佩做出的总结摊了摊手。看得出，阿撒兹勒对这种改变十分满意。
简单介绍完毕，阿撒兹勒指向台阶之上的圣殿，所谓圣殿，是一座有着尖锐屋顶，遍布浮雕与高耸窗户的宏伟建筑，外墙虽以石头砌成，但却在魔法映照下反射银色光辉。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进圣殿了。从这里开始就要注意发言，如果惹恼值守这里的大祭司库克，连我也不方便说什么。」
「我知道了。」
伊丝回头看向卡米拉、佩佩与拉克西丝，这三人是最容易乱说话的存在——之所以有拉克西丝，是因为神造天使与恶魔的敌对关系。
「我会保持沉默，如果她没有对姐姐大人出言不敬的话。」
「我也有我的分寸。」
「唔……」
三人各自点头同意，此外玛丽虽然没有被点到名字，但还是食指交叉挡在嘴前，表示自己也不会乱说话。
继续前进。
得益于台阶十分平缓，即使体力最差劲的蒂芙尼，也没有感到疲惫，在圣殿门口与守护结界的士兵告别后，伊丝一行便踏入圣殿内部。看的出阿撒兹勒在这里相当出名，几乎每个路过的仆役都会向阿撒兹勒驻足行礼，而阿撒兹勒也以绅士般的动作点头回礼，和在多琳城时表现出的不堪判若两人。
「住在这里的恶魔是不是少过头了？」
走在被石柱撑起的银色长廊中，伊丝瞥向左右两边花园。圣殿内部比自己想象中大得多，严格来说，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并非圣殿，而是前往圣殿的路上。这条长廊有着上百公尺，左右两边为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花园，花园尽头，则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断崖，由于这里过于圣洁、宁静，加上天空岛四周都是蓝色的景象，给人一种身处天堂的错觉。
「除了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大人，圣殿里只住了很少的仆从，连卫兵都因为没有存在意义，一个也没有安置。圣殿是最接近圣域结界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人太多，会影响到魔力从圣殿流向我们头顶上的圣域结界，另外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大人也不喜欢有太多仆从在自己身边。」
「那我们住在这里，岂不是会添麻烦。」
虽说自己问完了圣女问题就会离开，但看在礼貌的份上，至少也要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待一晚，而用阿撒兹勒的说法，自己接下来会住在圣殿里。哪怕理论上说，多八个人住在这里，对结界几乎没有影响，可对外面那些没法住进圣殿里的恶魔而言，自己一行难免破坏了规矩。既是为不给招待自己的阿撒兹勒添麻烦，也是为了避免今后被人指指点点，这种事情应该主动避免。
「但除了圣殿，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贵族居住的上层已经满员，我总不能让伊丝小姐你们去那些贵族家里挤一晚，中层和下层一定能找到住所，不过那里条件简陋，让客人住在那里，有损乌拉诺斯大人和圣女大人的颜面。伊丝小姐愿意接受圣女大人的邀请，我们自然要尽到主人的义务。」
「……阿撒兹勒，比起说服我，我觉得你更应该和前面那个人解释。」
目光绕过阿撒兹勒，伊丝泛起蓝色魔法光的眼睛看向迎面走来的男性，来者的年龄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手中神杖，身上华服还有环绕全身的贵族气质正告诉自己，这个人在圣殿内有一定地位。
『上帝之眼』显示，这个人叫做库克。
是阿撒兹勒说过的大祭司。
由于彼此距离只有不足五公尺，双方的目光很快便撞在一起。
冷漠中混杂了点点不耐的眼神。
尽管一句话也没说，但伊丝能从这个叫库克的大祭司身上感到一股不欢迎自己的味道。
他在厌恶自己。
莫名其妙。
在伊丝示意下回过头，见到大祭司库克的阿撒兹勒立即挺直身体。
「库克大祭司，我回来了。」
阿撒兹勒与库克是平级关系，阿撒兹勒并未对库克行礼。
「阿撒兹勒……」
先是瞥了一眼阿撒兹勒，身着华服，手持神杖的库克很快把视线转移至旁边的伊丝一行。
冷冷的面孔让人感到讨厌，然而这份冷漠却给伊丝一种违和感，仿佛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却非要做出这副模样一样。
「这边几位就是你带回来的人么，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在哪里？」
「遇见了一点问题，需要面见圣女大人才能解决。」
「问题。」仿佛在回味般，与职位相比颇为年轻的库克低声喃喃，接着轻轻将神杖点在地上，转向伊丝几人，十分端正地自我介绍，「我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司掌秩序、占卜天象的大祭司库克，如果各位想了解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律法与往事，可以随时找我。」
如同在等待伊丝的回答，库克将目光放在站在众人最前方的伊丝身上。
相当强的压迫力。并非来自实力，而是气质上，这是只有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氛围。
伊丝以不输库克的礼仪回敬。
「伊丝·恩雅，尤弥尔教会的红衣主教，请多指教。」
在这之后，伊丝又一一介绍了卡米拉一行。
「人类、血族、半魔、半精灵还有女神身边的天使……」目光从卡米拉几人身上扫过，库克重新看回阿撒兹勒，「那么，容我重复一遍，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在哪里？」
比起问阿撒兹勒，更像在问自己。
阿撒兹勒皱了皱眉。
「我已经说过，必须要见到圣女大人才能说清楚。」
「希斯缇娅大人明天就要接受洗礼仪式，为了保证洗礼仪式能顺利完成，有什么事情，可以放在希斯缇娅大人接受完洗礼仪式以后再说。乌拉诺斯大人对希斯缇娅大人的意义非同小可，在这个关键点，让希斯缇娅大人知道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归来，如果导致明天的洗礼仪式出现差错，阿撒兹勒你要怎么负起这个责任？我身为大祭司，有权力决定，究竟什么时候让圣女大人知道这个消息。」
「可是——」
没等阿撒兹勒说完，库克便打断阿撒兹勒的发言。
「还有，我刚才听见，你要把这几位小姐安置在圣殿里，阿撒兹勒，你这是把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其他人放在哪里？圣殿不论何时都要保持宁静，否则会影响圣域结界的稳定，以前乌拉诺斯大人还在之时，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没有乌拉诺斯大人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如果圣域结界因为你的独断专行终止循环，后果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被库克一连串责问下来，阿撒兹勒只能不断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以他的脑袋，根本不是库克的对手，说到底，仗着大义做依靠滔滔不绝，这种手段本来就很狡猾。
虽然自己觉得不住进圣殿也没关系，不如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避免这种麻烦，但自己只会尊重尊重自己的人，不希望住进圣殿，不代表喜欢被人赶出去，伊丝面带微笑的抢过对话。
「库克大人误会阿撒兹勒了，阿撒兹勒之所以带我们去见圣女大人，是因为我们遇见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只有圣女大人才能解决。」
被伊丝插话，库克挑起眉头，目光重新放回伊丝身上，等待伊丝下文。
「麻烦？」
「我们见到天空之主乌拉诺斯时，乌拉诺斯已经陨落，而我们为了保全乌拉诺斯的尸体，将乌拉诺斯放进了储物魔法，然而现在却没办法把乌拉诺斯的遗骸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来，现在只能找圣女大人解决。」
「还有这种事情。」
库克挑起的眉毛皱拢在一起，棕色眼眸中有着明显的质疑，显然没相信伊丝的说法。
而伊丝也早就猜到库克会有如此反应。
「容我重新解释一遍，这里的无法取出，不单单是拿不出来，而且还无法探查到乌拉诺斯的遗骸，如果库克大人不相信，可以自己看这片储物空间。」
说完以后，伊丝以恶魔语咏唱储物魔法，一个黑色圆洞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原本是拿来对付圣女的魔法，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探查到自己的仓库，而如果圣女看不见自己的仓库，自然不会相信『乌拉诺斯的遗骸凭空消失』的说法，因此自己以恶魔语准备了一个可以被他人探查的储物空间，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把仓库里的部分物品转移到了这个储物空间里，让人认为这确实是自己用来存放东西的地方。
当然，现在展示给库克看的，仅仅只是虚有其表的高阶幻术，就算库克探查自己，也会因为自己身上的各种被动魔法而无法得出结论。
然而出乎伊丝意料的是，库克只是眉头紧锁，并未上前探查储物空间。仿佛在思考什么那样，沉吟了许久后，库克重新抬起头来，满是严肃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感情流露。
「既然都做到这个份上，也罢，我和你们一起去见希斯缇娅大人，那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能及时补救。」
退却了吗？
明明最开始露出厌恶自己的神色，现在却又不继续追究下去，这种有些生硬的转变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希斯缇娅大人允许你们住在圣殿，我也不方便责问个不停，我也是为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着想，望诸位客人见谅。跟我来吧，希斯缇娅大人在这边。」
微微点头道歉，库克带着神杖转过身，缓步走向他来时的方向。
（27/30）

第十章 天空岛的圣女

没有再遇见阻拦，如同阿撒兹勒事先介绍的那样，圣殿内几乎没有士兵，就连侍从也只有寥寥几人，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侍从很多都是人类或类人恶魔，体型奇形怪状的侍从，一路上伊丝只见到一位。
起初伊丝以为这是上层恶魔的兴趣，习惯雇佣相对爱干净的人类作仆役，然而大祭司库克否定了伊丝的猜测。真正理由是圣女希斯缇娅是一位人类，比起恶魔仆从，人类仆从更方便交流。即便部分恶魔在多数事情上都比人类强——比如更坚韧、更能承受高强度的劳动，不需要睡眠，随时都能在身边听候命令等等，但圣女还是执意让有人类外形的生物做侍从。
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十分固执。
「我们到了。」
负责领路的大祭司停下脚步，圣殿的主体也终于出现在伊丝眼前。
一座白色的圣堂。
并不算气派，甚至还没有尤弥尔教会中央神殿的主殿大，然而这座圣殿却比伊丝见过的任何一处大殿都更圣洁。结界世界里莉娅的城堡中枢虽然气派，但与这座几乎只有白色、纤尘不染的圣殿比起来，也还是逊色了几分。这处建立在花园之上的圣殿更像是天使、神明的居所，伊丝能感到这里的元素像在宁静中睡着了那样，流动的异常缓慢，仿佛进入了这里，就进入了梦境的国度。
此外，面前这座圣殿并没有设置大门，站在伊丝的位置向殿内窥探，可以窥见殿内的大部分摆设——圣殿的顶部和尤弥尔教会的圣殿一样，有着半圆形的高远穹顶，不同的是，这处圣殿的穹顶并没有封死，就好像鸟笼顶部那样，仅仅只以弧形的白色石柱相连接，因此穹顶上的阳光可以直直照进圣殿内部，加上被打磨的锃亮的白亚石地板，圣殿几乎每个角落，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分不清这到底是恶魔的领地还是天使的领地。
当然，除了圣殿，最吸引人目光的自然是位于圣殿中心，背对着自己一行的少女。
『上帝之眼』显示，这就是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
如同通常意义上的圣女那样，希斯缇娅跪在直通圣殿尽头的红毯上，双手合十，低着头祈祷。尽管隔得太远，圣殿里的光线又过于刺眼，伊丝看不清希斯缇娅身上的细节，但那头顺着脊背一直滑落到红毯上的樱色长发，以及双膝跪在祭坛前的身姿，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易接近的、从尘世中解脱出来、只能让人仰望的圣女。这里的不易接近并非是冷漠，而是指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因为信仰心太强，所以不论怎么相处，都会感到一层隔阂，与自己或者说绝大多数人，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那就是圣女大人……」
「嘘。」
伊丝悄悄对玛丽比出噤声手势，来到这里以后，自己多少懂了些大祭司库克为什么要阻拦自己。这里的元素密集且流动缓慢，如果有人在这里使用魔法，会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那样，惊动沉睡于圣殿里的所有元素，进而影响天穹上圣域结界的稳定——圣殿里的元素基本上都在向魔法阵流动。
宁静的氛围让伊丝感到不适应，对不信仰神的自己一行来说，来到这里只会破坏氛围，让人有种损坏艺术品的惭愧感。事实上，不仅伊丝，就连卡米拉也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要等圣女大人祈祷完吗？」
伊丝以小到快要听不清的声音问阿撒兹勒，后者点了点头。
「圣女大人献上祈祷的对象是乌拉诺斯大人，以前即便乌拉诺斯大人就站在圣女大人面前，圣女大人也还是会像这样祈祷，现在乌拉诺斯大人不在，圣女大人对祈祷变的更加执著，如果有人打扰了她，她会生气地把人赶走，」似乎触怒过圣女，阿撒兹勒心有余悸地补充，「用不客气的语气。」
「果然么。」
虽说信仰这种东西不像魔力那样明显，能够招来元素青睐，让有实力者变得与普通人与众不同，但信仰确实会以独特的氛围环绕在人身边，当然，与其说是信仰，不如干脆的说是一种坚定不移的意志，就好像拉克西丝和琳给人的感觉那样，哪怕二者信奉的东西并不相同，站在人群里，依旧能让人感到与周围格格不入。
面前的圣女同样也是如此。
只能等下去了。
不过——
「进来吧，远道而来之人。」
圣殿内传来圣女的声音。
和想象中一样空灵的、缺乏亲切感的声音，就好像神使与之人类，天生就有一种距离感。
虽然不知道安心祈祷的圣女为什么能感受到自己一行存在，但对方都点名『远道而来之人』，自己也乐于早点结束等待。
得到大祭司点头首肯，伊丝一行踏上红毯，进入圣殿。
出乎伊丝意料，原本伊丝以为圣殿内的阳光会很刺眼，实际进来以后，里面的光线却反而不如外面看上去刺目，除了圣殿尽头的高耸祭坛依旧被笼罩在光芒中，什么也看不见以外，大殿内的一切伊丝都一览无遗。
其中自然也包括圣女希斯缇娅。
樱色长发在点缀着蓝色丝带的白金色长袍映衬下相当醒目——不如说这身白金色神官袍，本就是为衬托希斯缇娅的樱色长发缝制，二者的搭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拿起放在地上的金色神杖，希斯缇娅转过身来。
年龄大概在十六岁左右，五官十分精致。
比起可爱，更偏向漂亮。
就和她名字中的『绮丽儿』一样，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感到明亮，相当绮丽的存在。
见到伊丝年轻的外表，希斯缇娅偏紫色的樱色眼眸微微睁大，表露出吃惊模样，然后又很快回归端正姿态，目光扫过伊丝身后的卡米拉几人。
「我是瓦尔哈拉的圣女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受乌拉诺斯大人恩宠，得以在此见到各位客人。」
和阿撒兹勒说的一样，希斯缇娅不喜欢他们把瓦尔哈拉改成『赫尔梅斯』的做法，仅仅以『瓦尔哈拉』称呼天空岛。
「我是伊丝·恩雅，这些是我的同伴……」再度重复刚才对大祭司库克说过的介绍，伊丝稍稍斟酌了言辞后开口，「我们预留在瓦尔哈拉上的时间不多，所以圣女大人，我希望我们能跳过那些麻烦的过程，直接说正事。」
「不得无礼。」
站在众人身边的库克厉声呵斥。
希斯缇娅皱了皱眉，手中华丽的金色神杖轻点地面，声音中多了一丝不满。
「库克，这里是圣域，比起客人的要求，你的行为更无礼。出去。」
「希斯缇娅大人，我身为大祭司，有监管圣域的权利，我必须在这里监督来者的一言一行。」
大概是找不到反驳库克的话，希斯缇娅眉头皱的更深一些。
「她们是我请来的客人，愿意花费自己的时间，冒着危险来瓦尔哈拉，我们就已经欠了一份人情，只是要求跳过繁文缛节，何来无礼一说？」说到这里，希斯缇娅多看了伊丝一眼，偏紫色的樱色眼眸中有着点点期待，然后回看向库克时，又重新冷漠下去，「更不用说这些客人身上有乌拉诺斯大人的消息。我命令你现在就去为伊丝小姐几人准备房间——就在我的房间旁边。」
库克紧抿着双唇，眼中满是不情愿。
「可如果她们擅自使用魔法，打乱了圣域的元素……」
「没有听见我的命令吗？」
两人间很快出现剑拔弩张的氛围。
要是希斯缇娅强硬命令库克去给自己一行人安排住处，自己就得为希斯缇娅的情面，在天空岛上多待一段时间，那样无疑会很麻烦。伊丝主动推辞。
「圣女大人让我们住在普通的地方就好，这里太过安静，让人有些不适应。我们来到这里，除了给圣女大人带来乌拉诺斯的消息，还有一些想知道的问题，所以这是对等的交易，圣女大人不必有亏欠感。正如圣女大人所见，我们的伙伴里有一位神造天使，既然已经跨越雷暴之海，接下来自然要去环大陆，寻找神之国所在。时间紧迫，我们只会在天空岛上待一宿。」
「唔……」伊丝的主动让步令希斯缇娅沉吟骗氪，与库克之间的紧张氛围也渐渐消散，「这样么……阿撒兹勒，你去让沙利叶和安士白他们把住的地方腾出来，让伊丝小姐她们住进去，你们住在圣殿里。」
「我、我们住在圣殿里！？」希斯缇娅的发言让阿撒兹勒为之失声，惶恐地说，「让沙利叶住进圣殿没什么，可我和安士白这样的男性，怎么能住在圣女大人您身边？我和安士白会去上层贵族家里休息，还请圣女大人务必收回刚才的话。」
「库克呢？」
「如果让伊丝小姐住进堕天使的房间，我没有异议。」
但拉克西丝大概不乐意住在堕天使的房间吧。
虽说如此，自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圣女已经让堕天使把住所腾出来，如果自己执意住在中层，无疑是不给圣女大人脸面。
住所的事情就此平息，希斯缇娅展露出圣女的平静笑容。
「那么，接下来就和伊丝小姐说的那样，直奔主题吧。库克、阿撒兹勒，你们去招待伊丝小姐的同伴，我留在这里解答伊丝小姐的疑惑。」
「可是……」
库克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话才刚到嘴边，就被阿撒兹勒的拉扯打断，后者悄悄在库克耳边说了些什么，库克便不情愿地与阿撒兹勒离开，与之一同的，还有卡米拉与依蒂丝几人，和伊丝的感受一样，众人不习惯圣殿的氛围。这里虽然干净，但却没有丝毫亲切感。
大殿迅速安静下来。
希斯缇娅微笑着朝伊丝摊开手心。
「抱歉，这里没有可以招待客人的桌椅，我们只能站着说了。」
「无妨。是圣女大人先问，还是我先问？」
「由我先来吧，伊丝小姐才刚出现在圣域，圣域里的元素就产生波动，这种情形我只在乌拉诺斯大人身上见过，伊丝小姐和乌拉诺斯大人见过面了吗？」
之所以背对着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踏入圣殿，是因为能感受到元素的流动吗？
可希斯缇娅只有堪堪准英雄领域的实力，不应该能见到元素流动才对。
察觉到伊丝的惊诧，圣女继续微笑着解释
「圣域——也就是圣域结界所笼罩的范围，当我圣灵化以后，我便可以感知到这片领域里所有元素的感情。虽然我还不是真正的圣灵，但我已经被这些元素接纳，所以只要有人踏入圣域，我就立刻会察觉到。」
「原来如此。」
「伊丝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嗯……站在圣殿里说话像在质问，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手持神杖，希斯缇娅率先迈出一步。
不到一分钟，二人便来到一片建立在花园中的银色走廊，由于这里与伊丝来时的路相同，所以给伊丝一种自己正在走出圣殿的错觉，不过这里其实是圣殿的后院。
住在圣殿的人肯定每天很乏味，不论去哪里，周围的景物都一样。
「现在伊丝小姐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跟上如同在散步的希斯缇娅，伊丝以不会被人察觉到感情的口吻回答。
「……如果圣女大人说的『见面』，是指见到乌拉诺斯的遗骸，我确实和乌拉诺斯见过。」
「嗯。」
希斯缇娅轻巧地点了点头，精致的五官上看不出到底是在生气还是觉得无所谓。
伊丝补充下去。
「起初乌拉诺斯的遗骸保存在我的储物魔法里，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凭空消失，我至今都没有任何头绪。我知道这番话没有可信度，不过我确实没有把乌拉诺斯的遗骸藏到别的地方，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打开储物魔法，让圣女大人搜索。既然圣女大人有方法调查到乌拉诺斯的遗骸在我身上，现在可以再度以同样的方法，探查乌拉诺斯遗骸的方向。」
「嗯、嗯。」
出乎伊丝意料的，希斯缇娅仍旧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吗？
既然是圣女，不该像阿撒兹勒那样愚蠢才对。
在伊丝疑惑之际，希斯缇娅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伊丝，漂亮的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微笑，仿佛在回应希斯缇娅的感情，圣域里刮起微风。
「和我想的一样，最后会找不到乌拉诺斯大人的痕迹。」
「……你还没有搜索我的储物空间。」
「没有那个必要，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认为乌拉诺斯大人会死，遗骸消失，不过是乌拉诺斯大人无意间造成的误会——乌拉诺斯大人应该是厌倦了这个世界，去往别的地方。我之所以命令阿撒兹勒寻找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就是为了确认我的想法。现在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最后不论如何也找不到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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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含环大陆在内的地图已经更新，就放在人设卷最后一章。另外希斯缇娅的插画也在制作中，本来按照档期，这一更里就能放出来，但画师逾期了，所以得再等两天（可恶啊，本来正好赶上这个剧情）。

第十一章 圣女的意义

就算听起来很有道理，也改变不了自己见到了乌拉诺斯尸体的事实，这个世界的确可以死者苏生，但乌拉诺斯是被自己收进了仓库里，而仓库只能容纳死物，一旦进去，除非自己想，否则没有东西可以出来。
仿佛猜到了伊丝所想，希斯缇娅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伊丝小姐是不是在想我只是胡乱猜测？」
直白说出来难免会让人生气，伊丝犹豫了片刻。
「不……」
「没有什么犹豫的，伊丝小姐只需遵从本心回答，比起逆耳的话，我希望听到真实想法。」
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长，希斯缇娅转过身去，继续散步般的缓慢前进，樱色长发与白金色长袍在四周花园映衬下，散发出熠熠光辉，就好像绽放的洁白之花那样，圣女的存在让周围所有东西都明亮几分。
「依伊丝小姐的说法，伊丝小姐已经见过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只是放进储物空间以后，遗骸自己消失不见，如果不是乌拉诺斯大人的恶作剧，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种不可思议的结果？乌拉诺斯大人拥有的力量等同女神，只要乌拉诺斯大人自己不想，就没有人能让乌拉诺斯大人消亡。阿撒兹勒他们没有住在圣殿里，不知道乌拉诺斯大人平时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乌拉诺斯大人经常眺望远方，似乎在怀念什么，结合乌拉诺斯大人和阿撒兹勒是从环大陆以外来的住民，乌拉诺斯大人现在应该回到曾经的故乡了吧。」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说了这么多，伊丝小姐可能还是没理解这和遗骸消失有什么关系。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伊丝小姐对乌拉诺斯大人的实力缺少认知，伪造遗骸，再让遗骸从储物空间里消失，这种事情对乌拉诺斯大人来说轻而易举。一定要说疑惑的地方，就只有乌拉诺斯大人在走之前留下这么一个恶作剧了。倘若不是我对乌拉诺斯大人有充分了解，以遗骸消失的状况，伊丝小姐肯定免不了被责问，乌拉诺斯大人应该能想到这一点才是。」
「啊啊……」
虽然对自己而言，圣女的说法完全无法成立——在自己眼皮底下偷走尸体，甚至还是从自己仓库里偷走，如果自己相信有人能做到，那才叫奇怪。不过就结果论，圣女这番自说自话，省去了许多麻烦，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过圣女这一关，自己干脆连储物魔法都不用准备。
「我想确认的事情确认完了，现在该伊丝小姐。伊丝小姐想问的问题，嗯……是神之国的位置吗？」
「姑且算一个。」
「果然如此。」
圣女轻轻点头。尽管卡米拉的动作也很优雅，但圣女的优雅要更甚，详细区分的话，卡米拉的优雅是尘世的、带着贵族气息的优雅，而圣女的优雅，则是超脱世俗、浑然天成的优雅，让人无法心生亵渎之意。
不知道伊丝内心所想，圣女继续说道。
「尤弥尔女神创造的神之国在环大陆上，从妖精之乡的方向一直往西，就能到神之国的都城菲尔城，不过这些是数千年前的信息，现在如何，我也不清楚。在天使眼里，我们这些恶魔是亵渎神明的不净存在。如果伊丝小姐问斯提克斯的话，应该能得到更多消息，他一直在和女神战斗，以前乌拉诺斯大人偶然提起过，现在斯提克斯的实力不再是往日能比。」
「一路西行么，感谢。」
圣女轻摇了摇头。
「只是交换情报而已，另外的问题呢？有了伊丝小姐的说明，我可以肯定，乌拉诺斯大人并非死亡，这样一来，我也就可以放下心，接受最后的洗礼。」
为什么知道乌拉诺斯没有死，反而要接受洗礼？通常情况下，不应该是等乌拉诺斯回来么。
内心升起如此疑问，但伊丝并未问出口。
「剩下的就只有我想知道环大陆以外有什么，还有灾祸又是怎么一回事。」
「环大陆以外的世界？」
希斯缇娅吃惊的微微睁大双眼，然后又重新恢复镇定。
「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老实说，我从被乌拉诺斯大人捡回来以后，就一直待在瓦尔哈拉上，从未走出过这里，知道的情报，也都仅限于书本与其他人转述，而他们从未与我说过环大陆以外的世界。
至于灾祸，伊丝小姐可以把它们看做我们恶魔与之人类，只不过灾祸并没有我们恶魔的怜悯之心，它们会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魔力，不论魔物、地脉亦或者结界。虽然这么说，实际上用不着太在意，世界上的灾祸屈指可数，即使有，也会很快被消灭。这些魔物没有智慧，从出生开始就会不断吞噬周围可以吞噬的一切魔力，所以很容易被人察觉，进而在弱小的时候就被人掐灭。伊丝小姐遇见灾祸了吗？」
「嗯，阿撒兹勒找我的时候，我正好在抓捕一只灾祸，准确的说，是灾祸之卵。」
「灾祸之卵？恕我冒昧，伊丝小姐的实力……」
「比阿撒兹勒强一点。」
希斯缇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伊丝小姐身边有这么多同伴，刚开始感受到进入圣域的人时，我还在想阿撒兹勒为什么能带这么多人回来，以他的实力，最多只能带一个人跨越雷暴之海，既然伊丝小姐能消灭灾祸之卵，想必比阿撒兹勒强的不止一点，而是很多吧？」
跟在圣女身后的伊丝耸了耸肩。
「大概。」
「那么，伊丝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可以，圣女大人能告诉我离开瓦尔哈拉以后，该从哪个方向走，才能更快到神之国的菲尔城么？」
「我想想……一直往西南方向前进，应该就能看见神之国的沿海。现在瓦尔哈拉因为缺少魔力供应，不能像以前那样，在雷暴之海中穿行，所以我让瓦尔哈拉停在了靠近环大陆的方向，这里离神之国很近。」
「谢谢圣女大人。」
伊丝微微行礼。
圣女再次转过身来，漂亮的五官浮现符合圣女身份的纯净笑容。
「伊丝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瓦尔哈拉？如果没有太要紧的事，可以在瓦尔哈拉上多待几天，今天一整天我都要为明天上午的洗礼仪式做准备，不能好好招待大家。让客人远道而来，却连地主之谊都没尽到，如果让乌拉诺斯大人知道，会说我没有礼数。」
伊丝委婉谢绝。
「圣女大人不用把我们放在心上，我们也是为了得到想知道的答案，才来到瓦尔哈拉。为了早点让拉克西丝安心，我必须早一些到神之国。拉克西丝离开神之国太久太久，如今故乡就在眼前，还请圣女大人体量这份急切的归家之心。等我们到了神之国，满足了拉克西丝的心愿以后，会再回过头来拜访已经成为瓦尔哈拉统治者，不，应该说是赫尔梅斯的统治者的您。」
虽然拉克西丝并未表现出自己言辞中的那种急切，但这里除了拿拉克西丝当挡箭牌，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借口，总不能说自己身上有『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状态，所以觉得待久了会惹上一身麻烦事。
伊丝说到『赫尔梅斯』时，希斯缇娅挑了挑眉，脸上的微笑也跟着收回，显然对这个名字不高兴。
「还请伊丝小姐收回『赫尔梅斯』这个称呼。瓦尔哈拉将一直是瓦尔哈拉，我只是在乌拉诺斯大人归来之前，替乌拉诺斯大人暂时维持住瓦尔哈拉。圣女的职位、我所掌握的知识，乃至我这个存在本身，都是乌拉诺斯大人的恩赐，我何来勇气，敢坐在乌拉诺斯大人的位置上？」
收回刚才的话倒是没什么，不过就连阿撒兹勒都觉得应该用赫尔梅斯这个名字，面前的圣女未免固执过头了。老实说，自己不觉得乌拉诺斯还活着。
也许面前的圣女对乌拉诺斯抱有强烈执念，不愿意相信乌拉诺斯已经死了吧，就好像感情深厚的夫妇，即使其中一方不幸遭遇事故，活下来的人也还是会把对方的房间留着，不另做他用一样，理性知道对方已经死了，可感性却还觉得对方有回来的一天。
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在这种事情上指指点点，除了闹得双方都不愉快，什么效果也没有。这些话应该和阿撒兹勒说，让阿撒兹勒这个与圣女算得上熟人的存在，转告给圣女。
虽然自己觉得，阿撒兹勒应该早就对圣女说过这些话。
伊丝苦笑着回答。
「我知道了，之后我会注意用词。」
希斯缇娅的神情跟着缓和下去。
「……我也有要道歉的地方，刚才的语气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语气，抱歉，只要听到阿撒兹勒他们把瓦尔哈拉叫做赫尔梅斯，我就会失态。既然伊丝小姐决定了明日就出发，我也不便多加阻拦，只是希望伊丝小姐能让我送你们离开，洗礼仪式上午就会结束，不会让伊丝小姐等待太久。」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也不便继续坚持，自己原意就是明天上午离开，只是推迟几个小时，应该没有大碍。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话虽然结束，但希斯缇娅并未有转身回去的想法，反而继续领着伊丝在花园中散步。
「伊丝小姐是不是很奇怪，我明明是人类，却信奉身为魔王的乌拉诺斯大人？」
并没有奇怪。
天空岛上本来就生活着人类，信奉恶魔，没有让人诧异的地方。生活在什么样子的环境里，就会成长成什么样的人，如果在一个周围到处是恶魔的地方成长，不融入恶魔的环境里才叫奇怪，说不定还会恨自己没有长出坚硬的外壳或者犄角。
樱色眼眸低垂着看向脚下花圃，手持神杖，缓步前进的希斯缇娅自顾自说着。
「我并非在瓦尔哈拉上出生的人类，而是来自赫尔斯王国。之所以会出现在瓦尔哈拉，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把我从赫尔斯王国里带回来。」
圣女顿了顿，苦笑道。
「那时候我只是一个上层贵族家的奴隶，因为双亲都是奴隶，所以当我出生以后，自然也被刻上奴隶印记，可笑的是，由于我是女婴，即使长大，也没办法成为劳力，所以很快就被他们抛弃，最后还是因为我和宅邸里刚出生的大小姐年龄相仿，贵族想让我成为侍奉大小姐的奴隶，才不至于夭折。
原本我并不觉得奴隶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没有体验过正常人的生活，自然感受不到奴隶生活的痛楚。但是，乌拉诺斯大人改变了我的命运轨迹。那时候瓦尔哈拉与人类正值战争时期，为了尽早结束战争，乌拉诺斯大人降临赫尔斯王国的北部重镇，以寒霜将驻扎了王国数万士兵的城市化为冰狱，奴役我的上层贵族，自然也成为大地的养分。之后发生了什么，伊丝小姐应该能猜到一二。」
「乌拉诺斯发现了你，然后把你带回来了？」
「正是如此，和故事里歌颂的英雄那样，我被乌拉诺斯大人带回来，只不过乌拉诺斯大人并非拯救城市的英雄，而是毁灭了整座城市的魔王，直到现在，那片土地都还被封冻在冰盖之下，化作极北之地的一部分。
不过那些已经与我无关。获救之后的我在乌拉诺斯大人照顾下，第一次体验到正常人的生活，也接受了乌拉诺斯大人、堕天使和大祭司库克的教导，渐渐明白，当初奴役我的那些人究竟有多让人厌恶，于是我愈发憎恶他们，与之相对的，对乌拉诺斯大人的尊敬越来越深，回过神来时，乌拉诺斯大人在我眼中已经是神明一样的存在，那副在冰狱中向我伸出手，将我抱起来的身姿，这一生都无法忘记。是乌拉诺斯大人将我从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解脱出来，一次你我对乌拉诺斯的尊敬比任何人都深。
在人类眼中，乌拉诺斯大人是魔王，但在我眼里，她是无可争议的神明。虽然库克的许多地方都让人不满，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人类的生命有轻重之分，那些在冰狱中死掉的人加起来，也凑不出一个人的分量。那座城市里的人类已经腐坏到没有怜悯的必要，要同情的话，如果同样的机会出现在人类面前，他们也不会放过把瓦尔哈拉变成火海。」
恶魔与人类、血族的矛盾早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相比起来，恶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仁慈，恶魔掌握了足以彻底毁灭人类的力量却没有动手，而如果人类有这份力量，早就把结界世界和瓦尔哈拉化为自己的领地，其中恶魔也会全部成为下等公民与奴隶。身为在人类世界中生活的一员，人类究竟有多贪婪，不需要外人多做解释——也许有那么一个利他的存在，但多数都是自私的。
「所以——」
正当希斯缇娅想说什么时，一位侍从打扮的人类穿过走廊，匆匆来到希斯缇娅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了『结界』几个字。
似乎在说结界暴动的事情。
希斯缇娅皱起眉头。
「魔力已经缺失到这个地步了么……我知道了。」眉头舒展开，希斯缇娅抬起头，面对伊丝微笑道，「看来我的牢骚要到此为止了。伊丝小姐，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还请您在侍从带领下前往住处，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在瓦尔哈拉上散步，欣赏瓦尔哈拉的风景。」
「好的。」
得到伊丝回应，希斯缇娅甚至没有让伊丝离开圣殿，便与侍从一起，匆忙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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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窘境

没有等到侍从领自己离开，当希斯缇娅与侍女消失在视野后，伊丝便独自走出圣殿。圣殿的结构不像寻常王族的宫殿那样复杂，不需要全知地图辅助，自己也能走出去。
另外进入圣殿以后，全知地图便变的可以显示圣殿乃至整个圣域结界覆盖的范围，缺点是会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显示的东西仅仅只有圣域这一块，如同游戏中进入副本以后，地图就只显示副本中的区块一样。
这种看不见外面的感觉让人不安。
经过圣殿附近的贵族区，伊丝径直来到堕天使的住所。
堕天使居住的位置同样在靠近圣殿的贵族区内，只不过更偏向外圈，附近的街道虽然没有圣殿里干净，但却多了许多烟火气息，马蹄踏在石砖上的声音以及恶魔的交谈声，令人倍感亲切。
自己果然无法习惯圣殿那种场合。
「把『清道夫』叫过来，一定要赶在天黑之间换上新的床铺和用具，把房间打扫干净，这是圣女大人邀请的客人，不得有任何怠慢。」
哪怕隔着院子，自己也能听见阿撒兹勒指挥下人的声音。堕天使并非分开居住，而是统一住在一个带有庭院的宅邸里，现在这个带着花圃的庭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与床上用品，而一些类似章鱼，拥有飞行能力的恶魔，则在阿撒兹勒调动下不断从窗户中进出，靠触须将房间里的家具搬走。
从这个角度看，恶魔仆役确实很方便，在可妮莉娅之馆时，自己曾见过兽人护卫们搬运家具的样子，那副满头大汗的吃力模样，很难让人假装视而不见，只是当自己上前帮忙的时候，兽人护卫们差点没拿稳，令货物砸下来，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情。在他们的观念里，如果家主帮忙，等于家主在说他们还不够努力，尽管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但由于只要自己站在那里，兽人护卫们便坐立难安，最后自己只能走开，让与兽人护卫比较熟的玛丽和蒂娜帮忙。
明明连穿着女仆装的拉克西丝都会被当成大小姐，兽人护卫们却能接受玛丽和蒂娜帮忙，不禁让人感叹幼^女的亲和力。
正当伊丝准备踏入庭院时，搬运东西的恶魔突然出现变故。
似乎是在搬运的过程中，两位恶魔出现擦碰，进而发生口角，双方扭打起来。由于恶魔天生力量强大，两位飞行章鱼的厮打很快便将庭院里的桌椅打翻，就连修剪好的花圃也没能幸免，仅仅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一半家具便化为木屑与木板。
「你们两个给乌拉诺斯大人丢脸的混蛋。」
还没等伊丝走进门帮忙，庭院中的阿撒兹勒便出现在两位拧在一起的章鱼身边——算上触须，这些章鱼的体长接近三公尺，出乎伊丝预料的，阿撒兹勒直接拿出破灭之剑，将两只章鱼拧在一起的触须从中斩断，二者跟着分开。然而即便如此，两只章鱼却像感觉不到疼痛那样，无视阿撒兹勒，依旧扭动渗出蓝色血液的断肢，朝对方爬行。
稍微有些奇怪。
将目光从恶心的断肢上移开，伊丝看向全知地图，上面显示两只章鱼的状态栏上有着『发狂』。把视线放在章鱼眼睛处，还能发现两只章鱼的眼睛充斥血色，与周围正常章鱼的蓝色眼睛有明显区别。
就好像狂战士的『狂暴化』。
「啧。」
见到两只章鱼依旧朝对方爬去，阿撒兹勒啧了啧舌，将破灭之剑改切为拍，分别拍向两只章鱼头部，脑袋遭到重击的两只章鱼顿时瘫软下去，HP也一口气下降近八成。
阿撒兹勒朝旁边几位同样负责搬运的恶魔摆了摆头。
「这两个家伙发狂了，把他们带下去，让沙利叶治好，关进地牢。」
「「是，阿撒兹勒大人。」」
晕厥的章鱼被恶魔抬下去，剩下的仆从也开始打扫满是木屑与木板的庭院，只是阿撒兹勒并未把这件事当成小插曲，而是微微低着头，脸色难看地喃喃。
「越来越不妙了，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发狂……」
「在说什么？」
目睹了全程的伊丝来到阿撒兹勒面前，后者连忙反应过来，刚才的凝重仿佛没存在过那样，神情迅速化为苦笑。
「伊丝小姐，让你见丑了。」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阿撒兹勒刚才说的话，『越来越不妙了』是指？好像阿撒兹勒知道些什么。」
阿撒兹勒干笑起来。
「哈哈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伊丝小姐不用放在心上。正好伊丝小姐也来了，卡米拉小姐她们在上面挑选房间。我们堕天使虽然住在同一个宅邸里，但每位堕天使的房间都很宽敞，即使放好几张床也不会显拥挤，如果伊丝小姐不习惯，我可以让人把伊丝小姐、卡米拉小姐还有依蒂丝小姐的床摆在一个房间里。」
「啊？」
伊丝脑袋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阿撒兹勒露出不解神情。
「伊丝小姐和卡米拉还有依蒂丝小姐不是恋人吗？」
「……是倒是，」尽管承认这件事让伊丝感到微妙——并非别的原因，而是当众承认卡米拉与依蒂丝都是自己的恋人，让人心生『这家伙是不是太贪心了啊？』的想法，让人难为情，但不承认反而更说不过去，伊丝点头以后迅速转移话题走向，「但这和住在一个房间里有什么关系。卡米拉和佩佩还没到人类与血族的成年年龄，我姑且有我的原则。」
原以为阿撒兹勒会一脸疑问，结果阿撒兹勒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噢~噢~，伊丝小姐原来喜欢更成熟的类型，我都懂得哦，我都懂，这样一来，沙利叶那家伙肯定在伊丝小姐的守备范围。」
「你这家伙……」
尽管早在阿撒兹勒对精灵双眼放光时，自己就意识到，阿撒兹勒是一个脑袋不好使、品性极差的堕天使，但再度见到阿撒兹勒这副模样，还是让自己对堕天使的勇猛印象再度下降一分，与阿撒兹勒比起来，被自己一拳就打趴下的肌肉堕天使拉哈伯都给人以正面印象，另一个主暗杀的堕天使萨麦尔，更是能用『铁骨铮铮』形容。
伊丝无奈叹气。
「算了，你还是继续在这里指挥吧，下午我会去瓦尔哈拉的其他地方看看，阿撒兹勒有事情可以找卡米拉或者佩佩。」
「要去中层和下层？」仿佛要说十分私密的话题，阿撒兹勒先是左右看了看正在忙碌的仆从，然后神秘兮兮地说，「中层和下层有很多长相妖娆，在人类世界里见不到的恶魔少女——啊，伊丝小姐，等、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
「反正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不，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正事，伊丝最好还是在『瓦尔哈拉』后面加上『赫尔梅斯』，不然会被其他恶魔认为是对圣女大人不够尊敬。」
「我知道了，你继续你的工作吧。」
背朝阿撒兹勒摆了摆手，伊丝进入弥漫着灰尘的宅邸内部。
因为各个卧室都在打扫，所以同伴们都待在安静且整洁的二层会客厅。伊丝进门时，除了蒂芙尼仰面瘫在沙发上睡觉，其他人都在认真做自己的事情。卡米拉与依蒂丝在对弈，剩下的玛丽与蕾菲娜则在接受拉克西丝教导——当然是知识层面的教导，氛围过于和谐，以至于让伊丝有种自己破坏了这份午后时光的罪恶感。
先是对抬起头来的玛丽、蕾菲娜与拉克西丝微笑着轻轻挥手，示意三人不要在意自己，继续学习，接着伊丝走到正在对局的卡米拉与佩佩身边，如今二人的棋艺已经超越自己这个把棋局与规则带到异世界的人，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实力和卡米拉对局的，就只有同样爱好棋局的佩佩，后者相当喜欢这种带有贵族气息的游戏。
「和圣女大人说了什么？」
将拈起的棋子放回原位，佩佩抬起头看向伊丝，朝一旁挪了挪，示意伊丝坐在自己身边。只是佩佩的座位是单人沙发，如果坐在佩佩身边，自己肯定会和佩佩紧腻在一起，尽管是美妙的体验——佩佩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并且佩佩身为血族，体温也比正常人要低，肌肤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能让人心神一荡，但那样会让卡米拉不高兴，伊丝一边回答，一边从旁搬来座椅，坐在棋局侧面，无奈回答道。
「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内容，神之国的位置，还有灾祸是什么之类。一定要说意外收获，就只有圣女为什么会尊敬乌拉诺斯了。嘛，这些可以放在后面说。」
「放在后面？难道有更要紧的事情？」
嗅到伊丝的潜台词，佩佩挑起修长眉毛。
「嗯，虽然我们预定只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待一晚，应该不会有事情，但最好还是减少外出，至少不能一个人出去，出门也必须叫上门口守卫宅邸的护卫一起，我担心这里有问题。」
不论从侍从对希斯缇娅低语时，希丝缇娜露出的严肃表情，还是刚才阿撒兹勒支支吾吾的态度，都足以让人心生警惕，结界的暴动以及刚才那两只章鱼的发狂，似乎并非偶然。自己可以不去深究，但不能不做好预防。
佩佩很自然地追问。
「问题？是什么？」
「比如恶魔会突然发狂，攻击周围人之类？」
「嚯。」
「总之，佩佩出门时一定要叫上拉克西丝，最好和我打一声招呼，」说到这里，伊丝看了眼还在沙发上熟睡的蒂芙尼，现在把她拍醒未免太可怜了，伊丝只好叮嘱玛丽，「玛丽也要记得不能让蒂芙尼乱跑。」
「是~」
卡米拉皱起眉。
「这些恶魔看上去不是和人类一样能好好沟通吗？为什么会突然攻击别人？」
「我不知道，」伊丝缓缓摇头，「这些只是我从其他人表现得出的猜测，也许事实没有我想象的严重，不过能注意还是多注意一些。」
「好的，姐姐大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卡米拉犹豫了一会儿后说，「虽然姐姐大人说住一晚就会离开……但现在魔力飞艇被结界破坏，我们接下来要怎么离开天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去神之国？」
「这个……」
确实问到点上了。
自己的关注点一直放在不能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待太久，以至于忽略了魔力飞艇已经被破坏的现实。哪怕自己在最后一刻用『无形之手』把最为关键的控制板保留下来，从头组装一个魔力飞艇，也要花上相当长的时间，不，这样考虑过于乐观，自己应该思考到底能不能从头组装起一个魔力飞艇，修补和制造是两个不同的难度，自己手上没有图纸一类的东西。
伊丝迟疑下去，将话题抛给正在教导玛丽与蕾菲娜的拉克西丝。
「对不起，拉克西丝，稍微暂停一下。拉克西丝知道怎么制造魔力飞艇吗？」
像是感到惭愧那样，拉克西丝低下头。
「我只知道怎么控制操作板，修理魔力回路，不知道外壳的制作方法……创造一直由第一位阶天使负责。明明吾主是为了我才费这么大功夫去神之国，而我却帮不上忙……让人羞愧。」
「不用不好意思，这只是各司其职，大家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和不擅长的部分，拉克西丝只需要把自己擅长的部分做好就好了，其他不擅长的地方由擅长的人来。至于去神之国的方法，去问问圣女和堕天使，也许能得到答案。」
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就把全知地图张开到最大，再把坐标定位在希斯缇娅说的西南方，接着一直往西南方向使用『高阶传送』，坚持下去总能看见环大陆，之后自己再确认好最近的路线，带伙伴们传送过去即可。
当然，这很费时间，哪怕最初只是偏离一度，距离变长以后，相隔距离也会大的吓人，采用如此方法，自己得做好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待半个月的准备。
无法让人放心。
「啊啊，正好阿撒兹勒和其他堕天使就在下面，我去问问他们好了。」
不止阿撒兹勒，还有自己的『老朋友』萨麦尔，现在自己是圣女邀请来的客人，和萨麦尔并非敌人，他或许能给自己一些线索。
没有拖延，伊丝站起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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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同的说法

「合适的载具？恕我直言，伊丝小姐，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就是最优秀的载具。」
当伊丝来到宅邸的其他房间，找到身材削瘦、皮肤枯槁的萨麦尔说明情况后，站在木柜旁的萨麦尔停下擦拭短刃，给出如此回答。
「不……」
伊丝稍微有些为难。
虽然萨麦尔说的没错，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是可以顶着雷暴之海前进的巨大载具，但自己就是为了早点离开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才来寻找载具。
再者退一万步讲，先不说圣女不会因为自己说『我想去神之国，希望圣女大人能移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载我一程』，就欣快答应自己的请求，首先摆在面前的问题，圣女已经解释过，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如今缺乏魔力供应，为了减少魔力消耗，只能停留在固定的位置，因此即使圣女真的愿意载自己去神之国，也得等到圣女正式成为圣灵以后再说。
像是没看见伊丝的为难那样，萨麦尔瞥了眼匆忙在房间里穿行的恶魔仆从，然后将手中涂好剑油的短刃放到一旁物品架上。同为堕天使，萨麦尔与阿撒兹勒的外表根本是两个物种，阿撒兹勒除开身后的灰色翅膀，和人类无异，而萨麦尔更像不死者，皮肤干瘪、紧贴在血管与骨骼上，脸也偏向僵尸，声音沙哑至极。
「自佩西亚领一别，已经过去两年，没想到我和伊丝小姐会以这种形式再见，现在您是圣女大人邀请的客人——如果我们早点做邀请伊丝小姐的选择，而不是派人暗杀，也许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现在已经厚葬许久。」萨麦尔的声音里有着感慨，「伊丝小姐不计前嫌，愿意帮我摆脱赫蒂的束缚，十分感谢。」
那时赫蒂以佩西亚伯爵手中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使用精神魔法，强行控制萨麦尔的行动，让萨麦尔同意奴隶契约，而清醒过来的萨麦尔因为被命令不允许自杀，所以连死亡以后重生的选择都没办法做到，最后还是找到自己这个站在佩佩队伍里的人，认为自己的实力可以帮助他重获自由，悄悄为自己提供情报，才以此挣脱束缚。
伊丝抿嘴一笑。
「当时我们之间只是交易，萨麦尔没有需要感谢的地方。」
「如果伊丝小姐这么想，那我就当做这么回事吧。不仅把亚列送回圣域，还两度活捉拉哈伯，现在又让阿撒兹勒表露敬意，伊丝小姐的实力远超我许多，却愿意答应那笔交易，实际上是我受到了恩惠……呵呵，最开始交手时，伊丝小姐是故意没有一回合就击败我么。」
没有直接给出答复，伊丝耸了耸肩，末端挑染了蓝色的银发也跟着抖了抖。
「的确如此，那时候我想试试堕天使究竟有几分实力，也想确认自己的战斗水平。」那时自己才刚来异世界，很多东西都需要慢慢摸索，有着堕天使之名的萨麦尔，无疑是最好的试金石，「叙旧可以等到以后有合适的氛围再说，萨麦尔知道可能知晓类似魔力飞艇这种载具的人吗？」
萨麦尔低着头，藏在散乱黑发下的红色眼眸浮现思索，喉咙里也发出低吟。
「嗯……圣女大人应该知道。我等堕天使虽然一直伴随乌拉诺斯大人左右，但这种小事，乌拉诺斯大人不会和我们详说，我们也因为飞行能力，用不上载具，所以从未关心。乌拉诺斯大人视圣女大人如己出，而圣女大人又有无尽的求知欲，所以我想圣女大人应该有向乌拉诺斯大人询问过载具，而乌拉诺斯也肯定回答了圣女大人。」
「哈啊，好吧。」
到头来还是要去问圣女。
伊丝目光瞥向窗外，现在太阳快落到海平线以下，天空就像被点着了一样，呈现橘红色，那些建在山阴面的房屋，开始一个接一个亮起灯光。
全知地图显示，圣女在远离圣殿，极其靠近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边缘的位置。记忆里那已经连『下层』都算不上，一片平原上只有稀稀落落的村庄、大片麦田以及未开垦的密林。
今天就到这里吧。
现在这个时间点去找圣女，无疑是打扰了。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回到会客厅也只是躺在沙发上看书——异世界里没有网络打发时间，实在无聊，既然同样是打发时间，不如出门欣赏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风景。『Ragnarøk』虽然也有天空岛，但碍于技术问题，游戏模拟的再真实，和真正的现实也还是存在差距。
与萨麦尔做道别，伊丝在庭院和阿撒兹勒摆了摆手，独自踏入天空岛的贵族区——自己得称赞一下恶魔的效率，明明不到一小时前，院子里还遍布因为那两只章鱼的发狂而留下的木屑，现在却一点痕迹都不剩下，换成人类，肯定还在满头大汗地打扫。
和自己来时一样，贵族街干净却没有太多人烟，由于太阳几近落山，原本在街上交谈的恶魔，此刻也都回到家中，只有街道两边挂着的魔法灯发出淡淡冷光，更加加重了冷清感。
还是去中层散步好了。
印象里那里有许多摆摊的小贩，在买些特色零食之余，和不认识的陌生人交流，更能体会到当地的风情，老实说，比起现在发展壮大的玛格丽特，自己更怀念原来那个小小的、不那么干净的酒馆，晚上看着冒险者与附近住民一边畅快饮酒，一边大声吹嘘徒手打赢野猪的功绩，那种氛围更让人感到亲切。
只不过，伊丝还走出去没多久，便在拐角处撞见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这个拐角并非街角，准确来说，是走在宽敞道路里的伊丝遇见了从旁边深巷里钻出来的人。
年纪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留有深绿长发，身着气派华服，额头正中有一枚绿色水晶的男性，全身散发的庄重感以及不怒自威的眼睛，给人一种身为上位者且十分严苛的印象。
大祭司库克。
在深巷阴影笼罩下，纤瘦的库克就好像从黑暗中游荡出来的幽灵，拜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所赐，伊丝从库克漆黑眼眸中捕捉到一丝不快与阴沉——库克还没有注意到自己。
「库克大祭司？」
下意识的，伊丝与库克打招呼，而一直低着头思考事情的库克，直到此刻才发现伊丝。
眼睛里先是浮现错愕，见到是伊丝以后，又迅速闪过一丝麻烦，最后镇定下来，收回踏出的脚步，库克转过身朝向伊丝，面无表情地说。
「伊丝小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待在宅邸里无聊，所以出来随便转转。」伊丝目光从库克身上移开，瞥向一旁库克走出来的深巷，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库克大祭司呢？」
「我在处理最近瓦尔哈拉上发生的事情。」
库克以符合高位者身份的语气，不紧不慢地回答。
这个回答等于什么也没说。
当然，这句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上午在圣殿里，库克还称呼天空岛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现在却变成了『瓦尔哈拉』。如果是来到天空岛以前的自己，顶多只会把称谓的变化当做是嫌名字太长，觉得麻烦，所以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省略成了『瓦尔哈拉』，但今天不论圣女希斯缇娅，还是第一堕天使阿撒兹勒，都强调了这是两个不同意义的称呼，库克的这份变化，可以说明一些东西。
并没有就此分别，出乎伊丝意料的，库克主动将对话继续下去，他先是看了看周围人，然后抿着嘴唇，眉毛微微朝中间靠拢。
「伊丝小姐，希斯缇娅大人得到结果了么。」
所谓结果，应该是指乌拉诺斯的遗骸。
「已经得到答案了。」
伊丝如实回答，这种事情库克去问希斯缇娅，希斯缇娅也会当场告知他答案，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
库克眉头皱的更深一些，五官里凝聚出阴沉。
「希斯缇娅大人的反应呢？乌拉诺斯大人身上的圣骸消失不见，希斯缇娅大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接受。」
「不，圣女的反应出乎我意料，她轻易就接受了这个答案，还顺带告诉我，她尊敬乌拉诺斯的理由。」
自己并没有说希斯缇娅为什么轻易接受，这些就留给库克自己去向希斯缇娅确认。
「连尊敬的原因都说出来了么……」喉咙里发出闷哼，库克思考了很久才再度抬起头，满是威严的脸上只剩下无奈和苦涩，「对初次见面的外人说这些……希斯缇娅应该是太长时间没有遇见可以说话的同龄者了吧。」
说到最后，库克露出如同看着叛逆女儿的父亲般的不甘。
伊丝微微睁大蓝色双眸。
「库克大祭司一直以『希斯缇娅大人』称呼圣女大人，明明阿撒兹勒都是用『圣女大人』的尊称，这里面有特别的意义吗？」
脸上没有不快，反而有些怅然的，库克抬起头眺望伊丝身后——那里正是高高在上，笼罩在圣域结界内的圣殿。
片刻之后，库克长叹了口气。
「伊丝小姐，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听我说说我了解的过去么，就当是我这个老头子发牢骚。」
库克虽然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但那只是外貌年龄，库克的种族是邪眼龙人，寿命长达千年。拥有龙人身体强度的同时，还相当擅长精神魔法，进入战斗状态以后，额头正中的绿色水晶会成为象征邪眼的第三只眼睛。
「无妨，我之后没有要紧的事情。」
「感谢。」
对伊丝点头致谢，库克就这样站在被路灯照亮的街边，眺望黑夜中的圣殿。
「希斯缇娅应该对伊丝小姐说了，她之所以尊敬乌拉诺斯大人，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把她从那个冰狱中捡回来吧？」
库克顿了顿，确认伊丝脸上没有不解以后才继续说。
「但事实并非如此。真正把希斯缇娅带回来的人，是我。
数年前，我奉乌拉诺斯大人命令，阻止赫尔斯王国对极北之地的侵略。收到命令以后，我便立即动身，从瓦尔哈拉前往赫尔斯王国的北部城市，当时乌拉诺斯大人对我的命令是毁灭驻扎在城市里的军队，以此让赫尔斯王国在发起战争之前退却。
但到了那座城市以后，我并未立刻动手，我的实力虽然远超这些人类，可我并不能做到在消灭城中军队的同时，完全不伤害城市里的其他人——和阿撒兹勒他们不同，我身为大祭司，认为不论人类还是血族，都有挽救的余地，于是我在那座城市里暂住下来，等待军队离开城市的时候。
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人类，只是一群贪得无厌、以欺辱弱者为乐的劣等生物，我知道人类会奴役同类，也不打算加以指责，但作为主人，至少应该给予奴隶温饱——看伊丝小姐的表情，已经见过那些不应存在于世的污浊之物了吧，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嘴脸，那么我也就不多赘述。一番探查后，我认为这座城市里的人应当得到净化，所以将驻扎在城中的士兵连带其他人一起，化为冰雪的一部分。」
「然而或许是星灵的指引——我身为大祭司，能够依靠天象占卜未来，星灵就是我所相信的神——希斯缇娅在那场暴风雪后存活，我的邪眼发现了希斯缇娅，好奇之下，我找到躲藏在壁炉里的希斯缇娅。那时我使用的魔法即使萨麦尔这样的堕天使都会被冻结，然而希斯缇娅却存活下来，即使当时的希斯缇娅奄奄一息，如同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我也将其当成是星灵不允许我造成如此杀戮的教诲，于是我把希斯缇娅救活并带回到瓦尔哈拉上，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乌拉诺斯大人。」
「得知我想将希斯缇娅收养下来，乌拉诺斯大人警告我，我杀死了她的父母，她今后一定会憎恶我的行径。我害怕这个孩子将来憎恶我，所以在乌拉诺斯大人建议下，以邪眼的力量篡改希斯缇娅的记忆，将乌拉诺斯大人的形象铭刻在希斯缇娅记忆里，进而就有了希斯缇娅在即将被冻死时，看见乌拉诺斯大人对她伸出双手的记忆，可事实上，那时候的希斯缇娅早就失去了意识，不可能看见救她的人。
再之后，我、乌拉诺斯大人还有各个堕天使，担任了希斯缇娅父母的职位，出于对希斯缇娅的愧疚，我将自己所学的知识倾囊相授，不论希斯缇娅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为希斯缇娅争取。然而希斯缇娅却更亲近乌拉诺斯大人，将拯救了她的乌拉诺斯大人，看成她信奉的神明。
当然，当初篡改记忆是我自愿的行为，并非乌拉诺斯大人命令我，我没有心生忌妒的资格，不如说如果没有乌拉诺斯大人创造瓦尔哈拉，我就不会出生在这里，乌拉诺斯大人相当于我的半个母亲。因此一直到乌拉诺斯大人消失之前，我和希斯缇娅之间都维持着长辈与后辈的关系，但当乌拉诺斯大人消失以后，我们的关系便急转直下。
希斯缇娅一心想为乌拉诺斯大人维持瓦尔哈拉，而我则不想看见希斯缇娅圣··············灵化以后失去人类的感情。乌拉诺斯大人对每个人的爱是平等的，这份爱对其他人很公平，但对希斯缇娅不公平。希斯缇娅脑海里的尊敬全部建立在以乌拉诺斯大人救回了她，将她从苦海里拯救出来的基础上，可事实上乌拉诺斯大人并未做这些，希斯缇娅的奉献只是单方面的、不理智的。
于是我百般阻挠希斯缇娅的洗礼，甚至像今天在圣殿里伊丝小姐见到的那样，通过阻止伊丝小姐见到希斯缇娅，来延缓洗礼仪式，心里想着，只要希斯缇娅没有见到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就会迟迟不接受最后的洗礼。可惜我失败了，不仅没有延缓希斯缇娅的圣灵化，反而让希斯缇娅愈发不信任我。」
这算是悲情的故事吗？
库克的脸上充斥苦涩，伊丝不禁心生同情。
「直接把当初发生了什么告诉希斯缇娅呢？就像现在告诉我一样。」
「正是因为我在无路可走的时候说了这件事，希斯缇娅才彻底跟我断绝往来，以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和我说话，她认为我在想尽办法欺骗她，我在诋毁她对乌拉诺斯大人的虔诚之心。」
「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直坚信的事情不可能被随便一句话打破，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让相信神能治愈一切的人相信科学一样。
库克笑了笑，但笑容间却有着一丝凄凉。
「抱歉，让伊丝小姐听了这么多牢骚。如果有机会的话，伊丝小姐能替我向希斯缇娅转告我刚才的话吗？由身为客人的您说，希斯缇娅说不定会听进去一些。」
「……虽然不觉得有用，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会尝试一下。」
「十分感谢。」库克对伊丝深深鞠了一躬，话音里满是诚恳，「天色不早，伊丝小姐，我就先行告退了。」
「嗯，我继续去中层看看，明天再见。不出意外，我也会观看圣女大人的洗礼仪式。」
「啊啊……」
「再见。」
没有多做停留，伊丝留下站在原地的库克，离开上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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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七月份的加更开始啦~还是和过去一样的规则~

第十四章 天空岛中层

与偶然遭遇的库克分别后，伊丝来到位于山腰位置的中层。
左右看着人来车往，即使夜晚也人声鼎沸的街道，伊丝不禁有种自己来到人类国度的错觉。中层不愧是全知地图反馈的、人口最稠密的地方，摩肩接踵的人群以及道路两边窗户里投射出的灯火，与上层的冷清成了鲜明对比。
「恶魔的集市么……」
除了基本的路边摊，还有许多表演杂耍的恶魔，比如几十位恶魔的叠罗汉、多足恶魔同时抛出近百个点燃的酒瓶到空中却不失手，又或者是生吞烧红铁棒之类。
虽然大部分恶魔都取巧使用了魔法，比如将烧红铁棒伸进喉咙之前，先用魔法让其冷却下来，待取出的时候，又再度用喉咙中的特殊器官喷吐火焰，不仅能起相当好的节目效果，还顺带把铁棒重新加热回烧红的颜色，当然，饶是如此，也不是所有恶魔都能表演如此杂技，恶魔的身体固然比人类强大许多，可也还是在生物的范畴。
观众的喝彩声与铜币落到地上的声音连接响起，即使是贸易都市威弗列德城，夜晚也没有这样热闹。
出门前，自己应该把卡米拉她们也叫上才对，虽然卡米拉和佩佩是贵族大小姐，但对娱乐节目同样缺乏抵抗力，异世界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这些能带来感官刺激的节目，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一整天。
明天晚上再和卡米拉她们一起出来吧。
圣女明天要进行洗礼仪式，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借不来载具——尽管洗礼仪式上午就会结束，圣女也答应结束以后就会送自己一行离开，听起来白天似乎有充足时间，但那也只是听起来，找人这种借东西的事情，不提前预留双倍的时间，会白等很久，对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更何况洗礼仪式在瓦尔哈拉的意义，等同于人类世界的国王登基，区别只是洗礼仪式要进行好几次而已。
「剩下的就是库克吗……」
库克的表情不像在骗人，甚至可以说是真情流露，他确实将希斯缇娅看的非常重要，并且对希斯缇娅圣灵化一事极为痛心，只是这些并不能让自己站在他那一边，反而得注意与他保持距离，过去所见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执念越深的人，就越容易陷入偏执，不论希里，还是奥古斯汀，都是如此。
此外，库克主动告诉自己这些过去，这一行为本身就很可疑，仔细思考，库克只是想利用自己，通过自己把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传达给希斯缇娅，希望希斯缇娅能认真思考。至于把消息告诉希斯缇娅的自己会怎样，他肯定猜到了结果，以希斯缇娅对乌拉诺斯的崇敬，恐怕当自己说希斯缇娅其实是被库克捡回去以后，圣女当场就会和自己翻脸。自己只是一个带来消息的客人，不是救了希斯缇娅一命的恩人，不把自己的位置摆正，想当然的劝告，最终会变成无可救药的蠢蛋。
真是狡猾的老狐狸。
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伊丝继续在灯火通明、满是恶魔的街道上穿行。既然决定明天要带卡米拉她们出来，不事先踩点，看看有哪些值得一看的节目，闲游的体验会大大降低。
很快，伊丝的目光被一群别样的恶魔吸引，神情逐渐微妙起来。
「……虽然从看见恶魔的喜好和人类差不多的时候就该想到，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啊。」
自己看见的是恶魔风俗店。
一大群穿着奇异服饰的女性恶魔挤在一座建筑门前，摇摆着身子与手臂，招揽路过恶魔。
听起来很美好，但看见画面的话，不仅无法让人提起兴趣，还会把人吓跑。这些恶魔女性几乎没有人类的部分，连魔物娘都算不上，具体形容起来的话就是，一大群虫子挥舞着带有倒刺的尾巴与密密麻麻的腿部，即便她们都穿着衣服和短裙，自己的审美也还是无法认同。她们给自己的感觉就好像在蜈蚣的每条腿上都套一层布，然后再在身上的每个环节都盖上半露不露的衣服，让人感到莫名其妙。如果自己这样的人类走进去，一定会被吓个半死。
至于自己为什么能看出这是风俗店而不是人类屠宰场，仅仅是因为建筑上用恶魔语写着风俗店几个字，同时那些被招揽进去的男性恶魔，也都会发出不那么正直的嘿嘿笑声。
下午阿撒兹勒还悄悄对自己说中层有许多妖娆的魔物娘，信以为真的自己真是看错人了。难怪在多琳城的时候，阿撒兹勒一听到精灵就两眼放光。一直呆在瓦尔哈拉上，或许出来后看见一只毛梳的好看的狐狸，都会觉得眉清目秀——不对，该吐槽的不是这里，自己应该注意的是，阿撒兹勒的守备范围广到令人惊叹。
正当伊丝在全知地图上默默将这里从规划路线上划去时，不远处一群神情与众不同的男性恶魔吸引了伊丝注意，从这些男性的清秀外表、略小的蝠翼、白皙肌肤以及细而长，顶端为心形的尾巴看，他们是一群男性的魅魔。这些男性魅魔脸上遍布紧张与不安，似乎在害怕什么，与街上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最近发狂的人越来越多，我都不敢出门了。」
「是啊，原本好几天才一起，这两天每天都有，而且还是好几个街区先后发生，昨天我还听说艾文那家伙在接客的时候，客人突然发狂，差点把他掐死在床上，还好他早有准备，撕开藏在裤兜里的魔法卷轴，才勉强逃过一劫，只是在逃出来的时候受了点伤，现在都还躺在病床上。」
「客人突然发狂么……」
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存，男魅魔们统统表情难看地低下头。
似乎要为这番凄凉加点料，一位发胖的男魅魔补充道。
「不仅发狂的人越来越多，我听说外圈的麦子也开始枯死了，一些土地变得不再长东西，森林里的魔物只能跑进村子里找吃的。」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没有瓦尔哈拉，我们这些恶魔该去哪里生存啊。」
「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一名体格壮硕，身材高大的男性魅魔皱起眉纠正，「圣女大人会代替乌拉诺斯大人，重新为天空岛提供魔力，我们这些人只要耐心等着，圣女大人迟早会解决这些问题。」
「唔……」
「你们在说什么？」
在男性魅魔们话音告一段落的时候，伊丝靠近人群。
「呃。」
见到外人靠近，男魅魔脸上顿时浮现尴尬，先是彼此相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谁也不愿意成为第一个开口的人。
伊丝只好随便指出一个人。
「我没有指摘你们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天空岛上发生了什么。老实说，我今天刚来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做客，虽然过几天就会离开，但还是好奇岛上发生的事情。」
「是……是外面世界的人类吗？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一直在封锁状态，怎么可能有人进来。」
伊丝的发言顿时吸引了男魅魔们的注意，众人抬起头，打量起伊丝。
「我的『真实之眼』没有反应，她没有骗我们。」
「确实。没有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见过这样的人类女人。」
「也是两只眼睛和一只鼻子欸，外面的人类和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人类也没有区别……啊，这位要更漂亮，刚出现的时候，有种圣女大人的气质。」
「能感觉到很强的气势。」
「既然不是来抓我们的士兵，我们就放心了。」之前说话最多的削瘦恶魔站出来为伊丝解释，「我们在说岛上最近发生的怪事，像是好端端的恶魔突然发狂，还有植物枯死这样的。」
「原因呢？原因是什么？其实下午的时候，我也正好看见两个恶魔突然发狂，扭打在一起，当时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争执，但一同在场的其他人好像不这么认为。」
连全知地图都显示『发狂』，那两只章鱼显然不是简单的争吵，而是陷入了异常状态，从当时阿撒兹勒果断的反应看，阿撒兹勒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自己之所以对男魅魔说谎，是为了得到更多信息，自己当面问阿撒兹勒的时候，阿撒兹勒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不愿意回答。
削瘦魅魔迟疑了片刻，看了眼周围的其他魅魔后，才小心翼翼地作答。
「其实我们也没法确定真假，这个消息据说是其他魅魔在招待上层贵族的时候，无意间在上层贵族的梦里所见，已经传的整个中层都知道了」
「但说无妨。」
「……据传那些人之所以发狂，和乌拉诺斯大人的陨落有关系。乌拉诺斯大人陨落以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缺少魔力供应，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现在随着时过去的越来越久，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魔力逐渐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于是土地渐渐荒芜，那些原本生活在充沛魔力里的恶魔，也因为大地中的魔力急剧减少，在无意识间变得暴躁，进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才有了好端端的恶魔突然发狂，植物也跟着枯死的情况。」
跟在削瘦魅魔后面，微胖的魅魔也打开话匣。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得持续多久啊，没有了乌拉诺斯大人，瓦尔哈拉都无法维持下去了，今后我们这些恶魔该逃到哪里……」
「我们还有圣女大人，圣女大人会成为圣灵，保护我们。」
「可圣女大人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让这样的小孩子保护我们，我过意不去。」
「难道你去代替圣女大人，成为圣灵？」
同伴的建议令微胖魅魔面露难色。
「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成为圣灵。只是成为圣灵，必须要有一颗纯洁的心，我们这些魅魔怎么可能……」
微胖魅魔的话令伊丝莞尔，微笑着为对方打气。
「别泄气，种族不会决定纯洁，圣女是人类，但人类也不一定都纯洁，不是么。至少我看到你的样子，觉得你是个有良知的魅魔。」
「我……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类女性这样夸奖……有、有种被圣女大人夸奖了的感觉，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微胖恶魔局促地搓着手。
另一边的壮硕男魅魔则双手环抱在胸前，沉声道。
「按道理说，乌拉诺斯大人能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提供近乎无穷的魔力，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那样一来，让堕天使大人们来代替乌拉诺斯大人，不就能解决问题了么，堕天使大人们也拥有无穷的寿命，如此圣女大人就不需要圣灵化了。」
「我们能想到的事情，堕天使大人们肯定也能想到啦，圣女大人是堕天使大人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会愿意圣女大人就这样消失，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呼——说的也是，但愿上面的人能早点解决魔力不足的问题。」
应该就只有这些情报了吧。
伊丝思索着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些异变都是因为岛上魔力不足产生。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们把这份担忧传达给圣女大人和阿撒兹勒。」
「咦诶？传达给圣女大人和阿撒兹勒大人？」
如同听到难以置信的发言，魅魔们一同张大嘴。
伊丝摊了摊手。
「当然，我不是说过，我是从瓦尔哈拉外面来的人类吗？之所以能在这个时期过来，是因为我是受圣女大人邀请，嘛，我不会泄露你们的名字和种族，只会把你们的担忧告诉圣女大人，让圣女大人知道她在被下面的人关心。」
男性魅魔们顿时松了口气，脸上满是感激。
「啊啊，麻烦这位小姐了。」
「感激不尽。」
「那么就到这里，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情报。」
挥手与男性魅魔们告别，伊丝借着人群，消失在魅魔们的视线中。
——并没有回去，而是躲进了深巷里。
大概是中层的缘故，这里的深巷不像上层那样干净，里面躺着几只醉酒后被扒光了衣服的虫类恶魔，地面也有一层浅浅的积水——当然，自己进入深巷不是为了看这些醉鬼，而是为了找一个地方切换到第三形态。
只有在第三形态时，自己才能看见元素的流动，而元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地脉魔力，要验证男魅魔们的话是否属实，切换到第三形态，飞到空中俯瞰整座城市，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只是这个方式有一定的危险性。
这座城市里有禁空结界，同时还有只要上升到一定高度，就会被各类魔法攻击的陷阱，自己得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不知道乌拉诺斯的设下的结界有多高强度。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缓缓吐气。
『第三形态觉醒』
淡淡的白光迅速笼罩伊丝全身。
（2/23）

更改更新时间的通知~

鉴于最近校对以后总是有错字，以及以往大家提的建议，今后把凌晨的阴间更新调整到当天晚上八点。
要说明一下，以前一直都是当天的零点发，相当于在第二天刚开始的时候就更新了，现在改到当天晚上八点，所以并没有跨越天数，也就是没有缺更断更。具体说明的话就是，现在晚上写好了，第二天白天再校对发出来，以保证更新的质量与睡眠的质量_(:з」∠)_。
（没有下次一定）

第十五章 阻塞魔力之丝

「呼，太久没有用这副身姿，都有点不适应了。」
伊丝四下打量起自己第三形态觉醒后的身姿——身后多了条狐狸一样的蓬松尾巴不说，还有一对巨龙般的红色翅膀，尽管很轻，但还是让人有种身体失衡的感觉。
不仅如此，自己的着装也伴随第三形态而改变。原本较为保守的蓝白色连衣裙，现在已经变为略微暴露的礼裙（露出了腋下和后背，就连腰间侧面也有开口），然而令人称奇的是，即便如此，这身礼裙却给人以神圣感。自己曾面对镜子观察过，如果自己面无表情的站在镜子前，和尤弥尔教会正殿里摆放的女神神像也没什么区别，当然，这里是指气质与氛围，并非长相，尤弥尔女神大概只和玛丽差不多大。
至于尝试用这副身姿双手合十做祈祷状以后，为自己的美貌而错愕，差点怀疑镜子里的美少女究竟是不是自己这件事，伊丝则从未和其他人提起过。
「那么，让我来试试乌拉诺斯设下的结界究竟有几分实力吧。」
『隐匿』
首先使用最下级的隐身魔法，『隐匿』仅仅是让自己从别人视野中消失，并非真的完全消失不见，倘若天空下雨，或者有人使用自己对『灾祸之弦』使用过的『元素附着』，自己的身体轮廓就会出现在别人眼前，进而暴露。
「可惜我在『Ragnarøk』里没有学会『完全隐匿』啊。」
『完全隐匿』是『隐匿』的最上位替代，真正意义上的隐身，不仅说话别人听不见，就连穿墙而过，或者被魔法正面轰击，也不会有任何损伤，自身变成了比空气还要难以让人察觉的东西，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无敌状态』——之所以强调『某种意义』，是因为在『完全隐匿』效果下，自己使用的魔法也无法对他人生效。
「『赫尔墨斯之翼』。」
长靴两侧生出青色羽翼，伊丝双脚跟着离开地面。由于空中不仅有禁空结界，还有一旦察觉到有人升到高空，就会立刻施以魔法轰击的攻击性禁制，所以伊丝并没有选择像以前那样，迅速飞到空中，而是逐渐拉升高度。
很快超过两边建筑的屋顶，伊丝向上飞行的同时，观察着街上恶魔们的动静，自己使用的『隐匿』只是最低等级的魔法，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恶魔不乏强者，何况恶魔的种类多种多样，如果是像库克那样的邪眼龙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这个破坏规矩，飞到空中的家伙，而当那些家伙注意到自己时，自己就会提升『隐匿』魔法的等级。
「没有人发现么……」
伊丝微微皱起眉。
虽说这是实力者不那么多的天空岛中层，但也不应该能瞒过这么多人才是，自己完全不认为恶魔们在夜晚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既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恶魔抬起头看自己，也许『隐匿』魔法在异世界的效果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当然，也可能是压根没有恶魔抬起头看天空。
继续保持警惕，当伊丝飞跃到距离地面两百公尺，地上的恶魔逐渐化为小点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异常。
空气变得粘稠，就好像在水中游动那样，飞行逐渐吃力起来。
「不是完全的禁空，而是逐渐给人压力么，这样一来，就算有人不小心上升到空中，也不会像真正的『禁空领域』那样，瞬间摔到地上。人性化的设计。」
原以为乌拉诺斯设计这个结界，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像一些人类君王那样，不允许有人飞过自己头顶，但现在看来，乌拉诺斯并没有那些君王的特别爱好，设计这个结界，似乎有别的用途。
伊丝将目光从脚下转移到头顶上的天空，笼罩在圣殿上空的不对称魔法阵——也就是圣域结界，只覆盖到圣殿以及大半个上层，并没有将中层也囊括其中，因此中层空气里的魔力并不像上层那样密集。当然，即便如此，中层的魔力也还是比人类世界浓郁的多，已经有阿莱克西亚之塔周边的水平，大约是正常的三到五倍。
当高度拉升到五百公尺时，感受到的阻力已经等同于在沼泽里穿行，而也正是在这时候，伊丝有种自己被某种东西盯上的感觉。
被锁定了。
停下飞行，伊丝循着锁定自己的方向看去。
上百个直径不足一公尺的魔法阵。
『隐匿』魔法的等级果然还是太低了。
肉眼无法发现这些本就透明的魔法阵，但当切换到第三形态觉醒后，便能从元素细微的异常流动，察觉这些隐藏在空中、极其微小的小型魔法阵，从魔力反应看，它们威力大约在五阶魔法上下。至于为什么能在空中构筑魔法阵，原理与蛛网一样的灾祸之弦相似，它们被『空间锚』固定，会随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移动而移动。这样的魔法阵几乎遍布整个中层的天空，至少有上万个之多。
瞄准自己的魔法阵之所以只有上百个，似乎是因为触发范围的关系。
伊丝尝试着朝远处抛射金属片，结果证实了伊丝的猜想，铁片飞行轨迹上的魔法阵被一个接一个触发，而远离铁片的魔法阵，则依旧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当接近这些魔法阵到一定程度，这些魔法阵才会被启动。
而为什么空中的飞鸟不会触发它们，是因为飞鸟根本上升不到伊丝这个高度，连伊丝都感到有种进入了沼泽的感觉，换成普通人来，只会瞬间被巨大压力挤扁。
「唔姆，上面还有强度更高的魔法阵么。」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在五百公尺之上，还有更多且威力更大的魔法阵在等着自己。虽说从魔力反应看，这些魔法阵的最高威力也不会超过十阶，但这些魔法阵朝自己发射魔法时，会爆发绚烂的魔法光，现在正值黑夜，自己的这番动作将闹出不小动静，要是让圣女和阿撒兹勒以为有敌人入侵，耽误了明天的洗礼仪式，自己会过意不去。
「更隐蔽一些吧。」
『存在感消除』
并非是让自己变得不可见，而是让自己变得不可知的魔法，进一步形容起来就是，哪怕脱光了衣服走进人群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样——缺点是如果自身做出攻击动作，存在感就会变得明显，进而被特定的人发现，所以也算不上好用的偷袭技能，只能说可以摆脱别人锁定。
如同这片天空没有活物，锁定伊丝的魔法阵一个接一个沉眠，伊丝感受到的『被锁定』的感觉也跟着迅速消失。
这些魔法阵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力。
还是不要玩下去了吧。
不再试探，嫌飞行速度太慢，伊丝索性以『短距离传送』来到距离地面两千公尺的空中。这里与缓缓旋转的圣域结界近乎平齐，是能够将整个天空岛收进眼底的高度。
「呼，到了这个高度，反而轻松了。」
五百公尺的高度，自己还会感到仿佛深入了沼泽的错觉，但现在上升到两千公尺后，反而没有了阻力，如同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飞行一样轻松。
下意识的，伊丝将目光放到不远处放射橙黄色光芒的圣域结界上，自己此刻已经出现在圣域结界边缘，只要再往圣域结界方向挪动一些，就会与圣域结界外围的锯齿状尖端接触。
与此同时，整个天空岛的魔力流动也出现在伊丝眼前。
如同奇迹的壮观景象令伊丝不禁呆了一瞬。
「……原来如此，乌拉诺斯肯定是天才。」
白雾状的魔力自圣殿而出，接着被天空上的圣域结界缓缓吸纳，随后圣域结界再将吸纳的魔力喷洒出来，被喷洒的魔力则如同冷雾那样，自山顶逐渐向山下弥散，并最终蔓延至整座天空岛的边缘。而那些蔓延过头，落下天空岛的魔力，则会被包裹了整座天空岛的紫色结界吸收，由紫色结界反馈回天空岛的大地中，再度被山顶的圣域结界回收，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圣域结界就好像不断喷吐空气的装置，在朝上喷吐出魔力的同时，下方也在吸收剩余的魔力补充自身，自己之所以飞行到与圣域结界平齐的位置后就不再感受到阻力，完全是因为这里太靠近圣域结界，如果在这里设置魔法阵，很容易阻碍魔力发散，进而在中层与下层制造一片魔力遍及不到的区域。
此外要注意的是，因为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魔力来自圣域结界，而非像阿莱克西亚大陆那样，依赖地脉的魔力，所以从上往下看过去，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魔力并不像威弗列德城一样深埋在大地之下，呈现蛛网状，而是均匀的洒在大地表面，让大地染上一层白蒙蒙的雾色。
「不愧是有最强魔王之名的乌拉诺斯……这份壮举，没有顶尖的魔法知识，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
就连自己，也无法创造出这样的魔法阵。
乌拉诺斯之所以在空中设置禁制，不允许恶魔们飞行，大概是防止贪心之人直接来到圣域结界上方，沐浴在浓郁的魔力里吧。如果说中层的魔力浓度比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魔力浓度高三到五倍，那么圣域结界正上方的魔力浓度，就足有中层的十倍以上。如果魔力全部被恶魔消耗掉，大地就会失去养分，进而导致天空岛的循环崩坏。
「那么，还是看看事实是不是像魅魔说的那样好了。」
拜第三形态下能看清魔力流动所赐，伊丝很快发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异常的地方。如果像切蛋糕那样，将天空岛分成四个区域的话，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西区的魔力明显比其他区域贫瘠，表现在植物身上，魔力贫瘠区域的植物正在泛黄、凋零，而其他三个区域，植物依旧呈现绿色。
那些魅魔没有撒谎。
乌拉诺斯陨落以后，没有人再给圣域结界输送魔力，因此圣域结界从原来的循环并制造魔力，变为了单独的循环魔力，而哪怕天空岛有包裹着它的紫色结界，避免魔力溢散，其他地方，诸如让天空岛漂浮起来、抵御雷暴之海的雷霆之类的事情，也会慢慢消耗天空岛的魔力。长久的入不敷出，造成天空岛魔力逐渐减少的现状。
「不过稍微有些奇怪啊。按照魅魔的说法，恶魔之所以突然发狂，是因为天空岛的地脉魔力减少，影响了恶魔的情绪，让他们在无意识间变得无法控制自己。但现在看，上层的魔力没有发生变化，下午那两只章鱼恶魔不应该发狂才对。」
也许应该把植物的枯死与恶魔发狂分开看，植物的枯死肯定和地脉魔力不足有关系，但恶魔发狂到底是不是地脉魔力引起，得暂时画上问号。
思考的同时，伊丝目光不经意间瞥向视野左下角的全知地图，随后，眉毛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是什么？」
一直在全知地图上呈灰色的圣域结界，此刻多了一片不明显的银色，这块银色区域恰好出现在圣域结界西侧，如同黏在水管上的污垢那样，堵塞了圣域结界近五分之一的面积。
下意识的，伊丝扭过头，看向圣域结界中被堵住的位置。之前因为圣域结界自身散发的耀眼光芒掩盖，自己没能注意到圣域结界里有一片与众不同的地方，但现在集中注意力以后便很快察觉，圣域结界内存在相互纠缠、连成一片的银色蛛网。
灾祸之弦。
「这些东西不是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外面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追问来源可以留到之后再说，和灾祸扯上关系的东西不论如何都都应该拔除，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西区之所以会缺少魔力，大概就是因为这些结成厚厚网状的灾祸之弦阻碍、吸收掉了那部分魔力吧。
『瞬间移动』
出现在恢弘而绚丽，缓缓旋转的圣域结界西侧。
圣域结界的直径以公里为单位，喷薄而出的庞大魔力，即使伊丝也要暗暗咋舌，站在这里，魔力恢复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如果像之前对付灾祸之弦时那样，用日轮之剑将灾祸之弦缠起来，肯定会弄出不小动静，而且万一不小心切中圣域结界内的魔力回路，导致天空岛掉进下方的海里，自己无疑会成为罪人，稍微思索片刻，伊丝选择了较为温和的做法。
将日轮之剑缩小到只有半公尺，然后将日轮之剑插入灾祸之弦端点与空间连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如同切开罐头上的铁皮那样，避开圣域结界内复杂纹路的同时，沿着连成一片的灾祸之弦边缘，将灾祸之弦与空间连接的部分一一切断。
即便第三形态觉醒的各项数值第二形态强许多，如此工作也花了伊丝近一个小时，圣域结界内部的魔法纹路过于复杂繁多，为了不破坏圣域结界，自己只能慎之又慎，这种感觉就好像从绣有图案的绢上挑出一根特定的线一样，更多是对眼力的考验。如果不是担心伤害圣域结界，伊丝只需要几秒就可以解决灾祸之弦。
当然，现在伊丝已经将所有的灾祸之弦从空间之中剥离，收进了仓库。
大丰收。
有了这些魔力抗性极佳的灾祸之弦，就算是给帝国恩赐那种庞然大物编织一套甲胄，也完全够用，给卡米拉与玛丽她们做完永续天使之祝福的替代品后，自己可以把剩下的材料高价卖出去。
灾祸之弦无疑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东西，说成价值连城也不为过——除了究竟卖给谁，对自己而言是一个问题。
一边想着今后的事情，伊丝一边瞥向圣域结界。当自己把堵塞小半个圣域结界的灾祸之弦清扫掉以后，圣域结界西侧便立即被喷涌出的魔力填满，这些白雾状的魔力冲至天空后渐渐下落，沿着山体，遍及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西侧。
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西侧那些枯死的植物就会重新焕发生机。
不过希斯缇娅明明能和元素沟通，却没有察觉到圣域结界里有这么大一片不祥之物，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3/28）

第十六章 瓦尔哈拉的掌控者

「嘛，多亏希斯缇娅没有发现，我才能收获这些灾祸之弦。只是话说回来，把这些堵塞圣域结界的灾祸之弦清理掉以后，其他区域的魔力会变得稀薄啊。」
西区魔力供给恢复正常，在供应魔力不变的情况下，分摊到其他区域的魔力自然会减少，而能弥漫到天空岛边缘的魔力本就十分稀薄，再少下去，边缘的土地很快就会变成沙漠，脱离天空岛，坠入大海。
看在之后要找圣女借载具的份上，自己就试着为圣域结界输送一点魔力，看看能不能缓解这些问题好了。魔力对自己而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姑且尝试一下……」
小心翼翼地靠近圣域结界，然后伸手触碰圣域结界最边缘的圆环——圣域结界的大致轮廓是一个闭合的双层圆环，圆环内被六芒星填满，而不对称的地方，则是生长在圆环外侧，如同太阳光芒一样的尖刺。圆环这个形容听起来很细，但实际上外侧的圆环宽度超过五十公尺，比正常街道还要宽数倍。
手指尝试着触碰圆环，然后又迅速收回手。
并没有疼痛感。
毕竟是可以威胁到自己的魔法阵，尽管以第三形态，圣域结界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令自己瞬间消失，但小心一点也没有错，这种感觉就好像伸手摸一个不认识的甲壳类昆虫，就算掉在地上半死不活，触摸的时候也还是会担心它可能咬自己一口。
低下头，伊丝看向刚才触碰到圆环的指尖。
——什么也没有。
闪耀着橙黄色光芒的魔法阵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滚烫。深吸了口气，伊丝缓缓地，将整个掌心都贴在圆环上。
稍微有一点热，不过也只是热水澡的程度，给人十分舒适的手感，倘若放在冬天，会成为相当不错的取暖道具。
判断结界不会攻击触碰它的人以后，伊丝以向魔法道具输出魔力的方式，朝圣域结界的圆环灌注魔力，魔法结界这种东西原本就依靠魔力维持，除非是迅速且大量的灌注魔力，不然魔法结界都能将其消化掉。在第三形态觉醒下，自己的魔力总量超过一万点，同时魔力恢复速度也远超第二形态下的每秒一百点，因此自从拥有第三形态觉醒这个技能后，自己还从未遇见魔力不足的窘境。
然而。
「诶？」
这个『从未』现在被打破了。
首先是每秒一百点的注入魔力，随后逐渐加大魔力输出，到现在，自己的一万点魔力已然见底，而圣域结界喷涌出的魔力却只是多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怎么计量白雾与魔力的转化率，但一万点魔力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啊。」
下意识发出轻咦，伊丝等待魔力稍微恢复以后，再度为圣域结界灌注魔力。
一万点魔力再度消失。
而一次伊丝察觉到了圣域结界异常的地方。
当自己对圣域结界注入了超过两万点魔力后，再度灌注魔力时，魔力的灌注便开始困难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水管突然变细或者被堵住了那样，需要更大的推力才能继续向圣域结界输出魔力。
「两万点魔力就是上限了吗……可输出的那些白雾没有变多。」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即便注入魔力的过程艰难起来，圣域结界产生的白雾也没有变多，按照圣域结界的效果，循环并制造魔力来说，当圣域结界的魔力饱和以后，就应该会产生更多白雾状的地脉魔力才对。
用地脉魔力形容也许会混淆，此前在威弗列德城和亚多尼斯交流时，亚多尼斯用了『玛娜』这个词形容地脉魔力，今后自己也用玛娜来代表这些白雾一样的地脉魔力好了。
「难道要让结界里的魔力抵达极限，结界才会开始起作用么。」
也许是只有当魔力抵达极限以后，圣域结界才会开始生产玛娜。
想着如此可能，伊丝从仓库中拿出一瓶粉色魔法药。在自己收藏的所有魔法药里，这类魔法药是最没实战意义的魔法药，效果为在一定时间内增加使用者的魔力恢复速度。然而在真正战斗的时候，玩家遇见魔力不足的情况，只会使用直接恢复魔力的魔法药，根本用不着这种增加魔力恢复速度的类型，即使它能将玩家的魔力恢复速度增加至正常情况下的300%，对魔力量奇高的玩家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过这个一直被当做可有可无的魔法药，放到现在就再好不过。毕竟把直接恢复魔力的魔法药用在圣域结界上，实在太浪费了一些，哪怕自己的仓库里有很多魔法药，也是用一瓶就少一瓶的东西。
有了粉色魔法药增幅，伊丝以每秒一千点的魔力注入圣域结界，之前的阻塞感在这份如同洪水的暴力下被瞬间冲垮，魔力以极快速度充斥在圣域结界复杂的魔力回路内。每秒一千点魔力是圣域结界能承受的极限，如果再高一些，圣域结界就会承受不住这份压力损毁，事实上，现在的圣域结界就已经为每秒一千点的魔力发出金属片高速振动的嗡鸣，自身散发的橙黄色光泽也越发明亮。
倘若有人在圣域结界的正上方俯瞰就一定能发现，圣域结界正以伊丝为源头，逐渐由橙黄色向神圣的金色转变。伊丝注入的魔力令圣域结界焕发出真正的色彩，令枯竭已久的魔法阵重新恢复生机。
值得一提的是，在为圣域结界注入魔力的过程中，伊丝发现了刚才那些阻塞感的来源。自己之所以在注入魔力时感到困难，是因为圣域结界的部分魔力回路，因为长时间没有魔力通过而变窄，尤其是圣域结界的西侧，那些被灾祸之弦覆盖过的位置，就好像被水泥堵塞的管道一样，寻常魔力根本无法从那里通过，如果不是自己每秒一千点的魔力输出极为暴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堵塞的地方疏通，再继续下去，整个西侧的魔力回路都会彻底损坏，无法运行。
注入魔力的过程持续了超过一刻钟，伊丝为圣域结界输入了近百万点魔力后，圣域结界才终于饱和，就好像电量充足时的灯泡那样，绽放出极为刺目的金色光芒。
总觉得这是这些刺眼的光是圣域结界的自救策略。
现在圣域结界内的魔力已经抵达极限，只需再多十点魔力，结界就会出现崩坏，现在散发这些刺目光芒，大概是为了消耗掉多余的、让圣域结界面临危机的魔力。
稍微拉升了一点高度，伊丝索性站在直径超过五十公尺的圆环上，眺望整个圣域结界。
右手抵着下巴，一边打量一边思考道。
「总感觉比之前大了不少，颜色也发生变化，现在这个大小，应该已经把大半个中层都囊括进去了吧。只是话说回来，魔力明明已经饱和，那些被堵塞的地方也都疏通，涌出的玛娜怎么还是只有这么点，不应该像井喷那样吗？」
仿佛在呼应伊丝的疑问，伊丝感到脚下踩着的圣域结界轻微晃了晃，紧接着，旋转的速度陡然增加几分，本就刺眼的金色此刻变得如同太阳般炫目，以至于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黑夜照亮为黎明般的朦胧。
与此同时，第三形态下肉眼可见的雾状玛娜，也仿佛火山喷发时，从火山内迸射出的岩浆那样冲天而起，形成的巨大烟柱一直激^射到包覆住天空岛的紫色结界才被迫停止，朝四周发散。随后，就好像夏日的暴雨那样，白雾状的玛娜自天空倾盆而下，笼罩整座天空岛，将其化为雾蒙蒙的世界，甚至像真正的雾那样，让第三形态下的伊丝变的看不清周围景色，伊丝不得不减少放在观察玛娜上的注意力，才重新恢复正常视野。
好像做过头了。
也许圣域结界早就恢复了正常，只是因为自己一直持续不断的注入大量魔力，导致圣域结界没办法把精力放在创造玛娜上，必须专注于承受每秒一千点的魔力洗礼，所以圣域结界才没有创造那些雾状的白色玛娜。
意识到这一点，伊丝表情尴尬起来。
「……不论怎么说，结果都是好事？」
至少现在的天空岛充满玛娜，即使是下层，玛娜浓度也堪比之前的上层，以圣域结界的回收效率，保守估计，未来一年内，都不会出现魔力枯竭的情况。
自己或许该找圣女索要谢礼。
当然，那得在确认了圣女知道自己对圣域结界动手动脚这件事以后不会暴怒才行。
「照这个速度喷涌下去，圣女、库克还有阿撒兹勒他们，一定会察觉到圣域结界的变化啊……」
虽然自己使用了『隐匿』与『存在感消除』的魔法，没有人知道让圣域结界变成这样的人是自己，但如果给圣女与阿撒兹勒他们一种圣域结界被人修改过的感觉，使他们紧张起来，派士兵没日没夜的搜查、巡逻个不停，身为始作俑者的自己，会对那些被迫加班的士兵心生愧疚。并且这还算是好一点的结果，万一连天空岛上的住民都心生担忧，认为圣域结界随时都会被人破坏的话，无疑会动摇天空岛治安的稳定，产生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
「有办法减少喷涌出来的玛娜量么。」
如果用『魔力强夺』，应该可以把圣域结界内的魔力抽取出来，但要怎么把抽取的魔力用出去而不引发地貌变化，那又是另一个问题，连日暮之眼那样的道具爆炸，都能将森林化为陨石坑，更不用提圣域结界里的近百万点魔力，哪怕自己只抽取十分之一，十万点魔力也足够将天空岛炸成数块。
嗡嗡——
再一次，仿佛听懂了伊丝的话那样，伊丝脚下的圣域结界发出轻微嗡鸣，随后，如同井喷般的巨量玛娜逐渐减少，从直冲天际，变成刚好能让玛娜蔓延至天空岛边缘的程度，遮天蔽日的白雾跟着渐渐消散，玛娜浓度很快恢复为伊丝对圣域结界注入魔力之前的程度。
但这并非伊丝在意的地方，真正让伊丝在意的，是圣域结界对自己话语的反应。
最开始自己说『井喷』的时候，圣域结界如同火山爆发那样喷出玛娜，姑且可以算巧合，但现在自己才刚说『能不能减少涌出来的玛娜量』，圣域结界喷涌的魔力便减少，这绝对不能当做没看见。
踩在圣域结界上的脚情不自禁地挪了一小步，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坐着的椅子突然开口说话了一样，如果不是自己定力足够强，现在已经吓得从圆环上跳起来。
伊丝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尝试着命令圣域结界。
「咳哼。如果玛娜量再多一些就好了。」
如同前两次回应伊丝那样，圣域结界先是轻微震颤，随后喷涌的玛娜量渐渐变多。
「恢复成刚才的样子。」
只是几秒钟时间，玛娜量便又恢复至之前的程度。
——不禁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圣域结界确实会听从自己指挥，即便自己使用的并非恶魔语，而是尤弥尔语，圣域结界也能对自己的话做出反应。
难道是因为自己为圣域结界注入了魔力，所以圣域结界就听从自己的命令？可魔法阵不同于宠物，不会因为谁给了它食物，就听从谁的命令，哪怕圣域结界的位阶很高也是如此。
「不会是圣域结界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所以不论是谁都可以命令它吧……」
嘴上这么说，伊丝内心其实已经有答案。
『瓦尔哈拉的掌控者』
就算乌拉诺斯在天空设下了很多禁制，也不可能自信到将圣域结界设置成任何人都可以命令的魔法阵。如此一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自己身上那个叫『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的状态。
「掌控者几个字不是随便的称呼吗……变得麻烦起来了啊。」
总不可能自己成为了乌拉诺斯，下面的圣女只是假货，所以自己才是瓦尔哈拉的掌控者。伊丝内心浮现问号，自己并不是圣灵一类的存在，而是——
正准备得出血族的结论时，伊丝突然意识到自己头顶的猫耳，身后的龙翼以及狐尾，表情渐渐微妙起来。
说这样的自己是血族，未免太牵强了。
思维飞速运转，伊丝盯视着面前缓缓旋转的圣域结界。
「不，这么想太悲观了，目前来看，圣女也同样能操控圣域结界，『瓦尔哈拉的掌控者』或许不是某一个人独享的状态……」
紧张的心放下，伊丝轻呼了口气，忍不住苦笑。
「不过明明不能命令天空岛外面的紫色结界，却可以改变内部的圣域结界，虽然知道圣域结界才是天空岛的核心，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啊。说到底，为什么我会有『瓦尔哈拉的掌控者』这个效果——嗯？」
话音还未落下，伊丝便发现下方几个正在朝圣域结界靠近的小点，其中正好有阿撒兹勒的影子。
有人察觉到圣域结界的变化了。
尽管想留在这里看看阿撒兹勒他们的反应，但那样稍微有点恶趣味。还是先离开这里，等明天白天再看阿撒兹勒他们的反应为好。
没有等阿撒兹勒来到面前，伊丝锁定宅邸坐标。
「『短距离传送』。」
（4/30）

第十七章 异常的结界

「吾主，天亮了。」
伴随拉克西丝一贯的正经语气，正在熟睡的伊丝突然感到一阵强光射入眼睛。下意识用手臂挡在额前，微眯着双眼看向视野左下角的全知地图。
现在是上午七点半。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看拉克西丝，伊丝直接拉起被子，盖在头上。
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自己的起床时间是上午十点。
察觉到伊丝的回笼觉，身穿女仆装束，蓝发在阳光映射下反射熠熠光辉的拉克西丝皱了皱眉，从一旁桌上拿起伊丝今天要穿的衣服，缓步走到床边，盯视着躲在被子里不出来的伊丝。
「吾主，今天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圣女洗礼的日子，如果再不起床，就会错过圣女的洗礼——这是吾主您昨天睡前特意交代我的事情。」
「呃……」听见洗礼两个字，前一刻还如同浆糊的大脑，此刻瞬间清醒过来，伊丝表情逐渐苦涩，慢慢拉开薄被，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啊啊，我知道了，早餐就麻烦拉拉了。」
拉克西丝动作一顿，脸色也跟着变差。
「吾主，请您正常一些。」
「不，拉拉这个叫法不是挺可爱的嘛，阿撒兹勒那家伙平时说不出好话，唯独『拉拉』这个昵称起得不错，早知道的话，当初选称呼的时候，就直接叫拉克西丝『拉拉』了，有种很可爱的感觉，」由于拉克西丝开始用一种看虫子的眼神看着自己，伊丝只好尴尬地改口，轻咳两声，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拉克西丝，早餐就麻烦了。」
「是。」
将衣服放在床头，拉克西丝离开房间。还坐在床上的伊丝则目送拉克西丝离开，直到门锁发出『啪嗒』的扣响声后，才猛地重新瘫回床上，半睁的眼睛盯视白玉石天花板。
「虽然是最好的女仆没错……但要是再可爱一点就更好了。」
这番话当然是在说拉克西丝。
身为神造天使，拉克西丝不需要睡眠，自己睡觉的时候，拉克西丝会站在自己床边，等候自己醒来，因此如果第二天有重要的事情，自己会事先提醒拉克西丝，让拉克西丝提早叫醒自己。然而拉克西丝叫醒的方式既不是像美少女游戏里的妹系角色那样，跨坐在主角身上，也不是钻进主角被子里，而是拉开窗帘，让强光照进房间。尽管拉克西丝的古板性格自己早就一清二楚，但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明明有这么一副神明雕琢的身躯，却没有把魅力发挥出几分。
不过无法否认，这样的拉克西丝也有属于她的独特魅力，尤其是触及正经事情的时候，拉克西丝一丝不苟的性格相当可靠，是无可争议的最佳助手。
「嘛，说是这么说，果然还是玛丽叫人起床的方式更可爱啊。」
当玛丽遇见赖床的自己，会悄悄趴在耳边说『该起床啦』，让人一整天的心情都变成粉色。
遗憾似的叹气，伊丝走下床，开始一整天的准备。
圣女的洗礼仪式在上午九点举行，举行的地点，自然是圣殿。那里既是乌拉诺斯召集堕天使宣布要事的场所，也是圣女献上祈祷的地方。此外与人类国家不同，只要着装得体，不大声喧哗，即使平民，也能走进圣殿参观。
不过这只是纸面上的规定，实际上圣殿能进入多少平民，不得不打一个问号。圣殿内早就被各个贵族挤满，容不下几位平民参观。住在上层的贵族会提前派仆人占据位置，等到洗礼仪式快开始的时候，再慢慢走进圣殿，替换仆人。
恶魔的纯粹只是相对于人类而言，这些拥有特殊权限的贵族不介意使用他们的权力，这一点从整个瓦尔哈拉的分层就能看出一二，贵族居住在环境更好、魔力更充裕的上层，中层与下层的恶魔即使想进入上层居住，也会受种族限制，被拒之门外。唯一的优点，恐怕就只有当中层与下层的恶魔想路过上层时，不会像人类里贵族街与之平民街区一样，被士兵拒之门外，就这个改变而言，乌拉诺斯确实以一己之力压制了所有贵族。
就是不知道当圣女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以后，还能不能像乌拉诺斯这样，让贵族各司其职，不逾矩。
——用脚趾也能猜到很难。
就像昨天刚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时，阿撒兹勒敲了敲他腰间的破灭之剑那样，只有自身的实力足以震慑贵族，那些自视甚高的人才会乖乖听话。
对着镜子将末端挑染了蓝色的银发绑成双马尾，伊丝牙齿咬着蓝色发带，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些事情就让圣女自己头痛去好了，只要能保证堕天使的忠诚，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比起安德烈亚和伊芙琳，圣女面临的已经是简单模式。
◇
迅速解决早餐，伊丝与同伴应邀前往圣殿，和事先说好的一样，充当向导的阿撒兹勒早早等在宅邸庭院里，不过出乎伊丝意料的是，阿撒兹勒身边还多了一位有着深紫色长发，身材不错，给人以文静印象的成熟女性——与其说文静，不如说是温柔和宽容，年龄应该在二十七岁左右。
全知地图显示，这位女性是堕天使之一的沙利叶，与其他堕天使一样，这位女性身后也有一对灰色羽翼。
只是不知为何，不论阿撒兹勒还是沙利叶，神情间都是一副难掩的疲惫之色，仿佛一整晚都没有好好睡觉。
也许和昨晚圣域结界的变化有关，伊丝悄悄吐舌头，穿过石径，走到阿撒兹勒与沙利叶身边。现在自己身边只有卡米拉一人，剩下的佩佩、玛丽、蒂芙尼以及蕾菲娜则在房间里换衣服，出于身份原因，拉克西丝不愿意一同参与洗礼仪式，而是选择呆在宅邸内。
「伊丝小姐，卡米拉小姐，今天二位的打扮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在这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恐怕只有圣女大人能和二位相比了吧。」
一上来，阿撒兹勒便对伊丝与卡米拉送上奉承。伊丝仿佛在驱赶苍蝇般的挥了挥手。
「当着女性同伴的面夸其他女孩，可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而且我也没换节日的装扮，不还是和昨天一样么。」
自己的着装依旧是白色与蓝色交织的礼裙，卡米拉也同样是与平时一样，白色长裙、绑住金发的大缎带以及阳伞的搭配。
无视阿撒兹勒的发言，卡米拉目光绕到阿撒兹勒身后，有着深紫色长发的成熟女性。
「这位小姐是？」
「沙利叶，我的同僚，也是堕天使里唯一的女性。」
一边说着，阿撒兹勒还一边用难掩疲惫之色的脸向伊丝使眼色，仿佛在明示让伊丝快去说几句好听的话。
联想到昨天阿撒兹勒一脸神秘地对自己说「沙利叶肯定很符合伊丝小姐的喜好」的话，阿撒兹勒肯定是故意把沙利叶带到这里，想撮合自己和沙利叶。
阿撒兹勒这家伙，难道是想借这个机会，把自己还给他破灭之剑的人情还掉吗？
为了还人情出卖同伴，让人不齿。
一边暗自为阿撒兹勒祈求冥福，伊丝一边微笑着将目光放在沙利叶身上，『上帝之眼』反馈，这位堕天使的特长是治愈与探查。
「我是伊丝·恩雅，这位是我的妹妹卡米拉·佩西亚，沙利叶小姐接下来要和我们一起，去圣殿观看圣女大人的洗礼仪式吗？」
「嗯，」同样身穿礼裙的沙利叶露出极具包容性的微笑——这个微笑让伊丝觉得，沙利叶才是真正的圣女，「原本我应该在圣域结界周边巡查，但阿撒兹勒说什么也要让我和远道而来的客人见一面，所以我只好把工作交给萨麦尔，自己过来了。伊丝小姐和卡米拉小姐果然和阿撒兹勒说的一样，是容貌不逊色于圣女大人的女性，就连我也自惭形秽呢。」
「啊哈哈，和沙利叶小姐比起来，我和卡米拉还远远不够。」
话音才刚落下，伊丝便感到一阵仿佛气流突然撞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只不过撞在自己身上的并非风一类的、真正的气流，而是探查系魔法。
从沙利叶微变的脸色看，是沙利叶在暗中探查自己的实力，然而双方实力相差太多，沙利叶什么结果也没得到。
并未将内心想法表达在脸上，伊丝在等待同伴从主栋里出来之余，继续在庭院里与阿撒兹勒与沙利叶寒暄。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自己总觉得今天的太阳比昨天要烈了不少。
很快，佩佩与玛丽一行现身于伊丝眼前，对比玛丽换上华丽礼裙后的不适，佩佩神情凝重，眯起眼看向天空。
「天空岛移动了位置么？今天的太阳和昨天不一样。」
「移动了位置？」阿撒兹勒疑惑地歪头，「没有这回事，不过我确实听下面的人说，有不少血族和下级恶魔都觉得，今天的阳光让他们感到不舒服。也许是昨天晚上圣域结界……」
阿撒兹勒声音小下去的同时，沙利叶像是要盖过阿撒兹勒的声音那样，主动上前一步，抢过对话。
「这位小姐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让宅邸里的仆人帮忙撑伞。」
「不用了，我有蕾菲娜——」
「咿啊！」
依蒂丝的话还未落下，宅邸主栋门前便传来蕾菲娜的悲鸣，几乎同时，众人目光转向蕾菲娜的方向。
此刻蕾菲娜虽然已经从阳光下躲进宅邸阴影，但皮肤表面，尤其是没有被衣服遮蔽的地方，正冒出阵阵白烟，白皙肌肤也变成烫伤后的红色，显然被阳光烫伤。
「蕾菲娜？」
神情凝重起来，依蒂丝跑到蕾菲娜身边，一把抓过蕾菲娜的手腕，蕾菲娜有些慌张地看向依蒂丝。
「主、主人，阳光……」
「我知道，先退到里面，离阳光远一点。」
仅仅一眼便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依蒂丝带着蕾菲娜退入到门内。与此同时，同样皱起眉头的伊丝一行，也来到依蒂丝身边。
依蒂丝脸色不那么好看地质问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如果我没记错，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太阳被外面的紫色结界改变，不会烧伤居住在里面的血族和恶魔，是这样吧？」
「是……」
「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语气中充斥着不客气，依蒂丝微微抬起下巴。蕾菲娜一直有出门打伞的习惯，直到昨天阿撒兹勒一脸骄傲的保证，血族可以随便在阳光下行走，并且蕾菲娜也当场尝试以后，现在蕾菲娜才没有带伞出来，如今出现问题，自然要找做出保证的人。
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阿撒兹勒声音低沉。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肯定和保护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结界有关系，昨天依蒂丝小姐你们搭乘魔力飞艇进来的时候，天空岛的封印就出现了问题。唔，这些话本不该和依蒂丝小姐你们说——」
「阿撒兹勒，你要做什么？」
「沙利叶，伊丝小姐她们是值得信任的人类，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告诉她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以严肃口吻让沙利叶退下，阿撒兹勒一字一顿地说。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一直面临缺乏魔力的窘境，也许是现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魔力，不足以支撑外面的封印结界，所以原来能够让血族自由在阳光下行走的结界失去作用……这只是我的推测，事实到底如何，需要调查以后才能知道。请伊丝小姐还有依蒂丝小姐务必保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缺乏魔力，是我们一直没有承认的事实。」
缺乏魔力吗。
明明自己昨天才给圣域结界灌注近百万点魔力，以圣域结界的消耗速度，至少未来一整年都不会出现魔力短缺的情况，因此保护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封印结界不可能缺少魔力。
只是如果把这个疑问抛出来，会被阿撒兹勒反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圣域结界恢复正常。
好在这里有另一个知情者。
比阿撒兹勒稍微矮一些的沙利叶抬起头，表情同样有着质疑。
「圣域结界昨天才因为不明原因恢复成乌拉诺斯大人时期的全盛状态，外面的封印结界怎么可能缺少魔力？」
「但现在除了这个解释，还有什么能解释遮蔽日光的结界为什么失去作用？沙利叶，你先治疗蕾菲娜小姐的伤势，我去找人通知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的住民，警告血族和害怕阳光的恶魔不要随便出门。圣女大人进行洗礼仪式之时，外面不允许出现任何骚乱。依蒂丝小姐，十分抱歉，这是我们堕天使的失职，之后我一定会交给能让依蒂丝小姐满意的答案。」
跟在阿撒兹勒后面，沙利叶也对依蒂丝微微点头道歉，伸手托住蕾菲娜被阳光烧伤的手臂，低声咏唱咒文。
「『生命逆转』。」
如同时光倒流那样，蕾菲娜手臂上的红色急速变小，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不见。
「谢谢。」
蕾菲娜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依蒂丝绷紧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下来，轻呼了口气。
「呼，连你们堕天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姑且将刚才的事当成过失。只是今天我要留在宅邸里看着蕾菲娜，不能出席圣女的洗礼。」
「薇尔……我只要打伞出去就好。」
「我有我的主意。」
依蒂丝以眼神示意蕾菲娜不要继续说下去。
先是天空岛外面的告死鸟，然后是魔力飞艇在进入结界的过程中被摧毁，现在结界又突然无法阻拦阳光的伤害。
圣女的洗礼或许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
「佩佩不去的话，那我和卡米拉还有玛丽、蒂芙尼去看圣女的洗礼？」
玛丽对圣女的洗礼这种事情一向有强烈兴趣，要是就这样让玛丽呆在家里，未免有些可怜。有自己在身边，就算发生什么，也用不着担心。
依蒂丝点点头。
「嗯，我留在宅邸里。」
「那么……接下来由我代阿撒兹勒，带各位客人去圣殿？」
有些不好意思的，沙利叶语调中带着一丝疑问。
伊丝苦笑着回答。
「麻烦了，沙利叶小姐。」
（5/30）

第十八章 盘根错节

「街上比昨天多了很多人呢……」
跟在伊丝身边，身着节日盛装的玛丽好奇看着街上人群。与昨天刚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时不同，现在上层的街道到处是龙车与衣着华贵的恶魔，和中层的区别，只有这些人不会站在街道上攀谈，而是和伊丝一行一样，直奔山顶上的圣殿而去。
「经过了今天的洗礼，圣女大人只需再接受最后的洗礼，就会成为真正的圣灵，那时候圣女大人将代替乌拉诺斯大人，成为新的魔王。圣女大人平时很少与贵族接触，现在新王即将上任，这些贵族为了今后，自然要拿参加洗礼仪式做借口，与圣女大人打好关系。」
「看来恶魔和人类的贵族都一个样。」
面对沙利叶的解释，撑着阳伞的卡米拉不屑地撇了撇嘴。
沙利叶困扰地笑。
「如果这些贵族知道圣女大人的性格，就不会做像这样的无用功。圣女大人为了代替乌拉诺斯大人维持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从很早以前——刚懂事的年纪，就开始做各种准备。那时候圣女大人明知道乌拉诺斯大人是不死的圣灵，付出努力也只是白费功夫，却还是拿『希望能为乌拉诺斯大人出一份力』的理由来勉励自己，付出的努力，连我们这些堕天使都感到惭愧。现在乌拉诺斯大人陨落，圣女大人的努力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对圣女大人而言，乌拉诺斯大人就是一切，所以这些贵族与其和圣女大人混脸熟，不如多做些有利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事情，实在不行，多夸赞乌拉诺斯大人的功绩，也会得到圣女大人认可，用对付贵族的方式接近圣女大人，结果只会是冷眼相待。」
「不愧是『圣女』么。」
早在昨天的对话里自己就了解到，圣女比起统治者，更像笃信者，不够圆滑。
「麻烦的女人，呜！」
被伊丝敲了敲脑袋的蒂芙尼双手抱着头，一副眼泪汪汪的表情。
虽然蒂芙尼说话声音很小，但自己还是听到了蒂芙尼暗自吐槽希斯缇娅。当着沙利叶的面说圣女麻烦，就和当着别人的母亲说她的女儿很差劲一样，没有礼貌。
旁观了这一切的玛丽不禁苦笑，以一种困扰而不失可爱的微笑，把蒂芙尼刚才的话遮掩过去。
「沙利叶小姐很了解圣女大人呢。昨天第一眼见到希斯缇娅小姐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天使小姐。不论头发还是眼睛都很漂亮，好像在发光一样。」
玛丽的夸奖显然十分受用，沙利叶看着玛丽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亲切。
「记得你是叫玛丽对吧？我之所以了解圣女大人，是因为我看着圣女大人一点点长大，就像圣女大人的姐姐一样。就我个人的想法，如果可以，我一定会阻止希斯缇娅成为感情淡薄的圣灵，那孩子虽然固执，但也固执的可爱，就这样圣灵化，我的感情难以接受。」
「玛丽，沙利叶小姐可以称呼圣女大人的名字，但我们要称呼圣女大人为『圣女大人』哦。」
伊丝纠正玛丽的叫法。对贵族而言，敬称十分重要。
玛丽慌张改正。
「我、我知道了！一不小心得意忘形了……」
「没关系，只要不是刻意调侃和贬低，希斯缇娅她不在意别人到底是不是用『圣女大人』称呼，像玛丽这样可爱的女孩叫希斯缇娅为『希斯缇娅小姐』，希斯缇娅肯定会把玛丽当成可爱的妹妹招待。因为希斯缇娅是圣殿里年龄最小的人，所以对比她还小的孩子格外宽容。」
「沙利叶小姐，我已经成年了哦！」
「嗯……」
沙利叶突然顿住，与阿撒兹勒如出一辙的金色眼眸盯视着玛丽抬起的脸孔，仿佛在寻找什么般，眉头微微向中间靠拢。
伊丝不解地歪了歪头。
「沙利叶小姐？」
沙利叶恍然。
「啊啊，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玛丽总给我一种亲切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沙利叶看了看街上行人，然后苦笑着补充，「稍微有一点点像年幼化的乌拉诺斯大人，乌拉诺斯大人也有一头像这样的漂亮栗发，应该是我太长时间没有见到乌拉诺斯大人，思念成疾了吧。比起玛丽，还是伊丝小姐身上的气质更贴近乌拉诺斯大人。」
「呃……」
难道发现自己身上『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状态了吗？
「玛丽双亲？」
比起『像乌拉诺斯』的说法，蒂芙尼更在意沙利叶口中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平时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疑惑。而有了蒂芙尼的提醒，伊丝也注意到了这个最该注意的地方。
「沙利叶小姐去过环大陆吗？」
「啊啦，已经知道环大陆存在了？」沙利叶一脸惊讶，「我并未去过环大陆，伊丝小姐是想问？」
「没有啊……」伊丝略微失落，看来是自己和蒂芙尼想太多了，「就像沙利叶小姐看到的这样，玛丽的一只眼睛是紫色，而只有环大陆上的魔族，才会拥有紫色眼睛，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玛丽的父母，顺带在这个世界上旅行。」
「旅行……自由的人呢，如果我也能离开这里……」并未把话说完，沙利叶的金色眼眸里显现羡慕与期许之色，轻轻摇头，「我没有线索，刚才说的亲切感，单纯是想起了乌拉诺斯大人。」
「这样啊。」
对话暂时告一段落，众人继续前进，这种情况直到卡米拉移开阳伞，抬起头仰望天空上不对称的圣域结界。
仿佛在思考什么，卡米拉薄薄的樱唇抿在一起。
「从出门时就想说，天空上的结界……是不是变大了很多？」
捕捉到这句话的伊丝身体僵硬一瞬。
我亲爱的妹妹呦，为什么偏偏由你打开这个话题啊。
沙利叶先是对伊丝的僵硬感到不解，然后以不好意思的苦笑侧着头为卡米拉解答。
「从昨晚以后，圣域结界确实变大了不少。大概是圣域结界感受到圣女大人的虔诚之心，所以自己发生了改变吧。圣女大人如今半只脚踏入圣灵的领域，让圣域结界变得更强，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老实说，昨晚刚看见圣域结界发出强光的时候，我们这些堕天使还以为是敌袭。
不过从结果看，自从昨晚圣域结界发出更胜于乌拉诺斯大人时期的光芒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那些枯死的植物就快速恢复绿色，对于我们堕天使而言，能感受到魔力恢复速度变快了许多，圣域结界应该恢复了往日的魔力供给。只是从圣女大人的态度，事情似乎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嘴上说的十分乐观，但从之前沙利叶与阿撒兹勒的疲惫表情可以看出来，实际上沙利叶最后的那句话才是重点。包括堕天使在内，所有人都因为圣域结界的异常出现危机感——卡米拉她们没有感觉到，街上的巡逻士兵虽然数量没变，但实力比昨天高了两个层次，昨天这些士兵的等级还普遍在三十级以下，今天则全部换成准英雄领域的恶魔。
不过好在圣域结界的改变并未带来负面效果，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也没有出现全城宵禁、限制外出的情况，不然自己会没脸见那些为此白忙的士兵。
伊丝以没有丝毫杂质的微笑安慰。
「只要结果是好的，就不要太过担心，也许事实确实像沙利叶小姐说的那样，圣女大人的半圣灵化，给予了圣域结界魔力呢。」
「呵呵……也只能这么想了。其实昨晚圣域结界从暗淡的橙黄色变成金色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乌拉诺斯大人复活，结果急忙跑到圣域结界附近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啊，我们到了。」
话音落下，众人抬起头，原本空荡荡的宽阔台阶此刻已经被恶魔填满，形态各异、着装得体的恶魔各自交谈着踏上阶梯，圣殿门前也站着成排的卫兵，一一检查朝拜者与贵族是否携带武器。
沙利叶回头扫了眼伊丝一行的腰间与双手。
「虽然觉得应该没有，但姑且还是照例问一下，各位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吧？」
「储物魔法里的武器算么。我不能把姐姐大人的永冻之黄昏交给你。」
「我也不想把主人大人的莹盾交出去……」
「神杖。」
对比卡米拉与玛丽的不情愿，蒂芙尼十分老实的将莹白神杖递给沙利叶，但这把神杖实际上是蒂芙尼还在十几级时使用的武器，现在使用的升级版神杖以及用来狩猎远程魔物的森弓，则被蒂芙尼隐瞒了下来。
沙利叶摇了摇头。
「储物魔法里的武器不需要交出来，只要注意进入圣殿以后，不要再使用魔法即可，圣殿是圣域结界的魔力源泉，在圣殿里使用魔法，会打乱宁静的元素。尽管现在圣域结界恢复到全盛状态，不再像之前那样脆弱，但在圣女大人成为真正的圣灵之前，这个规则都会一直保持下去。」
说到这里，沙利叶不由得苦笑。
「乌拉诺斯大人还在的时候，并没有进入圣殿前必须卸下武器的规定，就像圣殿里没有安排多少护卫一样，没有人能威胁到乌拉诺斯大人。现在稍稍有些变化，还请各位小姐不要误会。」
「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向沙利叶点了点头，伊丝转过身，「卡米拉、玛丽、蒂芙尼，把触发式魔法道具也收进储物魔法。」
虽然就算戴在身上也没关系，但这是表示诚意的一种方式。就现在人头攒动的阶梯，伊丝完全能想象到圣殿内是一种怎样的拥挤景象，自己一行身为外人，却受到特殊待遇，被堕天使带着观看圣女的洗礼仪式，一旦留下给话柄，很可能被其他恶魔诟病。哪怕这些恶魔的流言蜚语不会产生实质影响，能少一桩麻烦还是少一桩麻烦为妙，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太过乏味。
有沙利叶带领，伊丝一行很快便进入圣殿长长的银色走廊，几乎没有遇见阻拦，便轻易踏入穹顶为露天设计的白色圣殿。
和想象中一样，圣殿里挤满了各式穿着华贵服装的恶魔，除了极个别身材高大的个体，剩下的恶魔均偏向人类外形，像是在结界世界里担任中上层职位的大恶魔与大恶魔之子，在瓦尔哈拉同样是贵族，只不过受圣域结界滋养，他们的等级普遍比结界世界的恶魔高。这些贵族恶魔按照各自所属的派系站在一起，彼此攀谈着，交谈的声音虽然算不上大，但汇聚在一起时，便使圣殿吵闹起来，与昨天圣女跪在祭坛前的安宁完全相反。
「果然有权力地方就会诞生派系吗。」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派系之间的区别虽然不像血族那样明显——偌大的大厅里每三五个人站在一团，与周围其他人鲜有交流——但从恶魔与恶魔间相隔的距离，还有他们说话时的动作和神情就能看出来，这些恶魔分属哪些派系。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派系之中，堕天使无疑是独树一帜的存在，他们如同山岳般隔在贵族与祭坛之间，并且与贵族们保持了相当距离。经常可以看见派系里的领头者上前与堕天使们交谈，简单寒暄几句以后，再去找下一位堕天使，最后退回到原本属于自己派系的团体内的景象。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那样，堕天使不主动与贵族交流，而贵族也只限于打招呼的程度，站在门口的位置乍一看，有种泾渭分明的感觉。
和阿撒兹勒说的一样，堕天使地位崇高，是直属于魔王的队伍，因实力而被贵族敬畏。
另外，同样独立于贵族之外，担任大祭司的库克，则与堕天使相反。库克会主动游走在各个派系之间，与各派系的人打招呼，而那些派系也都会拿出热情态度回应库克。然而即使自己也能看出来，库克并未与这些贵族交好，交流也仅仅只限于打招呼的程度，库克并没有站在某一个阵营之中。
如果说堕天使是通过冷淡态度应对这些贵族，那么库克就是相当圆滑的，游走在贵族之间，却又与贵族保持间距的存在。
「圣女大人还没有来呢……」
「希斯缇娅还在后面准备。洗礼仪式是由圣域结界降下光辉，以元素洗濯人类肉体，将其渐渐化为圣灵的过程。因为元素本身只有粗浅的感情，所以经过这种方式转化的圣灵，会失去正常智慧体拥有的复杂感情。」
「总觉得圣女大人很可怜……」
「不论我们堕天使还是大祭司库克，都不愿意希斯缇娅进行洗礼仪式，但这是希斯缇娅身为圣女的使命，自她接受圣女的职责之时，就等于认可了今天的命运，这是希斯缇娅的理想。如果阻拦……就会像库克大祭司那样，成为希斯缇娅厌恶的人。在虔诚与奉献之心上，我们中没有人比希斯缇娅更纯粹。」
不那么认可圣女的做法，卡米拉微微挑起眉。
「既然是喜欢乌拉诺斯所以才成为圣女，不应该随乌拉诺斯的消失一起消失么。留下来保护剩下的人，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希斯缇娅只是崇敬乌拉诺斯大人的仁慈与宽厚，并非对乌拉诺斯大人抱有恋情。乌拉诺斯大人创造这片天空岛，收留无处可去之人，并且给予他们平等的爱，身为获救者的希斯缇娅也希望能成为乌拉诺斯大人这样的存在，让作为伊甸的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续存。嗯……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正确，就像被英雄所救之人想成为英雄，大概就是如此。」
「无法理解。」
卡米拉撇了撇嘴。
「伊丝，好吵。」
双手捂着耳朵，蒂芙尼向伊丝抗议。
蒂芙尼大概是想说明明昨天自己一行来的时候，还被库克说不允许大声说话，现在这些贵族异常吵闹，却没有人让他们闭嘴。
伊丝轻轻摸了摸蒂芙尼的浅绿色长发。
「等圣女大人到了，他们就会安静了。」
昨天库克之所以用那种态度对自己一行，只是想阻止自己见到圣女而已。说起来，昨晚见到库克时，库克似乎还未就这件事向自己道歉。
嗡——
穹顶传来一阵嗡鸣。
昨晚自己听过这个声音，这是来自圣域结界的振动。
在圣域结界照耀下，露天的圣殿渐渐被耀眼光芒填满，本就一直隐藏在圣光中的祭坛，此刻更加炫目起来。
洗礼仪式要开始了。
同样理解这一点，沙利叶声音低下去。
「伊丝小姐，我们快点去前面的位置吧。」
「嗯。」
（6/30）

第十九章 洗礼开始

有身为堕天使的沙利叶走在前，拥挤的贵族纷纷让道，伊丝几人很快便来到堕天使所在的最前排。由于贵族默契的与堕天使保持两公尺以上的距离，加之来到这里的堕天使仅仅只有五位，因此伊丝几人很快便成为场中焦点。
虽然声音杂乱，但还是可以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这些贵族在猜测自己的身份，伊丝选择了无视。
「沙利叶，你不是在巡逻吗？怎么来这里了。阿撒兹勒呢？」
一位伊丝没见过，但全知地图显示为安士白的青年朝沙利叶投来友善视线。如果说阿撒兹勒相貌英俊的话，那么这位叫做安士白的堕天使则是长相普通，让人感到清爽的堕天使，给人以亲切感。
沙利叶摊了摊手，无奈叹息。
「阿撒兹勒那家伙一定要拉着我去见圣女大人邀请的客人，不过好在他这么做，不然就要让客人自己走到圣殿里了，他去让卫兵下发通告，禁止血族和不能见阳光的恶魔在白天出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外面的封印结界出现问题，阳光会对血族造成伤害。」
「魔力稀缺到这个地步了么，明明圣域结界已经恢复——不，这些还是放在下去以后再说，」相貌普通，有种亲切感的青年微笑着看向沙利叶身后的伊丝几人，「这四位小姐就是圣女大人邀请的客人吧？昨天从大祭司库克大人那里听说，这是为圣女大人带来乌拉诺斯大人消息的客人。自从乌拉诺斯大人消失以后，圣女大人便一直心神不宁，我作为看着圣女大人长大的『兄长』，在此感谢各位小姐的帮助。」
「我们也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伊丝苦笑着摇动双手。
在这之后，其他两位没见过面的堕天使桑杨沙以及卡麦尔，也都低头表示感谢。
只有一位堕天使例外。
能够创造梦境，将情绪化为实质的拉哈伯。
在血族王都阿尔维尔时，多亏拉哈伯，才让安德烈亚认清身为血族女王的使命，而且自己抓到拉哈伯以后，拉哈伯也相当配合自己，所以伊丝对拉哈伯的印象还算不错，比如今正在复活的堕天使亚列要好许多。
然而『印象还算不错』，只是伊丝单方面认为，换做被修理过的拉哈伯，则只有极其不愿意见面的想法。此刻拉哈伯正庄严肃穆的面对祭坛，假装没有看见伊丝。身为浑身长满肌肉，看上去就很凶猛的堕天使，被伊丝仅仅一拳就撂倒，实在不是光彩的历史。事实上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拉哈伯的肩头正微微颤抖着，如同正在害怕一样。
心生捉弄，伊丝刻意睁大蓝色眼眸，摆出人畜无害的可爱表情，侧着头，远远叫住一脸严肃的拉哈伯。
「呦，拉哈伯，好久不见，上次没来得及感谢你，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虽然只有一瞬，但伊丝还是捕捉到拉哈伯脸上如同看见魔鬼的表情，脸色仿佛要哭出来那样，身材壮硕的拉哈伯强行挤出笑容。
「哈……哈哈……伊、伊丝小姐……好久不见。」
「拉哈伯，你的表情很奇怪啊，你不是说你和伊丝小姐打的不分高下，最后因为魔力不足才败退吗？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应该表示尊敬，而不是像这样畏首畏尾。」
拉哈伯煞有介事地瞪圆了双眼。
「安士白，你在说什么？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紧跟在拉哈伯之后，探查过伊丝实力，结果却无功而返的沙利叶露出嫌弃似的表情。
「从一开始我就怀疑拉哈伯在撒谎，现在可以肯定，拉哈伯没有在伊丝小姐手下撑过一回合。连阿撒兹勒都对伊丝小姐尊敬有加，伊丝小姐的实力比阿撒兹勒只强不弱，拉哈伯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不分高下，说成苦苦哀求还差不多。」
「沙利叶……」
表情仿佛在说『给我一点面子啊』那样，拉哈伯搓着手，一脸窘迫。
极具亲和力朴素脸庞浮现苦笑，猜到事情前后的安士白向下压了压手，示意沙利叶安静下去。接着右手抚在胸前，向伊丝躬身行礼。
「我在此代圣女大人，向此前派出堕天使袭扰伊丝小姐道歉，我的同伴给伊丝小姐添麻烦了。」
虽然并非大麻烦，但也不是能当做没发生过的事情，拉哈伯固然帮助了安德烈亚，可也利用梦境惊吓过佩佩与卡米拉她们。
伊丝安然接受安士白的道歉。
随后，在圣域结界发出的嗡鸣越发高昂之下，喧闹的贵族渐渐安静下来。即使没有人主持，这些贵族也都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沙利叶示意伊丝几人站开。只是不到半分钟时间，身着点缀着蓝色丝带的白金色神官袍，有着一头绚烂樱色长发的圣女手持神杖，一步步从众人身后走向前方，就好像没有看见圣殿中的贵族一样，圣女精致的五官此刻只有凝重，偏紫色的樱色眼眸盯视着圣殿尽头的祭坛。
全身上下都有一种难掩的距离感。
似乎这位沐浴在圣光下，仿佛与光融为一体的少女并非人类，而是没有感情的、替神明传达旨意的机器。哪怕只是安静地走向祭坛，却依旧在无声中散发出上位者的威势，出场即让圣殿安静下来的魄力，令人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并未有祭司一样的人大声宣告流程，圣女视周围人于无物，平静来到被永续光遮掩的高高祭坛前，双膝跪地，右手的金色神杖也平放在红毯上，双手合十，低声颂唱着咒文。
这是进行洗礼仪式所必须的咒文。
即使没有切换到第三形态，伊丝也能感受到此刻圣殿中的元素正欢呼雀跃着涌向圣女。在元素欢脱的簇拥下，圣女全身发出透明而洁白的光辉，沿着后背一直散落到地面的樱发，也在这片光芒下化为金粉色，与飘散于大殿、仿若蝴蝶般缥缈的光粒一起，将圣女衬托出即将脱离尘世的神圣感，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使。
「就像真正的圣女大人呢……」
红色与紫色的异色瞳中浮现崇敬，玛丽低声感叹道。
站在玛丽身边的沙利叶小声解释。
「因为圣女大人有一颗纯粹而虔诚的心，所以才能接受元素的洗濯，经过了今天的洗礼，圣女大人只需再接受最后一次洗礼，就会成为真正的圣灵，这是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第一个转化而来的圣灵。」
「你们堕天使也拥有无穷的生命，不能替代圣女，为圣域结界输送魔力吗？」
伊丝问出昨晚在中层闲逛时，从魅魔口中听到的问题。
沙利叶面露苦色，凝视着圣女的背影，轻轻摇头。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们也不会让希斯缇娅接受洗礼仪式，我们曾尝试过向圣域结界输送魔力，但圣域结界排斥了我们。」
「欸……」
自己其实是想说乌拉诺斯的方式——乌拉诺斯之所以能维持天空岛漂浮，是因为乌拉诺斯以牺牲生命力为代价，为将生命力转化为大量魔力，而非像自己那样，直接将魔力灌注在圣域结界里。不过自己表达的并不晦涩，沙利叶现在说的排斥，应该也有圣域结界排斥将堕天使的生命力转化为魔力的意思。
这样说的话，难道只有拥有『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状态，才能向圣域结界输送魔力？
悄悄打开全知地图，伊丝瞥向圣女的状态栏，结果出乎意料，上面没有『瓦尔哈拉的掌控者』效果。
伊丝眉头情不自禁地皱起。
圣女拥有能开关封印结界的能力，并且现在也得到了圣域结界的认可，不应该没有『瓦尔哈拉的掌控者』效果才对。
「推断错了吗……」
喉咙里发出低吟的同时，伊丝以礼裙长袖抵住下巴，再度瞥向全知地图，而在这之后不久，伊丝便从全知地图上察觉到一个异常之处。
上层与中层的情况有些奇怪。
大量代表恶魔的光点从家中走向街道，快速移动着，而那些实力较强，身份为卫兵的恶魔，则逆着人流跑向天空岛边缘，光点的数量之大，不论怎么看都让人疑惑，就好像在躲避灾难一样。
然而因为圣域结界限制——当伊丝站在圣域结界外面时，全知地图会无法显示圣域结界里面的情况，而当伊丝身处圣域结界里时，又会看不见结界之外发生了什么，所以伊丝也无法第一时间总览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这已经是比较好的情况，放在昨天圣域结界还没有被注入百万点魔力的时候，全知地图还会因为圣域结界只能笼罩至天空岛上层，无法看清中层的景象。
抛开与沙利叶对话时的疑惑，伊丝神情严肃起来。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肯定出现了异常，洗礼仪式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没有那么顺利。
下意识的，伊丝扭过头看向与堕天使站在同一条线，但远离堕天使的大祭司库克，后者正以庄重站姿，静静看着接受洗礼的希斯缇娅，严肃的表情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呼。」
察觉到伊丝表情上的变化，卡米拉走近了一步，身体贴近伊丝，低声询问。
「姐姐大人，您怎么了？」
「外面出现了一些情况，但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又有多严重。」
「需要离场吗？拉克西丝还在宅邸里。」
「不……如果事情不那么严重，我们现在离开，以后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圣女的洗礼仪式结束前离场，等于当着所有恶魔的面打圣女的脸，会成为所有恶魔指摘的对象。
比起自己提醒，还是转告给沙利叶，让沙利叶这个地位特殊的人去处理更好。
由于后者与会场中的其他人一样，沉醉于与光芒融为一体的圣女，伊丝只能轻触了触沙利叶手臂，让沙利叶回过神来。
「伊丝小姐？」
「沙利叶，外面有情况。」
「情况是——」
——轰轰轰！！！
没等沙利叶把话说完，大地便如同塌陷下去那样陡然下坠，包括跪在地上的圣女在内，所有人脚下都骤然失去支点，跟随地面一起坠落。与之一同的，还有大地发出的轰鸣以及建筑抖落的尘埃，圣殿穹顶的梁柱发出不祥的咔咔声，扭曲的黑色裂纹仿佛瘟疫般，迅速从墙根蔓延至天花板
没有人再顾及礼仪，不论贵族还是平民，一同因身体失去平衡发出悲鸣，他们挥舞手臂，试图抓住周围一切能够稳住身体的东西，然而整座天空岛都在下坠，根本没有东西可以让他们抓握，圣殿里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呼。
值得庆幸的是，如此景象只持续了不足一秒，陡然下落的天空岛便停下下坠势头，倘若有人站在上帝视角看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便一定可以发现，天空岛的位置与之前相比下降了一到两公尺。
而如此变化导致的结果便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部分建筑的墙壁出现裂纹，一些强度不足的房屋索性坍塌，峭壁上的岩石在动摇中脱离山体落下，黄沙肆意弥漫。从圣殿所在的山顶向下望去，大半个天空岛都被扬起的灰尘填满——此刻圣殿内的人并不知道这些变化，除了实力与反应速度足够的伊丝与众位堕天使，多数空有等级的贵族都摔倒在地上，大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保护圣女大人！」
刚才还极富亲和力的安士白，此刻脸上充满凝重，没有丝毫犹豫地，与其他堕天使一起拔出武器，背对圣女，阻隔在圣女与贵族之间。另一边的库克反应更加迅速，在大地刚刚恢复稳定之时便直奔圣女而去，将没能反应过来、摔倒在地的圣女扶起。
「卡米拉、玛丽、蒂芙尼，没事吧？」
自己在大地坠落的第一时间自己便抓紧了卡米拉三人，三人应该没有受伤。
「我没事，姐姐大人。」
「我、我也没有。」
「安全。」
「呼，那就好。」
确认了同伴的安全，伊丝关掉遮蔽视线的全知地图，转而看向退至后方，将圣女团团保护起来的堕天使。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圣女对突然坠落的大地没能反应过来，难看地摔在地上，但现在已经恢复昨日见到的冷静，手持神杖站立，只是因为咒文打断，洗礼仪式被迫中止，脸色略显苍白。
「不要管我，你们去下层，有人强闯瓦尔哈拉，我恢复以后会立刻去你们那里。」
「希斯缇娅，我留在你身边。」
库克伸出双手，像是害怕希斯缇娅会再次摔倒那样，保持在不会触碰希斯缇娅，但一旦天空岛再度坠落时，又能迅速将希斯缇娅保护起来的距离。
希斯缇娅皱了皱眉。
「你也去帮忙，对方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容易对付，能让乌拉诺斯大人设下的结界动摇，不会是简单的敌人。」
「是，请圣女大人注意安全，只要有您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就不会消失。」
对安士白说的『赫尔梅斯』几个字表露厌恶神色，希斯缇娅顿了顿手中神杖。
「哼，我知道。还有库克，你想违背我的命令么？只要我待在圣殿里，就没有人可以伤害我。」
脸上浮现踌躇之色，库克停留了许久，才深深瞥了希斯缇娅一眼，躬身行礼。
「……我知道了。」
没有多做停留，身为邪眼龙人的库克与堕天使一同张开翅膀，自大殿门前直奔下层而去。
（7/30）

插图·希斯缇娅

圣殿的圣女。
004
跳转到人设章节里的希斯缇娅有额外惊喜。

第二十章 堕天使贝利尔

「呼。」
目送堕天使与大祭司库克离开，希斯缇娅轻呼了口气，转头看向大殿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贵族，聚集于此的恶魔虽然均为天赋极佳的上级恶魔，但因为专精于文书上的工作，忽略了战斗上的锻炼，所以哪怕他们并非个位数等级的弱小者，遇见紧急情况，也还是无法立刻反应过来。
暂时无视贵族，手持金色神杖的希斯缇娅轻闭上双眼，尝试与元素沟通。此前她对大祭司库克说的内容并未撒谎，只要她身处圣殿这个作为圣域结界核心的地方，希斯缇娅便可以像阿莱克西亚之塔的拥有者调用阿莱克西亚之塔那样，指挥圣域结界进行攻防。圣域结界内蕴藏的巨量魔力，是连阿撒兹勒都要为之颤抖的存在。
紧闭的双眼逐渐浮现光明，不过几秒时间，希斯缇娅的视野便从一片漆黑，化为无边无际的天空，这是以圣域结界的视角俯瞰整座天空岛，在圣域结界笼罩下，天空岛上的一切东西都无所遁形。
几乎没有花时间，希斯缇娅便找到了闯入天空岛的人。
「这是……」
遍布了整座天空岛边缘，并且还不断从天空岛边缘向中间蔓延的黑色不祥之物。
灾祸。
身为天空岛的圣女，接受乌拉诺斯教导的希斯缇娅当然知道灾祸，对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而言，灾祸十分罕见，甚至从未见过，但对游离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之外的恶魔来说，见到灾祸，就像见到正在进食的鸟类一样，虽然不是经常看见，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灾祸只在雷暴之海以外出现，而雷暴之海阻隔了灾祸前往阿莱克西亚大陆，这是希斯缇娅掌握的众多知识之一。
但是……
麻烦的感觉浮上心头，希斯缇娅握紧手中神杖。
现在天空岛处于被封锁的阶段，有外面的封印结界保护，灾祸应该无法进入天空岛，就算昨天伊丝一行进入封印结界时，封印结界摧毁了承载伊丝的魔力飞艇，那也只是魔力不足引起的偶然事故，并非封印结界变得薄弱。以昨晚自己调查封印结界的结论看，封印结界至少还能支撑半年时间，更不用提为封印结界提供魔力的圣域结界，还在昨夜突然恢复至全盛状态，灾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入天空岛才对。
大脑飞速运转，进一步扫视天空岛的希斯缇娅，内心突然咯噔一声，呼吸也跟着骤然停顿。
她看见了一个让人渗出冷汗的恶魔。
堕天使贝利尔。
就像阿撒兹勒是乌拉诺斯手下最强的堕天使那样，贝利尔也是斯提克斯手下的第一堕天使，甚至在很久以前，就连阿撒兹勒也不是他的对手。假设抛开乌拉诺斯为阿撒兹勒创造的一系列魔法道具，完全依靠双方天生的实力战斗，阿撒兹勒对上贝利尔，胜算只有不到三成。
敌人除了灾祸，还有斯提克斯。
意识到这一点，希斯缇娅就好像踩空了一级楼梯，心中慌张起来。
斯提克斯敢进攻天空岛，一定做了十足的把握，不可能明知道手下不敌阿撒兹勒的情况下，还要派人进攻，因此认为只要有阿撒兹勒在，贝利尔就不会掀起风浪，这是天真无比的想法。
必须早点去帮助阿撒兹勒。
自己在圣域结界加成下，战斗力可以和阿撒兹勒比肩，只要将贝利尔拖入圣域结界笼罩的范围，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贝利尔解决掉。至于那些从天空岛边缘爬上天空岛的灾祸，其他的恶魔卫兵就能解决，灾祸不是难对付的敌人，真正难对付的只有灾祸之卵。
内心做出决定，希斯缇娅稳定住情绪，深吸了口气，睁开饱含坚定意志的樱色双眸。此刻贵族已经从地上起身，所有人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表情，希斯缇娅以凛然声音宣告。
「诸位，冷静下来。现在瓦尔哈拉正遭受灾祸与斯提克斯的袭击，斯提克斯不仅与一切生灵的敌人灾祸为伍，还胆敢侵犯我等神圣的瓦尔哈拉。乌拉诺斯大人创造的乐园不容外人践踏，我等将予以蔑视我等之敌以神罚！我以圣女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为名，命令瓦尔哈拉上的所有住民，与众堕天使一同，诛杀亵渎瓦尔哈拉的恶徒！」
尽管只有寥寥几句话，但贵族已经可以从中知道发生了什么，本就叽叽喳喳的圣殿顷刻更加喧闹。
「一直被我们踩在脚下的斯提克斯竟然向我们发动战争？」
「绝对是趁乌拉诺斯大人不在，想把瓦尔哈拉据为己有！」
「刚才的晃动就是斯提克斯做的好事！堕天使和库克大人他们已经出去迎敌，我们也回去调集下面的恶魔，瓦尔哈拉不容外人染指！」
当所有贵族理解情况后，希斯缇娅借着士气再度宣告。
「在此后退将无处可藏，瓦尔哈拉由我们守护，诛杀斯提克斯！」
「诛杀斯提克斯！」
「诛杀斯提克斯！」
呐喊声顷刻充斥圣殿，不需要圣女号召，恶魔便冲出圣殿，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圣殿内便只剩下圣女与其他寥寥几人。
这之中就包含了旁观的伊丝四人。
见到贵族呐喊着冲出圣殿，希斯缇娅松了口气，然后转向伊丝。
「伊丝主教，接下来我将与阿撒兹勒一同迎战来犯之敌，还请伊丝主教带家眷待在圣殿内，圣殿有圣域结界保护，是瓦尔哈拉上最安全的地方。」
「我也会从旁提供协助。」
伊丝点了点头，要是瓦尔哈拉被来犯的斯提克斯占领，自己肯定省不了一番麻烦，况且自己早就有诛杀斯提克斯的想法，现在正好省去了自己去找斯提克斯的功夫。
蒂娜的仇是时候偿还了。
「十分感谢。」不再犹豫，希斯缇娅手中的金色神杖重重点向地板，「『圣灵灌注』。」
话音落下的瞬间，笼罩了整个上层与大半中层的圣域结界绽放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直径以公里为单位的圣域结界内，六芒星勾勒出晦涩难懂的线条，这些金色渐渐汇聚到一起，最终透过圣殿的露天穹顶，将金色投射在圣殿中心的希斯缇娅身上。
希斯缇娅的气势顷刻暴涨，尽管全知地图显示，希斯缇娅的等级还停留在准英雄领域，但不论力量值还是魔力，都以每秒数百的增速增长，尤其是魔力值，不仅超过了希斯缇娅的魔力上限，还是魔力上限的百倍之多。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希斯缇娅便成为实力与阿撒兹勒比肩的实力者。
「『转移』。」
依靠『圣域结界』，希斯缇娅的身影眨眼消失在圣殿内。
「姐姐大人。」
卡米拉神情认真地上前一步，等待伊丝指挥。
伊丝则从仓库中拿出日轮之剑。
「我们也出去。」
「好的。」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斯提克斯本人，还是像斯提克斯突袭结界世界那样，仅仅只派出手下的堕天使，但不论是哪种情况，自己都要避免在第一时间出现。
倘若是前者，自己一下把斯提克斯打蒙，斯提克斯可能使用自己不知道的方法逃走，在没有布置阻碍传送的魔法阵的情况下，让斯提克斯溜走，日后再想找到他会相当棘手，而如果只有斯提克斯的手下，依靠圣女和阿撒兹勒两人合力，也能应付多数情况。
在斯提克斯出现以前，自己就利用『隐匿』和『存在感消除』配合，暗中协助圣女与阿撒兹勒吧。
◇
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下坠的第一时间，位于圣殿之外，通知血族不要随意外出的阿撒兹勒便意识到有人入侵。迅速召集没能保持平衡，东倒西歪的卫兵以后，阿撒兹勒便带人一路飞至连下层都不算的天空岛平原。
由于在中层就能远远看见那些如同鬼魅般，从天空岛下方爬上天空岛边缘的灾祸，所以阿撒兹勒抛弃了『不能在下层以及下层以上的地方飞行』的规矩，特殊时期要采用特殊做法，如果在这种时候还在意不能飞行的条框，让灾祸跑到下层来，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本就岌岌可危的地脉魔力将雪上加霜。
而现在，阿撒兹勒面前站着他最不想看见的对手。
身为存活了上万年之久的堕天使，阿撒兹勒只有四位最不愿意见面的对手——过去只有三位，而这四位从下往上排列，分别是斯提克斯手下的第一堕天使贝利尔、斯提克斯本人、塔尔塔诺斯中蹂躏过他许久，并且强抢了破灭之剑的康斯坦丝、以及位列第一，在她面前不论如何也只有挨打的份的伊丝·恩雅。
如今站在阿撒兹勒面前的，正是堕天使贝利尔。
身为当事人，阿撒兹勒非常清楚，第一堕天使的名头本属于贝利尔。放在过去，每当阿撒兹勒遇见贝利尔，都会被贝利尔击败，接着在被贝利尔送回瓦尔哈拉前，让贝利尔狠狠羞辱一番——这里的送回，是指回到瓦尔哈拉复活。
这种情况直到乌拉诺斯为阿撒兹勒量身定做魔法道具，才有了显著的改善，贝利尔最终败于阿撒兹勒之手。正如伊丝判断的那样，阿撒兹勒是靠着无数魔法道具，才坐上第一堕天使的位置，因此阿撒兹勒也一直以不论使用何种战术，只要能打败对方，就是第一堕天使为信条。但即便是这么说，时至今日，阿撒兹勒也还是不愿意与贝利尔战斗，每当见到贝利尔，他都会想起过去的耻辱。
在百公尺的空中对峙，阿撒兹勒先是瞥了眼下方正与灾祸交战的士兵，接着看向前方十公尺，躲藏在黑色兜帽下的贝利尔，微眯起双眼——不同于乌拉诺斯旗下的堕天使，斯提克斯阵营内的堕天使大都为不似人类的外表，即使天生长得像人类，后天也会使用魔法让脸庞变得像不死者，拥有与众不同的审美。
「贝利尔……」
面对阿撒兹勒释放的危险信号，全身隐藏在破烂黑色兜帽下，装束如同死神的贝利尔不为所动，发出刺耳讥笑。
「呦，阿撒兹勒，没想到你已经回到瓦尔哈拉。没有提前进攻，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没有提前进攻』，换句话说，斯提克斯一方早就摸清楚了自己的行动轨迹，知道自己离开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
这是预谋好的袭击。
注意着贝利尔，阿撒兹勒缓缓从储物魔法里抽出燃烧着烈焰的破灭之剑。
「在开始之前，我要先确认一遍，你出现在这里，不是你个人的行为，而是斯提克斯向瓦尔哈拉宣战，是这样吧？」
贝利尔依旧用刚才的轻佻口吻，语气里的轻蔑溢于言表。
「当然，要冲出神明的囚笼，瓦尔哈拉是不可或缺的道具，乌拉诺斯陨落的现在，是再好不过的机会。老实把瓦尔哈拉交出来，然后归于斯提克斯大人麾下，斯提克斯大人会放过你们一命，把你们安置在新的居所，否则——」
贝利尔话音停顿片刻，双手缓缓解开被黑色油布包裹的、有着长镰形状的武器，这个过程中，阿撒兹勒没有看见贝利尔的『手』，只能通过披在贝利尔身上的披风，勉强判断贝利尔的动作。
而这也正是贝利尔难对付地方，贝利尔并非像其他堕天使那样具有实体，而是一团无形无色的能量。如果贝利尔不戴上宛如死神的破烂披风，当他站在别人身边时，几乎没有人能察觉到贝利尔的存在。
解开油布包裹的长镰——长镰与贝利尔本人一样无形无色，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贝利尔缓缓补充。
「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呵呵……」
金色眼眸中的危险减少了几分，与之相对的，则是仿佛看死人一般的冷漠，阿撒兹勒摆出战斗架势，回以贝利尔对等的轻蔑冷笑。
「看来你忘记了现在谁才是第一堕天使，换成斯提克斯来，或许有几分胜算，但你绝不可能。」
「那就来试试看！」
贝利尔话音落下的瞬间，阿撒兹勒眼中的破烂披风便急速放大，伴随音爆炸响，贝利尔已然来到阿撒兹勒面前。
如同把阿撒兹勒拦腰斩断，无形的长镰发出横斩。
但是。
这种攻击对付其他堕天使或许有效，但在阿撒兹勒面前，速度就和小孩子挥剑一样缓慢。身为被魔法道具武装到了牙齿的存在，阿撒兹勒的眼睛里有解析对手攻击轨迹的道具，虽然完全比不上伊丝看任何攻击都和慢镜头的一样的效果，但对付贝利尔并不在话下。
随后，阿撒兹勒做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回击。
以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握住贝利尔的长镰刃部。
这对手套同样也是魔法道具，按强度排列，甚至能在阿撒兹勒全身的魔法道具里排前三，也是被乌拉诺斯保证，即使阿撒兹勒被融化，这对名为『绝对之握』的手套也会完好无损的道具。
（8/30）

第二十一章 瓦尔哈拉的精锐？

尝试着从阿撒兹勒手中抽出长镰，然而长镰却像被铁钳钳住了那样一动不动，贝利尔目光放到阿撒兹勒的手套上，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孔发出冷笑。
「乌拉诺斯给你的道具还是那么好用。」
「让斯提克斯给你也做一副如何？」
「狂妄。」
强烈的危机感顿时出现在阿撒兹勒身体右侧。
『危机感知Lv9』
尽管右侧空无一物，但阿撒兹勒依旧不假思索地将右臂挡在脸前。阿撒兹勒与贝利尔有过多次交手，对贝利尔的攻击方式再熟悉不过，自己与贝利尔之间的距离看似有足足一个镰刀那么长，贝利尔无法攻击到自己，但实际上贝利尔根本没有人类的外形，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分出五六只长度远超人类的手臂，戴披风显现出人类外表，只是迷惑外人的手段，
砰。
肉体接触的闷声。
阿撒兹勒的右臂与贝利尔伸出的无形拳头撞在一起，钝痛令阿撒兹勒皱了皱眉，不过后者并未就此停下动作，相反，阿撒兹勒趁贝利尔力竭的时机，踢向贝利尔**。
就双方的距离而言，阿撒兹勒这一脚会因为够不着而落空，但如果仔细看阿撒兹勒长靴上闪亮起来的蓝色光辉便能知晓，阿撒兹勒在长靴上凝聚出了长达一公尺的魔刃。
倘若被魔刃命中，就算是无形的贝利尔，也会因此受伤，在初次见面的试探性攻击里受损，对之后的影响将难以估量。
抽出武器无果，贝利尔索性放弃长镰，朝后跳开。
两人距离重新恢复原有的十公尺。
手中微微用力，阿撒兹勒捏碎从贝利尔手中夺取的无形长镰，失去了贝利尔这个主人的魔力，长镰的坚韧会不复存在，即使阿撒兹勒不主动破坏，一段时间后，长镰也会自行消散。
「这么多年过去，实力毫无长进么。」
「把乌拉诺斯赏给你的魔法道具脱下来再说话如何？」
「魔法道具和魔法一样，是实力的一部分，难道贝利尔你会放弃无形的身体，追求真正的肉体？」
「呵呵呵……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伶牙利嘴，那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实力吧，斯提克斯大人赐予我的，无穷的魔力。第一堕天使的位置将在今天归于我之手！」
开始了吗。
既然知道贝利尔的进攻是早有预谋，那么天真的以为贝利尔还是过去那副实力，就难免迟钝过头，下面那些正在与恶魔纠缠的灾祸已经能说明一些东西——斯提克斯很可能找到利用灾祸的方法，至少是通过某种方式与灾祸合作，加上自己从伊丝小姐那里听到的说法，在魔王塔尔塔诺斯的结界世界里，那个空有一身力量，却没有任何魔法能力的堕天使西普，被灾祸赋予了不死的能力，实力远超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因此将贝利尔看成可能拥有与西普一样的能力，更加保险。
空中刮起的微风，阿撒兹勒收回破灭之剑，替换成与破灭之剑同一材质的骑士长枪与骑士盾，破灭之剑长时间没有使用，阿撒兹勒已经忘记了用剑的方法，相比起来，自那以后一直使用的骑士枪与骑士盾更顺手。
没有让阿撒兹勒等待太久，贝利尔很快展现出他的底牌。
阿撒兹勒视野里出现了复数个贝利尔。
虽然这些贝利尔的数量没有超过十个，但每一个贝利尔都散发出一模一样的气息，换言之，这些贝利尔的实力与真正的贝利尔完全相同。
如此魔法并未让阿撒兹勒脸色大变，因为类似的魔法阿撒兹勒也有，并且比贝利尔更强。就像此前在多琳城的露天广场，对付伊丝时使用的杀手锏那样，阿撒兹勒可以变出成百上千个具有与他相同实力的分身，缺陷则是这些分身只能使用咏唱魔法，没有近战能力，通常的分身魔法都有如此限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所谓的底牌仅仅只是老掉牙的东西，阿撒兹勒脸上的轻蔑不禁多了几分，然而还没等阿撒兹勒开口嘲笑，一共九位贝利尔一同将身上的破烂披风掀飞，接着就好像随风飘散了那样，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阿撒兹勒的表情僵硬起来。
糟糕了。
九只贝利尔具有与真正的贝利尔相同的实力，并且连自己也无法感知到他们的气息，也就是说，自己要同时与九位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即使有魔法道具，也绝对是一场苦战。
额头浮现细密汗珠，阿撒兹勒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
但愿伊丝小姐能早点过来帮忙。
◇
迅速上升到与圣域结界持平的高度，圣女希斯缇娅从高空俯瞰天空岛。
只是自己从圣殿里出来的时间，瓦尔哈拉西侧的大平原便化为灾祸与恶魔交战的战场。另外三个方向虽然没有像西侧那样，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的灾祸，恶魔战士将灾祸抑制在了天空岛边缘，但从灾祸源源不断，没有丝毫减弱的势头看，另外三个方向也迟早会变成和西侧一样的战场。
这反倒给自己节省了时间。
自己的确经过了圣域结界强化，拥有的力量能与阿撒兹勒比肩，但力量的提升，不代表自己具有与阿撒兹勒等同的战斗力。不论魔法还是战斗技巧，自己都与阿撒兹勒有相当差距，就像阿莱克西亚之塔那样，虽然有让人畏惧的魔力储量，但却无法将魔力转化为强大的魔法攻击。
因此对自己而言，最好的战斗方式是将敌人聚集在一起，然后使用不需要精细控制的广域歼灭魔法，给予敌人一次性的沉重伤害，最大限度的削弱有生力量。
也许自己该命令战士们后撤，将灾祸引至大平原上，以『不死鸟之火』烧尽。
尽管大平原上的农田肯定会被连带着烧毁，接下来瓦尔哈拉将面临一段食物短缺的时候，可就算自己不这么做，一旦灾祸与农田接触，所有作物也都会被灾祸烧死，倘若让灾祸在同一块区域停留的太久，地脉还会被灾祸榨干，成为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只不过。
让希斯缇娅惊讶的是，明明恶魔战士已经与灾祸战斗了有一段时间，自己却连一个伤亡的人都没看见。自己固然不怎么走出圣殿，可这不代表自己对恶魔战士的实力缺少认知，哪怕灾祸是难以入眼的弱小对手，在基数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现在也该出现伤亡，然而此刻战士们不仅没有显现出颓势，士气反而越发高涨。
「有些奇怪……」
希斯缇娅皱起眉，借用有着远望效果的圣域结界，仔细查看战场最前线。
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奇怪的白雾。
当有恶魔战士受伤时，这些白雾便会像找到宣泄口的洪水那样，一股脑灌入恶魔战士伤口，紧接着，伤口会在几个呼吸内愈合，同时，战士疲倦的精神也恢复至完全状态。而换在那些灾祸身上，当灾祸进入白雾笼罩的范围，活力会显著下降，行动仿佛被人施加了『迟缓魔法』，动作异常缓慢。
「是沙利叶么。」
希斯缇娅目光转向站在大军中间，满头大汗，高举法杖的沙利叶，沙利叶的法杖上正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水蓝色魔法阵，可以看见一些与空气中白雾相同的雾气，正从沙利叶的魔法阵中缓缓涌出。只是就自己所见，沙利叶释放的白雾极少，根本不可能充满整个西侧平原乃至另外三个方向的平原，释放量不论如何也抵不过消耗的量，假设这全部是沙利叶一个人所为，自己实在要怀疑，沙利叶平时是不是隐藏了实力。
大概是有和沙利叶一样的治愈师，在配合沙利叶吧。
希斯缇娅不禁自我安慰。
每位堕天使手下都有自己的士兵，沙利叶擅长治愈与探查，她手下的士兵也擅长治愈，并非不可思议，可惜战场过于混乱，自己没能找到那些士兵的身影。
看来自己该收回让战士们撤退，将灾祸引入大平原的想法，只要有这些白雾在，战线就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足够自己腾出手来对付灾祸。
「但斯提克斯手下的那些恶魔……」
灾祸之中不乏斯提克斯阵营的精锐恶魔，这些恶魔并不像大恶魔或者大恶魔之子那样，拥有近似人类的外表，而是和下级恶魔无异的、由多种生物拼接而成的恶魔。这些恶魔身体表面附着了一层灾祸的黑色粘液，如同给恶魔穿了一身铠甲般，寻常武器劈砍在它们身上，根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并且就算造成了伤害，流淌在地上的灾祸也会迅速涌入恶魔身体，修复他们的伤势，倘若不是弥漫在空气中的白雾压制了灾祸行动，这些恶魔肯定早就不畏死地冲进己方阵营，造成数不清的麻烦。
必须让安士白和库克他们先消灭斯提克斯的精锐恶魔，否则以这些精锐恶魔以一当十的战斗力，己方很快就会陷入颓势，沙利叶的白雾只能治愈伤口，无法回复战士的体力与魔力。
意识到这一点，希斯缇娅再度转换视线。
然而，当希斯缇娅见到安士白与库克一行的战斗后，刚才的想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论安士白还是库克，都在与斯提克斯阵营内的其他堕天使战斗，部分人甚至以一敌二，根本腾不出手清理斯提克斯阵营的精锐恶魔。
斯提克斯这是赌上了全部家当吗？
希斯缇娅内心一沉，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自己该庆幸，还好斯提克斯本人没有到场，否则以天空岛现在的状况，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只能放弃抵挡斯提克斯手下精锐的恶魔战士，去帮助阿撒兹勒，让阿撒兹勒腾出手来。只要最强战力得到解放，斯提克斯阵营里的其他堕天使便不足为惧。至于被放弃的恶魔战士，自己只能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不要在这场战争里牺牲，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不对。
正当希斯缇娅为可能战死的战士心生愧疚，咬着牙准备使用『转移』去帮助阿撒兹勒时，希斯缇娅忽然发现战场的异常。
不论是斯提克斯手下的堕天使，还是那些精锐恶魔，凡是实力出众的恶魔，几乎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狙杀。有的恶魔在挥爪时像是被定格了那样突然停顿，有的索性被一闪而逝的光芒贯透身体，尤其是正在军队中肆虐，却没有堕天使可以阻拦的两只上级恶魔——说它们是两只大型松毛虫更合适，体长超过二十公尺的虫子就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了那样，身体硬生生浮上半空，接着被挤压变形，最终华丽爆炸，化为无数绿色雨点。
除此之外，瓦尔哈拉上还响起了诡异的乐声，曲调虽然难听，效果却好得出人意料。在乐声影响下，地面蠕动的灾祸行动更加迟缓，边缘部分的灾祸甚至像沸腾了那样，表面冒起一个接一个的黑色气泡，当气泡爆开后，灾祸便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空中一闪而过的翠绿光芒变得更多，之前希斯缇娅没能捕捉到这些翠绿色光芒到底是什么，而现在她看清楚了，那其实是发出璀璨光辉的箭矢，由于飞行速度太快，所以看起来才像一道光。不论什么样的敌人，在这些翠绿箭矢面前，都只有被贯穿的份，即使是正在和安士白战斗的堕天使，也由一道箭矢贯透了翅膀，导致身体失衡，被安士白一剑重创。
「不止有调音师和吟游诗人，还有能威胁到堕天使的弓手吗……」
能对堕天使造成伤害的弓箭手，哪怕放在训练有素的近卫军中，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如今一下冒出如此之多，希斯缇娅不禁觉得，胜利的天秤又重新朝自己一方倾斜。
可惜这些箭矢的飞行速度快的惊人，希斯缇娅往往刚看到箭矢飞出，箭矢就已经射^进敌人身体，根本找不到源头，加之箭矢并非从一个方向射^出，而是从四面八方，无死角的覆盖战场——不止西区，另外三个方向也有，因此希斯缇娅只能判断，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队伍。
很久以前希斯缇娅听乌拉诺斯教导过，堕天使的实力固然很强，但其他恶魔也不容小觑，一些寿命悠久、曾效力于近卫军的恶魔不喜欢显露自身实力，隐居在瓦尔哈拉平原的村庄之中，如今这些调音师、吟游诗人以及弓箭手，应该就是不与尘世喧嚣的隐者。
真是帮大忙了。
事后一定要派人寻找他们，送上感谢才行。
希斯缇娅绷紧的表情逐渐放松，用力握了握手中神杖。
最棘手的地方都被解决，接下来身为圣女的自己也要负起圣女的责任。如果瓦尔哈拉都消失不见，那么自己这个圣女就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过去的一切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快点去帮阿撒兹勒吧。」
（9/30）

第二十二章 绝望开幕？

「在上面吗！」
凭借『危机感知Lv9』的警告，阿撒兹勒将手中骑士盾举过头顶，然而下一秒，不仅身后传来极为强烈的危机感，脚下、身前也跟着感知到危机。
这并非欺诈，贝利尔的每一个分身都具有与他真身等同的实力，不仅如此，如今的贝利尔脱下披风后，只要离开自己身边两公尺，自己便感知不到贝利尔存在，有时哪怕贴近了自己，只要贝利尔不向自己发起攻击，自己的『危机感知』便无法察觉到贝利尔。
「啧！」
只能硬接了。
胸中凝聚起勇气，阿撒兹勒向甲胄注入魔力，全身亮起紫色光芒。
然后。
轰轰！
最先是骑士盾与镰刀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接着则是三柄镰刀先后斩击在腿甲与胸甲的爆响。即使贝利尔的攻击没能破开阿撒兹勒甲胄，同时被数把长镰夹击的冲击，也还是让阿撒兹勒有种胸口被人用力揍了一拳的钝痛，肺就好像卡住了那样，窒息感涌上喉头，嘴里发出痛苦闷哼。
但这还只是开始。
咔咔咔咔咔——
耳朵捕捉到什么东西碎裂了的声音，强忍着胸前与背后传来的痛楚，阿撒兹勒抬起头，寻找声音来源。
目光转移到骑士盾上后，阿撒兹勒金色的瞳孔骤然缩小。
红宝石盾浮现接二连三的裂纹。
难以置信。
虽然不论骑士盾还是骑士枪，甚至整个破灭之剑系列的武器，强度都算不上高，以至于乌拉诺斯在创造它们时附加了一个『苏生』效果——即使被打成碎块，也会自行重组回原来的样子，然而这不代表骑士盾的坚硬程度差劲，在阿撒兹勒使用过程中，骑士盾只被寥寥几人打碎过，贝利尔并不在此列。
难道贝利尔被斯提克斯赐予了极强的力量，到了可以斩断骑士盾的程度？还是说贝利尔刚才斩向盾牌的一击，并非由一个分身放出，而是多个分身协力的结果？
倘若是前者，就未免糟糕过头了。
阿撒兹勒内心一沉。
「呼……」
但距离放弃，还为时过早。
向藏在铠甲内的另一件魔法道具灌注魔力，阿撒兹勒全身亮起危险红色，几乎没有给予反应时间，以阿撒兹勒为中心，周围二十公尺内的空气急速膨胀，卷携着仿佛要把耳膜震裂的声响骤然爆开。
弥漫的浓烟，让人联想到飞行器爆炸。
如此沉寂过去了近五秒后，贝利尔尖锐的声音才在烟尘之外响起，从声音判断，贝利尔并未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伤。
「阿撒兹勒，我可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
「哼。」
之前贝利尔分身靠近自己时，自己引爆过一次魔法道具，没有反应过来的贝利尔也因此失去一具分身，但从那次以后，贝利尔便采用每次只派出一半分身，一击即退，绝不拖沓的策略，不给自己将贝利尔分身拉下水的机会。
无法正面战斗，只能被动挨打的状况让阿撒兹勒愈发焦躁，这种必须时刻绷紧神经，不知道下一次攻击会从哪里来的紧迫感，比和伊丝战斗一场更让人抗拒。
与其被拖入消耗战，眼睁睁看着魔力减少，不如放手一搏。
自己并不是没有对付贝利尔的方法。只需将贝利尔引至天空岛下层，让贝利尔跟随自己一起飞到空中，天空岛的禁空结界以及遍布天空的攻击魔法阵，便能成为自己的最强助力。身为乌拉诺斯阵营的堕天使，这些禁制不会将自己视为敌人，而贝利尔，则会如同陷入泥泞、无法脱身的马车那样，只能任由自己宰割——哪怕贝利尔是无形之物，由乌拉诺斯大人亲手布置的魔法阵，也一定可以发现贝利尔的存在，届时自己只需根据众多魔法阵的朝向，便能判断贝利尔的方位。
至于代价，下方的建筑肯定少不了被破坏，可如果连自己这个『最强』都被贝利尔击败，此后不说房屋，整个天空岛都会成为斯提克斯的囊中之物。
「嘎啊！」
就在阿撒兹勒刚下定决心时，不远处的贝利尔突然发出刺耳惨叫。
天空岛上千公尺的高空浮现无数仅有巴掌大小的魔法阵，而这些快速旋转的魔法阵一同朝贝利尔投下金色箭矢，正是这些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刺中贝利尔，贝利尔才会发出惨叫。
让人无处可藏的广域魔法？实在是绝妙的应对策略。尽管不知道使用这个魔法的人到底是谁，但并不妨碍阿撒兹勒对魔法的使用者投去赞美之词。
而在这之后，让阿撒兹勒用力拍头，懊悔『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的事情跟着出现，由于从天而降的光箭像雨点一样密集，贝利尔的身体轮廓很快暴露在阿撒兹勒眼前。
没有了恼人的隐身能力，哪怕贝利尔有许多分身，自己也有信心一战，再怎么说，这都比有力却无处释放的憋屈感强。英俊脸庞显现笑容，阿撒兹勒嘴角向两边咧开，挥手收回骑士枪与即将破碎的骑士盾，转而换成瑰丽的弓矢。
贝利尔虽然可以把身体的一部分转化为无坚不摧的无形武器，但那只限于近战，一旦他的武器脱离身体，便会成为泥土般脆弱的不堪之物，除了使用魔法，贝利尔几乎没有远程攻击手段，而接下来，就是自己用弓箭慢慢消磨贝利尔的时刻。
以牙还牙。
下去以后必须感谢帮自己逆转局面的神秘人。
「阿撒兹勒！」
希斯缇娅的声音出现在阿撒兹勒头顶，阿撒兹勒下意识抬起头，在无数金色魔法阵作背景下，手持神杖，樱发随风飘动的圣女如同女神般耀眼。
是圣女在帮助自己！
仿佛中了精神亢奋的魔法，阿撒兹勒感到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圣女竟然能使用如此威势，连自己都要为之惊叹的魔法，实在出乎自己意料。
「圣女大人，感谢！」
「嗯？」以『转移』与阿撒兹勒并肩站在一起，圣女脸上先是闪过疑惑之色，然后又将目光放到沐浴在光箭下的贝利尔身上，绮丽的脸庞浮现赞许，「用光雨让贝利尔现身，阿撒兹勒，你难得聪明了一次。」
不，这阵光雨应该是圣女大人您所为啊。
在阿撒兹勒打算把赞美说出口时，被光雨笼罩的贝利尔也反应过来，展开魔力屏障抵挡光雨，同时使用『瞬间移动』，试图离开光雨的洗礼范围。然而，当贝利尔再度睁开眼后，他依旧停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到二十公尺以外。
『瞬间移动』确实发动成功，但是被阻碍传送的魔法影响，只能在原地传送。
「该死！」
贝利尔咬着牙咒骂，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瓦尔哈拉的圣女，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作祟，圣女才刚到，灼烧皮肤的光箭与阻碍传送结界便一起出现，除了情报中能驱使圣域结界的圣女有这份力量，不可能是别人。
无法传送，贝利尔只能自己飞出光箭的覆盖范围，然而在光箭笼罩的范围里，不仅无法使用传送魔法，就连移动都很困难，贝利尔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才走出光箭范围。
然后。
空气变得炽热，就好像暴露在雷暴之海的雷霆中那样，吸入的空气仿佛在灼烧肺部，阵阵焦糊味涌入鼻腔。
贝利尔下意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全身火红色的巨鸟，而与之一同的，还有一柄仿佛要把大地贯穿的巨大投枪，前者为阿撒兹勒的『不死鸟之吻』，后者则是希斯缇娅借助圣域结界凝聚的魔法，希斯缇娅本人只有不到五十级的水准，因此只能把庞大无比的魔力凝聚起来作为攻击手段。
这样就没问题了。
希斯缇娅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看不见此刻贝利尔的表情，但不论是自己凝聚的巨大投枪，还是阿撒兹勒射^出的不死鸟，都是足以破军的强力魔法，并且贝利尔此刻被自己用圣域结界锁定，就算使用『瞬间移动』，自己的投枪也会继续追踪贝利尔，直到魔力耗尽，或者击中贝利尔。哪怕贝利尔是曾经的第一堕天使，在圣域结界面前，也只有回避的选择。
然而，希斯缇娅的安心很快被打破。
仿佛在为刚才见到的光箭与阻碍传送疑惑那样，贝利尔神情微妙，歪了歪头。
「圣女只有玩小把戏的水平？如此简陋的魔力运用，令人发笑，以为圣女拥有与斯提克斯大人等同的力量，我太高看你们了。那么，就让你们见识下斯提克斯大人赋予我的无穷魔力，此刻就是尔等蝼蚁颤抖之时！」
说话的同时，贝利尔的分身一个接一个融合，地面的灾祸也像是嗅到蜜糖的蚂蚁那样涌向贝利尔，仅仅眨眼时间，贝利尔便在『不死鸟之吻』与巨大投枪抵达前，化身身高近二十公尺的黑色巨人。
抛弃无形的躯体，转而以灾祸强化自身，这与曾经袭击结界世界的堕天使西普相似。
当然，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并未亲眼见过如此景象，在他们看来，就算贝利尔比之前变强了不少，也无法在不死鸟之吻和圣域结界的巨大投枪下存活。
——直到投枪与不死鸟先后撞上贝利尔。
卷携着势不可挡气势的投枪被贝利尔一把握住，接着像丢垃圾般的抛到一边，而在这之后，阿撒兹勒射^出的不死鸟之吻，则被贝利尔展开的双臂抱入怀中。液体蒸发的噗噗声与水雾瞬间将贝利尔掩盖，人们只能从水雾后偶然闪烁的红光看到，不死鸟的体积正渐渐缩小，而贝利尔凭借身下源源不断的灾祸，哪怕身体在不死鸟的冲击下接连后退、蒸发，也很快恢复至完全状态。
「骗人的吧……」
阿撒兹勒喉咙里发出低吟。
身为不死鸟之吻的使用者，阿撒兹勒对这一击的威力再清楚不过，这一击虽然仓促，并非自己的全力一击，但也有正常情况下的八分水平，面对如此攻击，贝利尔却几乎没有受伤，恐怕就连斯提克斯本人都没有如此实力——假如斯提克斯的实力还和过去一样的话。
这样一来，恐怕不论自己和圣女给予贝利尔多少次伤害，贝利尔的实力都不会减弱。
「阿撒兹勒！他只是利用灾祸修补受伤的地方，我们先把附近的灾祸清理掉，断绝他的补给！」
圣女凌冽的声音如同钟声般，让阿撒兹勒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啊啊……」
连比自己弱小的圣女都还没有放弃，自己怎么能先气馁。况且正如圣女说的那样，贝利尔是因为源源不断的灾祸，才拥有近乎复活般的强大恢复力，而强大的恢复力不代表不会受伤，仅仅是在受伤以后迅速恢复的话，只要自己和圣女联手创造出将贝利尔完全抹除的一击，或者先把作为贝利尔后盾的灾祸抹除，然后再转手对付贝利尔，贝利尔便无计可施。
见到阿撒兹勒重新燃起斗志的金色眼眸，化为黑色巨人的贝利尔发出不屑嗤笑。
「幼稚，让你们见识下我等提早布置在瓦尔哈拉的陷阱吧——『空间跃送』。」
贝利尔抬起右手，指向远处圣域结界西侧，然而等待了许久，却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在一片诡异的寂静里，贝利尔抬起手的样子逐渐滑稽起来。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不禁露出微妙表情，由于以为贝利尔要使用强力魔法，二人都调集好身上的魔力，随时可以做出应对。
似乎自知自己的模样很蠢，贝利尔没有五官的漆黑身体发出冷哼。
「哼，看来出现了一点差错，不过无妨，对付你们，只有我一个人足矣，多摆出点绝望的表情！那是对我的最高褒奖！」
令人不快的粘液蠕动声出现在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耳边，铺满地面的黑色灾祸开始渐渐堆积高度。
不祥的预感。
「阿撒兹勒，阻止他！」
「是。」
然而，阿撒兹勒才刚拉开手中弓矢，位于地面的恶魔士兵便开始以『保护圣女大人』的口号，跨过遍布地面的灾祸，朝正在凝聚形状的灾祸而来。
不妙。
必须阻止这些士兵，否则一定会成为地狱般的景象。
「别过来！」
希斯缇娅大喊，但贝利尔已经注意到了这些恶魔士兵，完全无视阿撒兹勒射出的箭矢，抬起脚，如同踩死蚂蚁那样，重重踏向士兵。
「就拿你们做开胃菜。」
砰。
脚掌与大地接触发出的沉闷声响。
只是，当贝利尔抬起脚后，脚下却并没有那些恶魔士兵的血肉，反而普通灾祸在这一脚下损失了不少。
「嗯？又是转移魔法么，身为圣女，专精这些伎俩，令人不齿。」
不，这肯定是阿撒兹勒所为。
内心虽然如此辩解，但希斯缇娅并未将如此想法表现在脸上，让贝利尔产生误解，对自己一方只有好处。当然，自己必须要佩服阿撒兹勒的表演天赋，表面上装出攻击贝利尔的样子，实则悄悄将士兵转移走，精湛的演技连自己都差点骗过。
仿佛在感到遗憾那样，贝利尔摇了摇头。
「也罢，是时候收场了。」
呼应贝利尔的话，地面蠕动的灾祸终于停下扭动，告知众人，贝利尔使用的是何种魔法。
那是贝利尔的分身能力。
一共九个超过二十公尺的贝利尔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十三章 悄然行动

在圣女离开大殿后，伊丝带着卡米拉、玛丽与蒂芙尼传送至瓦尔哈拉中层的一处钟楼，由于城市建立在山腰，中层的人们可以轻易瞥见下方大平原上发生的一切，不断挺进的灾祸以及节节败退的己方士兵，让人们脸上浮现不安之色，即便是外表与昆虫无异的恶魔，也都下意识蜷缩起身体，只剩外面的触须微微颤动。
「大家都很不安……」
看着街道上人们的神色，玛丽可爱的脸蛋浮现担忧。
卡米拉也同样皱起眉。
「照这个势头下去，瓦尔哈拉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灾祸的数量多过头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援军。姐姐大人，我们要怎么做？」
「帮助。」
像是担心伊丝会摇摆不定那样，蒂芙尼向下拉了拉伊丝裙角，平时缺乏表情变化的脸庞，此刻有着略微的祈求之色——这对蒂芙尼来说已经是比较强烈的感情波动。
伊丝不禁莞尔。
「我会帮助他们的啦，只是我在思考帮助的方法。」
离开圣域结界的笼罩范围，自己得以知晓来袭者究竟是谁。袭击的人并非斯提克斯，而是名为贝利尔的堕天使，尽管这个叫做贝利尔的堕天使各项数值都比阿撒兹勒强，算得上强劲的对手，但不是斯提克斯本人到场，还是难免让伊丝感到失望。
不，斯提克斯可能作为援军在后面到来，自己还是继续等待下去，直到确认斯提克斯不可能出现，或者斯提克斯到场为止。
还是按照一开始想的那样，悄悄在暗处改变战局吧。
『隐匿』与『存在感消除』仅适用自己不对他人暴露敌意的情况，一旦自己暴露敌意，『存在感消除』的效果会变得微乎其微。如今圣域结界恢复至全盛状态，哪怕圣域结界只覆盖了大半个中层，并未波及到战场所在的大平原，自己也担心圣女、阿撒兹勒以及其他感知敏锐的恶魔可能察觉到自己存在，即使他们只知道有一个『神秘人』在到处乱窜，不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也会影响后面斯提克斯的现身，为了吓退侵略者而展现实力，结果连带着主谋斯提克斯也一同吓跑，是一笔极不划算的买卖。
稍微沉思后，伊丝从仓库里取出一把造型奇特，被鲜花与藤蔓缠绕的白色竖琴。当竖琴出现在钟楼的第一时间，竖琴所附带的凝练魔力，便使周围空气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这是曾经在尤弥尔圣城米特斯拜亚对付尤利乌斯时，自己使用过的竖琴，由于吟游诗人这个职业放在现实世界十分羞耻，所以来到异世界后，自己基本没使用过竖琴武器，但放在如今成千上万只恶魔的集团战里，竖琴无疑是比永冻之黄昏更具性价比的魔法武器。
『终末之音』并不像自己的其他武器那样，对使用者有严格的等级限制，终末之音与永冻之黄昏一样，威力会随着使用者等级的降低而降低，也就是说，即使换成蒂芙尼来，也一样可以使用，缺点为效果会变得很差。
不过对付普通的灾祸已经足够。
以『魔力强夺』将终末之音的一部分魔力夺走，伊丝抬起右手，令瓦尔哈拉西侧刮起由山顶吹向平原的强风——这是为了之后方便使用治愈魔法治疗受伤的恶魔士兵。
接着，伊丝把终末之音交到玛丽与蒂芙尼手中，终末之音在自己手中看上去很轻，但实际上却有两三个玛丽那么重，单单靠蒂芙尼一个人，没可能举起来。
「唔。」
「好重！」
接到终末之音的蒂芙尼与玛丽手中一沉，好在身为战士的玛丽力量值较高，两人在终末之音即将落地时，稳住了竖琴。
「姐姐大人，您把竖琴给玛丽和蒂芙尼是要……」
「需要卡米拉你们带来『有很多人在暗中帮忙』的错觉。这把竖琴会根据使用者的等级发挥效果，之后玛丽负责抱住竖琴，等级最高的卡米拉对竖琴输入魔力，蒂芙尼拨动琴弦。注意不要把竖琴放在地上，不然竖琴会陷入沉寂。」
原本这三个动作只需一人即可完成，但伙伴们的等级不足，必须相互配合才能让竖琴发挥作用。至于曲调问题，自己在对竖琴使用『魔力强夺』的过程中，将竖琴设定为只有一根琴弦能发出声音，伙伴们只要拨弄这根唯一能发出声音的琴弦，灾祸的行动速度就会减缓——之所以只对灾祸生效，是因为以卡米拉的等级，只有普通灾祸会受影响——倘若蒂芙尼拨动琴弦的频率加快，还会对灾祸造成直接伤害，当然，相应的，魔力消耗也会增加。
值得一提的是，倘若由自己使用竖琴，不仅灾祸，连斯提克斯手下的堕天使都会动弹不得，只是异世界里没有『友方伤害豁免』的buff，一旦自己真的奏响终末之音，恐怕连阿撒兹勒都会成为木桩一样的存在，那样根本没有意义。
「战斗。」
将伊丝交给自己竖琴的举动当做是要让自己去一边玩耍，蒂芙尼不满地撅起嘴。伊丝不由得苦笑着拍了拍蒂芙尼脑袋，双手绕到蒂芙尼腋下，将蒂芙尼抱到钟楼阳台的栏杆上坐下。
「以防万一，卡米拉，你们先尝试一遍。」
「只要向竖琴注入魔力就可以吗？」
「嗯，剩下的工作交给蒂芙尼。玛丽要注意不能让竖琴掉到地上了哦？」
「我知道了！」
大概是习惯了搬运重物，即使双手抱着终末之音这么重的东西，玛丽脸上也没有丝毫辛苦，反而十分有活力。
卡米拉深吸了口气。
「那么……」
手中浮现蓝色魔力，卡米拉抬起手，贴向玛丽抱着的终末之音。
嗡——
极其微小的声音，终末之音被卡米拉启动。
接着在伊丝授意下，蒂芙尼尝试拨动琴弦，然而因为初次使用的力量太小，琴弦没能发出声音，蒂芙尼必须得以拉弓的力量，铆足全身力气，才能勉强令琴弦产生轻微低鸣。
然后。
倘若伊丝切换到第三形态便能发现，以终末之音所在的钟楼为中心，一层白色波纹朝四周扩散，当这些白色波纹蔓延至西侧平原，冲在最前面的一批灾祸时，灾祸的行动速度顿时减少了一分，只是因为蒂芙尼拨动琴弦的力量太小，以至于连灾祸自己都没能察觉到被人减速——大概相当于减速了1%。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提供魔力的卡米拉，魔力几乎没有减少。
终末之音的武器品级虽然比不上西尔芙之弓与永冻之黄昏，但依旧是『Ragnarøk』的高级武器，在不增大音量的情况下把声音扩散到数公里之外，只需消耗魔力就能做到，至于消耗谁的魔力，既可以是注入魔力的卡米拉，也可以是终末之音自己储存的魔力，伊丝拿出终末之音时，终末之音之所以能引起空气震荡，就是因为终末之音内蕴藏了大量魔力。
「能听到很轻的琴声。」
「起效果了吗？」
从钟楼眺望下方平原的卡米拉收回目光，转而抬起头看伊丝。
「嗯，只是蒂芙尼用的力量太小，效果不明显。」
「用更强的力量。」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改变，不过我猜用更强的力量波动琴弦，卡米拉的魔力肯定会很快用光。」
面对蒂芙尼极为认真的目光，伊丝不禁苦笑。
自从自己与卡米拉做了让铃铛爆炸的危险实验后，自己就决定不让伙伴们碰『Ragnarøk』的道具，因此卡米拉从未使用过终末之音，自己也不清楚终末之音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
不过『Ragnarøk』的所有东西在异世界里都获得了极大提升，或许终末之音能发挥出意料之外的效果也说不定。
「主人大人！那里的士兵先生要撑不住了！」
由于手上要抱着终末之音，玛丽只能着急地看着西侧战线，正如玛丽说的那样，战线在灾祸与斯提克斯手下的精锐恶魔逼迫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后退。普通灾祸虽然只用『火球』这样的低级魔法就能消灭，但灾祸的数量太多，魔法咏唱者的魔力恢复速度，跟不上灾祸的补充速度，加上灾祸只要稍微碰到皮肤，皮肤便会出现灼烧伤痕，多次伤害累积下，已有大批恶魔被迫退下战场。
「卡米拉，这里就交给你了，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好的，姐姐大人。蒂芙尼，从栏杆上下来。」
「嗯。」
叮嘱好同伴，伊丝内心默念。
『短距离传送』
转瞬来到战场。
此刻战线已经到岌岌可危的程度，阿撒兹勒被贝利尔缠住无法脱身，而其他乌拉诺斯阵营的堕天使——安士白等人，也同样被斯提克斯阵营的堕天使阻拦，由于斯提克斯阵营的堕天使比乌拉诺斯阵营多一到两位，所以部分堕天使甚至要以一敌二，才能阻止斯提克斯阵营的堕天使加入普通恶魔的战场。
并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地方，更糟糕的地方是，斯提克斯派出的袭击队伍中存在大量英雄领域的精锐恶魔，而这些精锐恶魔在灾祸覆盖下，不仅拥有极强的防御力，还拥有近乎无穷的恢复能力，平时脆弱无比的灾祸，覆盖在恶魔身上后，会化为绯金都无法斩断的坚硬铠甲。同样是英雄领域的恶魔，两位乌拉诺斯阵营中的恶魔士兵，才能抵御一位被灾祸覆盖的恶魔士兵，并且还势均力敌，无法分出胜负。
这样下去会越来越劣势。
伊丝将目光放到沙利叶身上。作为战斗力低下的堕天使，沙利叶选择了为受伤的士兵治疗伤势，沙利叶身边躺着无数全身沾满血迹、发出哀嚎的士兵。不同于为蕾菲娜治疗时使用的『生命逆转』，大概是出于效率考虑，沙利叶在法杖上凝聚出治疗雾，当治疗雾靠近伤者时，雾气便会像找到宣泄口了那样聚集而去，迅速修补伤口。
只是对比士兵需要的量，沙利叶施放的治疗雾根本不够，附近的伤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时间推移下不断增多，而沙利叶本人，额头遍布的汗珠足以说明，她早已在超负荷运转。
有沙利叶做掩护，自己也像沙利叶这样，为乌拉诺斯阵营的恶魔提供恢复吧。
即使抛开漂亮的圣女大人，自己也会站在乌拉诺斯这一边，斯提克斯伤害过蒂娜，袖手旁观等于在帮助斯提克斯。
以『隐匿』和『存在感消除』隐身，伊丝悄悄来到沙利叶身边，举起日轮之剑。
「『水结治愈术』。」
并非神圣属性，而是水属性的治愈魔法，伊丝手中的日轮之剑冒出与沙利叶手中白雾相似、但治疗原理完全不同的大量水雾，因为伊丝就站在沙利叶身边，所以这些水雾看上去就像沙利叶释放。
很快，令能见度低于一米的浓雾便充斥沙利叶身边，受此影响，前一刻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恶魔，很快便不再感到疼痛，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浑身浴血的恶魔便自己爬起来，惊讶地看着双手双腿，扭动脖子，发出一阵嘎嘎脆响。
「我、我的腿恢复了？」
「完全不疼了！」
「我感觉我还能继续战斗！」
「喂喂……为什么我才剃的头发又长回来了啊。」
「沙利叶大人，谢谢您！」
对于众多伤者的感谢，沙利叶本人一头雾水，虽说她的注意力一直在维持魔法阵上，没有注意自己到底释放了多少治疗雾，但她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身边这些浓到令人看不清周围情况的水雾，根本不是她所为。只是恢复的伤者根本没有听沙利叶解释，对沙利叶投以感激目光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迅速回到战场。
紧接着。
自瓦尔哈拉山顶而来的强风抵达平原，伊丝凝聚的『水结治愈术』顷刻被强风吹散，充斥整个瓦尔哈拉平原。
这阵强风自然也是伊丝所为，在钟楼以『魔力强夺』吸收终末之音的魔力后，伊丝释放了自瓦尔哈拉上层吹向平原的强风，那时伊丝虽然没想用『水结治愈术』治愈恶魔，但也设想了用下雨的方式治疗受伤者，而强风是最容易解释的、让云层移动的魔法。放在如今吹散水雾，让它们扩散至战场上，也同样适用。
几乎同时，战场上传来乌拉诺斯阵营士兵的惊呼。
「呜啊！……诶？我的伤口恢复了？」
「我、我也是！刚才还以为我要被灾祸烧死了！」
「肯定是这阵风在帮助我们！治愈师大人，非常感谢！」
「噢噢噢噢！我还能再战！！这些该死的侵略者！！！」
战士们极富活力的大喊传入伊丝耳中。
看来自己不需要担心有人伤亡了。
斯提克斯阵营的士兵能凭借灾祸获得无穷的恢复力，自己也能靠『水结治愈术』达成，这算是扳回来一分。
当然，安心的只有士兵和伊丝，对前一刻还在苦苦维持治疗雾的沙利叶来说，则如同看见了鬼魅一般，仿佛在寻找是谁在搞鬼那样，沙利叶神情凝重，不断扭头寻找可疑人。
（11/30）

第二十四章 瓦尔哈拉的『援军』

然而从前线赶来的士兵很快令沙利叶放弃寻找。
「沙、沙利叶大人，这里有人需要您治疗！」
并非肉体受伤，而是遭到了精神冲击。
这在『水结治愈术』的能力范畴外。
不过从沙利叶连忙走上前，开始咏唱魔法的样子看，沙利叶似乎可以治愈精神创伤。
这里还是交给沙利叶，自己去解决那两只在恶魔士兵中横冲直撞，给予恶魔士兵精神创伤的虫子好了。
以『瞬间移动』跳跃到两只体长超过二十公尺，外形如同毛虫的恶魔精锐正上方，伊丝将日轮之剑收回，替换为西尔芙之弓，拉开弓弦，将箭头对准下方毛虫恶魔。
让伊丝惊讶的是，自己才刚对这两只毛虫恶魔暴露敌意，两只毛虫恶魔便像是看见了自己那样，完全无视周围恶魔挠痒般的攻击，径直抬起头看向自己，朝自己吐出白色絮状物——这些白色絮状物就是精神攻击的来源。
虽然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无法对自己生效，但被笼罩后，衣服和身上肯定会有滑溜溜的恶心触感，伊丝以『瞬间移动』避开絮状物，然后松开对准毛虫的西尔芙之弓。
伴随翠绿光芒一闪而逝，箭矢轻易破开灾祸防御，没入一只毛虫恶魔身体，然而毛虫恶魔却并未毙命，即使伤口迸射出粘稠的绿色血液，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吱吱！（小心暗杀者）」
对着伊丝的方向，毛虫恶魔以伊丝听不懂的昆虫语言传话。
虽然自己听不懂这两只高阶恶魔说的是什么，但从周围斯提克斯阵营的恶魔纷纷抬起头，寻找着什么的样子看，毛虫恶魔似乎在向周围人传达自己的存在。
尽管自己早就猜到，只要自己暴露敌意，『存在感消除』便会失效，单靠『隐匿』根本隐藏不住身形，但被区区两只不到六十级的魔物发现，难免还是有种『为什么这也能发现啊？』的不满。如果让这两只毛虫把自己的存在扩散出去，埋伏斯提克斯的计划就会失败，伊丝索性将西尔芙之弓交换到右手，以左手的『无形之手』，将两只毛虫恶魔抓到空中。
软黏黏的触感有些恶心。
哪怕是隔着『无形之手』感受到这份触感，也还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尽快解决它们好了。
丢进海里。
这么想着的同时，伊丝左手做出投掷动作，试图将毛虫丢进大海，然而。
啪叽。
就像捏碎两颗葡萄那样，粘稠的绿色血液在『无形之手』上爆开。
自己似乎没拿捏好力度。
呕呕……
亲手捏碎毛虫的手感，让伊丝有种早餐正在胃里打滚的反胃感。
「该死，是调音师吗！？就不能把它拿远一点！——不过还是谢谢了！」
「呕呕呕——」
下方传来恶魔士兵们不满的声音。
由于虫子在空中被捏碎，因此爆散开的体液洒落的到处都是，一些站位不好的士兵全身都是散发恶臭的绿色血液，捂着胸口，连连做出干呕动作。
伊丝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下次还是动用火刑好了，使用『无形之手』实在是不经大脑的决定。
然后，舌尖品味到空气中恶臭的绿色血液味道，伊丝脸色迅速变绿，连忙伸手捂住嘴——看来自己要封印『无形之手』一段时间，不然每次使用，自己都会想起今天这股味道。
为了摆脱令人反胃的臭味，伊丝再度使用『瞬间移动』，这次出现在了战场边缘。要营造出『许多人在暗中帮助』的氛围，光靠刚才那些动作显然不够。
重新取出西尔芙之弓，轻拉开弓弦。
然后。
梆！
耳边传来难听的声音。
伊丝不禁停下即将松开的箭矢，转而扭头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卡米拉一行所在的钟楼。
刚才的『梆！』声来自终末之音。
到底怎样的音乐天赋，才能让终末之音发出仿佛在敲木头的声音，即使自己这个有吟游诗人职业的玩家，都好奇不已——即使刻意让自己弹出这种声音，自己都无法做到。
看在灾祸的行动速度明显减少的份上，自己还是不吐槽为什么能把竖琴弹的这么难听好了。
屏息凝神，伊丝将西尔芙之弓的准心对准正在与安士白战斗的一名堕天使，在所有堕天使的战斗中，安士白的战斗最为凶险，不仅以一敌二，并且作为敌人的两名堕天使还都强于他，危险程度不亚于现在的阿撒兹勒。
以西尔芙之弓的速度，不需要预判，当自己松开箭矢的一刻，魔力凝聚的箭矢就能命中靶心，伊丝略做思考，将准心从堕天使的脑袋转移到堕天使翅膀上。
要是一击送堕天使回家，这个『暗中帮助的神秘人』就厉害过头了。
噗嗤。
松开翠绿箭矢，箭矢就如同穿透纸张那样，轻易贯透堕天使翅膀，此外，因为伊丝刚好挑在堕天使抬起手防御安士白反击的时机，使得堕天使没能在第一时间架起防御，被安士白一剑斩断右臂。
「呃啊！」
「嗯？」
能看的出安士白也很惊讶这一击能取得效果。
就让安士白自己惊讶去吧。
解决安士白的危机，伊丝转而将目标放在威胁普通恶魔士兵的精锐恶魔身上。
至于过程，既简单又复杂。
以『瞬间移动』不断改变自身位置，尽量隐蔽在建筑群、灌木丛与恶魔尸体旁边，同时每到一个地方，便拉开西尔芙之弓，射出一支或多支箭矢。后面由于精锐恶魔太多，即使是伊丝，也感到右臂发麻，因此伊丝索性升到空中，每次在西尔芙之弓上搭起复数箭矢，以多重射击，歼灭斯提克斯手下的精锐恶魔。
尽管只是对付一些弱小的敌人，但这种只在NPC身上见过的一次射出多根箭矢的样子，实在让人心驰神往，非常帅气。
如果被安德烈亚或者琳看见，一定会找人把自己拉开西尔芙之弓的样子画下来，挂在王宫或者卧室里吧，仔细想想，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嘎吱——嘎吱——嘎吱——
十分难听的，仿佛在锯木头的声音传入伊丝耳朵，将伊丝从幻想中惊醒。
这同样是来自终末之音的琴声。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发出这种怪异声音啊。
伊丝神情越发微妙。虽然这些琴声的效果非常不错，地面上的灾祸不仅行动速度被减少很多，甚至开始像沸腾了那样，冒起一个接一个的黑色气泡，但这番画面总让自己觉得，灾祸是受不了难听的声音，所以自尽了。
倘若伊丝知道钟楼上发生了什么的话，一定会永久禁止蒂芙尼接触竖琴。
因为普通的弹奏很难拨动琴弦，所以蒂芙尼索性发挥史莱姆的先天优势，幻化出复数的史莱姆锤与史莱姆锯，同时摧残终末之音琴弦，这才有难听到极点的琴声——到底是不是琴声还得两说。如果不是卡米拉贴心的为自己与玛丽使用暂时屏蔽听觉的魔法，最靠近终末之音的二人，恐怕双眼早已失去焦点。
「弓箭手大人停下了？」
「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有这么多厉害的弓箭手吗……」
「总感觉光靠这些弓箭手大人，就能把该死的入侵者赶走啊。」
「我觉得还是调音师大人和吟游诗人更厉害——这么有侵略性的音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看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精锐恶魔被自己歼灭大半，恶魔战士们得以有喘息时间，他们的只言片语已经向自己传达了，所有人都认为，刚才那些异变不是一个人所为。
习惯性地，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
此刻战线不仅稳定下来，而且还在逐步反推，即使自己放着不管，只要不出现新的敌人，就不用担心战线崩溃。
接下来只需暗中帮助阿撒兹勒将贝利尔压制下去，斯提克斯就必须得亲自登场，否则这次袭击不仅没有得到成果，还彻底站在了乌拉诺斯阵营的对立面，极不划算。
「只是圣女大人啊，这明明是增加自己声望的最好机会，却一直待在圣域结界附近不动吗。」
从自己开始行动起，圣女就一直停在天空的圣域结界附近，中途自己还不时感受到圣女的目光，不过圣女只是从箭矢的飞行轨迹判断自己方位，实际上并没有看见不断转移的自己。
「嘛，还是去帮阿撒兹勒吧，那家伙挨打有一段时间了。」
不论阿撒兹勒还是贝利尔，都是有一定实力的堕天使，为了避免被发现，伊丝将『隐匿』替换为隐蔽性更强，但缺点也更明显的魔法。
「『潜行』。」
虽然只要对敌人造成伤害，自身就会立刻显形，不过优点是只要不主动发动攻击，就很难被人察觉，隐身效果比『隐匿』高出好几个层级，属于PVP中全职业都要学习的技能。
此外，因为『潜行』只有对敌人造成伤害后，自己才会显形，所以带来了两个极为优秀的机制，第一是可以悄悄使用不会造成伤害的减益魔法限制敌人，自己不会因此暴露，第二是即使使用攻击魔法，也必须等到攻击魔法打中对方，自己才会显形，中间有一段极为充足的准备时间，这两点用来对付贝利尔完全足够。
自己只需要在『潜行』状态下不断使用不会造成伤害，但会给贝利尔带来无穷无尽麻烦的技能，阿撒兹勒就应该能『艰难』战胜贝利尔。
真希望斯提克斯能早点到来。
内心如此祈祷，『潜行』下的伊丝向阿撒兹勒靠拢。
（13/30）

第二十五章 光列阵与传送阻碍之箭

「明明是第一堕天使，却被贝利尔完全压制吗，斯提克斯阵营的堕天使也不容小觑啊。」
为了避免被卷入战斗，伊丝来到距离阿撒兹勒百公尺开外的地方。站在自己的视角，此刻的阿撒兹勒就像在和空气战斗，身上还不时发出爆响，尽管全知地图探查到空中一共有八位贝利尔，但自己并不能直接用肉眼观测到贝利尔的行动，贝利尔并非和自己一样，使用了隐身或者幻象魔法，而是天身透明，因此『看破』技能也没有作用。
「不过没想到就连乌拉诺斯制作的魔法道具都无法发现贝利尔，这家伙的特殊能力实在够变态。」
轰——
伊丝的话还没过去多久，阿撒兹勒周围二十公尺的空气便骤然爆开，但这番攻击并未对贝利尔带来伤害，贝利尔早在爆炸之前，便退到距离阿撒兹勒至少三十公尺远的半空。
「阿撒兹勒，我可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
贝利尔夹杂讥笑的声音传入耳中，伊丝不禁连连皱眉。
讨厌的家伙。
先以魔法让贝利尔的『隐身』失去作用好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自己已经可以确定，贝利尔隐身技能的缺陷与自己的『隐匿』相似——只是让自己从他人目光中消失，而非完全与空气融为一体，换言之，贝利尔并不能穿墙而入，具有一定的实体，这样一来，对付贝利尔的方法便明晰起来。
只需将能显现出身体轮廓的东西附着在贝利尔身上，贝利尔便会失去他最引以为傲的优势。
雨滴与粉尘是最简单的方法，但很容易被贝利尔回避与清理，还是魔法更加可靠。
因为在『潜行』下使用魔法，会令自己脱离隐身状态，伊丝选择先隐蔽在下方树丛，然后朝贝利尔所在的天空抬起手。
「『光列阵』。」
『光列阵』属于『圣光列阵』的下位魔法，玩家六十级时就能学习『光列阵』。效果则是在空中产生无数小型魔法阵，接着再由小型魔法阵向下投射光箭。由于『光箭』本身只有第一位阶到第二位阶魔法的威力，所以『光列阵』比『圣光列阵』弱小许多，优点则是能同时打击范围内的所有目标，魔力消耗也远少于『圣光列阵』，对付群居的弱小魔物相当便利。
几乎瞬间，成千上万个仅有巴掌大小的金色魔法阵在高空层层展开，贝利尔还未察觉到魔力波动，金色魔法阵便一个接一个的投下光箭。
「嘎啊！」
明明是最高威力不超过第二位阶的魔法，贝利尔却发出了惨叫。渐渐地，贝利尔的身体轮廓因为雨点般的光箭，浮现在众人眼前。
此外，大概是被突然出现的魔法阵吓了一跳，阿撒兹勒本人愣在了原地。
这家伙就不知道落井下石吗。
以阿撒兹勒的防御，应该能顶着光箭解决一到两个贝利尔的分身才是。
「哈啊，知道阿撒兹勒是笨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继续用其他魔法吧。」
到贝利尔这个程度，会『瞬间移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倘若让贝利尔离开『光列阵』的笼罩范围，附着在他身上的光元素，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接着贝利尔就又会陷入隐身。因此伊丝拿出背在身后的西尔芙之弓，内心默念。
『传送阻碍』
弓弦上凝聚的不再是翠绿箭矢，而是白色的、象征空间魔法的光芒。
准心对准贝利尔，伊丝松开箭矢。
嗤。
与此前使用的翠绿箭矢不同，这只箭矢并非在空中划出飞行轨迹，而是在脱离西尔芙之弓的第一时间，以传送魔法出现在贝利尔身后，径直没入贝利尔后背，对此，贝利尔本人没有丝毫察觉，『传送阻碍之箭』并不会带来疼痛与冲击，仅仅只是一种负面效果。
居然没有遇见抵抗。
伊丝不禁对贝利尔的实力感到怀疑，哪怕贝利尔身上有一点防御魔法，『传送阻碍之箭』都不至于轻易没入贝利尔身体，『传送阻碍之箭』的效果虽然强，不论被击中者使用何种传送魔法，最终都只会原地踏步，但前提是箭矢必须得命中目标才行，『传送阻碍之箭』自身几乎没有穿透力，只要穿上能阻碍魔力的防具，或者给自身施加防御魔法，『传送阻碍之箭』便很难生效。
亏自己在第一根箭矢射出去之后，又在西尔芙之弓上搭上三根『传送阻碍之箭』。
贝利尔大概是为了自身不被察觉，所以才不在身上施加防御魔法，尽可能降低魔力反应吧。
可惜乌拉诺斯阵营里的人不会莉娅的『魔力视』，不然贝利尔根本不足为惧。
「快看天上的魔法阵！」
「喂喂……这种宏大的魔法阵，至少是九阶魔法吧？瓦尔哈拉上有能使用九阶魔法的魔法咏唱者吗？」
呃。
隐蔽在树丛中的伊丝尴尬起来。
『光列阵』并不是厉害的魔法，如果被人误认为是九阶或九阶以上的魔法，对引出斯提克斯不利。
正当伊丝为怎么解除这个误会发愁时，恶魔们自己找到了解释。
「看那边！圣女大人来了！一定是圣女大人的魔法！」
「啊啊啊，我就知道圣女大人不会抛弃我们，圣女大人万岁！」
「不能在圣女大人面前丢脸！斯提克斯的走狗都给我滚开！！！」
因为圣女到场，附近的恶魔士兵士气高昂起来，以不计后果的拼命势头，向灾祸与来袭的精锐恶魔发起猛攻。
虽说自己以『水结治愈术』施放的水雾，能在战士们受伤的第一时间治好伤势，但自己还是希望他们不要用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
看起来太血腥了。
无奈叹气，伊丝选择无视这些不珍惜自己身体的恶魔，重新为施加『潜行』，上升到空中。要在恰当时机打断贝利尔的攻击，自己就得听到圣女和贝利尔的对话才行。
「圣女大人，感谢！」
阿撒兹勒对刚到身边的圣女投去感激目光，和下面的恶魔士兵一样，阿撒兹勒以为『光列阵』是圣女所为。
「嗯？」希斯缇娅面露诧异，「用光雨让贝利尔现身，阿撒兹勒，你难得聪明了一次。」
稍微有些不妙。
口径对不上了。
自己以为『光列阵』是随处可见的魔法，便自顾自的使用，但从其他人的反应看，『光列阵』是只属于『Ragnarøk』的魔法。
贝利尔呦，赶紧吸引这两个人的注意力吧。
仿佛听见伊丝的心声，贝利尔很快回应伊丝的祈祷，发出毫不遮掩音量的咒骂，而这声咒骂，成为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放下疑惑的开关，两人默契的汇聚魔力，在贝利尔冲出『光列阵』范围的第一时间，给予贝利尔痛击。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第二十六章 圣灵颂唱·鬼邪灭杀

——当然没这么简单。
圣女和阿撒兹勒为了咏唱魔法，没能注意到异常，但自己这个站在上帝视角的人看的十分清楚，逃出『光列阵』笼罩的贝利尔正操控分身与本体融合，同时地面的灾祸也如同嗅到蜂蜜香气的蚂蚁那样，朝贝利尔汇聚。
用不了多久，贝利尔就会成为羊头恶魔西普那样的存在。
即，全身被黑色粘液覆盖的、即便被杀死，也会快速复活的堕天使。
虽然阿撒兹勒的『不死鸟之吻』与圣女以庞大魔力凝聚出来的长枪威力巨大，但想要像『阿尔忒弥斯之叹息』那样，将贝利尔逼入复活速度跟不上死亡速度的窘境，还远远不够。
事实也正如伊丝料想的一样，当贝利尔化身身长超过二十公尺的黑色巨人后，不论『不死鸟之吻』，还是圣女的巨大投枪，都没能对贝利尔造成无法治愈的伤害，哪怕『不死鸟之吻』携带的高温令贝利尔全身爆发大量水汽，身体一点点的缺少，灾祸也能在短短一个呼吸时间里补回缺少的地方，反馈在全知地图上，贝利尔的生命值只在90%至100%间来回跳跃。
这不是根本不行嘛。
就算知道斯提克斯是有备而来，见到连阿撒兹勒与圣女合力都不是贝利尔的对手时，还是难免会感到泄气。
只能亲自出手了。
躲在暗处施加减益buff是最保险的策略，但许多减益buff并不像『传送阻碍之箭』那样不易被察觉，尤其是能对贝利尔起效的魔法，必须得在十阶以上，与其大费周章，不断施加可能暴露自己的减益魔法，不如在圣女使用强大攻击的瞬间，以『潜行』出现在贝利尔身后，接着一击将贝利尔击杀。
这种暗杀者的味道也不错。
收回西尔芙之弓，伊丝转而换成两柄仅有一尺长的短剑，这两把短剑并非厉害货色，而是『Ragnarøk』中的廉价武器。因为它要求装备它的玩家等级必须在三百级以上，所以哪怕只靠基础属性，用来对付贝利尔也完全足够。
「阿撒兹勒，他只是利用灾祸修补受伤的地方，我们把附近的灾祸清理掉，断绝他的补给！」
圣女凌冽的声音传入耳中。
哦呀。
伊丝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圣女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知道贝利尔是因为灾祸才拥有无尽的恢复力。只不过以双方的力量对比，阿撒兹勒和圣女要在贝利尔眼皮底下清除灾祸，并不那么容易。
『瞬间移动』
转瞬来到贝利尔后背，为了不接触到贝利尔身上黏糊糊的灾祸，伊丝与贝利尔保持至少五公尺的间距，『潜行』的隐身等级比『隐匿』高，但一样会因为触碰到东西而显现出身体轮廓。
圣女大喊出来的战术让贝利尔忍不住讥笑。
「幼稚，让你们见识下我等提早布置在瓦尔哈拉的陷阱吧——『空间跃送』。」
「噢噢噢……」
听见『空间跃送』几个字，伊丝不禁兴奋的低鸣。贝利尔肯定是要召唤斯提克斯，自己没白花这么长时间等待。等斯提克斯一出来，自己就立刻切换到第三形态，接着再用第四十位阶的魔法将其限制住。可以的话，自己想把斯提克斯活捉，送到蒂娜与莉娅面前，让她们审判斯提克斯——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原初的魔王，这个世界并没有通用的法律，有资格审判斯提克斯的，也就只有另外的两大魔王塔尔塔诺斯与乌拉诺斯。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伊丝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贝利尔召唤斯提克斯，然而贝利尔指向圣域结界的动作保持了近五秒，圣域结界也没有任何变化，空气死一般寂静。
就好像滑稽剧演员在舞台上奋力表演半天，下面的观众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样，场面尴尬到极点。
为如此状况感到疑惑，伊丝脑海中再度闪过贝利尔刚才的发言，接着抬起头，顺贝利尔所指看向圣域结界，表情逐渐微妙起来。
等等……
贝利尔说的『布置在瓦尔哈拉的陷阱』，难道是像蛛网一样，纠缠在圣域结界西侧的灾祸之弦吗？
那些灾祸之弦昨晚已经被自己拆掉，正躺在自己仓库里。
失策了。
可恶。
比起伊丝的懊恼，极度尴尬的贝利尔故作镇定。
「哼，看来出现了一点差错，不过无妨，对付你们，只有我一个人足矣，多摆出点绝望的表情！那是对我的最高褒奖！」
恼羞成怒了。
贝利尔话音落下后，地面的灾祸开始堆积出一个个拥有人类外形的黑色物体，全知地图反馈，这些有着人类外形的东西与贝利尔实力相当。
仅仅一个贝利尔就让圣女和阿撒兹勒头疼，现在还多了实力与贝利尔一样的分身，圣女和阿撒兹勒无论如何也不是贝利尔的对手。
「保护圣女大人！」
喂喂。
当伊丝评判双方实力的时候，一群刚刚结束战斗的恶魔士兵跑向圣女。贝利尔不屑冷哼，一脚踩向跑向圣女的士兵。
虽然知道你们护主心切，但还请不要过来添麻烦。
在贝利尔即将踩中士兵们之时，伊丝借用『瞬间移动』出现在士兵中间，接着发动『群体短距离传送』，将不到二十名士兵带到天空岛下层。这些士兵想从下层跑到平原战场，至少得花十几分钟，不会再来打扰自己。
无视士兵的惊恐大喊，伊丝再度回到战场。
此刻胜利的天秤已经完全倒向贝利尔，圣女与阿撒兹勒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一位贝利尔的对手，更不用提贝利尔一共有九位。面对贝利尔挥出的巨大镰刀，阿撒兹勒姑且能凭借众多优秀魔法道具偶尔还击，而战斗技巧拙劣的圣女，就只能不断使用『转移』躲闪贝利尔进攻，基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一旦圣女的反应速度跟不上贝利尔的动作，圣女的生命就会迎来终结。
既然召唤斯提克斯的传送阵失去作用，自己就稍微乱来一些吧。
「怎样！阿撒兹勒！即使有乌拉诺斯给予你的魔法道具，你也只能像老鼠一样乱窜，这说明斯提克斯大人的权能比乌拉诺斯更甚！」
「和灾祸勾结的无耻之徒，没有和乌拉诺斯大人相提并论的资格——呜！」
注意力因为回答贝利尔而分散，阿撒兹勒在分心之下被贝利尔挥出的拳头正面砸中，尽管身上的魔法道具第一时间放出魔法盾，但阿撒兹勒依旧像被重型卡车撞飞的破麻袋那样，倒飞而出。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对付阿撒兹勒的贝利尔并非只有一个。
仿佛手握球棍的棒球选手，在阿撒兹勒倒飞而出的轨迹上，另一位贝利尔手举漆黑长镰，等待阿撒兹勒飞到面前。
哪怕阿撒兹勒身上的魔法道具有十足强度，面对这把长度超过二十公尺，看起来就很锋利的武器，也肯定会受伤。
不过。
嗡——
在阿撒兹勒即将与贝利尔挥出的镰刀碰撞时，阿撒兹勒全身亮起红芒。
这是阿撒兹勒早前用过的魔法道具。能以阿撒兹勒为中心，引爆周围包括空气在内的所有物体。
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做出反击，不愧是第一堕天使。
心中送上赞誉的同时，『潜行』下的伊丝来到即将被阿撒兹勒拖入爆炸的贝利尔身后。
手中双刃如同毒蛇般从左右两侧插^入贝利尔脖颈，由于贝利尔的体型比短刃大得多，就这样插^进去与挠痒无异，所以伊丝在短剑没入贝利尔脖颈的瞬间施放魔刃，接着由上至下的，身体带动双刃，急速下坠。
噗嗤——
倘若有人站在贝利尔身后，他一定能发现，此刻灾祸形成的贝利尔已经被伊丝纵向分成三块，只是贝利尔并未因此死去，而是艰难地回过头，试图寻找伊丝身影。
「——谁！」
还没等到贝利尔看见伊丝，阿撒兹勒身上的魔法道具便骤然炸响。
轰！
本就被伊丝肢解的躯体轰然碎裂，不同于『不死鸟之吻』的高温灼烧，魔法道具引发的爆炸过于猛烈，即使灾祸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涌上来修复破损，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完成。
脱离战斗的伊丝微微皱眉。
「战果不明显么……」
不解决为贝利尔提供支援的灾祸，除非自己使用『阿尔忒弥斯之叹息』级别的魔法，否则光靠阿撒兹勒和圣女，永远也解决不了贝利尔。
「虽说已经知道斯提克斯不会到场，但还是想尽可能避免暴露自己啊。」
不论是布置在圣域结界上的灾祸之弦，还是贝利尔等恶魔能够轻易突破封印天空岛的结界，都说明天空岛内有人在迎合斯提克斯，如果自己暴露能碾压贝利尔实力，此后会让内奸蛰伏起来，等到自己离开再出场。
「嘛，反正没有在天空岛长住的想法，与其关注今后，还是着眼眼前的麻烦。」
光是把贝利尔解决掉，圣女就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内奸之类让人头大的事，就让圣女自己去烦恼好了。
做出决定后便不再犹豫，伊丝以『瞬间移动』转移到围攻圣女的贝利尔身后，接着调集『光列阵』，命令光箭将攻击目标转至地面散开的灾祸。
灾祸附着在恶魔身上前，是连『火球』都应付不了的弱小魔物，覆盖范围极广的『光列阵』足以将灾祸消灭的七七八八。
由于自己也被笼罩在光箭的攻击范围内，圣女错愕地瞪大双眼惊呼。
「这些光箭朝我过来了？！」
「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却连自己的魔法都控制不好？瓦尔哈拉的圣女也不过如此！」
就像没看见朝自己来的光箭那样，贝利尔对希斯缇娅投以讥笑，接着与其他分身一同，从四个方向同时朝圣女伸手，试图将圣女握在手中。
然而。
贝利尔探出的手如同断线风筝那样，在重力影响下笔直坠向地面。
前一刻还异常狰狞的手掌，现在只剩下整齐光滑的漆黑断面。
「什么？」
「阿撒兹勒？」
贝利尔与希斯缇娅先后发出诧异呼喊。
「非常抱歉，我不是阿撒兹勒。」任由银发随强风飘散，突然出现的伊丝对希斯缇娅耸了耸肩，甩掉短剑上沾染的黑色灾祸，微微抬起下巴，扫视后退几步的贝利尔及其分身，「伊丝·恩雅，仅仅是被圣女邀请来的客人，因为不忍心看见漂亮的女士被围攻，所以出手相助。嗯——虽然觉得只是无用功，但姑且做出像样的警告，贝利尔，如果你不自己乖乖离开瓦尔哈拉，我就要亲手送你去见你的主人了。」
「区区人类，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嚯，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到底有没有能力让你闭嘴吧。」
『空间禁锢』
白色魔力顷刻笼罩在贝利尔体表，虽然只禁锢了贝利尔一瞬便自行破碎，但依旧让贝利尔声音中的惊愕加深一分——贝利尔并没有五官，很难看清感情流露。
「啧，埋伏吗。」
「那么，最后警告一遍——」
说话的同时，伊丝瞥了眼自己的状态，接着微微歪头。
自己从来不见增长的经验值，在斩断贝利尔以灾祸凝聚出的手臂后，出现了0.01%的增长。
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嘴角忍不住上翘，伊丝收回两柄短刃，转而换成日轮之剑。
「不，我收回刚才的二次警告——」
「傲慢！」
「伊丝小姐小心！」
还没等伊丝把话说完，悄悄来到伊丝身后的一具分身便向伊丝挥下长镰。
注意着贝利尔动向的希斯缇娅试图以魔力盾塔阻挡，但二者只是刚刚接触，魔力凝聚的金色盾塔便轰然破碎，连0.1秒的时间都没能争取到。
希斯缇娅漂亮的脸孔瞬间浮现不忍之色，下意识撇开目光。
但是。
嗤。
仿佛把烧红木炭放入水中的呲呲声，接着为重物落到地面的轰响。包括试图偷袭伊丝的分身在内，围在圣女身边的四位贝利尔被伊丝拦腰斩断。
倘若这里有在威弗列德城待过的人便能发现，伊丝使用的剑术让人别干亲切。
薇尔在面对巨型水母时用过的、割草的剑术。
在刚才那一瞬，伊丝熟稔的将日轮之剑增长至极限的一百公尺，接着以自己为中心使用『圆舞斩』，让四只贝利尔化为经验值。
做完这一切的伊丝并未第一时间看圣女，而是注意自己的经验栏。
并未像刚才那样增加0.01%。
看来只是自己过去的经验累积到了接近0.01%，然后又恰好斩杀贝利尔，所以才出现增长。
不过就算斩杀贝利尔不会给自己带来0.01%经验值的增长，这番变化也让伊丝感到喜悦，经验值的增长意味着自己并非没有升级可能，一直以来经验条没有增加，只是因为自己需要的经验值太多。
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喜悦，足以与被佩佩膝枕相提并论，伊丝不禁觉得，如果贝利尔的分身也能施放分身，自己就等于有了无限的、优质的经验值来源——不，堕天使就算死亡也会在老巢重生，自己干脆一口气闯入斯提克斯的老巢，等待贝利尔复活。
「伊丝小姐……你的笑容……有些陌生。」
樱色眼眸浮现丝丝畏惧，希斯缇娅向后退了一小步。
回过神来的伊丝干咳一声。
「咳哼，稍微走神了。希斯缇娅，你能看出哪个才是贝利尔的真身么。」
「伊丝小姐要斩首吗？」
是要刻意留下真身，再让真身制造分身——内心如此吐槽，伊丝并未将这番会被当成笨蛋的想法说出口。
「伊丝小姐，您总算来帮忙了！」脱离因为震惊而疏忽追击的贝利尔，阿撒兹勒满脸希望的来到伊丝身边，「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帮我们！」
「闲话先放到一边，阿撒兹勒，圣女大人，你们还有魔力使用魔法么，这家伙不论斩杀多少次都会苏生，必须要把他连带周围灾祸一起歼灭。」
圣女和阿撒兹勒还有近一半魔力，在她们咏唱魔法的时间里，足够自己名正言顺的获取经验值——这时候灾祸治愈贝利尔的伤势，反而成了类似bug一样的存在，如同召唤系魔法咏唱者召唤魔物，然后亲手杀掉召唤物，以此获得经验值，是根本不被允许的机制。
可惜，就在伊丝兴致勃勃的时候，圣女一脸为难地看向下方。
「可是……灾祸已经被没有了。」
「诶？」
伊丝愣在原地。
正如希斯缇娅说的那样，因为『光列阵』扫射，地面已经不剩下多少灾祸。
「咕呜……」
「你、你不是人类！这个剑术……魔族的代行者？」
被伊丝瞬间打垮近一半分身，贝利尔一时陷入无法接受现实的惊慌，与剩下的贝利尔聚拢在一起，面朝伊丝，后退了一小步。
「伊丝小姐是拉拉——是神造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与福音认定的救世主，选择与伊丝小姐作对，你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救世主？身为恶魔，居然与神明勾结！你们是恶魔的耻辱！」
「和灾祸狼狈为奸的你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况且伊丝小姐只是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客人。」
「阿撒兹勒，再废话下去就要让他逃掉了。」
算上被阿撒兹勒炸毁的贝利尔，自己只解决了五具分身，现在应该有四位贝利尔站在自己面前，然而，自己视野里只有三位贝利尔，全知地图显示，剩下一位魔力几乎见底的贝利尔，正以本体的隐形状态逃离瓦尔哈拉。
那应该就是本体。
圣女上前一步，双手将神杖平举至身前，眼神凌厉起来。
「只要他还在瓦尔哈拉上，就无法逃出元素的监视，剩下的就由我来解决吧。以瓦尔拉哈代理者之名，行使魔王乌拉诺斯的权能，温暖恬静之光化为惩戒之锤，元素呦，听从圣灵的旨意，驱逐一切渎信之人——『圣灵颂唱·鬼邪灭杀』！」
咦？
『圣灵颂唱』姑且不说，后面的『鬼邪灭杀』不是伊芙琳用过的魔法吗？
以防万一，伊丝特意扭头看了眼正在咏唱魔法，樱色眼眸中浮现玄奥文字的希斯缇娅，此刻的希斯缇娅几乎与伊芙琳使用『鬼邪灭杀』时一样，身边漂浮着七种颜色不同、纹路也不同的符号，伊丝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种文字。
有趣的巧合。
另外要说的是，现在圣女威风凛凛的样子非常漂亮。
话说回来，明明掌握着能引起天象变化的魔法，却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底牌必须留在最后使用吗？
抱着如此想法，伊丝将目光放在全知地图上。
以圣域结界为中心，直冲天际的白色光柱从瓦尔哈拉中心扩散开，仅仅只是眨眼功夫，巨大光柱便充斥整座瓦尔哈拉。
皮肤稍微有点烫。
看在圣女让自己见识了这番魔法的份上，自己还是忍一忍好了。
在白光填满视野之前，伊丝悄悄将贝利尔留在瓦尔哈拉上的三具分身击碎，接着目睹贝利尔本体消失在全知地图上。
（13/30）

第二十七章 暴雨将至

深夜。
似乎因为希斯缇娅最后使用的『圣灵颂唱』，自贯穿天地的白色光柱过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天空便呈现一片灰蒙蒙的色彩，如同乌云压境般，低沉厚重的黑云漂浮在众人头顶，让人心情压。
变化不仅仅如此，尽管音量很小，但众人还是能听见远处隐隐的雷声，从佣人嘴里飘出的只言片语可以知道，这是雷暴之海降下雷霆的前兆。
站在窗边的依蒂丝眺望乌云翻涌的天空，扫视了眼天空岛下层亮起的灯火，轻吐了口气。
「要下雨了。」
说着，依蒂丝转身离开窗户，就像在自己家中那样，顺势坐进沙发，跟在其后的蕾菲娜先是关上依蒂丝打开的窗户，合上窗帘，然后才守在依蒂丝身后。只是即便蕾菲娜关上了窗户，房间里的众人也还是能听见窗外传来的马蹄声与士兵的交谈声。此刻全员都待在客厅里。
斯提克斯袭击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所有恶魔都知道，保护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封印结界出了问题，而圣女的『圣灵颂唱』又恰好招来雷暴之海的雷云，一些居住在下层的恶魔开始担忧被雷霆洗礼，进而蜂拥至中层和上层的街道上，倘若现在走到宅邸庭院看向大街，一定能看见恶魔在灯光下闪烁的惶恐眼神。
然而这只是麻烦的一环。如今天空岛的士兵除了要制止不安的恶魔闯入别人家中，还要打扫战场、防止漏网之鱼潜伏进城市，尤其是没有固定形状的灾祸，一旦让它们藏进森林，之后再想揪出来，难度不亚于在大海里寻找金币，因此整个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恶魔士兵都在大祭司库克调动下活动起来，二者叠加下，街道便格外吵闹。
困意上涌的伊丝轻轻叹气。
「哈啊，昨天还说今晚可以出去看恶魔的表演，现在看来，没有一周时间缓冲，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不会平静下来啊。」
刚刚入座在伊丝对面的依蒂丝挑起眉，以符合贵族的优雅动作翘起腿，身体微微前倾，表情既有无奈也有些许怀疑。
「比起平静下来，我更在意天上的乌云，那是雷暴之海的雷云吧？就算离得很远，也还是能隐隐感到压力，通常来说，乌云会让我们血族感到舒适，但刚才看那些乌云时，我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听外面的仆从议论，如今保护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结界失效，我记得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是因为外面的封印结界，才免于被雷霆摧毁，我们继续坐在这里，不会被神明的禁制攻击么。」
「放心啦，就算被攻击，我也会在第一时间保护佩佩——」感受到背后的尖锐视线，伊丝又补上一句，「当然，还有大家。嘛，暂时用不着担心会被雷霆攻击，圣女已经把圣域结界里的部分魔力灌注到封印结界，现在就连居住在瓦尔哈拉-赫尔梅斯里的人都出不去，更不用担心有东西能进来。」
白色光柱消失后，圣女便第一时间将圣域结界内的魔力转移到封印结界，防止斯提克斯方的恶魔二度入侵天空岛，不过明明击退了敌人，应该好好庆祝一番，离开时圣女的表情却不那么明朗，反而给人以沉闷、大事不妙的感觉。对自己交代了之后会来感谢自己出手相助后，便径直回到天空岛山顶的圣殿，之后自己就再也没见过圣女。
「比起这个，」伊丝目光转向沙发后面的蕾菲娜，「蕾菲娜的伤怎么样了？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过问。」
在去参观圣女的洗礼仪式前，蕾菲娜因为封印结界无法过滤伤害血族的阳光，皮肤被日光灼伤。
「有沙利叶小姐的治疗，已经没事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让伊丝小姐担心了。」
身着女仆装的蕾菲娜微笑着向伊丝躬身。
紧跟在蕾菲娜后面，拉克西丝不甘地咬了咬牙。
「……今天应该和吾主一起参加洗礼仪式，身为神造天使，竟然因为自己的原因，在主人需要的时候缺席……」
「没有这回事，拉克西丝待在宅邸，我反而更放心一些。佩佩要看护蕾菲娜，拉克西丝正好可以在宅邸侍从自顾不暇的时候，出面把来犯恶魔赶走——嗯，今天应该没有恶魔闯进来吧？」
「据说斯提克斯派了一队精锐，试图闯入圣殿，但才刚进入下层，就与前往平原支援的天空岛士兵相遇，上层和中层得以免于战斗波及。」
「那就好。卡米拉那边呢？虽然圣女使用的『圣灵颂唱』只对灾祸和斯提克斯阵营的恶魔造成伤害，但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一些房屋上的瓦砾被掀开。」
卡米拉表情微妙，稍显迟疑地回答。
「我们这边也没有事，非要说的话……蒂芙尼带来的麻烦比圣女的魔法更棘手。」
「蒂芙尼带来的麻烦？」
「没有麻烦。」
面无表情的，蒂芙尼接上话题。
看玛丽苦笑的样子，实在不能当成没有遇见麻烦，不过就卡米拉和玛丽两人连衣服都没有破损的样子看，所谓的『麻烦』，应该是指比较微妙的，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影响，但却让人困扰的地方。
大概率和自己听见的琴声有关系，伊丝猜想，那种怪异的音色，普通人绝对做不出来。
说起来，蒂芙尼不是人类啊。
还是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吧，想探究的话，今后可以把竖琴交给蒂芙尼，自己躲在一旁，看看蒂芙尼到底做了些什么。
修长的白色眉毛微微朝中间靠拢，依蒂丝涂有红色指甲油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
「说了这么多，伊丝有问圣女什么时候能借给我们载具么、天空岛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担心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像往常那样平静，漂浮在天空上的岛屿不比陆地，陆地发生无可挽回的灾难，再怎么说我们也能选择离开，去别的地方，但天空岛不仅远离大陆，还处于不能出入的封锁状态——等等。」
话说到一半，佩佩突然瞪大湛蓝双眸。
「难道天空岛上有内奸吗？」
「欸。」
没想到佩佩也意识到这个可能存在的问题。
拇指无意识间轻抚吸血鬼尖牙，佩佩低下头思考着。
「阿撒兹勒说过，天空岛外的结界连他也不可能闯入，而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却在天空岛有警戒的时候突入天空岛。如果天空岛外的结界是被强力禁咒摧毁，倒也可以理解，弱小的灾祸为什么能进入天空岛，但伊丝刚才说，天空岛外的封印结界被圣女重新灌注魔力，换言之，封印结界并未破坏，而是支撑封印结界运行的魔力消失。
在作为魔力源泉的『圣域结界』还有魔力时，封印结界却没能起作用，除了有人提早从内部对封印结界动手脚，在斯提克斯手下恶魔闯入前，让封印结界失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仓库被盗贼洗劫一空，门锁却完好无损，连被撬过的痕迹都没有一样，要么是盗贼持有钥匙，要么是有内奸在里面呼应。魔法结界不比门锁，想在不破坏结界的前提下，破解乌拉诺斯的结界，就连伊丝也做不到。
「而我们能推断出来的答案，圣女同样也能推断出来，所以为了不让内奸脱身，圣女完全关闭了封印结界？」
有了佩佩点明，卡米拉也理解到问题所在，挺直身体，露出思索之色。
不愧是自己的同伴。
在不知道圣域结界被人布置了灾祸之弦的前提下，得出与自己相同的结论，佩佩和卡米拉果然相当机敏。
依旧是往日的正经神色，拉克西丝以成熟女性的语气说着。
「这样一来，昨天魔力飞艇被天空岛封印结界摧毁，并非巧合。」
「封印结界的问题从那时候就已经有征兆，不，也有可能是有虫子不欢迎我们进来，想让我们——姐姐大人这个不确定因素在进入结界时消失。如果是后者，藏在暗处的内奸无疑下了一手坏棋。」
卡米拉姣好的脸上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
除了玛丽、蒂芙尼与蕾菲娜外，剩下的人全都理解了卡米拉话中的含义。
藏在暗处的内奸不论如何也想不到，袭击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贝利尔会失利。如果内奸没有在自己一方进入结界时，操控结界摧毁魔力飞艇，现在内奸还能把罪名嫁祸到自己一方身上。毕竟自己一行是外来者，内奸这种事情，很容易怀疑到自己头上，即使有阿撒兹勒为自己辩解，自己也难免被他人投以猜忌视线。
然而。自己一行进入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时，差点与魔力飞艇一起被消灭，并且目睹这件事的人不止阿撒兹勒，还有众多看守结界的士兵，这样一来，己方身上的嫌疑便被洗清。
在希斯缇娅封锁了整座天空岛的如今，内奸恐怕正惶惶不安吧。
「虽然伊丝帮圣女驱逐了贝利尔，我们几乎不会被怀疑，但为了避免被人栽赃，最近还是减少出去的次数——你早就预料到了？」
说到中途，依蒂丝湛蓝的眼眸盯视伊丝。
伊丝撇开视线，尴尬起来。
「呃……倒没有想到这一步，昨天只是看见那些突然发狂的恶魔，觉得很危险，所以才说最好不要外出。」
「是么。」
仿佛要从伊丝眼睛里揪出什么那样，依蒂丝认真看着伊丝，但事实就像伊丝说的那样，自己对佩佩说不要单独出门时，并未想到天空岛上会有内奸。
没能从伊丝无辜的眼神中找出想要的东西，依蒂丝收回视线，向众人挥了挥手。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来得及和圣女提借用载具的事，这样正好，以免被人认为是做了坏事，心虚逃跑。那么，大家今晚就先回去睡觉吧，最好是三人一组——」依蒂丝指了指卡米拉，「卡米拉、我还有蕾菲娜一起，伊丝、玛丽、蒂芙尼和拉克西丝一起。」
「我拒绝。我要和姐姐大人一起睡觉。」
卡米拉严词拒绝的同时，抱紧伊丝手臂。
伊丝跟着悄悄松了口气。让卡米拉和佩佩睡在一起，自己完全不能放心。作为阅读过佩佩记忆的人，在自己还未掌握佩佩身体之前，如果不是佩西亚伯爵明令禁止佩佩对卡米拉出手，佩佩根本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位个性鲜明、格外漂亮并且血液味道还极度优秀的美少女在身边走来走去。
尽管佩佩的性格没以前那样尖锐，但如今也只是内敛，而非改变。
没有生气，而是意料之中的，依蒂丝轻笑。
「嚯，那就再加上伊丝和我们一起，怎么样？」
「我不会把姐姐大人让给你。」
「哈啊，我亲爱的妹妹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还是像以前一样，蒂芙尼和我们一起吧。」
「了解。」
对比卡米拉的不情愿，蒂芙尼没有犹豫便答应依蒂丝。
理由并不复杂。依蒂丝会给予蒂芙尼喜欢的，闪闪发光的东西——比如宝石和金币。身为史莱姆，蒂芙尼的按摩技巧相当了得，而宝石和金币，则是依蒂丝给予蒂芙尼的回报。至于两人睡在一起会不会出现问题之类，就伊丝的悄悄窥探，不知是佩佩对幼^女不感兴趣，还是蒂芙尼的寡言让人提不起兴致，佩佩对蒂芙尼并没有对卡米拉一样的占有欲，相处时就和对待亲戚家的小孩子。
「呃，打扰一下，伊丝大人，请问您有时间吗？」
正当伊丝站起身，准备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时，客厅门口出现阿撒兹勒与宅邸侍女的身影、似乎在为这么晚还来打扰而愧疚，阿撒兹勒弓着腰，双手也藏在腰间，英俊的脸庞满是不好意思。
看着突然出现的阿撒兹勒，伊丝先是露出意外神情，然后又不着痕迹的将其掩盖下去，右手背在身后，对伙伴们比出后退手势。
「时间倒是有，不过阿撒兹勒是要说重要的事情，还是不那么重要的事情？」
「这个……」阿撒兹勒迟疑片刻，「是圣女大人的传唤，圣女大人希望您和您的家眷现在就去圣殿一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行，卡米拉她们要在宅邸里睡觉，我一个人和你去。」
「可可、可是，圣女大人要求您和家眷一同前往圣殿，如果只有您一个人……」
阿撒兹勒扯着嘴角，脸上多了几分谄媚。
然而伊丝依旧绷着脸。
「如果不同意，就请你回去，我是圣女的客人，而非佣人。」
「呃……」阿撒兹勒为难地思索片刻，最终咬了咬牙，「好吧，还请您务必随我来。」
转过身，对一脸疑惑的同伴投以稍安勿躁的目光，伊丝上前几步，走近阿撒兹勒。
接着。
「如果你是想来暗杀我，我劝你最好不要做无用功，赝品。」
「嗯？伊丝大人，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阿撒兹勒疑惑地睁大双眼。
然后。
没有预兆的、一道寒光自阿撒兹勒腰间放出，直奔伊丝脸庞而来。与此同时，将阿撒兹勒引至门口的恶魔侍女发出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咿啊！」
「『魔力盾』。」
砰。
魔刃被『魔力盾』崩裂的声音。
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偷袭会被阻拦，伪装成阿撒兹勒的东西愣了一瞬。伊丝则点了点自己的眼角。
「我的『看破』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假货。」
伪装成阿撒兹勒的恶魔脸色凶厉起来。
「你这个混蛋！嗬啊啊啊啊啊！」
伴随轻微的玻璃碎裂声，赝品手中的魔法短剑刺破『魔力盾』，再度凝聚魔刃刺向伊丝，但伊丝早就做好防备，这种连一百级都没到的对手，很难命中自己。
先是侧身回避赝品的突刺，接着右手化为手刀，直直劈向赝品手臂。
噗。
并非骨骼碎裂声，而是戳破了气球般的音色。赝品瞬间化为无数黑色粉末，消失不见。
伊丝皱起眉头。
「并非擅长幻术的恶魔，而是使魔么。」
「吾主！」
「姐姐大人！」
慢一拍的拉克西丝与卡米拉等人跑到伊丝身边。
伊丝摇了摇头，伸手拉起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恶魔侍从。她只是被伪装成阿撒兹勒的使魔欺骗，而且刚才那只使魔的同伙。
「我没有事，只是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今晚我们按照旅行时的惯例轮流值日，拉克西丝，你负责上半夜，下半夜由我值守，其他人把枕头搬到两个靠近的房间。」
「是。」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众人没有多言，绷紧神经，回到原本的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不会平静啊……」
目光投向山顶圣殿，伊丝的声音消散在即将倾注的暴雨中。
（14/30）

第二十八章 试探与半圣灵

第二天。
瓦尔哈拉的天空依旧被厚重乌云笼罩，但与昨天不同的是，天空下起瓢泼大雨，本就炎热的气候加上浓重湿气，被汗液濡湿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不快让人烦闷到极点。对于那些必须顶着雨在街上巡逻的士兵而言，无疑是地狱般的环境。
在如此糟糕的天气下，撑着伞走在上层街道上的不禁撇了撇嘴。
「虽然圣女没有忘记我，让我心生好感，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昨天解决贝利尔以后，圣女对自己说『之后再感谢你』，便独自回到圣殿，自己还以为要等至少一两周，圣女才会再度召见自己，没想到第二天就派阿撒兹勒——这次是真货——与大祭司库克，请自己去圣殿。
正如自己说的那样，可以的话，自己希望圣女挑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哪怕上层的街道密铺了石板，地面也总会有高地不平的地方，一脚踩在水洼中，雨水飞溅到脚踝与礼裙裙角上的感觉，很难让人心情舒畅。
走在伊丝与库克之间的阿撒兹勒回过头，棱角分明的俊俏五官浮现苦笑。
「圣女大人应该是对伊丝小姐昨日的相助十分感激，被喜悦冲昏头脑，所以才忽略了天气。圣女大人虽然任性，但不会胡来，昨天如果不是伊丝小姐突然出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恐怕凶多吉少。」
「阿撒兹勒，注意你的言行。」
阿撒兹勒的话令最前面的库克面露不悦，然而阿撒兹勒并不以为意，反而辩驳道。
「库克大祭司，身为乌拉诺斯大人创造的第一堕天使，我的言行会影响外人对乌拉诺斯大人的看法，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大，是品性优良的一环，在接受了他人帮助后还自视甚高，岂不是受人鄙夷？如果没有伊丝小姐，现在我已经败在了贝利尔手里。即便当着圣女大人的面，我也能毫不犹豫的承认。」
「那也得分时间和场合，现在贝利尔才刚刚被我们击退，你就在上层宣扬我等不敌贝利尔的言论，想让其他贵族怎么想？」
「这个……」阿撒兹勒目光躲闪，最后低下头，「对不起，我欠缺考虑了。」
有了阿撒兹勒低头，微微扭头看向后方的库克也缓和下来。
「我也不是说不能夸耀伊丝主教的功绩，只是不能因此忽略其他人在这场反击中的贡献，不论负伤的普通士兵，还是隐居在下层、曾在近卫军中任职过的吟游诗人和弓手，都是值得称赞的勇士。」
库克顿了顿，约莫三十至四十岁之间的面孔转向前方，只留下随脚步晃动的深绿长发在身后。
「话说回来，伊丝主教，初次见面时，我并未询问伊丝主教的等级，伊丝主教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不要误解，我之所以询问实力，只是为了天气转好，举行庆祝活动时，可以向民众更直观的介绍伊丝主教。瓦尔哈拉上不乏人类与血族，但与恶魔相比，人类和血族在刚出生时，就连最弱小的恶魔幼崽都无法战胜，所以瓦尔哈拉上的恶魔平时不会把人类和血族当成战斗力，倘若不事先声明等级便介绍给民众，会让大家感到莫名其妙。」
「天气转好……」
就现在的状况，除非圣女驱动瓦尔哈拉离开这里，否则天气不可能转好——值得一提的是，从昨天圣女使用圣域结界的力量后，圣域结界散发的光辉便黯淡许多。
伊丝思量片刻后回答。
「等级……库克大祭司，容我以问题回答问题，阿撒兹勒的实力大概在多少级？」
「除开魔法道具加成，大约在180-190级之间，如果把各种魔法道具发挥到极致，说有210级也不无可能。」
「嗯……」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上库克的实力——刚刚超过一百级，微笑着回答，「那我大概有阿撒兹勒的两倍。」
尽管不明显，但伊丝仍能看到，库克的肩头跳了跳，只是库克不愧是有千年阅历的邪眼龙人，很快就恢复最初的平静，继续缓步前进，温和笑道。
「这里的两倍，是指阿撒兹勒卸下魔法道具后，还是阿撒兹勒穿上魔法道具的时候？」
「哪一个都没问题。」
「噢，」仿佛在看调皮的学生，库克笑着轻轻摇头，「伊丝主教童心未泯呐。有阿撒兹勒穿上魔法道具后的两倍实力，也就是说，等级在220级到230级之间。人类不愧是被女神眷顾的种族，拥有的无限潜力，连我这个邪眼龙人，都只能望尘莫及。」
不……
自己说的『两倍』，是指数字的两倍，而非实力的两倍，库克明显会错意。另外自己也不是人类，而是血族。
不过会错意也没有太大关系，自己直接报出等级，是为了避免麻烦，一上来就说自己很强，无人可挡，可以减少许多看不见的敌人，如今库克以及可能存在的偷听者知道自己比阿撒兹勒还强大，自然不会再想着找自己麻烦。
「虽然我知道伊丝小姐比我强许多，但没想到竟然是我的两倍……伊丝小姐，您究竟怎么获得如此实力。」
「如果我说我睁开双眼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番实力呢？」
「呵呵呵，伊丝主教太会说笑了，假如真像伊丝主教说的那样，那伊丝主教一定是像乌拉诺斯大人一样的圣灵，世界诞生出第四位魔王了。」
显然没有相信伊丝的说法，库克轻轻摇头。
伊丝则趁对话中断的时间抛出昨晚遭遇，即，被伪装成阿撒兹勒的使魔邀请去圣殿，然后对方以魔法短剑行刺的事情。
不论阿撒兹勒还是库克，二者几乎同时转过头来，脸上遍布震惊、错愕与愤怒。
最先做出反应的人自然是阿撒兹勒，阿撒兹勒脸色瞬间凶厉起来，身后的灰色翅膀伴随『噗』的振翅声，伸展到最大。
「伊丝小姐，您是说昨天有人伪装成我的样子，借圣女之名，刺杀您和依蒂丝小姐？」
「嗯，不过他被我的『看破』魔法识破，在造成实质性伤害以前，就变成一滩粉末。原本是想让他失去还手能力，活捉到阿撒兹勒面前，但我没想到那是使魔。应该是内部的魔力回路被破坏，所以才自行消失。」
自己的『看破』只能看穿幻象，如果一个物体本来就是那样，就算内部中空、铭刻了大量魔力回路，『看破』也不会让自己变得有透视能力。昨晚的使魔从一开始就被制作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加上自己并不清楚恶魔里的详细分类——昨晚自己认为使魔的模样也是恶魔的一种，所以没发现那是使魔。
当然，自己也有失策的地方，倘若自己看一眼全知地图，便能察觉到那是使魔，但自己不是时时刻刻都将全知地图放在遮蔽视野的左下角，此外，还有不认为这个幻象魔法拙劣的恶魔能伤害到自己的原因。就好像面对飞到自己身上的蚊子，通常人们的第一反应是看一眼到底是什么，接着便一巴掌将其拍死一样，不会去特地查阅蚊子到底属于哪个种类，自己当时就是如此情况。
「该死，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怎么有人敢冒充我的模样！还差点伤害伊丝小姐和依蒂丝小姐。伊丝小姐，您有把使魔留下的粉末保留下来么。」
「有。」
「请务必交给我，我一定要追溯到是谁。」
「等等，」比起反应极大的阿撒兹勒，库克要冷静许多，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嘴唇微微抿着，显现出威严的模样，「阿撒兹勒，在弄清楚派出使魔的人究竟是谁以前，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可使魔可以制造无数个，犯人可能继续用我的外表作恶，身为乌拉诺斯大人的堕天使，我不允许有人冒充我！」
「难道你想把对方吓跑，蛰伏起来，积蓄力量吗？单靠你一个人，不论如何也找不出犯人，这件事要我们所有人配合，最好先听希斯缇娅大人的意见。在希斯缇娅大人即将进行最后的洗礼仪式之际，不经过希斯缇娅大人同意，就把瓦尔哈拉弄得鸡飞狗跳，你要让希斯缇娅大人怎么想？」
「但是……」
「没有但是，伊丝主教才刚到瓦尔哈拉，不可能与人结仇，这件事应该妥善处理，我们现在就去见希斯缇娅大人。」库克转向伊丝，「伊丝主教，宅邸里有能识破幻象的护卫，他们没有发现阿撒兹勒是使魔伪装的么？」
「没有，那只使魔等级不低，一般护卫无法看穿幻象伪装。」
表情阴沉，库克像是在苦恼那样，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低吟。
「……不那么容易解决么，只能从长计议了。现在就去圣殿。」
库克转过身，带领伊丝二人以比之前快的速度走向山顶圣殿。
伊丝不禁微微皱起眉。
原本自己以为，试图暗杀自己的人和瓦尔哈拉的内奸，二者应该是同一伙人，并且库克嫌疑最大，即使库克不是主谋，也应该是相关者。
就刚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晚上，库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看，库克对希斯缇娅抱有极为沉重的、接近父亲与之女儿的感情，在不希望希斯缇娅从人类转化为圣灵的感情推动下，做出些惊人之举也在意料之中。然而，现在库克的表现，很难让自己把库克与幕后主使联系在一起，甚至连利益相关者都不是。自己说昨晚遇刺时，库克既没有表现的慌张，也没有像事先做好心理准备那样，反应异常平淡，而是和阿撒兹勒完全一致的震惊，倘若连这也是假装出来东西，库克的演技未免太恐怖了一些。
线索中断了吗。
将内心想法埋藏在心底，伊丝与库克、阿撒兹勒一起，走进圣殿。
◇
穿过宁静的银色长廊，伊丝来到洁白一片的圣殿前。在头顶厚重乌云衬托下，小小的圣殿就如同暴风雨中的渔船，给人一种风雨飘摇的错觉，如果不是天穹上缓缓旋转的圣域结界依旧放出淡金色光辉，此刻圣殿外的花圃应该只会给人以墓园般死寂。
乌云实在不是和天空岛相匹配的气候。
圣女依旧是面朝祭坛，双膝跪地的模样，令伊丝意外的是，明明此刻正值阴雨天，开放式穹顶的圣殿里却没有一丝水迹，此前沐浴在圣光中的祭坛，现在依然沐浴在圣光里，圣殿内就如同被月光笼罩那样，披上一层银色面纱。
如果说昨天见到的圣女犹如日光般炫目，那么今天的圣女就是月亮女神一样温婉的存在，樱发仿佛盛开的花朵那样，顺着脊背披散在红毯上。
「是伊丝主教么。」和往常一样，还没走近圣殿，背朝自己的圣女便察觉到了自己存在，「在阴雨天叫伊丝主教过来很不好意思，但我这边也有我这边的难处，希望伊丝主教体谅。」
拿起平放的神杖，圣女缓缓起身，抬起樱色眼眸，面带微笑的看着伊丝。整个动作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还是那副带着点点距离感，却又漂亮到极点的面容。
库克小步跑到圣女身边。
「希斯缇娅，你才恢复了不到半天，怎么能独自在圣殿里祈祷，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至少应该叫一位侍女。」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库克，在你道歉之前，不要靠近我。」
所谓道歉，是指库克百般阻挠希斯缇娅接受洗礼，甚至不惜告诉希斯缇娅当年发生的事情，希望希斯缇娅以人类之姿活下去。
库克脸上的关切逐渐僵硬，最终讪讪放下准备搀扶希斯缇娅的手，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那样，双手随便在衣服上蹭了两把，不知所措地尴尬后退。
圣女确实像库克说的那样，对库克非常不满。
虽然知道多少算是自作自受，但还是不免对库克升起一丝同情。深深瞥了库克一眼后，伊丝收回目光，转而直面圣女本人。
现在走近了看才发现，圣女洁白的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身体也微微发抖，脸色仿佛大病初愈的人那样苍白，走路时的动作能明显看出，圣女在靠神杖着支撑身体，即便说圣女下一刻就会摔倒，伊丝也毫不意外。
眉头朝中间靠拢，伊丝先是看了看旁边似乎知道些什么的阿撒兹勒，接着歪头面朝圣女。
「圣女大人，你的脸色……」
「无妨，只是使用了圣域结界的副作用，以半圣灵之躯驱动圣域结界，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根本不止这些，希斯缇娅，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
「闭嘴，库克，我的事情不容你多嘴。」
面对圣女的斥责，库克犹豫了一瞬，接着如同再也无法忍受了那样，显露出破罐破摔的表情，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地说。
「希斯缇娅，身为你的导师，我必须警告你，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继续这样长时间祈祷，你只是半圣灵，不是真正的圣灵，不能完全依靠元素为你提供力量。昨天的洗礼仪式被打断，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准备洗礼仪式，没有必要一定得排在明天，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雷云就在我们头顶，你却说出让我重新准备洗礼仪式这种荒谬的话，重新准备洗礼仪式究竟得花多长时间，身为大祭司，你难道不明白吗？只有我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我才能发挥瓦尔哈拉真正的力量，否则瓦尔哈拉会变成神明禁制下的祭品。洗礼仪式不仅要放在明天，还必须要两次合为一次，做最后的洗礼。」
「不可能！以你现在的状态，不说召集元素，连能不能撑下来都不知道，根本是胡闹！希斯缇娅，今天不论如何我也要阻止你！」
眉头紧皱，库克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希斯缇娅手腕，但阿撒兹勒提前伸手阻拦在库克与希斯缇娅之间，英俊的脸上充满严肃。
「库克大祭司，即便圣女大人还没有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也应对圣女大人保持尊敬。还有圣女大人，现在我不以堕天使的身份，而是站在个人的立场，在您身体的问题上，我和库克大祭司持一样看法，您现在的状态不足以支撑您接受洗礼——」
「怎么，阿撒兹勒，连你也要阻止我？」
「……圣女大人。」
在争执一触即发的时候，作为局外人，尴尬许久的伊丝忍不住插^入对话。
「你们……喂，喂！圣女大人！」
还没等伊丝把话说完，希斯缇娅便如同断线的风筝那样，整个人向后倒去。本就虚弱的身体加上强撑着一整天没有进食和休息，情绪剧烈波动之下，人类的部分无法再支撑她继续活动。
在希斯缇娅倒地前，距离希斯缇娅最近的伊丝单手拦在希斯缇娅腰间，暂时稳住希斯缇娅，然而希斯缇娅并未睁开双眼，微微闭着双眼的苍白脸上，只有微弱气息游动。
谈话大概泡汤了。
神情微妙地歪头，伊丝内心悄悄叹气。
（15/30）

第二十九章 摄人心魄

「姆……」
姣好的眉毛动了动，躺在洁白床上的希斯缇娅发出低吟。
一旁听见声音的侍女顿时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眼睛闪亮起来的同时，连忙朝门口的一位侍女招手，示意门口的侍女通知大祭司库克。现在天空岛还有许许多多事情等着人指挥。尽管库克对希斯缇娅的身体状况关心到一刻也静不下来，但比起来回踱步，白白耗费时间，显然还是该去做大祭司应该做的工作，因此库克并不在门外，只是告知侍女，一旦圣女醒来，就立即派人去通知她。
至于醒来后的圣女愿不愿意见库克，那就是另一回事，哪怕库克与阿撒兹勒等人是亲眼看着圣女长大的长辈，也被不允许踏入圣女的卧室，这一点从希斯缇娅诞生性别概念以后，就一直如此。
「圣、圣女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穿着教延风格服饰的侍女弓起身，着急问道。
「唔……」
希斯缇娅顿了顿，试图从床上坐起，然而虚弱的身体并不允许她这样做，稍微尝试无果后，希斯缇娅啧了啧舌，老实躺回床上。
侍女为希斯缇娅盖好被子。
「圣女大人，您先好好休息，不要再祈祷了，我们都很担心您。」
虽然想呵斥侍女不负责任的发言，但希斯缇娅的意识才刚刚苏醒，脑袋就好像醉酒一样，只有昏昏沉沉的感觉，以至于连说话都觉得费劲，希斯缇娅先是瞥了眼依旧阴沉沉的窗外，然后闭上双眼，短促地呼气。
「过去了多久。」
「两个小时。」
「啧。」
来不及了。
意识到这一点，希斯缇娅的气息先是一顿，然后无奈地长吁了口气。现在就算自己回到圣殿祈祷，也不会有任何效果，洗礼仪式的准备得重新开始。而重新准备意味着，哪怕自己现在就起身，也得三天后才能开始洗礼，对处在雷云覆盖范围内的瓦尔哈拉而言，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情况。
斯提克斯挑选的袭击时间太要命了。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希斯缇娅嘴里发出低吟，如果自己没有选择在乌拉诺斯大人陨落以后再进行圣灵化，而是从成为圣女的时候着手准备，现在就不会面临如此窘境。
抬起手遮在额前——衣服已经被侍女换成了宽松睡衣——希斯缇娅命令侍女。
「下去准备晚餐和沐浴，洗礼仪式定在三天后进行。」
「三……三天后！？圣女大人，难道您今晚就要准备洗礼仪式？以前结束洗礼仪式后，至少要等半个月，您才能开始下一次洗礼，即便如此，您都很吃力，更不用说现在完全没有休息，这样下去……」
「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我准备了，照我说的去做，还是说你想像库克那样，被我赶出去？身为圣殿的侍女，你应该站在瓦尔哈拉，而不是我的角度考虑。」
侍女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后，艰难点头。
「这个……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点下去。」
「是。」
伴随轻微的关门声，侍女离开房间。
「呼——」
砰砰。
希斯缇娅才刚松了口气，房间里便响起敲击墙壁的音色，本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卧室，突然出现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诡异的状况令希斯缇娅全身一震，扭动着身子，试图从床上起身，然而肉体早就因超负荷运转失去力量。起身无果，希斯缇娅只能强装镇定地大喊，同时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谁？」
「别害怕。那个……该怎么解释……我大概错过了最佳的出场时机。」
制造声音的人——伊丝，稍显尴尬地走向床边。
受阿撒兹勒所托，自己一直都和侍女待在房间里，如果圣女的身体状况变糟，自己会第一时间使用圣女需要的治愈魔法。在希斯缇娅刚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想上前打招呼，但因为希斯缇娅一上来就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告诫侍女，自己不方便站出来，所以就这样错过了最佳时机。
见到伊丝，希斯缇娅眼中先是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面部表情与四肢一起绷紧，然后渐渐放松下来。不那么熟的人走进自己卧室，即便卧室里每天都有侍女打扫，也还是会感到害羞与紧张，这是人之常情，更不用提自己还像病人那样，不像样的躺在床上，这种感觉就像假日里躺在卧室里睡懒觉，结果亲戚突然造访，这时候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一样。
尽量让表情变得正经，希斯缇娅目光落在伊丝精致如人偶的脸上。
「伊丝主教，你怎么在这里？」
「是阿撒兹勒拜托我过来，说什么男性治愈师不能踏入圣女的卧室，而能进入卧室的侍女，治疗魔法等级又太低，所以工作就落到刚好在场的我身上。」由于圣女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伊丝双手举到身前，苦笑着抢先解释，「圣女大人不用觉得麻烦了我，原本我就是来圣殿接受召见，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圣女大人的身体没事就好。」
不如说进房间时差点撞见侍女给圣女换衣服的场面，自己反倒还亏欠了圣女——如果圣女因此说「作为补偿，你必须把衣服脱了让我看」，自己会困扰不已，伊丝打算把这件事当做秘密，永久封存起来。
「阿撒兹勒吗……」
圣女撇开目光，低声喃喃。
看这样子，应该不用再担心圣女的安危了。全知地图显示，圣女只是过于疲惫，外加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实际上生命值与魔力并未减少，接下来只需好好调养几天就能恢复。
「既然圣女大人已经醒来，我就先离开了。」
伊丝走向门口，然而希斯缇娅的声音跟着在身后响起。
「等等，你不是说『闲着也是闲着』吗？」
「呃……」
自己和圣女的关系应该没好到圣女不让自己走的程度，伊丝面带迟疑地转身。
「请问圣女大人有什么事吗？」
仿佛在感到不好意思，希斯缇娅目光瞥向一旁，略显苍白的脸也微微泛红，白色被子遮盖下的身体更是轻轻扭动，仿佛初恋中的少女。
这是……？
莫名其妙。
现在的自己不是刚到异世界时的自己，圣女的这种表现除了让自己觉得突兀以外，什么也没有。
「那个……我有一些事情想对伊丝主教说，可以先扶我坐起来吗？」
「可以是可以……」
停下脚步，伊丝走到希斯缇娅身侧，由于希斯缇娅完全没了力气，所以伊丝并未拉希斯缇娅起来，而是左臂顺着希斯缇娅后背绕到希斯缇娅左肩，以一种稍显亲昵的动作，将希斯缇娅扶起。
希斯缇娅的手臂与肩膀比看上去更纤细、脆弱，似乎只要稍微用一些力，就能将其折断。此外明明体型与卡米拉相仿，实际却轻的吓人，抱起来的时候几乎和佩佩一样，感觉不到重量。
「这样可以么。」
让希斯缇娅后背靠在床头上，伊丝后退一步。也许是出汗的缘故，希斯缇娅身上有股沁人心脾的温热芳香，以至于让人心头为之一颤。如果不是圣女，而是某个国家的王女或公主，肯定会相当受欢迎，光是这股诱人的香气，就足以勾走一大批男性的心。
「谢谢，」手指绕着樱色发丝，希斯缇娅面带娇羞地对伊丝点头道谢，「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让同龄人走进我的房间，可能有些乱，不好意思……」
虽然这个展开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伊丝还是面不改色地接下去。
「圣女大人的房间很干净，无可挑剔。不过说到同龄人，那些侍女呢？那些侍女不是和圣女大人一样大吗。」
「居然说无可挑剔……果然，伊丝主教在这里看了很久……这太羞耻了……」圣女将表情藏在樱色刘海后，脸颊如同熟透的苹果，让人有种想一口咬下去的欲望，嚅嗫着说，「侍女是侍女……和伊丝主教这样有魅力的女性有区别。」
「比起我，圣女大人才更有魅力。」
而且是摄人心魄的魅力。倘若让初次见到圣女的人看见圣女现在的表现，肯定瞬间就被圣女俘获。
并未对伊丝的赞扬做出回答，希斯缇娅抬起头，由下至上的可怜眼神加上红扑扑的脸颊，伊丝不禁难为情地移开目光。
「我怎么能与伊丝主教相提并论。如果不是伊丝主教，想必我已经成为斯提克斯的阶下囚，这份恩情，我现在无以回报，但着急离开的伊丝主教也许等不到我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继任者的时候……我必须现在就感谢伊丝主教。伊丝主教，请原谅我现在没力气伸出手，可以请你把手递过来吗？」
「唔。」
按照希斯缇娅说的那样，伊丝伸出右手。为了防止过去蒂娜对自己做的事情再度发生，伊丝暗中准备好防御魔法，一旦圣女想使用契约一类的魔法，自己可以立刻做出反应。
然而，出乎伊丝预料的，希斯缇娅确实用那双纤细而白皙的双手握住自己，但却并未使用魔法，而是相当温柔的、如同对待至宝那样，轻轻地、缓缓地引导自己的手摸向她发育极佳胸口。
之前希斯缇娅穿神官服时，因为胸前的蝴蝶结遮挡，自己以为希斯缇娅的胸部和莉娅相差无几，但现在换成睡衣，胸部的隆起便明显起来，希斯缇娅是个隐藏**。
喂喂……虽然早就对这个展开感到莫名其妙，但这未免荒谬过头了。
下意识的，伊丝想抽回手，然而希斯缇娅却加大手中力量，不让伊丝收回，与此同时，希斯缇娅继续用让人无法拒绝的、令人怜爱的语气补充。
「其实除了昨天的帮助，我还有另一个要感谢伊丝主教的地方——」
不妙啊……
对比希斯缇娅嘴上说的内容，伊丝更关注自己的右手。现在已经到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圣女胸中热量的距离，如果就这样摸上去，圣女的纯洁被自己破坏，自己无疑成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罪人。
伊丝不禁困扰起来。
所幸的是，仿佛在等待伊丝回答，希斯缇娅的动作到此为止，没有继续下去。
「伊丝主教在到瓦尔哈拉的第一天晚上，就让濒临枯竭的圣域结界重新焕发活力，瓦尔哈拉上的元素已经告诉了我伊丝主教做的一切。这本应是身为圣女的我的工作，伊丝主教却在背后帮助我，甚至不愿意告诉我这些，这样的话……我不是只剩下必须给予伊丝主教回报的选择了吗？」
娇弱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颤音，如同在害羞那样，圣女握住伊丝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因为害羞到极点而渗出莹润液体的眼睛努力直视伊丝。
「但是我没有可以给予伊丝主教的东西，昨晚我想了很久，等我成为圣灵以后，恐怕不会像这样再有人类的感情，也许连感谢是什么都忘在脑后，只有这个……只有这个我不想忘记，所以、所以请伊丝主教现在收下我作为人类的感性……可以吗？」
说到最后，圣女已经不再掩饰声音里的颤抖。
这可真是……极具杀伤力的请求。
尽管现在圣女的表现让人摸不着头脑，以至于和自己最开始见到的圣女产生矛盾，但圣女透露出了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她知道圣域结界的变化是因自己而起。
没想到半圣灵化的圣女能通过元素，知晓改变圣域结界的人是自己。『隐匿』与『存在感消除』的组合可以骗过魔法结界，但元素完全没法难以躲避，说到底，『Ragnarøk』里根本没有与元素交流的技能，圣女的能力超出自己理解范围，这种失误并非不可原谅。
可惜自己并非趁人之危的类型。
稍微强硬地，伊丝从圣女手中抽出手，圣女充满希望的脸庞也因此显现惊愕。
「一码归一码，我没有要圣女大人回报我的想法，那只是普通的尝试——」
话音落下的瞬间，伊丝感觉到了不对。
圣女身上的氛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的娇羞就像从未存在过那样迅速消失，背靠床头的圣女单手抱胸，尽管眼角还残留有疑似泪水的晶莹液体，但这并不能掩盖圣女眼中的得意之色，微微上扬的嘴角只让人感到机敏。如果说刚才的圣女是柔弱到让人心生保护欲的少女，那么现在就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幕后主使。
「果然，让圣域结界出现变化的人是伊丝主教，没有枉费我花这么大功夫。从前天圣域结界出现改变以后我就猜想，这很可能与伊丝主教有关——伊丝主教才刚到瓦尔哈拉，瓦尔哈拉的圣域结界就恢复生机，同时伊丝主教又拥有比阿撒兹勒更强的力量，做到这些不是没有可能。而昨天伊丝主教对付贝利尔时展现的实力，让我更加怀疑起伊丝主教，所以才说谎『通过元素知晓了圣域结界的变化是伊丝主教所为』。
只是我不明白，伊丝主教为什么要隐瞒下去？在瓦尔哈拉最危急的时候施以援手，这是值得被瓦尔哈拉上所有人感激的功劳，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被算计了吗？
伊丝眉毛挑了挑。
虽然圣女知道改变圣域结界的人是自己，不会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但被算计的感觉并不怎么舒适。
见到伊丝皱起眉的样子，希斯缇娅温热的双手再度握起伊丝的手，恢复刚才可怜兮兮的模样。
「您不能……原谅我吗？」
伊丝忍不住咋舌。
这家伙不愧是在恶魔世界长大的人类，完全是恶魔。
（16/30）

第三十章 好强的少女们

「您不能……原谅我吗？」
面对希斯缇娅恳求般的眼神，伊丝不禁感到棘手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已经有了一些经验，肯定会被这种小恶魔一样的圣女耍得团团转。
心生升起一丝无奈，随后，伊丝选择以牙还牙。现在的自己不是刚来异世界时的自己，经过各种各样的事情，这种程度的装可爱，根本无法让自己手足无措。
双手反握住希斯缇娅伸过来的手，像是如获至宝那样，伊丝将希斯缇娅的双手往自己胸前引导，并最终停在胸口的位置，表情也从刚才的无奈，变为充满希冀之色的、仿佛向圣女膜拜的信徒的神情。
「我怎么会责怪圣女大人，圣女大人为自己的子民付出这么多，哪怕我不是在瓦尔哈拉上出生，也为圣女大人的责任心感动。其实早在来瓦尔哈拉前，阿撒兹勒向我提起圣女大人的时候，我就一直对圣女大人抱有憧憬，今天不仅与圣女大人独处，还得到圣女大人的邀请，面对圣女大人这样圣洁而纯真的女性，我的心就像要从胸腔跳出来一样，砰砰跳个不停，圣女大人……我可以收下您的感性吗？」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靠向圣女。虽说做出这般羞耻发言与动作，令自己脸颊都开始泛红，但身为成熟的、有魅力的女性，自尊不允许自己被这么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戏弄。
不如说，自己的自尊正在内心大喊「上吧，就这样一发把圣女推倒，让她害羞到抬不起头，见识下成熟女性的厉害！」
伊丝越发靠近的脸庞让希斯缇娅嘴角扯了扯，在这个距离下，希斯缇娅已经能清楚分辨伊丝眼中的每一根修长睫毛，扑在脸颊上的芬芳鼻息，更是令她身体僵硬，下意识的，她稍稍退后，试图与伊丝拉开距离，然而伊丝并未放弃，反而紧追上来。
这家伙根本没看上去那样老实好骗。
尽管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显然已经迟了。然而对希斯缇娅而言，伊丝内心所想就是希斯缇娅内心所想，瓦尔哈拉圣女的尊严不允许她在这里畏怯后退——平时只有自己戏弄其他人的份，遇见反过来为难自己的人，当然不会轻易认输，否则自己今后一定无法在伊丝面前抬起头来，不论发生了何种争执，一旦伊丝提起这件事，自己都会毫无迟滞的溃败。
更糟糕的是，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回忆人生时，突然想到今日的尴尬，自己绝对会忍不住在床上扭动，疯狂地砸枕头，懊悔当初为什么要在这里畏缩。恐怕即使成为圣灵，自己也还是会因此出现感情波动。
简直是人生的污点，是耻辱。
希斯缇娅樱色的眼眸认真了一瞬，向伊丝投出「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的眼色，但伊丝不仅不为希斯缇娅求和般的眼神所动，蓝色眼眸中的真挚反而更迫切了一些，仿佛仰慕圣女的狂热信徒。
该死。
一定要让这家伙后悔。
内心升起不服输的较真——这种感觉就好像氪金游戏里将所有宝石丢进角色池，角色却依旧没有到手一样，理智被热流冲垮，大脑响起无论如何也必须将这个角色弄到手的声音，进而身体无视理性的呐喊，将平日里的积蓄全部丢进游戏。尽管角色到手以后，会陷入深深地懊悔与自责，甚至不惜将自己比作家畜，但热血上涌时的人就是如此不理智，甚至以后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犯。
大脑响起心脏强劲的鼓动声，呼吸更是因气血上涌变得急促，圣女的神圣、矜持以及对待客人的礼仪之类全部被抛之脑后，此刻希斯缇娅内心响起无数个自己的声音，而这所有的声音都重复着一句话。
绝对不能让这个戏弄自己的女人得逞。
胸中鼓起勇气，将理性完全摒弃，希斯缇娅睁大樱色眼眸，没有迟疑地迎上去。
——！
虽然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但身为当事者的二人脑海却响起宇宙爆炸般的巨响。
就好像触电了那样，感到嘴唇触碰到柔软物品的伊丝肩头一跳，条件反射地大大后退一步，同时右手也下意识捂住嘴，看着希斯缇娅的眼睛充斥错愕与震惊。
喂喂……
虽说自己反应很快，嘴唇只是如同蜻蜓点水那样轻触了一瞬，连圣女的唇瓣到底是冰冷还是温暖都没感觉到，但这并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下糟糕了啊……
因为希斯缇娅的第一反应是后退，自己便以为希斯缇娅会继续后退下去，同时做好准备，只要希斯缇娅表现出一点点怯懦，自己便收手——即使希斯缇娅强硬到没有退缩，自己也会在关键时刻站直身体，接着像解决了一件小事那样，故作轻松地拍手。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希斯缇娅会突然反击。
对比伊丝的仓皇，希斯缇娅只在最开始碰到的一瞬表现出动摇，接着很快恢复镇定，手背轻擦了擦嘴角，漂亮的脸颊显现出胜利者的得意。
「这样可以了吗？」
「喂，你……」
没等伊丝说完，希斯缇娅收起刚才宛如胜利者的发言，接着恢复之前的纯真神情，单手遮住脸，故作娇羞地把目光瞥向地板，肩头微微扭动着。
「虽然可以继续下去……但是……但是如果圣女的纯洁被玷污，元素就会远离我，之后将无法进行洗礼仪式，所以还请伊丝主教稍微忍耐一段时间……我、我也很害羞……」
啧。
希斯缇娅的话令伊丝渐渐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如果圣女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度，自己还会继续慌张下去，但现在这种害羞模样，无疑是装出来的感情。至于刚才唇瓣的接触，接吻这种事，比起佩佩，希斯缇娅只能算新手，也许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但自己已经有经验——当然，说是这么说，自己多少还是感到不好意思，希斯缇娅再怎么样也是圣女，而自己和希斯缇娅并非情侣、恋人一类的关系，突然和漂亮到令人惊叹的美少女发生这种事，心头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根本在情理之中。
假装没有注意到怦怦直跳的心脏，伊丝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样圣女大人就满意了吗？我这边可是很困扰啊。」
「啊啦啦，明明刚才还摆出一副追求我的姿态，现在却说困扰吗？」
希斯缇娅意外地挑起眉，不可一世的神情令伊丝重新考量起面前这位圣女大人。
这家伙难道就不会害羞吗？还是说刚才的事情希斯缇娅做过不止一次，已经很熟练了？
希斯缇娅并不知道，在伊丝心中，自己已经被渐渐划向混沌的一方。伊丝长长叹息。
「圣女大人刚才的表现要是放在人类世界，那些男性就算冒着一经发现，就会被立刻绞死的风险，也肯定要把圣女大人拐走。」
调侃令希斯缇娅收回伪装，俏皮笑道。
「这算是夸奖吗？」
「算一半。那么，圣女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话先说在前面，就算圣女大人知道改变圣域结界的人是我，我也不会一直留在瓦尔哈拉上，当一个给圣域结界注入魔力的移动电池。」
「『电……池』？」
并未听懂这两个字的含义，半坐在床上，呼吸有些紊乱的希斯缇娅歪了歪头。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伊丝主教应该在表达不会留在瓦尔哈拉上，做侍从一样的工作吧，我想想……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变成圣灵以后我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是为了乌拉诺斯大人的瓦尔哈拉的话，如果我把自己当做酬劳，交换伊丝主教留在瓦尔哈拉上，维持圣域结界的稳定呢？当然，在这段时间里，伊丝主教想对我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我可以满足伊丝主教的任何要求——即使是野兽一样的要求，我也一样会欣然同意。」
换成单纯的人来，想必会怦然心动吧，但圣女这番话显然没有认真。
「哈啊，如果圣女大人还想让我继续叫你圣女大人的话，最好停止这种贬低自己品格的发言，先不说我不会答应，其次就算我答应下来，圣女大人也会灰发『啊，开玩笑的』，不是吗？无意义的玩笑可以留在以后有时间的时候再说，那样我随时奉陪，今天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博取圣女大人一笑。」
被伊丝以正经口吻告诫，希斯缇娅表情变了变，收回轻佻与调侃，双手抱胸，无意识间令胸前的起伏更加明显。
「是吗？刚才见到伊丝主教熟练的表现，我还以为伊丝主教经常像那样戏弄自己的家眷，前两天见到的漂亮女孩，全部是伊丝主教的妻妾吧？」
「不，并非如此。」
自己讨厌『妻妾』这种有上下之别的说法。至于所谓的『熟练』，只不过是身为成熟女性的基本技能。
希斯缇娅轻呼了口气。
「呼，那就拿出与圣女相称的态度好了。请伊丝主教原谅我现在无法起身道谢，对于伊丝主教令圣域结界恢复生机这件事，我只能等身体恢复以后，再正式且隆重的感谢伊丝主教。」
正当伊丝准备说让圣域结界恢复魔力，并没有花自己太多功夫时，希斯缇娅抢先一步。
「倘若圣域结界的魔力没有恢复，昨日我便不可能歼灭贝利尔，更无法对保护瓦尔哈拉的封印结界灌注魔力，让封印结界重新运转。我虽不知道伊丝主教究竟做了什么，得以让圣域结界恢复至乌拉诺斯大人时期的模样，但连成为半圣灵后的我都无法做到，其中消耗一定超出我想象，这不是谦逊的时候，请伊丝主教务必接受瓦尔哈拉的谢礼。」
「呃……」
希斯缇娅脸上的诚恳并非装出来的东西，而是切实的、发自内心的感谢，哪怕对圣域结界灌注魔力，只是自己顺势而为，在自己眼中不值一提的行为，对希斯缇娅乃至瓦尔哈拉上的全部住民来说，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在这里推脱个不停，在圣女的眼里，自己就显得太傲慢、冷漠。正面接受圣女的感谢，才是最恰当的选择。
没有再推脱，伊丝无言接受希斯缇娅道谢。
安静持续了两秒，伊丝将此行目的，借用载具的事情抛出。按照刚才希斯缇娅与侍女的对话，希斯缇娅马上又要准备洗礼仪式，现在不说出来，就得等很长一段时间才有机会提出。
「去神之国的载具？嗯……的确，伊丝主教的魔力飞艇，已经在进入封印结界的时候，被封印结界毁坏，我欠缺考虑了。只是魔力飞艇属于神之国神造天使的造物，瓦尔哈拉既没有制造魔力飞艇的技术，也没有缴获的战利品。
搭乘驯养的飞行魔物倒是能离开，可即使耐力最强的飞行魔物，也无法一刻不停的从瓦尔哈拉飞至环大陆。一路上没有任何可供休憩的岛屿不说，还很可能遇见雷暴之海的雷云。
我没有强迫伊丝主教待在瓦尔哈拉上的意思，只是除了瓦尔哈拉，其他载具不够安全，此次瓦尔哈拉欠了伊丝主教一个人情，等我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以后，我会控制瓦尔哈拉移动至环大陆边缘，届时伊丝主教可以靠飞行魔法，轻易登上环大陆。」
「唔。」
对自己而言，雷暴之海的雷霆并不是大问题，自己虽没见过雷暴之海的雷霆，但封印结界的强度足以侧面说明，雷霆的威力没有超过自己的防御极限，并且距离自己的防御极限相当远，属于睡前使用一个高阶防御魔法，醒来以后防御魔法还在的类型。
因此问题主要在能够搭乘多人，以及搭乘时的舒适度上，魔力飞艇的空间很大，伙伴们可以铺好床褥后就直接睡在上面，而换成魔物的话，便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甚至不如自己使用『全知地图』与『高阶传送』配合，慢慢寻找路线，然后带伙伴们一起传送来的方便。
如此一来，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就只剩下两种。第一种是在等待圣女结束洗礼仪式，成为新王的时候，暗中使用『高阶传送』，探索前往环大陆的路线。一旦找到路线，自己就与圣女告别，先行离开，而如果圣女抢在自己找到路线之前结束洗礼仪式，那么自己便用掉瓦尔哈拉『亏欠自己的人情』，搭乘瓦尔哈拉，登上环大陆。
至于第二种方法，则是借用乌拉诺斯留在天空岛外围、用以与蒂娜沟通的超远距传送门，通过超远距传送门，回到结界世界，接着再去威弗列德城，找军队借用一艘魔力飞艇，最后返回瓦尔哈拉，搭乘魔力飞艇一路向西南方向航行。
这种方法听起来很好，可自己不太想麻烦别人，尤其是借用魔力飞艇这种贵重物，让人不好意思开口。此外以魔力飞艇的速度，究竟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到环大陆，实在是一个让人心里没底的未知数，相比起来，搭乘瓦尔哈拉也许同样要花很长时间，但从舒适度而论，魔力飞艇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飞行的城市。
思量片刻，伊丝点点头。
「好吧，我留在瓦尔哈拉上。这样的话……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我必须告诉圣女大人。」
（18/30）

第三十一章 揣测

「什么棘手的事？」
伊丝的发言令希斯缇娅变为正色，连伊丝都说棘手，那么肯定是棘手到不得了的事情。
「有人借用圣女大人召见的名义，施放使魔，伪装成阿撒兹勒潜入宅邸，偷袭我和我的伙伴，虽然使魔的身份被我识破，但这件事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
说着，伊丝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希斯缇娅，结果希斯缇娅并未露出伊丝希望看见的神色——也就是『果然如此』的模样，此刻希斯缇娅的樱色眼眸如同深潭般，让人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了让希斯缇娅理解自己想表达的内容，伊丝抛出更重要的线索。
「既然圣女大人知道我去过圣域结界，那么我也不再遮遮掩掩。前天晚上，我在圣域结界里发现了这个。」
伊丝将灾祸之弦拿到圣女眼前，失去了『空间锚』固定，灾祸之弦不再是肉眼难以察觉的颜色，而是变成偏向金属的银色，柔软度与绢丝相近。
「这个是？」
圣女微微歪头的样子令伊丝不禁诧异，显然就连圣女，也是第一次看见灾祸之弦。
伊丝耐心解释。
「这是灾祸之弦，一种能够阻绝魔力流动、延迟传送魔法的织物，圣女大人可以尝试对它使用魔刃。在我让圣域结界恢复前，整个圣域结界西侧都被灾祸之弦填满，它们会阻碍圣域结界释放玛娜，瓦尔哈拉西侧的植物之所以难以生长甚至枯萎，就是因为它们作祟。」
在伊丝解释的时候，多少恢复了些体力的希斯缇娅接过伊丝递出的魔法短剑，接着在短剑上凝聚魔刃，切向伊丝手中的灾祸之弦。本应无坚不摧的魔刃在碰到灾祸之弦时，如同未开锋的铁器切割皮革那样，即使希斯缇娅加大手中力道，也依旧无法切开，不仅如此，在魔刃接触到灾祸之弦后，希斯缇娅甚至还感到手中的魔刃有崩溃迹象，仿佛灾祸之弦堵住了魔力回路，迫使魔刃消散。
如果这些灾祸之弦大量存在于圣域结界，确实有可能像伊丝说的那样，让圣域结界失去作用。然而，这个说法存在漏洞，联想到伊丝说的『使魔』，希斯缇娅皱起眉。
「伊丝主教想说瓦尔哈拉有内奸么。」
「虽然我想委婉的说『只是想表达有这么一种可能』，但真实情况是，除了这个答案，没有别的解释可以说明，为什么与灾祸有关的灾祸之弦会出现在瓦尔哈拉上，贝利尔与灾祸闯入瓦尔哈拉时，外面的封印结界又为什么没有阻拦它们。
我亲眼见过封印结界的威力，要破开封印结界，即使贝利尔很强，没有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无法击破，而贝利尔却在岗哨察觉之前，轻易突入瓦尔哈拉。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圣女大人，以你的智慧，应该能猜到一二。」
瓦尔哈拉上不仅出现了内奸，而且内奸还是有一定地位，能够干涉封印结界的上层贵族。
将魔法短剑递还给伊丝，目光放在面前的灾祸之弦上，希斯缇娅沉默下去。
「……无法否认，伊丝主教所言确实有可能，但我不认为上层贵族会背叛乌拉诺斯大人，投靠斯提克斯，他们没有合理的动机。乌拉诺斯大人对待每一位恶魔都是平等的、没有偏差的爱，如果没有瓦尔哈拉，这些上层贵族根本不可能诞生，即便有个别被利益熏心的贵族，他们也无法与斯提克斯取得联络。早在乌拉诺斯大人离开之时，我就打开封印结界，断绝了外界与瓦尔哈拉的往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不可能逃过巡逻士兵的眼睛。」
原以为昨天希斯缇娅向封印结界灌注魔力，完全阻绝瓦尔哈拉的人出去，是察觉到了内奸存在，结果只是偶然为之吗？
为了强调手中的灾祸之弦，伊丝无奈摊手。
「那这些东西该怎么解释？如果没有人在里面接应，灾祸之弦不可能进入瓦尔哈拉，说到底，它们能出现在圣域结界上，就足够让人惊讶。」
希斯缇娅身为半圣灵，能够与元素沟通，从自己刚出现在圣殿门口，希斯缇娅就能感知到自己推测，希斯缇娅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元素充当自己的眼线，加之希斯缇娅能够随意控制圣域结界，圣域结界上出现异物，希斯缇娅却没有察觉，让人诧异。
「元素的监视只能覆盖圣殿，离开圣殿以后，效果会大大弱化。没猜错的话，伊丝主教是在圣殿范围外的圣域结界，找到这些灾祸之弦，是这样吧？」
「嗯。」
「那么我没有发现，也在情理之中。话说回来，伊丝主教称这些叫做灾祸之弦的东西，是在圣域结界的西侧，也就是说，昨天贝利尔指向圣域结界使用的『空间跃送』，并非滑稽演技，而是确有其事，只不过因为灾祸之弦提前被伊丝主教拆掉，所以召唤失败了么……」
看着伊丝的目光逐渐复杂，希斯缇娅转移了话题方向。
「这些灾祸之弦能够阻碍圣域结界运转，也就意味着一样可以阻碍封印结界运行，譬如斯提克斯的手下探知到瓦尔哈拉所在，接着在不触碰封印结界的前提下，将灾祸之弦贴在封印结界上，以此扰乱封印结界正常运行。
只要制造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便能钻进瓦尔哈拉，接着再将灾祸之弦贴在圣域结界上——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贝利尔本人，一般恶魔无法越过乌拉诺斯大人设下的禁空魔法阵。至于那些灾祸怎样进入瓦尔哈拉，既然灾祸之弦有近似传送门的效果，灾祸自然可能是通过灾祸之弦登上瓦尔哈拉。」
「但昨晚企图暗杀我的使魔该怎么解释？不论贝利尔还是灾祸，都已经被扫除了。」
「巧合？也许只是两件事撞在了一起。」希斯缇娅窥探了眼伊丝的神情，巧合这种说法并未说服伊丝，希斯缇娅很快补充，「如果像伊丝主教说的那样，瓦尔哈拉上出现了内奸，那么内奸为了让斯提克斯得到瓦尔哈拉，应该做的是劫持我，而不是袭击伊丝主教。圣殿里几乎没有护卫，而我比伊丝主教弱小的多——」
希斯缇娅根本没往自己推测的那方面思考，她不相信瓦尔哈拉上有里应外合的内奸。
看起来要花很长时间，伊丝索性拉过一旁的椅子，顺势坐在上面。
「同样的解释放在斯提克斯身上不也一样吗？如果事实像圣女大人说的，这一切都是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所为，那他们为什么选择对付我，而不是圣殿里毫无保护的圣女大人？这里面的动机令人费解。稍稍——我是说稍稍，稍稍做一点假设，如果瓦尔哈拉上存在与斯提克斯里应外合的上层贵族，那么什么样的人会不希望我来到瓦尔哈拉，同时还能合情合理的接触圣域结界与封印结界？」
希斯缇娅眉头皱的更深，但这并非思考，而是在表达不满，伊丝有种预感，如果不是自己确实有恩于瓦尔哈拉，此刻已经被圣女请出去。
「伊丝主教是想说库克么。」
「不，我并没有指定到个人。」
自己一开始确实怀疑库克，但今早对库克的试探表明，库克并不是关联者，听到自己遭遇使魔后的震惊与错愕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那是演技——如果真是演技，自己一定要感动的给库克颁最佳演员奖。
希斯缇娅果决摇头。
「不可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算是一直阻挠我接受洗礼仪式的库克，也不可能做出出卖瓦尔哈拉，背叛乌拉诺斯大人的行为。确实，他一直在劝说我不要成为圣灵，我也厌恶库克的自私，但这不能成为我怀疑他是内奸的理由。库克是除了八大堕天使以外，在乌拉诺斯大人身边待的最久的人，他是乌拉诺斯大人的忠犬，懂得大义与私情的区别，他对我的劝解，只停留在口头上，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对他而言，瓦尔哈拉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对伊丝投以稍显锐利的目光。
「还是说，伊丝主教要我自恋的以为，库克会为了仅仅只出生十六年的我，出卖养育他的瓦尔哈拉？」
「我从未这么说，只是希望，希斯缇娅可以稍微去调查一下。比如向守卫封印结界的士兵询问，此前有哪些上层贵族去过封印结界，然后记录下他们去的频率与具体时间——」
「伊丝主教，即使你是危急时刻帮助了瓦尔哈拉的恩人，我也必须制止你诋毁瓦尔哈拉子民的行为，这是在亵渎他们的虔诚之心。」
继续下去会演变成争执吧。
在这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况下，争执毫无意义。和自己一开始猜想的一样，圣女是个固执到极点的、麻烦的女人。
尽管省事的做法是什么也不做，等着看希斯缇娅的笑料，让她吃到苦头，那样她自然会理解，不应该以信仰为由，对人投以百分百的信任，但自己和圣女已经不是单纯的客人与主人的关系，而是有了『一吻之交』，哪怕这个关系不怎么牢固，自己也不想单纯的做一个旁观者，那未免太过无情。
假如类似的袭击再度发生，就不是损失一点农田那么简单了吧，看在刚才那一吻的份上，自己就稍稍做一点事情，当然，自己不会没头没脑的继续和希斯缇娅辩驳，也不会等希斯缇娅摔得头破血流以后，再以胜利者之姿去为希斯缇娅擦屁股。
将要做的事情埋在心底，伊丝在心里咂了咂嘴，事成之后，自己一定要向这个骗了自己一吻的圣女索要精神补偿——至少得是让她后悔到不能自已，铭记终生的数额。
双手举在身前，伊丝无奈看向半坐在床上，一脸正色的希斯缇娅。
「我知道了。还是说说之后的安排吧，圣女大人大概要多久才能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这关系到我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环大陆。」
单手抵着下巴，希斯缇娅思考片刻后回答。
「三天，三天之后我会进行最后两次洗礼仪式……那个……伊丝主教在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
「我刚才的态度不像在对待帮助了瓦尔哈拉的人……我失态了。十分抱歉，伊丝主教明明是在为瓦尔哈拉考虑，我却采取那种态度。」
「哈啊，不用放在心上，那是我自作自受。」
听见『自作自受』几个字，希斯缇娅像是在感到惭愧那样，深深低下头。
「……十分对不起。从没有人像伊丝主教这样，让我怀疑部下，所以一不小心就——」
「就表现出原本小女孩的样子？」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希斯缇娅固执辩解的样子令伊丝莞尔，轻摆了摆手。
「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忘记了吧。刚才侍女对圣女大人说『以前结束洗礼仪式后，至少要等待半个月才能进行下一次洗礼，并且就算等待半个月，也都还是很吃力，』那是什么意思？」
「只是侍女的胡言乱语。」
说到这里时，希斯缇娅的声音明显小了一些，目光也微微闪烁。
肯定在说谎。
「我只是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没有指摘圣女大人的想法，圣女大人现在站不起来，和洗礼仪式有关吧？」
生命值和魔力均为满值，但体力却一点不剩，一副很久没有进食和休息的模样。
话说到这个地步，希斯缇娅顿了顿，然后用轻松语调解释。
「呼……阿撒兹勒他们应该和伊丝主教说过，洗礼仪式是用元素洗濯肉体，让肉体圣灵化的过程。而想让元素洗濯肉体，就必须亲近元素，获得它们的信任。获取信任的方法，便是一刻不停的祈祷，元素会受我情绪感染，选择靠近或者疏远我。要让元素与我亲近到可以洗濯肉体的程度，至少要一刻不休的祈祷三天时间，这个过程里几乎不允许做其他事情，如果中断的太久，洗礼仪式就得重新开始。」
「所以中途既不能休息也不能用餐？」
「是——伊丝主教不用露出这种可怜我的表情，一开始确实很辛苦，但现在我已经是半圣灵之躯，身上人类的部分不足1/3，可以从元素中获取能支撑我的力量。」
难怪侍女会说至少要休息半个月才能开始下一次洗礼，一次洗礼需要三天不休息不进食，另外还要一直跪在祭坛前保持清醒的意识祈祷，换成普通人，恐怕一天都难撑下去。
希斯缇娅面露无奈。
「话虽如此，我现在却躺在床上，在洗礼仪式之时，突然进入战斗，对我而言，难度太大了一些。」
「那现在连中途的调养时间都没有，就决定今晚准备洗礼仪式，难度不是更大吗？除了祈祷，元素洗濯肉体的过程也很难过吧，不然就不会一次一次慢慢进行洗礼仪式了。」
「虽然没错，但也是无奈之举。拜昨天使用『圣灵咏唱』所赐，雷暴之海的雷云受到吸引，在瓦尔哈拉上空聚集，不早点移开瓦尔哈拉，靠圣域结界现在的魔力，撑不了封印结界太久，昨天的消耗太大了。」
「消耗太大么……哈啊，」伊丝从椅子上起身「我知道了，圣女大人还是老老实实调养一段时间，圣域结界的魔力，我就再跑一趟好了。」
「诶？伊丝主教可以不止一次的恢复圣域结界？」
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话，希斯缇娅瞪大了双眼。
「可别指望以后一直靠我，这次过后，再拜托我，我就要收费了。」
「那……允许伊丝主教体验一次半圣灵美妙的肉体，这样可以算支付了费用吗？」
换上半开玩笑的妩媚口吻，希斯缇娅狡黠地抬起头。
如果这是蒂芙尼，自己肯定已经敲她的脑袋了。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伊丝一边叹气。
「如果圣女大人再成熟一点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啊啦啦，明明伊丝主教看上去比我小。」
「那也只是看上去，我可是血族。」
解除第二形态觉醒，伊丝腰间噗的一声出现血族翅膀。
在希斯缇娅发愣之时，伊丝炫耀似的对希斯缇娅拍了拍双翼，转身离开房间。
（18/30）

第三十二章 对策

不算久违的，伊丝借用被乌拉诺斯以『空间锚』钉在瓦尔哈拉外的超远距传送门，回到结界世界。
现在距离自己来到结界世界已有三天，尽管在和希斯缇娅商谈完的当晚，自己就以『潜行』魔法，将消耗过大的圣域结界恢复至九成水准，然而希斯缇娅却并未按自己叮嘱的那样调养，而是固执己见的继续按原计划，决定在三天后进行最后的洗礼仪式——这次洗礼仪式不同于以往分批次的、慢慢转化的过程，而是一次性将剩下的人类部分全部转化为圣灵之躯。能够一次解决问题的同时，希斯缇娅本人承受的压力也将数倍于以往。
值得一提的是，希斯缇娅为了祈祷过程不被打扰，禁止包括大祭司库克、八位堕天使在内的所有人进入圣殿。根据拉克西丝从街上贵族口中偷听到的只言片语，此刻大祭司库克与阿撒兹勒一行正急的不可开交。希斯缇娅才刚结束上一场洗礼仪式，紧接着就要开始下一场，身体基本不可能承受住如此考验。
如若不是圣女对守卫圣殿的士兵下达了极为严苛的命令，以打扰圣女祈祷的人，就是背叛瓦尔哈拉的敌人为由，命令他们即使堕天使闯入，也必须强硬阻拦，库克现在恐怕已经强闯进圣殿里。
「哈啊。」
眼前显现熟悉的暗红色世界，走出超远距传送门的伊丝长叹了口气。
完全搞不懂希斯缇娅究竟在想什么，以那种身体状况去准备洗礼仪式，还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圣殿，除了让人觉得『这家伙真的有在想完成洗礼仪式，而不是单纯把自己有在努力的样子传达给别人吗？』的感觉，没有第二种想法。
「嘛，我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多余的想法抛开，伊丝离开这座建立在结界世界荒野的传送门，径直来到漆黑石块垒砌的魔王城。
有了莉娅这位身为原初魔王的指导，加上蒂娜的回归，重建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全知地图反馈，城市内被摧毁的区域已有稀稀落落的房屋，街道上也随处可见携带着石块与木材的恶魔。结界世界内的植物很少，因此木材大都以魔法直接创造，异世界能够用魔法直接创造食物，木材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效率比正常伐木低许多，不到实在找不到木材的情况，没有人会想使用魔法创造木头。
视野越过面前的低矮房屋，能看见重建区里有许多身材高大的大型恶魔，这些恶魔能够在飞行恶魔指挥下，将建筑需要的大型石块轻松搬运到需要的地方，倘若人类建筑师看见如此一幕，一定会艳羡恶魔如此便利吧，简直像旧时代的塔吊一样。
另外，不知是蒂娜还是莉娅的主意，从街道两侧不时看见的开挖痕迹看，魔王城似乎不止在重建废墟，还有重新规划城市布局、为魔王城修建下水道的工作。虽然工程量浩大，但恶魔们交流时的语气相当有干劲，类人恶魔的脸上还洋溢着笑容。前魔王与现魔王的回归，给予了他们莫大信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恶魔的建筑水平相比人类来说低了许多，如果有人类建筑师提供建议，恶魔肯定能做的更好。假若人类摒弃对恶魔的偏见，与恶魔和谐相处，双方的生活水平一定都能得到改善。可惜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双方的矛盾积累了不止一天两天，更不用提二者的生活习惯也相去甚远。
如果能像调和伊芙琳与安德烈亚那样，让双方首领坐下来好好说话，也许可以在小范围内达成合作吧，能为促成和平帮忙的话，自己一定愿意出力。
「呼，没想到我会和这种伟大的事情沾上关系。」伊丝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浮现笑容，「还是快点去找蒂娜吧，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正事。」
◇
在全知地图指引下，伊丝来到蒂娜所在的魔王城。令伊丝意外的是，莉娅此刻也在魔王城内，两位魔王正在一间摆着大量装饰物的贵族房间里，面对桌前地图商议着什么，由于外表相仿，二人乍一看就像姐妹。此外赫蒂也以红发少女的姿态，守在蒂娜旁边，蒂娜的力量大都来自魔王的传承，而现在传承全部转移到了莉娅身上，蒂娜自身没有太强的武力，于是赫蒂对蒂娜的保护便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不论蒂娜走到哪里，赫蒂都会随行。
「魔王大人，亚莉克希亚大人，伊丝大人来了。」
「嗯？」
「伊丝？」
听见士兵汇报，蒂娜与莉娅一同睁大双眼，抬起头看向门口。站在门边的伊丝微笑着招手。
「两位小姐，非常抱歉，我忘记带礼物来了。」
「你这家伙不是跑到瓦尔哈拉玩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玛丽她们呢？」
一上来就朝伊丝抛出一连串疑问，蒂娜从沙发上起身，仿佛在寻找玛丽那样，左右歪着身体，看向伊丝身后。
「她们还在瓦尔哈拉上，我这次是为了正事才回来。」
一步步来到桌前，伊丝顺势坐在给自己让出位置的莉娅身边，一旁长着复眼的恶魔侍女则将沏好的茶递到伊丝面前。
「不是说等到了神之国以后才会回来吗？我都做好伊丝下次回来时，身边会多一大堆神造天使的心理准备了。」
「蒂娜把我想成什么人啦。」
如果真的那么做，拉克西丝肯定会伤心，自己的神造天使只会有拉克西丝一人。
对比说着调侃话语的蒂娜，莉娅更在意伊丝说的内容。
「正事？瓦尔哈拉上发生了什么？」
「莉娅可能不会相信，在我去瓦尔哈拉的第二天，就遇见斯提克斯预谋已久的袭击。」
提到斯提克斯的袭击，房间里的三人——蒂娜、莉娅与赫蒂身上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知道她们要问什么，伊丝放下茶杯，进一步解释。
「不是斯提克斯本人，而是斯提克斯派出的堕天使，和之前袭击蒂娜的堕天使西普一样，堕天使贝利尔也被灾祸覆盖，身体得到强化，连阿撒兹勒也不是他的对手。」
「阿撒兹勒都不敌？怎么可能？阿撒兹勒是第一堕天使，身上还有乌拉诺斯的魔法道具，我曾远远见过阿撒兹勒战斗的样子，那种瞬间移平山岳的魔法，早就超过十阶魔法范畴，贝利尔怎么会是阿撒兹勒的对手！」
眼中充斥震惊，胸口也跟着情绪的剧烈波动出现明显起伏，赫蒂全然没有之前的淑女姿态。
「赫蒂，冷静一点，伊丝能出现在这里，说明瓦尔哈拉没有被攻陷，让伊丝继续说下去。」
蒂娜以伊丝很少见到的冷静语气叫停赫蒂。
这才是蒂娜平时面对下属的样子，临危不惧，会给下属以安心感。自己经常见到的小孩子的模样，只是因为那时候蒂娜身边没有属下，可以随便展现本性——或者说撒娇。
莞尔的同时，伊丝补充道。
「原本我想等斯提克斯出现，把他活捉到蒂娜和莉娅面前，不过因为一些失误，斯提克斯没能出现在瓦尔哈拉上，最后就像蒂娜说的那样，堕天使贝利尔被我和瓦尔哈拉的圣女联手击败，瓦尔哈拉上的平民也幸免于难。至于详细的战斗过程，虽然我很想表述的更清楚一些，但我的时间不多，瓦尔哈拉上危机四伏，我担心离开的太久，会出现变故。」
即使自己在临走前叮嘱伙伴不要离开宅邸，并且还在宅邸周围设下魔法阵，禁止没有被自己认可过的人出入，可魔法的种类太多，就像自己使用『高阶传送』脱离封印结界束缚那样，一种魔法总会被另一种魔法克制，能制造瞒过恶魔护卫的使魔，幕后黑手的等级肯定不低，倘若对方拿出未知的魔法破解自己的魔法阵，情况就糟糕了。
此外保密起见，自己没有把行踪暴露给除伙伴以外的人，这次离开瓦尔哈拉，完全在秘密中进行，幕后黑手不知道自己离开过瓦尔哈拉。
眉头皱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莉娅沉声道。
「居然连伊丝也需要『联手』才能击败贝利尔么，斯提克斯的实力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不止结界世界，还对瓦尔哈拉动手，他是想占领结界世界和瓦尔哈拉，联合所有力量，进攻环大陆？」
蒂娜记忆中有见过乌拉诺斯发威，那种恐怖的力量，即使莉娅和斯提克斯加起来，也不会是乌拉诺斯的对手，而斯提克斯现在敢去挑战天空岛瓦尔哈拉，等瓦尔哈拉缓过来，以天空岛的机动性，不需要女神做什么，光靠瓦尔哈拉，就能将斯提克斯死死压制。
只是为了不让蒂娜难堪，莉娅并未当着赫蒂的面说出来，否则赫蒂便会知道蒂娜埋藏了许久，一辈子也不打算说出来的秘密。事实上，直到现在，蒂娜都不知道莉娅其实看过她的记忆。
然而，不用莉娅说明，蒂娜自己就暴露了她与乌拉诺斯的关系，前者听见『圣女』二字后，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双手撑在桌上。
「希斯缇娅呢？希斯缇娅怎么样了？」
「希斯缇娅没有受伤，只是为了接受洗礼仪式，打算两天后强行圣灵化。」
「魔王大人，希斯缇娅是……？为什么您会知道天空岛瓦尔哈拉上发生了什么？」
赫蒂的疑问令蒂娜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知道其中缘由的莉娅主动为蒂娜解围。
「这些事情可以放在以后说，伊丝先解释一下什么是『圣灵化』，洗礼仪式又是什么。」
「嗯。」
尽可能简短的解释瓦尔哈拉面临的窘境，伊丝抛出此行目的，目光直直落在蒂娜后面的赫蒂身上。
「为此我需要借用赫蒂。记得赫蒂曾经对萨麦尔用过精神弱化的魔法，甚至能强迫萨麦尔与自己订下奴隶契约，我需要这份能力。」
「伊丝大人要做什么？看伊丝大人的样子，似乎想帮助瓦尔哈拉的圣女，可即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旦斯提克斯消失，瓦尔哈拉就会把矛头对准我们。从过去开始，他们就和我们是敌人，我不会为敌人出力，即便伊丝大人请求也一样。」
「不，赫蒂，你去帮助伊丝，这是我的命令。」
蒂娜虽然不认识希斯缇娅——因为身份问题，蒂娜去天空岛时，只在特定的、极小的范围内活动，除了乌拉诺斯，谁也没见过蒂娜，但这并不妨碍蒂娜爱屋及乌。瓦尔哈拉是乌拉诺斯创造的属地，而乌拉诺斯格外珍惜那些仰慕她的子民，现在乌拉诺斯消失，蒂娜自然想代替乌拉诺斯，帮助瓦尔哈拉一把。
对蒂娜而言，乌拉诺斯就像伊丝，不论遇见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乌拉诺斯出主意，这份支撑着自己的感觉，要远远高于通常的友人关系。
「可是魔王大人，对方是一直与我们作对的乌拉诺斯，您忘记阿撒兹勒此前做过的事情了吗？」
『此前做过的事情』，是指蒂娜为了不让部下出去惹是生非，杜撰的「阿撒兹勒为了破灭之剑，在结界世界外面等着自己」的谎言。
「呃……」
「赫蒂，伊丝的话还没有说完，先等伊丝说明为什么需要你，然后我们再权衡利弊。」
「就、就是，赫蒂，我想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属下欠虑了。伊丝大人，请宽恕我的失礼。」
话题一阵抛接后，落到伊丝手中。
选择把难题抛给我吗？
如果是希斯缇娅借用赫蒂，自己还能用『今后瓦尔哈拉会和结界世界结为友谊』为筹码，说服赫蒂，但借用赫蒂只是自己个人的行为，而非希斯缇娅请求，擅自开条件，最后会陷入极为窘迫的境地。
被三个人的目光聚焦，伊丝不禁感到头痛，只能以喝茶拖延时间，思考对策。
仿佛看出了伊丝的窘迫，莉娅以只有伊丝能听见的声音悄悄叹息——好像在说『什么也没准备就来了吗？』——然后主动对赫蒂投以带有歉意的笑容。
「看起来要讲很长时间，赫蒂，可以麻烦你把桌上的东西收走吗？」
「伊丝大人不是说时间不多……」
「赫蒂，按照莉娅姐姐说的去做，我和你强调过，莉娅姐姐是原初的塔尔塔诺斯，我们的始祖，必须要尊敬莉娅姐姐。」
「可——」
「赫蒂。」
蒂娜竖起的眉毛令赫蒂不再犹豫。
「是，魔王大人。」
对蒂娜弯腰行了一礼，赫蒂开始收拾桌上的地图。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只有一眼，但伊丝还是瞥见地图上的关键之处。这是妖精之乡的地图，而上面的内容，则像战争时勾勾画画的地图那样，标记了许多进攻与防御的箭头。
她们该不会在自导自演保卫妖精之乡的战斗吧？
考虑到莉娅要成为妖精之乡的神，这个可能性大的让人难以忽视。
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直等到赫蒂与侍女离开房间，才长长松了口气，背靠在沙发上。
「啊啊，莉娅，谢谢了。」
（19/30）

第三十三章 斯提克斯的阴谋

「我只是没想到伊丝你会什么准备也没有就过来，以赫蒂的个性，除非蒂娜强制命令她这么做，否则不拿出足以说服她的巨大好处，她说什么也不会帮敌人。」
就像在看笨蛋妹妹的姐姐那样，莉娅温柔地笑，顺势端起桌上茶杯。
「所以，伊丝什么时候需要赫蒂的能力？」
「嗯……目前还不需要，我只是来事先打招呼，好处的话……什么样的好处能说服赫蒂？」
「比如瓦尔哈拉会归属蒂娜？如果是这样，就算伊丝不让赫蒂帮忙，赫蒂也会想方设法出一份力。」
「这种事情不可能啦，最多也只是双方签下不主动进攻对方的契约，希斯缇娅虽然性格不那么好，但姑且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性格不那么好吗……看来已经有过交流了。」
莉娅的嘴角以一个玩味弧度上扬，坐在二人对面的蒂娜则对伊丝投以受不了的目光。
「先是莉娅姐姐，然后又是瓦尔哈拉的圣女，你这家伙到底要勾搭多少人才罢休啊。总感觉如果斯提克斯是女性，三大阵营的恶魔都有望统一了。不，不如说现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已经有迹象，血族女王、尤弥尔教会教皇、被福音选中的勇者还有诺塔帝国女皇……难怪拉克西丝会说你是救世主，比起武力征服，个人魅力的吸引力更让人欲罢不能吗？」
「蒂娜酱说的没错呢。如果伊丝是女神派来的神使，那就实在要钦佩女神的智慧了，事到如今，就算知道伊丝是刻意吸引女孩子们上钩，那些被骗的可怜少女也不会移情别恋。」
「喂喂……为什么莉娅也在附和蒂娜啊。」
自己从没有做过刻意吸引少女芳心那种功利的事情，正确的说，自己还在有意避开令人心跳加速，心生暧昧的场景。说到底，蒂娜的总结就很有问题，首先伊芙琳并非安德烈亚那样，对自己抱有恋人的感情，其次亚多尼斯喜欢的是薇尔，哪怕薇尔就是伊丝，其中含义也相去甚远。
莉娅微微睁大双眼。
「我可没有奚落伊丝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真能靠魅力统一恶魔，让世界和平，那样也不错，不如说这才称得上真正的救世主，比吟游诗人嘴里歌颂的依靠暴力取胜的救世主，要厉害了不止一倍，这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这种说法绝对很奇怪啊。」
简直像R18美少女游戏里的主角一样，但自己绝对不是那些看见美少女就走不动路的主角——用主角这种称谓有些高看自己，说成旁观者比较合适。
像是在为不争气的女儿收拾残局那样，蒂娜叹了口气，先是起身将坐在屁股下的黑色披风掀开，然后才重新入座。还是和以前一样，蒂娜披风下只穿着用料极少的、如同泳装一样的服装，偶尔暴露出的小孩子般的健康肌肤，让人心生罪恶感的同时，还感到几分色气。
「哈啊，反正你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不能看见别人在灾难面前死掉的性格。作为被伊丝帮助过的人，我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利，也不是不能理解伊丝的苦衷，如果伊丝对我再好那么一点点，不用看小孩子的态度对我，我说不定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喜欢上伊丝——」
「不行，蒂娜这样的绝对不行。」
即便蒂娜的年龄肯定超过十八岁，这种八岁小孩一样的外貌，自己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趣。
「喂，你这家伙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倘若这里是漫画，蒂娜头上肯定多了一个愤怒标记。
「蒂娜酱还没有告白就被拒绝了呢。」
「莉娅别故意挑拨啊。」
头上的愤怒标记再度增加，蒂娜强压下想越过桌子，揪起伊丝衣襟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伊丝协助，那些人要么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么只能放弃自己的子民，龟缩在角落里，一辈子活在悔恨中，更不用提那些因为伊丝提前出面，免于战争之苦的普通人。以前我只把人类当成家畜，但在可妮莉娅之馆里住了一段时间，发现不论兽人还是人类，和恶魔也没有太大区别。
拯救了数以万计的平民和结界世界的恶魔，面对这些功绩，伊丝应该挺起胸膛，接受赞扬才是。这次希斯缇娅遇见的情况和过去我遇见的情况相似甚至更糟。如果作壁上观，最后会有许多人身陷囹圄，作为同样经历了斯提克斯袭击的人，老实说，我不想看见瓦尔哈拉被斯提克斯占领。」
由于担心自己与乌拉诺斯认识的事情暴露，蒂娜慌慌张张地辩解。
「先、先说好，我没有要和瓦尔哈拉和好的意思啊，只是比起乌拉诺斯，我更讨厌斯提克斯，所以我会去说服赫蒂，让她在伊丝需要的时候协助伊丝。当然，我也不是无条件的帮忙，首先必须要保证赫蒂的安全，即使堕天使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我也不想看见赫蒂受伤，其次我希望能得到瓦尔哈拉圣女的许诺，在我帮助她以后，她要和我坐下来面对面商谈，并且地点不能是瓦尔哈拉。」
蒂娜的条件令伊丝苦笑。
「第一个条件倒是没问题，但面对面商谈……事成之后，我会尝试提议，嘛，蒂娜也不需要太担心就是了，只要有我在，即使阿撒兹勒，也不敢对蒂娜做什么。」
「比起『即使阿撒兹勒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这种保证，我更希望能听见伊丝说『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句话，圣女就会立刻和威严满满的蒂娜大人坐下来好好说话』。」
「……蒂娜说的好像我要攻略希斯缇娅一样。」
「不是好像，是必须。」
以前自己和乌拉诺斯的关系很好，可以保证瓦尔哈拉与结界世界不会发生战争，然而现在乌拉诺斯消失，双方没有了默契，这种暂时的安全便岌岌可危，以瓦尔哈拉的平均实力，现在元气大伤的结界世界很难与之为敌，但假如有人从中充当润滑剂——如同血族与之帝国，帝国与之教会那样，早在可妮莉娅之馆时，蒂娜就知道因为伊丝存在，三者几乎不可能出现争锋相对的局面，假设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瓦尔哈拉与结界世界上，战争自然也能随之避免。
当然，自己和血族女王她们有区别，自己可没有对伊丝抱有恋人的感情，真正有暧昧关系的，是坐在伊丝旁边的莉娅姐姐，不过实际上讲，这其实也没有差别，莉娅姐姐不可能看着结界世界灭亡，所以近似的等于结界世界的代表。
尽管这种想法非常狡猾，甚至有种出卖自己祖宗的味道，但这对大家都好，算不上阴谋。硬要说的话，就只有自己希望瓦尔哈拉的圣女早点喜欢上伊丝这种想法，相当的不正经。
「总之蒂娜酱会帮助伊丝说服赫蒂，而伊丝则尽量让圣女希斯缇娅达成蒂娜开的条件，这样就可以了对吧。」做出总结性的话，莉娅朝蒂娜点了点下巴，「之前蒂娜酱不是有话想对伊丝说吗？现在伊丝正好在这里。」
「那个，在这之前，我其实也有问题想问，」抢在蒂娜开口前，伊丝举起手，「刚才放在桌上的地图是什么？总感觉像要发动战争。」
「我们明明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伊丝却猜到了吗？」
莉娅左手抱胸，突出胸前恰到好处的起伏，稍显惊讶地挑起眉毛。
「那确实是战争没错，但一切都是我们自导自演。有灾祸做催化剂，控制妖精之塔的我已经取得各个精灵城邦的信任，但现在的信任还远远不够，各城邦的执政官只是表面尊敬我，暗地里却阻止我的命令传达到普通精灵耳中，大部分精灵只知道妖精之塔被人掌控，却不知道我的长相和名字，这不仅不利于我神祇化，更无益于精灵的生活水平恢复到正常社会水准。
恐怕直到我解除希里的诅咒，妖精之乡的精灵都不会知道亚莉克希亚这个名字。统一的进度太慢，我担心跟不上斯提克斯的动作，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自导自演。」
「斯提克斯的动作是指？」
嗅到不妙的气息，伊丝逐渐正色。
「从知道斯提克斯攻击结界世界的时候开始，我就猜想，斯提克斯的计划大概率不止于此，他可能想将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都收入囊中。有阿莱克西亚大陆做后援，他冲破神明囚笼的计划会更顺畅。现在听到伊丝说瓦尔哈拉被贝利尔袭击，则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想。必须早日将妖精之乡的精灵团结成整体，以现在一盘散沙的状态，稍微面对一些打击，就会很快败退下来。」
莉娅顿了顿。
「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和蒂娜商讨自导自演的计划，让结界世界的恶魔伪装成斯提克斯手下，从不同的方向进攻妖精之乡，而我则在危难关头穿梭于各个城邦之间，成为拯救各城邦的英雄，如此一来，亚莉克希亚的名字将无人不晓……」
声音稍微变小了一些，莉娅仿佛感到不好意思的寻常少女那样，将头偏向一边，手指也在无意识间缠绕起灰色发梢。
「这样做是很不好意思啦，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至于伤亡方面，我想尽可能散播恐惧，比如突然袭击靠近城市的村庄，把里面的精灵掳到结界世界，接着刻意放走几位精灵，让她们回到城邦，散播整个村庄的精灵全部消失的恐惧，当恐惧酝酿到无人不知的时候，再命令个体实力强大的恶魔前往城邦，在所有精灵面前制造『确实有恶魔在袭击妖精之乡』的事实，并且声势越浩大越好。
以妖精之乡各城邦的力量，不足以抵抗等级超过六十级的恶魔，因此在精灵眼中，这近乎是一场浩劫，而我则在所有执政官败于恶魔手下之时出现，击溃恶魔，让普通精灵知道，执政官在关键时刻起不了作用，当类似的事情在同一个地方发生多次，渐渐地，精灵就会信任我。当然，这里面要做的不止这些，还有有意无意宣扬过去辉煌的精灵国度，让精灵对强大的帝国心生向往等等，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情。伊丝，我现在担心的，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
联想到斯提克斯可能想把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都收入囊中的说法，伊丝谨慎地追问。
「莉娅的意思是，在这段时间里，斯提克斯可能不止攻击妖精之乡，还会对沿海的其他国家动手么？」
「嗯，虽然堕天使西普和贝利尔的接连失败，会让斯提克斯无力抽调更多强大兵力，但以人类和血族的力量，对付有组织的恶魔军队，会非常吃力，伊丝，你要通知其他领导者，做好与恶魔战斗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离开这里以后，我就立刻去通知安德烈亚她们。」
尤弥尔教会姑且不论，血族和诺塔帝国都有与海洋相接的土地，血族王都阿尔维尔更是靠近海洋，即使阿尔维尔在远离妖精之乡的大陆东端，斯提克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那里，自己也必须通知安德烈亚，必须所有警惕。
至于安全方面，安德烈亚身上有自己的群体传送晶石，不论遇见什么危险，只要安德烈亚使用晶石，就会立刻带着身边一百公尺内的人传送到自己面前，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遇险。
保险起见，今天就把同样的水晶交给伊芙琳她们一人两个吧，所谓保命道具，就是用在这种时候。
当然，最佳做法还是直接根除源头，把斯提克斯揪出来，这样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自己得加把劲才行。
「等等，还、还有我的问题，我的问题还没解决。」
当伊丝准备抓紧时间去通知安德烈亚时，蒂娜将刻有眷属印记的右手手心朝向伊丝。
伊丝面带疑惑地歪头。
「蒂娜是想说？」
「是伊丝你的血液，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忘记探究，最近冷静下来以后才意识到，我身为魔王，在血脉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就算我主动与伊丝你缔结眷属契约，缔结契约的过程里也应该会遇见阻碍，但那时候我们却轻松缔结契约，结合莉娅姐姐在继承眷属契约后，有了不死的能力考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里面有可能是伊丝的血脉比魔王更高，至少也拥有能哺育得到血液的人的效果。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我需要伊丝提供给我一点血液。」
「只是一点就好吗？」
「嗯。能装满一个小瓶就好。」
面对蒂娜的请求，伊丝轻吸了口气，接着拿出小瓶，左手指尖凝聚魔刃，对减弱防御后的右手手心划去。
（20/30）

第三十四章 幻兽之血？

得到伊丝的血液后，蒂娜便立刻开始实验。
「现在把伊丝的血滴在这只受伤蝙蝠身上……」
按照嘴中说的那样，蒂娜将一小滴伊丝的血液滴在被切除翅膀的蝙蝠伤口处，如同使用了治愈魔法那样，蝙蝠翅膀断裂处开始萌生肉芽，仅仅不到十秒，一对与之前无异的蝠翼便出现在蝙蝠身上，而除了这一点，蝙蝠明显变得更有活力，身体也比之前大了一圈。
咋了咋舌，蒂娜用笼子盖住桌上蝙蝠，抬起头，颇幼的脸庞浮现『果然如此』的神色。
「果然会这样，从看见伊丝能用唾液调配清除堕魔者纹路的药液以后，我就在想，伊丝的存在可能十分特殊，后来又知道身为灾厄的半龙人勇者喝下血液，直接跨越到超越英雄领域，彻底让我认为伊丝是从未见过的物种——或者说种族。一滴血液就能让伤口复原，你这家伙真的是吸血鬼，而不是哪里跑来的幻兽么，那种吃了肉就能让人回到年轻时候的传说，只出现在独角兽中的双角兽里，但那也只是人们夸大其词的说法，世界上不存在一滴血就能治愈伤病的魔物，不然早就被人圈养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伊丝的血液都具有治愈伤病的能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恢复魔力……得试一下呢。」
说话的同时，莉娅在手中凝聚魔刃，逐渐增加魔刃的长度与宽度，当魔刃快要横跨整个房屋的时候，由于莉娅没有控制魔力输出，魔刃砰的一声自行消散，而莉娅本人也因此消耗了部分魔力。
以手指蘸取小瓶中的血液，莉娅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随后，橙红色的眼睛亮起。
「魔力在恢复，而且只是这么一点时间，就已经到达满值。」
「也就是说，不止能治愈伤痛，还可以恢复魔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蒂娜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那样，用格外期待的、有些渴求的目光看向伊丝，「伊丝！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不行。」
伊丝果断拒绝。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然而蒂娜并未放弃，反而充分发挥八岁幼^女的最大优势——可爱的外表，大半个身体越过桌面，努力将眼睛睁大，双眸闪烁着星星，以由下向上的，仿佛在撒娇一样的可爱神情恳求。
「只是一条胳膊而已，反正也能用治愈魔法治好，就让给我一条，我发誓绝对会好好保存起来，呐？实、实在不行的话，一根手指也好！」
「……你这家伙果然是恶魔之王啊。」
「如假包换哦。」
如同在对待把头凑过来的小狗那样，伊丝十分嫌弃地将蒂娜脑袋推开，自己没有自残的癖好，哪怕确实像蒂娜说的那样，只要使用治愈魔法，身体缺损的地方很快就会恢复，但疼痛无法豁免，从来到异世界后到现在，自己还从未受过那种伤。
伊丝与蒂娜的互动令莉娅莞尔，微笑着将话题拉回正轨。
「话是这么说，对于伊丝的种族，蒂娜有线索吗？伊丝自己应该也很困惑。」
重新坐回沙发，蒂娜无奈地摇头叹息。
「不知道，老实说，我曾在无意间见过乌拉诺斯，伊丝身上的气息和乌拉诺斯有一些相似，过去我还差点把伊丝当成乌拉诺斯，但那时候只是我一时弄错，伊丝身上的气息和乌拉诺斯并不完全一样，比喻起来的话，就好像梦魔和魅魔，虽然同样是拥有人类外貌的恶魔，但二者在细分上是两个不同的种族。
这也是最让我疑惑的地方，如果伊丝和乌拉诺斯还有莉娅姐姐一样，属于圣灵的范畴，这种熟悉感也情有可原，但伊丝不是圣灵，而是有进食需求的普通生物。我都要怀疑伊丝是不是从环大陆以外，被女神封锁的世界的生物了。」
「我现在的身体是神键创造的哦。」
「所以才更让人费解啦，明明莉娅姐姐现在的身体也是神键创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异，让人无法理解。我想只要弄懂里面的奥秘，眷属契约为什么会带来不死的能力，也就可以真相大白了。目前只能暂时把伊丝当成血脉在魔王之上的幻兽，至于更深层的东西，只有等有时间了再探究。」
「那么这瓶血液就留在结界世界，由我和蒂娜酱探索，伊丝在通知了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其他领导者以后，立刻回瓦尔哈拉。斯提克斯至今都没有露面，如果他有所动作，打击的首要目标不是结界世界，就是瓦尔哈拉，结界世界姑且有我照顾，瓦尔哈拉就只能看伊丝了。」
「嗯，莉娅和蒂娜把这几枚晶石收下，如果遇见斯提克斯，就立刻捏碎晶石，晶石能把使用者和周围一百公尺内的人传送到我面前。」
伊丝从仓库取出四枚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白色晶石，按照每人两枚的标准，分别放在蒂娜与莉娅面前。
没有像蒂娜那样拿起晶石观察，而是担忧地看向伊丝，莉娅眉头微微向中间靠拢。
「把周围一百公尺内的人传送到面前？如果斯提克斯也在附近，会不会把斯提克斯也带过去？」
「当然会，除非斯提克斯的魔法抗性比我还强，否则无法抵抗这股力量。」
如此一来，同伴们在逃跑的同时，会把斯提克斯也带到自己面前，接着自己便可以把斯提克斯解决掉。
然而莉娅想到的是另一方面，她坐正身体，面对伊丝。
「那不是很危险么。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斯提克斯的力量究竟有多强，万一他成长到远超我们想象的程度，擅自把斯提克斯带到伊丝面前，岂不是——」
知道莉娅想说什么，伊丝仿佛在展现自己的实力那样，微微挺起胸。
「莉娅放心好啦，我对自己有十足把握。」
「不行。」莉娅断然拒绝，从桌上拿起一枚晶石，将其塞回伊丝手里，略显稚嫩却又流动着成熟的脸庞显现格外认真的神情，「既然这个晶石可以把伊丝设定为传送目标，同样也可以把我设置成目标，这样伊丝遇见危机，就能传送回我面前。伊丝，虽然我知道你不希望我们受伤的心情，但同样的希望也在我们心里，也许我无法战胜斯提克斯，可至少能充当一个传送坐标，让伊丝在遇见危机情况时，能逃到我这里。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唔……」
虽然想说斯提克斯肯定不如自己，但伊丝才刚张嘴，莉娅便在握住伊丝的手上施加力气——换成蒂娜来，现在已经吃痛的大叫了吧，莉娅挺直脊背，以姐姐的威严压制伊丝。
对峙了不足一秒，伊丝便败下阵来，目光从莉娅咄咄逼人的眼睛移开，苦笑着投降。
「我知道了。只是这样的传送晶石我身上还有一些，之所以交给莉娅两个，是为了当第一个因为意外情况失去作用时，能立刻使用第二个传送到我面前，所以莉娅就放心收下这两枚晶石好了。至于把莉娅设定为坐标的传送晶石，我会重新再拿一个出来。」
「不是一个，是两个。」充满家长威严的表情逐渐缓和，莉娅温柔的脸庞浮现微笑，「以备不时之需，是这样吧？」
「是是，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不觉得会有用到这两枚传送晶石的一天，自己是在浪费本就不多的资源，但这种被亲近之人关心的感觉，相当不赖。
完全败在莉娅手中，伊丝笑着从仓库中拿出两枚新的传送晶石，抹除其中属于自己的印记，递交到莉娅手中。

第三十五章 突如其来

当做完一切的伊丝回到瓦尔哈拉时，天色已经到当天傍晚。
和有着超远距传送门连接的瓦尔哈拉和结界世界不同，血族与人类世界并没有如此便利的设施，自己去血族王都阿尔维尔、尤弥尔教会圣城米特斯拜亚、克洛伊公国、凯尔特城以及帝国王都时，只能借用全知地图定位，加上『高阶传送』一次次移动，加之每到一个地方停留，都要说明瓦尔哈拉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要警惕斯提克斯袭击，将传送晶石交给安德烈亚、伊芙琳、琳、芙兰与真红还有亚多尼斯，一连串下来，浪费了不少时间，以至于中途不得不在血族享用了午餐。
虽然和安德烈亚像情侣一样相互投食的时光让人欲罢不能，但要是因此忘记回到瓦尔哈拉，就对不起卡米拉与玛丽她们——值得一提的是，当站在餐桌后待命的血族侍女们，见到自己和安德烈亚喂食的样子后，像是情窦初开，从未见过情侣的少女那样，发出低低的惊呼声，脸庞也如同青春期的少女一样满脸通红，连带着自己也变得不好意思，但安德烈亚却能十分自然地将她们无视，相当享受这种二人时光。
另外大概是接受了不可能赶走自己的现实，最近伯里斯也不再把女王血脉一类的事情挂在嘴边，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说，但碍于其他方面，不敢开口。
自从交给亚多尼斯『魔导炮·Ⅰ型』后，自己就把同样的魔导炮也交给安德烈亚与伊芙琳，而血族内负责接收这批魔导炮的伯里斯，对魔导炮相当中意，简直可以用爱不释手形容。当自己和安德烈亚在城堡里享用午餐时，伯里斯还在郊外用魔导炮狩猎，明明靠英雄领域的实力就能轻松捕获猎物，却非要依靠道具，令人费解。
对伯里斯而言，就像在玩射击游戏吧，就好像用成功率奇低，但一旦命中目标就必定能炸开盛大烟火，一发送敌人读条的道具一样，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伊丝只能如此理解。
双脚落地，伊丝站在自己房间内。
第一时间打开全知地图。
伙伴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受伤，身上也没有异常状态。
一切如常。
稍稍放下心，伊丝开始检查更多东西，目光下意识瞥向宅邸门口。临走前自己设下的结界覆盖了包括庭院在内的整个宅邸，同时自己还命令宅邸护卫，因为昨晚出现的暗杀者，加上自己和伙伴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在宅邸内商议，所以任何人，就算阿撒兹勒和库克来，都必须将他们拦在门外，当自己与伙伴商量完事情后，便会亲自出来见求见者，以免暗杀者再度伪装成其他人的样子，进入宅邸行刺——尽管实际上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离开过宅邸。
「虽然是抱着说了总比没说强的心理才命令那些护卫，但没想到阿撒兹勒和库克居然真的会来找我……但愿护卫有阻拦他们，没让库克和阿撒兹勒触碰结界。」
全知地图显示，库克与阿撒兹勒正在宅邸门外等待自己。
先去和玛丽她们打声招呼，然后再去门外见库克好了，并不是自己故意怠慢他们，而是如果不事先与玛丽打招呼，通知伙伴们自己回来了的话，当伙伴们突然看见自己时，露出的惊讶目光肯定会暴露自己离开过宅邸、在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又有没有在暗中监视自己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为妙。
一一通知伙伴自己已经回到宅邸，伊丝径直来到门前。
宅邸的护卫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有用，为了阻止库克进入，他们站在库克与铁门之间，而被隔在外面的库克与阿撒兹勒，则一脸着急神色，库克更是焦急到来回踱步。
发生了什么吗？
做好心理准备，伊丝走上前，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
「阿撒兹勒？库克大祭司？你们这是在……」
「伊丝小姐，您终于出来了！」
如同看见救星那样，阿撒兹勒眼睛一下闪亮起来，快步走到铁门前，伊丝朝护卫挥了挥手，命令护卫打开铁门，当然，伊丝早早解除了隔绝外人的结界，现在阿撒兹勒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宅邸。
「因为伊丝小姐您昨天说遇刺的事情，我就命令这些护卫，不论看见谁来，都必须先得到伊丝小姐点头才能放进来，就算是我也一样，结果没想到今天先把我拦在外面了。」
推开说了一堆废话的阿撒兹勒，满脸急色的库克站在伊丝面前。
「伊丝小姐，请您务必帮我们劝说希斯缇娅，她擅自决定在三天后进行洗礼仪式，现在又命令士兵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圣殿，今天就连我和阿撒兹勒都被拦在圣殿外，还请您替我们阻止希斯缇娅继续祈祷。」
伊丝不禁困扰起来。
「……就连阿撒兹勒和库克你们都不行，我也肯定没办法进圣殿啊。」
阿撒兹勒和库克只是在病急乱投医。
当然，这也能说明他们着急到不可开交，以至于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外人身上。
「以阿撒兹勒的实力，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上没有人能阻拦你，不能强闯进去吗？」
「强闯一定会被圣女大人认为是背叛了瓦尔哈拉-赫尔梅斯，把我逐出天空岛……」
「伊丝小姐是救瓦尔哈拉于危难的客人，圣女大人说不定对士兵下了特殊命令，允许伊丝小姐进入圣殿——无论如何，恳请伊丝小姐您帮帮我们，让希斯缇娅终止祈祷。」
「请伊丝小姐帮帮我们！」
紧跟在库克后面，阿撒兹勒也低下头，诚恳地请求。
如果只有库克的话，姑且能推辞一下，但连阿撒兹勒也这么说，自己就去尝试一下好了。
伊丝双手叉腰，叹了口气。
「去倒是没问题，但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功，万一失败，就不要再叫我尝试了。」
「非常感谢您，伊丝小姐。」
「十分感谢！」
库克与阿撒兹勒弯下的腰更深一些。
再度悄然叹气，伊丝让门口士兵转告卡米拉，自己要稍晚一些再回来后，跟上前面快步带路的阿撒兹勒与库克。
去找找那位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圣女大人吧。
（21/30）

第三十六章 另有图谋？

与昨日没有太多护卫的景象不同，现在不仅圣殿门前遍布士兵，宽敞台阶两侧也都站着装备精良的恶魔，其中不乏等级超过四十级的精锐，任何经过圣殿或者走向神殿的人，都会被恶魔士兵投以警戒视线，可以说，就连一只蚊子也无法逃出他们监视，阿莱克西亚大陆没有能冲破如此守备的军队。
顶着台阶上无数士兵的目光，伊丝三人来到圣殿巨大的银色拱门前，在踏入圣殿大门时，不出意料，被拱门前的士兵拦下。
「站住，圣女大人有令，进行洗礼仪式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圣殿。」
被拦下来的阿撒兹勒重重咋舌，面露凶色。
「你们瞎了吗？连我和库克大祭司都认不出来？」
「即使阿撒兹勒大人，也不允许踏入圣殿，这是圣女大人的命令。」
士兵的断然拒绝令阿撒兹勒面色阴沉，右手放在腰间佩剑上，向前踏出一步。
「在圣女大人还没有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之前，圣女大人没有命令我们堕天使的权利。让开！我要进去！」
铿铿——
近乎同时，圣殿门前的士兵拔出武器，矛头对准阿撒兹勒，将伊丝三人团团围住。
没有丝毫畏怯，刚才阻拦阿撒兹勒的恶魔挺起胸膛。
「阿撒兹勒大人可以选择强闯，但我们一定会阻拦阿撒兹勒大人，这是我们的使命。」
「你们这些愚忠——」
「都给我住手！」伴随法杖重重点在地板上的声音，库克中年人的脸庞显现愠怒之色「在圣殿门口大肆喧哗，你们身为瓦尔哈拉的一员，难道不知道圣殿对于瓦尔哈拉的意义？都把武器收起来！阿撒兹勒，后退。」
「……」
伴随阿撒兹勒退后，表情绷紧的士兵跟着放下武器，局面暂时缓和下去。
看这样子，不用问自己也知道，士兵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走进圣殿，然而自己已经答应阿撒兹勒与库克，会替他们尝试一次，违背承诺有违自己原则，还是先完成自己做出的承诺为好。
先是瞥了眼全知地图上圣女的状态——和想象中一样，待在圣殿深层的圣女体力不剩多少，状态栏也写着『疲劳』和『饥饿』，尽管不会立刻倒下，但也肯定无法撑到三天以后。
明明不是愚钝的人，做出的事情却让人无法理解。
暗自摇头，伊丝走上前，用符合贵族礼仪的口吻向士兵询问。
「我是圣女大人邀请来的客人，伊丝·恩雅，圣女大人没有对你们说过，如果我求见，可以放我进去么？」
伊丝的礼貌表现让士兵表情放松下来，脸上浮现歉意。
「抱歉，圣女大人并未对我们下达如此指示，只是说明不论谁求见，都必须将他拦在圣殿之外。」
像是在表达『看吧，就是这样』，伊丝转过身，对阿撒兹勒与库克摊了摊手，然后面向士兵回以微笑。
「我知道了，如果你们有机会见到圣女，请替我转告圣女大人，伊丝·恩雅有来找过她。」
「见到圣女大人以后，我会替阁下转告。」
「谢谢。」
后退几步，伊丝回到库克与阿撒兹勒身边，一脸无奈。
「我也没办法见到圣女，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吗？现在已经快到傍晚，我该回去准备晚餐了。」
「连伊丝小姐也无法见到圣女大人……」英俊的脸上先是显现颓丧，然后面带愧色的，阿撒兹勒向伊丝弯腰道歉，「让伊丝小姐白跑了一趟，抱歉。」
「不，这只是小事，不是值得阿撒兹勒道歉的功劳，换做我站在阿撒兹勒的角度考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以我昨天看见的状况，圣女大人用不了三天就会晕倒，到那时候，你们再规劝圣女大人也不迟。」
虽然有种说风凉话的感觉，但自己只是根据现有情况阐述事实，比起希斯缇娅以虚弱的身体接受元素洗濯失败后死亡，还是饿晕过去更能让人接受。
伊丝宣判结局般的发言令库克发出低低沉吟。
「唔……让我再想想办法。伊丝小姐，今天麻烦你了。」
「无妨。我回去了。」
「啊啊。」
朝依旧待在圣殿门前的库克与阿撒兹勒摆了摆手，伊丝一步步走下白色阶梯。
——不过。
并未第一时间回到宅邸，而是走到一处无人的拐角后进入深巷，伊丝悄悄使用『潜行』，让自己变的不可视化。
既然都走到这里，空手而归，未免有种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跑的感觉，即使是被当做鸡婆也好，自己得进圣殿里面看看才行。至于为什么不做顺水人情，当着库克与阿撒兹勒的面潜入圣殿，自然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底牌。尽管库克是幕后黑手的嫌疑很小，但自己仍不能掉以轻心，库克对自己来说依旧是个陌生而神秘的存在，躲藏在暗处的100级，比站在明面上的300级更危险，更不用提库克成为内奸的动机极其充分。
「顺带把莉娅的推断告诉圣女吧，斯提克斯的阴谋必须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做好应对才行。」
张开『赫尔墨斯之翼』，伊丝飞行到几乎与圣域结界平齐的高度，越过圣殿的巨大拱门，直奔花园中的圣殿本体。
按照希斯缇娅的说法，充当眼线的元素只能看见圣殿内的人，现在希斯缇娅应该发现了自己，假如让希斯缇娅通报士兵，自己会很困扰，伊丝直接使用『瞬间移动』出现在下方肉眼可见的圣殿内。
和初次见到时的样子相同，希斯缇娅正面对祭坛祈祷，恬静的氛围让人不忍出声打扰。
然而，希斯缇娅突然睁开双眼，抬起头，径直看向伊丝所在的方向。
「是伊丝主教么？为什么你能进来？」
果然被发现了。
苦笑着，伊丝解除『潜行』，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用了一点小小的伎俩。擅闯这里十分抱歉，但我是来通知圣女大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希斯缇娅发出意料之中的疑问，令伊丝意外的是，希斯缇娅并未生气，而是一脸平静地拿起神杖，杵着神杖起身，「还是换个地方说——」
话音还未落下，希斯缇娅便因为长时间跪地，双腿站立不稳，朝地上倒去。
理所当然的，伊丝上前扶稳希斯缇娅，和之前的感受相似，希斯缇娅柔软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
「喂，你就不能让侍女扶你起来么。」
「这里不是有更可靠的伊丝主教吗？」
明明脸色十分难看，希斯缇娅却挤出玩味笑容。
伊丝不禁叹气。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你不是说为了让元素亲近你，必须一刻不停的祈祷么，现在和我换个地方说话，洗礼仪式的准备怎么办？」
「明明伊丝主教是来阻止我继续祈祷下去，却要说『洗礼仪式的准备怎么办』吗？」看见伊丝没有回答自己，希斯缇娅撇了撇嘴，说回正题，「只是稍微耽误一点时间而已，不会怎么样，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也和伊丝主教在花园里说了很多话吗？并没有影响到第二天的洗礼。」
「原来如此……只是与其把可以挪用的时间浪费在和我说话上，我更希望圣女大人能去休息或者补充能量，嘛，我一个擅自闯入的人没资格说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的同时，伊丝内心升起疑惑，从希斯缇娅对士兵下达的死命令看，希斯缇娅对这次洗礼仪式非常重视，然而自己擅闯进来，希斯缇娅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生气，坦然接受了这一切，让自己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到底是在祈祷，还是另有图谋呢？
没有前因后果的，内心突然闪过如此念头。
如果不是在卧室里见过希斯缇娅小恶魔的一面，自己肯定会以为希斯缇娅是和琳相似的、为了信仰而极端固执的人，但希斯缇娅和琳不同，希斯缇娅有自己的想法，她更加理智，不应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类型。
伊丝并没有发现，在她思考的时候，被她搀扶的希斯缇娅正盯着伊丝的脸，仔细观察着什么。
「虽然让客人帮忙很不好意思，但伊丝主教，可以请你带我到长廊里吗？圣殿是神圣的场所，不应该在这里闲谈。」
「当然可以，只是万一被那些侍女看见……」
「她们已经被我赶走了，现在圣殿里只有伊丝主教你和我两个人，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希斯缇娅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换成春心萌动的男性，此刻已经心神一颤，想入非非了吧，身为闪耀着光芒的圣女，在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说这些撩拨人心弦的话语，自己实在要怀疑，元素是不是瞎了眼睛，才把希斯缇娅当成纯洁的人。
伊丝故意装作正经模样，搀扶起希斯缇娅。
「那就去长廊吧。」
二人很快来到纤尘不染的银色长廊，在头顶乌云映照下，长廊两侧的花园黯淡无光，不再有初次见到时的空灵。
「那么，伊丝主教宁可强闯圣殿也要来找我，是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是觉得昨天的那一吻没有满足，我可不会再进一步给更多了哦？现在在进行洗礼仪式的准备，要是元素因为我的情绪波动而疏远我，那就糟糕了。啊，等我成为圣灵，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哈啊，我说，我可是女性，不会因为圣女大人的挑逗想入非非，圣女大人的糟糕发言对我不起作用。」
「啊啦啦，明明妻子全部是女性，却能在我面前义正言辞地说出违心之语吗？还是说，伊丝主教喜欢更娇小的类型，觉得我不够有魅力？」
一边说着，希斯缇娅一边故意将身体靠向搀扶着她的伊丝。
手背传来被什么东西压上的触感，即使隔着保守的神官服，柔软且明显的压迫感也难以忽视。虽然昨天就知道希斯缇娅是隐藏巨^乳，但当时自己只是不小心瞥见，现在触碰以后才深刻认识到，希斯缇娅在胸部的发育上，一点都不输给拉克西丝。
这就是女性魅力所在啊。
虽然可耻，但不得不说，这份触感非常美妙。
不过与之相对的，伊丝身体僵硬起来。和昨天不同，希斯缇娅主动靠过来，自己可以用极其正义的口吻称这是希斯缇娅自愿，但如果自己手稍微动一下的话，希斯缇娅就肯定会用更挑逗的语气说「果然有想法了吗？」或者「这是在亵渎圣女哦？」之类的发言嘲笑自己。
被将军了。
可恶。
如果这里是R18美少女游戏，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希斯缇娅。
内心一边暗骂希斯缇娅，一边想象着希斯缇娅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伊丝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
「圣女大人，您这样走路会摔跤哦，体力多少恢复了一点的话，接下来的路自己走怎么样？」
「不小心脚崴，让伊丝主教困扰了，十分抱歉。」回给伊丝无可挑剔的纯洁笑容，希斯缇娅身体离开伊丝手臂，继续在伊丝搀扶下缓慢前进，「伊丝主教刚才是想说什么？」
「和斯提克斯有关，不知阿撒兹勒有没有和圣女大人说过，斯提克斯曾在不久前袭击了塔尔塔诺斯的结界世界，差点让结界世界覆灭。」
刚才的轻松顷刻消失，希斯缇娅表情瞬间严肃，樱色眼眸有着十足的惊诧。
「连塔尔塔诺斯也被袭击了？结果怎么样？为什么伊丝主教会知道？」
「圣女大人不必担心，斯提克斯本人并未出现，而是派出堕天使中的西普进攻结界世界。现任的塔尔塔诺斯不敌灾祸强化过的西普，选择以燃烧魔力和生命力为代价，将西普封印在冻结时间的结界里，而我曾与现任塔尔塔诺斯交好，于是走投无路的塔尔塔诺斯便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助她。虽然中途经历了一系列波折，但最终结果令人满意，西普被绞杀，塔尔塔诺斯也保住了结界世界。」
看着希斯缇娅低头思考的模样，伊丝继续解释。
「我想说的重点并非塔尔塔诺斯，而是斯提克斯的动向，斯提克斯先后攻击结界世界和瓦尔哈拉，在此之前，斯提克斯还在人类世界的诺塔帝国领海建立超远距传送门。斯提克斯应该打算在冲破神明设下的囚笼前，先把阿莱克西亚大陆内的力量统一起来，倘若如此，斯提克斯的进攻就不会只有这一次，堕天使有死而复生的特点，贝利尔很可能卷土重来。」
「……更有加快速度，进行洗礼仪式的必要了么。」
这位圣女真的聪明吗？
希斯缇娅认真考虑的表情让伊丝心生质疑，耐心劝诫。
「贝利尔从死而复生，再到抵达瓦尔哈拉，这里面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现在圣域结界的魔力足以支持圣女大人把瓦尔哈拉转移到别处，圣女大人没有必要强撑着进行洗礼仪式吧？说到底，以圣女大人如今的状态进行洗礼仪式，根本不可能成功，不是吗？」
嘴上这么说，伊丝内心却完全没指望这番话能说服希斯缇娅，倘若希斯缇娅这么好说服的话，就不会一脸苍白地站在这里。
然而，希斯缇娅并没有像伊丝想象中那样厉声反驳，而是沉默了许久，没办法似地叹息。
「伊丝主教，事到如今，你认为我真的会顶着这副孱弱之躯，强行接受洗礼仪式吗？」

第三十八章 希斯缇娅的计划

之前的直觉并非毫无根据吗？
前进的脚步稍稍停下，然后又跟上前面的希斯缇娅，伊丝思考无果后追问。
「那是为了？」
「为了寻求可能性。」希斯缇娅一字一顿地回答，「昨天伊丝小姐说了瓦尔哈拉上有内奸的可能后，我在休息时思考了很久，我的想法并未改变，我不认为瓦尔哈拉的上层贵族会背叛乌拉诺斯大人。但这种考虑，和伊丝小姐的举例相悖，不论是出现在圣域结界上的灾祸之弦，还是封印结界刚好在贝利尔入侵时失去魔力，种种迹象已经无法用巧合骗过自己，所以我想，答案有两种。
第一是在我刚接过圣域结界的控制权，对圣域结界还不够熟悉的时候，斯提克斯派人潜入瓦尔哈拉，通过灾祸之弦暗中做布置。
第二种可能，则是在乌拉诺斯大人还未离开时，斯提克斯就早早派人潜入瓦尔哈拉，让其成为瓦尔哈拉上的士兵。那时候瓦尔哈拉并未封闭，瓦尔哈拉上的人偶尔会出去，把路上遇见的无家可归者带进来，瓦尔哈拉上的人类和血族，就是如此得来。把守结界的士兵拥有常人没有的特权，在得到周遭信任以后做些事情，并不困难。」
乍一听全部是斯提克斯在作祟，但仔细思考便知道，希斯缇娅等于承认了瓦尔哈拉上确实有里应外合的人，只不过并非瓦尔哈拉的原住民背叛，而是内奸一开始就不属于瓦尔哈拉。
这就是希斯缇娅不容退让的地方吗？
其间的细微差别令伊丝莞尔。
「既然都知道可能存在斯提克斯安插的线人，那么像我说的，派人去军队里调查，哪些人在特殊时段去过封印结界，最后逐一排查可疑者的出生，不就能找到内奸了么。」
「不，那样调查起来太费时间，瓦尔哈拉上的住民有上百万之多，谁也不知道斯提克斯派来的恶魔到底在哪个职位上，我担心动作太大，会打草惊蛇。
正如伊丝主教说的那样，斯提克斯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我们不知道斯提克斯下次发动攻击到底是什么时候。贝利尔被杀，复活需要时间，但从贝利尔的举动——我是说贝利尔指着圣域结界，试图召唤什么东西，从贝利尔那时候的表现，也许援军就在不远处，甚至可能是斯提克斯本人。
瓦尔哈拉是最强魔王乌拉诺斯大人的领地，即便乌拉诺斯大人不在，剩下的人也不容小觑。阿撒兹勒告诉我，贝利尔在交战时透露，斯提克斯是想将瓦尔哈拉据为己有，让瓦尔哈拉成为冲破神明囚笼的载具，那样一来，瓦尔哈拉就是斯提克斯计划中的核心，斯提克斯对此势在必得，没有多少时间给我们慢慢排查内奸。」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身体晃了晃，伊丝再度扶住希斯缇娅，后者显然不剩多少力气，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伊丝身上。
「还是先回卧室休息吧？反正也没人能进来，圣女大人的真正目的也不是祈祷，装装样子就好了。」
「不……万一库克和阿撒兹勒他们强闯进来，看见我躺在床上睡觉，计划就败露了。」希斯缇娅苍白的脸上露出苦笑，目光指了指一边的花园，「去那边坐下来说吧。」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担心。」
摇了摇头，伊丝将希斯缇娅带到花园中坐下，这里的花草即便没有侍女修剪，也不像无人管理的荒地那样疯长，不足一指的高度恰到好处，坐上去时就像填满了天鹅绒的枕头一样柔软。
「所以，圣女大人制定了这个三天后进行洗礼仪式的计划，认为这样可以逼迫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内奸现身？」
「当然。」希斯缇娅表情给人以胸有成竹的印象，然而由于脸色太差，绮丽的身姿只显得弱不禁风，「待我成为圣灵以后，瓦尔哈拉便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到那时，瓦尔哈拉可以自由在雷暴之海里穿梭。不说斯提克斯能不能在雷暴之海找到瓦尔哈拉，即使找到了，也无法攻破这座空中要塞的防御。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奸细不在我进行最后的洗礼仪式时动手，斯提克斯的计划将以失败告终。」
「但以希斯缇娅现在的状态，万一内奸算定希斯缇娅不可能完成洗礼仪式，从头至尾都不出现，一切不就白费功夫么。」
「不可能，但凡我有一点成功的可能，内奸都不会无动于衷，他们无法承受打赌失败的风险。我之所以封锁圣殿，就是为了不让消息传出去，以免外人掌握我的状态。」
眼角寄予强烈意志，希斯缇娅格外坚定地说。
虽然总觉得太过冒险，但确实不失为一种选择。希斯缇娅并未将上层贵族当做例外，允许他们进入圣殿，这样一来，就算内奸是上层贵族，他们也会提心吊胆，担心希斯缇娅完成洗礼仪式。
如果没有把上层贵族拒之门外，自己就要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了。
「圣女大人对细节抠的格外认真啊，」内心对避免争执感到庆幸，伊丝从仓库里拿出涂有奶油的小块戚风蛋糕，递给一旁的希斯缇娅，「要吃一点吗？」
「抠的太细节……伊丝主教是在隐喻我精于算计么？我可不会把这当成夸奖。」不开心地撇嘴，希斯缇娅目光落在伊丝手中被蛋糕纸包着的奶油蛋糕上，「这是人类的料理？有股牛奶和砂糖的味道。」
瓦尔哈拉明明是个富足的地方，希斯缇娅却没有见过奶油蛋糕吗？
惊讶的同时，为了让奶油蛋糕的卖相更好，伊丝从仓库里拿出一粒外形类似樱桃的水果，将其放在奶油蛋糕顶部。
「这是血族的料理，用面粉、鸡蛋和砂糖作为主料，涂上从牛奶中分离出来的奶油，二者相加制作的甜点。圣女大人没有见过吗？」
「没有。瓦尔哈拉的耕种面积相对人口来说很小，农田只耕种能填饱肚子的作物，所以糖属于奢侈品。过去倒是经常见到乌拉诺斯大人制作蛋糕，但没有上面这层白色装饰品，而且乌拉诺斯大人做出来以后，蛋糕很快就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乌拉诺斯大人明明不喜欢甜的东西，却经常做甜点，为此我还和沙利叶揣测了一番原因。」
现在伊丝和希斯缇娅都不知道，蛋糕其实进了蒂娜的肚子。
没有将希斯缇娅的疑惑放在心上，伊丝弯起嘴角，托着蛋糕的手向前递了递。
「不试一下吗？圣女大人的肚子从刚才开始就抗议个不停。」
「啧。」完全没有淑女的样子，希斯缇娅看似凶恶地咋舌，一把朝蛋糕抓去，「只是这种程度的料理，应该不会让我面色变得太好，我就不客气了。」
「——等等。」
在希斯缇娅快抓到蛋糕的时候，伊丝又突然收回手。倒不是伊丝故意捉弄希斯缇娅，而是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在希斯缇娅眉毛皱在一起，嘴巴也微微上翘，表达不满的时候，伊丝连忙解释。
「请圣女大人稍等片刻，我忘记给奶油蛋糕加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
「等圣女大人吃了就知道了。我可以请圣女大人转过去吗？如果制作过程被人知道，我会很困扰。」
「哼，到底谁才是瓦尔哈拉的圣女，天空岛上能命令我的人，只有乌拉诺斯大人。」
嘴上这么说，希斯缇娅身体却不情不愿地转过去，嘴里发出不高兴的轻哼。
至于伊丝要做什么，答案很简单，让蛋糕变得能恢复更多体力。希斯缇娅现在的状态太差，仅仅一小块蛋糕，不足以让她恢复至健康状态，继续下去，希斯缇娅很可能在祈祷过程中晕倒，现在圣殿里没有侍女，晕倒以后相当危险。
而能让希斯缇娅靠一小块蛋糕就能恢复体力的东西，是刚刚蒂娜与莉娅的实验品。
也就是自己的血液。
虽然魔法药也能达成同样的效果，但高级的魔法药生效太快，恢复效果也好的出奇，很容易被希斯缇娅发现，低级的魔法药又有一股难掩的涩味。尽管对人类而言，血液本身有血腥味，可自己并不会做出把血液直接滴在蛋糕上的变态行为，而是先将一滴血液融进蜂蜜水，然后再把蜂蜜水滴在奶油与樱桃之间的凹陷处，这样的水除了甜味以外没有别的味道，同时也能起到慢慢恢复体力的效果。
在制作『神之泪』时，这样的过程自己重复过许多次，已经十分熟练——神之泪是能清除堕魔者纹路的魔法药。
背对希斯缇娅快速做完一切，伊丝转过身，希斯缇娅并未扭过头偷看自己，面对自己的，只有顺着脊背披散开的樱色长发。
相当纤细的背影。
腰部的曲线让人忍不住想象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好了，圣女大人可以转过来了。」
没有回应。
「圣女大人？」
可以肯定，希斯缇娅没有睡着或者出现事故，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转身。
背对伊丝，希斯缇娅像是在赌气那样，微微仰着头。
「伊丝主教让我转过来我就转过来，我岂不是没有了圣女的威严？」
你是小孩子吗？在这种事情上纠结。
希斯缇娅之所以生气，除了自己命令希斯缇娅转过去，还有自己突然收回奶油蛋糕，让希斯缇娅扑了个空吧，被戏耍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受。
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只是表面成熟，内心却像涉世未深的小孩的圣女大人，伊丝无奈站起身，主动绕到希斯缇娅对面，弯着腰，将蛋糕递给坐在花圃上的希斯缇娅。
「这下满意了吗？圣女大人？」
希斯缇娅悄悄睁开一只眼，瞥了眼伊丝手里的蛋糕，再次轻哼了一声后才伸手收下。
伊丝忍不住松了口气。
希斯缇娅刚才那副表情，自己都要以为希斯缇娅要说『喂我』，这种任性大小姐一般的发言。
仿佛在怀疑什么，希斯缇娅只是看着手中蛋糕，迟迟没没有拿起插在蛋糕上的银叉。
「怎么了？我可没有在里面放奇怪的东西。」
「伊丝主教这么一说，我反而更担心了——不，」如同想起了玩味的东西，希斯缇娅表情一变，化为扭捏的羞涩模样，令伊丝内心发毛，「其实……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成为圣灵以后，我肯定无法像现在这样，和伊丝主教像恋人一样卿卿我我……可是我不能反抗这样的命运，所以……所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着，希斯缇娅探出上半身，右手撑在花圃上，半趴着凑向伊丝，樱色眼眸里染上点点令人可怜的水雾，眼眶也泛起红色，睫毛微微颤抖着。
「在我成为没有感情的圣灵之前，我……我可以像恋人一样，亲手将这份甜美喂给您吗？」
说的这么好听，单纯就是想让自己试毒。
虽然正确做法应该是顺着希斯缇娅的话，让希斯缇娅喂给自己吃，体验圣女大人的亲手投喂，但自己上午已经和安德烈亚玩过这样的游戏，所以现在敬谢不敏。
安德烈亚的感情比希斯缇娅真实得多，不如说安德烈亚才是真正的圣女。
长长叹息，伊丝拿起蛋糕上的银叉，切下一块蛋糕，送进嘴里。
「这样可以了吧？」
「欸。」刚才的扭捏与羞涩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瞬间消失，希斯缇娅意外地睁大眼眸，「我还以为伊丝主教会答应下来，让我喂给伊丝主教。」
「如果我那样做了呢？」
「就把整个叉子塞进伊丝主教嘴里。」
恶毒的女人。
「只是开玩笑。」笑着收回上半身，希斯缇娅抢过伊丝手中的银叉坐稳，「如果我晕倒了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让伊丝主教负责哦？」
「那也得晕倒了才行。啊，我很乐意圣女大人这样漂亮的美少女赖上我。」
「伊丝主教真不知廉耻呢。」
说完以后，希斯缇娅将注意力转移到奶油蛋糕上，动作十分优雅的，学着伊丝的模样切下一小块蛋糕，将餐叉送到嘴边，
这算间接接吻吗？
希斯缇娅手里的银叉就是自己刚才用过的那一支，自己刚才想换新的餐叉，但被希斯缇娅强抢过去。
仿佛猜到了伊丝所想，希斯缇娅停下动作，只是把叉有蛋糕的银叉放在嘴边，并未将蛋糕送进嘴里。如同漫画中喜欢恶作剧的学妹，狡黠地看着伊丝。
「伊丝主教一定在想糟糕的事情。」
「那肯定是圣女大人的臆想。要换一支吗？餐叉。」
「不用，我没有嫌弃伊丝主教。」
微笑着回答，希斯缇娅完全无视餐叉被伊丝用过，直接将蛋糕送入嘴中，接着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伊丝觉得是刻意——希斯缇娅像是要抿掉餐叉上沾有的奶油那样，将整个餐叉含在嘴里品味。
仿佛魅惑人的妖精。
不过比起希斯缇娅的动作，伊丝更在意全知地图上，希斯缇娅的状态栏。
蜂蜜水并不是滴在樱桃上，而是樱桃下方的蛋糕里，现在希斯缇娅的体力正一点点的回复着，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希斯缇娅脸色红润了些许，用不了多久，希斯缇娅的体力就会恢复到满值。
很快，希斯缇娅便以极为诱惑的姿态将整个蛋糕吃掉，把蛋糕纸与餐叉还给伊丝。
「多谢款待。」
「要是把这个当成商品，标上『圣女大人用过的餐叉』，不知道会不会被疯抢。」
以玩笑语气，伊丝挥了挥手中带有水渍的餐叉。
但希斯缇娅并未对伊丝的玩笑做出反应，而是以混合了惊讶、不可思议和点点不解的神情，看向自己双手。
「元素在主动向我靠拢……伊丝主教，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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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幕间

「元素在主动向我靠拢……伊丝主教，你做了什么？」
「元素靠近希斯缇娅？」伊丝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理解过来。意料之外的效果令伊丝微微张嘴，虽然蒂娜和莉娅刚刚才进行了探究，但并没有得出血液可以增加元素亲和力的结论，同时自己也不在第三形态觉醒状态下，无法看见元素流动的轨迹，伊丝疑惑地歪头，「只是稍微加了一点恢复剂的蛋糕，不应该有增加元素亲和力的效果才对。」
「恢复剂……」听见恢复剂几个字，希斯缇娅不那么高兴的皱起眉，接着像是在招呼空气中的元素那样，抬起一只手，「但我元素的确在朝我流动。这种抽象的说法伊丝主教可能无法理解，看这个。」
话音落下，希斯缇娅朝上的手心浮现无数带有色彩的光粒，光粒在希斯缇娅指挥下，按照各自颜色汇聚成丝带，彼此盘旋成螺纹状。
似乎本人也没想到能做到如此地步，希斯缇娅脸上难以置信的色彩愈发明显。
「不可思议……竟然能操纵到这个地步，以前即使祈祷好几天，也只能请求元素按照我说的去做。」
如果说以往希斯缇娅与元素是朋友关系，那么现在就是国王与之士兵，希斯缇娅只需在脑海中想象元素的形状，元素就会主动变成希斯缇娅所想的模样。
「感知也敏锐了很多，能感受到上层住民的走动……这是成为圣灵以后才能拥有的能力？」
由于过于震惊，希斯缇娅迅速从花圃上起身，惊讶地打量自己，此刻汇聚在一起的元素如同蝴蝶形成的丝带，跟随希斯缇娅移动而舞动，。
这是自己血液能达成的效果吗？
在第三形态觉醒下，自己见过元素拼命朝自己涌来的景象，但并不是现在希斯缇娅这样的，各种元素按照自身属性，凝聚成带状的画面，比喻起来，希斯缇娅身边的元素是银行里排好队的储户，而自己身边的元素，则是在一元超市里疯抢的顾客，每种元素都不要命的涌向自己。
明明希斯缇娅获得的血液来自自己，展示的效果却比自己好，这种差距让伊丝有种只有自己不行的感觉，伊丝不禁暗中尝试命令元素，在心中对元素下达命令。
『到我身边来。』
嘭。
仿佛被击碎的玻璃球，凝聚在希斯缇娅身边的元素丝带应声破碎，化为无数细碎粉末，逐渐溶解于空气中。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元素并未像伊丝命令的那样朝她涌来，仅仅只是消失不见。
奇怪的反应。
「啊……」
在伊丝诧异之时，希斯缇娅发出失落的声音，呆呆看着元素消失的地方，樱色眼眸里有着不知所措。
有种抢走了小孩子玩具的罪恶感。
伊丝尴尬地咳嗽一声。
「咳哼，圣女大人，刚才的情况很罕见吗。」
伊丝的呼唤令希斯缇娅从恍惚中回神，轻呼了口气，拍掉神官服上的草屑。
「岂止罕见，是从没有出现过。原以为伊丝主教对元素的掌控十分精湛，这番话看，其实完全没有了解么……」希斯缇娅皱起眉，低声喃喃着，「这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控制元素，元素却不断朝自己聚集？伊丝主教，难道你不知道每当你踏入圣域结界以后，圣域结界里的元素都会以你为中心？」
正因如此，希斯缇娅才能在伊丝进入『潜行』后发现伊丝，在希斯缇娅眼中，待在圣域中的伊丝就如同行走的太阳，散发的光芒根本无法忽视。
「呃。」
伊丝不由得将视线瞥向一旁。
自己以前没有遇见过像希斯缇娅这样能与元素沟通的人，自然忽略了元素无时不刻都在向自己靠拢这个天赋。
伊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转移话题。
「我忘记我的体质特殊了。希斯缇娅进行祈祷，是为了让元素更亲近自己，现在能够操控元素流动的话，祈祷起来或许更有效果，不尝试一下吗？」
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是希斯缇娅重要的心愿。虽说站在自己角度看，成为没有感情的圣灵，几乎与人格灭亡划等号，换成卡米拉她们，自己一定会阻止类似的事情发生，但要完成心愿的人是希斯缇娅，希斯缇娅和莉娅那时候不同，希斯缇娅的奉献是为了维持瓦尔哈拉稳定，满足她对乌拉诺斯的虔诚之心，而自己既不是瓦尔哈拉上的住民，也不是希斯缇娅的亲人，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否则就和只会动嘴皮的人没有两样。
希斯缇娅双眼一亮。
「啊！说的也是！以现在的状态祈祷，肯定事半功倍，说不定还可以不经准备，直接开始洗礼仪式！」
「成功的话，一定会给斯提克斯一个惊喜。」
微笑着耸肩，伊丝站起身，希斯缇娅则等不及地跑向圣殿，富有活力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才连站都站不稳。
看来体力完全恢复了。
伊丝缓步跟上希斯缇娅。
◇
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
回到圣殿的第一时间，希斯缇娅便跪在圣光笼罩的祭坛前，进行真正的洗礼仪式，然而圣域结界对希斯缇娅投下洗礼仪式的光束后，元素却没有开始洗濯希斯缇娅的肉体，而是像平常的太阳光那样，除了让人感到明亮和温暖，什么也没发生。
尽管希斯缇娅紧接着又尝试进行祈祷，效果好得出人意料，完全可以用事半功倍形容，但能直接完成洗礼仪式，现在就成为乌拉诺斯继任者的希望落空，还是让希斯缇娅感到失落。
站在希斯缇娅旁边，双臂抱在胸前的伊丝不禁安慰。
「圣女大人不是说可以花更短的时间开始下一场洗礼仪式吗，用不着这么气馁。」
「嗯……」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失望，希斯缇娅缓缓从地毯上起身，「也许是元素不希望我走捷径，认为我在用狡猾的手段掩盖仪式需要的虔诚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惋惜似的叹气，希斯缇娅站起身，转向一旁的伊丝。
「伊丝主教究竟怎么做到让元素听从我指挥？瓦尔哈拉上的所有文献都没有相关魔法记载，唔，伊丝主教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没有命令伊丝主教一定要告诉我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如果圣女大人命令我说出来的话，我就不会开口了，」自己的血能增强元素亲和力没有隐瞒的必要，可以的话，自己也想早点让瓦尔哈拉安全起来，避免普通民众受苦的同时，自己也能早点到环大陆，伊丝摇了摇手，「是血，我的血液，以前我只知道我的血液可以消除伤者身上的负面状态，恢复魔力与体力，没想到还有增强元素亲和力的效果。」
希斯缇娅面露异色。
「血液吗……伊丝主教其实是幻兽出生？难怪外貌很年轻，却拥有超过阿撒兹勒的实力，其实年龄已经有上千，不，上万岁——」
「不，我只有两位数的年纪，严格意义上说，这具身体只有两岁。圣女大人没有觉得我和依蒂丝相貌相似吗？」
「是说那位白发少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生白发的人，那是伊丝主教的妹妹？」
「我和依蒂丝——我称呼为佩佩，我和佩佩没有血缘关系，白发是血族佩西亚家族特有的发色。之所以提到依蒂丝，是因为以前我和依蒂丝共用同一具身体，后来由于我的灵魂过于强大，佩佩的灵魂濒临消失，所以我借用类似神键的道具，重新塑造身体，也就有了现在圣女大人见到的身姿。我也不知道我的血液为什么拥有特殊效果，如果圣女大人知道原由，请务必告诉我，感激不尽。」
单手杵着神杖，希斯缇娅轻抚下巴，认真思考。
「我曾听说过神键，可神键应该没有增加元素亲和力的效果。伊丝主教是特殊的么……无法理解。嘛，对我而言，只要知道作用就好，原因是什么可以放在以后探究。」
像是要宣布重要的事情，希斯缇娅神情严肃地上前一步，靠近伊丝。
「从今天开始，伊丝主教，可以请你和你的家眷搬到圣殿里来么。」
「搬到圣殿？」伊丝挑起眉，「不是禁止所有人出入圣殿吗？连阿撒兹勒和库克都被阻拦在外，却允许我这个外人随意进出，这让那些忠心于圣女大人的人怎么想。」
希斯缇娅勾起嘴角，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伊丝主教深夜被伪装成阿撒兹勒的犯人所伤，到现在为止，犯人都下落不明，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于是让伊丝主教及其家眷搬进圣殿，配以最高规格的守备，以免外人认为乌拉诺斯大人没有尽到地主之谊。」
措辞分明是对外公告的格式。也就是说，希斯缇娅会将上面这段话当成说服库克与阿撒兹勒等人的理由，让自己搬进圣殿里。
「说服力太弱了，库克肯定会不满。」
「那就让他不满好了。我需要伊丝主教在我抓到内奸之后为我提供血液，加速洗礼仪式完成。身为受恩惠者，总不能让伊丝主教一直鬼鬼祟祟地潜入进来。假如伊丝主教的血液能量化出具体价格，我想哪怕拿出一千枚瓦尔哈拉币，也无法换到一滴，这是能够逆转胜负的无价之宝。」
轻易做出了任性发言。
至于瓦尔哈拉币的价格，此前伊丝去夜市的时候有了解过，一枚瓦尔哈拉币能买到相当于十枚诺塔帝国金币的东西。
「哈啊，圣女大人，我还没答应要提供血液啊，虽然一滴血液就能支撑很久，但我不是不会感到疼痛的生物。」
「那就在割破手指之前，涂上麻醉的草药？不对，对伊丝主教这种程度的人来说，普通药物很难生效，没办法，只能用心理上的麻醉了，反正最后都要吞进肚子——」
总感觉希斯缇娅要说些挑逗人的话语，伊丝在希斯缇娅开口前叫停。
「等等，这里是圣殿，圣女大人不是说不应该在这里说闲话么。」
「啧。」毫不掩饰不爽的咋舌声，希斯缇娅渐渐恢复正色，「总之，等伊丝主教回去以后，我会让士兵转告伊丝主教，让伊丝主教在今天内搬进圣殿。」
「可以选择不搬进圣殿吗？」
「如果……如果伊丝主教想让依蒂丝小姐知道，昨天伊丝主教趁我不能移动，偷袭躺在床上的我……」
又是那副刻意的扭捏表情。
变换速度之快，让人怀疑希斯缇娅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伊丝没办法似的叹气。
「我可不是在害怕你告诉佩佩，只是觉得住进圣殿更安全，我就勉为其难的按圣女大人说的做吧。」
能住在守卫森严的圣殿，自己没理由拒绝。自从遇见伪装成阿撒兹勒的暗杀者使魔以后，自己一行每到晚上便会像旅行时一样轮流值夜，保证了安全是一回事，舒适方面就又是另一回事。可以的话，自己还是希望同伴们能在该睡觉的时候安然入睡。
「话说回来，圣女大人还没有和我说过计划的详细内容，引出内奸和应对内奸，是两件事情。」
「我也没有详细内容。」希斯缇娅果断回答，「我只是想着见招拆招。现在不知道谁才是幕后黑手，与其冒着走漏风声的危险做布置，不如等敌人出现以后，再借用圣域结界击败敌人。在这片圣域里，没有人能逃过我的监视。」
「敌人很可能等不到洗礼仪式当天，选择提前到来哦？」
「那样反而可以让我早点放心。」
看来用不着自己帮忙完善计划了。
伊丝微笑着回答。
「那么，如果圣女大人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万一有人在这时候去宅邸找我，我的行踪会被人怀疑。」
「等等，」希斯缇娅突然叫住伊丝，「伊丝主教的伙伴里有会化妆的女性吗？」
「化妆？圣女大人是要……？」
即使不化妆，希斯缇娅也非常漂亮。
「拜伊丝主教所赐，我现在的脸色应该恢复成健康的样子，下午士兵向我汇报情况的时候，看见我脸色不仅没有变差，反而红润起来，他心里会怎么想？」
会想希斯缇娅可能没有在祈祷。
理解希斯缇娅所指，伊丝面露认真。
「我知道了，蕾菲娜应该擅长化妆，之后我会悄悄把蕾菲娜带进来。」
「拜托伊丝主教了……真是欠了些了不得的人情。」
「圣女大人说了什么？」
后半句话声音太小，自己听的并不清楚。
希斯缇娅挥了挥神杖，樱色长发也跟着脑袋一起左右摇曳。
「没什么。」
「那么，之后再见。」
「嗯。」
不再逗留，伊丝以『短距离传送』离开圣殿。

第四十章 久违的闲游

尽管笼罩在瓦尔哈拉上的乌云并未散去，人们无法通过太阳的方位判断时间，但天色正在渐渐变暗，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东西。站在上层向中层与下层眺望，已经能看见做饭的炊烟从屋顶袅袅升起，街上隐隐飘荡着胡椒与动物油混合的香气，仍旧保留昼伏夜出习惯的夜行恶魔开始走上街头，靠杂技表演为生的恶魔也跟着占据街边有利位置。
夜晚要热闹起来了。
渐渐亮起的灯火预示着这一点。
全知地图显示，现在的时间为下午六点。
解除『潜行』，回到宅邸的伊丝松开蕾菲娜，为了给希斯缇娅化上脸色难看的惨白装扮，蕾菲娜花了不少时间。
「我们到了。」
「谢谢伊丝小姐。」
平稳落地，蕾菲娜不好意思地笑着。
伊丝煞有介事地摇头。
「是我请求蕾菲娜帮忙，应该我谢谢蕾菲娜，嗯……蕾菲娜要先吃点东西吗？像是补充血液什么的。」
下午六点，留在宅邸里的伙伴们应该吃过晚餐，而自己和蕾菲娜待在圣殿内，错过了晚餐时间。
「上午已经拜托蒂芙尼提供血液了，血族对普通食物的要求不像人类那样多，我去厨房里随便做一点吃的就好。伊丝小姐呢？伊丝小姐想吃什么？我可以先为伊丝小姐准备。」
蕾菲娜严格意义上是佩佩的情人，如今却像女仆一样侍奉自己——虽然确实穿着女仆装束——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伊丝忍不住苦笑，换成别人，可能早就开始在佩佩面前说自己这个后来者的坏话了吧，蕾菲娜温柔过头了。
「我就不用了，啊，说起来，自从在瓦尔哈拉住下来以后，大家就没有去过街市，我们干脆去街市上买些吃的好了。」
「可是主人不在，只有我和伊丝小姐两个人……」
蕾菲娜娴静的脸庞充满犹豫。
「不是只有我和蕾菲娜两个人啦，是大家一起去，这样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伙伴们之所以不离开宅邸，是因为可能遭遇伪装成熟人的暗杀者逐个击破，而有自己在身边，便不用担心暗杀者接近。
「所有人一起吗？」红瞳一亮，蕾菲娜挺直脊背，快步转身，朝房门走去，散发淡淡香味的紫色侧马尾跟着从伊丝身前划过，「我知道了！现在就去通知主人她们！」
「不用那么着急，对了，记得把女仆装换成更适合出门的衣服。」
「好的。伊丝小姐也要换成主人那样的礼裙吗？」
「我就不用了。」
佩佩的礼裙穿戴起来不仅麻烦，穿上以后还会限制走路姿势、背和腰的曲线，另外裙摆也太轻，使用飞行魔法或者被风吹过后，场面十分微妙，对自己这种动不动就活动起来的人来说，不是聪明的选择。尽管自己有穿安全裤的习惯，但能避免尴尬，自然还是避免为好，毕竟自己不像佩佩那样，对角度的把控精妙到极点。
……
一行七人很快来到中层街道。
似乎吸取了之前洗礼仪式时没有跟在伊丝身边，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伊丝身陷『危险』的教训，讨厌恶魔的拉克西丝也选择了一同出门，只是伊丝总觉得，拉克西丝头顶的天使光环比平时亮了不少，走在夜市里犹如移动的火把，大概是为了强调自己是神造天使，而非堕天使吧，对拉克西丝而言，实在是可爱的反应。
「街上的大家都安定呢，完全看不见几天前那种惊慌的样子，感觉和安酱的王都一样热闹。」
嘴巴张成『O』状，玛丽一边抓紧伊丝，一边观察街道上的恶魔。中层的恶魔与上层有很大区别，居住在上层的恶魔只是在人类外表的基础上，多了些非人特征，诸如长着细微倒刺的黑色蝠翼、额间生有双角，或者眼球呈宝石状，而中层的恶魔，则与大众熟知的恶魔相同，脱离了人类外形范畴，看上去恐怖很多，因此就连好奇心旺盛的玛丽，都下意识抓紧伊丝裙角，不敢离伊丝太远。
至于玛丽为什么要拿血族王都类比瓦尔哈拉，是因为二者均为夜晚也很热闹的城市。在异世界里，人们只要一到天黑就会睡觉，所以夜晚也很热闹的街市极为稀少。
「是我们头顶的金色结界变大，才让他们安心下来。这个叫圣域结界的东西是瓦尔哈拉的魔力源泉，覆盖范围越广，就意味着魔力越充沛。」身着保守礼裙的卡米拉微微皱起眉，「不过还是让人感到奇怪，那天圣女用了驱逐灾祸的魔法以后，圣域结界变得暗淡无光不说，还从覆盖到中层的面积，缩小成原来的一半，而现在仅仅过了一夜，圣域结界就变回原先程度。既然圣女可以自行恢复圣域结界的魔力，又为什么要接受洗礼仪式，让自己成为圣灵？」
「圣职者一直都是这样莫名其妙，随他们去好了，我只关心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瓦尔哈拉，头顶的乌云让我感到不安。」声音里有着一点责怪口吻，依蒂丝嫌麻烦似的摆手，「说到底，圣域结界有魔力以后，就该早点移动瓦尔哈拉，离开这些压抑的雷云，而现在却一点动作也没有，只是让我们搬进圣殿，那位圣女小姐真的有想解决问题么。」
「依蒂丝小姐可能担心过头了哦，今天宅邸的侍女小姐们看见圣域结界变大以后，心情相当好呢，还告诉我，现在的圣域结界和魔王乌拉诺斯大人在的时候一样，所以就算乌云降下雷霆，也会被那层紫色结界阻拦下来，侍女小姐还说『一定是魔王大人在庇佑我们』之类的话。」
「已死的魔王还能庇佑瓦尔哈拉？但愿如此。」
依蒂丝不置可否地撇嘴。
「嘛嘛，难得的游玩，还是把精力放在恶魔的表演上吧？」
伊丝尝试着让话题轻松起来。
由于人类和血族在瓦尔哈拉上属于占比很少的种族，自己一行人同时出现，便变的罕见起来，加上拉克西丝神造天使的特征与装束，一路上不少恶魔都朝自己一行投来打量目光，在这里随便议论恶魔敬仰的乌拉诺斯与希斯缇娅，容易引发争端。
「虫子，很多。」
「蒂芙尼，不可以随便说恶魔先生是虫子哦。」
一脸困扰的，跟在蒂芙尼身后的蕾菲娜耐心教导。此刻众人正经过伊丝曾见过的杂技表演——一种把烧红铁棒伸进喉咙，然后再取出来的危险行为。
踮着脚观看被人墙围起来的恶魔，玛丽可爱的脸蛋浮现担忧。
「这样不会烫伤吗……总感觉好像在把恶魔先生当成动物一样。」
「只是不这么做就会饿死而已，生计所迫。」
「卡米拉，别说这种残忍的话啊……」毕竟也有喜欢表演艺术，得到他人喝彩的类型，伊丝一边对听到卡米拉发言而回过头来的恶魔投以歉意笑容，一边悄声对玛丽解释，「表演的恶魔用了特殊技巧，铁棒其实在伸进嘴里的时候，就已经冷却下来了，所以不会受伤。」
「可恶魔先生的嘴里在喷火哦？」
「因为他原本就是会喷火的种族啦，就和查理斯它们会喷火一样，是种族天赋。」
「把别人比作三头犬……伊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伊丝和玛丽几人认真观看被人群围在中央的杂技演员表演时，身后突然传来恶魔的惊呼声。
「这孩子也好强！」
「比那些早就看腻的表演厉害多了。」
「蒂、蒂芙尼，不能这样！」
被身后蕾菲娜的惊呼吸引，伊丝下意识扭过头，紧接着，表情变成仿佛看见鬼的样子。
和被恶魔围在中间的杂技演员一样，蒂芙尼将一根烧红的金属棒吞下，伴随『呲呲』的液体蒸发声，即将冷却的金属棒又从蒂芙尼嘴里吐出，随后大概是对保存在身体里的『日暮之眼』注入魔力——也可能是使用了魔法，蒂芙尼喷出熊熊火焰灼烧金属棒。
然而。
站在蒂芙尼对面的恶魔没想到蒂芙尼会突然喷火，顷刻被火焰包裹其中，如果这只恶魔不是全身覆盖着熔岩，对火属性魔法完全免疫的类型，伊丝早就冲上去把蒂芙尼拎起来。
「噢噢噢！！这份纯粹的火元素，比我住的地方都要温暖！小姑娘难道是火妖精？请务必嫁给我！」
仿佛很享受那样，沐浴在火焰中的熔岩恶魔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虽然是夸奖，但对着蒂芙尼这个外表不满十岁的女孩求婚，真希望这只熔岩恶魔早点被关进监狱。
在伊丝悄悄祝福这只熔岩恶魔的时候，蒂芙尼一脸得意地挺起胸，把一旁站着的伊丝还有正在观看表演的玛丽拉到身边。
「未婚妻。」
「喂，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吧？！」
「诶？蒂芙尼在说什么？」
「啧，什么啊，已经有配偶了，可惜。」全身被熔岩包裹，却有着人类外表的恶魔转向伊丝，「你是人类吧？好好珍惜这位火妖精啊，放在我们熔岩恶魔里，她可是会像公主大人一样被供养起来。火妖精一生只忠于一个配偶，呃，虽然这只是两个，但也没差啦，真让人羡慕。」
对伊丝说完告诫般的话后，熔岩恶魔便嘀咕着离开人群。
蒂芙尼则像是邀功那样，一边抱紧玛丽，一边面朝伊丝，骄傲地仰起脸。
「公主大人，只忠于两个配偶。」
「两你个头啊。」
毫不客气的，伊丝敲了敲蒂芙尼的脑袋。
虽说蒂芙尼好不容易说一次长句，让伊丝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但这种显得自己像诱拐犯一样的发言，必须得早早纠正过来，自己不想以后被路人投以仿佛在看垃圾的视线。
当玛丽看够了吞吃烧红铁棒的演出后，众人转移到下一个奇特的摊位。
之所以说奇特，是因为这里摆放了许多水缸大小的花盆，而每个花盆里，都生长着直径超过两公尺的巨大花朵。盛开的各色花瓣上，或坐或躺着全身呈草绿色，体型从十岁到十四岁不等的花妖。
几乎所有花妖都只穿着最低限度的服装，花盆上还贴着写有价格的标签，如同赫尔斯王国的奴隶贩卖。
拉克西丝皱起眉，语气充满鄙夷。
「竟然公开贩卖自己的同族，恶魔果然是恶魔。」
「各位小姐，要挑一朵花吗？我们这里既有需要精心照料的花妖，也有很好养活的类花妖。花妖长大以后虽然依旧不能离开本体太远，但至少能在家中活动，十分适合做家务，不论做饭还是打扫，都很有效率哦？」
一名疑似摊主的邪眼恶魔飞到伊丝面前。
讨厌奴隶贩卖的伊丝不禁皱起眉，与卡米拉相视一眼后，无视邪眼恶魔推销，走到花妖面前。自己多少了解一些花妖，花妖有着无法离开本体，也就是花朵的特点，加上攻击性相对其他魔物低很多，部分花妖还有能治愈疲劳的能力，因此很容易被猎人盯上，当做物品贩卖。
察觉到有人靠近，原本注视着往来路人的花妖表情顿时一亮，以让人怜爱的鸭子坐姿势坐起，充满渴求地盯视伊丝。
这叫人怎么无视啊。
干脆全部买下来，然后让她们回归自由吧。
「这位主人，要看看我吗？」
最靠近伊丝的一位花妖牵了牵伊丝衣角。
伊丝停下脚步，下意识看了眼花妖身上的价格——大概相当于两枚诺塔帝国金币，以面前这位花妖的妖异程度与外貌，两枚金币的价格低的让人诧异。
「你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吗？」
「诶？」仿佛没有理解伊丝的话，花妖眨了眨眼，愣了片刻才回答，「我们都是自愿的哦？」
「可你们身上的价格……」
花妖顿时恍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啊啊，这位主人是前段时间被圣女大人邀请来的客人吧？如果不是本地人的话，就难怪了。这些价格是交给邪眼小姐的辛苦费。我们这里都是从森林里走出来，想让生活轻松一些的花妖。森林里条件艰苦，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食草动物的食物，体型高大的树还会遮挡我们的阳光，让我们变得虚弱，我们又偏偏无法把自己从土里拔起来——万一塞不回去就糟糕了，所以只好拜托邪眼小姐把我们搬到中层，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给我们提供遮风挡雨的家的主人。
我们只要有阳光和水，经常松松土，加一点魔法药就满足了。等长大到可以脱离花朵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回报主人，在主人家里工作一段时间，最后再回到森林里，和其它花妖繁衍后代。」
一边说着，花妖一边从花朵上站起身，露出小腿部分，正如花妖说的那样，她现在还未成熟，小腿部分有许多像根须一样的东西，连在遍布金黄花蜜的巨大花朵上。
自己似乎误会了邪眼。
话说回来，邪眼原来也分雌雄。
虽然听起来是笔很划算的交易，但花妖的生长需要魔法药，大部分恶魔并没有供养她们的能力。
为了掩饰尴尬，伊丝轻咳两声。
「原来如此，这位花妖小姐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外面的世界？欸……有主人是很高兴没错，可是要离开瓦尔哈拉的话……我得再想想。」
「我知道了。」
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凄惨，自己也就用不着多管闲事了。
伊丝投以花妖小姐礼貌笑容，回到伙伴身边。
然后。
发现伙伴们已经转移到附近的另一个摊点。
这次是一种将货品摆在货架上，再让客人从距离约十公尺外的位置射出箭矢，射中哪种货品，哪种货品就归客人所有的摊点。尽管十公尺的距离听起来很近，但摆在货架上的货品都是戒指、项链与魔核这类很小的东西，同时中间还有风魔法制造干扰，所以难度比正常射箭高很多。
假如店主没有为了吸引从没玩过的人付钱，允许客人自带弓箭与箭矢的话，一定是稳赚不赔的黑心生意。
「蒂芙尼……我们还是停下来吧，恶魔先生好像要哭出来了。」
玛丽拉了拉身边再次拉开森弓的蒂芙尼衣角。趁伊丝不在，蒂芙尼用手里的必中箭矢作弊，身边多了一堆宝石戒指、项链一类的奢侈品。只要蒂芙尼射箭的力度够大，就算店主制造的强风把必中箭矢吹歪，箭矢的『必中』效果也会在空中做出拐弯动作，命中最初瞄准的物品。
「几位小姐，你们还要继续吗……」
店主吞咽了口唾沫，一边擦汗，一边对玛丽投以笑容，虽说这份笑容比哭还难看，但并没有驱赶蒂芙尼几人的意思。
要是继续看着蒂芙尼用作弊道具欺负别人就太恶趣味，伊丝不好意思地走上前。
「对不起，我家的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你是她们的家长？没、没关系，愿赌服输，这也是生意的一环。」
「不，得遵守规则才行，不然会教坏她们。」
伊丝将蒂芙尼『掠夺』的战利品全部交还给蒂芙尼，如果蒂芙尼是靠自己的箭术获得战利品，自己不会做干涉，但蒂芙尼的必中箭矢违背了规则，作壁上观，会对小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您……您不要这些吗？」
店主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嗯，她作弊了。」
「十、十分感谢！」
颤颤巍巍的，眼眶变红的店主以几乎要跪在地上的气势道谢。
值得一提的是，在伊丝带着蒂芙尼与玛丽转身离开时，店主把蒂芙尼用来射击的『门票』全部还给了伊丝，并且额外附赠了一条颇为瑰丽的项链作为谢礼。由于怎么推辞都无法还给对方，伊丝便只好把项链交给了一脸不高兴的蒂芙尼，后者的怨念很快消失不见。
（25/30）

第四十一章 再度发狂的恶魔

「料理水平和人类相差无几啊，外皮酥脆，里面却鲜嫩多汁。」
手里拿着用木签串起的、类似烤苹果的料理，伊丝一边回味，一边给予评价。由于瓦尔哈拉特殊的地理环境，加之远离阿莱克西亚之塔大陆，这里形成了独特的美食与人文环境，料理技术虽然受到外来的血族与人类影响，能看出一点阿莱克西亚大陆料理的影子，但也仅仅只是影子的程度，众人在中层街道上停留了超过一小时，也完全没有感到疲惫，各种新奇物品无不在刺激大家的神经。
「很美味吗？」
听见伊丝评价的卡米拉好奇凑到伊丝面前，除了伊丝与蕾菲娜，其他人已经在宅邸里享用了晚餐，因此一路上的食物并未吸引众人目光，只有伊丝一直在品尝恶魔的街边美食，如果味道不错的话，会再拿给蕾菲娜与剩下感兴趣的人品尝。
「卡米拉要试试吗？」
「嗯。」
「那就再买——」
在伊丝转过身，准备重新找种族为走龙的店长购买时，卡米拉连忙制止伊丝。
「不、不用再重新买，我只要尝一点就好了。」
接着，卡米拉右手将飘至侧脸的金发撩至耳后，微微前倾身体，一口咬在伊丝刚才吃过的地方。
并非吞下全部，而是符合少女矜持的只咬了一小口。
姣好的侧脸以及温婉姿态，让人忍不住多注视了一会儿。
说起来，快三年时间过去，卡米拉已经成年了啊。
嗯……现在还是不要提醒卡米拉比较好。
伊丝不禁庆幸，还好异世界里没有生日的概念，不然卡米拉早就开始追问自己，是不是该接受她了吧，过去自己以卡米拉还未成年为由，认为应该等到卡米拉成年以后，再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喜欢，事到如今，应该给卡米拉一个明确的答复，也就是接受卡米拉了才对——说不喜欢卡米拉，肯定是在自我欺骗，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能拒绝卡米拉的人。
至于明明接受了卡米拉，却不提醒卡米拉的理由，并非自己故意拖延，而是这种关乎未来的大事，应该安定下来以后再说，自己想等去了神之国，回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以后，再正式的把事情确定下来，先不说自己想让仪式盛大一些，需要时间筹备各类物品，首先卡米拉身为诺塔帝国长公主，再怎么样自己也应该先给诺塔帝国知会一声，在半路就匆匆决定，太对不起卡米拉。
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卡米拉细细咀嚼着，表情逐渐明朗。
「有股鸡蛋的味道，不是油炸料理。」
「卡米拉也觉得不一样吗？」
伊丝微微歪头，经过不断努力，卡米拉做出来的料理已经从『能吃』，变为了『有一点美味』。
「各位小姐的味觉很敏锐啊，这是把走龙蛋埋在土里烤熟，去壳后撒上调味料的料理，因为食材难得，所以只有在夏秋之交的时候才有机会出来摆摊，各位小姐赶上好时候了。」
站在摊位后的走龙店长向伊丝几人介绍。
伊丝表情僵硬起来。
「走龙蛋……店长自己不就是走龙吗？」
尽管外表和鸵鸟相似，只有腿上的肌肉比鸵鸟更加粗壮，但这位店长依旧属于龙种，瓦尔哈拉上拉车的马匹统一由这种叫做『走龙』的鸵鸟担任。
身为走龙一员，却把走龙蛋拿出来贩卖，伊丝不禁有种怪异的感觉。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我下的蛋——呃，我的意思不是『不是我下的蛋所以不心疼』，而是这些蛋本身就没有生命。我们走龙每到夏秋之交，就会生产许多蛋，但只有结婚以后生下的蛋才能孵化出生命，所以对那些没有结婚，或者结婚以后没有和丈夫住在一起的雌走龙来说，这些没有生命的蛋就成了负担。
啊，忘记交代，不是所有走龙都像我这样会说话。以前这些没有生命的蛋会和饲料混在一起，喂给牲畜当食物，但后来不知道是哪位走龙发现，可以把没用的蛋拿来做料理，味道还相当受欢迎，比拿去做饲料划算得多，于是把蛋做成料理便成为了习惯，渐渐流传下来。」
一长串介绍完，走龙店长颇有信心地挺起胸保证。
「各位小姐吃的这枚蛋由我第十一位妻子所生，保证不会有问题！」
「呃……」
虽然知道这并非是残害生命，在瓦尔哈拉上食用走龙蛋，就和人类吃鸡蛋一样稀松平常，但最后店长做出的保证，还是让伊丝不敢再吃第二口。
自信满满地介绍别人吃的蛋是自己第十一位妻子所生，太微妙了一些。
由于直接丢掉有浪费食物的嫌疑，伊丝最终把剩下的走龙蛋全部交给跃跃欲试的蒂芙尼解决。
「伊丝知道之前那些灾祸是从哪里来的么。」
走到中层靠近下层的位置时，依蒂丝向伊丝抛出了如此问题。
伊丝不解地眨眼。
「那些灾祸是指？」
「就是闯入瓦尔哈拉的灾祸，堕天使和斯提克斯手下的精锐恶魔姑且不论，灾祸没有飞行能力，为什么会出现在瓦尔哈拉上？我从玛丽那里多少听到了一些形容，堕天使贝利尔闯入瓦尔哈拉的时候，瓦尔哈拉四面八方都被灾祸填满，这份数量，说成是被恶魔随身携带过来，未免太牵强了。」
「唔姆……」
佩佩的提醒令伊丝陷入沉思。
因为普通灾祸力量弱小，所以自己一直都没有关注它们，现在佩佩提起自己才意识到，从当初灾祸源源不断地从瓦尔哈拉边缘蔓延进来的样子看，恶魔绝对无法携带那种数量的灾祸，而灾祸自身又没有飞行能力，它们究竟如何突破瓦尔哈拉的封印结界，令人在意。
难道和那天贝利尔使用的召唤仪式一样，是通过布置在其他地方的灾祸之弦，从远处传送而来？还是说灾祸早在贝利尔袭击瓦尔哈拉之前，就已经存在于瓦尔哈拉上？现在已经知道瓦尔哈拉上存在里应外合的奸细，对方连封印结界都能干涉，把灾祸携带进来也并非难事。
「有必要围着瓦尔哈拉探索一圈啊……」
「有线索了？」
因为不知道灾祸之弦的存在，佩佩只能用意外目光看向伊丝，然而，正当佩佩准备追问的时候，下方突然传来女性尖叫，随之而来的，是屋顶被暴力掀飞，砖瓦洒落在地的乒乓声。
「咿啊啊啊！」
「又、又有人发狂了！」
「是食人魔！该死，这不是今天的巡逻队长吗！快散开！不要擅自往前！」
尽管声音所在的下层距离众人很远，但听见女性尖叫的路人还是一同露出惊恐神情，顾不上交谈，开始匆忙收拾物品，远离这片街道，仅仅几秒时间，祥和的氛围便紧张起来。
一直保持警惕的拉克西丝拿出苍天之杖。
「吾主，声音在下层。我们要先回圣殿吗？这可能是敌人故意引诱我们出去。」
站在伊丝几人所在的中层向下眺望，已经能看见发出声音的地方燃起火光。如果转身回去，把伙伴们送回圣殿以后再折返回来，会徒增无辜的伤者，伊丝以『全知地图』扫描了一遍发生事故的地点。
引起事端的是一只等级在44级的食人魔，除了这只食人魔，其他恶魔的等级大都在二十级以下，少有三十级的恶魔，此外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堕天使安士白也在附近，周围没有暗杀者使魔。
「不，我们过去，对手是一只不到五十级的食人魔，不要太紧张。」
「是！」
早就对伊丝投以期待视线的玛丽欣然答应。
「蕾菲娜和拉克西丝负责疏散，其他人尽可能选择压制这只食人魔，他只是陷入异常状态，并非故意作恶——注意不要使用飞行魔法，瓦尔哈拉上有禁空领域。」
对伙伴们叮嘱了注意事项，伊丝率先跑向燃起火光的下层。
大概是打翻了油罐一类的东西，街道此刻遍布火光，部分士兵正与食人魔纠缠在一起，然而体型上的差距，加上食人魔的等级高出士兵不少，约莫十位士兵只能被动躲闪，无法阻拦食人魔分毫。
此外，这些士兵与食人魔似乎认识，部分士兵手上拿着弩箭，却迟迟不肯击发，以一副着急神色，向双眼通红的食人魔说着什么。
「队长！快清醒过来啊！」
「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攻击你了！」
依蒂丝皱起眉。
「发狂的食人魔是这些士兵的队长么。记得伊丝之前也说过有人发狂的事情。」
「快闪开！」
轰！
伴随一位士兵发出警告，身高超过三公尺的食人魔一拳砸进附近房屋，在一阵难听的摩擦声中，抽出一根需要人双手合抱的木头。
似乎把这根木头当成了武器。
「光凭我们不可能打败队长，去找附近的巡逻队过来！身上有弩的人换上破魔箭矢！」
随着弩箭上膛的咔嚓声，尖端反射银色光泽的箭矢对准食人魔，然而与伊丝之前见到的发狂章鱼不同，食人魔在看见弩箭朝向自己后，就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样，以一只手臂挡在眼前，一边挥舞原木，一边朝士兵奔袭。每前进一步便将石板踩出裂纹的力量，对这些等级刚刚超过二十级的士兵来说，哪怕只是稍稍擦碰一下，都会瞬间骨折。
「队长朝我们冲过来了！」
「放箭！」
「不、不行，破魔箭矢被队长的手臂挡住了！」
「该死，没有带魔法咏唱者出来！」
「撤退！全员撤退！」
「来不及了！！！」
在士兵们一边后退，一边下意识举起武器挡在身前的时候，一枚直径超过三公尺的巨大冰柱自士兵头顶划过，如同攻城锤般，重重砸在食人魔身上。
虽然只是让食人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但却令士兵免于被原木撞飞的悲惨结局。
冰柱来自卡米拉的魔法，位于第三位阶的『冰冲击』。
「啧。」魔法没能一击击倒食人魔，卡米拉忍不住咋舌，「这家伙的防御和海德拉相差无几，注意他和普通食人魔的区别！姐姐大人，我申请用『术理之枪』。」
「嗯，许可了，但注意不要造成致命伤。」
「好的。」
在远程组交流的时候，近战接触的玛丽与依蒂丝二人也抵达战线最前方。
「接下来的战斗由我们接管，你们去通知其他人来拖走这只食人魔。」
「咦？女人的声音？」紧闭双眼，等待剧痛到来的恶魔士兵下意识睁开眼，看见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两位体型娇小的女孩后，脸庞浮现着急神情，「快、快退下！你们不是队长的对手！」
「嘁，别来打扰我，」对士兵投以警告般的目光，依蒂丝索性无视士兵存在，「玛丽，准备防御，给我争取时间。」
「是~」
象牙般的莹盾浮现金色光辉，但与过去使用的『聚光之伞』不同，现在的金色光芒统一凝聚在盾牌前方，如果从侧面看过去就能发现，玛丽手里的盾牌变得和横放的尖锥一样。这并非伊丝镶嵌在盾牌上的魔法，而是玛丽升级以后获得的技能，尽管这个技能看起来好像传统的防御魔法，与玛丽身为魔族的天生缺陷不符——魔族只能使用攻击魔法，但这实际上并非防御魔法。
「WUAAAAAAA！」
从『冰冲击』制造的眩晕中回神，食人魔摇晃着身体起身，目光很快锁定在面前的玛丽身上。
『阿库斯之盾』的嘲讽效果。
没有任何思考、失去武器的愤怒令食人魔握紧双拳，朝玛丽挥下足以击碎岩石的一击。
下一秒。
梆！
金属的强烈嗡鸣令人一阵皱眉。
握拳砸向玛丽的食人魔，则因为这一击的反作用力稍稍后仰。
「骗人的吧？」
「为什么她能阻挡队长的全力一击啊！」
「而且一步都没有后退！只是金色的光黯了一些。」
以为玛丽会化为肉饼，痛苦闭上双眼的士兵忍不住发出悲鸣。
不过一切还未结束。
「『盾冲击』！」
玛丽上举盾牌，凝聚在盾牌前端的金色尖锥顿时脱离莹盾，仿佛炮弹般，径直朝食人魔胸口冲撞。
比『冰冲击』更强的力道令食人魔本就失去平衡的身体更加后仰，双手为了维持平衡，下意识朝两边打开，而这恰好是依蒂丝一直等待的时机。
经过训练的默契让玛丽带着莹盾朝侧面闪开，与此同时，早早以『蓄力』积蓄力量的依蒂丝一步跃至食人魔大开的胸前。
『贯通』
『螺旋枪击』
堪比海德拉鳞片的坚固防御如同枯叶般脆弱，疯狂旋转的冈格尼尔顷刻穿透食人魔皮肤。
（26/30）

第四十二章 潜藏之物

然而，冈格尼尔才刚穿透食人魔皮肤，食人魔前胸便浮现一层橙红光芒，被笼罩其中的依蒂丝手中力量陡然减弱，冈格尼尔的汹涌势头也跟着消失。
并非食人魔的防御增强，而是名为『恐惧光环』的精神魔法，一旦进入食人魔身边一定范围，便会陷入恐惧状态，依蒂丝身上的触发式防御道具只对直接伤害有效，无法抵抗精神魔法入侵。
恍惚只持续了一瞬，依蒂丝湛蓝的眼眸便恢复镇定，向上一脚踢在食人魔大开的胸前，借助推力，跳回到玛丽身边。
「啧。发狂以后还知道使用魔法么。」
冈格尼尔的一击借助了『蓄力』魔法的力量，而『蓄力』是一种持续消耗魔力，增加下一击威力的魔法。损失不少魔力，却没能一击击倒食人魔，已经算佩佩的失败。
「依蒂丝小姐……他好像被激怒了。」
正如玛丽说的那样，受冈格尼尔制造的伤痛刺激，食人魔本就发红的双眼此刻完全被血红色填满，吼叫的同时，像巨猿那样双拳锤击胸膛，气势变得更加凶猛。
「不用和他硬拼，拉开距离，等他魔力耗尽。」
「好的！」
狂化后的狂战士会失去理智，不计代价的胡乱使用魔法，因此很快就会进入虚弱状态，通常只需游斗，等待其动作迟缓下来即可。
但是，面前这只食人魔并非常理中的食人魔，因为圣域结界提供了远超正常地脉的玛娜，所以哪怕同一种生物，出生在瓦尔哈拉上与出生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差距也会大到像两个不同的物种。
笼罩全身的红芒愈发明亮，伴随地板碎裂的炸响，食人魔以炮弹般的气势一步跳跃到高空。
依蒂丝与玛丽身后的士兵顿时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是『大地崩裂』！用『飞行』、『飞行』！」
提醒依蒂丝与玛丽的同时，数十名士兵转过身，慌不择路地逃离食人魔。
没有犹豫，玛丽与依蒂丝一同离开地面，而就在两人飞行起来的下一秒，从天而降的食人魔轰然落地。
咔咔咔咔咔——
坚实地面如同湖面一样泛起涟漪，以食人魔落下的地方为中心，铺设在道路上的石板接二连三掀飞，仿佛能扫平一切的冲击波卷携势不可挡的劲头，令周围建筑顷刻坍塌，尘埃混合着火油燃烧的焦糊味，本就不佳的视野变得更加昏暗。
以依蒂丝的视角看，下方地面就好像被陨石砸中了一样，直径超过十公尺的大坑赫然眼前，中心部分的凹陷更是超过三公尺，碎石与瓦砾散落一地，附近房屋也跟着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倘若士兵们没有在逃跑前提醒自己升空，即使以玛丽的防御力，被食人魔正面砸中，也一定会被撞飞。
恐怖的破坏力。
「依蒂丝小姐，他朝我们过来了！」
「哼，不知死活。」
在地面上，自己或许不是食人魔的对手，但在空中，血族拥有翅膀的优势将发挥到极致，哪怕『飞行』掌握再熟练的人，灵活性也无法与翅膀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并非一对一的场合，下面的人差不多该准备完毕了。
想着这样的事情，下方传来卡米拉的声音，
「依蒂丝，闪开！□□□——『术理之枪』。」
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卡米拉终于结束咏唱，一共三支长度超过两公尺的透明长枪，朝跳向依蒂丝的食人魔攒射。
食人魔并非以『飞行』魔法升空，而是单纯的起跳，在无法改变方向的情况下，是最优秀的活靶。
没有再像『冰冲击』那样不堪，着重贯穿伤的『术理之枪』轻易突破食人魔防御，在食人魔反应过来之前，依次贯入食人魔的双脚与右肩。
「第三位阶的『术理之枪』？那不是只能一次一发的魔法吗？为什么这个人类能一次发射三根？」
「喂喂……虽然队长失去理智，但人类和血族竟然能伤害队长到这个地步……人类和血族不是完全没战斗力的弱小种族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队长在高阶恶魔以外的人手下受伤！」
「安静，不要打扰到卡米拉咏唱魔法。」
与蕾菲娜完成了疏散任务，回到伊丝身边的拉克西丝警告道。
如果不是拉克西丝及时救援，这些恶魔已经在食人魔的『大地崩裂』中身受重伤，他们的逃跑速度根本比不上冲击波蔓延的速度。
一直注意着食人魔动向的伊丝收回视线，转向被救的一干士兵。
「你们知道你们的队长为什么会发狂么。」
按照男性魅魔的说法，恶魔发狂，是因为圣域结界的魔力不足，瓦尔哈拉上的玛娜量减少，而让一直生活在玛娜富足环境的恶魔突然转移到缺少玛娜的地方，恶魔会愈发焦躁，最终陷入狂暴。事实却确实如此，当自己让圣域结界恢复魔力后，瓦尔哈拉上就再也没发生过恶魔发狂的事件，自己也以为这件事会就这样过去，然而，如今圣域结界的魔力至少有全盛时期的九成水平，瓦尔哈拉已经不缺玛娜，再出现恶魔发狂的事件，让人感到可疑。
「不知道……我们刚执行完任务回来，路上队长还好好的，但到休息室以后，队长就突然发狂了。」
「执行完任务？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路上遇见了哪些人？」
被伊丝询问的士兵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说明。
「我们的任务是去平原扫荡灾祸……虽然圣女大人的魔法把所有灾祸都烧毁，但库克大人说可能还存在漏网之鱼。一路上我们没有遭遇可疑的事情，遇见人也都是——啊，我们遇见了安士白大人。」
「安士白？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只是普通的遇见，安士白大人是我们这些巡逻队的指挥者，应该是去巡查封印结界。」
「原来如此。」
如果遇见的是库克，自己就又得怀疑库克的动机，但安士白的话，则没有这个嫌疑。并非自己被安士白和善的外表蒙蔽，而是安士白在对抗堕天使贝利尔时贡献了巨大功劳，倘若不是安士白主动拦下两位堕天使，即便有自己的『水结治愈术』，瓦尔哈拉方的恶魔也一定会出现伤亡，如果安士白是内奸，那时候不倒戈，简直无法理解。
「吾主，要分出胜负了。」
「好……好厉害的枪术，完全在戏耍队长。」
「那真的是血族吗？和瓦尔哈拉上的血族像两个种族。」
在士兵的惊叹声里，胜负的天秤逐渐向依蒂丝倾斜。食人魔似乎不具备『飞行』能力，只能不断跳跃，或者使用『落石』魔法，试图击落飞行的佩佩，然而佩佩不仅每次都能轻松回避，还会在躲闪的同时，以冈格尼尔对食人魔造成伤害。
在适应了『恐惧光环』后，佩佩已经可以无视『恐惧光环』的负面效果。从很早之前起伊丝就发现，佩佩对精神魔法的抗性相当高，理由则是佩佩拥有坚定不移的意志，很难受精神魔法干扰。
不断喘着粗气的食人魔魔力几近枯竭，同时由于卡米拉『术理之枪』轰击，动作也迟缓到随时都会趴下的程度，在此基础上，从食人魔背后偷袭的佩佩改突刺为横扫，抽向食人魔脖颈。
这就是最后一击了吧。
所有人都抱有如此想法。
但是。
毫无预兆的，食人魔身后突然涌现与灾祸无异的黑色粘液，几乎瞬间，灾祸凝聚成手臂，绕过依蒂丝手中的冈格尼尔，一把抓向依蒂丝。
不妙。
这个角度，即使佩佩，也无法做出回避动作。
『瞬间移动』
转瞬出现在佩佩与食人魔之间，伊丝以手刀切断灾祸形成的手臂。
接着。
『心灵震荡』
无形的精神冲击扫过食人魔，仿佛被铁锤砸烂的柿子，食人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渐渐向地面倒下。
并非致命伤，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不过，就在伊丝打算清扫战场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危机感，下意识的，伊丝转向传来危机感的方向。
——一根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魔法箭。
箭矢并非朝自己而来，而是倒下的食人魔。假如箭矢命中食人魔，哪怕没有命中头部，也一定会让食人魔身亡，这只食人魔只是发狂——从偷袭佩佩的灾祸手臂看，很可能是受灾祸影响——没有到一定要处死的地步。
『神圣壁垒』
无数六边形组成的淡金色壁垒出现在食人魔面前，如同墨水洒进水池，暗处袭来的黑色箭矢迅速溶解。
「伊丝小姐？」射出黑色箭矢的方向传来安士白的声音，后者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没有想到伊丝会替食人魔抵挡攻击，安士白平凡的面孔一脸意外，收回拔出剑鞘的长剑，「为什么要帮这个发狂的犯罪者？」
确认佩佩没有受伤，伊丝转向安士白，瞥了眼地上躺着的，宛如一具尸体的食人魔。
「他是受灾祸影响，破坏街道并非他本意。既然已经失去意识，就没有必要再处死他，和之前那些发狂的恶魔一样，把他带进监牢里观察吧。」说到这里，伊丝朝不远处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士兵招手，「过来把你们的队长带走。」
「「好、好的！」」
「受灾祸影响？伊丝小姐，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安士白微微张嘴，歪了歪头，没有理解伊丝想表达的东西。
伊丝只得耐心解释。
「在最后关头，这只食人魔身后出现灾祸形成的手臂，始作俑者是灾祸的可能性很大。安士白最后没有看见吗？」
「我之前一直在附近街区，看见这边燃起的火光以后，就立刻赶过来，到的时候刚好看见伊丝小姐击晕这只食人魔队长，错过了伊丝小姐说的灾祸手臂。」
「既然是在最后时刻赶到，为什么会知道这只食人魔发狂？」
佩佩的问题令安士苦笑着摊手。
「呵呵……看这阵仗，联想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之前发生的事，除了恶魔发狂，也没有别的可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感谢伊丝小姐和其他小姐的帮助，我会安抚附近住民。」
对赶来的卡米拉、蒂芙尼、蕾菲娜与拉克西丝点头，伊丝抿了抿嘴。
「嗯，我们也该回去了。」
「等、等等，伊丝小姐，我听说圣女大人下午下达命令，让伊丝小姐和伊丝小姐的家眷搬到圣殿里，这是真的吗？」
「唔……虽然不愿意搬进圣殿那种安静过头的地方，但确实有这样的命令。老实说，在这个时间点搬进圣殿，万一洗礼仪式或者圣女大人出现意外，外面的人肯定会把责任扣在我头上，可以的话，还是想住在堕天使的住所。既然安士白问起，可以替我劝劝圣女大人，让圣女大人收回命令吗？」
这当然只是说给外人听的东西，事实上，搬进圣殿是自己与希斯缇娅提前商量好的方案，对自己而言，能保证伙伴们安全的同时，住起来更加舒适，而对希斯缇娅来说，则可以更方便的获取自己的血液，增加元素亲和力，对双方都有好处。
说起来，自己应该找希斯缇娅索要血液作为交换，比起自己需要希斯缇娅，希斯缇娅更需要自己。魔王圣女就这么一位，错过这次机会，天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安士白脸上的苦涩更加明显，连连摇头。
「圣女大人连库克大人和阿撒兹勒都不愿意见，更不用说我这个比阿撒兹勒弱许多的人，圣女大人一旦固执起来，谁的话都不听，伊丝小姐还是老实接受圣女大人的命令吧。另外我这边还要拜托伊丝小姐，现在除了圣女大人和守卫圣殿的士兵，伊丝小姐与伊丝小姐的家眷是唯一能出入圣殿的人，假如圣女大人的身体出现什么状况，还请伊丝小姐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我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就算我说出来，安士白你们也做不了什么。昨天圣女大人传唤我去圣殿商议的时候，我劝慰过圣女大人，希望她不要这么着急的决定在三天后进行洗礼仪式，但圣女大人说什么也不听我的，还差点把我轰出来。」
能想象到那副画面，安士白尴尬地挠了挠脸。
「呃……说的也是，那就只能请伊丝小姐在圣女大人有需要的时候，帮助圣女大人了。」
「尽量。」
同样苦笑着耸肩，稍作停留后，伊丝带领卡米拉几人结束夜游。
（27/30）

第四十三章 线索

「来者请报上姓名！」
离开出现骚乱的中层后，伊丝几人在夜色下来到圣殿门前，守卫圣殿的士兵拦住伊丝，询问来历。
「伊丝·恩雅，圣女大人应该和你们说过，允许我们进入圣殿。」
「是伊丝大人！我知道了，您的行李我们已经派人搬进圣殿，」士兵转过身，朝后方的同僚招手，「让路！」
随着整齐踏步声，站在门前的士兵一同向两边让开，伊丝几人顺利进入圣殿大门，至于士兵所说的行李，实际上只是一些诸如被子和枕头这类无关紧要的东西，重要物品平时都存放在储物魔法或储物道具内。
进入长廊，视野随之一黯，长廊两边的花圃比白天更加昏暗，加上天空依旧被乌云遮盖，倘若不是长廊两侧的石柱上悬挂有魔法灯，没有月光照耀的大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虽说住在这里更安全，但安静过头了，显得死气沉沉，让我想起佩西亚领。」
打破只有鞋子踏在光滑地板上的寂静，依蒂丝感叹着。
走在最前面的伊丝回过头。
「佩西亚领？佩佩在说自己的领地不好吗？」
「当然，我又不是睁着眼睛说谎的纯种。在看了这么多地方的城市以后，还以佩西亚领的环境沾沾自喜，那是哪里来的愚昧贵族，做的不好就是不好，没有什么可争辩的地方。同样是不能见阳光的种族，佩西亚领的夜晚远不如瓦尔哈拉热闹，不，形容成『远不如』都是在夸奖，二者根本是两个世界。」
「佩佩有这种觉悟的话，佩西亚领肯定能在佩佩的任期里热闹起来。说起来，之前提过的史莱姆血怎么样了？限制血族发展的是血液，只要解决了温饱问题，就能把空出来的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了。」
「父亲大人还是没能完全接受史莱姆血，但父亲大人的一些部下已经接受了口味清淡、容易获得的史莱姆血。推广到整个领地，需要不短的时间。」说到这里，依蒂丝耸了耸肩，嘴角朝两边弯起，露出让人感到可怖的笑容，「除非来一场大饥荒，领内的血族除了史莱姆血，没有别的选择，这样等饥荒过去后，大家就会把史莱姆血当成生活的一部分。」
由于佩佩的语气极为平淡，联想到在佩佩眼中，下级吸血鬼只是贱民、消耗品一类的观念，伊丝忍不住向佩佩确认。
「佩佩不会真想实施吧……」
伊丝的发言吸引了所有人注意，除了蕾菲娜，所有人一同看向依蒂丝。
后者像在清扫尘埃那样，随意地挥手。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海鲁恩特百废待兴，佩西亚领又是少有的自产粮食的领地，现在正是把附近领地难民吸引过来的时机，有了富足的人口，才能做更多事情。与其制造饥荒，不如把这些难民聚集起来，强迫他们饲养容易养活的杂食史莱姆，这样既能满足他们自己需要的血液，溢出的史莱姆血还能通过佩西亚家的产业，供给给领内的其他下级血族。」
没有否认如果情况合适，会制造饥荒啊……
自己该说不愧是佩佩吗。贵族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东西。
没有在意伊丝的苦笑表情，佩佩食指抵着下巴，露出难得的、不带侵略性的微笑。
「我看见伊丝你让真红和芙兰她们在克洛伊公国饲养黑史莱姆，才有了让难民饲养史莱姆的想法。」
「欸……」
虽然觉得佩佩肯定不会像自己那样，给难民们发薪酬，但对佩佩来说，没有让这些难民去矿山挖矿，就已经很了不起。
「不过目前只解决了血液的问题，血族依然要吃普通食物，即使量少，对味道不加要求，也不能完全没有。过去父亲大人在领内专门划出一片土地，给予正常的阳光，以供耕种，可想让街道热闹起来，以前的耕种土地还远远不够，扩大日照面积，又会让下级血族成为烈日的祭品。如果能在领内布置像瓦尔哈拉的封印结界这样，能够过滤阳光伤害的魔法屏障，允许下级吸血鬼白天出门，佩西亚领迟早会成为不输给王都阿尔维尔的富足领地，刚才我们在中层看见的夜市，也同样会出现在佩西亚领。」
佩佩的声音中充满向往，同为不能见到日光的种族，瓦尔哈拉中层的热闹景象，给予了佩佩不小刺激。虽然依旧没有把下级吸血鬼当成同族，但即使出发点是为了自己，过程能惠及下级吸血鬼，也是令人欣慰的转变。
话音落下，佩佩对伊丝投以期待目光。
「伊丝可以做到么？」
「封印结界这种东西，即使我也做不到啦，世界上有能力做出这种屏障的，除了创造出封印结界的乌拉诺斯本人，就只有神造天使们有可能了。」
封印尘世巨龙的结界复杂到了极点，即使神造天使们没办法创造出与封印结界一模一样的结界，也一定能创造功能相似的屏障。
「真是遗憾。那就代佩西亚领去人类国家购置粮食好了，佩西亚领迟早会交到我手里，我的佩西亚领就是你的佩西亚领，提前适应这些工作，将来一定会被其他贵族夸奖是一位好妻子。」
「唔姆……」将佩佩的后半句话暂时搁置，伊丝轻叹了口气，「我只能安排佩佩和辛西娅或者伊芙琳坐下来商议，不能以我的名义去买粮食啊。」
不然就是在欺骗辛西娅与伊芙琳。
至于为什么没有提到亚多尼斯，是因为位于大陆南方的诺塔帝国，距离靠近大陆极北之地的佩西亚领太远，中间隔了不止一个领地，就算商量好购买粮食的事情，运输途中也很可能遭遇不要命的劫匪，说到底，运输的费用已经大过和另外两家讨价还价的付出。
「也对，如果拜托你去买粮食，佩西亚领和你都会失去信誉，从长远来看不是好事，以后还有和王国、教会合作的余地。」
尽管表面上承认刚才出了一个坏主意，但佩佩的语气却有着一丝忿忿，对伊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心生不满。
察觉到的伊丝不禁头痛起来，苦笑着劝慰。
「等到了神之国，我会去尝试找第一位阶天使，请她教给我构建阻挡日光伤害的屏障啦，到那时候，佩西亚之塔就能腾出手，把重心从气象控制，改到其他地方了。」
「哼。」
并未直接回答伊丝，而是轻哼一声，依蒂丝别过头去。
绝对是生气了。
不过这种生气，反而让自己有种『佩佩也像少女一样啊』的感觉。
就在氛围尴尬起来的时候，玛丽突然开口。
「主人大人，我们住进圣殿，不会打扰圣女大人的洗礼仪式吗？」
「不会哦，只要我们不去圣殿中心的圣堂就好。另外如果有需要的东西，直接告诉圣殿门口的士兵，注意不要随便离开圣殿，如果偷袭我们的使魔伪装成我们的样子混进来，事情就糟糕了。」
「好的~」
跟在玛丽后面，卡米拉担忧地说道。
「可是仅仅以保护我们安全为由，就让我们住进圣殿，总感觉有些兴师动众，正常来说只要在宅邸周围加派守卫即可，却非要做到这一步，姐姐大人，这位圣女另有所图吗？」
「多少算是？总之如果要出去，千万不要把圣女的情况告诉外面的人。」
自己面对安士白时说『就算我告诉了圣女大人的情况，你们也没办法做什么』，并非真心这么想，而是不愿意告诉其他人希斯缇娅的状态，如今不止有人想暗杀自己，还有能引起恶魔发狂的灾祸，各种东西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危机四伏，如果让人发狂的灾祸进入伙伴身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之后除了开启全知地图，围绕天空岛瓦尔哈拉环绕一圈，搜寻可能存在的灾祸之弦与灾祸，还要提醒希斯缇娅，调查那些发狂的恶魔，他们之所以发狂，很大概率与灾祸有关。既然灾祸也分灾祸之卵、灾祸之弦这样的种类，也许使人发狂的灾祸也同样是一类特殊灾祸，只要弄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就能设法引蛇出洞。
当然，也许用不着自己多想，等三天后内奸按捺不住紧张，自己跳出来阻止希斯缇娅完成洗礼仪式，一切便都得到解决。
「那个……伊丝小姐，我们可以自己选择房间吗？」
蕾菲娜尝试性的发问令周围安静一瞬，接着如同引爆了火药桶那样，众人一下吵闹起来。
「我要睡在姐姐大人隔壁。」
「我选择另一边。」
「我在吾主身边，保护吾主安全。」
「虽……虽然我也想睡在主人大人的房间旁边，但卡米拉小姐和依蒂丝小姐已经选了的话……我就在主人大人的房间对面好了……」
「玛丽酱还可以选择和伊丝小姐睡在一个房间哦。」
「诶？蕾菲娜小姐？可以吗？」
「嗯，许可了。」
蒂芙尼代替蕾菲娜欣然同意。
「蕾菲娜，别故意让局面混乱起来啊。」
「不行，我才是第一个认识姐姐大人的人，第一夜应该由我来！」
「嚯，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说过，一定要论第一人，伊丝借用了我的身体，我才应该享受第一夜。」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伊丝不禁责怪似的看向蕾菲娜，然而后者却投以伊丝眨起一只眼，仿佛在说『加油吧』的俏皮表情。
作为解决方案，最后回到房间的众人把床搬到伊丝房间，拼凑成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超大床，一同度过了夜晚。
——如果不算伊丝中途悄悄离场的话。
在伙伴们陷入熟睡后，被挤在最中间的伊丝先是小心翼翼地挪开放在自己身上的佩佩的手，然后又轻轻推开卡米拉贴着自己脸的脸，从床上坐起。
「……？」
察觉到衣物摩擦声，站在房间角落，处于休眠状态的拉克西丝睁开眼，扭头看向伊丝，后者连忙对拉克西丝比出噤声手势。
为了不惊扰到伙伴，伊丝以『赫尔墨斯之翼』悬浮起来，来到拉克西丝身边。
「吾主？」
「我有一点事情要做，拉克西丝替我保密。」
「好的，看您的样子……要先洗澡吗？」
虽然瓦尔哈拉已经进入秋季，但由于被众人挤在中间，伊丝额间早已布满细密汗珠，轻薄的白色睡衣更是被汗液濡湿，紧贴在皮肤上，略微透出肌肤的颜色。
「不用了，如果有人醒来，拉克西丝替我编造一个理由，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好的。」
得到拉克西丝点头同意，伊丝扭头看了眼床上正在熟睡的伙伴，接着心中默念。
『瞬间移动』
出现在了浴池。
如果对拉克西丝说洗澡，拉克西丝肯定要替自己准备衣服、浴巾以及其他各种麻烦的物品，而自己根本用不着那套繁琐流程，不需要麻烦拉克西丝。
将身上的汗珠洗刷掉后，伊丝换上平日的蓝白色礼裙，走向深夜寂静无声的圣殿圣堂。
希斯缇娅依旧跪在圣堂前祈祷，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大概是元素大量聚集在希斯缇娅身边的缘故，比起大殿其他地方，希斯缇娅周围要稍亮一些，散落在地的樱发呈现皎白色彩，一副充斥神圣感的画卷映入眼帘。
在神圣感上唯一能与希斯缇娅相比的，只有希斯缇娅面前，藏在圣光中的祭坛。即使是深夜的无月环境，祭坛也被强烈圣光笼罩，让人看不清祭坛中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是，光线并非由祭坛发出，而是从上投下的光芒，让人搞不清楚光线究竟从而何来，违背了物理规则。
没有等希斯缇娅开口，伊丝主动打招呼。知道希斯缇娅的洗礼仪式只是幌子，自然就没有了打扰希斯缇娅的心理负担。
「呦。」
「啧。」
闭上双眼的希斯缇娅皱了皱眉，松开合握在身前、十指相扣的双手，站起身，表情里充斥着责怪似的不满。
「没看见我在祈祷吗？万一惊扰了元素，你要怎么补偿我？」
「欸，圣女大人对待帮助自己聚拢元素的恩人，只有这副态度啊。还是去帮助斯提克斯吧——嗯，塔尔塔诺斯也不错，比不讲情面的圣女大人可爱的多。」
「你这家伙。」假如这里是漫画，希斯缇娅头顶已经多了一个愤怒标记，然而希斯缇娅强压下生气，用鼻子呼气，「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事先声明，我刚才可是在认认真真祈祷，好不容易能和元素交流到这个地步，自然得好好把握机会。以现在的状态，最多十天，我就可以完成最后的两次洗礼，当然，我是指两次洗礼一次进行。」
不置可否地摊手，伊丝抿着嘴微笑。
「我想说灾祸的事情，刚才又有恶魔在街上发狂，我稍微得到了一点线索，希斯缇娅要和我去看看么。」
（28/30）

第四十五章 希斯缇娅的好奇

「现在外面的人真的无法看见我吗？」
被伊丝施加了『隐匿』与『存在感消除』，希斯缇娅不放心的打量自己。在希斯缇娅眼中，处于『隐匿』与『存在感消除』状态下的她并未消失，这种仍能看见自己身体的现状，让希斯缇娅有种自己被伊丝欺骗了的错觉。
至于现在正在进行的，自然是离开圣殿，环绕瓦尔哈拉搜寻灾祸踪迹。佩佩提醒了自己，之前袭击瓦尔哈拉的灾祸，数量多到让人起疑的程度，斯提克斯的恶魔不可能携带这么多灾祸，这些灾祸只能是原本就存在于瓦尔哈拉上的东西。
因此如果不是瓦尔哈拉上存在用灾祸之弦搭建的传送阵，就是瓦尔哈拉外有类似乌拉诺斯以『空间锚』构建的、与瓦尔哈拉绑定在一起的传送门，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没有飞行能力的灾祸会大量出现在瓦尔哈拉上。
站在银色长廊中的伊丝双手叉腰，指了指圣殿大门方向，从两人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已经能瞥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即使深夜，圣殿门前也依旧站满护卫。
「有没有消失，圣女大人自己走出去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话先说在前面，我的隐身魔法只能让圣女大人从视觉上消失，如果圣女大人发出声音，或者撞到别人，引起其他人怀疑，就不能怪我没有提醒了。」
「守卫圣殿的士兵『看破』等级很高，我现在走出去，万一被他们发现，岂不露馅了？我可没有第二次机会。」
「哈啊，」伊丝忍不住叹气，「那我就示范一次好了。我对自己用的魔法和对圣女大人用的魔法一样。」
话音落下，伊丝对自己施加『隐匿』与『存在感消除』，几乎瞬间，伊丝便消失在了希斯缇娅视野里。
「呜。」虽然已经见过伊丝与空气融为一体的样子，但希斯缇娅之前见到的只是伊丝从消失到出现，而非伊丝消失的过程。内心升起吃惊，下意识把手伸向刚才伊丝站着的位置，「真的消失了——啊。」
话还没说完，希斯缇娅便感到自己手腕被什么东西抓住，空无一物的对面传来伊丝声音。
「圣女大人，再往前伸，我就要告圣女大人性骚扰了。」
刚才的手快伸到伊丝胸上了吧，希斯缇娅不好意思的同时，刻意瞪起眼睛，轻哼一声。
「哼，那伊丝主教就去告好了，我倒要看看在瓦尔哈拉上，有谁能管我。」说完自大的话，希斯缇娅很**到异常之处，微微皱眉，一脸疑惑，「话说回来，我明明看不见伊丝主教，为什么伊丝主教能看见我？我不是隐身了吗？」
「我身为施法者，能看见圣女大人不是很正常吗。」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并非如此，自己只是因为『看破』技能，对一切幻象免疫，所以才能看见希斯缇娅。
「总之，我先去圣殿门口给圣女大人做一个示范。圣女大人身上有可以丢出去的东西么。」
「这个？」
希斯缇娅从储物魔法里拿出一枚棕色物品，起初伊丝以为是魔法道具，拿到手以后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十分熟悉，却很久未见的食物。
巧克力。
为什么异世界会有巧克力啊。
「那个……圣女大人，可以告诉我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么？」
「阿撒兹勒没有和伊丝主教说过吗？这是叫做苦克的甜点，制作流程由乌拉诺斯大人发明。能做成苦克的食物只长在圣殿后面，伊丝主教有兴趣的话，可以尝试拿走一株，放在人类世界里培养——虽然我觉得不可能养活就是了，苦克对生长环境要求十分苛刻。」
「这样啊，那我就收下这枚巧……苦克，换一种东西做示范吧。我会对圣女大人使用『幻象破除』的魔法，这个魔法可以让圣女大人看见我的行踪。」
难得的巧克力被当成展示『隐匿』的道具丢掉，未免太可惜。等闲下来以后，自己要尝尝苦克的味道是否和真正的巧克力一样，如果可以，自己就像希斯缇娅说的，拿走一株苦克，尝试在人类世界栽培好了。在地球里，巧克力是能让旧时代贵族如痴如醉的奢侈品，能大规模制作，一定相当畅销。
不再多言，伊丝对希斯缇娅施加『幻象破除』，接着如同散步那样，在希斯缇娅充满震惊的目光中，从无数士兵眼皮底下走出门，转过身，朝希斯缇娅招了招手。
「怎么可能……」
希斯缇娅下意识喃喃。
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希斯缇娅对这些士兵的能力再清楚不过，先不说每位士兵都是准英雄领域的实力者，首先这些士兵里存在种族与库克相同的邪眼龙人，而邪眼龙人天生就有极高的『看破』能力，只要有人在他们身边使用幻象魔法与精神干扰魔法，他们额间的第三只眼便会放出青色光芒，哪怕换成阿撒兹勒来使用幻象，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然而，现在伊丝不仅大摇大摆地离开圣殿，还朝士兵招手，士兵却对其视而不见，很明显，士兵没能察觉到伊丝存在。
如果这是事先商量好的恶作剧，就太恶趣味了啊……
先是轻松斩杀堕天使贝利尔，然后是血液拥有增加元素亲和力的能力，现在又可以在邪眼龙人眼皮下来去自如，到底怎样的存在才能做到这一步。
伊丝在希斯缇娅心中的神秘度再度上升一个台阶。
「什么声音？」
「刚才有东西从头顶飞过去了！」
「是什么？快去追！」
「是！」
突然，圣殿门前出现骚动，一队士兵脱离圣殿大门，朝台阶下的上层街道奔跑。然而，士兵看不到的东西，希斯缇娅却看的十分清楚，士兵听见的声音为伊丝刻意制造，后者拿出一把极为绚烂的、才刚一出现，就把整个圣域内元素扰乱的翠绿弓矢，用翠绿弓矢朝远处射出魔法箭，所以才有了士兵们看见『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以及听到箭矢发出的破空声。
至于伊丝本人，依旧站在圣殿大门正中，没有人发现伊丝的存在。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察觉，假如伊丝主教想暗杀自己，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恐怕事后堕天使们连自己到底是怎么死亡，都弄不清楚。
让人恐惧的实力。
初见之时没有用趾高气昂的态度，而是平和的接待，实在是明智到不能再明智的选择。
如果能拉拢伊丝主教，让她为瓦尔哈拉效力就好了，可惜自己压根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甚至现在圣域结界都需要伊丝主教供给魔力。
头一次遇见这种没有缝的鸡蛋，希斯缇娅不禁心生无力感。只是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被魔王、大祭司与堕天使养大的她，向来不向其他人低头，不如说，自被收养以来到现在，她就没有认输过，困难的挑战只会更加激起她的好胜心。
将对伊丝的好奇埋在心底，希斯缇娅目光重新看回轻松调走部分士兵，缓缓收起弓箭的伊丝。刚才伊丝射出的翠绿箭矢，总给希斯缇娅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
「……对付斯提克斯手下的箭矢？这怎么可能？」
在贝利尔袭击瓦尔哈拉的时候，瓦尔哈拉的大平原上出现了许多从各个方向狙杀斯提克斯精锐的弓箭手。战争结束后，希斯缇娅便命令士兵，寻找那些隐居在平原上的退役近卫军，瓦尔哈拉需要他们的力量，然而直到今日，希斯缇娅也没有得到一点线索，那些实力强大的弓箭手就好像沉入大海一般，消失不见。
而如果那天帮助瓦尔哈拉的人是伊丝，一切就便有了答案。
「可是同时出现在四个方向，射出成百上千的箭矢，再怎么说，这也太超规格了，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
不是希斯缇娅不愿意相信，而是事实超出了想象，假设把如此想法告诉别人，即便自己是圣女，其他人也一定会调侃自己异想天开，到了天方夜谭的地步。
「说到底，明明做出这种能被称为英雄的功绩，却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举止太奇怪了。」
只是自己想多了吧，但愿。
仿佛要把脑海中的猜想甩出去那样，希斯缇娅连连摇头，直到脑袋稍稍发晕，才杵着神杖站直，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整理因为摇头而凌乱的樱发与神官服。
「圣女大人？你怎么了？」
伊丝重新回到希斯缇娅身边，看着希斯缇娅的眼睛仿佛在看怪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自己刚一回来就看见希斯缇娅不停摇头，让自己忍不住联想到被雨水打湿后，试图甩掉雨滴的宠物犬。
「没什么。我相信你了，既然是去调查灾祸，现在就快点去吧，隐身只是以防万一，没有一定从士兵面前走过去的必要。对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伊丝主教可以直接称呼我希斯缇娅，对应的，我也可以称呼伊丝主教为伊丝。」
「这样没问题吗？」
虽说库克与阿撒兹勒对自己解释过，希斯缇娅不在乎别人到底叫她希斯缇娅还是圣女大人，但不使用敬称，总感觉关系在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希斯缇娅耸了耸肩。
「如果伊丝主教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就像现在这样。」
「我倒是没有意见……」
恶魔语里，叫希斯缇娅比称呼圣女大人要少很多音节，能节省许多功夫。
「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去预定地点吧。」
「嗯，圣女大人——不，是希斯缇娅，希斯缇娅握住这个。」
伊丝将一截手帕递给希斯缇娅，自己则握着另一端。
希斯缇娅歪了歪头，樱色眼眸中写着不解。
「这是要？」
「飞行。瓦尔哈拉虽然不大，但如果以寻常『飞行』魔法的速度，绕一圈下来不知道要花多久，我要用更快的速度完成探索，希斯缇娅握住这个，就不用担心跟不上我。」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牵手，除了出于圣女的纯洁性，还有自己和希斯缇娅没有亲密到可以在平时牵着手的考虑，和之前的搀扶不同，搀扶是希斯缇娅在周围没有侍从的情况下的请求，属于迫不得已，主动要求希斯缇娅握住自己的手，自己还没有不识趣到那种地步。
「原来是这样。」
眉毛挑至一个好看的弧度，希斯缇娅嘴角微微上翘，脸庞浮现难以察觉的微笑，随后拍开伊丝递出的手帕，主动握住伊丝。
「看不出来伊丝主教还很绅士。但这种多余的事情，只有春心懵懂的小女孩才会在意，伊丝主教今后可以不用在意这些，说到底，之前我和伊丝主教不还在卧室里发生过那种亲密的事情吗。事到如今，只是牵手，却表现的犹犹豫豫，不是很奇怪么。」
「别做奇怪的暗示啊。」
假如是不知情者听见这番话，一定会以为自己和希斯缇娅间发生过暧昧的事情，但实际上，自己和希斯缇娅有的只是一吻之交——说成一吻之交都会被误会，那只是在彼此失误下，嘴唇触碰了不到一秒，一触即走的交情。
无视希斯缇娅撩拨，伊丝提醒希斯缇娅抓紧以后，以『赫尔墨斯之翼』拉升到高空。
从高空向下俯瞰，瓦尔哈拉的大小与半个佩西亚领相当，九成人口都聚集在中心庞大无比的山蜂上，剩下的面积则分别被平原、沼泽与森林瓜分，后两者几乎无人居住。
而经过灾祸洗礼，尽管当时瓦尔哈拉的战士拼尽全力阻拦灾祸前进，如今大地上也还是残留着大大小小灾祸来过的痕迹，灾祸天生的腐蚀性与压榨魔力的特点，让大地呈现焦黑色，看上去就好像被烟头烫过的棉衣，尤其是受灾祸影响最严重的的西侧平原，有近三分之一的面积都遭到破坏，农田与村庄呈现荒芜衰败的景象。
「啧。」
目睹这一幕的希斯缇娅忍不住咋舌，语调中充斥无法发泄的愤恨。
「总有一天，我要还给斯提克斯双倍的耻辱，战争已经开始了。」
「嘛，现在先把手上的事情处理了再说。」自己一点也不想掺和战争一类的东西，伊丝转移话题，「话说回来，现在希斯缇娅离开圣殿，洗礼仪式没问题吗？」
之前希斯缇娅说了『以这个状态下去，最迟十天就能开始最后的洗礼仪式』，换言之，希斯缇娅对洗礼仪式的准备已经开始。
收回严厉视线，仿佛要把胸中的不快吐出来般，秋风吹袭下的希斯缇娅轻呼了口气。
「无妨，下午我尝试过，有了伊丝主教的血液，即使我很长一段时间不专心祈祷，元素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离我而去，一切重新开始。如今我可以随时接着上次结束时的状态祈祷。」
类似于保存进度一类的能力。
总感觉这份能力有些变态，尽管造就这一切的人是自己。
伊丝不禁多瞥了眼希斯缇娅的状态栏，在喝掉含有自己血液的蜂蜜红茶后，希斯缇娅的状态栏上多了一个『瓦尔哈拉的掌控者·暂』效果，而同样喝过自己血液的佩佩，则没有这个状态。
让人不解。
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伊丝微笑着回答。
「那就好，我要开始探索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瓦尔哈拉上应该存在传送门，说不定现在还在喷涌出灾祸。」
神情凝重地，希斯缇娅点头。
「嗯，开始吧。」
（29/30）

第四十六章 所信之物

所谓探索，是以瓦尔哈拉的大平原为水平线，环绕瓦尔哈拉飞行的过程。为了防止灾祸藏在天空岛地下，躲过全知地图探知，伊丝将全知地图从平面的俯视图改为立体显示。
尽管改为立体显示以后，画面会变得极为复杂，但只要多添加一些屏蔽词条，诸如『不显示昆虫』、『不显示等级低于三级的恶魔』之类，画面便会简单起来。
当环绕瓦尔哈拉的飞行从东面进行到北面时，希斯缇娅突然叫住伊丝，盯视着头顶繁星笼罩下的封印结界。
「伊丝主教，等等。」
「怎么了？」
「我想再调查一遍封印结界。」
「调查封印结界吗？」
应该是例行检查一类的工作吧，毕竟之前发生过斯提克斯袭击的事情，担心封印结界再度出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伊丝并未拒绝，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自己挥霍。
很快，伊丝带领希斯缇娅飞到瓦尔哈拉边缘。几天前破坏了魔力飞艇的淡紫色结界，此刻因为未被激活，呈现无法看见的透明色彩。要说明的是，未被激活不代表没有开启，假如此刻有人从外面强闯，封印结界的透明颜色便会转化为淡紫色，绞杀一切试图通过封印结界的侵略者。
手持神杖的希斯缇娅先是对伊丝摇了摇头，松开伊丝，靠自身的『飞行』魔法浮空，接着将空出来的手探向封印结界，手心与感应到希斯缇娅而闪现紫色光芒的结界贴在一起。
站在伊丝的视角，可以看见封印结界如同跳动的心脏般，以希斯缇娅触摸的地方为中心，以一定节奏，朝远处扩散出紫色涟漪。
希斯缇娅正在与封印结界沟通。
持续了不到十秒，希斯缇娅睁开双眼，收回贴在封印结界上的手。
「怎么样？」
伊丝的追问令希斯缇娅回过头来，然而在希斯缇娅视野里，原本伊丝站着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幻象破除』的持续时间已然结束。
「伊丝主教？你对我施加的『看破』消失了。」
「啊，知道了。」说话的同时，伊丝解除自己的隐身，重新出现在希斯缇娅视野内，「结界没问题吗？」
「没有异常，看来只是我想多了。自从伊丝主教的魔力飞艇被封印结界摧毁后，我就对封印结界不太放心。」
「不是说那只是偶然事故吗？世界上没有不会出现故障的机器。」
「不，结界并非机器，就算出现故障，也应该表现为无法使用，而非出现异常后又自行恢复，伊丝主教的魔力飞艇在进入瓦尔哈拉时，守卫封印结界的恶魔正在里面接应，魔力飞艇不论如何也不应该被破坏。以前从未发生过如此事故，乌拉诺斯大人也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疏忽。
按照阿撒兹勒的说法，在伊丝主教你们驾驶魔力飞艇进入封印结界前，阿撒兹勒事先演示过怎么进入封印结界，而那时封印结界并未出现异常，问题偏偏在伊丝主教你们进入的时候发生，我怀疑这里面藏有秘密。」
伊丝迟疑片刻。
「希斯缇娅的意思是……」
「有人不希望伊丝主教进来。」
一字一顿的，希斯缇娅格外认真地回答。
空气顿时只剩下晚风拂过二人发丝的声音。
对视片刻后，伊丝忍不住苦笑。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没有人有充足动机。在我来到瓦尔哈拉以前，谁也不知道伊丝·恩雅是什么人物，也不清楚我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假如这是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内奸所为，万一我只是个藉藉无名之辈，内奸岂不提前暴露了自己？」
「唔……」
仿佛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说，希斯缇娅一副犹豫神情。
「如果说动机……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所有人都不清楚伊丝主教究竟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陷害伊丝主教，只可能是不希望伊丝主教踏上瓦尔哈拉。而在伊丝主教抵达瓦尔哈拉之前，我曾在库克与所有堕天使面前，对阿撒兹勒下达必须把伊丝主教带到瓦尔哈拉上的命令。
也就是说，库克与堕天使知道伊丝主教的身份，清楚伊丝主教到来，意味着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抵达，所以进一步的，有谁会不希望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抵达瓦尔哈拉？」
乌拉诺斯的圣骸抵达瓦尔哈拉后，不会像留下尸体的魔物那样，被冒险者肢解成许多块，只会被瓦尔哈拉上的人们供奉起来，成为圣地。在乌拉诺斯的尸体无法给人带来直接利益的前提下，答案便明了起来。
理解希斯缇娅所指，伊丝不禁对前者投以意外目光。
「希斯缇娅的意思是……库克吗？」
初次登上瓦尔哈拉的时候，库克曾对自己投来厌恶视线，后来也明确表示了，不希望自己登上瓦尔哈拉，因为自己的到来，意味着希斯缇娅将放下内心包袱，全心全意的成为圣灵。因此自己也曾怀疑，魔力飞艇被摧毁是库克所为，但后来库克的表现，让自己打消了这个疑虑。刚才之所以没有提出来，也是因为库克的嫌疑被洗清，此外在希斯缇娅面前说库克的不是，未免太不识趣。
希斯缇娅眼眉低垂下去。
「……即使我不愿意去想，也无法改变事实，照刚才那样推断下去，只有库克的嫌疑最大。虽然众位堕天使也都表示过，不希望我圣灵化，应该寻找其他的解决之法，但在我解释了我的使命，身为圣女，我早就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后，堕天使们便没有再反对。只有库克，不仅继续想方设法阻止我进行洗礼仪式，还编造出当初将我救回来的人不是乌拉诺斯大人，而是他的谎言。如果不是看在他对瓦尔哈拉忠心不二，即使他大祭司的地位无可取代，我也一定会早早禁止他进入圣殿。」
希斯缇娅并未相信库克说的过去吗……
可那天晚上，在上层偶然见到库克时，库克对自己交代的过去，并不像在编造谎言，眼睛里的沉重、后悔与愧疚，不是一两天就能积累下来的东西。已然是接近亲情的流露。
内心悄然叹息，伊丝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十分随意地问道。
「呐，圣女大人，假如阻止我进入瓦尔哈拉的人的确是库克，你打算怎么做？」
「用乌拉诺斯大人定下的法令治罪。」希斯缇娅先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低下头，语气里多了一点求情意味，「但是……即使他身为大祭司，利用职权之便，借封印结界谋害数人，最轻也会定为死罪，我虽然讨厌库克，可他再怎么样也是悉心教导我无数知识的长辈，也从未做过有害于瓦尔哈拉的事情。所以……假如以后坐实那天的事故是库克所为，伊丝主教可以不在审判厅上追究库克吗？那样库克就不会被当众处死，而是被关进无尽监狱里度过余生。」
希斯缇娅说话的时候并未看着自己，而是一副低着头，难以启齿的、牙齿紧咬嘴唇的模样。对希斯缇娅来说，这番请求已经违背了她身为圣女的原则。
终究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女。
刻意长叹一声，伊丝无所谓地挥手。
「无所谓。不论追究还是忘记，除了损失了一架魔力飞艇，我什么也没失去。但如果当时遇见那场事故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现在大概已经被海鱼吃的只剩骨架，圣女大人应该清楚这一点。一定要求得原谅的话，除了我，再继续去找卡米拉她们吧，我不能代表所有人，她们也是受害者。另外我要提醒圣女大人，如果用圣女大人的姿态去请求原谅，卡米拉、佩佩还有拉克西丝一定不会原谅你，要把姿态放得更低一些。」
自己倒不是在为难希斯缇娅，故意让希斯缇娅出丑，而是做了理所应当的事，自己能把那场事故当成意外，但卡米拉她们不行，倘若不是有自己保护，卡米拉她们会在封印结界绞杀下化为碎片，并非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因为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所以只要诚心诚意的道歉与接受责罚，说不在意就真的当成没发生过。
「我知道了。」希斯缇娅拧紧的五官渐渐放松，表情里多了些感激与明朗之色，「谢谢伊丝主教。」
「不用谢我，卡米拉和佩佩可是不依不饶，很难搞定的性格，希斯缇娅要做好心理准备。」
伊丝耸了耸肩。
明白伊丝所指，希斯缇娅对伊丝也回以苦笑。
「话说回来，希斯缇娅不打算和库克和解吗？成为圣灵以后，作为人类的感情会消失，到那时候，就算库克悔过，希斯缇娅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原谅库克，不，说到底，那时候的希斯缇娅到底还能不能称为希斯缇娅，都要打一个问号。」
感情消失，基本上等于希斯缇娅的人格被毁灭，不再是具有感性的生物。
表情里没有丝毫对自己的人格会消失而感到恐惧，希斯缇娅用鼻子发出不满轻哼。
「哼，除非库克主动向我认错，否则我不会原谅他这番亵渎我虔诚之心的行为。身为圣女，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替乌拉诺斯大人管理好瓦尔哈拉，这是我的使命，如果因为畏惧成为圣灵，逃避这一切，我还有什么资格称为圣女，有什么资格让下面的人相信我？这是我存在的意义，自乌拉诺斯大人把我从那个冰窟里带出来，给予我温暖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因为乌拉诺斯大人获得新生，自然也要为乌拉诺斯大人奉献自己，如果不是乌拉诺斯大人，我现在还是一个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奴隶。
如今的我只是人类，无法像乌拉诺斯大人那样，庇护瓦尔哈拉上的住民，让瓦尔哈拉上的人获得幸福，给予所有人公正、平等的爱，但当我成为圣灵，抹消掉人类的自私以后，就一定能成为与乌拉诺斯大人一样的、拯救迷途羔羊的圣者。我将代替乌拉诺斯大人，把乌拉诺斯大人的信念散播出去。」
说话时，希斯缇娅的脸上只有骄傲与期待。
这让伊丝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身为了解事情起因的旁观者，先不论救出希斯缇娅的人到底是乌拉诺斯还是库克，首先，教导并养大希斯缇娅的人并不只有乌拉诺斯一个，库克与堕天使们也给予了希斯缇娅爱与良知，而现在希斯缇娅却完全忽略了其他人的付出，眼里只有乌拉诺斯。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如库克说的，因为在希斯缇娅记忆里，乌拉诺斯把希斯缇娅救出来的身姿过于耀眼，以至于掩盖了其他人的光辉，所以希斯缇娅只注意着乌拉诺斯，奋不顾身的追随。然而实际上，这只是希斯缇娅的一厢情愿，乌拉诺斯做的并没有希斯缇娅认为的那么多。至于为什么希斯缇娅眼里的乌拉诺斯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只是因为乌拉诺斯是其他人的领导者，所以希斯缇娅擅自将其他人的付出，加在了乌拉诺斯身上，认为这也是乌拉诺斯带来的恩惠。
更为矛盾的是，如果希斯缇娅说的是事实，乌拉诺斯对瓦尔哈拉所有人都给予着平等的爱，那么乌拉诺斯就不可能对希斯缇娅施以太多关怀，即使魔王，也是精力有限的、过着一天只有24个小时的生活的生物。瓦尔哈拉有上百万人，乌拉诺斯要怎样才能对希斯缇娅施以更多关心？如果乌拉诺斯对希斯缇娅施以太多关心，那么乌拉诺斯等于违背了对所有人都施以平等的爱的戒律，这是自相矛盾的发言。
并且阿撒兹勒身上的魔法道具就足以证明，乌拉诺斯并非对每个人都施以平等的爱，至少阿撒兹勒被施以了十足的保护，其他人却没有这份恩宠。
伊丝欲言又止。
与其说希斯缇娅相信的是乌拉诺斯，不如说希斯缇娅相信的是一个实际不存在的，由多个角色组合而成的『神』，而希斯缇娅则将这位不存在的神明当做是乌拉诺斯。
也许乌拉诺斯确实很关心希斯缇娅，但不会有希斯缇娅形容的那样伟大、纯粹且无私，二者给予对方的爱与信仰并不对等。就像刚才说的，当乌拉诺斯对希斯缇娅施以更多爱的时候，乌拉诺斯便应从希斯缇娅心中的神坛走下。
可惜希斯缇娅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意识到了，但不愿意思考。
被英雄所救的信徒希望自己也成为与英雄一样的人，为了保全心中对英雄的形象，选择不去思考。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至少如果现在的希斯缇娅知道，她信仰的神只是她虚构出来的存在，一定无法接受这份现实。
在这个大前提下，希斯缇娅厌恶库克的深层原因也就清晰明了起来。库克阻止希斯缇娅洗礼，等于在否认希斯缇娅存在的意义，于是希斯缇娅便拒绝库克靠近自己。
不知道乌拉诺斯看见现在的希斯缇娅，心里会怎么想。事到如今，恐怕只有乌拉诺斯再度出现，对希斯缇娅说「好了，现在我回来了，你的洗礼仪式就到这里」，希斯缇娅才愿意停下洗礼吧。
也许不合时宜，但还是允许自己提一嘴好了，伊丝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
「圣女大人，我有一个提案。」
（30/30）

第四十七章 镜花水月

「提案？」
姣好的眉毛向中间收拢，希斯缇娅正视伊丝。
伊丝耐心解释。
「瓦尔哈拉最核心的地方在于圣域结界，希斯缇娅之所以要成为圣灵，是为了给圣域结界提供充足的魔力，而如今我可以给圣域结界供应近乎无限的魔力，按照我所观察的消耗速度，给圣域结界供给一次魔力，至少半年内都不需要再补充新的魔力。既然如此，今后一直由我暗中给圣域结界提供魔力，圣女大人则中止圣灵化，直接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这样的结果对所有人都有利。」
伊丝的建议令希斯缇娅微眯双眼。
「伊丝主教想说什么？」
「我想说，十天之后，圣女大人在表面上结束最后的洗礼仪式，而实际依旧保持现在半圣灵的状态。至于维持圣域结界，可以交给我来做。圣女大人如愿以偿的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同时没有失去作为人类的感性，而瓦尔哈拉也能继续像乌拉诺斯在任时那样，继续繁盛下去，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完美吗？」
希斯缇娅神情严厉起来。
「……伊丝主教，刚才那番话如果不是出自伊丝主教之口，换成别人，我现在已经和她划清界线。我尊重伊丝主教，也希望伊丝主教能尊重我。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是我存在的意义，我并非为了地位才选择成为圣女，照伊丝主教说的做，和欺骗瓦尔哈拉的子民有什么区别？我要让其他人怎么相信我？」
「只是选择了对大家都好的方案而已，即使希斯缇娅现在没有成为乌拉诺斯，大家不也都将希斯缇娅当成领导者吗？现在的状况已经很好，没有必要再做出牺牲，追求一些——」伊丝顿了顿，自己差点将『无谓的东西』说出口，如果真的说出来，希斯缇娅恐怕会当场翻脸，「追求更完美的情况。」
攥着神杖的手因用力而发青，希斯缇娅表情中渐渐多了些愤怒，不过希斯缇娅并未大声怒吼，而是强压下怒火，声音中满是警告意味。
「看来伊丝主教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希望的是成为与乌拉诺斯大人一样的人，代替乌拉诺斯大人维持瓦尔哈拉，只是必须做的事情之一，而不是所有。如果我欺骗瓦尔哈拉的子民成为新的乌拉诺斯，最后留给我的，只是空有名头的赝品，还是说，乌拉诺斯大人也曾像伊丝主教刚才对我建议的，实际维持瓦尔哈拉的人并非乌拉诺斯大人，而是另有其人，乌拉诺斯大人一直在欺骗我？」
「不……」
自己虽然理解希斯缇娅的理想，希斯缇娅不希望她成为一个只在表面上做样子的魔王，而是像真正的乌拉诺斯那样，成为伟大、无私且纯粹的魔王，但是问题在于，希斯缇娅理想中的乌拉诺斯只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就好像水中捞月一样，不论希斯缇娅怎样努力，都不可能实现她的理想。
而倘若圣灵化的过程可逆，自己也就任由希斯缇娅撞的头破血流，当她知道痛了以后，自然会懂得回头，但圣灵化的过程并不可逆，当希斯缇娅成为真正的圣灵后便会知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对每个人都给予平等的爱，同时又对某一个人给予特殊关怀的人，就好像上帝无法创造出『谁也不能搬起的石头』那样，当上帝创造出这块石头以后，上帝自己能否搬起来，就成为否定上帝存在的依据，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圣女大人，请再静下来想想，我的提议里没有任何人受伤，在你假意完成真正的洗礼仪式以后，你在大家眼里就已经拥有了与乌拉诺斯同等的地位，瓦尔哈拉上的一切资源你都可以随意调配，到那时候，你大可以用人类之躯，对每个人施以平等的爱，做与乌拉诺斯相同的事情，这与成为圣灵以后再实施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
「怎么可能一样！」希斯缇娅的音调高了一调，微微仰起头，呼吸也因情绪波动剧烈起来，「阿撒兹勒他们相信我，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会愧对于自己背负的使命，假如我欺骗他们，我还怎么面对他们、对面所有相信我的人的信任？前提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希斯缇娅长呼了口气，言辞趋于平缓。
「退一万步讲，即使我视他们的信任于无物，去按照伊丝主教说的做，那我过去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努力之后让伊丝主教笑话一场，最后再由伊丝主教收拾后事吗？圣女之所以为圣女，是因为她要付出常人无法付出的牺牲，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是我的使命与心愿，而这份责任与愿望容不得任何杂质。如果伊丝主教不想我把你的话当成是在嘲笑，就请收回刚才的发言吧。」
「呼……」
伊丝轻呼了口气。
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希斯缇娅根本听不进去。
希斯缇娅说的并无道理，如果自己替她维持圣域结界，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就等于在浪费时间，在辜负其他人对她的期待与信任，此刻对希斯缇娅说自己能替希斯缇娅完成，和嘲笑希斯缇娅无异——你所谓的使命，只不过是别人随手就能完成的东西。
不过希斯缇娅没有意识到，人生本就是这样的游戏，不会像事先约定好的剧本那样，即使人与使命、约定一类的存在中途解绑，名为剧情的命运也会将二者重新绑在一起。人生就是努力了许久，最后也可能毫无结果的烂剧本，没有人会在意付出的努力有多少，人们只会注意最后的结果，做到了就是好，做不到就是不好，执着于自己的身份，放弃使用更好的方法，最终只会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满足。
当然，这只是自己这个旁观者的想法，对希斯缇娅而言，她需要的不是其他人对她怎么看，也不是她究竟会损失什么，而是她自己怎么看自己，她只要完成她抱有的使命，不论付出多少，她都甘之如饴。说好听一点是有自己的使命，难听一点就是她需要自我满足。对这样的人谈论其他人的看法，只是自讨没趣，或者说不懂氛围。双方的观念完全不同。
为什么自己总是遇见固执的女性，伊丝不由得在内心苦笑，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如果对自己的使命不够虔诚，信念不够坚定，她们也不会成为领导者。并非人有问题，而是自己总是遇见这样那样的统治者，而坚定不易的信念又恰好是统治者必备的条件，所以自己才觉得总是遇见固执的人。
尽管希斯缇娅经常表现出恶魔的一面，但真正的希斯缇娅并非像自己平时见到的那样轻浮，相反，希斯缇娅对她的立场十分坚定，确实有几分信徒的味道。
举起双手投降，伊丝摇头笑了笑。
「好吧，我知道圣女大人的想法了，替圣女大人为圣域结界提供魔力这种事情，以后我不会再提。」
「……我也失态了，希望伊丝主教能原谅。」
「那么，圣女大人，我们可以继续正事了么。已经在这里浪费不少时间。」
「圣女大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样，希斯缇娅低声重复伊丝对自己的称呼，五官跟着稍稍拧紧，「这个称谓……伊丝主教是在不高兴吗？」
「那是当然的吧，」伊丝理所当然地摊手，「明明是因为惋惜，出于好心才提出建议，我都给出可以帮圣女大人维系圣域结界的条件，结果圣女大人却用那种对陌生人的语气对我，让我心里有点芥蒂。」
「抱歉……」希斯缇娅低下头去，「听到伊丝主教否定我的努力和信念，就情不自禁的冲动了。」
「嘛，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等成为只剩理性的圣灵以后，就不会再像刚才那样生气了。」
「……好的。」
头低的更深一些，希斯缇娅轻声回应。
虽然是自己亲口回绝别人的好意，但当对方明确表达不会再关心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成为圣灵，会不会失去理性以后，自己又有种失去了什么东西，内心空落落的感觉。
没有看希斯缇娅，而是把目光放到远处星空下的大海，瓦尔哈拉漂浮在海洋上方，星光与夜幕笼罩下的海洋，反射出幽暗的神秘色彩，带着点点潮湿味道的空气呼呼从耳边刮过，让人忍不住微眯起双眼。
「圣女大人，我还有另一个忠告。和圣女大人的信念无关，而是其他人的事。」
听见伊丝再度说起忠告，希斯缇娅不禁有种自己并未被抛弃不管的感觉，下意识问道。
「什么？」
「有机会的话，和库克坐下来谈谈吧，他比我更不愿意看见圣女大人成为圣灵，刚才我对圣女大人的那番话，库克的见解只会比我更深，即使我不再对圣女大人的选择指指点点，库克也不会放弃圣女大人作为人类的一面，他是在真心为你着想。圣女大人不把自己的决心与心愿传达给库克，他就永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圣女大人成为圣灵，那家伙对圣女大人的感情比圣女大人想象的重得多。他是为了圣女大人你，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尽管现在二人的关系已经很僵，但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倘若希斯缇娅一意孤行，二人迟早会走向对立。
姑且不论库克对自己如何，他对希斯缇娅的确一片真诚，让一位父亲看着女儿失去人类的感情，成为一具只按最优解行动的机器，实在太悲哀了一些，更不用说库克很可能直到死，都不会得到希斯缇娅谅解。即使不能阻止希斯缇娅成为圣灵，让库克理解希斯缇娅的心愿，让希斯缇娅谅解库克，也多少算是做了点事，不至于看着两个很亲近的人最后走向陌路。
自己一向不喜欢悲剧。
希斯缇娅目光闪烁，攥紧神杖。
「……明天我会安排时间。」
「嗯。这样就好。」
空气一阵安静。
突然。
「什么人？」
「站住！」
士兵的声音在伊丝与希斯缇娅耳畔响起，下意识的，二人以为巡逻封印结界的士兵发现了可疑人，开始四下观望，然而两人很快便从士兵的前进轨迹发现，士兵指的人正是自己。
准确的说是伊丝。
由于伊丝解除了『隐匿』与『存在感消除』，加之刚才希斯缇娅检查封印结界时，让封印结界发出了紫色光芒，所以察觉封印结界发光的卫兵在赶到后，自然发现站在结界旁边的伊丝。
「喂，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希斯缇娅面露急色，一边拉扯着伊丝礼裙，一边催促伊丝。如果伊丝此刻被抓住，肯定会被怀疑动机，到时候希斯缇娅想为伊丝洗清嫌疑，就只能暴露自己也来过这里的事实。
「嗯，抓稳了。」
握住希斯缇娅纤细的、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的手腕，伊丝发动『瞬间移动』，消失在卫兵视野内。
◇
没有返回圣殿，而是来到了瓦尔哈拉西侧。
对瓦尔哈拉的探查还未结束，自己自然不能就这样回去。
一边注意着全知地图上卫兵的动向以及附近是否存在灾祸，伊丝一边为希斯缇娅施加看破幻象的魔法，让希斯缇娅能够看见自己。只是不知为何，希斯缇娅一副无法认同的神情，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如果不是能感觉到伊丝主教确实在找什么东西，我都要怀疑伊丝主教半夜找我出来，其实是在求人幽会了。」
「如果这是幽会的话，邀请者未免太没情调，一点也不浪漫。」
「有吗？我倒是觉得这份氛围很合适，而且还有逃避卫兵追捕的刺激，普通的约会再怎么样都没有这份惊喜。老实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士兵追着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希斯缇娅嘴角向上一弯，「原来如此，难怪伊丝主教身边有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原来伊丝主教是无形中营造出浪漫氛围的类型，明明自己不知情，却正中对方的喜好，这份天赋还真是可怕。」
「是是，所以我现在就应该给尤弥尔女神献上祭品，感谢她给了我这么优秀的天赋。」
无奈回应希斯缇娅的调侃，接着，伊丝目光锐利起来，连带握住希斯缇娅的手也微微用力了一些。
「痛！喂，就算不喜欢我的玩笑，也不应该这样对待脆弱的美少女吧？」
「嘘，」对希斯缇娅比出噤声手势，伊丝一脸认真地指了指瓦尔哈拉下方，「我找到了，藏在瓦尔哈拉上的秘密。」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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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阴影

「啧，贝利尔竟然把灾祸藏在这里。」
在伊丝带领下来到瓦尔哈拉正下方，希斯缇娅看着眼前被隐藏在幻象魔法中的洞窟咋舌。
瓦尔哈拉从侧面看呈竖直放置的棱锥型，上半部分较为尖锥，下半部分较圆钝。由于下半部分缺少阳光，加上玛娜相对稀薄，种种因素下，瓦尔哈拉的下半部分除了关押犯人的无尽监狱外，没有任何设施，并且即使是无尽监狱，唯一的出入口也在瓦尔哈拉地上。
缓慢靠向呈现在眼前的洞口，伊丝伸手摸了摸附近岩石。
「这附近的岩石和普通岩石有区别，被加固过吗？」
「嗯，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人凿穿瓦尔哈拉作恶，瓦尔哈拉地表以下的部分被乌拉诺斯大人以禁咒加固，即使十阶魔法，也无法击碎这里的岩石。」
「因此卫兵平时不会特意巡查瓦尔哈拉底部？」
伊丝的话令希斯缇娅面露愧色，两人面前能够容纳三人并行出入的洞口足以说明，没有派卫兵巡查，是一个多么大意的错误决定。
希斯缇娅惭愧的表现令伊丝悄悄叹息，自己刚才那番话，并没有问责的意思。
「希斯缇娅不必自责，即使派士兵巡查，士兵们也无法发现洞口，这里有位阶很高的幻象魔法，在一般人眼里，这里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现在纠正还为时不晚。进去以后，我们要小心一些，既然这里的岩石连十阶魔法都无法击穿，能开凿出这么大的洞窟，说明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我走在前面，希斯缇娅最好离我远一些。」
「嗯。以防万一，用意念沟通吧。」
「意念？」
伊丝好奇地转过头。
自己有可以悄悄沟通的方法，不过要借用特殊的卷轴或道具，并且准确的说，也不能算『悄悄』，说成远程电话更合适。
希斯缇娅摇了摇手中神杖，对伊丝回以稍显自得的微笑。
「之前接受的洗礼仪式并非毫无作用，成为半圣灵以后，我可以和指定的人进行意念上的沟通，虽然只限于瓦尔哈拉内，但我可以保证，没有人能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还有这种便利的魔法吗，要怎么做才能用意念沟通？」
「只需要伊丝主教放松下去，让我完成连接即可。」
「我知道了。」
放松身体，伊丝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希斯缇娅咏唱咒文的声音。
从之前伊丝就想说，希斯缇娅在使用部分魔法时，咏唱的咒文并不是恶魔语，而是另一种自己没听过的语言，音节和语调与之前使用的『圣灵颂唱』十分相似，希斯缇娅的魔法在一些地方与伊芙琳使用的神迹一模一样。
耐人寻味。
伊芙琳使用的『鬼邪灭杀』是尤弥尔女神流传下来的、只有女神才能使用的魔法，教会出生的伊芙琳能够使用，并不让人奇怪，但信奉乌拉诺斯的希斯缇娅可以自由运用，并且魔法体系明显比伊芙琳更加完善，这就不得不让人琢磨一番。
低声咏唱很快结束，伊丝感到希斯缇娅把神杖顶部贴在了自己额前，紧接着，脑海里响起什么东西一头撞在了精神壁障上的嗡鸣，与之一同的，还有希斯缇娅的轻咦。
「奇怪，为什么会失败……」
肯定是自己的精神防御抵御了希斯缇娅的连接，伊丝悄悄解除精神防御，允许外来意念进入意识海洋。此外大概是在刚才的数次撞击中削弱了力量，希斯缇娅的意识相当微弱，仿佛自己一个念头，就能把钻进意识海洋的意念淹没。
『啊，成功了。』
希斯缇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看来魔法完成了。
伊丝尝试着在内心说话，对自己来说，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以前和佩佩共用身体时，自己就如此与佩佩交流。
『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总算成功了。伊丝主教果然很奇怪，如果不是我半圣灵化的程度很高，肯定突破不了伊丝主教的精神防御——诶？你说是你自己解除的？除了乌拉诺斯大人，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连我都无法突破的精神壁障，即使伊丝主教，这个玩笑也开的太大了。』
希斯缇娅一连串的自言自语令伊丝表情微妙起来。
这个所谓的意念连接，其实就是单纯的共享表层意识，自己明明没有把内心想法传达给希斯缇娅，希斯缇娅却读出了自己的回答。
还是通过声音交流更方便。
伊丝不禁睁开眼，看向站在对面，一脸惊讶的希斯缇娅。
「我们该进去了，这片洞窟一直连接到瓦尔哈拉正中心，靠近尽头的部分处于圣域结界笼罩范围，我的探查魔法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希斯缇娅表情严肃起来。
「嗯，请小心，内奸的职位应该很高，不然不可能瞒过巡查士兵，在这里开辟通道。如果遇见危险，伊丝主教不用管我，直接离开，在瓦尔哈拉，我可以借助圣域结界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了。」
表面上答应希斯缇娅，实则将希斯缇娅的话当成耳边风，伊丝深吸了口气，率先走进不算狭窄的洞窟。
阴冷无光的甬道。
通道里没有铺设石砖，因而墙壁呈现凹凸不平的丑陋模样，此外大抵是瓦尔哈拉长期漂浮在海上的缘故，通道里除了阴冷，还有一股封闭了许久的浑浊味道以及苔藓的潮湿气息，耳边也偶尔传来昆虫爬行的窸窣声，即使伊丝与希斯缇娅已经尽可能放轻脚步，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内，还是回荡着二人脚踩在地面上的嗒嗒声。
『希斯缇娅，用飞行。』
『嗯——嗯嗯！？』
『怎么了？！』
希斯缇娅发出的怪异声音让伊丝立刻转身。
不过，希斯缇娅并非遭遇袭击，而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她指着墙壁上一处烧焦痕迹。
『伊丝主教，看这里。墙壁里还有植物的根须，外面却一片焦黑，很可能是灾祸来过这里。』
『果然么……』
当自己在全知地图上看见这处藏在瓦尔哈拉底部的通道时，自己就猜测到，这里可能就是灾祸藏身的地方，现在希斯缇娅的发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只不过到底是谁开凿出这么长的洞窟……连乌拉诺斯大人亲手加固的岩石都能凿开，实力比阿撒兹勒也只强不弱……』
希斯缇娅神情愈发凝重。
『继续往前吧，还有，不要随便发出尖叫，在这种环境下太吓人了。』
『在害怕吗？伊丝主教就像女孩子一样呢。』
『什么叫像啊。』
完全没有圣女姿态地吐了吐舌头，希斯缇娅俏皮说道。
『伊丝主教只有在之前那一吻的时候有过惊慌，其他时候都冷静的不可思议，比如现在，明明是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工作，却好像在散步一样，过于镇定，完全没有女孩子该有的可爱，嘛，很有安全感就是了。』
『没有人规定女孩子一定要怕黑才算可爱哦，精明能干，让人觉得可靠，不也是一种才能吗？』
像佩佩那样，一样是具有绝佳魅力的女性。
『哈啊，正义过头的正论。』
短暂的交流结束，二人继续前进。
不知为何，通道并非一条直线，而是蜿蜒盘旋的，如同蛇身般复杂的设计。
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
唯一变化的，只有愈发强烈的不祥预感。
当二人前进了近一刻钟，即将进入地图上圣域结界笼罩的范围时，来到转角处的伊丝突然停下脚步，已经丧失警惕性的希斯缇娅没能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伊丝后背，下意识惊呼。
「啊！」
『嘘。』
伊丝连忙对希斯缇娅比出噤声手势，接着挥了挥手，示意希斯缇娅往后靠，另一只手则从仓库中取出日轮之剑，将其变为长度不足一尺的短匕。
身体贴在一旁墙壁上，同时解除了自身的『隐匿』，伊丝屏住呼吸。
正当希斯缇娅准备询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耳畔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朝自己快步走来。
不同寻常的表现。
内心升起警惕，希斯缇娅缓步后退，远离伊丝。在狭窄的甬道相距太近，除了给伊丝添麻烦，不能给予任何帮助。
脚步越来越近，很快抵达二人所在的拐角另一侧。
然而，就在希斯缇娅以为能看见对方的时候，对面的脚步声却陡然停下，一切重归寂静，只剩水滴从洞窟顶部落到地面的响动。
被发现了？
如此想法闪过脑海的第一时间，希斯缇娅前方的伊丝离开墙壁，同时以身体为轴，扭转短匕，直直划向身前。
铿！
清脆的金铁交响。
刹那间闪过的火花照亮洞窟，希斯缇娅得以看清对方长相。
十分熟悉的，却又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面孔。
八大堕天使之一的安士白。
虽然想现在就叫出声，但自己必须要对悄悄跑出圣殿的事情保密，希斯缇娅张了张嘴，最终保持沉默，等待伊丝与安士白继续。
和血族拥有夜视能力一样，堕天使也拥有不错的夜视能力，见到伊丝后，安士白逐渐收回斩向伊丝的长剑，表情也从凝重变为惊讶。
「伊丝小姐？」
「安士白。」
短暂的交接令伊丝皱了皱眉，看向手中日轮之剑，刚才那一剑自己虽然没有用全力，但也有七分力气，安士白不仅接住，而且还与自己僵持了一瞬不相上下，简直可以称为奇迹。从过去安士白以一敌二的战斗看，安士白顶多也只有一百级出头，甚至不到一百级的水平。
伪装成安士白的使魔吗？
保持警惕，伊丝注意着安士白动作的同时，看向全知地图。
之前因为前方处于圣域结界笼罩的范围，而当自己处于圣域结界外时，全知地图无法显示圣域结界里面有什么，所以自己无法通过全知地图，提前知道对面的人是安士白。
确实是真正的安士白。
状态栏里明确写了『失乐园的禁忌』，这是只有堕天使才拥有的状态，拜此所赐，堕天使没有等级这一说法。
不过让伊丝奇怪的是，安士白的等级栏并非像阿撒兹勒和萨麦尔一样，呈现被毛玻璃蒙住的模糊显示，而是『???』字样，虽然结果都是不知道等级，但表现形式却存在区别。
为了掩饰用力过度而止不住颤抖的右手，安士白左手抚向右手，平平无奇的脸庞浮现微笑。
「我还以为是洞窟的主人，没想到是伊丝小姐，吓了我一跳。现在正值深夜，伊丝小姐不惜冒着触犯禁忌的危险也要来这里，目的是……？」
由于安士白微微歪头，仿佛在窥探伊丝身后的动作，伊丝不禁往旁边站了站，挡住安士白。
「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安士白为什么会在这？你不是处理街上的骚乱去了吗？那位发狂的士兵队长最后怎么样了？」
「啊啊，我已经把他带到无尽监狱，之后的工作，会有审判官负责。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安士白顿了顿，神情严肃起来，「之前处理那位士兵队长的时候，伊丝小姐曾提起过，那位士兵身上出现了灾祸，恶魔的发狂很可能是灾祸所为，所以我就顺着他们白天探查灾祸的轨迹一路追查，最后来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的边缘，加之贝利尔袭击时，不断从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下方爬上来的灾祸，我怀疑灾祸可能另有藏身之处，便尝试飞到瓦尔哈拉-赫尔梅斯下方探查，于是发现了这里。」
「不愧是士兵的指挥者，」将内心想法隐藏起来，伊丝面无表情地看向安士白身后，「安士白有发现吗？这条通道里究竟有什么？」
「呼……告诉伊丝小姐也无妨。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大厅，里面遍布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银色的、像蛛丝的一样的线，它们盘根错节，即使魔刃也无法斩断，我正想去和库克大人还有阿撒兹勒汇报。这条甬道里到处是灾祸的痕迹，它的意义非同小可，伊丝小姐，我们必须早点把它告诉给外面的人。」
一边说着，安士白一边神情严肃地迈开步子，离开甬道。
伊丝向旁挪一小步，拦在安士白前方。
「等等，我也要进去检查。刚才安士白不是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么，其实我是受圣女大人委托。圣女大人和安士白的想法一样，对之前从瓦尔哈拉底部源源不断爬上来的灾祸感到疑惑。我不是不相信安士白，而是使命在身，必须要亲眼见到，才算完成我的任务。」
现在希斯缇娅就在自己身后，即使甬道的宽度能容纳足足三个人并肩行走，希斯缇娅也很难保证她不会碰到安士白，万一被安士白看出端倪，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事情会棘手起来。
安士白沉默片刻，喉咙里跟着发出低吟。
「圣女大人委托吗……我知道了，还请伊丝小姐随我来，只是请伊丝小姐务必保持安静，万一惊扰了这些埋藏在瓦尔哈拉上的不祥之物，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影响。」
「知道了，进去吧。」
不再迟疑，安士白转过身，小心谨慎地带领伊丝前进，希斯缇娅则保持尽量不会掉队，同时又不会被安士白察觉的距离，跟在二人身后。
不到五分钟时间，三人来到安士白所说的大厅。
一个高度近百公尺，直径更是超过千公尺的大殿，大殿内虽然没有石砖一类的装饰，仅仅只有岩石的颜色，但光是大小，就足以用气派形容。此外，正如安士白说的那样，这处大殿内充斥着银色丝线，而这些丝线，就是灾祸之弦。
聚集在一起的灾祸之弦能起到传送门的效果，袭击瓦尔哈拉的灾祸，就是通过充当传送门的灾祸之弦抵达瓦尔哈拉，接着借由甬道，源源不断的向地表输出。
「啧。」
密密麻麻的景象令伊丝忍不住咋舌，她下意识看向安士白，却发现安士白正认真端详着附近一处墙壁。
「伊丝小姐，这里有战斗过的痕迹。」
「嚯。」
正如安士白所说，与其他地方凹凸不平的墙壁不同，这里不仅存在爪痕与剑痕，还有魔法轰击的痕迹。
伊丝微微皱眉。
「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这里。」
「嗯，我们得尽快把消息汇报给圣女大人。」
再一次，安士白拔腿走向外面。
「等等，安士白，你脚下。」
「脚下？」
顺着伊丝所指，安士白很快看见地面与众不同的东西。
墨绿色的长发，同时还有许多脚印，不仅如此，仔细检查，还能发现周围散落着极为细小的鳞片。
微眯起双眼，安士白蹲下身拈起头发。
「这是。」
「墨绿色的头发和鳞片……」
脑海中闪过有着墨绿色头发的人，伊丝在安士白注视下，将种种可能当成证据的东西收进仓库，然后站起身，回望整个大厅。
「安士白，这些东西叫做灾祸之弦，当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能起到传送门的效果，之前灾祸之所以源源不断的出现在瓦尔哈拉上，想必就是因为它们，灾祸随时有可能再度借用灾祸之弦现身，以防万一，现在我要把这些灾祸之弦处理掉，你没有疑问吧？」
「没有。我因为很难斩断它们，所以才找库克大人和阿撒兹勒来解决。」
「那就好，你先上去汇报，这里交给我，事成之后，我会去地上找你。」
「我知道了。」
一边注视着伊丝，安士白一边走向入口，看到伊丝拿起日轮之剑，斩断遍布大厅的灾祸之弦后，安士白才终于放下心，离开大厅。
（2/24）

第四十九章 不甘之人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由于伊丝回到圣殿内的房间时，时间已然是凌晨四点，为了第二天能有饱满精神，伊丝特意交代拉克西丝，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要叫醒自己，因此当伊丝醒来以后，太阳已经移动到不会制造影子的地方，也就是正午时分。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太阳不会制造影子，不过是一种比喻，事实上，雷暴之海的雷云一直积蓄在瓦尔哈拉上方，瓦尔哈拉已经连续阴沉了许多天，并且照伊丝观察，用不了多久，雷云就会降下真正的雷霆，到那时候，将给瓦尔哈拉的封印结界带来不小挑战。
至于昨晚在瓦尔哈拉地底的发现，时间关系，伊丝还没有与希斯缇娅商讨，仅仅是将证据收集起来，清理掉全部的灾祸之弦。在那之后，二人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呼……」
意识逐渐从睡梦中清醒，伊丝悄然睁开双眼。
「……拉克西丝，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到中午了，吾主。」
「已经中午了吗……」
长呼了口气，伊丝从床上起身，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乱七八糟的床单与被子，昨晚伙伴们把床拼在一起睡觉，而自己又一直躺到现在才起床，所以拉克西丝没时间整理床铺。
真亏蒂芙尼没有在自己脸上画乌龟。
想着没头没脑的事情，伊丝扭头转向身穿女仆装，守在床边的拉克西丝。
「圣殿里没发生什么吧？」
「除了希斯缇娅召见瓦尔哈拉的大祭司库克与堕天使阿撒兹勒，没有发生其他事情，」拉克西丝停顿片刻，露出迟疑表情，「另外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今天的瓦尔哈拉似乎和以往不同，有种好像发生了什么的感觉，守卫在圣殿门口的士兵比昨天更多。吾主，难道是您昨晚做了什么吗？」
「主动召见库克与阿撒兹勒……」
希斯缇娅禁止库克和阿撒兹勒进入圣殿，是为了防止在希斯缇娅不注意的时候，库克和阿撒兹勒刚好闯入，进而察觉希斯缇娅根本没有在祈祷。现在主动传唤，大概是提前做好准备，画上脸色惨白的装束，再装出虚弱至极的样子吧，只要没有人知道『圣女根本没有祈祷』，就不会影响结果。
低声喃喃，伊丝抬起头，回答拉克西丝的问题。
「昨晚只是和瓦尔哈拉的圣女一起发现了一些东西，拉克西丝觉得士兵比以前多，肯定是希斯缇娅加派了人手。原本觉得只需要解决内奸即可，现在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瓦尔哈拉底部的岩石被乌拉诺斯以禁咒加固，即使十阶魔法也无法突破，能悄无声息的在地底钻出横贯瓦尔哈拉的洞窟，始作俑者的等级只高不低，希斯缇娅应该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实力，所以才加派士兵。
由于拉克西丝脸上显现出担忧，伊丝不禁微笑着宽慰。
「不用担心，问题总会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但愿如此。吾主，您的午餐……」
「清淡一点就好。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伊丝习惯性瞥了眼全知地图，接着意外地挑起眉，「收回刚才的话，看来不用出圣殿了。」
自己要找的人，阿撒兹勒，就在圣殿里。
◇
不紧不慢地解决午餐，与正在圣殿内参观名为苦克的巧克力植物的伙伴们打招呼后，伊丝找到了一脸颓丧，如同丧家之犬般坐在银色长廊边缘的阿撒兹勒。
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伊丝顺势坐在阿撒兹勒身边，打趣问道。
「怎么了，一脸失恋的表情，不会是向圣女大人告白，然后被圣女大人拒绝了吧？在同情之前，我必须要赞叹你的勇气」
「不……」
极为罕见的，面对伊丝的调侃，阿撒兹勒并未反驳，而是显现出愁苦神情。
「只是得知圣女大人两天后就要成为圣灵，有些伤感。虽然我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但每次遇见，还是会感到难以割舍。我和库克大祭司还有沙利叶他们一样，都是看着圣女大人长大的人，即使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是圣女大人的心愿，我也很清楚圣女大人究竟抱有多大的执念，可不舍得就是不舍得，伊丝小姐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
「多少能理解一点。」
就好像当初莉娅希望通过自我毁灭，让蒂娜现身一样，那种看着身边的人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不论如何也不好受。
如今的阿撒兹勒，苦楚比当时的自己更甚，对阿撒兹勒而言，希斯缇娅的圣灵化既是希斯缇娅本人的意愿，同时也是正义之举，牺牲希斯缇娅一人，瓦尔哈拉就能得到稳定与繁荣，倘若此刻阿撒兹勒阻止希斯缇娅，无疑等于在说放弃瓦尔哈拉上其他人的生命，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勇气，更不提阿撒兹勒身为堕天使，他有他自己的使命。
「所以你就来这里了？外面可是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你，如果我没猜错，希斯缇娅传唤你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说明她两天之后要进行洗礼仪式吧？」
昨晚发现的洞窟意义非比寻常，换做自己是希斯缇娅，自己会立刻派得力士兵，把守在洞窟入口，以免内奸再度作乱。至于圣女是怎么知道瓦尔哈拉底部有洞窟，答案沿用昨晚自己对安士白捏造的借口即可。圣女派伊丝·恩雅前往地底调查，得到了结果。
「唔……」
双臂各自搭在一边膝盖上，阿撒兹勒低垂下头，此刻的阿撒兹勒和路边随处可见的闲人没有两样，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阿撒兹勒才重新抬起目光，眺望远方乌云。
「如果乌拉诺斯大人没有消失的话，现在圣女大人就用不着圣灵化了……这句话也许不该由我来说，可的确是我的内心想法，乌拉诺斯大人为什么明知道圣女大人在她消失后会进行洗礼仪式，却什么也不留下的就离开……难道是我们堕天使有哪里做的不对吗？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抛弃了我们？乌拉诺斯大人身为实力冠绝大陆的圣灵，只要她不想，谁也不能杀死她。」
「也许乌拉诺斯也有她的苦衷——我倒不是在为乌拉诺斯开脱，只是觉得阿撒兹勒身为堕天使的领头者，不该随便展现这种颓丧的样子，让下面的人看见，他们会怎么想？领导者的情绪表露很容易影响下属。」
伊丝继续问道。
「所以希斯缇娅和你说了什么？库克呢？」
「希斯缇娅……」直到现在，阿撒兹勒才注意到伊丝称呼上的变化，情绪低落的眼睛里有着点点意外，「伊丝小姐的称呼……」
「是希斯缇娅让我这么叫，不要误会了。」
意外变为恍然，阿撒兹勒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是这样。今天上午听见圣女大人传唤我以后，我还高兴了很久，以为圣女大人终于认清现状，知道她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到她完成洗礼仪式。结果来到圣殿，面见圣女大人以后，我才发现，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圣女大人的身体状况不仅没有变差，反而有所好转。圣女大人说，这是因为圣域结界魔力充沛，能为半圣灵的她提供更多力量，所以她的身体才会变好。
圣女大人虽然没有进一步解释，但我和库克都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圣女大人身体里圣灵的部分完全压过了人类的部分，已经不再需要人类的食物维持自身存在，所以圣女大人说两天后成为真正的圣灵，并非谎言，圣女大人即将离我们而去。」
希斯缇娅撒谎了吗……
没有将内心想法表露在脸上，伊丝面不改色的继续听阿撒兹勒解释。
希斯缇娅能骗得过库克与阿撒兹勒，但无法骗过自己，她之所以面色好转，是因为自己的血液，而不是所谓的圣域结界的魔力变得充沛。编造如此谎言，应该是为了应付阿撒兹勒与库克，更方便的引出内奸——不用想也知道，当库克与阿撒兹勒回去后，肯定会被无数人发问，消息也就由此走漏。
「如果乌拉诺斯大人没有离开该多好啊……可惜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啊啊，说了这些没用的话。回答伊丝小姐的问题，圣女大人叫我过来，是命令我派士兵把守昨晚伊丝小姐发现的洞窟，没想到瓦尔哈拉地底竟然藏着这样的东西，安士白身为巡逻士兵的指挥者，要对此负责。」
安士白吗。
听见安士白的名字，伊丝微微动容，尝试着发问。
「阿撒兹勒知道安士白的实力大概在什么水平吗？还有他身为堕天使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伊丝小姐问这个是为了？」
「单纯的好奇。」
「伊丝小姐得到了圣女大人的认可，告诉伊丝小姐也无妨。安士白在我们八大堕天使里实力算中位，大概在80级到90级之间，特殊能力是言灵，可以把魔力灌输到语言里做各种事情。比如我手里的这根草屑，如果安士白对这根草屑说『你是无坚不摧的剑』，草屑就会拥有连铁剑也无法斩断的坚硬，不过言灵的力量不会超过安士白力量的极限，所以是一种对付弱于自己的人相当好用，对付强于自己的人就可有可无的能力。」
「那他的力量和剑技呢？」
昨晚安士白稳稳接住自己那一剑，让自己心生疑惑，虽说当时自己只用了七分力气，但那也不是八十级的人能接下来的力道。
「就是正常八十级到九十级之间的水准。」阿撒兹勒一脸意外的看着伊丝，「伊丝小姐和安士白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昨晚我把安士白认成敌人，和安士白交手，安士白接住了我的一剑，就这么简单。」
阿撒兹勒不可思议地长大嘴，身后翅膀张开到极限，眼睛也瞪到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哈啊？！安士白接住了伊丝小姐的一剑？」
「用不着大惊小怪，当时我没有用全力。」
「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安士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比我还强，原来是误会。」抚着胸口松了口气，阿撒兹勒站起身，「那么，我也该回自己的岗位了，库克大祭司被圣女大人留在圣殿里，圣女大人似乎有特别的话要和库克大祭司说。库克大祭司一直不希望圣女大人完成洗礼仪式，圣女大人应该是要对库克大祭司做最后的交代，可以的话，真希望圣女大人能在最后与库克大祭司和解。」
「等等，阿撒兹勒，我有几样东西要让你看。」在阿撒兹勒准备离开时，伊丝站起身叫住阿撒兹勒，从仓库里拿出昨晚在洞窟中的发现——墨绿色的发丝以及几枚细碎鳞片，「阿撒兹勒认为这些是哪个种族？或者谁身上掉落的东西？」
目光转向伊丝手心，阿撒兹勒眉头紧皱。
「……墨绿色的头发和鳞片，没有哪个种族拥有特定发色，不过要让我说想起谁，伊丝小姐，我只能想到库克大祭司，库克大祭司是墨绿色的头发，龙化以后，也能长出鳞片。」
「和我想的一样么。好吧，我没有问题了，阿撒兹勒回到自己岗位里吧。」
阿撒兹勒挺直身体，表情认真起来。
「伊丝小姐，如果圣女大人有任何需要，请您务必告诉我等，我等一定会替圣女大人完成，这是我们能为圣女大人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别说的像生离死别一样啊。」
伊丝笑着拍了拍阿撒兹勒肩膀。
尽管她知道，当一个人失去感性以后，就和死了没有区别。
◇
与阿撒兹勒作别，伊丝来到希斯缇娅与库克所在的房间门前，由于房门并未合拢，伊丝可以从门缝中听见希斯缇娅与库克的交谈声，二人似乎已经结束了商谈。
「希斯缇娅……你真的不打算寻找其他出路吗？我们只要找到可以给圣域结界提供魔力的方法，或者干脆把瓦尔哈拉停在某一块陆地上，就不需要你牺牲自己。」
希斯缇娅语气十分平淡。
「呼，库克，你是想和我像以前那样吵下去么，该解释的东西我都对你解释过，如果不是伊丝主教劝慰，让我在最后，把我的理想和愿望传达给你，原本我打算直到完成洗礼仪式之前，都不再召见你。我意已决，继承乌拉诺斯大人的职责，是我毕生的心愿，如果你到今天都还不能理解，我就只能用圣域结界请你出去。」
「希斯缇娅……」似乎还想说什么，库克话音顿了顿，最终深吸了口气，「……如果这是你的心愿，好吧，我会寻求在你成为圣灵以后，让你恢复人类感情的方法。」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感谢你。我要继续为洗礼仪式做准备了，两天后的洗礼仪式再见。」
伴随希斯缇娅话音落下，房间里传来逐渐走向房门的脚步声，伊丝连忙退到一旁，紧接着，希斯缇娅从房间里走出来，瞥了伊丝一眼，然后径直走向圣殿大圣堂，而后面的库克，则在房间里停留了许久，长叹一声，低着头缓缓走出房间。
「伊丝小姐？你也在这里？」
见到门口的伊丝，库克脸上显现出惊讶，然后又遍布苦涩。
伊丝朝一旁让了让，指向身后走廊。
「刚和阿撒兹勒说完，碰巧路过。」
「啊啊……」低声感叹，库克面带感激地弯下腰，对伊丝行了大礼，「十分感谢伊丝小姐，给予了我和希斯缇娅最后的谈话机会，我没想到希斯缇娅的决心如此坚定。」
「不必感谢，我只是做了作为旁观者该做的事情。」伊丝努了努嘴，指向库克身后的房间，「结果怎么样？」
头低的更深一些，库克声音低沉下去。
「希斯缇娅宽恕了我之前的无知，原谅了我。」
「那不是很好吗。」
迟疑了许久，库克才给予肯定答复。
「……是。」
库克还没有放下希斯缇娅吧。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仅仅一番谈话就能让人改变心意，世界上许多事情都能简单起来。对自己而言，只要库克理解了希斯缇娅的心愿，这就足够了，时间能改变许多事情。
「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库克回到家以后，好好想想希斯缇娅的解释吧，既然不能阻止希斯缇娅圣灵化，不如做点别的事情，让你和希斯缇娅重归于好，至少不要在最后给自己留下遗憾。」
「谨记于心。」库克挺直身躯，然后又对伊丝低下头，鹰隼般的眼眸中充斥诚恳，「再次感谢您，感谢您让我见到希斯缇娅，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恩情。」
伊丝不禁苦笑，库克太隆重了。
「不用放在心上，我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啊啊……」
一直目送到伊丝消失在拐角，库克才渐渐收回视线，转而凝视起自己的双手，接着，五指悄然合握，仿佛舍弃了什么般，他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2/27）

第五十章 风平浪静的开始

离开走廊，伊丝径直来到大圣堂。
与往常一样，希斯缇娅面向祭坛，双手合十，认真祈祷着。虽说希斯缇娅在得到自己血液后，不需要十分专注，也能获得像往常认真祈祷时才能得到的效果，但希斯缇娅并未因此懈怠，一到祈祷时，就会变得旁若无人，仿若真正的圣女。
只是就自己个人而言，比起祈祷中的、不容亵渎的模样，希斯缇娅还是平时的样子更让人有亲近感。
缓步走到希斯缇娅身后一公尺的位置。
「和库克说完了吗？」
对面伊丝的发问，希斯缇娅只是肩膀颤了颤，并未回答伊丝的话。
伊丝只好单手插着腰，重复一遍。
「圣女大人，库克和阿撒兹勒已经走了，不需要再摆出认真祈祷的样子。」
「啧。」希斯缇娅忍不住咋舌，拍了拍神官袍，站起身转向伊丝，眉毛竖起，一脸不耐，「万一他们突然折返回来，不就糟糕了么，而且我也不是装样子。」
「哈啊，我可不是为了讨论圣女大人到底有没有认真祈祷才过来，我是来说昨晚的发现。看这个。」伊丝将之前呈现给阿撒兹勒看的墨绿色头发与鳞片摊在手心，「希斯缇娅认为这是出自谁身上的东西？」
声音中带着一点升调，希斯缇娅皱起眉，
「库克？」
「果然连希斯缇娅也这么想。事先声明，这是昨晚我摧毁灾祸之弦以前，在地上发现的东西，不知道那时候跟在后面的希斯缇娅有没有看到，当时的墙壁附近有打斗痕迹。」
「只是一些头发和鳞片，根本不能说明什么。瓦尔哈拉上拥有墨绿色头发的人不止一个，身上有鳞片的恶魔也不在少数，仅仅以无法证明来源的东西臆测，只会让自己陷入囹圄。如果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内奸是想以此转移我们注意力，让我们怀疑到库克头上，不就中计了，不是吗？」
「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以防万一，再怎么样也该调查一下库克，这些头发和鳞片能留在洞窟，说明它们才出现在洞窟里不久，至少是在贝利尔袭击之后才留在那里，不然它们早就被灾祸之弦传送来的灾祸腐蚀掉，所以我们可以尝试着调查库克在贝利尔的事情之后去过哪里，这样至少能洗清库克的嫌疑。」
其实对自己而言，还有更便利的方法，即，让赫蒂窥探库克的记忆，虽然赫蒂等级远低于库克，魔法几乎不可能对库克生效，但瓦尔哈拉上有圣域结界，如果希斯缇娅同意，赫蒂可以像过去借用阿莱克西亚之塔奴役萨麦尔那样，借用圣域结界的力量，压制库克的灵魂，以此窥探库克记忆。可惜希斯缇娅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引入外敌做法，塔尔塔诺斯阵营对自己来说是朋友，对希斯缇娅，只是敌人。
「无需为库克洗清嫌疑，他本身就是清白的。」声音中充满果决，希斯缇娅转过身去，背朝伊丝，「我知道伊丝主教一直怀疑内奸出在瓦尔哈拉上，但这是因为伊丝主教身为客人，不理解堕天使、大祭司与圣女的关系。举例来说，堕天使和大祭司以及所有上层贵族，如果他们背叛我，瓦尔哈拉会失去唯一令它漂浮起来的力量，背叛者会失去他赖以生存的土地，等于自掘坟墓，背叛我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他们或许会在小地方行使职权之便，但绝不会想着篡取权力。」
希斯缇娅缓慢地在圣殿内踱步。
「退一万步说，伊丝主教觉得自己的伙伴会背叛自己么？即使平时发生争吵，内心也认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库克和堕天使与之圣女的关系就是如此。打个比方——只是打个比方，假如伊丝主教某一天暗中调查那个叫依蒂丝的女孩，依蒂丝会怎么想？会对伊丝主教的不信任感到失望，现在瓦尔哈拉正值危急时刻，我不能让下属对我有任何不信任。」
希斯缇娅的话看起来是正论，但缺少了许多前提。伊丝无奈摊手。
「不去调查的前提，是自身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如果佩佩行踪诡异，我同样会去跟踪，寻找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到底，库克能为了希斯缇娅篡改封印结界，阻止携带了乌拉诺斯遗骸的客人进入瓦尔哈拉，事到如今，只要是为了希斯缇娅，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没有证据可以确定，篡改封印结界的人就是库克，伊丝主教的结论太武断了。」
仿佛在说『看吧，就是这样』，伊丝耸了耸肩。
「希斯缇娅自己也知道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却不去调查，这又算怎么一回事？证据可不会自己长腿跑到面前。嘛，我也只是作为利益相关者，提醒一下希斯缇娅，如果希斯缇娅不愿意追查，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对我而言，只要瓦尔哈拉能早点启动，飞到环大陆附近，这就足够了。内奸究竟是谁，根本不重要。」
伊丝事不关己的发言令希斯缇娅皱了皱眉，旋即不客气地对伊丝投以赌气般的话。
「伊丝主教真冷血啊，干脆把瓦尔哈拉永远停在这里，让伊丝主教自己游到环大陆好了。」
「喂喂，这是哪里来的恶魔。」
伊丝不禁苦笑，从仓库里拿出一个淡红色酒瓶，将其递给希斯缇娅。
后者看着酒瓶一脸疑惑。
「这个是？」
「混有血液的红酒，不用担心有血腥味，血液提前被我稀释过，里面只有酒的味道。」
「酒和圣职者无缘。」
「但希斯缇娅并非圣职者，而是乌拉诺斯的继任者，圣女不过是一个代称，不是吗？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度数很低，不那么涩口的酒，不要的话，我就拿回去了。」
瓦尔哈拉上没有教会一类的组织，希斯缇娅虽然被叫做圣女，但说成王女更合适。至于为什么要把血液加到酒里，只是觉得比起把血液加到水中让圣女喝下，还是加进酒里更合适。
接过伊丝递出的酒瓶，希斯缇娅一脸拿伊丝没办法似的表情。
「从很早之前就想说，伊丝主教总能找到说服别人的方法，我该夸奖伊丝主教伶牙俐齿吗？」
「当然，我可是吸血鬼，牙齿不好的话，猎物会飞走。」
开了个不着调的玩笑，伊丝看着希斯缇娅打开瓶塞，大概是从来没接触过酒，希斯缇娅没有把内容物倒进酒杯，而是如同路边畅饮劣质酒的酒鬼那样，将瓶口对着嘴，灌下一大口。
然后。
眼睛瞪圆，努力抑制着想把酒吐出来的欲望，然而身体的本能不允许希斯缇娅这样做，随后，希斯缇娅一口将喝下的酒液吐在地上，部分液体甚至从希斯缇娅鼻子里跑出来。
「唔——咳！咳咳！」
理所当然的反应。
就算度数很低，那也是酒，对初次接触酒的人来说，一口气喝这么多，不觉得呛喉咙才奇怪。
伊丝为希斯缇娅递出手帕。
「没事吧？」
「你……你看我像没事吗？虽然我早就听说酒很难喝，但没想到难喝到这种程度，伊丝主教就不能把血液放到别的液体里给我么，为什么偏偏是酒。」
不客气地抢走手帕，希斯缇娅先是擦了擦鼻涕，然后才开始擦拭眼泪与嘴角，不时咳嗽的模样相当狼狈。
虽然有些缺德，但这样的希斯缇娅却多了些平常少女的味道。
等成为了圣灵之后，就没有如此表现了吧。难怪库克会一直阻挠希斯缇娅，换成自己是库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要换成别的饮料吗？」
「浪费一点就浪费一点好了，麻烦换成甜一些的饮料。」
「我知道了。」
将红酒换成天然苏打水，伊丝重新在里面掺入混有血液的液滴，希斯缇娅只要能保证每天摄入一滴自己的血液，就足够『瓦尔哈拉的掌控者·暂』效果持续到第二天，需要的量相当少。
换成带有点点甜味的苏打水以后，希斯缇娅才舒了口气，一脸意外地看向伊丝。
「这又是什么？喝下去以后，嘴里有种噼里啪啦的感觉。很新奇的味道。」
「这是叫做苏打水的饮料，是我建立的商会的商品。」
多亏了赫尔斯王国的沃兹华尔公爵，自己才能买下赫尔斯王国王都与龙脊山脉之间的土地，那里存在着天然苏打水。虽然目前因为储存与运输困难等问题，玛格丽特商会无法把苏打水像酒一样，发展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但随着技术进步，苏打水总有一天能成为不输给酒的饮料。事实上只要尝过苏打水的人，都对苏打水投以称赞，还把其中的气泡称为『妖精』。
「『苏打……水』？奇怪的名字，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我有自己的职责在身，不能随便出去。」说话的时候，希斯缇娅并没有露出失落神情，而是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样，带着点点笑容。「没想到伊丝主教竟然有自己的商会，我听经常去外面的萨麦尔说，想在人类世界里建立商会，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不止需要武力，还要有十足的人脉、智慧以及一点点运气。」
「不，我只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没有做惊天动地的大事。」
天知道玛格丽特酒能如此畅销，当初和卡米拉在那个破旧厨房里制作蒸馏酒时，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酒馆能发展成扎根于各个国家的庞大商会，甚至还有余力给养魔法卷轴工坊。
「我对这段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很感兴趣，伊丝主教可以说给我听吗？」
脸上带着点点期待，希斯缇娅直视伊丝。
被希斯缇娅这样的美少女近距离盯视，伊丝不禁感到不好意思，下意识瞥了眼希斯缇娅的嘴唇，然后又立刻将视线移到一旁，微微偏过头，食指绞着银色发丝。
「说出来倒是没什么，不过希斯缇娅没问题吗？我是指祈祷方面。」
「当然没问题，现在我已经不会因为中断祈祷，洗礼仪式不得不重新开始了。」
「那我就开始——不，」眼睛一转，伊丝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以调侃语气说道，「圣女大人以前不是说，不应该在圣殿里说闲话么。」
「……你这家伙是想和我吵架吗。」
希斯缇娅竖起眉毛，一副即将生气的模样。
伊丝连忙笑着举起手投降。
「呵呵呵……开玩笑的。我们坐下来说吧。」
「如果伊丝主教有带桌椅的话。」
从仓库里取出桌椅，伊丝将其摆在圣殿内，虽说在圣殿里摆放桌椅，有种怪怪的感觉，但身为圣女的希斯缇娅都不介意，自己也就不必为此大惊小怪。
或许是没想到人类的世界如此精彩，希斯缇娅在听伊丝讲述自己建立玛格丽特的经历时，神情相当认真，几乎没有打断伊丝讲述。直到伊丝觉得有些口渴以后，二人才停下来。
「……在察觉到我放出的烈炎眼虫消失后，我便决定离开玛格丽特，前往烈炎眼虫消失的地方调查——」
「然后呢？结果是什么？」
伊丝忍不住笑起来。
「结果出乎意料，一开始我以为是强于我的人封印了烈炎眼虫，并且把碰巧在那里的亚列认为是主谋，然而真正的原因是烈炎眼虫在飞行途中遭遇火山，吸收了大量火元素，变成火焰巨人一般的存在。变成火焰巨人的烈炎眼虫因为身体变重，所以只能贴地飞行，最后在一头撞进人类国家的城市前，与城市前的大湖同归于尽，烈炎眼虫被水扑灭，湖水也因此被蒸干。嘛，这些都是我最近才得出的结论，我没想到烈炎眼虫会因为这种低级错误消失。」
「伊丝主教之前不是说放出了四只烈炎眼虫吗？现在其他的三只烈炎眼虫呢？」
「被我解除了。最开始放出它们的目的是探索阿莱克西亚大陆，现在不需要它们了。」伊丝话音顿了顿，看向希斯缇娅的眼神别有深意，「话说回来，希斯缇娅怎么看安士白？」
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表情，此刻转变为些微诧异，希斯缇娅挑起眉。
「伊丝主教在怀疑安士白？他身为堕天使尽职尽责，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不，我是想问安士白过去有没有离开过瓦尔哈拉。」
「离开瓦尔哈拉……在乌拉诺斯大人消失之后，他和其他堕天使一起外出寻找过乌拉诺斯大人，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瓦尔哈拉，怎么了？」
「原来如此。」伊丝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很快抬起目光，「希斯缇娅，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什么需要，拜托蕾菲娜或者玛丽，她们会帮助你。」
「我还没到娇弱到需要客人帮忙的程度——伊丝主教是要离开瓦尔哈拉么？」
「嗯？」伊丝意外的回过头，自己确实要离开瓦尔哈拉，但希斯缇娅不应该知道才对，愣了片刻，伊丝将食指放在嘴前，一脸神秘地回答，「秘密。」
做好告别，伊丝离开大圣堂。
（4/30）

第五十一章 预料之中的叛乱

稍显嘈杂的大圣堂。
与前几日只有希斯缇娅一人不同，此刻大圣堂里多了些走动的侍女，如同祭祀前要先打扫祠堂那样，这些侍女手持打扫用工具，穿行于墙角与祭坛，擦拭所有可能存在的脏污。而在大圣堂中间，希斯缇娅依旧双膝跪在祭坛前，低声颂唱祈祷之词，可以看见部分侍女在路过希斯缇娅时，不时露出敬畏与关切目光，不过这些侍女没有一个敢走上前打扰希斯缇娅，所有人都知道，洗礼仪式将在明天开始。
此外要说明的是，仿佛在呼应新的乌拉诺斯即将诞生，瓦尔哈拉天空久违的放晴，如同神迹般的气象变化，令恶魔对希斯缇娅的尊敬更上一层。倘若此刻站在大圣堂顶部向下层眺望，一定能看见无数恶魔走到街上，双手合十，对瓦尔哈拉中心的圣堂献上祝福与祈祷。
瓦尔哈拉的名字会成为历史，天空岛即将迎来新生。
不过，仅仅只有外面不知情的人才如此认为，在唯二的知情者，伊丝与希斯缇娅眼中，一切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伊丝主教，大圣堂打扫完了，您要检查一遍吗？」
一位侍女走到伊丝身边，低着头汇报。
此刻伊丝以『防止圣女过于勉强自己』的正当理由，与希斯缇娅一同待在圣堂内。因为希斯缇娅依旧禁止库克与阿撒兹勒进入圣殿，所以阿撒兹勒与库克便拜托伊丝，监视圣女的状况。
伊丝看似认真地扫视一眼大圣堂，接着挥了挥手。
「不用了，圣殿原本就很干净，特地叫你们过来打扫一遍，辛苦了。」
「打扫圣堂是我们职责所在，比起这点事情……」长相可以打八分的侍女悄悄瞥了希斯缇娅一眼，说话声音也变小许多，「比起这点事情，圣女大人才是真正辛苦的人，我们能为圣女大人做一点事，已经比许多人幸福了。可以……可以稍稍减少一点负罪感。」
「负罪感吗……」
让一个弱小的人类拯救自己，对多数恶魔来说，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换做自己是他们，也会有自己为什么不能出力的无力感。
伊丝微笑着拍了拍侍女的头劝慰。
「用不着愧疚，圣女之所以为圣女，就是因为她有拯救世人的意志，把圣女当成圣人、神明一类的存在，心里会好受许多。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没想到伊丝会突然摸自己的头，侍女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肩膀微微一颤，红着脸回答。
「被伊丝主教这么年轻的女孩宽慰……我是不是太失态了……我、我知道了，如果伊丝主教有需要，请一定要通知卫兵，我们这些侍女随时都能来圣殿。」
轻轻点头回应侍女，伊丝目送着侍女们离开。
大圣堂重归寂静。
如此景象过去近一分钟后，嘴里低声念着什么的希斯缇娅停下颂唱，保持面朝祭坛的姿势，语气轻佻地说道。
「伊丝主教真是温柔呢。那些女孩子待在伊丝主教身边，肯定很有安全感吧。」
一副没办法的表情，伊丝对着希斯缇娅长叹了口气。
「如果希斯缇娅也想被摸头的话，我不介意对希斯缇娅也这样做。」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者我只是想说伊丝主教只要是个女孩子，态度就很温柔，一点也不懂保持距离。」
学着伊芙琳的口吻，伊丝挑起眉，
「啊啦，这些应该是希斯缇娅该说的话吗？比起侍女，我对希斯缇娅明明更温柔，虽然没有摸头，但做过比摸头更进一步的事情——啊~啊~难道希斯缇娅在忌妒刚才的侍女吗？」
「你这家伙……」伊丝的发言明显激怒希斯缇娅，后者不再装模作样的面朝祭坛，而是皱起眉毛，扭头看向伊丝。只不过，正当希斯缇娅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希斯缇娅又突然露出想起了什么的表情，刻意用一种轻佻语气，不怀好意地说道，「刚才那句话可以当着依蒂丝或者卡米拉的面重复一遍吗？」
「不可以。」
「哼，」希斯缇娅轻哼一声，「伊丝主教强大的不止是实力，在招蜂引蝶上，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呢，看来有必要和依蒂丝小姐私下谈谈，伊丝主教骚扰我的事情。」
「……你就饶了我吧，明明没发生过骚扰这种事，真要说的话，是希斯缇娅在骚扰我才对。再说身为圣女，总是拿自己的纯洁开玩笑，元素们可是会离你而去的哦？」
「如果元素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离开我，那它们亲近伊丝主教的样子，简直无法理解，」见到伊丝投降，希斯缇娅一转话锋，「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嗯。」伊丝的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如果明天洗礼时内奸没有出现，希斯缇娅要怎么办？」
「那就进行真正的洗礼，有伊丝主教的血液，我可以把洗礼的日期提前。按照正常流程，我还剩下两次洗礼仪式，最初打算在内奸出现以后，把两次洗礼一次完成，但如果内奸不现身，我就按照原计划，把两次洗礼分开进行。虽然会让最后一次洗礼的时间延后——大概会超过十天，但分两次接受洗礼，可以提高成功几率。嘛，有了雷云散开的先兆，内奸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他不可能不现身。比起这个，伊丝主教怎么做到驱散雷云？原本我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伊丝主教真的完成。」
昨天伊丝从外面回到瓦尔哈拉后，与希斯缇娅再度见了一面，而那时候希斯缇娅提出，如果雷云能散开，恶魔会更加相信，希斯缇娅即将成为乌拉诺斯，于是将其当成玩笑随口一提，结果到今天黎明，雷云突然自行消散，虽然希斯缇娅不知道伊丝如何做到，但雷云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肯定是伊丝所为。
伊丝目光移到一旁。
「最开始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没想到成功了。」
由于想到雷云是因为受『圣灵颂唱』的庞大魔力吸引，才聚集在瓦尔哈拉上空，所以自己便尝试着在天空上使用覆盖范围极广的『元素驱散』，尝试驱逐雷云，作为结果，雷云被自己排挤到了数十公里外的天空。不过这只是临时方案，并非长久之计，雷云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度蔓延过来，到那时候，迎接希斯缇娅的是更难办的窘况。
希斯缇娅表情逐渐复杂。
「连女神设下的雷暴结界都能破解，伊丝主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比阿撒兹勒强一些。」
「这已经不是强一些就能解释的了。」听出伊丝话中不想做过多解释的意思，希斯缇娅杵着神杖，艰难地从地上起身。虽说得益于伊丝的血液，希斯缇娅的体力与魔力都处于满值，但长时间的跪地，依旧让希斯缇娅站立不稳，「伊丝主教的家眷呢？我感受不到她们的存在。」
「以防万一，我让她们转移到别处住下了。」
卡米拉她们并不在瓦尔哈拉，而是在威弗列德城的可妮莉娅之馆，只是自由出入封印结界是自己的秘密，伊丝并未解释的太清楚。
希斯缇娅歪了歪头。
「那现在停留在伊丝主教房间里的那个人是？她不是伊丝主教的伙伴吧？」
「如果希斯缇娅希望我帮助你的话，就暂时不要调查下去。」
「嚯。」
语气里充斥不满，希斯缇娅开始用鼻子出气。这副表现让伊丝不禁觉得好笑。
「喂喂，希斯缇娅，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
就像嗅到恋人身上有陌生香水味的女友。伊丝并未把话说完，希斯缇娅再怎么样也是圣女，自己不该开这种玩笑。
「就好像？」
希斯缇娅脸凑的近了一些，以至于伊丝可以清晰瞥见希斯缇娅正在颤动的修长睫毛。
「没什么——」
说话途中，声音突然变为升调。
耳边隐约可以听见武器碰撞的声音，循声望去，能够看见远处圣殿正门升起的黑色浓烟。
与此同时，希斯缇娅也通过圣域结界，察觉到有陌生气息闯入圣殿。
二人神情严肃起来。
「来了吗。」
「不止是恶魔，还能感受到灾祸的气息，数量很多。」
「我出去？」
「不必，如果主谋躲藏在暗处等待时机，伊丝主教过早暴露自己，会吓退主谋，而且——」希斯缇娅顿了顿，右手紧紧握住神杖，樱色眼瞳里充满憎恶，「而且在我管理瓦尔哈拉之时出现如此不堪的状况，这份耻辱我必须亲手洗刷，我要亲手抓住内奸。」
「可希斯缇娅的实力……」
「我会借助圣域结界的力量。」
「原来如此，那么我去外面的街道看看，避免普通人受伤，这样没问题了吧？」
「嗯，拜托了，伊丝主教。」
见到希斯缇娅开始颂唱借用圣域结界魔力的咒文，伊丝不再逗留，以『瞬间移动』离开圣殿。
◇
复数个气息。
双眼紧闭，通过圣域结界感知敌人的希斯缇娅紧张起来。
四面八方的、仿佛要将圣殿包围起来的数量。
大圣堂建立在瓦尔哈拉的顶点，为了避免朝拜者无序涌入，除了银色长廊连接的大圣堂，另外三面都是绝壁，而刻意从绝壁爬上大圣堂，除了敌人，没有别的可能。
圣殿大门处的卫兵正在节节败退。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内奸没有把握冲进圣殿里，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一出。希斯缇娅深吸了口气。
「要抓紧时间了。」
如同在呼应希斯缇娅那样，高空缓缓旋转的不对称魔法阵向下投射金色光束，光束正好透过大圣堂没有天花板的穹顶，洒落到希斯缇娅身上。
充斥暖意的、让人舒适到差点呻吟出来的感觉，与此同时，希斯缇娅感到自己的感知、力量以及魔力正飞速提升。
与以前不一样了。
贝利尔袭击瓦尔哈拉时，自己同样借用过圣域结界的力量，那时自己的力量与魔力虽然依旧像现在这样飞速增长，但从圣域结界上投射下来的光芒，并未让自己感到亲切，而是极度排斥自己，以至于让自己觉得肉体被人撕扯成了数片，如果不是定力足够，自己大概会在那种痛楚中哭喊着蜷缩在一起，事实上，自那以后，每当自己想借用圣域结界的力量，四肢都会无法遏制的轻微颤抖。
因此现在这份暖洋洋的、仿佛母亲拥抱的舒适感，一时间让自己无所适从。
大概是伊丝主教的血液带来的改变吧。
感受力量飞涨的同时，希斯缇娅大脑思考着。
自己并没有说的是，除了元素亲和力的提升，喝下血液以后，自己还感到圣域结界变得更加接受自己，过去的祈祷除了让元素亲近自己，还有得到圣域结界认可的目的。元素洗濯身体，必须要由圣域结界作为媒介，如果圣域结界不愿意接受自己，即使元素亲和力再高，也不会主动让自己圣灵化，就像伊丝主教那样，即使元素对待她仿佛在听候国王差遣，可她依旧无法变为圣灵。
比喻起来就是，以前自己在隔着三层墙和圣域结界说话，而现在则是圣域结界打开大门，自己能与圣域结界面对面沟通。
如果不是伊丝的表现与乌拉诺斯大人完全不同，自己都要以为这是乌拉诺斯大人在故意捉弄自己。在距离极近的时候，自己偶尔可以从伊丝身上感受到些许乌拉诺斯的气息——尤其是最开始的那一吻，熟悉的感觉相当明显。
以比第一次快许多的速度，圣域结界结束了增益。
力量比之前更强了。
「虽然适应还需要时间，但不能再拖下去。」
门口的卫兵在等待自己支援。
低声咏唱『飞行』魔法，希斯缇娅顺着长廊直奔大门而去。
然后。
由库克带队，一队士兵迎面朝希斯缇娅赶来。大概是刚刚苦战一番，除了库克，这些士兵的脸与身上沾着各色血液，盔甲也有被灾祸腐蚀的痕迹。看见希斯缇娅，领头的库克脸庞浮现喜悦之色，快步朝希斯缇娅走来。
「希斯缇娅！快和我离开这里！」
「库克？外面发生了什么？」
「守门的士兵突然开始自相残杀，上层到处是灾祸，那些发狂的士兵马上就要冲到圣殿里了！」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去门口把发狂的士兵镇压下来！」
「呃，这……」库克面露难色，「他们人手太多，我们还是先转移位置……」
「我哪都不会去，库克，我命令你，现在去镇压那些发狂的士兵。」
「这、这样……」
稍微有些奇怪。
希斯缇娅心生警惕。
这不像库克的表现。库克虽然重视自己，但不会无视士兵的生命，现在显然守住门口更关键，他应该在门口帮助士兵才对。
希斯缇娅后退了一小步，与库克拉开距离，眼睛微眯。
「库克，你想违抗我么。」
「怎怎……怎么会……」
库克脸上浮现谄媚的苦笑。
然后。
苦笑陡然变为凶厉之色，库克以快到不像魔法咏唱者的速度，将杖尖对准希斯缇娅。
「『三重割裂』。」
（5/30）

第五十二章 反叛者

「演技太差了。」
先前抱有的警惕在这时候起到作用，当库克挥动法杖的第一时间，漂浮在空中的希斯缇娅便接连后退，神杖平举至身前，身前浮现的金色屏障应声挡住库克挥出的『三重割裂』。
然而，这番应对并不意味着局面逆转，库克身后的恶魔士兵在库克动手的第一时间，便从两侧将希斯缇娅包围，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中间的希斯缇娅。
目光扫视了眼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士兵，希斯缇娅面色不善地冷哼。
「你们想谋反吗。」
这些士兵全部为瓦尔哈拉出生，并且还是身手相当好的精锐。装备和武器可以通过偷盗与抢夺得手，但出招的路数与手持武器的姿势却难以伪装，包围自己的士兵所用的动作，分明是瓦尔哈拉士兵的标准起手式。
就像没听见希斯缇娅的话那样，士兵们对准希斯缇娅的矛头一动不动，没有人回答希斯缇娅。
缓缓收回法杖，库克面色阴沉。
「希斯缇娅，和我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动手了。」
「和你离开这里？库克，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希斯缇娅，你只是生活在你认为的世界，我已经警醒过你多次，但你还是一昧追求不可能之事。现在，我必须履行长辈的职责，把你从愚昧无知中带回正常的生活！」语气里听不出愤怒与生气，反而像管教孩子的长辈，随着情绪越发激动，库克呼吸变得急促，「当初救回你的人不是乌拉诺斯大人，而是我，是我！乌拉诺斯大人根本没有对你施以你认为的付出，你没有必要为了追随乌拉诺斯大人牺牲自己！你应该回到真正的生活，而不是变成没有生气的工具！」
面对库克情绪激动的大喊，希斯缇娅一言不发，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丝丝怜悯。
长廊内只剩下库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武器碰撞声。
如此沉默过去不久，希斯缇娅缓缓举起神杖。
「……不得不说，如果是之前的我，根本发现不了异常，但是，你算漏了一个变数，当初对封印结界动手的不够彻底，没有在伊丝主教进入瓦尔哈拉前解决伊丝主教，是你最大的错误。」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抬起下巴，对库克投以轻蔑。
「我说的没错吧，这位顶着库克外貌的伪者。」
「——你！？」
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前一刻还在喘息的库克，此刻突然睁大双眼，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瞬。
希斯缇娅则以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追击。
「伪装成库克的样子袭击，这样不论成功与否，只要你能逃出这里，事后我们都会怀疑到库克身上，借此浪费我的时间，让洗礼仪式延后，给斯提克斯的下一次袭击争取机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解到我和库克之间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你的策略投以赞扬，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身处圣殿，如果不是伊丝主教给予了我血液，我现在一定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库克，可惜，圣域结界告诉我，元素对你的反应，和对真正的库克完全不同。」
诚然，站在自己面前的赝品与真正的库克在元素反应上相差无几，但现在自己得到了圣域结界认可，过去难以察觉的区别，此刻在自己眼中就像被刻意放大了一样，变得完全无法忽视。
这并非真正的库克，而是空有库克外表的赝品，大概率与此前深夜袭击伊丝的『阿撒兹勒』相同，仅仅只是使魔一类的存在。真正的正主，恐怕还躲藏在暗处观察。
还好没有让伊丝过来吗……
希斯缇娅暗自庆幸，如果伊丝在这里，直接将这只使魔生擒，正主肯定说什么也不会现身，那样一来，埋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定时炸弹不知何时才会再度露出獠牙。
啪、啪、啪。
清脆却又刺耳的鼓掌声。
声音来自有着库克外表的赝品。
此刻赝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激动，而是对希斯缇娅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毫不吝啬地投以夸奖之词。
「不愧是瓦尔哈拉的圣女，洞察力远非一般人能比肩，如果这样的人才出现在我们边缘之海，那该多幸运，可惜偏偏来到乌拉诺斯这个外乡人麾下。圣女，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离开瓦尔哈拉，加入边缘之海，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就像结界世界与之塔尔塔诺斯，瓦尔哈拉与之乌拉诺斯一样，边缘之海是斯提克斯老巢的称呼。
「痴心妄想，去地狱里后悔吧——『千雷』！」
毫无预兆的，希斯缇娅身边散开无数手指粗细的蓝紫色电芒，刺目的闪雷瞬间将视野渲染成白色，雷击劈在建筑上，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
在圣域结界高达百万点魔力的加成下，没有哪个士兵能抵御如此神威，当雷击接触到他们的瞬间，将希斯缇娅团团围住的士兵便伴随一阵砰砰声消失，这些士兵与赝品库克一样，都是使魔伪装出来的结果。
正主果然身居高位。
沐浴在雷电中的希斯缇娅不禁如此想到。
如果不是身居高位，不可能对瓦尔哈拉了解到如此地步，先是知晓自己与库克间发生过什么，然后又让使魔使用瓦尔哈拉士兵特有的招式，仅仅只是小队长级别，不可能清楚这些。
「喂喂，圣女，你就只有这种程度的实力？所谓圣域结界，也不过如此。」
在连续的雷暴声中，传来库克的声音。
尽管知道这是赝品，但顶着库克的声音讥讽，还是让希斯缇娅一阵不适。
「不拿出更强的魔法——可是会死的哦。」
如同缠上手臂的毒蛇，使魔悄然出现希斯缇娅在身后。
危机感就像在脑海中炸开般，希斯缇娅连忙发动圣域结界的『转移』，让自己离开刚才站的位置。然而，即使希斯缇娅的反应已经很快，也还是没能躲过使魔的攻击。
脖颈上留下一道细密血珠。
虽然只是堪堪碰到皮肤的程度，但一想到如果自己反应稍慢一些，脖颈就会被人切开，希斯缇娅便感到一阵紧张。下意识的，希斯缇娅看向刚才停留的位置——石柱上稳稳插着一道正在溶解冰刃，从石柱逐渐腐蚀融化的样子看，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冰刃那么简单。
毒吗？
可惜自己已经踏入半圣灵的领域，毒很难对自己起效。
「哦呀，圣女竟然能反应过来。那这个又如何？」
话音落下，希斯缇娅心中再度升起危机感，只是站在自己十公尺之外的使魔没有任何动作，以至于希斯缇娅空有危机感，却不知道对方使用了何种攻击方式。
姑且离开现在的位置。
不再犹豫，希斯缇娅『转移』到远离银色长廊的空中。
下一秒。
轰！
以刚才希斯缇娅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大地仿佛被巨人重重砸了一拳般深深凹陷，施加了坚固结界的银色长廊没能起到任何抵挡作用，翠绿花圃中浮现一个极为扎眼的深坑。
如果自己还站在那里，现在已经深受重创了吧。
希斯缇娅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一直躲闪下去不是解决办法，对方仅仅只是使魔，而使魔虽然按照分类不同，彼此之间的特性相差很大，但几乎所有使魔都存在一个共同特点——极为脆弱，哪怕只是普通的受击，使魔也很可能瞬间消失，而这也是役使使魔的魔法咏唱者数量很少的原因，比起驱使使魔，直接用魔法轰击，效果更好。
目光锁定在下方使魔身上，希斯缇娅开始颂唱魔法。
「——『大地之咒』。」
令其无法脱离大地的、减缓行动速度的诅咒。
紧接着，希斯缇娅将神杖交换到左手，右手对准下方使魔，做出抓握动作。
身为半圣灵，希斯缇娅可以在圣域里做到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比如现在，驱使土元素，让大地随自己喜好改变形状。
对希斯缇娅的命令做出反馈，大地发出轰隆响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那样，以使魔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地面突然隆起，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向中心收拢。
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
不过，仅仅只是这样，使魔还有机会使用『瞬间移动』躲闪，因此希斯缇娅再度使用挥手，天空上缓缓旋转的圣域结界投下圣洁光芒，将整个圣殿笼罩其中。
『空间封锁』
与『空间禁锢』不同，『空间禁锢』只能对特定对象使用，而『空间封锁』则是禁止某一片区域使用空间转移魔法，同时禁止一切人出入这片空间，即便使用者本人，也无法豁免这个效果。不过，希斯缇娅依旧是例外，因为希斯缇娅的『转移』并非以自己为主体，而是借助圣域结界进行转移，所以不受『空间封锁』限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才是圣域结界与半圣灵真正的威力么，待了这么久，我终于有一些了解。」
似乎知道自己无法逃走，使魔没有任何逃跑迹象，只是举起双手，仿佛很享受这份死亡般，任由翻涌的大地将其笼罩。
嘭！
伴随岩石重重挤压在一起的声音，使魔的气息从希斯缇娅感应中消散。
终究只是一只使魔。
不过，希斯缇娅的心并未因使魔死亡放松，相反，希斯缇娅的心更沉一些，她能感觉到这只使魔在最后还有反抗的力量，结果使魔却安然接受死亡，如此表现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操纵使魔的正主而言，一切都在掌控中，他完全不担心会出现变故，即使让使魔赴死，也不影响结果。
更进一步的，连使魔都有如此实力——大概百级上下，在背后操纵使魔的人又该有多强？既然是为了阻止自己完成洗礼仪式，他现在又在哪里？
希斯缇娅不禁感到胸口发闷，有种自己被人握在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跳出掌握的压抑感。
只是，还没等到希斯缇娅喘气，感知里便多出另一个人的气息。
陌生的，排斥一切元素的气息。
暂时抛开他是怎么做到排斥元素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论，如果放在平常，希斯缇娅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疯子。排斥元素，意味着魔力恢复速度将下降到无限趋近于零的地步，在战斗里几乎得不到任何元素支持，但放到现在，希斯缇娅只觉得汗毛炸立。
自己能清楚分辨来者是谁，靠的是元素对这个人是亲近，还是排斥，亲近与排斥的程度又到底有多少。因此如果一个人主动排斥元素，结果便是自己无法知晓对方的身份，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对方很可能就是阻止自己进行洗礼仪式的幕后黑手。
该死。
连使魔都有百级实力，本人只会比百级更高，说不定已经抵达阿撒兹勒的层次，尽管自己借助圣域结界，各项数值也能抵近两百级水平，可真正战斗起来，实力只有150级上下的程度，自己学会的高阶魔法太少，完全无法把圣域结界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
当务之急是赶紧转移到圣殿外，与阿撒兹勒汇合，即使这位幕后黑手再强，也不可能同时迎战自己与阿撒兹勒，更不用提现在不比贝利尔那时，贝利尔袭击瓦尔哈拉时，带了大量斯提克斯麾下的精锐，而此刻袭击自己的，只有这位幕后黑手一人。凭借一人就想与瓦尔哈拉抗衡，简直是痴心妄想。
「——『转移』。」
下意识屏住呼吸，希斯缇娅绷紧神经，驱动圣域结界进行转移，然而，令希斯缇娅内心咯噔一声的是，圣域结界就像失效了一样，希斯缇娅眼前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她没能转移出圣殿。
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空间封锁』限制住了自己？可自己是借用圣域结界进行传送，应该能豁免『空间封锁』才是。
深吸了口气，希斯缇娅抚平慌张起来的内心，一边确认内奸与自己的距离，一边拼命运转大脑思考应对策略。
仅仅以『飞行』逃跑，不可能跑过对方，『飞行』的速度与成年人全力奔跑无异，与其使用『飞行』，自己还不如靠双脚跑出去来的更快。
那么尝试着解除『空间封锁』，再使用『转移』呢？自己从未尝试过在『空间封锁』下使用『转移』，万一自己过去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实战中就算依靠圣域结界使用『转移』，也无法离开『空间封锁』，那么先解除封锁，再使用转移，自己就找到了正确的解法。
「不……」
短短两秒，希斯缇娅否定了这个方案。
一是太过冒险，二则是想到了其他可能。
『空间封锁』除了禁止其中的人使用空间转移类魔法，还有禁止人出入的效果，假设自己的『空间封锁』生效，那么现在这位幕后黑手就不应该能闯进来，说不定自己无法使用『转移』，是因为这位幕后黑手在自己与使魔战斗时，提前做了防止自己逃跑的布置。
「黄雀在后么……那么。」
那么，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只剩下一种。
——做好准备，以万全之姿迎战。
（6/31）

第五十三章 不明正体的袭击者？

「『圣护壁』、『炽烈加护』、『看破』、『坚定信念』。」
一连串防御魔法施加完毕，希斯缇娅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再度确认一遍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后，抓住最后的时间施加魔法。
自己只有魔法咏唱者的才能，倘若对方是专精近战的战士，速度不足的自己会陷入相当劣势。稍作考虑，希斯缇娅选择只要对方靠近自己，就会受到魔法反击的魔法陷阱。
「蚀月陷阱——嘁！」
话音还未落下，希斯缇娅便被巨大的危机感包围，身体抢在大脑之前作出反应，毫不犹豫地朝一旁躲闪，但这番动作仅仅只是让危机感稍微减小，全身汗毛炸立的感觉依旧没有从希斯缇娅身上摆脱。
是什么？
回答希斯缇娅的只有沉重的金铁碰撞声，就好像有人拿金属大锤用力砸向铜钟那样，仿佛在耳边炸响的声音紧随让人全身发麻的嗡鸣而来，以至于希斯缇娅一时间失去听力。
而倘若站在希斯缇娅侧面便能知晓，让希斯缇娅升起巨大危机感的，是从圣殿正门前飞来的一团有着银狼外表的灵体。并非具有实体的攻击，而是专攻灵魂的魔法，希斯缇娅之所以听到巨大无比的嗡鸣声，不是因为袭击者的魔法与希斯缇娅的防御魔法发生碰撞，而是希斯缇娅受到了精神攻击。
假如不是希斯缇娅提前为自己施加了应对精神魔法的加护，光是刚才的一击，就足以让希斯缇娅精神恍惚。
在『坚定信念』影响下，希斯缇娅强忍脑内回响的嗡鸣，看向投来攻击的方向——仅仅只是眨眼功夫，自己就进入对方的攻击范围。在约莫三十公尺外，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色披风下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眼前，由于头部被黑色面具与兜帽笼罩，披风内也有类似支架的东西撑起体型，光从外表，无法分清对方的身份。
他之所以能排斥元素，大概也是披风的作用。
能够隔离元素的材质，这个世界上并不少见，甚至是每个魔法铸造师的必备物品。
不算太糟糕吗……
见到这一幕，希斯缇娅悬起的心稍微放下，如果对方不做任何掩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会觉得事情糟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但刻意把全身掩盖到如此程度，只能说明两种可能，第一是对方不想让自己看见他是谁，第二则是对方根本没有必胜自己的把握，如果落败，他还能继续潜伏在瓦尔哈拉上，等待下一次机会。
如此一来，只要自己拖延足够时间，一旦阿撒兹勒抵达圣殿，胜利便属于自己。
「哼。」
冷哼一声，希斯缇娅直奔天空而去。
空中有乌拉诺斯布下的禁空结界与攻击魔法阵，这些魔法阵不会对特定的人生效——瓦尔哈拉的圣女、大祭司、堕天使以及部分地位崇高的上级贵族，因此只要自己将战场转移至天空，全身隐藏在披风下的人就只能用远程魔法与自己对轰，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自己。
与此同时，希斯缇娅对袭击者甩出准备已久的魔法。
「『多重光焰』。」
如同将天空点燃，笼罩大半视野的金色天幕以希斯缇娅神杖为中心，赫然显现在半空，以碾压一切阻拦之物，不给予任何躲闪空间的势头，向地面轰然坠落。不仅如此，在煌煌天幕之后，还有无数陨星般的炽烈火球，而与覆盖大范围的天幕不同，火球就像长出眼睛一般，直奔被锁定的袭击者而去。
第八位阶禁咒。
连岩石都能熔化的炽热高温，同时夹杂燃烧灵魂的光魔法，只要稍有触及，就会在恍惚中与火海融为一体。
在这个无法使用空间转移类魔法的禁区，袭击者除了展开魔法屏障，抵挡覆盖整个苍穹的火焰外，结局就只剩下死亡。
一边注视着缓缓下落的火海，希斯缇娅一边拉升高度，然而，希斯缇娅很快便看见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袭击者无视覆盖天幕的火海，一头钻进其中，接着又像什么也没发生的从火海中脱离，即使是如同陨星般向他攒射的火球，在飞行至其不足十公尺的距离前，也会在半空突然熄灭，凝结成一个又一个冰团垂直落地。
不仅如此，希斯缇娅还察觉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在渐渐拉近。
禁空魔法对其无效。
「该死。」
自己早该预料到禁空魔法对其无效的可能，几天前伊丝在自己眼皮底下带着自己突破禁空结界，环绕瓦尔哈拉飞行，这说明禁空结界并非无法突破，自己大意过头了。
「那这个又如何！」
对贝利尔使用过的巨大金色长枪逐渐在希斯缇娅身后凝聚，直冲圣域结界的高度以及将整个圣殿覆盖其中的体积，倘若这一击直接命中瓦尔哈拉，足以令整个瓦尔哈拉地震，即使瞬间下坠数公尺，也不无可能。
威力堪比雷暴之海雷霆的天威。
但是。
耳边传来细微的咒文咏唱声，紧接着，伴随袭击者指向希斯缇娅的动作，希斯缇娅的注意力被瞬间击散，身后还未凝结完成的金色投枪则渐渐变淡，最终化为虚无。
精神攻击？还是类似『魔法破坏』的魔法？
希斯缇娅一时找不到答案。也许对方的魔力与等级不如被圣域结界强化后的自己，但自己的实战技巧和他差了太多，自己的每一步都会被其以最简洁的应对之法破解。
等等——
眼睁睁看着距离逐渐拉近，希斯缇娅脑海中突然涌现策略。
既然需要蓄力的魔法会被打断，那么尝试用大量的瞬发魔法，阻止其前进呢？
时间对自己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不必想着击败袭击者，而是阻拦他靠近自己即可。
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斯缇娅将注意力集中到下方袭击者身上，随后，以圣域结界为媒介，创造无数元素魔法。
成百上千的、遍布天际的冰枪与火球。
倘若稍有见识的魔法学者来到此处，见到如此景象，一定会认为这是破军的禁咒，但实际上这不过是无数一、二阶魔法积攒一起，如果不是希斯缇娅背靠圣域结界，拥有近百万点魔力，根本无法做到如此程度。
「阻拦他！」
没有丝毫停滞，铺天盖地的魔法携带破空尖啸，直奔袭击者而去，即使身处瓦尔哈拉下层，也能见到各色魔法一同发射的绚烂景象，这是足以将山头削平的轰击。
袭击者顷刻被魔法掩盖。
希斯缇娅不禁喘了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跟着稍稍放松。
哪怕这些魔法只能阻拦袭击者一秒，对自己也意义重大。方法没有效率，总比眼睁睁看着距离一点点拉进，坐以待毙强。
然后。
仿佛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希斯缇娅内心咯噔一声。
将袭击者整个覆盖其中的各色魔法并没有碰撞或爆炸，就好像那里不存在袭击者，又仿佛袭击者变成了没有实体的能量体，魔法直直从袭击者所在的位置穿过。
希斯缇娅连忙开始探查袭击者的位置，然而，由于使用了大量元素魔法，此刻整个圣域内的元素搅得一团糟，自己一时间感知不到袭击者的存在。
下一秒。
身后传来巨大的危机感。
对方使用了转移魔法。
尽管此刻圣殿内应该无法进行转移，可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是无用功。
还没等希斯缇娅反应过来，一股无可阻挡的巨力便出现在希斯缇娅后背，伴随骨骼碎裂的『嘎嚓』脆响，希斯缇娅整个人面朝大地，如同炮弹般砸落。
在希斯缇娅探索袭击者位置之时，后者已然转移到希斯缇娅身后，一脚踢在希斯缇娅背部。
嘭！
「呃啊！」
肉体砸落地面的震动。
大地浮现龟裂痕迹。
仿佛要将身体撕扯成碎片的巨大痛楚从胸口传至全身，五脏六腑好像燃烧起来那样，难以言喻的剧痛令希斯缇娅张大嘴，试图发出惨叫，但因为胸膛遭到重击，肺部的空气挤压一空，希斯缇娅根本无法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因为剧痛变得困难，四肢与躯干遏制不住的颤抖，喉咙里充斥血腥味，视野模糊，耳中更是充斥尖锐嗡鸣，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倘若不是提前施加了『坚定信念』，自己又是半圣灵之躯，此刻连意识都无法凝聚了吧，大脑极度冷静的希斯缇娅不禁如此想到，现在的她如同手下不听指挥的女皇，尽管意识清晰，但身体却不听意识的命令，二者被撕裂与灼烧的剧痛分离开来。
「——『低阶治愈』。」
耳中传来袭击者低沉的嗓音，随后，身体感到一股冰冷触感，疼痛逐渐减缓。袭击者明显有意留自己一命，他并未让自己完全恢复，而是堪堪维持住性命。
「……呼。」
再一次，耳中传来袭击者的呼吸声，似乎这番战斗对袭击者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紧接着没过多久，希斯缇娅模糊的视线里出现袭击者双腿，袭击者穿着极为宽大的衣服，自己无从判断对方体型。
如果什么也不做，接下来就糟糕了。
说不定会被带离瓦尔哈拉，成为斯提克斯的俘虏。
那会成为自己永远的污点。
强忍五脏六腑燃烧般的痛苦，希斯缇娅借助治愈术的恢复暗自积攒魔力，咬紧牙关发问。
「你……究竟……是谁？」
「……」袭击者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会儿，直到觉得这份沉默让人无法待下去的时候，才以最简短的低沉嗓音回答，「你不需要知道。」
然后，希斯缇娅感到袭击者抓住自己手臂，似乎想把自己背在身后。
这是机会。
没有在带走自己时让自己失去意识，是他最大的失误。
希斯缇娅毫不犹豫地以无咏唱使用低阶魔法。
『冰封之刃』
着重破魔效果的攻击。
一尺长短的弯刃飞向袭击者伸过来的手。
然后。
咔嚓。
就像一头撞在石头上的鸡蛋，『冰封之刃』瞬间破碎，四散的冰屑沾满袭击者手臂与披风——这番进攻并非毫无效果，袭击者没想到希斯缇娅会突然发动攻击，手心被『冰封之刃』命中的地方，浮现一道浅浅红痕，伸出来的手也因疼痛一缩。
威力不足。
如果身体状况允许自己咋舌，希斯缇娅一定已经发出声音，现在的自己空有一声魔力，却因为无法准确咏唱魔法，用不出具有威力的技能。
「哼。」
被希斯缇娅的动作激怒，袭击者空出来的手形成手刀，直奔希斯缇娅脖颈而来。
该死。
要结束了。
尽管想做出回避动作，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希斯缇娅只能眼睁睁看着手刀逼近自己。
——不过
噗唔。
「呜！」
某种尖锐物体没入肉体的声音。
并非出现在希斯缇娅身上，而是袭击者。
袭击者挥下的手刀突然停顿，右手松开希斯缇娅，捂住左边肩膀。
可以看见袭击者肩膀处正插着一把短刃样的武器，鲜血顺着短刃汩汩流下。
有人在帮助自己。
内心即将熄灭的火焰再度燃起，希斯缇娅开始注意周围，很快，希斯缇娅发现了帮助自己的人。
在袭击者对面，一位身穿蓝色礼裙，有着澄澈蓝眸，银色双马尾末端挑染了蓝色的少女。
少女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与着急之色，单手插腰，另一只手则把玩着鳞片状的短刃，饶有兴致地看向袭击者。虽然少女全身都是破绽，但却给人以一切尽在掌握的可靠印象。
「呦，终于现身了吗？虽然来的晚了点，但还不算太迟。不得不说，作为拖延时间的战术，选择让街道上的恶魔发狂，确实十分优秀，浪费了我不少时间，可惜你对我的实力估算还是太低，这种程度，很难让我脱不开身。」
「……」
全身笼罩在兜帽下的袭击者并未回答伊丝，而是后退了一小步，显现出警觉模样。
「明知道我的实力，特意把我支开，结果现在看见我出现，却还不走吗……」伊丝微微歪头，收回颇有余裕的表情，转而将手中短刃换成冈格尼尔，鲜红长枪『铿』的一声直指袭击者，「那么，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脱下这身能回避我地图探测的披风，乖乖束手就擒，第二，被我打败，然后脱下披风，束手就擒。」
沉默持续了五秒。
「喝！」
袭击者率先动起来。
攻击的对象并非伊丝，而是其身后无法行动的希斯缇娅，袭击者对希斯缇娅投以『闪雷直击』，自己则发动转移魔法。
「啧。」
伊丝不禁咋舌，现在的情况即使自己也无法兼顾，希斯缇娅距离袭击者实在太近，如果去阻止袭击者，希斯缇娅的头部肯定会被『闪雷直击』击中，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命中头部，结果如何，一目了然。
还是先管希斯缇娅吧。
由于那身诡异的披风，自己无法给袭击者打上标记，伊丝以最快速度对袭击者投去冈格尼尔，同时身体以『瞬间移动』出现在希斯缇娅与『闪雷直击』之间，手中覆盖魔力，一把将闪雷捏碎。
轰！
作为结果，冈格尼尔贯透袭击者胸膛，但却并未留下袭击者，袭击者顺利借助转移魔法消失，而余力未尽的冈格尼尔则重重砸在大地，扬起一片碎石。
（7/31）

第五十四章 浮出水面

「『高阶治愈术』。」
淡淡的绿色光芒笼罩希斯缇娅，希斯缇娅破碎的骨骼与内脏顿时以极快速度愈合，仅仅只是几秒功夫，希斯缇娅便从濒死恢复至能够行动的状态。
扫视了一遍全知地图，确认没有其他袭击者后，伊丝把手伸向希斯缇娅，将其从地上拉起，只是从希斯缇娅龇牙咧嘴的表情，残留在她身上的疼痛感大概还未消散。
「先把脸擦干净吧。」
伊丝将打湿的手帕递给希斯缇娅，让希斯缇娅把脸上的鼻涕、鲜血以及泥土的混合物擦去。
「要回去休息么？街上发狂的恶魔大半被镇压，剩下的小部分恶魔，堕天使正在处理，已经没事了。」
「呼……呼……」大口喘息着，希斯缇娅试图拿手帕擦去脸上污渍，然而由于手臂只要稍有动作，身上便会窜过疼痛，希斯缇娅只能把手帕递还给伊丝，「虽然不情愿……但伊丝主教可以帮我把脸上的东西擦掉么。」
「我知道了。」
「谢谢。」
一屁股坐回地上，感受着『高阶治愈术』渐渐舒缓神经，希斯缇娅环顾起周围。
「刚才的袭击者呢？」
「让他跑掉了。」将**地面的冈格尼尔拔起，伊丝回到希斯缇娅身边，「如果我选择留下他，『闪雷直击』会命中希斯缇娅的脑袋。」
「啧。」
显现出极度不甘的神情，希斯缇娅咬紧牙关，身为圣女，主导计划的人，不仅败在袭击者手中，甚至在援军赶到后，还因为自己，让袭击者跑掉，这种拖了后腿的感觉，并不让人好受。
太丢脸了。
「希斯缇娅呢？有从袭击者身上得到些线索么。」
「没有，他的披风隔绝了元素，我无从知晓他的身份。」
「我这边也一样。」
自己的全知地图上只显示了代表袭击者的光点，更具体的信息则无从得知，不论姓名还是等级，都呈现一连串问号，那身披风与面具显然是能隔绝探查魔法的道具。
「不过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说到这里，伊丝蹲下身，手指蘸起洒落在地的点点血迹，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浮现轻松神情，「冈格尼尔在最后贯穿了袭击者胸膛，袭击者没有来得及清理地上血迹。瓦尔哈拉上应该有嗅觉发达的恶魔，我们可以通过血液追踪。」
「哈啊，现在只能这样了。士兵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到时候我会命令他们按伊丝主教说的做……这次又多欠了伊丝主教一个人情，如果伊丝主教来的再晚一点，我恐怕就要被带到边缘之海了。」
「不用感谢我。就算我不来，阿撒兹勒也会过来，事实上如果不是我说我负责支援希斯缇娅，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就是阿撒兹勒了。」
「那也只是『如果』。」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察觉到大量恶魔冲进圣殿，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希斯缇娅杵着神杖起身。进入圣殿者是保卫圣殿的士兵，身为圣女，未来管理瓦尔哈拉的人，自己不该让士兵看见自己狼狈至极点的模样。
「伊丝主教，可以替我暂时拦下外面那些士兵吗？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样子。」
希斯缇娅稍显疲惫地请求，漂亮的樱色眼眸完全没有以前的自信，如同一只雨水淋湿的丧家之犬。
大概是要换衣服，梳理头发吧。
换个角度思考，自己侍奉的圣女被外敌击溃，并且还是一副落水狗的表现，希斯缇娅在士兵心中的地位会降低不说，还会动摇瓦尔哈拉居民对她的信任，加之斯提克斯原本就是瓦尔哈拉的敌人，希斯缇娅的受伤，会激起民愤，将事态引至难以斡旋的境地，对现在的瓦尔哈拉而言，主动出击还太早了。
心中升起同情，伊丝点点头。
「嗯，交给我吧。」
「……谢谢。」
◇
只花了很短的功夫，希斯缇娅便打理好服装，除了脸色不那么好看，外表没有一点刚才的狼狈模样，此刻的希斯缇娅相当镇定，如同平日里见到的威风凛凛的圣女。
「圣女大人！」
希斯缇娅才刚一出现，等候在圣殿内的数十位士兵便赶紧凑上前，单膝跪下。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伊丝向他们传达了事情经过，即希斯缇娅被人袭击，最后又将袭击者击退。这些士兵有保卫圣殿的职责，让暗杀者溜进来，很自然的感到愧疚与自责。
手持神杖的希斯缇娅朝士兵挥手。
「都起来吧，即使是受圣域结界强化过后的我都难以击败袭击者，更不用提你们，比起向我请罪，我希望你们可以把外面发生了什么转告给我。」
「是！」中气十足地回答，领头士兵抬起头，「上午巡逻时，一部分士兵突然发狂，无差别攻击周围人，我们这些还保持清醒的近卫军便尝试控制发狂者，但还没有等我们摆好架势，街上就突然出现像洪水一样的灾祸，为了守卫圣殿，我们只好放弃控制发狂者，退守圣殿大门。只是灾祸像长了眼睛一样，绕过发狂者，与发狂者一起攻击我们，如果不是阿撒兹勒大人及时赶到，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灾祸淹没。」
「你们没有意识到圣女可能身陷危机吗？」
站在希斯缇娅身边的伊丝发问。
领头士兵羞愧地低头。
「在我们打算分出一拨人，进入圣殿寻找圣女大人的时候，发现圣殿被魔法屏障封锁，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魔法屏障，现在能进来，还是因为屏障被阿撒兹勒大人击碎……」
「原来如此。」
希斯缇娅露出思索表情。自己之所以无法转移到圣殿外，肯定也是受这层魔法屏障影响。这是由袭击者布置的，用以限制自己的魔法。
至于袭击者自己为什么能传送，答案恐怕是对方布下的结界只允许人们在结界内进行传送，不允许跑出去。对方利用了自己的惯性思维，让自己以为，他使用的魔法阵和自己用以限制使魔的『空间封锁』相同，以此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他也确实成功了。
被摆了一道。
不着痕迹地撇嘴，希斯缇娅神情严肃地下达指令。
「立刻召集人手，从上层开始，逐户调查发生袭击时，有哪些贵族离开过宅邸，把离开宅邸的贵族全部列为嫌疑者，同时把有嫌疑的贵族带到圣域来，外面的花圃里有袭击者留下的血液，让地狱三头犬核对气味，逐一排除嫌疑者。这是我的命令，如有贵族拒绝配合，不论身份，当即逮捕！」
「是！」
自己并没有被圣女追责，深深低下头的士兵顿时松了口气，饱含感激地回答希斯缇娅。在留下几位士兵保护希斯缇娅安全后，拖着伤痕累累的盔甲离开。
紧接着。
「圣女大人！」
远远地，阿撒兹勒的声音传到耳中，与之一同的，还有大批脚步声，镇压了发狂恶魔，将灾祸完全清理掉的阿撒兹勒终于与其他堕天使一起赶到，如同潮水般的恶魔士兵瞬间填满圣殿。
极为紧张地，阿撒兹勒快步跑到希斯缇娅身边，额头的细密汗珠以及快速起伏的胸膛无不在说明，他已经用了全力。
「圣女大人，您怎么样？」
阿撒兹勒的慌张表现令希斯缇娅忍不住叹息。
「我没有事，阿撒兹勒，你那边结束了么。」
「街上的灾祸被我全部清理掉，多亏伊丝小姐帮助，用精神魔法让所有发狂的恶魔无力化，不然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
顺着阿撒兹勒的目光，希斯缇娅看向伊丝，脸上多了一丝苦笑。
「……虽然我觉得欠下的人情实在太多，多到我不想一个劲道谢，但该有的仪式必须要有，谢谢你，伊丝主教。」
「只是举手之劳。」
伊丝耸了耸肩。
「圣女大人，您可以告诉我圣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上层贵族里有斯提克斯安插的奸细，他想抢在我完成洗礼仪式前袭击我。因为他用披风和面具盖住身体，身上还有排斥元素的道具，所以我没能探查出他的身份，目前只能通过他留在圣殿内的血迹寻找嫌疑者。」
「我知道了，现在就着手调查，安士白、沙利叶，你们两个人负责这件事，我留在这里，保护圣女大人安全。」
「「了解。」」
在沙利叶转身之时，希斯缇娅突然叫住沙利叶。
「等等，沙利叶，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事情……」
正当沙利叶四下环顾，思考该不该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库克也终于赶到圣殿，积满圣殿的士兵纷纷向两边让开。
「希斯缇娅！」
与阿撒兹勒一样，库克满头大汗，就连墨绿色的长发都被汗液打湿，看得出十分担心。
知道库克下一句话要说什么，希斯缇娅轻轻摇头。
「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棱角分明的中年脸庞松了口气，库克缓缓收回向希斯缇娅伸出的双手，大概是过于紧张的缘故，库克的手微微颤抖着。
「嗯？」
如同发现了什么，伊丝嘴中发出轻咦，头朝也一侧歪了歪。
只是没有人察觉伊丝的异常表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希斯缇娅与库克身上。希斯缇娅向库克交代了一遍刚才对阿撒兹勒说过的话，库克脸上顿时充满愤怒，怒吼声响彻整个圣殿。
「犯人呢？犯人在哪里？！」
「冷静一点，库克，我还好好活着。现在可以通过血液追查到犯人——」
「追查犯人必须由我负责，希斯缇娅，我一定会亲手把犯人带到你面前。」语气中充斥着谁都能听出来的愤怒，库克发出极为粗重的喘息，以至于圣殿内待命的士兵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触怒此时的库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库克眼睛一亮，追问道，「希斯缇娅，那个犯人长什么模样？」
「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披风里，看不出特征。」
「黑色披风……难道脸上戴有面具？」
「为什么库克会知道？」
「啧。」重重咋舌，库克手中法杖跟着敲在地板上，发出『嘭』的响动，「我在赶来的路上看见了那家伙，觉得形迹可疑，就尝试拦下他，结果他突然消失在我眼前，只留下了这个。」
右手探进储物魔法，库克向希斯缇娅递出数百根长度近一公尺的银色丝线。
灾祸之弦。
大圣堂内顿时响起恶魔的议论声。
灾祸之所以能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瓦尔哈拉上，就是因为大量灾祸之弦聚集在一起，能够起到传送门的效果。灾祸之弦的作用至今只有伊丝、希斯缇娅与安士白三人知晓，剩下的人甚至没见过灾祸之弦。
「唔……」认真的神情为之一顿，希斯缇娅表情复杂起来，微眯起眼，看着库克双手，「库克，可以把这个东西拿到我面前来么，我要近距离观察它。」
「嗯。」
按照希斯缇娅吩咐，库克上前一步，双手将灾祸之弦捧至希斯缇娅面前，希斯缇娅则缓缓向灾祸之弦伸出左手。
然后，左手搭在库克右手上。
如此过程在库克不解的眼神中持续了近五秒，希斯缇娅才终于收回手，颤抖着深吸了口气，手持神杖，极为缓慢地绕过库克，来到伊丝身边。
她微微抬起头，神情凄凉地闭上双眼。
「阿撒兹勒，给我把库克抓起来。」
「呃。」
希斯缇娅的命令令阿撒兹勒愣住片刻，不仅如此，库克本人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希斯缇娅则继续保持闭上双眼的模样，声音颤抖着命令。
「不听命令是么……伊丝主教。」
「嗯。」
没有任何迟疑，伊丝一把抓住库克肩膀，后者立即尝试反制伊丝，然而库克再强，也只有一百级出头的实力，不可能是427级的伊丝的对手。
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伊丝一把将库克按在地上，伴随肉体与地面接触的扑通声，伊丝以膝盖压住库克后背，左手将库克双手反剪，右手则按住库克头部，让库克脸颊紧贴地板。
「——呜！希斯缇娅，伊丝小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圣、圣女大人，您……」
库克与阿撒兹勒先后发出疑问，场面的剧变出乎所有人意料，连带着大圣堂内的士兵也发出哗然之声。此外，如果不是萨麦尔阻拦在前，同时后面又有拉哈伯拉扯，安士白甚至打算上前阻止伊丝的『暴行』。
并不为众人的表现所动，希斯缇娅睁开眼，转向被伊丝压在地上的库克，神情中既有愤怒，又有悲戚。
「库克，我从未想到你会有背叛我的一天。我听从伊丝主教劝慰，向你传达我的心愿，然而你还是抱持自己的想法不变，不仅三番五次阻挠我接受洗礼仪式，现在更是选择背叛瓦尔哈拉，背叛乌拉诺斯大人。在袭击我之后还敢出现在这里，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希斯缇娅，你在说什么？」
库克努力地扭头，试图看到希斯缇娅脸庞，但因为被伊丝按住头部，库克的努力只是无用功。
「圣女大人，您、您的意思是，库克大祭司就是袭击者？」
神情里夹杂着茫然，阿撒兹勒试图制止伊丝的手停在半空，只能用目光来回在库克与希斯缇娅间扫视。
（8/31）

第五十五章 不同的愿望

希斯缇娅声音中的愤怒更多几分。
「也许我的魔法威力不足，没有对你造成伤害，但正是这份不足的威力，让你大意了，没有注意到上面的气息。你手上有我使用的魔法的痕迹，在这片圣域里，没有元素会欺骗我！」
虽然攻防的全程，希斯缇娅的魔法都没能碰到袭击者，但在最后的最后，袭击者对希斯缇娅使用治愈术，准备带希斯缇娅离开的时候，希斯缇娅以『冰封之刃』击中库克右手，散落的冰屑沾满了库克整条手臂。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希斯缇娅，我怎么会是袭击者？对了！肯定是我在路上碰见的袭击者在搞鬼！他刻意留下带有你元素气息的灾祸之弦，想把罪名嫁祸到我头上！」
「灾祸之弦……」希斯缇娅目光锐利起来，「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称呼？」
库克话音顿住一瞬。
「是很久以前，乌拉诺斯大人告诉我的情报。」
「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
「因为时间匆忙，我不敢肯定它就是灾祸之弦。」
「库克！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编造这些小孩子都能听出来的谎言，用来欺骗我吗！」
「我说的都是事实，希斯缇娅，我没有欺骗你。」
库克十分平静地回答。
但正是这份平静，令希斯缇娅更加愤怒，胸口由于情绪剧烈波动明显起伏着，握紧神杖的手也因用力过度而发青。
对希斯缇娅而言，库克的背叛是出乎意料，并且无法原谅的吧。
压制着库克的伊丝双手更用力了一些。
过去希斯缇娅极为认真的向自己保证，瓦尔哈拉绝不会出现内奸，库克跟随乌拉诺斯上千年，不可能因为一个只诞生了不到十八岁的人类，就背叛乌拉诺斯。而此刻，库克的背叛，将希斯缇娅的保证摔得粉碎。之前有多少信任，现在就有多少愤怒，希斯缇娅克制的没有动用暴力，就已经十分了不起。
还是由自己来做决定性的审判吧。
内心悄然叹息，伊丝松开库克头部，接着一把将库克的气派礼服撕开。
右肩和背部存在大片血迹。
大概是担心来得太晚，容易被人怀疑，所以只换了身外面的衣服，就立刻赶来了吧。
太拙劣了。
伊丝面无表情地强调。
「希斯缇娅，如果我没记错，我和袭击者交锋的时候，最开始用短刃击中袭击者右肩，而后冈格尼尔贯穿了袭击者胸膛，」
结果如何，已经十分明了。
从库克最开始进入大殿时，自己就从全知地图上察觉到，没有加入战斗的库克HP和魔力都不在满值。
被伊丝按在伤口处，库克脸上浮现痛苦神色，不过却依旧没有承认罪行的意思。
「这只是我昨晚遇见伪装成阿撒兹勒的使魔，被它偷袭了而已，只是巧合。」
「库克，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明显的谎言吗？只要稍微和街上的巡逻士兵核对你的位置，结果就呼之欲出。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为什么还不承认你的罪行？你是想让你身为长辈的尊严，在我心中消失的一干二净吗？」
「唔呃——」
如同被人掐中了脖子，库克喉咙里发出不成语句的声音。
伊丝则趁这个机会扭头命令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把嗅觉好的恶魔带来，外面有袭击者留下的血液，现在核对外面的血液和库克的血液。」
「好、好的。」
紧接着，伊丝转向大圣堂角落。
「赫蒂，可以出来了。」
随着伊丝话音落下，赫蒂从阴影中走到伊丝面前，伊丝以毫不客气的冷静口吻解释。
「这是魔王塔尔塔诺斯手下的堕天使赫蒂，我与魔王塔尔塔诺斯间存在眷属契约，塔尔塔诺斯现在听从我的指令。赫蒂专精精神魔法，可以把人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那边的萨麦尔可以证明我的说法。库克，你想让赫蒂对你用精神魔法么？」
听见核对血液以及赫蒂的存在，库克眼中浮现动摇神色，身体挣扎的更加厉害，然而不论他如何用力，都被伊丝完全压制，即使想咏唱魔法，头也被伊丝紧按在地上，无法咏唱。
就像要给库克做最后宣判般，希斯缇娅以极力压抑感情的声音问沙利叶。
「最后，沙利叶，把你调查到的东西告诉我。」
「库克昨晚没有离开过宅邸，并且从今天黎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没有跟上他。」
「沙利叶，你竟然监视我！」
「闭嘴。」
伊丝再度将库克的头压在地上。
希斯缇娅看着库克眼中的悲戚更多了几分。
「我之所以让沙利叶调查你的行踪，不是因为怀疑你是内奸，库克，我从未想过你会对自己人出手。我让沙利叶注视你，只是怀疑你擅自篡改封印结界，想通过阻挠伊丝来到瓦尔哈拉上，阻止我进行洗礼仪式，没想到这份监视会在这时候起作用……呵呵……我该庆幸我怀疑了你吗？库克，你把我的信任当做什么！你知道伊丝向我建议调查你的时候，我怎么向伊丝保证的吗！你——！」
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希斯缇娅来到库克面前，一把揪起库克的头发，迫使库克直视自己，在那充斥愤怒的脸上，还有着因为被亲近之人背叛而流下的眼泪。
「唔……」
库克沉默下去，目光也跟着下移。
安静到死寂的时间持续数息，直到空气仿佛凝固起来的时候，库克才终于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我……承认。袭击你的人……是我。」
「……」以鼻子长长出气，希斯缇娅松开库克头发，重新站起身，声音中已然多了些讥讽，「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斯提克斯给你开出了更高待遇？还是你不满我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觉得这个位置应该由你来坐？」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希斯缇娅，我做的一切都是了你！」
库克声音突然大起来。
希斯缇娅回以冷笑。
「为了我？为了我，所以伤害瓦尔哈拉的住民，甚至不惜勾结斯提克斯，毁掉瓦尔哈拉？背叛了我，却说是为了我？你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可笑吗？啊？」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失去作为人类，作为正常生物该有的感性，希斯缇娅，你应该回到正常的生活里，而不是追求虚无缥缈、绝不可能的东西！
即使你成为圣灵，也无法做到像乌拉诺斯大人一样的事，你眼中的乌拉诺斯大人只是虚幻的存在，真正的乌拉诺斯大人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伟大，她也拥有人类的感情，她也像人类一样会偏爱某一个单独的事物，你无法成为一个只存在于想象的人！希斯缇娅，我可以死，但你再不清醒过来就永远没有机会！算是我求你，不要再继续下去！我只是想像你应得到的亲人那样爱你！」
「闭嘴！背叛瓦尔哈拉的人没有请求我的资格！从你选择挥刀向自己人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导师，我的亲人，现在你只是瓦尔哈拉的罪人，你永远也无法洗清你的罪过。」
「不……」库克声音中多了些颤音，「我没有背叛瓦尔哈拉，我没有和斯提克斯勾结，希斯缇娅，只有这一点，只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辩解。阿撒兹勒，把库克带进无尽监牢，洗礼仪式定在十天后进行，我要一次结束所有洗礼，成为真正的圣灵。」
「是。」对希斯缇娅恭敬行礼，阿撒兹勒从伊丝手中接过库克，对库克微微低头，「对不住了，库克大祭司。」
没有回应。
瞥了眼单手掩面，扶着额头的希斯缇娅，伊丝悄悄叹息，向堕天使与士兵挥手，比出让他们离开圣殿的手势，然后与他们一起，离开圣殿。
（9/31）

第五十六章 夜谈

当晚。
伊丝独自穿行在吵闹的圣殿内。
经过一下午时间，库克制造的骚动逐渐平息下来。得益于伊丝的快速镇压，发狂的恶魔没有制造太多伤亡，反倒是洪水般冲到街上的灾祸，让上层变得面目全非，铺好石砖的道路如同被火烧过一样，呈现焦黑色，路灯与花坛也都被灾祸吞噬，消失不见，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上层街道上的人不算太多，没有收到住民死亡的报告，只是有数百位正在街上的住民因为躲避不及时，擦碰到灾祸，受到灼伤。
另外由于事情的始作俑者库克落网，对贵族的排查也就此终止。值得一提的，考虑到库克在瓦尔哈拉上的地位很高，经过堕天使们协商，他们决定暂时把库克背叛的事情压下去，只在内部消化，对外则宣称库克因为抓捕内奸，身受重伤，需要安静修养，待希斯缇娅成为真正的圣灵之后，再处理后面的事。
至于现在库克去了哪里，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库克逃不了死亡的命运，但堕天使们依旧不愿意触及这个话题，同僚的背叛极为沉重的打击了他们的自信，作为昔日战友，他们不愿意提及太多，只是暂时将库克关押在无尽监牢最深层。
此刻街道的修缮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在战斗中遭到破坏的圣殿，也正由专业工匠修理，伊丝所在的圣殿之所以到处是叮叮当当声与人们的交谈声，就是这些工匠分工协作的表现。按照沙利叶的话说，用不了几天，受损的银色长廊与花圃就能恢复如初，原本这些事情应该由大祭司库克着手，但因为库克的背叛，只好由职务最轻松的沙利叶暂代。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蹲在道路两边，专心修缮长廊的工匠，伊丝不禁悄然叹息。
圣殿可以在几天内恢复如初，但人心，恐怕永远也无法弥合，这些工匠身为不知情者，是幸运的存在。堕天使们看似平常的继续职责，实际上经常露出晦暗、茫然与没精打采的神色。
「呼，虽然不该在事后说这些，但……希斯缇娅做的实在太差劲了。」
自己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希斯缇娅，应该怀疑身边的人，但希斯缇娅不论如何都不相信身边的人会背叛自己，往好的说，这叫相信属下，往坏的说，就是愚蠢与无知，身为领导者，应该考虑到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而不是想当然的觉得属下不会背叛自己，他们就真的不会背叛自己。
当然，这些话自己不可能当着希斯缇娅的面说，希斯缇娅十天后就要成为圣灵，现在说这些，只是给希斯缇娅徒增烦恼，不能解决问题。
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思绪甩开，伊丝轻吸了口气，快步走向大圣堂，全知地图显示，希斯缇娅没有待在寝室休息，而是在大圣堂内祈祷。
然后，被守卫在银色长廊两边的士兵阻拦。
「站住，沙利叶大人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大圣堂。」
「即使我也不可以吗？我多少算是圣女大人的恩人。」
「除了沙利叶大人与阿撒兹勒大人，谁也不允许靠近圣女大人，这是沙利叶大人的吩咐，请伊丝阁下谅解。」
说着，士兵面带愧色地对伊丝行礼。这位士兵是上午见到伊丝压制住库克的士兵之一，知道伊丝有着特殊待遇。
伊丝不禁无奈耸肩。上午才经历过被亲近之人背叛的事情，现在加强防卫，也在情理之中。
「算了，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我来找圣女大人，只是想看看她的情况，如果她情况稍微好一点了，麻烦你们通知我一声。」
「是，伊丝阁下。」
「等等。」
正当伊丝转身离去时，身后突然响起希斯缇娅的声音，虽然体力接近满值，但希斯缇娅的脸色却相当苍白，连带着整个人显纤瘦，给人随时都会被风刮走的错觉。
士兵立即对希斯缇娅躬身行礼。
「「圣女大人。」」
「我不是说过，伊丝在任何时候都能进入圣殿么？什么时候沙利叶的命令比我的命令还要高了？」
「可您的安全……」
「你想说伊丝会杀我？如果她有那份心思，早在库克之前，我就已经消失，回到自己岗位上，让伊丝进来。」
「「是。」」
再度朝希斯缇娅行了一礼，士兵朝两边散开，允许伊丝进入，而希斯缇娅只是与伊丝对视了一眼，眼眸微微闪动着，随后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走进大圣堂。
虽然觉得希斯缇娅连招呼都不打，有些没礼貌，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人在悲伤的时候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希斯缇娅并非真正的圣人，苛求太多，未免太鸡婆了。
与希斯缇娅一样，伊丝一言不发的走进大圣堂。
与外面的喧嚣比起来，这里仿佛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只是过去自己会觉得这份安静象征着神圣感、空灵一类的存在，而现在，就只是缺乏生机的、死气沉沉的地方。
依旧没有回头看伊丝，身穿白金色神官袍的希斯缇娅手持神杖，一步步走到祭坛前，抬起头仰望大圣堂没有天花板的穹顶。
「伊丝主教是来嘲笑我的吗？」
希斯缇娅声音里有着一抹自嘲意味。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作用不是么。」
「伊丝主教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松啊，」希斯缇娅的目光从夜空中收回，轻轻摇头，「我这边可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如果我没有选择成为圣女的话，呵呵，我已经忍不住这么想了。」
「哈啊，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不是希斯缇娅的心愿吗？现在放弃，可不像我认识的希斯缇娅。」
「嘛，我也只是偶然这样想，毕竟如果我没有成为圣女，库克就不会背叛瓦尔哈拉。没想到库克会为了我这个只诞生了十几年的人类，与他跟随了千年的乌拉诺斯大人背道而驰，今后我该把自己看的更重要一些吗？」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转过身来，尽管言辞听起来轻松，但希斯缇娅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笑意，楚楚可怜的樱色眼眸里，此刻只有苦涩。
要是让大圣堂外的士兵看见希斯缇娅这副神情，肯定会让他们对未来感到担忧吧，希斯缇娅现在的表现没有丝毫领导者该有的坚定。
伊丝目光瞥向一旁。
「大圣堂里不是说闲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无妨。」
语气里听不出活力，希斯缇娅平静回答着，跟随伊丝离开大圣堂，来到自己的卧室。
主动坐到桌边，伊丝从仓库里拿出茶具，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对面的希斯缇娅面前。
「库克的事情阿撒兹勒已经处理好了，他现在被关在无尽监牢里，等待希斯缇娅发落。」
「啊啊。」
语气里可以听出，希斯缇娅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回答伊丝上，声音相当敷衍。她端起茶杯，仰着头，准备将茶水一饮而尽。
伴随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伊丝站起身，皱着眉，将希斯缇娅手中茶杯夺下。
「喂，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吧。」
茶杯中的水可以用滚烫形容，希斯缇娅不可能没有察觉，既然她知道这一点，还要把茶水一饮而尽，除了自暴自弃，没有别的可能。
砰噔。
瓷质茶杯滚落在地。
被伊丝抓住手腕的希斯缇娅呆呆愣住，接着目光逐渐软化，睫毛轻轻颤抖，眼眶跟着浮现晶莹液滴，喉咙无法控制地抽动。
终于控制不住感情了吗。
感受到手中希斯缇娅传来的力量逐渐减弱，伊丝松开希斯缇娅手腕，坐回原位。
对现在的希斯缇娅而言，能把情绪发泄出来，也是一件好事。这里不是大圣堂，没有人会看见她不像样的一面。
从仓库拿出酒杯，伊丝将茶水换成甜饮，轻放到希斯缇娅面前，此刻后者十指**头发，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五官扭曲在一起的模样，双手抱着低垂下的头，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注意到库克的异常……如果我没有固执己见，没有天真的认为库克不会背叛我，就能在库克犯下蠢事之前，把一切遏制在能控制的状态……都是因为我的错……」
虽然很想对希斯缇娅说，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但抛开库克自身的问题不论，库克的背叛，希斯缇娅确实要负责任，她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乌拉诺斯阵营的现任领导者，在重重嫌疑之下，依旧选择相信库克，不对库克做任何怀疑，已经是一种不作为，保证下属不背叛，以及在下属背叛之前遏制其背叛，这是统治者的责任。
沉默片刻，伊丝轻声宽慰。
「要责怪的人是库克，是他背叛了你的信任。」
「我知道……」希斯缇娅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但他的背叛本可以避免，如果我悄悄进行洗礼仪式，在库克不知道的时候成为圣灵，库克今天就不会背叛我——即使不这么想，当初伊丝主教让我怀疑库克时，我也不应该盲目相信自己……」
逐渐泣不成声，希斯缇娅抱住头的双手开始用力。
「如果我是军团长一类的人，现在已经被免职了吧，但我偏偏是圣女，没有人会责怪我，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是吗？明明犯下难以饶恕的罪过，却依旧被手下原谅，这种羞愧的感觉……如果我能直接消失该多好。」
没有回答希斯缇娅，伊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前者。从库克即使擅自篡改封印结界阻拦自己，希斯缇娅也要为库克求情，希望自己不要杀死库克看，希斯缇娅虽然因为理想，厌恶库克，但实际上，依旧将库克当成十分信赖的导师，如此存在突然背叛，并且理由还是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感情，这种必须惩戒又难以惩戒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释然的东西。
人生中的支柱轰然倒塌，成为对准自己的矛头，被巨大的失落与茫然包围，也在情理之中。
低低的啜泣持续了一会儿，希斯缇娅抬起头，擦掉脸上泪水，恢复镇定。
「对不起，说了些让人烦恼的话。」
说完，希斯缇娅端起茶杯，将其一饮而尽，然后，漂亮的脸孔再度浮现苦涩。
「……太甜了。」
「这是和之前希斯缇娅喝过的苏打水一样，没有加糖。」
「是么……」
希斯缇娅呆然看着杯中。
心情苦涩，所以才觉得太甜了吧。
希斯缇娅再度开口。
「伊丝，你那里还有酒吗？」
「我不会给还未成年的人烈酒，只有果酒。」
「给我之前的那种就好。」
「我知道了。」
伊丝将度数不那么高的红酒放在桌上，希斯缇娅则自顾自的将杯中倒满，一口饮尽。
然后。
「咳、咳咳。」
很自然的被涩味与苦味呛到，希斯缇娅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刚喝完甜饮就品尝红酒，会感到苦涩，再正常不过。
伊丝指了指一旁的苏打水。
「要加一点这边的甜饮么，那样喝起来会容易接受一些。」
「不用，这样就好。」
「……今后你打算怎么做？我是说库克的处理。」
没有立即回答伊丝，希斯缇娅只是一杯接一杯灌着充满苦涩味道的红酒，过去了很久后，才接上话题。
「不仅袭击我，还与外敌勾结，伤害瓦尔哈拉的住民，按照乌拉诺斯大人制定的律法，当处以死刑。这次不论谁求情，结果都不会改变，犯了错就应该接受相应的惩罚，这是天理。」
说着，希斯缇娅再度灌下一口酒。
即使是红酒，这份量，对初次接触酒的人来说，也太多了。
伊丝忍不住提醒。
「……已经够了吧？你的脸开始变红了。」
「不用管我，反正十天之后就会成为圣灵，肉体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脸庞浮现自嘲神色，希斯缇娅看着杯中酒液，用鼻子嗤笑，「虽然说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但谁能来惩罚我？一边说着理想和愿望的话，一边却又不做思考，任性妄为，让亲近的人背叛自己，这已经不是一句愚昧就能一笔带过的过失。」
希斯缇娅的语气变得充满醉意，脸庞浮现让人恶心的痴笑。
「呵呵呵……对了，伊丝主教，我可以请你来惩罚我吗？在瓦尔哈拉上，只有你有这个可能，不论什么形式，只要让我觉得自己有对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就多少能让我好受一些。」
希斯缇娅已经喝醉了。
不论说话的语调还是发红的脸，都向自己说明了这一点。
只是，她说的内容大概是出自真心。
有机会避免这一切，却没有任何作为，放任事情发生，最终让事情演变成让自己最相信的人对自己刀剑相向，希斯缇娅内心的自责已经表现在外，换做自己是希斯缇娅，此刻也会感到羞愧。
但不会像她这样一蹶不振。
喉咙里发出闷声，伊丝认真问道。
「希斯缇娅，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不会说谎，让事情演变成今天的样子……如果我能现在就成为圣灵，忘记一切的话，那该多好。」
目光中多了些恍惚，希斯缇娅轻轻晃动酒杯。
「呼……我知道了。」
伊丝站起身，来到希斯缇娅身边。
接着，在希斯缇娅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希斯缇娅侧脸。
安静房间里响起异常清脆的声音。
沉重的力道甚至让希斯缇娅没能坐稳，从椅子跌落到地毯上。
这一下并非是像希斯缇娅说的那样，为了惩罚希斯缇娅，而是让希斯缇娅清醒过来。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却和路边随处可见的醉鬼没有两样，倘若自己没见过希斯缇娅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还可以视而不见，但现在，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只让自己生气。
被伊丝一巴掌扇在地上，希斯缇娅很自然的面露愠色，瞪视伊丝。
「你——」
但伊丝并未给予希斯缇娅说话的机会，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希斯缇娅衣襟，迫使希斯缇娅看着自己双眼。
「瓦尔哈拉的圣女只有这种程度吗？希斯缇娅，这不是我认识的你。既然你成为圣女是为了追求理想，那现在就为了理想继续前进，因为不可挽回的过失自暴自弃，你把那些相信你的人，你过去的努力，把它们都当成了什么？你所谓的理想，你的坚定，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这种程度？」被伊丝激怒，希斯缇娅气息不稳定的起伏起来，「在库克背叛我之后，还要我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伊丝主教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的痛苦？」
「是的，我确实不是希斯缇娅，但我知道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道路，如果希斯缇娅想继续像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外人打扰，那从一开始就不要让我进大圣堂，不要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就必定要多管闲事。」
松开希斯缇娅的衣襟，伊丝站起身。
「好了，现在道路摆在你面前，自己选择吧，是让我离开瓦尔哈拉，永远不再见面，还是让我留下来，帮助你完成自己的理想。话先说在前面，今早库克说他没有与斯提克斯勾结，我不认为他在撒谎，以库克的能力，创造不出阿撒兹勒外表的使魔，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被揪出来，瓦尔哈拉的未来现在就握在你手里。」
为了让希斯缇娅清醒，伊丝朝希斯缇娅挥手，解除酒精带给希斯缇娅的醉意。
然而，希斯缇娅并未回答伊丝，而是缓缓地、肩膀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捂住嘴巴，试图压抑已经浮现在脸上的委屈与苦楚，只是这番挣扎并未起效果，眼泪很快便如决堤般顺着脸颊流下，希斯缇娅控制不住声音，旁若无人的哭泣起来。
答案如何，一目了然。
悬着的心得以放下，伊丝表情舒缓下去，自己还稍稍担心了一把，希斯缇娅会选择让自己离开，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上前一步，伊丝向希斯缇娅伸手，让希斯缇娅拉着自己起身，但希斯缇娅并未注意到伊丝。
伊丝不禁悄悄叹气。
希斯缇娅终究不像莉娅那样成熟，再怎么有上位者的威严，也只诞生了不过十八岁。
双手绕过希斯缇娅身侧，伊丝扶着希斯缇娅的肩膀，让其坐到床上。
直到希斯缇娅的哭声稍微小了一些后，等到头痛的伊丝才终于开口，语气也舒缓许多。
「希斯缇娅，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就停止祈祷吧，明天再开始也不迟。我会留在瓦尔哈拉上，直到你成为圣灵为止。」
「……」
希斯缇娅似乎小声说了什么。考虑到这种时候，说的应该不是重要的事情，伊丝点点头径直转过身，走向房门。
然而，伊丝才刚走出一步，便感到自己的衣服被希斯缇娅拉住，后者用一种自己没见过的，如同犯错的孩子的目光请求。
「可以……可以请你陪我一晚吗？只是今天一天就好。」
「不——」
下意识的，伊丝拒绝希斯缇娅，但是，伊丝很快就借着月光注意到希斯缇娅略微发肿的侧脸，因为自己的一巴掌，那里已经红的不像样，在月光照耀下，希斯缇娅躲藏在阴影里的身体瘦弱到极点。
希斯缇娅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陪她吧。
坐在这里的不是圣女，只是一个普通的、可怜的女孩。
内心不禁软化，思考片刻后，伊丝收回迈出的脚，无奈回答。
「好吧，但只有今天一晚。」
几乎没有花时间，精神与肉体都早已疲惫至极点的希斯缇娅，在伊丝陪伴下沉入梦境。
（11/31）

第五十七章 还未平息的风波

强烈的光线。
即使闭上双眼，光线也能透过眼皮，让人一阵不适。
天亮了么。
「呼……」
意识逐渐从混沌中苏醒，伊丝缓缓睁开双眼。全知地图显示，现在正是上午七点。
「拉克西丝……把窗帘——」
话还没说完，伊丝便陡然顿住。
有股不熟悉的香味钻进了自己鼻子，很明显，这股味道既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拉克西丝，甚至不是自己伙伴中的任何一人。在外界条件刺激下，伊丝突然想起自己所处的位置。
瓦尔哈拉的圣女，希斯缇娅的卧室。
下意识的，伊丝身体僵硬起来，不论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是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这些东西无不在告诉自己，自己正躺在希斯缇娅的床上。
由于答应了陪希斯缇娅一晚，从希斯缇娅睡着后，自己便一直待在希斯缇娅卧室里，最初自己还坐在卧室中的椅子上，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希斯缇娅床上，大概是后半夜困意上涌，迷糊的躺过来了吧。
好在自己还穿着衣服，不然就真的没法说清楚了。
庆幸的同时，伊丝表面镇定，实则僵硬的寻找希斯缇娅，然后，看见了正站在落地镜前，更换衣服的樱发少女，当自己还在熟睡的时候，希斯缇娅已经把睡衣换成正装。
「啊，伊丝大人，您醒了吗？」
察觉到伊丝这边的声音，刚把神官帽戴上的希斯缇娅连忙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床边。
身体已经恢复了啊。
希斯缇娅红润的脸色向自己说明了这一点。只不过，这份红润未免过头了一些，尤其是那双可以用含情脉脉形容的樱色眼眸，自己都要误以为是不是进错了世界线。
由于伊丝没有回答，希斯缇娅一时间露出惊慌神情，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般，目光在地板上飘动，接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样——如果这里是漫画，希斯缇娅头顶一定会有亮起的灯泡——希斯缇娅双眼瞬间亮起。
「我知道了！一定是少了早安的吻。虽然距离结为夫妇已经过去半年，但……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希斯缇娅面带娇羞地低下头，然后漂亮的脸庞浮现下定决心的努力表情，「不过为了让伊丝大人早点清醒过来，我、我会努力的！」
说着，希斯缇娅轻合上双眼，樱色唇瓣靠向伊丝，一副要给予伊丝早安之吻的表现。
喂喂，这是什么展开。
说什么结为夫妇已经过去半年，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伊丝脑袋里闪过如此想法，身体下意识后退，双手也跟着放在身前，手心朝向希斯缇娅，以免希斯缇娅真的送上所谓的早安之吻。
「喂，希斯缇娅，你脑袋坏了吗？」
「什么脑袋坏掉了？」希斯缇娅无辜地歪头，眨了眨眼，「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哦？我们已经是夫妇了。」
「说什么夫妇啊，我们不都是女性吗。」
并未回答伊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伊丝伸出的手上，希斯缇娅再度露出『明白了』的表情。
「啊，我懂了，伊丝大人一定是想触摸我的心……」
脸上的绯红更加艳丽，希斯缇娅努力克制着仿佛要滴出水的脸，双手轻握伊丝手腕，缓缓将伊丝左手引导至自己胸前，虽然有神官袍遮盖，希斯缇娅的胸部并不明显，但偶然撞见希斯缇娅更换衣服的伊丝知道，希斯缇娅其实是隐藏巨^乳。
……难道自己又穿越了？
希斯缇娅的表现令伊丝忍不住考虑这个想法的可能性，然而，不论她怎么回忆，脑袋里都没有与之相关的信息，要知道，自己刚来阿莱克西亚大陆时，脑袋里瞬间就涌现了佩佩的记忆，但现在却一点信息都没有，实在太奇怪了一些。
在伊丝大惊失色的思考时，希斯缇娅已然将伊丝的手引导至胸前。
手心传来极为柔软的触感。
然后，如同触电了般，伊丝迅速抽回手，身体也跟着连连后退。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啊？
回答伊丝的，只有希斯缇娅终于控制不住的笑声，后者像是看到十分好笑的东西那样，毫无淑女矜持的，捂着肚子大笑。
「噗哈哈哈哈！没想到伊丝主教还有这样的一面，我该庆幸，伊丝主教才刚起床，脑袋还没清醒吗？」
被耍了。
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刚才全部是希斯缇娅的演技。
内心升起修理希斯缇娅一顿的冲动，伊丝重重咂舌。
「嘁，所以我刚才应该假装自己真的变成希斯缇娅的伴侣，然后亲上去吗？」
「啊啦啦，伊丝主教真下流呢。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大喊着求救，让所有人知道，伊丝主教夜袭圣女。」
「……我开始后悔刚才没有顺着希斯缇娅的剧情表演下去了。」
应该像过去对付蒂娜时一样，把希斯缇娅绑成虫子，吊在教堂顶上。
结束活跃气氛的闹剧，伊丝掀开满是希斯缇娅香气的被子，从床上起身。由于穿着衣服睡觉，自己以蓝色和白色为主的礼裙此刻遍布褶皱，就这样走出去，肯定会被人投以异样目光，伊丝没好气地瞥了眼希斯缇娅。
「圣女大人，可以请你出去吗，我要换衣服了。」
希斯缇娅煞有介事地瞪起双眼。
「这可是我的房间，不过我允许伊丝主教在这里换衣服，作为交换，我要欣赏伊丝主教换衣服的样子。」
说到做到，希斯缇娅顺势坐在落地镜旁的椅子上，身体一侧靠着桌子，等待伊丝在自己面前换衣服。
「哈啊，我又不是希斯缇娅的奴隶，再说，这种交换我也太亏了，筹码的话，我想想……圣女大人不陪我一晚上可说不过去。」
「明明伊丝主教看见过我换衣服的样子，现在却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那是那，这是这。我又不是故意偷看，只是不小心撞见。」伊丝无奈叹气，现在希斯缇娅还能活蹦乱跳的和自己开玩笑，意味着她已经从昨晚的事情里走出来，自己没有白花功夫。瓦尔哈拉的子民真该对自己感恩戴德，为自己立一块碑才对，「今天还有数不清的事情在等希斯缇娅解决，再继续开玩笑，外面的阿撒兹勒他们就该急哭了。」
听到伊丝开始说正事，希斯缇娅不高兴地轻哼。
「哼，昨天晚上对我做了那样的事，玷污了圣女的纯洁，结果现在却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伊丝主教真无情呢。」
希斯缇娅令人浮想联翩的发言让伊丝一阵无语。
「……你是圣女吧？开这种玩笑，不怕被元素唾弃吗。」
「如果这样就会被元素唾弃，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就根本用不了魔法了。」希斯缇娅不爽地撇嘴，「而且，被伊丝主教看见不堪的样子，让我心有不爽，我也必须要找到伊丝主教的把柄才行，嗯——比如半夜在别的女人房间里留宿？如果这样对依蒂丝小姐说，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这个嘛……」
老实说，自己也不好断定。
也许佩佩一开始会不高兴，但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变得感兴趣。
当然，这种恐怖的发言伊丝不可能说出口，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拿希斯缇娅没办法的样子。
「我要开始换衣服了，如果希斯缇娅再不出去，我就自己出去。」
「是是，明明同为女性，伊丝主教却会害羞，奇怪的羞耻心。」
抛下这样的话，希斯缇娅起身离开座椅，最后对着镜子扶了扶神官帽后，转身离开房间。
◇
用过伊丝放在仓库里的早餐，伊丝与希斯缇娅离开圣殿。
为了修缮街道、排查瓦尔哈拉上可能存在的，其他藏有灾祸的洞窟，以及迎接新的乌拉诺斯、堕天使们开始空前的忙碌，加之堕天使们猜想到希斯缇娅的心情可能很差，所以上午并没有堕天使在圣殿门前等待希斯缇娅。
抬头看了眼阳光明媚的天空，来到上层街道的希斯缇娅深吸了口气，由于希斯缇娅并未对身份做掩饰，一路上凡是见过希斯缇娅的上层贵族，无不露出震惊目光，只是希斯缇娅会在他们有所动作前挥手，示意贵族不要上前膜拜，因此没有带来交通拥堵的情况。
「呼，自从贝利尔袭击以后，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天气。」
「比起天气变好，更多是心情上的变化吧？」
希斯缇娅不置可否地耸肩。
「也对。上午醒来以后我想了很多，库克的背叛不意味着终结，伊丝主教说的没错，既然我选择成为圣女，继承乌拉诺斯大人的位置，那么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继续走下去，不然就是对过去付出的努力不负责任，也辜负了民众对我的信赖，当然，最对不起的，还是我自己的信念，昨天的我实在太不像样了。作为对库克背叛的回敬，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成为圣灵，完成我的理想。」
伊丝忍不住苦笑。
「成为圣灵，不应该只是开始吗。」
「啊啊……不止是要成为圣灵，还要成为与乌拉诺斯大人一样的存在才行。」
说完以后，希斯缇娅神情更加坚定，目光变得比以前更具威严与说服力。
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希斯缇娅的表现令伊丝暗自赞叹，这里面虽然有自己的原因，但并非所有人被外人教训一通后就会振作起来，更多人的人依旧会陷入自责，无法脱身。
拍了拍黑色礼裙的前襟——比起自己的衣服，佩佩的礼裙装饰物实在太多了——伊丝挑起眉问道。
「现在希斯缇娅要去哪里？离开圣殿以后，元素就不会向往常那样亲近你，祈祷可是会终止的哦？」
「嗯，但比起祈祷，还有更亟待解决的事情在等我。昨天伊丝主教提醒了我，库克的事情有蹊跷。其实在库克袭击我之前，我和一只等级大约在百级左右的使魔战斗过。
使魔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拥有自我意识，另一类则是没有自我意识，需要主人远距离操控。拥有自我意识的使魔通常智慧不高，并且创造出来的难度极大，一旦损失，想创造第二个，需要花费相当多的精力。昨天我遇见的那只使魔不仅能和我对话，最后更是放弃逃跑的机会，甘愿被我毁灭。如此表现说明，这只使魔并非具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而是被什么人远程控制。
不论这只使魔是库克创造的也好，还是库克从斯提克斯手里借用也好，假如操控使魔的人是库克，使魔的种种表现便让人难以理解。特意把使魔放在我面前送死，只是浪费时间，并且库克也不是张扬的性格，即使是出于隐藏身份考虑，更好选择也应该是缄口不语，而不是对我施以讥讽，后来的库克也确实这样做，不论我问什么，他都以最简略的语言回答。」
「所以希斯缇娅也觉得，昨天的袭击并非库克一人所为？」
「正是如此。昨天的使魔非常清楚我与库克之间的事，而且以使魔伪装成的瓦尔哈拉士兵，也逼真过头了，暗中操控使魔的人一定是瓦尔哈拉的上层贵族——可能出生于瓦尔哈拉，而后被斯提克斯开出的条件诱惑，也可能是一开始就被斯提克斯安**来的卧底，我需要知道他的身份，不说抓住他，至少也要逼迫他滚出瓦尔哈拉，让我能全心迎接洗礼仪式。」
如今库克落网，与库克合作的幕后黑手是谁，只需要去无尽监牢询问库克就能知道，哪怕幕后黑手的脑袋不怎么好用，现在也该知道逃跑。从库克袭击希斯缇娅时，上层街道宛如洪水般的灾祸可以知晓，瓦尔哈拉上还有其他藏有灾祸之弦的洞窟，幕后黑手此刻很可能已经借用未知的灾祸之弦，逃离了瓦尔哈拉。
事实证明，瓦尔哈拉的封印结界在应对传送类魔法时，并不那么好用。
瞥了眼街道上因为自己与圣女走在一起，而对自己投来诧异与新奇目光的恶魔，伊丝苦笑着提醒。
「如果我是库克，我说什么也不会告诉希斯缇娅合作者是谁。」
倒不是出于不能出卖同伴，而是只要合作者没有被抓，希斯缇娅就无法安心迎接洗礼仪式，无法成为圣灵，这与库克的目的相同。
同样明白这一点，希斯缇娅长长叹息。
「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必须亲自确认一遍，实在不行，只能靠伊丝主教了，那位叫赫蒂的堕天使，还没有离开圣殿吧？上午我感受到她的气息，虽然借用塔尔塔诺斯的力量，让我感到羞耻，但既然塔尔塔诺斯是伊丝主教的眷属，那就等于我在向伊丝主教求助，和塔尔塔诺斯没关系。」
自己该说希斯缇娅聪明，还是自我安慰的水平一流？
感到好笑的伊丝微笑着回答。
「等到库克打死也不开口的时候，我再拜托赫蒂。」
「十分感谢。」
希斯缇娅低头对伊丝行了一礼，而这个表现。令街上的恶魔一同发出控制不住的惊呼。
并未在意这些恶魔的存在，希斯缇娅挺直脊背，与伊丝一起走向无尽监牢。
（12/30）

第五十八章 第二位幕后之人

穿过人流稀少的上层街道，伊丝与希斯缇娅来到一个在上层里十分扎眼的空旷场地。
由于居住在瓦尔哈拉上层的恶魔大都为贵族，上层的各种建筑，自然便拥有贵族建筑该有的奢侈与气派，五层楼高的建筑鳞次栉比，一眼望去相当整齐，而此刻出现在伊丝眼前的，则是一座独立于这些建筑之外，漆黑的、犹如堡垒般朴实且密不透风的城堡。
这里就是无尽监牢。
几乎所有瓦尔哈拉住民都知道无尽监牢存在——位于上层、极度闭塞，只要被关在这里，除了刑满释放，没有第二种可以出来的方法。
越靠近无尽监牢，街道两边的建筑便越稀疏低矮，到现在，已经看不见贵族的房屋，住在这里的大都是普通平民，房屋虽然不能用破旧形容，但也没有一点上层该有的洁净与规整，给人以萧条之感。从街上收回目光，伊丝忍不住发问。
「在上层建这么一座监牢，不觉得破坏风景吗？」
「果然伊丝主教会这么觉得吗？」
并未对伊丝的话感到诧异，希斯缇娅就像被问了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那样，目视前方，平淡回答。
「从无尽监牢建造之初就有人认为，把监牢建在土地稀缺的上层，是一种浪费，但事实是，不论是出于防止囚犯越狱考虑，还是最大化的把土地利用起来，在上层建立监牢，才是最优解。瓦尔哈拉供养着上百万恶魔与其他少数种族，可供耕种的土地本就稀少，如果把监牢放在下层平原，无疑会占用耕地，更不用提大平原下方容不下太多空间——不知阿撒兹勒有没有对伊丝主教说，无尽监牢其实不止伊丝主教表面看到的这些。」
阿撒兹勒并没有告诉自己无尽监牢的布局，不过自己从全知地图上看到了。
无尽监牢如同一口大型竖井，从瓦尔哈拉的上层一直通往下层，深度至少上千公尺，深深嵌在岛屿内部，确实和希斯缇娅说的，最大化的将土地利用起来相符。考虑到瓦尔哈拉底部的岩石被乌拉诺斯以禁咒加固，被关在无尽监牢的囚犯即使想挖隧道出来，也无法撼动岩石分毫，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独立于上层贵族区的漆黑堡垒。
难怪堡垒周围近一公里不仅没有建筑，就连遮蔽视野的树木都看不见，大概是为了万一出现越狱者，城堡上的人能立刻使用魔法远距离狙杀考虑吧。
只是，越是让人放心的地方，就越容易因大意出现问题，此前瓦尔哈拉底部的洞窟足以说明，乌拉诺斯用来强化岩石的禁咒并非牢不可破，倘若有人从山体侧面横向开凿通道，就能轻易将关押在无尽监牢的罪犯释放出来，逃过堡垒中的卫兵监视。
姑且检查一下好了。
以不会让希斯缇娅察觉的动作，伊丝调整全知地图的显示范围。
然后，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呜哇……」
以构成无尽监牢的巨大竖井为中心，竖井周围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崎岖小径，总数大约在十条之多，这些通道并没有完全挖通，但从它们与竖井间的距离可以看出来，只要挖掘者想，随时都能令它们与竖井相连。
换言之，挖掘通道的人在等待时机。
还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回去以后，把这些隧道悄悄填起来吧——不对，最好的方法是守株待兔，命人蹲守在通道附近，当挖掘隧道的人试图做最后打算时，再出其不意，让其无处可逃。
当然，这些事情等回去以后再告诉希斯缇娅，现在应该让希斯缇娅把重心放在对库克的审问上。尽管就自己而言，不希望看见希斯缇娅成为没有感性的圣灵，但这是希斯缇娅的使命，以自己的标准衡量她人，是一种暴行，阻止希斯缇娅，只会让事情更糟。
暗自打算好一切，伊丝终于跟着希斯缇娅停在漆黑堡垒前，有希斯缇娅在场，二人几乎没有遇见阻拦便进入堡垒内部，顺着一道宛如迷宫入口的倒V大门深入地底后，经历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全知地图显示，这里是无尽监牢最底层。令伊丝意外的是，阿撒兹勒已经提前来到这里，正与库克说着些什么。
「圣女大人？」
见到希斯缇娅，阿撒兹勒一副意外神色，不过，当他目光扫到站在希斯缇娅身边的伊丝时，神情里顿时多了一抹恍然。
阿撒兹勒大概是没想到希斯缇娅这么快就能恢复吧。
一旁负责带路的士兵对希斯缇娅微微躬身。
「那么圣女大人，我先告退了，有任何事情，请随时通知我，我就在门外。」
「嗯，下去吧。」朝士兵挥了挥手，希斯缇娅先是瞥了眼阿撒兹勒对面，被关在水晶制栅栏后的库克——后者低着头，一副冥想的模样——随后将目光放在阿撒兹勒身上，「阿撒兹勒，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在圣女大人之前，替圣女大人问出一点消息。」
任谁都能看出，昨天的希斯缇娅状态不正常，瓦尔哈拉不能因为希斯缇娅精神不振就停止运转，该执行的事情必须要完成。
「原来如此，结果呢？」
「这个……」
阿撒兹勒惭愧地低下头。
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来到这里之前，伊丝和希斯缇娅就预料到，库克会为了阻挠希斯缇娅完成洗礼仪式，不提供任何情报。
「我来吧。」
与阿撒兹勒交换位置，希斯缇娅走到库克面前，透过栅栏间的缝隙可以看见，此时的库克与昨日并无两样，只是墨绿色的头发中多了一些白色。
「库克，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与你合作的人是谁？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体面的死法，不当着瓦尔哈拉子民的面处刑。」
「……」
喉咙里发出低吟，盘坐在地的库克睁开双眼，神情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而是想说什么，但看着希斯缇娅的脸庞，张了张嘴后，又耷拉下肩膀的模样，沉默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库克才终于缓缓起身，双手握着隔开自己与希斯缇娅的栅栏，缓缓说道。
「希斯缇娅，我没有与斯提克斯勾结，只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所做的一切只有我一人参与。」
「库克大祭司，事到如今，你还打算嘴硬吗？你把乌拉诺斯大人对你的信任都当成了什么！」
语气中多了一些生气，阿撒兹勒一拳砸向水晶栅栏，沉重的力道令周围墙壁产生回音。
然而库克并不为所动，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急切。
「我从来没有背叛乌拉诺斯大人！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希斯缇娅。昨天街上的灾祸还有那些发狂的恶魔，我都一概不知，我从未做出过伤害瓦尔哈拉子民的事情，瓦尔哈拉上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希斯缇娅，你该对付的人是他们，他们想毁灭瓦尔哈拉！」
「没有合作者，那你昨天交给我的灾祸之弦该怎么解释？灾祸之弦不是可以随便弄到手的东西。」
「那是——！」话说了一半，库克便像泄气的皮球那样，声音突然软下，「……那是很久以前，我在检查圣殿时，在圣域结界上发现的东西。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银色丝线是什么，但我发现，圣域结界给瓦尔哈拉提供的魔力之所以越来越少，就是因为这些银色丝线作祟，我认为这些丝线，可以让希斯缇娅早日认清自己，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昨天拿出的灾祸之弦，是我为了研究它们，很久以前切下的一小部分。」
「你这个混蛋……」
「希斯缇娅。」
由于感受到希斯缇娅的神杖上开始凝聚魔法，伊丝伸手拍了拍希斯缇娅的神杖，库克再怎么说也是希斯缇娅曾经的导师，在库克已经被关押起来的现在，没有必要施以鞭挞。
伊丝抢在希斯缇娅之前发问。
「希斯缇娅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她的消失等于瓦尔哈拉的消失，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既然做出要把希斯缇娅带走这种事情，却还说没有伤害瓦尔哈拉的子民，不觉得很可笑么。」
「如果圣域结界继续像以前那样，我绝不会想拐走希斯缇娅。但圣域结界自行恢复到全盛时期，希斯缇娅却没有任何改变，这说明，瓦尔哈拉即使没有希斯缇娅，也能自己运转下去。那么，希斯缇娅为什么一定非要失去作为人类的部分不可？乌拉诺斯大人不会丢下一个逐渐衰亡的瓦尔哈拉不管，圣域结界的起死回生，是乌拉诺斯大人的设计如此。」
说到这里，库克握着栅栏的手更加用力，脑袋也紧贴在栅栏上，神情充斥迫切。
「希斯缇娅，即使你不完成洗礼仪式，瓦尔哈拉也一样能维系，你完全可以以现在的姿态去完成乌拉诺斯大人所做之事，我希望的只是你不要失去作为人类的感情，即便如此，你也要执意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任者吗？
乌拉诺斯大人一定是因为不希望看见你成为圣灵，所以才留下让圣域结界自行恢复的力量，说到底，乌拉诺斯大人拥有弑神的魔力，这一点即便你成为圣灵也无法达到，我们与乌拉诺斯大人间存在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放弃成为乌拉诺斯大人这种无法抵达的目标吧！」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库克，」没有像往常那样生气，而是极为冷静的，以至于让人感到冷漠的神情，希斯缇娅平静回答，「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圣域结界之所以恢复，不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故意设计，而是伊丝主教所为，是伊丝主教让圣域结界恢复至全盛状态。你是想让瓦尔哈拉永远依附于伊丝主教生存吗？」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伊丝主教并非心怀恶意之人，这么做也能保持你作为人类的感情。是的，瓦尔哈拉对我很重要，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瓦尔哈拉的事情，但希斯缇娅，对我而言，你比瓦尔哈拉更重要啊！」
「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希斯缇娅绮丽的脸庞浮现厌恶之色。
察觉到对话会就此终止，伊丝对库克摇了摇头。
「够了，库克，类似的话我对希斯缇娅说过，但希斯缇娅拒绝了我的建议。如果你发自内心的不希望瓦尔哈拉毁灭，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库克的目光迅速转移到伊丝身上，棱角分明的中年人脸庞充斥诚恳。
「伊丝小姐，我很感激您一直以来的帮助，也对过去篡改封印结界，试图通过此，阻止您带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见到希斯缇娅感到羞愧，但我的确没有和斯提克斯勾结，也没有和斯提克斯的手下有任何往来，如果我知道贝利尔将袭击瓦尔哈拉，我一定说什么也会提前告知你们。」
「可是，我们从藏匿灾祸之弦的洞窟里找到了这个。」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墨绿色头发与鳞片，「我们找到这些的时候，场地附近还有打斗痕迹，证据把嫌疑指向了你。」
库克眼中瞬间浮现动摇之色，只是，库克并未心虚的将目光从伊丝脸上移开，而是情绪激动起来。
「这一定是伪造的证据！伊丝小姐，有人想污蔑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在我袭击之前，街道上会出现灾祸，希斯缇娅还一副刚刚经历战斗的样子，瓦尔哈拉上有人提前了解到我的行踪，想借我袭击希斯缇娅之便，把所有的过错嫁祸到我头上，一定是这样！这些头发和鳞片，是隐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内奸故意所为！」
「但是库克，你身为邪眼龙人，有谁能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调查到这一切，并且还制作出实力超越百级的使魔？这几天以来，沙利叶一直在监视你，如果有行踪诡异的人，绝对无法逃出沙利叶的眼睛。如今斯提克斯阵营里最强的两位堕天使，贝利尔还有西普，都已经被我们拔除，你的言辞无法与事实相应证。」
伊丝的话令库克怔在原地，正如伊丝说的那样，有谁能在库克眼皮底下监视库克行踪，并且还不被发现？他袭击希斯缇娅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家仆也完全不知情，倘若世界上存在能在库克不知情的情况下，了解到一切的人，那对方一定是神明。
这是无法摆脱的死局。
吞咽了口唾沫，库克艰难地开口。
「赫蒂……还有赫蒂……赫蒂可以证明我的清白！让她检索我的灵魂，我刚才的那些话绝无半点谎言！」
「嚯。」
伊丝轻咦一声。
事情到这个份上，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
库克与幕后黑手也许确实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甚至许多地方是被暗中诱导着进行。
有趣。
在伊丝思考的时候，库克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
「伊丝主教……当初您真的有把乌拉诺斯大人的遗骸，收进储物魔法吗？」
放下抵在下巴处的右手，伊丝歪了歪头。
「不仅放进去，后来我还亲手触摸到了乌拉诺斯的遗骸，可惜在我想拿乌拉诺斯遗骸做实验的时候，被其他事情干扰，不得不放下，等我想起来时，乌拉诺斯的遗骸已经凭空消失，怎么了？」
虽然在提到『拿乌拉诺斯的遗骸做实验』时，伊丝感到自己被希斯缇娅瞪了一眼，但伊丝还是坚持说完。
库克眼睛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低声喃喃。
「改变圣域结界……可能性吗……」
看来不打算告诉自己答案了。
既然库克没有与斯提克斯勾结，那么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伊丝对希斯缇娅摇了摇头。
「希斯缇娅，我们走吧。」
（13/31）

第五十九章 伏击

夜晚将至。
黄昏时刻的太阳将天空映照成橘红色，在遥远天际的雷云衬托下，给人以山雨欲来之势，虽然好看，但也让人内心不安。
用以驱散雷云的魔法并非永久魔法，而是仅仅只将雷云逼退到远处，过一段时间后，雷暴之海的雷云就会重新聚拢。现在的状况，明天瓦尔哈拉的恶魔便能看见乌云密布的景象了吧。目光从天边收回，伊丝不禁如此想到，随后加快步伐，朝圣殿大门走去。
「伊丝阁下，您要去哪？」
路过门口时，守卫圣殿大门的士兵微笑着询问——与其说询问，不如说是寒暄，就像在街上偶遇熟人后，会叫住对方的名字，礼貌性的问一句对方要去哪里，做什么一样，士兵的提问并无打探伊丝行踪的想法。
身着黑色礼裙的伊丝对士兵回以和善笑容。
「出门走走，圣殿里太安静了。」
「原来如此，我懂伊丝小姐的意思，我也经常觉得圣殿里死气沉沉，无法理解圣女大人为什么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喂，你在说什么。」
旁边另一位士兵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说话的士兵，透过头盔缝隙，可以看见他正皱起眉，一副不那么高兴的表情。
伊丝从中调和。
「圣女大人之所以叫圣女大人，是因为她能忍耐常人不能忍耐的东西，做出了必要的牺牲，我们这些普通人，就不要妄自揣测圣女大人的想法了。」
「啊、啊啊，说的也是。」
似乎在感到羞愧，最开始朝伊丝打招呼的士兵，结结巴巴地点头附和。
「那么，还请伊丝阁下小心，阿撒兹勒大人特别交代，之前出现在街上的灾祸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如果遇见危险，还请伊丝阁下不要涉险。」
「嗯，谢谢。」
对士兵挥了挥手，伊丝走出圣殿大门。
随后，一路沿着人烟稀少的小路，来到瓦尔哈拉下层。
自己不是没事出来闲逛，在知道瓦尔哈拉上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的现在，自己不应该离伙伴们太远——上午离开无尽监牢后，自己便把伙伴们从可妮莉娅之馆接了回来——现在之所以出门，完全是为了正事。
出于以防万一考虑，希斯缇娅按照库克所说，辅助赫蒂，检索了库克的记忆，库克的记忆里的确没有与斯提克斯勾结的信息，并且也不存在记忆被修改了的、前后明显对不上的地方，期待的线索落空，己方又陷入只能被动等待内奸上钩的境地。
等斯提克斯方再度有所动作时，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仅仅只派出使魔，最坏的结果是斯提克斯方在己方还未反应过来时，把瓦尔哈拉从物理意义上整个瓦解，如果陷入那种境地，无疑相当糟糕，先不说自己没办法靠瓦尔哈拉登上环大陆，首先瓦尔哈拉上数以万计的住民，肯定会身葬大海。
「姑且做一些准备。」
确认周围没有人发现自己，伊丝戴上兜帽，将银色披风裹在身上。
这是以灾祸之弦为原料编制而成的服装，制作者是威弗列德城的裁缝妖精，由于元素总是大量聚集在自己身边，像希斯缇娅那样的存在很容易发现自己，为了避免隐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幕后黑手以同样手段探查，自己便尝试着用魔力隔绝属性极佳的灾祸之弦创造披风。就效果而言，披风达到了自己的预期，穿上披风后，希斯缇娅虽然能感受到自己存在，但自己不再像太阳一样耀眼，和随处可见的一般民众相差无几。
此前库克穿着的，用以隐藏身份的披风，恐怕也是以灾祸之弦为原料制成。
深吸了口气，伊丝在心中默念『潜行』，整个人顿时如同溶解在空气里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午发现的、连通无尽监牢的通道，不可能当做没看见处理，尽管自己一开始认为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希斯缇娅，与希斯缇娅一起商议应对计划，但后来考虑到现在不知道内奸究竟是谁，而圣殿又解除了戒严——为了修复损坏的圣殿，圣殿内有无数工匠、侍女以及卫兵，如果希斯缇娅把心事重重的模样表现在脸上，又或者命人把守在通道入口，很容易暴露这条能够抓住内奸尾巴的线索，所以自己把通道的消息隐瞒了起来，独自一人来到出入口。
以『赫尔墨斯之翼』低空飞行，伊丝从街道穿至下层中还未开发的荒野，由于瓦尔哈拉特殊的地形，越往高处，能够利用的土地面积就越小，所以瓦尔哈拉的下层相当广阔，只有不到一半的区域建有密集房屋，其他地方更多是密林与溶洞。借助黄昏时刻的昏暗阳光看过去，躲藏在阴影中的密林犹如一只露出獠牙，择人而噬的猛兽，令人升起发自内心的恐惧。
「呼，真是挑了个好位置。」
全知地图显示的第一条通道就位于这片密林之中，从生存在这片森林中的魔物等级看，平时不会有恶魔主动涉险，踏足森林。
「一个个来吧。」
沉下心，伊丝钻进密林，找到第一处入口。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高度超过五公尺的漆黑洞窟，与此前在瓦尔哈拉底部发现的洞窟一样，洞口处同样覆盖了幻象魔法阵，如果不施加八阶以上的『看破』魔法，会觉得这里和普通的岩壁没有两样，并且这里比瓦尔哈拉底部的洞窟还多了一个『迷宫』魔法阵，倘若有人或者魔物靠近这里，会发自本能的绕开洞窟。
稍作检查，伊丝很快惊讶地挑起眉，目光停留在洞口处。
「嚯，巧妙的设计。」
如果不是莉娅把她知道的知识一股脑灌给了自己，自己又恰好先学习了魔法阵的部分，现在肯定会忽略这处细节。
洞口处的魔法阵不止有幻象魔法阵与『迷宫』，还有用于警报的感知类魔法阵。具体来说就是，当有人踏入感知类魔法阵时，构筑感知魔法阵的人会立刻知晓，有人踩进了这里，如此魔法阵经常用在宫殿、城堡以及禁书库等要地。
至于自己为什么差点没有发现，是因为感知类魔法阵恰好与『迷宫』魔法阵以及幻象魔法阵重叠在了一起。乍一看，这里似乎只有两个魔法阵，但实际上，其中一个魔法阵的魔力回路，被另外两个魔法阵的魔力回路掩盖。自己能发现，得益于另外两个魔法阵在一些魔力回路处出现瑕疵，没能完全遮盖感知类魔法阵的魔力回路。
在不该有魔力回路的地方出现了魔力回路，自然令人起疑。这种感觉就好像对仗整齐的俳句中，出现了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极为扎眼的文字一样，很容易让人探究其是否有藏头或藏尾的嫌疑。
还好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走进洞窟，不然现在就该被发现了。
伊丝稍作思考。
「能利用起来吗……」
感知类魔法阵的作用是通知构筑魔法阵的人，有人踩进了魔法阵，如果自己利用这一点，故意让『有人踩进洞窟』的消息通过感知魔法阵，传递给构筑魔法阵者，构筑魔法阵的人也许会选择来洞窟前查看。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对方远离这处洞窟，永不再靠近，以免被人怀疑。当藏在瓦尔哈拉上的线人做出这个选择时，无疑将蛰伏的更深。
要赌一把吗？
伊丝面前出现两个选择。
「不。现在做选择还太早了。」
无尽监牢周围存在上十条这样的洞窟，自己还是先把其他洞窟也检查一遍，然后再做决定比较好。
……
当伊丝检查完全部的洞窟后，天色已然黯下。气象就如伊丝猜想的那样，雷暴之海的雷云在短短几小时内覆盖到瓦尔哈拉上空，大地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不仅如此，仿佛在对此前被伊丝强行驱赶而不满，现在要把愤怒发泄出来那样，乌云的到来令瓦尔哈拉上刮起强风，树木在摇晃中发出嘎吱响动，吹起的砂砾令人睁不开眼。
所谓月黑风高，就是指这时候吧。
伊丝紧了紧披风。
所有洞窟都与自己最初看到的洞窟一样，被幻象魔法阵、『迷宫』魔法阵以及感知类魔法阵覆盖，就连洞口的大小都相差无几，同时洞窟里没有留下任何诸如头发、鳞片等线索，甚至连挖掘工具是什么，也都无从推测。
目光从眼前的洞窟中收回，伊丝微微皱起眉。
「又回到刚才的选择了么。」
斯提克斯安插^进来的内奸挖掘洞窟，肯定是想在某一天使用它们，那么只要派人守在洞口附近，当对方来启用时，自己便能轻易抓住他。但现在的问题在于，消息传递给普通士兵时，也很可能被内奸提前得知，更不用提内奸的实力恐怕与阿撒兹勒相差无几，只要稍微用一点探查魔法，便能知晓守候在密林里的士兵。
派人把守的方法肯定行不通。
那么，如果换成自己也在洞口布置感知类魔法阵呢？
对方极其精通魔法阵知识，能做到改良魔法阵，并使其重叠在一起的『奇迹』——自己第一次见识到魔法阵还有如此用法——让自己来布置魔法阵，对方很容易就能察觉。
虽说换成『Ragnarøk』的魔法阵，隐蔽性效果会大大增加，但魔法阵究竟做的多大，就又是另一个问题，魔法阵过大，隐蔽性会大大降低，而魔法阵太小，又很容易被人在无意识间回避。在不清楚对方水平的情况下，这样做风险太不可控，从对方至今的表现看，他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假如对方每次进入洞窟，都是以传送魔法出现，那么感知类魔法就根本没有效果。
「呼。」
只能冒险了。
故意踩进感知类魔法，然后等待对方上钩。
作出决定后，内心反而放轻松许多，伊丝露出愉快神色。在全知地图上找到一只野兔，将其活捉，远远丢进感知类魔法阵，最后以石笼将野兔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嗡——
洞口浮现极不明显的蓝色光芒，如果此刻不是深夜，即使换成对光线极为敏感的魔物，也难以察觉这份闪光。
接下来只需静候对方出面即可。
在胸中酝酿勇气，『潜行』状态下的伊丝飞跃到远处一个能够俯瞰洞窟的小丘陵上。
如果等待整整一天都没有人来，说明对方放弃了这处洞窟。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就偶尔用『高阶传送』回圣殿，补充营养，顺带让伙伴们放心好了。
……
漫长的等待。
时间已然进入后半夜，极为糟糕的，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视野变得极差不说，衣服也被雨水淋湿，唯一值得庆幸的，只剩下风小了许多。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眼皮开始打架的伊丝不禁想到。虽说一开始觉得蹲守一整天才最为稳妥，但自己已经受不了这种难熬的时光，要一直集中精力，躲藏在一个地方等待敌人出现，对自己来说，难度还太高了，换成受过训练的卡米拉或者蕾菲娜来，肯定比自己做的好。
伊丝再度瞥了眼洞窟口的野兔，由于自己用魔法将野兔限制在了洞口的范围，野兔只能在洞口的感知魔法阵内来回跳动，这对构筑魔法阵的人来说，相当于脑袋里的神经跳个不停，对方不可能没有察觉，直到现在都没出现，说明他已经放弃了。
失败了。
轻叹了口气，伊丝站起身，将坐标锁定至位于山顶的圣殿。
然后。
——视野里出现火光。
「嗯？」
伊丝停下传送。
即使现在正下着小雨，自己所在的位置与洞窟间又有大量树木遮挡，出现在黑夜里的火光，也扎眼到无法忽视。
有人来了。
并且数量不止一个。
「这是……巡逻队？」
全知地图反馈，这是一队由邪眼龙人带领的恶魔士兵，除了领头的邪眼龙人有六十级，其余人等级均在30级左右。
此刻，这些士兵正围在洞口前，够着脖子朝洞窟张望，嘴里似乎说着什么，然而因为距离太远，自己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
得再靠近一些。
虽然雨点的存在，会暴露自己的身体轮廓，但现在正值深夜，视野条件奇差无比，只要不过于靠近士兵，他们就不会察觉到自己。
伊丝来到距离士兵不足十公尺的树木后躲藏起来。
「啧，这里果然有鬼，之前看你们不知不觉离队，我就觉得这里有避人魔法，现在过来，果然如此。」
领头的邪眼龙人重重咂舌。
「有鬼？队长，我看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是幻象魔法，看那只兔子，它钻进岩壁里了。」
「噢！真、真的！那我们看到的岩壁，其实是幻象？」
「应该没错了。」
「该死的小把戏，让我砸了它！肯定就是这里钻出的灾祸！」
骂骂咧咧的，士兵举起长枪，走向洞口。
听到对话内容的伊丝神情微妙起来。
看来只是个意外。
自己选中的这处洞窟，恰好被夜晚巡逻的士兵侦查到。至于这些士兵为什么会巡逻到密林里，自然是为了排除可能存在的灾祸。自贝利尔袭击瓦尔哈拉，这项工作就一直在进行着，而当自己与希斯缇娅发现天空岛底部的洞窟后，排查更是变得严密起来。
回去吧。
下一秒。
——后背感到一阵尖锐，心中跟着升起危机感。
是偷袭。
「哼。」
冷哼一声，伊丝瞬间解除『潜行』，没有丝毫犹豫的，以包覆了强化魔法的一拳转身回击。
接着。
砰。
犹如两块木头撞击在一起的响动，随后，以伊丝与偷袭者为中心，周围二十公尺内的树木被冲击波拦腰折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士兵更是被一把掀飞，撞在岩壁上。
「唔呃！」
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躲藏在阴影中的人后退了一小步，而借助吸血鬼优秀的夜间视力，伊丝也透过雨水，看清对方的长相。
堕天使安士白。
收回敌意，伊丝微微歪头。
「安士白？怎么又是你？」
「呃，」安士白擦了擦嘴角，对颤抖个不停的右手施放治愈魔法，刚才伊丝的一拳不仅将安士白的武器轰的粉碎，连带着安士白本人也受了轻伤，安士白先是露出错愕，随后苦笑，「我才要说怎么又是你，伊丝小姐。现在正是下雨的天气，我看见有一块地方的雨水没有垂直落地，而是朝两边散开，勾勒出人的轮廓，还以为是敌人潜伏在这里，没想到是伊丝小姐。」
伊丝回头瞥了眼被冲击波拍在岩壁上的士兵，这些士兵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只是摔了一跤的程度，现在正从地上爬起。
「我是因为发现了这处洞窟才待在这里，安士白呢？」
「我也差不多是这样，下午这队士兵递交的汇报说，这里存在异常，所以我就来看看。」
「原来如此，」伊丝若有所思地点头，接着微笑着往一侧让开，让安士白能够看见洞窟，「既然安士白也发现这里，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安士白处理了。希斯缇娅最近总是命令我到处找东西，搞得我一直忙到后半夜，现在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圣女大人一直都是这样任性，给伊丝小姐带来困扰，还请见谅。」一副质朴青年模样的安士白无奈耸肩，「不过我想伊丝小姐应该也很乐意帮助圣女大人吧，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直到后半夜都在为圣女大人出力，可惜圣女大人是侍奉乌拉诺斯大人之身，不能满足伊丝小姐的愿望。」
「不，安士白肯定想错了。」
因为自己身边全是女性，就认为自己帮助希斯缇娅，是为了让希斯缇娅迷恋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伊丝轻叹了口气。
「总之，我的任务结束了，安士白明天向希斯缇娅汇报的时候，记得说出我的名字，这样希斯缇娅说不定会看在我辛苦一趟的份上，少让我做点事。」
「谨记于心。」
向朝自己行礼的安士白挥了挥手，接着又给摔了一跤，刚刚起身士兵抛去能去酒馆喝一顿的金币，伊丝在士兵的欢呼与感谢声里，以『赫尔墨斯之翼』离开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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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猜疑

圣殿中的餐厅。
「哈啊，虽然觉得理所当然，但完全没有线索，还是让人内心难安啊。」
早餐时刻，希斯缇娅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叹气，如果不是要保持圣女的矜持，希斯缇娅此刻已经摊开双臂，面朝下趴在桌上了吧，伊丝有如此预感，当有其他人在旁边时，希斯缇娅相当在意自己的仪容，此刻伙伴们虽然大都离开餐厅，但玛丽还待在自己身边。
很快，就像想起了什么那样，希斯缇娅猛地挺直脊背。
「啊，对了，伊丝主教昨天傍晚出去，是去做什么？」
「我正好要和希斯缇娅说这件事。」放下手中牛奶——瓦尔哈拉上的牛奶经过处理，没有阿莱克西亚大陆牛奶的腥味，伊丝神情间显现出认真，「昨天我们去无尽监牢的时候，我发现无尽监牢周围有许多人为开凿出来的通道——」
「什么？」
眉头紧皱，希斯缇娅差点从椅子上起身。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希斯缇娅的反应很大，假如昨天先告诉希斯缇娅，自己再去调查，说不定会被人看出些什么。
伊丝向下压了压手。
「用不着担心，昨晚我之所以离开圣殿，就是为了检查它们。这些洞窟和我们之前在瓦尔哈拉底部看见的洞窟稍有区别，除了幻象魔法，还施加了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回避的『迷宫』魔法阵，以及感知类魔法阵。为了引出布置这些魔法阵的人，我故意触动其中的感知魔法阵，然后躲藏在远处，等待隐藏在幕后的人上钩。」
「结果呢？」希斯缇娅抛出意料之中的问题，接着期待的目光稍稍落空，「既然伊丝主教没有把人带到我面前，说明对方没有过来，是这样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明知道自己的陷阱被猎物提前发现，还要过去看一眼究竟是哪个猎物发现的陷阱，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有脑袋坏掉的家伙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不，在我触动感知类魔法阵以后，有人去了那处洞窟。」
「诶？」
一脸错愕的，希斯缇娅恢复正坐。正如她说的那样，既然知道自己设计的洞窟被人察觉，还要特地过去查看是谁触动了感知结界，不被对方蹲守着抓住才怪，只有蠢货才这样做。
伊丝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停下进食，睁大异色瞳等待下文的玛丽，然后摊开双手，苦笑着将目光放在希斯缇娅身上。
「希斯缇娅猜一下是谁。」
「我怎么猜得到是谁，即使我身为圣女，也不可能认识瓦尔哈拉上的每一位贵族。」
「是安士白。」
「诶？」
再一次，希斯缇娅发出不像成熟女性该有的声音，脸色也急剧变差。
知道希斯缇娅在思考什么，伊丝适时纠正。
「不过我见到安士白，不是像希斯缇娅想的那样。事情的具体过程是当晚的巡逻士兵首先到达洞口，发现了那处洞窟，然后当我靠近洞口，打探士兵在说什么的时候，安士白才突然出现。拜昨晚的小雨所赐，我的隐匿魔法暴露在安士白眼前，差点又和安士白起了冲突。详细经过今天安士白应该会对希斯缇娅汇报，希斯缇娅到时候记得装出已经提前知道的样子，毕竟我是打着『希斯缇娅命令』的幌子在行动。」
「但安士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伊丝主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吧？」
居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暗自惊讶的同时，伊丝继续解释。
「安士白对我的说辞是，他昨天白天听见士兵汇报，认为洞窟附近有异常，所以就来洞窟所在的位置查看。」
「为什么不在听见汇报后就前去查看，而是非得选在深夜？」
该说不愧是希斯缇娅吗？很快就发现了疑点。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也许安士白先生白天的时候有其他事情呢。」
在伊丝与希斯缇娅二人思考之时，玛丽轻声给予回答。
伊丝笑着轻轻摸了摸玛丽脑袋。
「即使安士白白天有事情，我还有另一个不解的地方，从发现瓦尔哈拉底部的洞窟时我就想说，安士白身为堕天使的特殊能力是『言灵』，然而他却能看破施加在洞窟入口处的幻象魔法，那种程度的幻象魔法，不施加八阶以上的『看破』，不可能有所察觉。倘若说第一次发现是偶然，昨晚再度发现，就让人起疑了。」
「伊丝主教的意思是，安士白就是躲藏起来的奸细么。」
「结合安士白以八十级左右的实力，两度接住我的攻击，我认为至少该调查一下他。」
「调查吗……呼——」神情复杂地低声喃喃，希斯缇娅轻呼了口气，「之后我会让阿撒兹勒去调查，安士白昨天白天都在做什么。确实如同伊丝主教所说，两度在敌人制造的洞窟撞见安士白，实在太可疑了。」
「嚯。」
这次换做伊丝轻咦，只是伊丝的语气中并没有疑问，而是意外。
希斯缇娅不满地皱眉。
「怎么了？」
「过去那个说什么也不肯定调查部下，固执又可爱的希斯缇娅酱去哪里了？玛丽酱，你有看见她吗？」
「诶诶？」没想到伊丝会突然把问题抛给自己，玛丽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我、我不知道。」
表情中既有生气又有好笑，希斯缇娅换上咒骂般的口吻。
「你这家伙……干脆掉进下面的大海里淹死好了。就算我再怎么想相信手下，经过库克的事情，也该长一点记性，虽然我依旧不相信安士白是内奸，但相信和调查，是两回事。」
停顿了片刻，希斯缇娅换上极为认真的神色。
「还有，伊丝，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恋人的话，位置已经满了哦？」
「去死。」
「噗哈哈哈，开玩笑的，希斯缇娅要说什么？」
并未立刻回答伊丝，而是瞥了眼餐厅门口，确认没有人后，希斯缇娅才微微前倾身体回答。
「洗礼仪式会在五天后开始，而非我当着所有人面说的十天，得益于伊丝你的血液，以我现在的状态，五天足够我准备好一切。我打算把洗礼仪式秘密进行下去，不让除你我以及堕天使外的人知道。」
「不能排除堕天使吗？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啊哈哈……主人大人，希斯缇娅小姐，我吃完了，」玛丽十分礼貌地对伊丝与希斯缇娅各自行了一礼，接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悄声，「二位请继续卿卿我我吧。」
「哪里有卿卿我我啊，明明在谈正事。」
「玛丽不用刻意离开也没关系，我既然当着玛丽的面说出来，就不怕被玛丽知道，之所以让洗礼仪式秘密进行，只是不想被内奸知晓，而玛丽你们不可能是内奸。至于排除堕天使，当我开始洗礼仪式的那一刻，所有堕天使都能感应到，把他们排除在外，他们也一样会知晓。」
「不告诉他们也没用吗……」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原本我确实认为洗礼仪式要准备十天时间，但这两天以来，我的状态好到出奇，血液的效果越来越强，所以只需五天，就能结束一切。」
血液的效果越来越强？
可自己给予希斯缇娅的血液并没有变化。
将如此疑虑埋在心底，伊丝与玛丽一同站起身，微笑着说。
「那么，我就不打扰希斯缇娅祈祷了，有任何事情，可以随时让侍女通知我。」
「嗯，中午再见——啊，等等。」
希斯缇娅突然叫住伊丝，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然后抬起略带担忧的目光。
「伊丝主教去神之国以后，还会回来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希斯缇娅那时候已经失去感性，我想就算回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畅所欲言了哦？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希斯缇娅低下头去，让头发遮住表情，片刻后又抬起头，露出苦笑，「什么也没有，我要去祈祷了。」
「啊啊。」
先伊丝一步，希斯缇娅拿起神杖，走出餐厅。
望着希斯缇娅消失的地方，玛丽面露同情。
「希斯缇娅小姐很可怜呢……好不容易对主人大人有了好感，却不能说出来。」
「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伊丝没好气地拍了拍玛丽的头，虽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胡思乱想，但从玛丽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玛丽太早熟了。
「这里就交给侍女收拾，要走了。」
「好的！」
匆忙擦掉嘴上的食物碎屑，玛丽跟上伊丝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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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码字码的上头，手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今天就不加更了，只有一更。

第六十一章 所为之事

静谧的黄昏。
自希斯缇娅决定在五天后秘密进行洗礼仪式以来，已经过去了三天，而这三天内，瓦尔哈拉不但没有出现发狂的恶魔，就连聚集在瓦尔哈拉上空的雷云，也都不明原因的自然消散，一切好像雨过天晴般，所有事情都走上正轨。
如果不知道瓦尔哈拉上还存在真正的内奸，这几天自己肯定会带着伙伴们在瓦尔哈拉上好好游玩一番吧，左手撑住下巴，右手拈着棋子的伊丝不禁如此想到，圣殿里缺乏亲切感是一回事，即将成为圣灵的希斯缇娅又是另一回事。
不论自己还是伙伴们，因为知道希斯缇娅几天后就会变成不认识的人，所以心情不那么好，这种感觉就好像看着心爱的宠物一天天衰弱，自己却无能为力一样，不是说无视就能无视的东西。
虽然自己至今所做的事情都是在帮助希斯缇娅成为圣灵，协助希斯缇娅完成她的理想，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乐意于此，越是接近希斯缇娅，自己就越不想希斯缇娅成为圣灵。这是活生生的人类，而非救世的圣者。与曾经固执己见，一定要亲手夺回伯爵长女之位的佩佩不同，佩佩让自己心生敬意，自己可以不加干涉的看着佩佩走到最后，而希斯缇娅则没有让自己感到耀眼。
——这不代表希斯缇娅的执念比不上佩佩，而是说希斯缇娅所追求的东西虚无缥缈，让自己感到悲哀而非伟大。即使她成为了圣灵，也无法变为她理想中的乌拉诺斯，更为关键的是，成为圣灵是不可逆的，没有反悔的余地。身为旁观者，没什么比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更让人无力。
可惜的是，希斯缇娅偏偏追求着这份理想，同时她的存在又有一定的正当性与不可替代性，瓦尔哈拉需要这样一位统治者维持它，否则这座漂浮在天空上的岛屿就会坠落在地。
这种看着希斯缇娅完成理想，同时又不希望希斯缇娅完成理想的矛盾，令自己纠结不已。
「那个……姐姐大人？」
坐在伊丝对面的卡米拉轻声发问，两人正在对局中，伊丝因为思考，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撑着头，拿着棋子轻轻敲击盘面。
思绪从思考回到现实，伊丝微微一怔。
「啊，抱歉，我走神了。」
「没什么……姐姐大人这几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将注意力从棋局放在伊丝身上，卡米拉面露犹豫，迟疑了一会儿后才说，「您在想希斯缇娅小姐的事情？」
「卡米拉连这个也能察觉吗？」
「果然在想希斯缇娅小姐啊，从知道希斯缇娅小姐要抛弃作为人类的感性时我就有预感，姐姐大人今后会为这件事烦恼，姐姐大人不是像我这样，见死不救的类型。」
「不不，卡米拉只是嘴上说着不救，真正遇见有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还是会去帮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卡米拉竖起姣好的眉毛，一副十分介意的模样，「看来以后要监督自己，不能随便救些路边的小猫小狗了。」
「说成小猫小狗也……」
以自己对卡米拉的了解，这里的小猫小狗，是在暗指希斯缇娅。
将吐槽抛之脑后，伊丝无奈叹息，虽然自己不喜欢把烦恼分享给别人，但唯独这种时候，就让自己倾诉一下吧。
没有遗漏任何细节，伊丝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复述给卡米拉。
「……也就是说，姐姐大人内心并不希望小猫小狗成为圣灵？」
自己内心不希望希斯缇娅成为圣灵吗？
卡米拉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一直以来，自己的目光只放在希斯缇娅需不需要成为圣灵，而不是自己愿不愿意看见希斯缇娅成为圣灵，现在问的话，自己其实并不想看见希斯缇娅这样。
「嗯，正是如此。」
「那样的话，像当初让我得到个人意志时一样，强迫着小猫小狗从理想回到现实，不就不用烦恼了吗？」
卡米拉的发言令伊丝忍不住笑出来。
「哈哈，卡米拉是在说自己和小猫小狗一样吗？」
「哼。就算是，也是姐姐大人的小猫小狗。」
「欸。」
不愧是自己亲爱的妹妹，说出了普通人说不出的话。
卡米拉现在闹别扭似的偏过头的样子，和平时那个总是冷淡表情的卡米拉对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让人感到别样的可爱。
「那时候的卡米拉和现在的希斯缇娅有区别啦。那时候我是卡米拉的监护人，卡米拉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我有义务为卡米拉修正，并且我知道那时候的我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而现在，我和希斯缇娅不过是朋友，同时我也不清楚阻止希斯缇娅成为圣灵，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瓦尔哈拉需要希斯缇娅，阻止希斯缇娅与不阻止希斯缇娅，归根结底是一个选择少数人还是多数人的问题。」
「可是姐姐大人不是有既维系瓦尔哈拉的存在，又不让希斯缇娅小姐成为圣灵的方法吗？不是选择少数人还是多数人的问题，而是姐姐大人愿不愿意忤逆希斯缇娅小姐的意愿，以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一切吧？」
伊丝怔了片刻。
卡米拉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可以让瓦尔哈拉一直维持下去，同时也能阻止希斯缇娅的圣灵化，之所以会陷入矛盾，只是因为看见了库克的前车之鉴，自己不想冒险与希斯缇娅决裂。
脑海里不禁想起蕾菲娜曾经对自己举过的例子。
一位穷尽毕生之力也想晒太阳的下级吸血鬼，费尽大半生时光，也没能找到可以安全晒太阳的方法，并且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也看不见能够完成此举的方法，因此他选择不加以任何安全措施，直挺挺的站在阳光下，完成毕生的理想。当时蕾菲娅以这个例子比喻她和佩佩，现在回想起来，现在的希斯缇娅也相似。
当然，仅仅只是相似，二者是不同的。想见到阳光的吸血鬼，在生命的最后的确见到了阳光，为了完成理想，付出了生命，而希斯缇娅即使付出生命，也无法完成理想。
如此一来，阻止希斯缇娅到底是对还是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也许背叛了希斯缇娅的库克才是正确的，只是他没办法在带走希斯缇娅的同时，解决瓦尔哈拉的问题，而自己却可以。
看见伊丝逐渐明朗起来的神色，卡米拉姣好的脸上浮现微笑，金发在橘色黄昏倾泻下，红宝石般的眼眸变得无比温柔。
「看来姐姐大人有答案了。」
「啊啊，谢谢卡米拉。」放下手中棋子，伊丝笑着歪了歪头，「我很好奇，卡米拉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我是在帮助姐姐大人，而不是路边的小猫小狗。如果姐姐大人看着认识的人死去，今后每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会露出晦暗神色，为自己没有在当时救助友人后悔，而当我看见那样的姐姐大人时，心里也会为此时因为一己之私，没有劝慰姐姐大人而愧疚。
我希望我对姐姐大人一直是坦诚的，没有隐瞒的，倘若心怀愧疚，就无法再光明正大的站在姐姐大人面前，称呼姐姐大人为姐姐大人了。再者，身为过去的被搭救者，看见抱有相似命运的人，多少有些共情——自以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实际在周围人看来，只是一只可怜的无头苍蝇。」
说到最后，卡米拉低头开始收拾棋子，明显没有了继续对弈的想法。
简直就像妻子一样。
伊丝不禁苦笑。
「我该说当初固执己见，挽留卡米拉，实在做了个正确到极点的选择吗？」
忽的，卡米拉抬起头来，以没有丝毫阴霾的微笑肯定。
「嗯，作为当事人，我现在可以给予姐姐大人肯定的回复，那时候的姐姐大人无疑做了正确的选择。」
「啊啊，我知道了。」
回以卡米拉释然微笑，伊丝放下手中棋子，与卡米拉一起收拾起棋局。然而，卡米拉却睁大双眸，一脸意外地看向伊丝。
「您不去找希斯缇娅小姐吗？」
「不。」伊丝耸了耸肩，「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一会儿，而且我也有要思考的东西。」
想到了就去做，和想到了，坐下来思考，然后再去做，是两件事。直接去阻止希斯缇娅，即使自己帮助了希斯缇娅许多，结局也不外乎是第二个库克，自己需要更好的方法。
这一切无需理由，仅仅遵从本心。
◇
黑夜到来，伊丝叩开希斯缇娅的房间。
没想到这个点伊丝会来找自己，穿着单薄睡衣的希斯缇娅一脸惊讶。
「伊丝？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虽然有点晚。」
「倒没有不能来的意思——不如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来，进来吧。」
侧身为伊丝让出位置，希斯缇娅率先来到房间中的茶桌旁坐下，拿起桌上茶杯，为伊丝倒了一杯还保有温热的苦克甜饮。
看得出希斯缇娅正准备睡觉，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如同烛火的淡黄光线，在这份昏暗下，希斯缇娅显得格外单薄。
「所以呢？伊丝来找我有什么事？」
「马上，不，后天，后天就是希斯缇娅的洗礼仪式，所以想来找希斯缇娅说说话。」
「单纯只是聊天？」
「当然。」
「诶，我还以为伊丝主教想趁我没有圣灵化，悄悄过来夜袭，开门看见是伊丝主教的时候，心里还激动了一下。」
「喂喂，你可是马上就要消失的人，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伊丝摊开手，苦笑道。
希斯缇娅不置可否地挑眉。
「谁知道呢。人越是在快消失的时候，越容易吐露真心，」希斯缇娅故意换上轻佻口吻，「这几天我总算发现为什么我对元素的亲和力越来越强，每当我想起伊丝的时候，元素就会比之前更亲近我，我该说伊丝不愧是元素的国王吗？」
「是不是元素的国王暂且不论，照希斯缇娅的说法，希斯缇娅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吗？明明每天都有见面。」
伊丝开玩笑般地说。
然而，希斯缇娅不但没有为伊丝的取笑脸红，反而挺起胸，先是看了眼伊丝的眼睛，然后瞥向桌面茶杯。
「既然能让元素更近亲我，只是在脑海里对伊丝想入非非，这没什么难的。」
「喂喂……你都想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
知道希斯缇娅说的是玩笑，二者相视一笑。
房间里只剩下茶杯轻放在桌上，然后又被人拿起的声音。
仿佛与圣殿外的安静融为了一体。
「……阿撒兹勒的调查没有任何线索。」直到自己的茶杯见底，希斯缇娅才缓缓说道，「伊丝发现无尽监牢附近洞窟的那天，安士白白天确实被事务缠身，并且对于为什么能看破幻象魔法这件事，安士白的解释是他天生就如此。」
「那实际上呢？」
这里的『实际上』，是指安士白天生就有八阶以上的看破魔法，到底是真是假。
希斯缇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堕天使中也没有人知道，平时需要探查的时候，都是拜托更擅长侦查的沙利叶，没有安士白出场的机会，而且在战争中，敌人很少使用幻象魔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魔法，你知道的，幻象魔法只对等级低于自己的对手便利，对级别高于自己的人，只是白费功夫。」
话音顿了顿，希斯缇娅继续补充。
「就这几天的监视来看，安士白没有任何问题，他的所有举动都在沙利叶监视下，所做的事情也都在本职之内。伊丝那边呢？有发现新增加的洞窟吗？」
「没有。」
如果有新增加的通道，意味着内奸不是安士白，至少安士白最近没有与内奸有往来，而没有新增加的东西，则不能说明安士白没有嫌疑，希斯缇娅皱起眉头。
「没有吗……看来监视必须得继续下去呢。」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指希斯缇娅现在这样吧，因为被背叛过，所以格外小心。
房间再度沉默下去。
「圣殿的修缮已经结束了，希斯缇娅，后天上午，就是最后的日子了。」
「嗯。」
没有说更多，希斯缇娅只是轻轻点头。
「最后没有什么想说的？」
「难道伊丝在等我说『救救我』，或者『让我待在你身边』这种话？」
希斯缇娅的玩笑中没有丝毫笑意。
「不，虽然有点事到如今的意味，但我还是想问，希斯缇娅不后悔这个选择吗？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确认希斯缇娅的想法。」
仿佛要从希斯缇娅的眼睛里找出动摇，伊丝盯视着希斯缇娅双眸。
后者不禁莞尔。
「先不说现在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首先最重要的，我没有后悔——即使伊丝看着我的眼睛也没用。」
希斯缇娅的发言令伊丝感到些微不好意思，收回目光，一边叹气，一边站起身。
「好吧，那么我就不打扰希斯缇娅睡觉了。最近希斯缇娅有什么愿望的话，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来，我会站在友人的立场上满足希斯缇娅。」
「那……伊丝陪我一晚？」
「这个不行。」
「嘁，小气。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就算伊丝答应，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伊丝留下来。」
希斯缇娅嫌弃似的撇嘴。
「是是，那就当我答应了，然后被希斯缇娅拒绝了吧。那么，明天再见，我亲爱的圣女大人。」
得到希斯缇娅的肯定答复，伴随房门锁上的轻响，房间里只剩下希斯缇娅一人。
呆了片刻，希斯缇娅回到刚才伊丝坐的位置，轻拿起伊丝留下的茶杯，将其举到与目光平齐的位置。
「不行吗……」
喃喃渐渐溶解在空气里，希斯缇娅为自己斟满甜饮，细细品尝着。
（15/31）

第六十二章 等待与准备

安静到没有任何声音能从耳边溜走的大圣堂。
如往常一样，希斯缇娅独自跪在祭坛前，低声祈祷着。
面前的祭坛依旧被强光笼罩，看不清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这个问题过去一直困扰着伊丝，并且碍于礼貌，伊丝也从未擅自闯进光芒中调查，但希斯缇娅其实很早就看出来，伊丝对这个看不清内容的祭坛很感兴趣，只是为了保持神秘感，即使伊丝问起，希斯缇娅也只以微笑回应。
实际上，祭坛中什么也没有，这一切只是乌拉诺斯的恶作剧。因为知道人们会对近在咫尺，却又看不清内容的东西感兴趣，所以特意什么东西也不放，仅仅只让光芒笼罩它，并且让人对祭坛顶礼膜拜，如此一来，人们对祭坛的好奇便会越发强烈——这是只有乌拉诺斯与希斯缇娅两个人知道的秘密，过去瓦尔哈拉上不存在这个祭坛，乌拉诺斯为了向希斯缇娅说明如何勾起人类的好奇心，才有了如此建筑。
自己之所以总是被伊丝说不像圣女，恐怕和教导自己的乌拉诺斯大人脱不开关系，那是一位性格跳脱，却又细致入微的女性。
简直就像现在的伊丝一样。
想到这里，正在祈祷的希斯缇娅眉毛牵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二者从根本上存在差别，以伊丝身上的气息，再加上相似的性格，自己恐怕会以为伊丝就是乌拉诺斯大人的恶作剧，然而不论根本上的性格——乌拉诺斯大人要更成熟稳重——还是乌拉诺斯大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都说明伊丝并非乌拉诺斯。
但是，不是乌拉诺斯大人，为什么能轻易让圣域结界焕发活力？如果仅仅是对圣域结界注入魔力就能让圣域结界恢复，那么瓦尔哈拉就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位圣女，只要几位堕天使日夜不停地充当提供魔力的机器，瓦尔哈拉就能自己运转下去，而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对圣域结界注入魔力，身为圣女，自己再清楚不过。
「不能理解啊……」
中断祈祷，希斯缇娅抬起头仰望星空，自言自语。
按照伊丝对自己的说法，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一开始被伊丝收进了储物魔法，消失是在被收进储物魔法之后的事，以乌拉诺斯大人的实力，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可奇怪的地方，可是，如果在看到伊丝的实力以后还这么认为，就太幼稚了。
伊丝的实力不仅超过阿撒兹勒，更是比肩魔王，甚至塔尔塔诺斯也只是伊丝的眷属，自己的确敬仰乌拉诺斯大人，将其当成神明，可即便如此，自己也必须承认，哪怕乌拉诺斯大人，也无法做到从伊丝身边悄悄偷走东西，不论洞察力还是警觉性，伊丝都超出了常理范畴。
如此一来，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为什么会消失？
普通人大概会想到伊丝欺骗了自己，可那是普通人认为，假如是伊丝，即便抱着某种目的，使用了乌拉诺斯大人的尸体，也肯定会当着自己的面承认，事实上就算她承认了，自己一方也奈何不了她，自己想不到她隐瞒的理由。
一番思考无果，希斯缇娅悄然叹气，依靠着神杖，从地上起身。
并非懈怠了祈祷，而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这几天以来，元素对自己的亲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倘若将每种元素染上不同颜色，那么现在自己身边便有彩带般的旋涡，此时的自己随时都能开始洗礼仪式，根本不必等到仪式约定的明天。哪怕现在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睡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之所以在这里祈祷，只是心神不宁，睡不着而已，希望可以通过祈祷，让内心平静下来。
一方面是因为天亮后就要舍弃人类的肉体与感性，成为圣灵，另一方面，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躁动着的、如同被关进透明盒子里的飞蛾般，不断扑腾的内心。
「呼。」
希斯缇娅忍不住叹息。
自己当然知道这份感情是什么，又到底从何而来，虽然自己从未有过恋爱的情愫，但自己并不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不如说，倘若真有拥有恋人的一天，自己也肯定是占据主动权的一方。只不过，这份感情出现的时机与原因，实在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月光映照下的漂亮五官浮现苦笑，希斯缇娅自顾自地摇头。
「一开始只是好奇元素亲和力为什么会变强，结果不知不觉间，已经深陷其中吗……」
自己之所以能把原本十天的洗礼准备缩短到五天，是因为自己的元素亲和力变得比以往强了不少，而究其根源，不是因为伊丝给予了自己更多血液，而是自己的情绪出现了变化。
也许有种天方夜谭、无法用魔法理论解释的味道，但事实是，每当自己祈祷时，如果想起给予自己血液的伊丝，元素就会更加亲近自己。自己一开始想当然的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伊丝的血液有增加元素亲和力的作用，所以每当自己想起伊丝这个『血液的主人』，元素就会更亲近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当然要选择能加快洗礼仪式进程的方法，也就是不断地回想伊丝。如此情况持续到库克背叛之后的第二天，自己像往常那样祈祷时，才终于理解真正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一想起伊丝，元素就更亲近自己。
自己最初的猜想是错误的。
在恶魔魔法中，情绪拥有能改变魔法威力的能力，这是因为恶魔魔法需要用自身的情绪感染周围元素，使之听从自己请求，而每当自己想起伊丝时，情绪轻松的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让人感到喜悦、期待与轻快，在如此情绪下，元素自然更加亲近自己。
而在清楚了这一切后，人会很自然的思考，为什么一想起伊丝，心情就会愉快，希斯缇娅并非愚钝之人，该怎么解释，已经十分明了。
露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神情，希斯缇娅轻轻摇着头。
「可惜知道的太晚了——」话音还未落下，希斯缇娅又自行补充，「不对，就算早知道，事情也不会改变。」
如果自己会因为倾慕某个人，就放弃追求理想，不去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希斯缇娅还会是希斯缇娅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自己惋惜的，只是时间太短，醒悟过来时，已经没时间做些什么了。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独自笑起来。
「没想到那家伙来瓦尔哈拉才过了不到半月，就让我发生这种变化，这是魔法吗？」
如果世界上有这种魔法，一定是最应该被封印的禁咒。
自己倒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是想说，这个禁咒施加的太晚了。
笑容里既没有自嘲也没有悔意，而是带着点点缅怀与回味的微笑。希斯缇娅再度抬起头看向星空，星星正在收起光辉，远处天际放出蒙蒙紫色。
黎明要到了。
「没有来吗……」
虽说是因为睡不着才站在大圣堂里，可在自己预想中，伊丝应该会在这最后一晚来找自己——大概会说些现在还有时间反悔，可以让她来维持圣域结界，自己假意成为圣灵之类，让自己保持人类感情的话，以前自己很讨厌旁人这么说，但唯独今晚，哪怕唠叨也好，自己希望伊丝来与自己做最后的告别，并且也认为，以伊丝的性格，她肯定会来找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伊丝并没有到来。
「哈啊，我都准备好情绪激动的说『当初库克背叛我的时候为什么要支持我，还说让我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这种话了，想在最后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结果白准备了一趟吗……」
望着圣殿大门的方向，希斯缇娅深深叹了口气。
「还是不要做期待了吧。做最后告别，对生者是一种烦恼。」
收回目光，希斯缇娅重新转向大圣堂中的祭坛，像往常那样，放下神杖，双手合十。
与往常不同的是，希斯缇娅不再是为了元素接近自己而祈祷，而是像常人眼中的圣女那样，为她人的幸福祈愿。
「请不要为我驻足，勇敢的往前走吧，为了你能在将来得到真正的幸福，即使我成为圣灵，也会在此处献上祈祷。」
希斯缇娅闭上双眼，向她的神明，乌拉诺斯·夏露·米斯特汀，献上由衷的祈祷。
◇
当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人们纷纷从家中走出，开始一成不变的生活时，瓦尔哈拉正悄然改变着。
圣女的洗礼仪式将在今天秘密进行。
整理好参加洗礼仪式的礼裙，依蒂丝一脚踏出房间，湛蓝的眼眸因阳光直射微微眯起，右手下意识挡在额间，回头看向身后的蕾菲娜。
「该说不愧是圣女转化成圣灵的日子么，看来女神也很懂风情，真是难得的晴天。蕾菲娜，你没问题吗？」
小心翼翼地将手从阴影里伸到太阳下，蕾菲娜先是条件反射般的收回手，旋即松了口气。
「没有感觉到烫……遮挡阳光的结界没有失效。」
「改变封印结界的内奸库克落网，已经不需要担心封印结界出问题了，其他人呢？」说着，依蒂丝歪了歪头，目光绕到蕾菲娜身后，一一略过卡米拉、玛丽、蒂芙尼与拉克西丝，最终停在队伍最后的伊丝身上，对比其他人，伊丝虽然也穿着盛装，但神色间却有一丝疲惫，「昨晚没有睡好么？」
「稍稍有点。」
「情人马上就要奔赴刑场，所以睡不着？搞不懂为什么会纠结，换做是我，直接抢下来不就好了。」
「喂喂，这不是佩佩该说的话吧？」
这种感觉就好像佩佩教唆自己去攻略蕾菲娜一样，太奇怪了。
「未婚妻的未婚妻就是我的未婚妻，有什么问题么？」
「那我说蕾菲娜是我的蕾菲娜，这样佩佩不会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这种事在纯种里并不少见。」
「诶？伊、伊丝小姐！？」
对比佩佩少见多怪的神情，蕾菲娜羞红着脸，张大嘴巴，显露出十分惊讶与不好意思的模样，手指也紧紧攥着裙摆。
伊丝不禁歪头，神情复杂起来。
「原来我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姐姐大人。」
「虽然我认可吾主有多个伴侣，但像依蒂丝小姐说的那样……」拉克西丝紫色眼眸中多了一些微妙，「太不堪入目了。」
十分罕见地，玛丽也露出松了口气似的神色，跟着附和。
「拉、拉克西丝小姐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女孩子之间应该更纯洁一些！」
「卡米拉姑且不论，为什么连玛丽也掺和进来啊。」
「伊丝幼妻。」
一旁的蒂芙尼抱起玛丽手臂，相当认真地强调。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史莱姆。」
伊丝稍微用力地敲了敲蒂芙尼脑袋。
虽然嘴上说为什么玛丽也掺和进来，但伊丝大概猜得到理由。由于某次自己开玩笑说，玛丽长大如果以后没有喜欢的人，可以嫁给自己，玛丽便把自己当时的口花花当成了真话。而当自己意识到玛丽当真了的时候，再尝试着想纠正过来，已经是会被玛丽当成自己要『移情别恋』、『对玛丽感到腻烦』，让玛丽眼泪汪汪的程度——以上这些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蒂芙尼悄悄告诉玛丽的说辞。
玛丽的话令依蒂丝挑起眉。
「嚯，玛丽觉得我不好吗？」
一边说着，依蒂丝一边走到玛丽面前，手指抬起玛丽下巴，强迫着玛丽抬起头看向自己双眼，后者很自然的感到不好意思，害羞地移开目光。
「没……没有……依蒂丝小姐很漂亮……也很有魅力……」
「那为什么只想待在伊丝身边，却不喜欢我？」
「这个……」
虽然画面会让有特殊癖好的人兴奋，但自己不可能让玛丽就这么被欺负。
伊丝走到玛丽身后，将玛丽拉至身前，远离依蒂丝。
「佩佩明明知道玛丽没有那个想法，太欺负人了哦。而且现在是参加希斯缇娅洗礼仪式的时候，再拖拖拉拉下去，就赶不上仪式开始了。」
「这么期待洗礼仪式？你看起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真是无情的女人。」
「……无情的女人是什么说法啊。」
自己知道佩佩是在说自己坐视希斯缇娅成为圣灵不管，但这个说法太容易让人误解。况且自己也不是什么事也没做，不如说现在之所以看上去没精神，就是因为一晚上都在为了这件事而努力。
「总之，现在先去大圣堂吧，堕天使已经在里面等待了。」
展开双手，伊丝催促着依蒂丝一行前往大圣堂。
（16/31）

第六十三章 天空之魔王

正如伊丝所说，大圣堂里堕天使已全部到场，所有人都摆出庄严肃穆的神情。
见到伊丝到来，堕天使们朝伊丝投以勉强笑容。
与伊丝面临的矛盾一样，或者说更甚，所有堕天使都知道，瓦尔哈拉需要这样一位圣女成为乌拉诺斯的继承者，但希斯缇娅与之他们又过于亲近，他们不忍心看着希斯缇娅成为圣灵。
只不过，对比选择了私情的库克，堕天使们选择了大义——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在心中不希望看见希斯缇娅走到今天这一步。
「伊丝小姐。」
「我来晚了，抱歉。」
目光一一看过堕天使，伊丝来到最前方的阿撒兹勒面前，宽敞的大圣堂里现在只有自己与堕天使寥寥数人，显得格外空荡。八大堕天使里，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六位，没来的两位分别是亚列与卡麦尔，前者被伊丝消灭，后者则在与血族女王阿尔维尔六世的战斗中与血族女王同归于尽，二者都在圣域中的某处复活，无法参加希斯缇娅的洗礼仪式。
「圣女大人还在准备中，伊丝小姐没有迟到，不需要道歉。」
「这几天以来，一直在麻烦伊丝小姐照料圣女大人，请容我代圣女大人向伊丝小姐表达感谢，不论是之前抵御贝利尔的袭击，还是帮助我们找到所有藏匿灾祸的洞窟，都是伊丝小姐的功劳。」
从阿撒兹勒处接过话头，安士白右手搭在胸口，对伊丝深深鞠了一躬。而除了阿撒兹勒外，其他四位堕天使，萨麦尔、沙利叶、拉哈伯以及伊丝没怎么见过的桑杨沙，也都弯下腰，向伊丝致以谢意。
简直像在做最后的送别。
这也理所当然，当希斯缇娅成为圣灵后，伊丝与堕天使间就没有了纽带，等到伊丝搭乘瓦尔哈拉前往环大陆的神之国，双方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对堕天使们而言，伊丝的出现如同一闪而逝的流星，虽然耀眼，但也只是生命中的值得夸耀的片段，仅仅只有与伊丝联系较为紧密的阿撒兹勒，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这么一位救瓦尔哈拉于水火的存在。
将脑海中的想法压下，伊丝微笑着抬手，让堕天使们起身。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遵从本心而已，不是为了得到你们的感谢。比起这个，你们的准备呢？所有堕天使在同一时间一起消失，警觉心强一些的人应该能察觉到，瓦尔哈拉上发生了什么。」
「只要解释成圣女大人召见我们，有要事商议，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我们。另外……」
由于阿撒兹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伊丝不禁追问。
「阿撒兹勒想说什么？」
「啊啊……我想问伊丝小姐，圣女大人最后有对您说过，她有未完成的愿望吗？昨晚圣女大人应该有和您见面。」
「不，」自己昨晚并没有去找希斯缇娅，伊丝尽量摆出镇定表情，「没有。」
「这样啊……」
阿撒兹勒遗憾地放下手，肩膀也跟着耷拉下去，英俊脸庞显现出失落与寂寥的模样。
再继续下去，会让氛围变得沉重，伊丝以礼貌笑容告别堕天使，接着带领伙伴站到大殿另一侧，将伙伴们与堕天使分开，圣洁的大殿重新安静下去。
「虽然有种事到如今的意味，但内奸还没有抓到吗？不是说除了库克，还存在另一位斯提克斯麾下的内奸，就这样匆匆开始洗礼仪式，万一那位内奸提前得知消息，过来捣乱怎么办？」
依蒂丝十分自然地上前一步，来到与伊丝并肩的位置。
「正因为不知道内奸是谁，希斯缇娅才决定秘密进行洗礼仪式啊，知道这场洗礼仪式的人只有我们和堕天使，在外人眼中，希斯缇娅的洗礼仪式在五天以后。当希斯缇娅成为乌拉诺斯的继任者，能够为瓦尔哈拉提供无穷无尽的魔力时，那位幕后黑手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动摇瓦尔哈拉。」
「只有我们、还有堕天使知道么……在看到那位大祭司背叛以后，我不觉得堕天使还能够相信。换做我是圣女，会一声不吭的自己把洗礼仪式完成。」
「那是就结果论啦，堕天使是希斯缇娅的长辈，希斯缇娅应该是希望能让长辈看见自己的成长，所以才让他们到场。再者希斯缇娅对我说过，当她进行洗礼仪式时，堕天使会感应到圣域结界的变化，即使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希斯缇娅对我说过』吗……嚯，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和那位圣女大人相处的不错。」
「不不，不是佩佩你想的那样。」
自己和希斯缇娅间相当清白，这一点自己能肯定。
「就当做是这么回事吧。只是伊丝，现在的你，表现让我有些失望。」
「失望？」佩佩的发言令伊丝十分在意，后者扭过头来，视野里映入佩佩精致如人偶的侧脸，此时佩佩依旧直视前方，湛蓝双眸中看不出感情流露，「为什么这么说？」
「换做以前，你不应该强硬阻止这类事么，卡米拉那时候如此，我和那位龙女时也是如此。要么从一开始就不加干涉，不让人觉得你是见不得悲剧的救世主，要么就一帮到底，不让人看扁，像现在这样面对亲友赴死却犹犹豫豫，不敢出手，让我觉得你很狼狈。这是一场悲剧，而不是壮烈的牺牲，既然与那位圣女大人关系不错，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让她清醒过来，一切不就结束了么。你来当乌拉诺斯，她继续去做她的圣女，当你死后，她再继承你的位置，这样你用不着烦恼，也尽到了自己的义务，皆大欢喜。」
至于寿命的方面，成为半圣灵以后，至少有上千年的生命，不会出现像尤利乌斯时那样，尤利乌斯当了上百年的教皇，而下面的继任者却换了数代。
「……我该说佩佩和卡米拉不愧是姐妹吗？」
两天前，卡米拉也对自己说了相似的话。
「这和是不是姐妹无关，只是看着你不再像以前那样果决，就好像看着曾经的救世主变成只会借酒消愁的酒鬼一样，感到惋惜。没有身为救世主该有的霸道。」
「欸，那佩佩觉得现在的我霸道吗？」
如同在强调自身存在，伊丝故意摆出可爱的微笑，双手食指抵着脸颊两侧。
佩佩扭过头来，目光与伊丝相对，持续了不足两秒，出乎伊丝意料的，佩佩发出轻笑，笑声并非讥讽，而是满意的声音。
「看上去不错，我误会你了，你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乱来——不过这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真是个藏不住魅力的家伙。」
「就是这么一回事。」
面对佩佩夸赞的笑容，伊丝胸有成竹地摊开双手。
就在刚才，佩佩知道了自己并未坐视不管，也许佩佩不清楚自己究竟要以怎样的形式阻止这一切，但对佩佩而言，她只要知道自己没有袖手旁观，这就足够了。
而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答案也很简单。
让圣域结界失去原有的机能。
利用元素洗濯肉体，从而成为圣灵，这一切建立在希斯缇娅能与圣域结界构筑连接上。过去希斯缇娅借用圣域结界的力量时，圣域结界投射金色光芒会将希斯缇娅笼罩其中，而这就是希斯缇娅与圣域结界缔结连接的表现，那么，倘若自己不让这道光束照射到希斯缇娅身上，结果会如何？
答案是希斯缇娅无法与圣域结界沟通，从而不能成为圣灵。
当然，事情到此还未结束，倘若希斯缇娅没有『理由』的无法成为圣灵，看起来就像被圣域结界拒绝，这样的结果既会动摇人们对希斯缇娅的看法，质疑希斯缇娅成为乌拉诺斯继承人的正统性，同时还会给希斯缇娅带来不小的打击，因此这种干涉是不彻底的。
所以，自己的布置不止于此。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斯提克斯安插的内奸给予了自己由头。
首先，自己将圣域结界的魔力抽至让圣域结界变得黯淡，恰好只能维持住瓦尔哈拉的程度，然后，再前往结界世界与尤弥尔教会圣城米特斯拜亚，分别寻求精通恶魔魔法的莉娅，以及擅长神代魔法的尘世巨龙帮助，让二者修改圣域结界，使其不能将洗礼的光辉作用于希斯缇娅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以莉娅和尘世巨龙的知识，也无法篡改圣域结界，圣域结界不属于恶魔魔法，而是以神代魔法构筑的存在。尘世巨龙虽然因为被封印在神代魔法构筑的结界中许久，将神代魔法的封印结界琢磨的极为透彻，但它只懂得封印它的神代魔法，无法理解乌拉诺斯构筑的圣域结界。
因此，伊丝只好退而求其次，不修改圣域结界，选择以另一个魔法阵干涉圣域结界。简单理解起来就是，在圣域结界与圣殿之间构筑一道壁垒，让圣域结界的洗濯无法作用于希斯缇娅身上，中断希斯缇娅与元素的共感，以此达到不让希斯缇娅成为圣灵的结果。
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容，真实情况要复杂的多，为了构筑这个阻碍圣域结界作用于希斯缇娅，同时又不会被希斯缇娅察觉的魔法阵，消耗了远比自己注入给圣域结界的魔力还要多的魔力，这也是自己感到疲惫的主要原因。
事情到了这一步，洗礼失败的希斯缇娅会发现，圣域结界的光芒比以前黯淡，于是委托自己这个唯一能让圣域结界焕发活力的人，将圣域结界变回全盛模样，而自己便能以『斯提克斯的内奸作祟』为由，将圣域结界不能正常运转的原因，推到内奸身上，同时声明，自己也不知道内奸究竟做了什么，进而无从下手。
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为了事实上的圣域结界的维持者，同时希斯缇娅依旧是瓦尔哈拉的领导者，一切回到自己设想的正轨上。
虽然耍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欺骗了希斯缇娅，但这是唯一的，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法，算得上善意的谎言——总比在希斯缇娅进行洗礼仪式时，自己借用元素对自己的惟命是从，在心中强硬命令元素远离希斯缇娅，让希斯缇娅无法完成洗礼仪式强。
只是……
伊丝抬起头，仰望圣殿上万里无云的天空，不对称的圣域结界如往常那样缓缓旋转，看不出异常。
不知为何，自己有种难言的不安。
莉娅构筑的结界从未投入过实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生效——尽管伊丝努力让自己觉得，不安感来自于此，但内心却隐隐感到，变故不是发生在这里。
接着。
身侧传来被人盯视的感觉。
伊丝立刻扭头。顺着视线看过去，安士白正对自己点头，投以不明缘由的、赞许的目光。
莫名其妙。
在希斯缇娅进行洗礼仪式的时候，自己盯着一点安士白好了。
接连两次在洞窟附近遭遇安士白，安士白又两度以远低于自己的实力接住自己攻击，再加上安士白等级栏不同于其他堕天使的显示，都让自己对安士白产生怀疑，如果不是没有任何证据，自己早就把安士白抓住。
虽然现在就可以把安士白绑起来，然而说不出原由就这么做，会与堕天使交恶不说，重要的是自己会被当成无理取闹之人，将安士白推到有利的一方——前提是，安士白就是斯提克斯安插^进来的内奸的话。
安静持续了约一刻钟，众人耳边响起缓慢的脚步声与神杖轻触地面的声音。
希斯缇娅来了。
包括伊丝在内，所有人抬起头，看向大圣堂侧面，希斯缇娅将从那里出现。
洁白到刺目的、仿佛不诞生于尘世的身影，似乎只要有希斯缇娅在，一切黑暗污浊之物都会在这份圣洁下自行退去。这是令人只能仰望的、神圣不可亵渎的存在。
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希斯缇娅接受洗礼仪式一样。
不过和那时候不同，当时自己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而现在，自己知道希斯缇娅的洗礼仪式必定失败。
仿佛没看见大圣堂中的众人，希斯缇娅平静地走到祭坛前，随后转过身，放下神杖，双膝跪地，低声颂唱洗礼仪式必须的咒文。
远远站在后面的伊丝则低下头去。
堕天使与自己的伙伴们或许没注意到，就在转身的刹那，希斯缇娅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在成为圣灵的最后只看着自己，这种信任感令伊丝心生愧疚，希斯缇娅并不知道自己对圣域结界做了手脚，她或许以为自己在对她送上祝福吧。
然而，自己并没有后悔，如果昨晚什么也不做，只是去与希斯缇娅做最后的告别，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一定会为自己的无为感到后悔，就像卡米拉说的那样，今后每当想起希斯缇娅时，都会为没有救下希斯缇娅而羞愧失落。
能够感受到圣殿内的元素正欢呼雀跃着奔向希斯缇娅，希斯缇娅体表也跟着发散出淡淡光辉，这些光粒般缥缈的东西聚集在一起，仿若亲昵少女的蝴蝶，环绕希斯缇娅飞舞，令希斯缇娅成为场中唯一瞩目的存在。
如同天使降临。
按照正常流程，圣域结界马上会投射下金色光辉。
这是希斯缇娅最后的洗礼仪式，光辉意味着圣域结界今后将完全由希斯缇娅掌控，瓦尔哈拉诞生了第二位乌拉诺斯。
伊丝不禁抬起头，肉眼可见的，直径以公里计算的圣域结界，中心凝结起金色光芒。
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莉娅构建的结界阻拦失败，自己就命令元素，远离希斯缇娅。
伊丝下意识屏住呼吸，紧紧盯视天空缓缓旋转的圣域结界。
仿佛在积蓄力量的时间过去了不足半分钟，然而这半分钟里，伊丝却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所谓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最终，像是在回应伊丝那样，凝结的金色光辉骤然下落，并且毫无阻碍的穿透莉娅的魔法阵。
内心「咯噔」一声。
失败了。
不过一切还没有结束，自己还可以让元素远离希斯缇娅，强行终止洗礼仪式。至于事后如何解释这一切，只要赖在内奸身上，没有人能知道始作俑者是自己。
然而，就在伊丝做好准备时，圣域结界降下的金色光芒，轨迹出现了让人诧异的变化。
光芒确实在朝下坠落，并且在视野内急速放大，但看上去却不像朝着希斯缇娅而去。
伊丝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否则，金色光芒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只不过，在光芒即将投射至空无一物之处时，就像嗅到花蜜香气的蜜蜂那样，金色突然横扫，最终照耀在伊丝身上。
与此同时，伊丝内心浮现一股奇妙的念头，不知不觉中，自行切换到猫耳的第三形态。
当瓦尔哈拉真正的掌控者来到瓦尔哈拉，继任者将回到候补的位置，圣域结界做出了情理之中的选择。
——瓦尔哈拉迎来了第二位乌拉诺斯。
天空之魔王，伊丝·恩雅。
（17/31）

第六十三章 剧变

一片漆黑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空间。
所谓无尽监牢，就是指这片领域，当狱卒离开后，囚房便会吸收一切光线，令目光所及之处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尤其是守备最严密的无尽监牢底层，被关押其中的人不仅会被构成囚房的水晶不断吸取魔力，使之无法借用魔法反抗，甚至连囚房究竟有多大，也无从知晓，举例来说就是，这里有令人只会原地踏步的禁制，即使被关押者一直埋头向前走，也无法触碰到囚房的墙壁。
加上布置在瓦尔哈拉岩石上的加固禁咒，无尽监牢成为了让犯罪者闻之色变的存在，可以说，从无尽监牢建立至今，从没有出现过越狱的情况，这是比堡垒更坚固的牢笼。
然而。
这个传说在今天被人打破。
伴随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漆黑一片的牢笼中投进些许光亮。
库克下意识抬起头，普通人在这里很容易丧失时间概念，但他身为邪眼龙人，能够感应到白天还是黑夜，印象里狱卒前两个小时才来送过食物，除非有人审问自己，否则大门不应该被打开。
嗒、嗒。
硬质鞋底踩在石板上的坚实声响。
映入视野的面孔相当熟悉，质朴的、极具亲和力的青年面孔，放在平时，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然而此刻因为光线，对方藏在阴影里的脸让自己升起一股不祥预感，仿佛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安士白，而是素未谋面者。
盘坐在地的库克双腿动了动，从地上起身，他不希望被过去的同僚看见落魄模样。
「你也是来盘问我的么，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阿撒兹勒和希斯缇娅，你去问他们就能知道结果。我没有和斯提克斯勾结。」
没有立刻回答库克，而是慢悠悠地走到库克面对，安士白面露微笑。
「嗯，我当然知道，库克大祭司没有背叛瓦尔哈拉，也没有和斯提克斯勾结。」
语气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声音中带着点点讥讽味道。
库克皱起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对库克大祭司感到同情，明明一心为了圣女大人，圣女大人却不领情。」
「如果你是为了嘲笑我而来，那就回去吧，不要让我看扁你，安士白。」
「让我回去？库克大祭司是认真的吗？如果我回去，库克大祭司就要在监牢里迎来死亡了哦？即使逃生的希望摆在眼前——不，这套说辞库克大祭司可能无法理解，我是想说，即使阻止圣女大人成为圣灵的机会唾手可得，库克大祭司也要放弃吗？」
话音落下，安士白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与库克拉开距离。
「只剩下一小时，圣女大人就会成为圣灵，这是最后的机会。库克大祭司，既然你决定不惜与圣女大人撕破脸，也要阻止圣女大人接受洗礼，那就不应放弃，直到最后一刻都想方设法阻止，这样才让人敬畏，不是吗？」
「安士白，你——」
逐渐理解安士白所指，库克情绪激动起来，『砰』的一声双手抓住水晶制栅栏，拼命想将头伸出来。
并没有为库克的激动慌张，安士白泰然自若地点头。
「嗯，是的，就像库克大祭司想的那样，我可以让库克大祭司离开这里，在最后的最后，去阻止圣女大人。」
「希斯缇娅的洗礼仪式不应该在五天以后吗？为什么是今天？」
「为了防止藏在瓦尔哈拉上的内奸破坏洗礼仪式，圣女大人特意提前了时间。对外宣称的十天，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烟雾。」
「防止内奸破坏洗礼仪式……」意识到了某件事，库克双眼微眯，看向安士白的目光中充满敌意，「原来引狼入室的人是你，安士白，你竟然背叛乌拉诺斯大人，你忘记乌拉诺斯大人创造你的恩情了吗！」
「嗯？」安士白脖子歪成几近九十度，「我没有说过我是内奸哦？库克大人不能无端污蔑我。而且，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到底要不要放库克大人出去，主动权在我手上，库克大人，您最好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时间不多，圣女大人马上就要为瓦尔哈拉和乌拉诺斯奉献自己，如今我把机会与可能性摆在了您面前，您得好好把握。」
「混·蛋……」喉咙里发出诅咒，库克握住水晶栅栏的手发出嘎吱响动，沉默度过了足足一分钟后，库克才以沙哑嗓音开口，「即使我出去了又如何？外面不止有阿撒兹勒，还有数倍于阿撒兹勒的伊丝小姐，我没有战胜他们的可能。」
「不用担心，我会协助您。」
一边说着，安士白一边将一团外形如同禽卵的东西递给库克。
灾祸。
不是普通的灾祸，而是呈现艳丽红色的、仿佛跳动心脏般的东西，以库克的认知，只有灾祸之卵与其相似。
「这是什么？」
「诞生灾祸的源头，只要吃下这个，就能拥有堪比魔王的力量，具体形容的话……我想哪怕把瓦尔哈拉撕成碎片，也不在话下，这原本是留给堕天使的东西，但换成实力相近的库克大祭司，想必效果也不会太差。即便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库克大祭司，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以后，今后迎接你的，只有成为死物的圣女，想解决这一切，除非瓦尔哈拉倾覆，否则圣女永远无法摆脱牺牲自己的宿命，你的选择是？」
目光聚集在安士白递出的鲜红之卵上，库克提出最后的问题。
「瓦尔哈拉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你所为？你到底是谁？瓦尔哈拉的覆灭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有库克大人拿走这个『机会』，我才能回答您。信任是相互的。」
「啧。」
正如安士白说的那样，只有毁灭瓦尔哈拉，希斯缇娅才能摆脱她牺牲自我的宿命，同样是死，一个坐以待毙，另一个则是在挽回希斯缇娅以后毁灭，该选择哪一方，无需犹豫。
从栅栏里探出手来，库克一把握住安士白递出的灾祸之源。
然后。
如同找到宿主的寄生虫，原本光滑的蛋壳表面长出根须，在库克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紧紧扎根于库克手臂。只是眨眼时间，库克血管陡然暴涨，皮肤渗出鲜血，五官也因剧痛扭曲起来。
而与痛楚相对的，是库克全身暴涨的压迫力，库克的等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以库克为中心，无尽监牢里刮起一阵暴风，栅栏发出咔咔呻吟，没有任何准备的安士白更是被这阵暴风掀飞，后背重重撞击在墙壁上。
然而，安士白并未流露出痛苦神色，相反，仿佛看见了杰出的艺术品，安士白仰望着库克的脸庞浮现喜悦与钦佩，神情如同在讴歌某种圣行。
「这才是灾祸真正的力量——不，这是福音，是为阿莱克西亚大陆所有生灵带来希望的福音。只有依靠灾祸，我等才能抵达乐园。自诩神明的恶魔呦，在看到这等伟大的生命后，你还能像做出令人作呕的惺惺姿态吗！」
咔咔咔咔咔——
构成无尽监牢的岩石因挤压浮现魔法文字，硬生生禁锢住身体胀大起来的库克，这份光景安士白已经见过无数遍，他知道，乌拉诺斯布置的禁咒无法阻拦灾祸之源，用不了多久，化身为灾祸的库克就会成为瓦尔哈拉上的焦点。
而现在，自己该去欣赏女神的恶作剧，在这方面，自己必须要称赞，女神比自己更懂得如何玩弄他人。那种看着人陷入绝望深渊，奋力挣扎，却又无法摆脱命运的感觉，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走着瞧吧。」
安士白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
当圣域结界投射下的光芒笼罩伊丝后，所有人都露出极为精彩的表情。堕天使是错愕、惊讶、混乱以及茫然，而卡米拉一行，则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疑惑表情。
三步并作两步，阿撒兹勒不顾还跪在祭坛前的希斯缇娅，连忙走到伊丝身边。
「伊丝小姐，这是？」
「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光芒笼罩的伊丝同样陷入混乱，自己对圣域结界做了手脚没错，可自己做的布置，并不是让圣域结界投下的光芒笼罩自己，而是单纯令光芒无法投射到希斯缇娅身上，此刻的变化，自己始料未及。
下意识的，伊丝看向状态栏，『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状态依旧在自己身上，不过在这个状态之后，多了一个名为『天空之主』的头衔。尽管大脑不愿意深入思考，可伊丝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何种变化。
自己成为了乌拉诺斯。
也许有种天方夜谭的味道，可只要仔细回想一下就能明白，一切早有征兆。
为什么连堕天使都无法注入魔力的圣域结界会接受自己，为什么自己的血液能增加圣域结界对希斯缇娅的认可，以及很久以前，掌控秩序神殿的水晶为什么称呼自己『支配上位领域的王』，还有最后的，『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状态，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乌拉诺斯的继任者，或者直接是第二任乌拉诺斯，这些问题便都说的通。
虽然还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比如自己为什么是乌拉诺斯，乌拉诺斯消失的尸体，和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但这些问题都可以放在尘埃落定以后再寻找答案，真正要命的，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出现在了这个位置上。
自己该怎么面对希斯缇娅？
沐浴在光芒之下的伊丝看向希斯缇娅，后者已经从祈祷中回过神，一边呆呆地看着自己，一边朝自己走来，樱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喜悦，里面只有动摇与质疑，那副神情，让自己想起希斯缇娅得知库克背叛了她时的模样。
伊丝艰难地张开嘴。
「希斯缇娅……」
然后，这番话变为引爆希斯缇娅的导火索，伊丝能想到的东西，希斯缇娅也同样理解。她眼中的质疑眨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与凄苦。
「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我？」终于来到伊丝身边，希斯缇娅气息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变得粗重，声音里充满艰涩，「你早就知道结局，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如果不希望我阻碍你成为乌拉诺斯，那从一开始就说你得到乌拉诺斯大人认可，我不就能接受了吗？假惺惺的接近我，最后告诉我一切只是玩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可怜的小丑？」
「不……希斯缇娅，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尽管是事实，可无疑是苍白无力的回答。
该死。
如果知道自己会成为乌拉诺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会登上瓦尔哈拉。
正如伊丝所想，希斯缇娅并未把伊丝的话听进耳中，自己的命运遭人玩弄，当事实摆在眼前时，所有辩解都会成为可笑荒诞的谎言。
希斯缇娅五官扭曲起来，樱色眼眸中渐渐染上歇斯底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你把我的理想都当成了什么！一步步把我推到现在的地步，然后跳出来说，『希斯缇娅，其实我才是乌拉诺斯』，这样的游戏很有趣吗？啊啊，确实，对像你这样恶趣味的人来说，玩弄她人命运，会很有成就感吧，但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把我当成跳梁小丑，又为什么让我对你……让我对你……难道你连这点温柔都不能施舍给我吗！」
话音到最后已然掩盖不住泣声，希斯缇娅仿佛被淋湿的小狗那样，死死扣住伊丝双肩，从下往上的，向伊丝投出希冀与乞求可怜的目光。
她大概是在希望奇迹发生吧，就像人失去某种极为重要的东西后，会第一时间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自己不过在梦中。希斯缇娅恐怕也在期待如此事情发生，希望自己对她说，这是自己的恶作剧，自己篡改了圣域结界，所以才会有如此结果。
然而，这并非自己的恶作剧，倘若能通过修改圣域结界，改变乌拉诺斯的继任者，那么自己一定会改写圣域结界，指定希斯缇娅为乌拉诺斯。可现实摆在眼前，这世上不存在如此便利的事情。
话语几近到嘴边，却又因为觉得说什么都显苍白，伊丝只能保持沉默，任由希斯缇娅将责难倾泻到自己身上，直到希斯缇娅声音沙哑后，伊丝才尽量冷静地复述。
「希斯缇娅，我的确不知道我会成为乌拉诺斯，如果我知道我的到来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跟阿撒兹勒登上天空岛，更不可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帮助你——听好了，一切还没有结束，我是血族，而你是半圣灵。我和乌拉诺斯不同，我的生命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刻，而你不一样，在我消失之后，你会成为我的继任者，继续完成你的理想。如果我的确成为乌拉诺斯，那么现在我以自己的生命做担保保证，希斯缇娅会成为第三任乌拉诺斯，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个决定。」
蓝色眼眸凝视着希斯缇娅呆然若失的双眼，见到其中的绝望逐渐减少后，伊丝上前一小步，握住希斯缇娅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胸口能够感受到心脏跳动的位置。
「而且，希斯缇娅根本用不着等待那么久，你不是说，乌拉诺斯是自己离开了瓦尔哈拉，而非死亡吗？这就说明，魔王之位无需通过死亡的方式交接，那么在我弄清楚怎么把魔王之位交给希斯缇娅后，再让希斯缇娅坐上这个位置，结果就和现在希斯缇娅接过乌拉诺斯的位置一样，二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时间稍微推迟了一些。希斯缇娅，我从没有成为乌拉诺斯，从没有玩弄别人命运的想法，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你让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如果不是有自己支撑，满脸泪水的希斯缇娅已经扑倒在自己怀里了吧，手中传来的力量说明着这一点。
「不要得寸进尺了，女人。姐姐大人不会为了区区魔王之位耍小把戏，如果你还有圣女的尊严，就站起来，好好想想姐姐大人的话。」
卡米拉来到伊丝身边，冷言告诫希斯缇娅。
后者反射泪光的眼睛闪动着，仿佛在求证的目光先是放在卡米拉身上，然后回到伊丝姣好的脸庞。
伊丝神情间充斥认真与诚恳。
「我的话绝无谎言。我想帮助希斯缇娅，这是我的真心。」
希斯缇娅脸庞显现动摇。
「我——」
啪、啪、啪。
在希斯缇娅话音还未落下时，大圣堂内突然出现清脆却刺耳的鼓掌声。
「安士白？你要做什么？」
无视沙利叶的质问，安士白一边走向大圣堂中心，一边鼓掌。
「不愧是喜爱玩弄他人命运的女神，连在这种时候，都要给予人希望。我知道的，我知道，先让人提起希望，然后再狠狠把它摔碎，那时候的绝望，会成为无比美味的佳酿，虽然我讨厌你，但在品味这方面，我发自内心赞赏。」
「安士白。」
皱起眉，伊丝回过头，看向这位不解风情的恶魔，此刻安士白吸引了大圣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安士白？不，我并非安士白，女神大人，你还要继续装傻下去吗？事到如今，差不多该猜出我是谁了吧？」
随着安士白话音落下，安士白朴素的脸庞开始扭曲，仅仅不到五秒，就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不逊色于阿撒兹勒的英俊容貌，但对比阿撒兹勒正派的英俊，面前这位恶魔则是一眼能让人感到邪恶的类型，暗红色的头发，以及和希里一样，眼白呈黑色的惊悚眼眸。
全知地图上第一次显示出安士白真正的名字。
不，现在不应称其为安士白，而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第二位原初魔王。
海洋之魔王，斯提克斯。
（18/31）

第六十五章 魔王与女神？

「你——！」当斯提克斯显露真身的第一时间，阿撒兹勒便拔出武器，挡在所有人前方，「斯提克斯，你竟然敢独闯瓦尔哈拉！」
「斯提克斯？」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比阿撒兹勒的快速反应，其他堕天使则陷入久久的震惊，不同于与乌拉诺斯一起来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阿撒兹勒，另外七名堕天使从未见过斯提克斯，现在亲眼看见过去的同僚成为敌人，反应过来需要时间。
堕天使的惊慌让斯提克斯相当受用，后者如同在欣赏艺术品一样，一只手抚在胸前，另一只手朝外打开，目光一一扫过缓缓后退的众人。
「对对，就是这样！我潜伏在瓦尔哈拉上，就是为了品味你们现在手足无措的样子！乌拉诺斯已经消失，瓦尔哈拉上还有谁能阻拦我？就凭你阿撒兹勒吗？没有这个可能！」
无视斯提克斯狂妄得意的呼喊，阻拦在众人前方的阿撒兹勒低垂视线，小声请求。
「伊丝小姐，可以请您把圣女大人和瓦尔哈拉上的小孩带走吗？不需要带走所有人，只要一小部分，留下火种就好。斯提克斯很强，我能感觉到他不是过去的斯提克斯，现在的他或许能与乌拉诺斯大人相提并论。」
「还未开始战斗，就想着逃跑了吗？阿撒兹勒，这可不符合你第一堕天使的名头。」斯提克斯语气中充满轻描淡写，「虽然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再怎么说女神就站在你身后，有她在，即使是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如说，在她登上瓦尔哈拉的一刻，我的计划就告终了。」
阿撒兹勒微眯起双眼。
「女神？」
「没错，抱着我那仅有的一点怜悯之心，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只有我今天不会和你们交手。女神让我看了这么一出精彩表演，计划失败带来的挫败感，也稍微缓解了一些——噢？偷袭不是光明磊落的举止。」
话音落下的同时，斯提克斯朝左边伸手，紧接着，伴随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斯提克斯手中赫然多了一柄瑰丽长剑。
破灭之剑。
在斯提克斯喋喋不休时，阿撒兹勒以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从左侧向斯提克斯发起攻击。
而现在，阿撒兹勒的武器被斯提克斯硬生生钳住，双方的实力差距大到一目了然。
仿佛没看见试图拔出武器的阿撒兹勒，斯提克斯继续不紧不慢地补充，目光仅仅放在伊丝一人身上，眼底流露出些微警惕与厌恶。
「在乌拉诺斯死亡的第一时间，我就感应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发生的变化。想冲破神明布下的囚笼，唯一能摆脱大地束缚、无视雷暴之海的天空岛必不可少，所以我趁堕天使离开瓦尔哈拉之时，悄悄靠近瓦尔哈拉，阻截了其中一位，也就是安士白。堕天使虽然拥有不死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堕天使能随时随地回来，『转移』的前提是死亡，所以只要把堕天使囚禁起来，我就可以伪装成他们，旁若无人的混进瓦尔哈拉。在乌拉诺斯消亡的现在，没有人能认出我的伪装。」
换言之，安士白正被斯提克斯囚禁在某处。
暗中使用『上帝之眼』的伊丝沉声道。
「即使外貌相同，生活习惯也会暴露你的身份。」
啪咔。
伴随宝石破碎的声响，阿撒兹勒的破灭之剑如同玉石般四分五裂，斯提克斯只是稍微用力，破灭之剑便化为一堆碎石。试图将破灭之剑夺回的阿撒兹勒瞬间失去支撑，身体无可阻挡的接连后退，如果不是他急忙拍动翅膀，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现在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阿撒兹勒的遭遇令其他堕天使停下手中动作，连阿撒兹勒都只能像小孩一样被戏耍，他们上去，只会更加丢脸。
斯提克斯满意地点头。
「是的，生活习惯的确是一个问题，但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就像女神你借用赫蒂让库克认罪，我也能用相似的方法获取安士白的记忆，只不过我不是利用精神魔法，而是灾祸。尤弥尔女神，你应该见识过吧？灾祸的强大。」
原来斯提克斯口中的女神是指自己。
伊丝略感意外地挑起眉。
很可惜，自己并不是所谓的女神，就在刚才，还只是一只普通的吸血姬。
不过就斯提克斯的言行看，斯提克斯相当忌惮自己，甚至因为自己出现，直接宣布计划流产。让斯提克斯保持这个误解也不赖。另外，上帝之眼告诉了自己斯提克斯的情况，现在的他不可能战胜自己。
见到伊丝没有回答，认为伊丝默认了的斯提克斯继续解释。
「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瓦尔哈拉的圣女成为圣灵的一刻，只有当她成为圣灵，瓦尔哈拉才能拥有取之不尽的魔力。成为圣灵后的圣女不再拥有感性，也就不会拥有尊严，当我把结果摆在她面前——要么臣服于我，让瓦尔哈拉为我所用，要么看着瓦尔哈拉与其上的子民覆灭，令瓦尔哈拉之名从人们的记忆里抹除。只剩下可怜理性的她，只能像死物一样，做出保证所有人活下来的选择，这样一来，瓦尔哈拉就成为我的所有物。
啊，除了女神，其他人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可以威胁拥有无尽魔力的瓦尔哈拉，这并没有难理解的地方，没有乌拉诺斯，再强力的结界也终究只是结界，强大的武器需要合格的使用者才能发挥完整力量，显然，圣女没有如此能力。每当我听见圣女大人宣称，只要她成为圣灵，瓦尔哈拉就能将我拒之门外时，我都忍不住感叹，那个乌拉诺斯也有失策的时候，真是选了个天真的继承者。我已经突破外面的封印结界，进入到瓦尔哈拉内部，在这时候，瓦尔哈拉还怎么阻拦我？」
「斯提克斯，你还有魔王的尊严吗！」
斯提克斯充斥轻蔑的发言令希斯缇娅愤怒起来，然而希斯缇娅越是愤怒，斯提克斯就越是觉得希斯缇娅令人发笑。
「不仅不为自己的幼稚羞耻，反而说我没有尊严？圣女，现在的你让人失望，我都忍不住为乌拉诺斯感到悲哀。所谓圣女，不过是这么一个东西。
嘛，拜女神所赐，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就结果论，女神比我狡猾的多，我再怎么样也希望你接过乌拉诺斯的位置，女神索性自己成为乌拉诺斯。先是接近以后取得信任，然后再当着圣女的面，狠狠把圣女的理想摔碎，这番戏弄，让人欲罢不能啊，呵呵呵呵……
对了，我也参与进来了一把，为了加快你与女神的进度，我不仅布置灾祸之弦，还让贝利尔充当牺牲品。没想到女神没有丝毫犹豫就使用我铺设的台阶。当然，我没有责怪女神你的意思，不如说，允许我成为像你一样的参与者，这让我感到十分愉悦，我也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设下囚笼戏弄我等。原来将阿莱克西亚大陆之民封锁起来时感到的愉快，是如此令人沉醉的美酒。啊啊，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玩具却浑然不知，甚至还深深信赖自己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仿佛讴歌圣行的狂信徒，斯提克斯张开双臂，仰面朝天，神情充斥疯狂之色。
伊丝皱起眉头。
自己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不论他们的渴求如何，结局都如出一辙。
「废话说完了吗？」
伊丝的发言令斯提克斯从自我陶醉中回神，重新站直身躯，眼白呈黑色的眼睛里浮现认真。
「说完？不，还没有说完，而且我也并非在说无用的言论。尤弥尔，既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么我就稍微向你妥协一次——让我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这片弹丸之地，我可以答应你，永远都不再回来，并且把我拥有的全部财富，包括我麾下的恶魔，一并做为报酬赠予你。
如果你连这个条件都不愿意答应，那么我就再退一步，让我和我的子民在环大陆上建立家园。从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听起来就好像女神将斯提克斯囚禁起来，而斯提克斯不计前嫌，向女神承诺，只要女神愿意归还给他自由，他就愿意把所有家当都送给女神一样。如果斯提克斯没有作恶，自己又的确是女神的话，自己会考虑答应斯提克斯，让他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一方面是自己没理由限制斯提克斯自由，另一方面是早点送这个到处挑事的人滚蛋，让阿莱克西亚大陆消停下来。
然而，自己并不是女神，斯提克斯找错了对象。说自己是乌拉诺斯，自己身上还好歹有『瓦尔哈拉的掌控者』状态，有一点说服力，换成女神，就是真真切切的荒谬。
伊丝沉默片刻。
「我并非尤弥尔女神，而且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戏弄希斯缇娅。」
认为自己遭到伊丝戏弄，斯提克斯神情间的期待转为愤怒，脸庞涨红起来。
「事到如今还想遮遮掩掩吗！尤弥尔女神！你所展现的力量，还有让自己成为乌拉诺斯的能力，除了女神以外，没有别的可能！」
「不相信么……也罢，我和你之间本来就没有好说的，从你把矛头对准蒂娜和莉娅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是敌人。我不会宣告你的生命走向终结，但我会把你交给塔尔塔诺斯。」
「呵呵呵，觉得我动摇了你的统治，所以想封口么。我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我有战胜你，或者离开这里的把握，在想着解决我之前，先看管好自己的生命吧！」
仿佛在呼应斯提克斯的话，如同背负世界的巨龟踩踏在瓦尔哈拉上一样，瓦尔哈拉开始阵阵晃动，众人耳边也隐隐传来大地破裂的声音。
全知地图显示，瓦尔哈拉上出现了一位等级高达270级的光点，而当伊丝把注意力移动到光点上时，上面显示其为『魔化的库克』，种族也从邪眼龙人，变为了宗教怪物里的巴弗灭。
巴弗灭吗……
有着羚羊头颅、人类身躯、鹿的下半身以及山羊蹄的两脚恶魔，在部分故事里，还拥有蝎子的尾巴以及天使一样的翅膀，几乎综合了所有恶魔的特征。在『Ragnarøk』中代表了第二原罪，同时也是『Ragnarøk』里极为强大的怪物。
「他想用传送魔法逃跑，阿撒兹勒，拦住他！」
正如希斯缇娅所说，斯提克斯身后出现深黑洞窟，洞窟仿佛灾祸形成，呈现粘稠模样。
「喝啊！」
无需希斯缇娅指挥，阿撒兹勒早已将破灭之剑替换成骑士枪，直刺斯提克斯胸前。
然而，斯提克斯不但没有仓皇逃窜，反而不紧不慢地看着骑士枪抵达身前。就在阿撒兹勒认为自己即将得手时，斯提克斯以无咏唱的方式使用魔法。
「『扭曲震荡』。」
顷刻，以斯提克斯为中心，无形的波纹朝四周震荡，一切声音陡然消失，视野也跟着一起扭曲。凡是震荡触碰到的东西，如同倒映在水中的影子那样，渐渐旋转、变形，接着爆发一阵承受不住压力的轰鸣，化为一摊碎屑。
不止大圣堂中的摆设，就连大圣堂的墙壁与支柱，也都发出咔嚓声，只有被伊丝保护其中的卡米拉与堕天使一行，没有遭到震荡波及。
但是，距离斯提克斯极近的阿撒兹勒就没有这么好运。
在伊丝视野中，阿撒兹勒的身躯与大圣堂内的其他东西一同扭曲，自己甚至能看见阿撒兹勒承受巨大痛楚，想叫喊出来，却又无法开口的模样，与此同时，阿撒兹勒的HP以让人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眨眼间降低至0。
虽然对不起阿撒兹勒，但考虑到阿撒兹勒可以瞬间复活，自己还是把重点放在斯提克斯身上更稳妥。
由于全知地图自带的标记无法作用于斯提克斯，所以伊丝用消耗型的付费道具『狩猎标记』，给斯提克斯打上无法摆脱的印记——说是付费道具，但实际上『狩猎标记』极其廉价，属于哪怕玩家只充值一乌托邦币，也一定会附赠的便宜货。在『Ragnarøk』里只能标记灵体，如今用在斯提克斯这只『使魔』上，正好适用。
斯提克斯之所以敢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因为面前的他只是使魔，早些时候，『上帝之眼』告诉了自己一切，这只使魔没有使用幻象魔法，而是从一开始就拥有变化外表的能力，制作相当精致。
在一阵扭曲下，斯提克斯一脚踏入黑洞中。
「姐姐大人，不阻止他吗？」
「不，让他先跑一会儿。」
比起斯提克斯，外面正在破坏圣域结界的库克更要命。圣域结界是瓦尔哈拉的根本，倘若圣域结界遭到破坏，瓦尔哈拉将沉入大海。
直到最后都要给希斯缇娅添麻烦，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好在有『狩猎标记』存在，等解决了库克，自己就可以去找斯提克斯算账。
随后。
仿佛在强调自身存在，瓦尔哈拉陡然下坠，魔化为巴弗灭的库克终于对圣域结界发起攻击。
（19/31）

第六十六章 崩裂的瓦尔哈拉

圣域结界发出的轰鸣令所有人警觉起来，顾不上逃离瓦尔哈拉的斯提克斯，也不再在意伊丝为什么会成为乌拉诺斯，堕天使与伊丝仅仅相视一眼，便达成共识——阻止正在破坏圣域结界的巴弗灭。
由于圣殿墙壁被斯提克斯的『扭曲震荡』完全破坏，众人只是稍微抬头，便能清楚看见出现在瓦尔哈拉上的庞然大物究竟为何物。
「那是……巴弗灭？那不是乌拉诺斯大人口中传说里的魔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去阻止它。圣女大人，伊丝小姐，支援就交给你们了！」
「我知道了。」对拍动翅膀离开地面的沙利叶一行点点头，伊丝以极为认真地神色盯视希斯缇娅脸庞，「希斯缇娅，你还能调用圣域结界的力量吗？」
大概是在感应自身与圣域结界的连接，希斯缇娅先是闭上双眼，而后睁开，神情凝重起来。
「还可以，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用圣域结界强化我进行战斗。」
「那就把圣域结界的魔力集中到防御上。」
「好——」
希斯缇娅肯定的声音还未落下，众人头顶便再度传来巨响，不同于刚才的颤动与轰鸣，仿佛某种东西即将碎裂，众人耳边响起玻璃出现裂纹的「咔咔」声。
「呜！」希斯缇娅表情难看起来，神情间也更多了些急色，「圣域结界被它撼动了！」
伴随希斯缇娅话音落下，众人脚下再度传来漂浮感。倘若此刻有人站在瓦尔哈拉侧面便能发现，瓦尔哈拉正在缓缓地、无可阻挡的下降，而下坠的原因，则是圣域结界正在不稳定地晃动。屹立在瓦尔哈拉的巴弗灭挥动与其等高的巨大镰刀，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坏堕天使施加的重重防御，径直斩在圣域结界上。
「啧。」
看来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重重咋舌，伊丝让希斯缇娅与卡米拉几人留在墙壁已经被破坏的圣殿内，自己则以『赫尔墨斯之翼』飞到高空，与堕天使们站在一起。
——身高肯定超过了上千公尺，站在瓦尔哈拉中层，巴弗灭头顶的羊角却与圣域结界持平，身体呈现深黑色，体表还有类似外骨骼一类的存在，虬结的肌肉仅仅只是看过去，就让人感到充满力量。乌拉诺斯布置在空中的禁制攻击在库克身上，除了发出爆响以外，什么作用也没有，对库克如同隔靴搔痒。
难怪每走出一步，就会让瓦尔哈拉颤动一次，其重量恐怕能与自己在死亡海域探查到的那只非生物魔物相提并论了吧，伊丝不禁如此想到，此刻只要库克想，随时都能用手中长达千公尺的、以森白骨骼构成的长镰，将瓦尔哈拉上层削平，然而库克却仅仅只对圣域结界发起攻击，双脚也避免踩进人群密集的地方。
或许库克的理智还未完全消失。
「舍弃龙人之躯，变成这番模样，代价未免太大了。」
在伊丝低声喃喃的时候，伊丝耳中传来阿撒兹勒的声音。
「今天注定是瓦尔哈拉的终结之日吗……不，即使会成为埋骨之地，也决不能被斯提克斯收入囊中。」
阿撒兹勒看着巴弗灭的神情相当凝重，甚至让伊丝有种阿撒兹勒抱有决死之心的感觉。
「阿撒兹勒，你没问题吗？」
「啊啊，斯提克斯的魔法虽然让我始料未及，但这里是瓦尔哈拉，只要圣域结界还存在，我可以在消失的瞬间复活。」说到这里，阿撒兹勒话锋一转，眼睛里多了些恳求，「只是伊丝小姐，瓦尔哈拉恐怕要就此终结，在这最后时刻，还请您离开这里，不要与我们一同陪葬。」
「……没有这么严重吧？」
库克演化的巴弗灭虽然强大，但也只是270级的程度，自己对付起来不会太难。
「我知道您实力强大，可圣域结界已经被撼动，瓦尔哈拉正逐渐下坠，我们或许能杀掉这只神话里的魔物，但没有人能挽回瓦尔哈拉的坠落。」
说话的同时，阿撒兹勒表情痛苦地看向天空，因为库克的斩击，圣域结界边缘俨然出现一道缺口，而以伊丝第三形态觉醒的元素视野看，圣域结界中的玛娜仿佛不要命了一样从缺口喷薄而出，不仅如此，更要命的是，圣域结界处的缺口还在逐渐变大。
不愧是乌拉诺斯布置的结界，硬吃了库克全力一击，却仅仅只有一个缺口，刚才那一下要是劈中瓦尔哈拉，如果镰刀够长，可以直接将瓦尔哈拉一分为二。
将阿撒兹勒视死如归的神情抛之脑后，伊丝手心朝向阿撒兹勒，示意其不要说下去。
「阿撒兹勒，你和其他堕天使想办法阻止瓦尔哈拉的下坠，我去对付库克。」
「库克？难道这只巴弗灭是——」
「抓紧时间，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等等，伊丝小姐，您才要抓紧时间，我们这些堕天使怎么可能阻止瓦尔哈拉下坠，这可是容纳了上百万人的岛屿！」
「做不到也得做，哪怕只是延缓一秒也好，等我腾出手来！」
以命令式的口吻，伊丝瞪视阿撒兹勒，阿撒兹勒为之一滞，神情渐渐多了些希望。
「我知道了，请伊丝小姐小心。」
「啊啊，交给我吧。」
「沙利叶，你留在这里治愈伤者，其他人跟我走，去瓦尔哈拉底层！」
没有人违抗阿撒兹勒，除沙利叶以外的所有堕天使，直奔瓦尔哈拉底层而去，而剩下的沙利叶，则在深深看了眼伊丝后，降落在瓦尔哈拉中层。
终于可以放手去做了。
伊丝神情间多了些轻松，对自己而言，比起怎么样让希斯缇娅冷静下来，打架显得简单许多。
「为了以示尊敬，不能空着手过去。」
从仓库中拿出日轮之剑，伊丝以『瞬间移动』出现在与库克目光平齐的位置。
接着。
眼前浮现巨大无比的黑影，连太阳都遮蔽起来的巨镰赫然出现在伊丝身前。在伊丝『瞬间移动』的前一刻，库克正举起长镰，朝圣域结界发动第二次攻击，而此刻，伊丝正好出现在这一击前方。
「嚯。」
虽然巨镰与自己还有相当距离，大概在五十公尺以外，但自己已经能感受到强烈的风压与压迫力，肺部如同被挤压着般，感受不到一点空气，第三形态下披散的银发也跟着远远飘动，眼睛到了快睁不开的程度。
要是让这一下打中，疼痛先不论，自己肯定会被拍进土里。
那就太不像样了。
将魔力灌注到日轮之剑中，令其伸长至近百公尺，伊丝把日轮之剑横举至身前，体表浮现橙红色光芒。
『力量提升』
『刚毅』
然后。
嘭！
并非金铁交响的铿锵声，而是爆炸般的响动，日轮之剑与巴弗灭的枯骨长镰撞在一起。令伊丝意外的是，库克并没有被碰撞带来的反作用力推开，而是与自己僵持起来。
尽管这里面也有自己只是被动防御，没有用力的原因，但还是令自己吃了一惊。
维持单手横举日轮之剑的动作，伊丝以扩音魔法对远在千公尺外的库克传话。
「库克，趁你还没有对瓦尔哈拉的子民带来伤亡前，放弃挣扎吧，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这番传话有着试探意味，自己并不清楚现在的库克究竟有没有自我意识，库克虽然尽量避免踩进人群里，但这有可能是他潜意识在行动，库克终其一生都没有做出危害瓦尔哈拉的事情，即使在落网以前袭击希斯缇娅，也仅仅只对希斯缇娅一人出手，卫兵的死伤以及街道上的灾祸，全部是斯提克斯所为，二者没有过合作。
希斯缇娅决定处死库克，是希斯缇娅的事情，在自己这个旁观者眼中，库克确实做错了事，但还罪不至死，可以的话，自己希望打败而不是杀死库克。
「WU……」日轮之剑上传来的压力逐渐减轻，听见伊丝发言的库克收回巨镰，拍动羽翼，羊头发出喘息声，「伊丝小姐……」
沙哑而低沉，完全听不出是库克的声音，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说明，库克还保有一定程度的理智。
伊丝稍微放下心。
「希斯缇娅的洗礼仪式因为我而失败，现在我才是真正的乌拉诺斯，她不会再成为圣灵，所以库克不必再像刚才那样做些蠢事，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希斯缇娅没有成为圣灵么……」可以听出库克语气里有股庆幸味道，只是，库克并未因此表现出放弃，它摇了摇头，「但我要做的事情不会改变。」
「库克，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么，现在我才是乌拉诺斯。」
「啊啊，的确，也许事实像伊丝小姐说的那样，您成为了乌拉诺斯的继承者，可这只是暂时的。伊丝小姐不是圣灵，没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当您的生命走到尽头，希斯缇娅便又要回到原来的位置。斯提克斯有一点说的没错，只要瓦尔哈拉还在，希斯缇娅就摆脱不了她的宿命，那么，我要做的事情也就明了了，被希斯缇娅怨恨也好，背负上百万条性命的罪孽也好，堕入邪恶的我只希望希斯缇娅她能活下去。」
还真是了不得的觉悟。
但是，这不可能实现。
伊丝微微仰起头。
「自私的决定。你觉得希斯缇娅会接受你的『好意』吗？如果瓦尔哈拉真的倾覆在这里，对希斯缇娅而言，目睹数百万人死亡，而她却苟活下去，她会怎么想？会把这数百万人的死亡归结到自己身上，认为是她的不作为，才导致这些人消失，她将一生都活在惶恐与不安中，即便如此，你也觉得这是在拯救她？这和让她成为没有感性的圣灵没有两样，区别只是一个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另一个则是你为她选择的未来。」
「那只是伊丝小姐这个外人看来。只要能活下去，到底会背负什么，根本不重要。」
「嚯。」
不像是库克的发言。
就像希里被灾祸侵蚀之后，感情变得极度偏执一样，库克大概也陷入了同样的泥潭吧。
只能用拳头让它清醒过来。
「伊丝小姐，还请让开，我很感激你做的一切，所以不想把武器指着你，但如果你一定要阻止我毁灭瓦尔哈拉，那就不要怪我——喝！」
库克的话还没说完，便陡然向伊丝挥动镰刀。
并非库克突然袭击，而是伊丝率先有了动作。
自己不是魔法少女动漫中的敌人，不会等到对方变身结束，慢慢商量好作战计划，然后才出手，既然知道站在不可调和的对立面，那就用拳头让对方乖乖听自己讲道理。
以『瞬间移动』回避库克横斩，伊丝出现在库克身后。
紧接着。
「『千根雷枪』。」
数以百计的蓝紫色雷枪自伊丝朝库克攒射，仅仅几秒时间，库克全身便遍布焦黑痕迹，空气中飘荡着浓厚的烤肉香气。
「这……这等魔法……」
由于强烈电击，库克说话变得结巴起来。只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无法自由行动，成为巴弗灭以后，外骨骼给他带来了相当高的魔法抗性，即使被与他同级的魔法正面击中，也不会立刻毙命。
「沐浴第十五位阶的『千根雷枪』后都完好无损吗，不愧是被称为第二原罪的恶魔。」
「这不是……不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魔法……」
「当然，因为我的灵魂并不来自阿莱克西亚大陆，福音确认了这一点。」
说话的同时，伊丝以『神圣壁垒』阻拦库克左手投射的火焰魔法，如果伊丝没猜错，这是第十位阶的单体禁咒『火岚剑』，能够燃烧所有它触碰到的东西。
然而『神圣壁垒』是专门针对能量型攻击的魔法，『火岚剑』只令『神圣壁垒』表面泛起一阵涟漪，便迅速消失不见。
库克羊头上的眼睛骤然瞪大，
「能完全抵挡『火岚剑』的燃烧？不可思议！」
「库克，来尝尝这个如何？」
伊丝掂了掂手中火球，虽然仅有拳头大小，但窜动的黑色火苗却让人升起发自心底的寒意。
『地狱业火』的上位魔法『叹息之怒』，位阶也从八阶变为了二十阶，『叹息之怒』与地狱业火一样，以生命力为原料，燃烧触碰到的所有具有生命的物体，同时，『叹息之怒』还有着连带魔力与精神力一同燃烧的效果，当魔力与精神力见底时，将会把对方的灵魂带走，不给予敌人复活的可能。
不过，自己不会看着库克被活生生烧死，当库克失去反抗之力后，自己就会让火焰停下来。
双手握紧长镰，将刃端对准伊丝，库克微微弯下膝盖，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上来就使用最强底牌么，不愧是伊丝小姐，但我不会坐以待毙——『森罗万象』。」
话音落下，库克体表燃起肉眼难以分辨的透明火焰，所有靠近他的元素被尽数吞噬，而与之相对的，库克的气势仿佛没有上限的增长，血管也明显鼓胀起来，『森罗万象』似乎是一种能将元素吸纳为己用，透支自己未来的魔法。
「哼。」
没有必要等待库克变强到极限，伊丝向库克抛出『叹息之怒』。极为缓慢的，黑色火球缓缓飘向库克，库克也摆出全力迎战的姿态，双方仿佛要靠这一击分出胜负。
然而。
就在伊丝松了口气，认为胜负即将分晓的时候，库克突然将手中巨镰一把丢向伊丝，自己则朝后跳开，在空中转身，巨大无比的双手径直抓向圣域结界。
糟糕。
如同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步，伊丝内心「咯噔」一声。
在刚才的交手中，自己与库克交换了位置，库克靠向圣域结界，而自己则站在远离圣域结界的方向。库克从没有想过与自己决胜负，他一开始就奔着破坏圣域结界而去。
「该死。」
暗骂一声，伊丝立即以『瞬间移动』转移到库克身边，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库克，后者的双手已经扒在圣域结界边缘。

第六十七章 永恒蔷薇囚笼

圣域结界上爆发一连串呲呲声，库克双手因接触圣域结界而烧焦，只是灼痛并没有让库克松手，他将全部的力量灌注在双臂，接着双腿使出前所未有的全力，如同要凭借庞大身躯硬生生将圣域结界扯碎那样，将其朝一边拉扯。
「喝啊啊啊啊啊啊！！！！！」
咔咔咔咔咔——
伴随滔天怒吼的，是圣域结界肉眼可见的变形。
然后。
啪咔。
结界大约五分之一的部分被库克硬生生扯碎，虽然库克也立刻像泄气的皮球般缩小，气势萎靡下去，身体无法控制地后仰倒下，但他的目的已然达成。
「希斯缇娅！作为人类活下去！」
轰轰轰轰轰！！！
伴随圣域结界破碎，缓缓下落的瓦尔哈拉彻底失去浮力。如同失去动力的飞行器，笔直朝大海坠落。岛屿上的房屋一个接一个瓦解，无数瓦砾散落在天空，大平原上的边缘区域更是与瓦尔哈拉主体分离。
库克怎么样此刻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必须让瓦尔哈拉停止下坠。
然而，给予伊丝思考的时间只有不到十秒，伊丝完全想不到该怎么让瓦尔哈拉这个庞然大物停下来。
视野里的天空岛不断缩小，耳边传来小孩与女性的啼哭与喊叫，与之相对的，视野边缘的蓝色大海不断放大。
冷静下来。
仔细思考。
有什么魔法适合在这时候使用？刚到瓦尔哈拉时，自己曾设想过，如果是自己，该怎么维持这样一座岛屿，当时自己的答案是——
明明知道答案，但自己就好像与答案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砂纸，不论如何也看不清砂纸对面是什么，大脑因为过度焦急而宕机。
经历短暂回想，思考不到答案的伊丝索性采用笨方法。
「用最笨的方法！！」
『短距离传送』
眨眼间，伊丝出现在瓦尔哈拉最下方。瓦尔哈拉从侧面看过去呈现下钝上尖的锥形，同时下方岩石又被乌拉诺斯以禁咒加固，这样一来，最笨的办法并非没有可行性。
将全知地图扩大到能显示整个瓦尔哈拉的范围，伊丝以仿佛不需要蓝耗的势头，一口气将魔法消耗的只剩一成。
成千上万的『空间锚』扣住瓦尔哈拉底部。
将实物钉在空间中，使之固定的魔法。
随后，伊丝对自己使用『高阶力量提升』，同时将仓库中所有能用来强化自身的魔法药取出，以魔法捏碎后，采取最节省时间的方法，将其倒在身上。
紧接着。
『空间禁锢』
『空间禁锢』这种程度的魔法并不足以让瓦尔哈拉停止下坠，但自己使用『空间禁锢』的目的，是让空间变为一块整体，像托盘一样，可以作为支撑点。随后，站在瓦尔哈拉正下方的伊丝抬起头，向瓦尔哈拉伸出双手。
最大化的『无形之手』。
所谓笨办法，是以蛮力将瓦尔哈拉托起来。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方案之一。第二形态下的自己或许无法做到，即使换成第三形态，也颇有难度，但自从击杀了堕天使西普以后，自己就会偶尔进入类似于第四形态的状态，而如果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自己便拥有了支撑瓦尔哈拉的力量——当然，即使在第三形态觉醒状态，有无数珍贵魔法药辅助，自己也拥有足以举起瓦尔哈拉的力量，从一开始，自己面临的问题就不是力量够不够，而是怎么增加瓦尔哈拉的强度，不至于自己虽然拥有撑起它的力量，却只能像钉子一样贯穿瓦尔哈拉。
砰。
无形之手上传来仿佛要把骨骼挤碎的重压。
头顶传来前所未有的重量。
不过好在自己反应及时，从决定采用笨办法开始到现在，只过去了相当短的时间，瓦尔哈拉没能在下坠中积攒起足以压垮自己的力量，形容起来的话就是，岛屿上的人也许会重重摔一跤，但还不至于内脏受损。
然而，在短暂的放松之后，伊丝却发现瓦尔哈拉仍在缓慢下坠，并且是带着自己一起下落，脚下的『赫尔墨斯之翼』并不足以支撑自己。并且肉眼可见的，托住瓦尔哈拉的『空间禁锢』开始出现裂纹。
一旦作为托盘的『空间禁锢』破碎，自己就会贯穿瓦尔哈拉。
糟糕了。
「可恶，给我停下来啊啊啊啊啊啊！！！！」
双臂开始用力，但这不仅没有阻止瓦尔哈拉下坠，反而令『空间禁锢』上的裂纹更加密集。
极为缓慢，却又迅疾无比的时间。
——呲。
就像关掉老式电视机时，屏幕会出现闪光般，伊丝脑海里突然闪过灵光。
自己想到了刚登上瓦尔哈拉时设想的，能够暂时维持瓦尔哈拉漂浮的魔法。
第四十二阶魔法，自己能使用的最强魔法之一。
检索了一遍自己的魔力——在无数种魔法药辅助下，自己的魔力已经在短短几息内恢复，伊丝忍耐着仿佛要把全身挤碎的压力，深吸了口气，冷静吐出『Ragnarøk』中的咒文。
「——『永恒蔷薇囚笼』。」
话音落下的瞬间，瓦尔哈拉底部出现一个暗红色奇点。
接着，以奇点为中心，眨眼间生长出无数带有尖刺的蔷薇藤蔓，藤蔓最初只有手指粗细，随着出现的时间越长，枝条越发粗壮，仅仅几秒，便有数百公尺直径。朝四面八方扭动的藤蔓迅速包裹住整个瓦尔哈拉底部，并很快蔓延至瓦尔哈拉上层，将瓦尔哈拉变为了一朵黑红色花蕾。
不仅如此，蔷薇在向上生长的同时，也朝下伸出根茎，站在伊丝的视角，瓦尔哈拉已经成为植物的一部分，下方有扎根于海底的、巨大无比的植物根茎支撑，上方则被蔷薇般的尖刺藤蔓托起包围。
即使伊丝移开『无形之手』，瓦尔哈拉也依旧稳稳停在空中。
「呼……虽然只是暂时，但总算停下来了。」
『永恒蔷薇花园』只能支撑一天，之后必须得找人把结界修好。即使不能修好，也要做一个能支撑瓦尔哈拉的结界，至于圣域结界那些繁杂的功能，就暂时丢到一边好了。
感到肩膀酸痛的伊丝开始活动手臂，长长出了口气，但是，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最开始被自己叫来支撑瓦尔哈拉的堕天使们，正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们刚才大概在和自己做同样的事情，看见自己硬生生抑制住瓦尔哈拉下坠，感到震惊也十分正常，老实说，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做到这种程度。
碍于美少女的矜持，伊丝不好意思地苦笑。
「啊哈哈……大家齐心协力维持住了瓦尔哈拉，现在该回去了。」
迎接伊丝的，只有堕天使感到恐怖的面面相觑，以及一般民众死里逃生的欢呼。
（21/31）

第六十八章 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

「卡米拉，你们没事吧。」
以『赫尔墨斯之翼』离开瓦尔哈拉底部后，伊丝回到圣殿。『永恒蔷薇囚笼』有着封印传送魔法的效果，即便是身为魔法使用者的自己，也无法豁免。
虽然还有斯提克斯没有解决，但斯提克斯身上有自己的狩猎标记，自己随时都能花上一点时间找到他——尽管全知地图有最大显示范围，可狩猎标记的存在，会让斯提克斯的光点永远出现在地图边缘，展示他的大致方位，只要自己一直朝这个方向移动，总能接近斯提克斯，从而让他出现在全知地图里。
神情间有着心有余悸，卡米拉微微喘息着回答。
「多亏拉克西丝让我们升空，我们没事，但下面那些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普通人，应该摔得不轻。姐姐大人，这些荆棘是您做的吗？」
正如卡米拉所说，化为废墟的圣殿里长满粗达十几公尺的巨大藤蔓，天空近一半的景色都被这些带有尖刺的绿色藤蔓阻挡。
对不清楚『永恒蔷薇囚笼』的人来说，看见这些藤蔓铺天盖地而来时，一定会将藤蔓当做魔物，认为末日降临了吧，不过永恒蔷薇囚笼仅仅只对大型建筑生效，不会朝普通人缠绕而去，一般人只要不自讨没趣的升空，阻挡在永恒蔷薇囚笼的前进道路上，就不会被蔷薇伤害。
伊丝不禁苦笑。
「啊啊，稍微做过头了一些。」
「岂止是过头，简直是怪——简直是乌拉诺斯大人才能做到的奇迹！」
同样回到圣殿的阿撒兹勒瞪大双眼强调，由于和伊丝一起参与阻止瓦尔哈拉下降，包括阿撒兹勒在内，堕天使一行满头大汗，也正因如此，他们深刻理解，伊丝究竟做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圣女大人，您知道伊丝小姐做了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吗！瓦尔哈拉之所以没有掉进大海，是因为伊丝小姐用蛮力撑起了瓦尔哈拉！我知道您可能觉得我在撒谎，可我以第一堕天使的名誉保证，我说的话绝无半点虚假，其他堕天使也都可以作证！」
回应阿撒兹勒的环视，堕天使们艰涩吞咽起口水，向希斯缇娅点头表示同意。如果说之前伊丝被选为乌拉诺斯的继承者，还让人摸不着头脑，无法令人信服，那么现在所有人都理解了，就实力而言，伊丝当之无愧。
神情复杂的，希斯缇娅的目光放到伊丝身上，短短一上午时间，她经历了太多次转折，先是自己继承者的资格被人抢走，然后斯提克斯突然现身，最后则是库克被灾祸侵蚀，破坏圣域结界。放在平时，这三件事中出现任何一件，都足以令自己动摇不已，而如今这三件事近乎同时出现，自己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若身处梦中，不知道究竟作何反应，才更为合适。
「……这些蔷薇，也是伊丝做的吗？」
「嗯，为了瓦尔哈拉不掉进海里，我只能用这个叫『永恒蔷薇囚笼』的魔法，以瓦尔哈拉的体量，『永恒蔷薇囚笼』最多只能维持一天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须修复圣域结界，或者用新的结界维持瓦尔哈拉。」
「一天……」
久久没有出声，希斯缇娅渐渐低垂下目光，想要在一天时间里修复圣域结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到底，以圣域结界的复杂程度，根本不是说修复就能修复的存在。
『永恒蔷薇囚笼』只能维持一天时间，意味着瓦尔哈拉今后摆脱不了伊丝，伊丝成为众人期望的第二任乌拉诺斯，也只是时间问题。相信用不了多久，瓦尔哈拉上就会流传圣域结界选中之人为了维持瓦尔哈拉续存，奋不顾身的英勇传说吧。与之相比，危急时刻什么贡献也没做，连乌拉诺斯之位都被抢走的圣女，便显得可有可无起来，就好像被囚禁在尖塔里，等待勇者救出的公主，虽然耀眼，但也只是作为勇者的奖励存在。
废墟之上的众人安静下来，回荡在空气里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呼喊。
受不了这种死寂氛围，佩佩轻哼一声，朝卡米拉几人挥了挥手，带领蕾菲娜率先离开。而受到启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堕天使也立刻反应过来，交代了「要去瓦尔哈拉上看看受灾情况，疏散人员」后，便各自撤离圣殿。虽然卡米拉没有跟着佩佩离开，而是留在原地，但最后被玛丽附在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后，还是选择不情愿地离去。
废墟上很快只剩下伊丝与希斯缇娅两人。
氛围更加尴尬起来。
自己在无意间剥夺了希斯缇娅的理想不说，还做出了阻止瓦尔哈拉坠落这种事，对希斯缇娅来而言，无疑会有无比巨大的挫败感，这种时候，光说些『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的话，根本起不到安慰作用。
「希斯缇娅……」
「呼——」伊丝的轻声终结了沉默，希斯缇娅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樱色眼眸里虽然有着一丝无力，但语气却平静而沉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道歉和安慰我的话请收回去，我不需要同情。」
果然会疏远自己吗？
被讨厌也理所当然，换做自己是希斯缇娅，也会如此，即便这番厌恶犹如飞来横祸，没有丝毫理性，可人类从来都不是纯粹理性的生物。
至少希斯缇娅没有一蹶不振。
伊丝不禁在苦涩中安慰自己。
然而，希斯缇娅并未就此转身离开，而是再度深深叹息，走到伊丝身后，抬起头看向遍布藤蔓的天空，语气里充满感慨。
「到头来，伊丝你才是乌拉诺斯大人的继承者，命运还真是捉弄人的妖精。放心吧，我没有厌恶你的意思，我已经不是把所有过错丢到别人头上的年龄，如果没有你，我早已和瓦尔哈拉一起葬身大海，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不是吗？
库克有一点说的没错，乌拉诺斯大人不会什么也不布置就离开瓦尔哈拉，我想这个布置，应该就是伊丝你。呵呵……这样一来，乌拉诺斯大人的圣骸之所以会消失，也可以有解释了。」
说到最后，希斯缇娅俨然一副看透一切，有些放弃了的语气。
「应该与伊丝合二为一了吧，尽管不可思议，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伊丝身上会有乌拉诺斯大人的气息，为什么伊丝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乌拉诺斯大人的继承者。
乌拉诺斯大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我成为她的继承者。如果我成为继承者，事情就会变成斯提克斯说的那样，失去感性的我只能做出抛弃尊严的选择，让瓦尔哈拉上的上百万恶魔，成为斯提克斯的奴隶……」
希斯缇娅的假设并非完全没可能，伊丝获得第三形态觉醒之前，乌拉诺斯的尸体都还在仓库中，而当伊丝解决了佩佩与赫蒂之间的问题后便发现，乌拉诺斯的尸体从仓库中消失，如果把第三形态觉醒的出现与乌拉诺斯的尸体挂钩，事情便明朗起来。
「我所追求的不过是泡影，库克所行之事才是正确的。真是讽刺。乌拉诺斯大人既然不想让我成为她的继承者，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允许我成为圣女，把控制圣域结界的方法告诉我？我这是被乌拉诺斯大人戏弄了吗？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声音中既没有激昂的愤怒，也没有悲伤的啜泣，希斯缇娅只是自言自语般地问答。
「希斯缇娅，你误会了一个地方。」没有得到希斯缇娅的回答，伊丝径自补充，「我从来没答应过乌拉诺斯，我要成为她的继承者。」
「但事实是，伊丝成为了乌拉诺斯大人的继承者。即便我今后可以从伊丝你手里接过乌拉诺斯的位置，也必须要进行最后的洗礼仪式，而那样会让我失去感性，成为任由斯提克斯宰割的死物。事到如今，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已经很清楚了，我是不合格的继承者。」
伊丝皱起眉。
「希斯缇娅的意思是，我就很合格吗？我只是外来者，瓦尔哈拉上没有人了解我，并且我今后也不会留在瓦尔哈拉上，我有我的责任，我必须去环大陆。在这种时候，瓦尔哈拉更需要的是你，希斯缇娅，我曾经说过，即使你没有成为圣灵，你也可以完成你的理想。乌拉诺斯把使用圣域结界的方法告诉你，让你成为圣女，肯定也是为了这一天。
还是说，希斯缇娅觉得我现在去对瓦尔哈拉上的恶魔指指点点，他们会相信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这是天方夜谭。希斯缇娅依旧是圣女，而我只是为瓦尔哈拉提供魔力的人，这才是乌拉诺斯的布置。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乌拉诺斯大人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切？像这样戏弄我，很有趣吗？从一开始把事情挑明，不就没有今天的麻烦了吗？」
面对希斯缇娅责难般的话，伊丝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瓦尔哈拉不能没有希斯缇娅。我的魔法只能维持一天，真正可以令瓦尔哈拉永存的，只有圣域结界，而我们中清楚圣域结界的人，只有你。」
伊丝双手搭在希斯缇娅肩膀上，双眸凝视着希斯缇娅动摇的眼睛。
「我知道希斯缇娅对自己的理想很执著，但成为圣灵以后去实现和没有成为圣灵去实现，二者并没有不同——不，应该说拥有感情以后，处理许多事情时才更温和，这是只有理性的人无法完成的事。现在希斯缇娅知道乌拉诺斯没有想象的那样伟大，她也有疏忽的时候，所以请不要再像过去那样，苛求自己去做无法完成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伊丝顿了顿，神情间也多了些轻松。
「我的意思是，希斯缇娅可以继续完成你的理想，乌拉诺斯不是因为她叫乌拉诺斯才为人尊敬，而是她做的事情令人敬仰，同样的，希斯缇娅也可以如此。不能完全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这没什么问题，没有人是完美的，只要不断朝理想靠近，光是做到这种程度，就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现在机会不是正摆在眼前吗？经历这次劫难，瓦尔哈拉上肯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在等着希斯缇娅处理，这是展现才能，靠近理想的机会。另外，虽然我不知道乌拉诺斯过去是怎么对希斯缇娅，但我可以保证，当希斯缇娅遇见困难时，我会站在希斯缇娅这一边。」
「呜……」
肩膀上传来的温热让希斯缇娅咬紧嘴唇，睫毛微微颤动，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要忍耐着不让眼泪流出一样，不断眨眼，目光也从伊丝充满坚定的视线中移开，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的程度。
「伊丝……可以把你借我一下吗？」
「啊啊，无妨。」
理解希斯缇娅所指，伊丝张开双臂。
伴随扑通一声，希斯缇娅一头撞进伊丝怀中，将脸埋进伊丝胸前，低声哭泣起来，伊丝则收回双手，回以希斯缇娅拥抱。
虽然从很久以前起就觉得希斯缇娅纤细过头，但现在触碰到以后，还是忍不住感慨，实在太纤瘦了。
进行洗礼仪式之时不能睡眠和进食，这才是希斯缇娅轻到仿佛没有重量的原因。倘若乌拉诺斯是在知道这一切后却还视而不见，自己非得揍乌拉诺斯一顿不可。老实说，现在希斯缇娅的表现，让自己有种心头颤动的感觉。所相信的一切崩塌，会变得无比脆弱简直再正常不过，这时候希斯缇娅需要的，是相信与支持。
轻轻安抚着希斯缇娅，伊丝很快注意到远处的几个人影。
那是自己的伙伴们。
虽然距离很远，但自己正处于第三形态下，可以清楚看见伙伴们的表现。佩佩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真有你的』，卡米拉正无奈叹气，蒂芙尼朝自己比出拇指，拉克西丝依旧是严肃认真的神情，而剩下的玛丽和蕾菲娜，则是微微张着嘴，小小鼓掌的样子。
回去之后，肯定免不了被伙伴们调侃一番。
自己都能想象到，佩佩一边拍着自己肩膀，一边用混杂着讥笑与赞许的语气，夸奖自己的画面。
但是，那些事情得等回去以后再说，现在，稍稍对希斯缇娅温柔一些吧。
直到夕阳到来，伊丝都一直待在希斯缇娅身边。
（22/31）

第六十九章 伊丝·恩雅·乌拉诺斯

约莫三十平米，布置精美的房间内流动着严肃氛围，尽管透过窗户的阳光照亮了大半房间，连空中游弋的尘埃都能数清，但空气依旧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到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里是『原』堕天使的宅邸。
由于圣殿被毁，完全重建要等待一段不短的时间，而圣女与伊丝在这段时间内不可能睡在废墟上，所以保存完好的堕天使宅邸，便成为圣殿的替代品，这两天以来，希斯缇娅与伊丝几人一直住在此处。
希斯缇娅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人——堕天使因为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安置难民、抚慰民心，令瓦尔哈拉边缘松动的土地恢复坚固，检查因为地质松动而浑浊的水源以及治愈伤者，维持秩序等等，只有事务较少的萨麦尔在场。而伊丝一方，虽然一开始大家会很有兴致的参与会议，但等到每天上午的会议成为常态后，众人便习以为常，渐渐对大部分时间都干坐着、只能偶尔提一些小建议的会议失去兴趣，现在只剩佩佩、卡米拉与拉克西丝愿意出席，并且就连卡米拉，也显得兴趣缺缺起来。
干咳一声，确认出席人员后，希斯缇娅将足有一指厚的报告书推到伊丝面前。
「这是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希斯缇娅愣了一瞬，接着以带着些许笑意（说成偷笑更合适）的表情，尽量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您要的汇报。」
伊丝表情微妙起来。
「……希斯缇娅，你在故意调侃我。」
「没有的事，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现在您才是瓦尔哈拉，不，应该改称呼为『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属地』，现在您才是『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属地』的主人，我这样称呼您，是身为圣女的义务。圣女本就是为了侍奉魔王而生，如今您就是我的全部，我这样称呼您，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
希斯缇娅明显在戏弄自己。虽然走出阴影是好事，但活泼到当着其他人面，给自己名字加上『乌拉诺斯大人』，便让人自己不消起来。
简直是在公开处刑。
更不用提『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属地』这种听起来就很笨蛋的地名，自己总算理解，当初希斯缇娅为什么强烈反对阿撒兹勒称呼瓦尔哈拉为赫尔梅斯。赫尔梅斯是希斯缇娅在成为圣女之前的名字，以自己的名字冠以地名，被人一本正经的叫出口，羞耻过头了。
而且很蠢。
微微皱起眉，同样坐在圆桌上的佩佩抢过对话。
「圣女，不觉得这个名字不够有贵族品味吗？」
佩佩的发言令伊丝双眼一亮。
「对对，就是这样，希斯缇娅，我们应该沿用旧称，以瓦尔哈拉称呼天空岛。再怎么说，这也是乌拉诺斯创造的领地，用乌拉诺斯的命名称呼瓦尔哈拉，能体现我们对乌拉诺斯的尊敬。」
「不，伊丝，我想说的不是不应该改名，而是修改后的名字不够有品位，如果改成『佩西亚的天空岛』，这样就让人满意了——『佩西亚女伯爵和她未婚妻的属地』，似乎也不错。」
完全错了吧？
佩佩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让伊丝错愕地张嘴，佩佩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她肯定真的如此认为。
卡米拉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这是姐姐大人的地盘，不是佩西亚领，再者，以小小的佩西亚领命名魔王直属地，不觉得矮化了姐姐大人的威名吗？应该叫『卡米拉和她姐姐大人的爱巢』。」
「咳哼，」拉克西丝跟着举起手，「既然依蒂丝和卡米拉都提出自己的建议，那么我也说说自己的看法好了，我以为称呼至高无上的救世主，仁爱、果决与强大的化身，慈悲为怀的神造天使之主，血族女王、福音选中的伪勇者之追随者、两大魔王的统帅——」
「停停！」
抢在拉克西丝说完前，伊丝「砰砰」拍着桌子，试图盖住拉克西丝的声音。
尽管自己知道这非常不礼貌，但拉克西丝现在的发言简直让自己想钻到桌子底下，这哪里是在夸奖自己，根本是在揭自己老底。
希斯缇娅顿时睁大双眼，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
「嗯嗯？血族女王和福音选中的伪勇者？我记得伊丝的伙伴里——啊，不对，现在是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我记得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伙伴里没有这样的人，难道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此次出行，没有带上所有的妻子与情人？……现地妻？」
最后那几个字虽然声音很小，可自己现在在第三形态觉醒状态，雷达一样可旋转的猫耳，精准捕捉到了希斯缇娅的小声。
这绝对是在讥讽！
「毕竟是藏不住魅力的人，优秀的人吸引许多人喜爱，也无可厚非，」
「原来如此，作为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婚配，依蒂丝小姐的看法十分独特呢。」
「当然。」
为什么要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双手抱胸啊。
希斯缇娅的发言明明是在感到怪异，佩佩却显得十分受用，面露欣赏与愉悦之色。
自己的伙伴真是太奇怪了。
放任不管，对话肯定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朝奇怪方向狂奔，伊丝煞有介事地大大叹了口气，前倾身体，将下巴放在交叉的手背上。
「那个，希斯缇娅，每次称呼我都用『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不觉得太长了，很难念吗？」
「怎么会！这代表我对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尊敬。您不止逼退了斯提克斯，还在瓦尔哈拉生死存亡之际，以一己之力扛起瓦尔哈拉。直到今天，瓦尔哈拉都还在依靠您的『永恒蔷薇囚笼』续存，再像以前那样对您用『伊丝』这种不敬的称呼，我肯定会羞愧到晚上睡不着觉！」
希斯缇娅的表情格外认真，给人以必须如此，不能退让的感觉。换个人来，自己说不定就相信了此番发言，任由希斯缇娅用长长的名字称呼自己，可自己和希斯缇娅认识了不止一天两天，希斯缇娅根本不是会在熟悉自己以后，对自己用敬称的人，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佩佩突然用娇羞神情叫自己主人大人，让人感到的不是一箭穿心，而是毛骨悚然。
至于希斯缇娅为什么这样，理由也很简单，自己突然变成她的上司，抢走了她的位置，她一时没能完全接受，因此便像这样用揶揄的口吻称呼自己，如同小女孩闹别扭一样。
「噗嗤。」
会议厅内响起嗤笑，笑声给人以忍了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的感觉。
伊丝不禁顺着声音看过去。
虽然装的像什么也没发生，但站在那个方向的人除了希斯缇娅，就只剩萨麦尔。此刻萨麦尔正以相当严肃冷峻的表情守在希斯缇娅身后，假如抛开他不时微微抽动的嘴角，冷峻的表情肯定会让伊丝以为，刚才的笑声来自其他人。
似乎也知道自己藏不住，萨麦尔面朝伊丝，深深行了一礼。
「对不起，伊丝大人。我、我想起家里还有一点事，可以先离开吗？」
你的家不就在我们脚下吗？
尽管萨麦尔深深低下了头，但伊丝还是能从萨麦尔的声音里感受到，他还在笑。
看见自己吃瘪，既意外又开心吧。
可恶。
伊丝尽量让自己变的面无表情。
「好吧，我允许了。」
「是。」
以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动作，萨麦尔带着严肃冷酷的面容走出房间。
过了大约五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宅邸庭院传里传来毫不遮掩的放声大笑。
自己迟早要收拾萨麦尔。
心中给萨麦尔头上画了个红叉，伊丝装作没听见笑声，继续主持会议。
「那个，希斯缇娅，既然你把我当成要侍奉的人，也就是说，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去做，是这样吧？」
「嗯，不过如果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让我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定会拒绝哦？啊，是夜晚的侍奉或者献上圣女的纯洁，我会考虑一下，虽然不应该在白天说，但是……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恩赐给我的一晚，那种幸福，我现在都忘不掉……」
说到最后，希斯缇娅娇羞起来。
「啧。」
无视身边卡米拉地咂舌声，伊丝面无表情地强调。
「那么我命令你，不能用那种笨蛋一样的称呼叫我，直接称呼我伊丝。」
希斯缇娅思索片刻。
「嗯——如果这是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命令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呢。以后只能用不尊敬的『伊丝』，来称呼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了。」
明明说着不叫那个笨蛋一样的名字，最后却还是强调两次。
如果说伊芙琳是爱恶作剧的学姐，那希斯缇娅肯定就是小恶魔学妹。
总算平息了这场捉弄人的风波，伊丝不禁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所以，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是伊丝大人加冕的事情？那件事已经有安排了哦？只要等圣殿重建完毕，就可以让伊丝大人坐到花车上，在整个瓦尔哈拉巡游。那肯定会成为瓦尔哈拉有史以来最盛大的节日，大家都会赞颂您的功绩。」
前半句话听起来就像在看动物园的猴子。
伊丝脸上浮现无奈。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实际上现在瓦尔哈拉的大家已经知道，制造支撑瓦尔哈拉的蔷薇的人是您，最近不少贵族都想来认识您，我们还收到许多下层与中层住民对您送来的感谢。虽然那些东西的价值对伊丝大人来说，只能算一点小小的心意，但这足以说明普通人对伊丝大人的感激。
假以时日，伊丝大人的威望会越来越高，一出现就让大家朝您跪拜，也只是时间问题。进一步的，倘若能把罪魁祸首斯提克斯活捉，在大家面前公开处刑，我想那时一定没有人敢反对伊丝大人成为乌拉诺斯大人，啊，贵族那边不用担心，阿撒兹勒已经有在敲打，库克的事情一出，贵族现在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列入背叛者的名单。」
「哈啊——我是想说修复圣域结界啊，修复圣域结界，那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而且我不是强调了，我只做名义上的乌拉诺斯，实际控制者还是希斯缇娅。」
希斯缇娅可爱地歪了歪头，睁大樱色双眸，语气也变得极度生动。
「那样肯定不能服众哦？不论对我还是对伊丝大人。认为伊丝大人是正统的人会觉得，区区圣女却对他们颐指气使，好像我就是乌拉诺斯本人。而觉得我应该上位的人会认为，伊丝大人的地位只是运气使然。倘若不将其中一方彻底消灭，以后实行各种命令时，两方肯定会产生矛盾，出现一部分人不听从命令的情况。」
「那让他们全听希斯缇娅的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希斯缇娅连连摇头，完全看不到一点圣女的样子，「伊丝大人是维持瓦尔哈拉的天空之主，瓦尔哈拉的根本在伊丝大人，大家不会忽视伊丝大人的功绩，盲目相信我。」
「所以才要让希斯缇娅赶紧修复圣域结界啊。」
「可即使修复了圣域结界，最终要给圣域结界提供魔力的人，不还是伊丝大人吗？二者的区别只是『永恒蔷薇囚笼』是每天都要在大家眼前展示一次的神威，而圣域结界半年才注入一次魔力。」
虽然说的没错，可自己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总感觉希斯缇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自己，不仅让自己成为名义上的乌拉诺斯，还成为实质上的乌拉诺斯。
在伊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佩佩低吟着建议。
「我有一个方案，可以轻松解决矛盾。」
「佩佩不要说让佩西亚家接管瓦尔哈拉这种话哦？」
血族和人类在恶魔眼中属于弱小种族，虽然没有到纯种对下级血族那样的歧视，但也肯定没有尊敬。
佩佩微微弯起嘴角，手指先是指向伊丝，然后又指向希斯缇娅。
「你们两个成为无可分割的关系，最好是情人，这样瓦尔哈拉上不可调和的两方，就会自己安静下来。」
「啊……」希斯缇娅吃惊地微微张嘴，脸庞砰的一下从光洁脖颈一直红到耳根，双手放在身前，肩膀扭捏起来，「怎……怎么能这样……这会降低伊丝大人的评价……不、不过……如果伊丝大人愿意的话……我成为现地妻也不是不可以……」
「喂喂，佩佩就不要胡乱出主意啦，希斯缇娅是纯洁的圣女，不可能有那种事情。还有希斯缇娅，你的演技太糟糕了。」
「哼~伊丝大人真是不解风情呢。」
「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你们两个不就只差一层玻璃纸吗？『伊丝，我可以借你的肩膀吗？』，『啊啊，无妨』。」
分别模仿希斯缇娅与伊丝的语气，佩佩摊了摊手。
这可真是……
女神啊，这就是您对我的试炼吗。
伊丝不禁羞耻到想钻进地缝里。
不仅自己，一直显得很有余裕的希斯缇娅，表情也僵硬起来。不再捉弄伊丝，主动把话题拉回正轨。
「咳哼，还是来说说修复圣域结界的事情吧。」
（23/31）

第七十章 新生的瓦尔哈拉

例行会议没进行多久便宣告结束。
瓦尔哈拉上虽然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待处理，但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她只是外来者，即便现在坐到乌拉诺斯的位置上，威信也不足以服众。瓦尔哈拉不比克洛伊公国，神教早已在克洛伊公国渗透多年，只要神教的领头者听从自己命令，克洛伊公国就会在自己指挥下运转起来。而瓦尔哈拉各层关系错综复杂，堕天使比起管理者，更类似于顾问，独立于贵族之外，在这种情况下插手，便相当麻烦。
不过，瓦尔哈拉也有瓦尔哈拉的好处，各上层贵族各司其职，只要上层部分做好协调，后面就不需要做过多干涉，如同只要加好油就能自己运转的机器。只是与之相对的，自己很难插手进去，具体形容起来的话就是，自己这个乌拉诺斯，实际上游离在主体之外。
当然，自己也乐意如此，自己从一开始就对乌拉诺斯的位置不感兴趣，瓦尔哈拉再得天独厚，也和自己没有关系，如果自己有想成为国王或者魔王的想法，随时都能实现，不必非要拘泥一块地域——大概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都是自己的所有物也不无可能。像现在这样，希斯缇娅成为实际控制者，自己只需保持瓦尔哈拉不坠落，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话虽如此，成为事实上的乌拉诺斯，也只是早晚的事吗……」
目光从街道两边收回，伊丝不禁如此想到。
结束例行会议后，自己便与希斯缇娅一同来到中层巡视情况，由于『永恒蔷薇囚笼』存在，道路两边的高大建筑全部爬满藤蔓，一眼望去，中层仿佛建立在丛林中的都市。
经历几天前的下坠，瓦尔哈拉有近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毁，剩下的则各自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坏，比如墙壁开裂，天花板崩塌之类，几乎不能再住人。只是拜遍布于城市里的巨大藤蔓所赐，瓦尔哈拉上的居民有了临时居所，一部分人把藤蔓中间挖空，暂住在藤蔓内部，另一部分人则以藤蔓为梁，支起帐篷，在希斯缇娅的计划里，如此情况要持续至少两个月。
而在希斯缇娅的刻意引导下，瓦尔哈拉的多数住民只知道撕碎圣域结界的巴弗灭是斯提克斯所为，并不清楚那个人就是库克，因此瓦尔哈拉上并未出现骚乱，加之伊丝成为乌拉诺斯的消息掩盖了圣域结界被毁，巴弗灭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也就没有太多人关心。
至于库克现在在哪里，答案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先是被灾祸之源侵蚀，然后使用『森罗万象』这种透支自身生命的魔法，最后沐浴在圣域结界喷出的庞大魔力下，三者共同作用，当伊丝找到库克的时候，库克已经成为极度枯槁，皮肤苍白的尸体，哪怕复活魔法，也无法复活寿命走到尽头的人。
虽然悲哀，但就算库克还活着，希斯缇娅也不可能放过他，如果说阻挠希斯缇娅成为圣灵，还只是希斯缇娅与库克两个人的矛盾，那么破坏圣域结界，就是把普通人也牵连进来的恶行。纵使动机再令人动情，也不能允许其逃过惩罚。与其在所有人面前公开处死，像现在这样平静消逝，反而是体面结局。
如果库克提前知道，希斯缇娅认清了自己的实力，不再想成为没有感性的圣灵的话，故事说不定就能走向完美结局吧。可如果库克提前知道现在的结局，进而不去阻挠希斯缇娅完成洗礼仪式，希斯缇娅也就不会醒悟过来。站在历史见证者的角度，库克最终实现了他的执念，只是过程令人唏嘘。
不清楚伊丝内心所想，走在伊丝身边的希斯缇娅面带微笑地说。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伊丝成为事实上乌拉诺斯，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边说着，希斯缇娅一边朝路边努了努嘴，过去伊丝与希斯缇娅走在一起时，路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希斯缇娅身上，而现在，路人虽然也是先将目光放在仿佛在发光的希斯缇娅身上，但很快就会用充满敬仰与感激的神色看着伊丝。伊丝第三形态下的外貌特征过于显眼，加上阿撒兹勒特别宣传伊丝拯救瓦尔哈拉岛的功绩，以及伊丝猫耳、狐尾以及龙翼的特征，当伊丝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第一时间，人们便能认出来。
希斯缇娅继续补充着。
「没想到你居然提出废除不能在城市里飞行的规定，这可是延续上万年的规则，嘛，拜此所赐，救援和恢复工作相当顺利……我该夸奖你吗？」
「在夸奖我之前，希斯缇娅明明刚才还『伊丝大人~伊丝大人~』的叫个不停，现在却一口一个『你』，那是故意表演给佩佩她们看的？」
「啊啦啦，难道伊丝大人很喜欢这个称呼？觉得很有征服感？」
「不，绝没有。」
仿佛要从伊丝脸上找出说谎痕迹，希斯缇娅认真盯视着伊丝双眼。
很快无功而返。
手指缠绕着飘至身前的樱色发丝，希斯缇娅平静说着。
「我只是想先适应自己的角色。就像伊丝现在看到的，瓦尔哈拉的普通民众对伊丝充满好奇，而伊丝本身也不是恶人，虽然身为魔王，需要的不是善良，而是谋略与智慧，但光是维持了瓦尔哈拉这个存在，就足够让人尊敬。只要能维持瓦尔哈拉长久存在，就算其他事情全部丢给我，伊丝也会成为大家的精神领袖。我想想……就像人类世界里的教皇与国王，而现在，伊丝是那个教皇。所以我想，与其我成为实质上的统治者，不如索性让伊丝来当真正的乌拉诺斯，一路走到底。」
「成为真正的乌拉诺斯吗……」
那应该无法实现吧。
「怎么了？」
伊丝感慨似的喃喃令希斯缇娅歪头，前者苦笑着摇头。
「没什么。」
自己只是想说自己迟早会离开瓦尔哈拉，去环大陆，成为乌拉诺斯，对自己来说还早了点。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成为统治者的想法，光一个玛格丽特商会就令自己头大，更不用提让自己去管理国家。自己能做的，只有像对克洛伊公国时那样，用所学的知识从旁提一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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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加更。原本打算是明天写尾声的时候不加更，捋一捋最终卷的结局，但今天家里碰巧来了亲戚，吵得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所以就把明天的单更挪到今天，明天继续加。

第七十一章 尾声

主动避开这个话题，伊丝轻声叹气。
「刚才会议上希斯缇娅只说了自己能修复圣域结界，却没有说究竟要花多久，是有不能被佩佩她们知道的隐情吗？」
会议上希斯缇娅说明了，由于库克只破坏了五分之一的圣域结界，只要魔力充足，以希斯缇娅的半圣灵之躯，圣域结界还是存在恢复的可能性，不过在提及这里后，希斯缇娅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边，没有说恢复的过程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希斯缇娅嘴角弯起一个莞尔的弧度。
「想知道答案？」
「嗯。」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倒没有故意卖关子的意思，只是在阐述事实。我在会议上说的『我能以半圣灵之躯恢复』，是为了安抚大家情绪，让大家以为，一切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里。但实际上，这个过程并非我所能控制。我只是一个准英雄领域的人类，怎么可能做到修补圣域结界这种事。
至于为什么说圣域结界能恢复，是我这几天以来的观察。圣域结界被毁坏的地方正在一点点愈合，它在自我修复，我想应该是乌拉诺斯大人提前预设的准备吧。完全修复到底需要多久，得看乌拉诺斯大人当初做到何种程度。另外可以肯定的是，魔力越充足，圣域结界的恢复速度就越快。」
不知为何，说到最后，希斯缇娅目光瞥向一旁，似乎在犹豫什么。
没有察觉希斯缇娅的小动作，伊丝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之后几天我只需持续对圣域结界灌注魔力，圣域结界很快就能恢复。」
「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比起考虑圣域结界，我觉得现在伊丝还是把注意力先放到自己身上。」
「放在自己身上？为什么？」
回答伊丝的，是希斯缇娅的眼神示意。
顺着希斯缇娅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十几名穿着简朴短衣的人类与血族正在路边踌躇不停，他们手中各自握着脏兮兮的布袋，不时向伊丝这边观望，而等到伊丝看过去的时候，这些人又相互推搡着，试图让同伴走到最前面。
虽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看出他们是朝着自己而来。从他们短衣上的黑色脏污以及大大小小的破洞推测，他们应该是受灾最严重的、居住在天空岛大平原上的灾民。此前负责收集信息的沙利叶在会议上汇报过，由于瓦尔哈拉的下坠，天空岛地基不稳的边缘与岛屿主体分离，掉进下方的大海，因此部分住在靠近大平原边缘的住民不仅失去自己的房屋，连亲人也掉进海里——更糟糕的是，之前他们还被灾祸袭击了一遍。
幸运的是，恶魔大都有游泳天赋，除了极个别失踪与溺死的恶魔，掉下去的恶魔大都在事后被卫兵救上岸。不过捡回一条命是一回事，变得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就又是另一回事。
为了安置这些在灾难中失去亲人与房子的恶魔，伊丝将无尽监牢周围的空地利用起来，用魔法创造短期宫殿。哪怕魔法形成的宫殿只能维持一周，也总比睡在大街上强，而且宫殿内部极其广阔，光一个正殿，就能容纳数百人生活。
至于后续打算，伊丝想把下层未开发的森林以魔法移平，将无家可归之人安排在那里住下。
考虑到这群人来找自己，可能是遇见了生活上的难题，加之他们又是相对恶魔来说十分弱小的人类与血族，伊丝主动走向人群。
「你们怎么了？」
「呃……」
衣衫褴褛的人们面面相觑，最终统一露出略带谄媚和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我们想感谢您，伊丝大人……」
「要叫乌拉诺斯大人。」
「是！乌拉诺斯大人……」
「希斯缇娅，」伊丝先是对希斯缇娅投以责难般的目光，随后又看向灾民，「不要听希斯缇娅胡言乱语，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伊丝就好。」
「怎么能直呼乌拉诺斯大人的名字！」为首的灾民顿时瞪圆双眼，「乌拉诺斯大人您愿意与我们说话，对我们就是天大的恩惠。要是宫殿里的人知道我们对您不敬，回去以后，他们非得责难我们不可。」
宫殿里的人，应该是指临时住所里的灾民。
「哈啊，随你们好了。所以呢，刚才你们一副想对我说什么的模样，找我有事情吗？如果是生活条件不够好，或者被其他种族欺压，正好圣女就在这里，可以说说看。」
听到伊丝的话，灾民顿时张大了嘴，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我、我们怎么会觉得生活条件不好！」
跟在第一位说话的灾民后面，一旁的另一位下级血族也站出来。
「就是就是，以前我们只能住在冬天透风夏天漏雨的土屋里，现在住进城堡一样的大房子，每餐还有人送来肉汤和面包，简直就像王族的生活！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欸。」
伊丝略微有些惊讶。
就自己的观察，瓦尔哈拉上的住民不需要担心温饱问题，圣域结界提供的丰富玛娜，让所有农作物的产出增加了至少五倍，生长时间也大大缩短。现在遇见生活条件不那么好的住民，让自己有种『他们真的住在瓦尔哈拉上吗？』的感觉。
当伊丝将自己的诧异说出来后，作为代表的人类男性不好意思地搓手。
「这不能怪以前的乌拉诺斯大人。站在这里的，都是刚到瓦尔哈拉不过二十年的人。我们以前一直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生活，机缘巧合下，才搬到瓦尔哈拉上来，所以还没能适应瓦尔哈拉上的生活。为了方便，我们住在远离城市的大平原上，靠自己耕种过活。虽然生活苦了点，但比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强得多。」
一边说着，男性一边指了指他的脖子，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全知地图反馈，这名男性的身份是奴隶——不仅仅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奴隶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任何地方都不受待见，即使是没有主人，或者被主人抛弃的奴隶，看似恢复自由身，可实际上，只要奴隶契约没有解除，就不会有人愿意冒着风险雇佣他们，而且更多数时候，迎接这些人的，是被强征做苦力或者当战争炮灰的结局。
「哈哈，乌拉诺斯大人不必为我们感到悲伤，我们早就摆脱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们听管理宫殿的沙利叶大人说，几天前瓦尔哈拉之所以没有掉进海里，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您以一己之力，扛起整座天空岛。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看到这些树枝以后，我们必须得相信您的神力。
如果不是您，我们现在肯定已经化为鱼的饵食，更不用说您还给我们提供了那样好的住处。以前我们无法融入瓦尔哈拉，是因为我们害怕恶魔会把我们一口吃掉，只敢远远地看着城市里的人，现在和他们住在一起以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比人类还好懂。不瞒您说，站在这里的人之所以是我们而不是他们，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人类更方便与您沟通，实在是通情达理的种族。」
「喂，该说重点了吧。」
「啊！对！」同伴的提醒令男人回过神，他从伙伴手中一一接过布袋，然后捧到伊丝面前，「乌拉诺斯大人，我们没有什么能回报您再造之恩的东西，这些是我们在废墟上捡回来的一些家产，因为房子掉到海里，所以只剩了这么点，恳请您能收下。」
喂喂……
从废墟上捡回来，意味着他们又去了一次地基不稳的瓦尔哈拉边缘，那里属于随时都可能掉进大海的部分。
真是太冒险了。
从布袋微微敞开的开口可以瞥见，里面大都是反射铜色的钱币。如果拒绝，无疑白费了灾民们的心意。伊丝稍微迟疑了一会儿，微笑着从灾民手中接过布袋，从中拈起一枚铜币后，又将布袋还回去。
「谢谢你们的心意，我会记在心里，不过我只要一枚就好，剩下的你们拿回去，为重建房子做准备。心意最重要，不是吗？现在我已经收下你们的心意，你们可以放心了。」
「啊……啊啊，」没想到伊丝会这么说，男人先是呆呆地张大嘴，然后渐渐回过神来，粗糙的脸庞显露出极度欣喜的笑容，「我、我知道了！十分谢谢您，乌拉诺斯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喂，说什么『我知道了』啊！乌拉诺斯大人拿走的铜币是你这家伙的，我的心意还没有传给乌拉诺斯大人！」一旁的下级血族大声表示不满，一把挤开同伴，将装着沉甸甸钱币的口袋献给伊丝，「乌拉诺斯大人，请您也拿走我的心意吧！」
「我也是我也是！」
人群迅速吵闹起来。
简直和从老师那里争抢着要夸奖的小孩子一样。
微笑中带着些没办法的感觉，伊丝又一一从其他人手中拿过一枚铜币，一直进行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灾民们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记对伊丝不断道谢，倘若不是伊丝以命令似的口吻让他们站直身体，他们恐怕还会用奴隶时期的跪拜礼。
目送着灾民离开。待周围安静下来后，伊丝转向希斯缇娅。
「希斯缇娅早就猜到他们的来意了？」
不然的话，希斯缇娅也不会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希斯缇娅颇为俏皮地挑起眉。
「当然。实际上他们之前就去宅邸里找过你，但每次都被卫兵拦下来。」
「哈啊，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像他们一样的人每天有上百个，伊丝确定每个人都要见吗？」
「欸……」
虽然对一片赤忱的灾民们来说十分失礼，但如果每天都有上百人的话，自己会感到头痛。
伊丝迟疑起来。
「那就请卫兵，让他们像我刚才那样，取一个就好。」
「真的？一旦收下礼物，就会让他们认为，伊丝承认自己是乌拉诺斯了哦？即便今后要对瓦尔哈拉负责，也没关系吗？」
「喂喂，事到如今，难道还有不负责的选择吗。希斯缇娅的说法好像我要弃瓦尔哈拉不顾一样。」
「难道不是吗？就在遇见刚才的灾民之前，我提议伊丝不止成为名义上的乌拉诺斯，还成为实质上的乌拉诺斯，伊丝却把话题挑开。如果我没猜错，伊丝是要离开瓦尔哈拉，去环大陆，对吧？」
「是这样没错……」伊丝为难起来，「可我没有打算永远离开瓦尔哈啦。圣域结界需要有人维系，我打算隔一段时间回瓦尔哈拉一次。」
「哈啊，」像是面对不争气的妹妹一样，希斯缇娅长长叹气，「我从玛丽那里了解过，伊丝去环大陆，是为了寻找玛丽的双亲，去找那个叫魔族的种族。既然如此，找到玛丽的双亲以后，再回到瓦尔哈拉，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到那时候，伊丝就能尝试着像真正的魔王那样管理瓦尔哈拉。用不着担心缺少经验，我还有阿撒兹勒他们，都会帮助你。如果伊丝做的不错，甚至能通过成为半圣灵的方式，获得悠久的生命。」
「不……」
希斯缇娅的说法如同要放弃从自己这里继承乌拉诺斯的位置。尽管已经可以确定，通过成为圣灵继承瓦尔哈拉，是行不通的方式，但一切并未结束。希斯缇娅之所以必须成为圣灵，是因为只有圣灵才拥有无尽的生命，而无尽的生命又能给圣域结界供给取之不尽的魔力，换言之，只要能给圣域结界提供魔力，用以维持瓦尔哈拉漂浮，那么希斯缇娅就不需要成为圣灵。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可妮莉娅之馆就是先例。可妮莉娅之馆是可妮莉娅以神代魔法创造的领地，而可妮莉娅之馆又有类似于阿莱克西亚之塔的聚集魔力的效果，因此只要把类似的领域搬到瓦尔哈拉上来，瓦尔哈拉就能自己从空气里汇聚魔力。
到那时候，希斯缇娅就可以从自己手中接过位置，完成她理想的第一步。
「希斯缇娅不想成为乌拉诺斯了吗？这是圣女存在的意义吧？就算很感激我，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
「等等。」希斯缇娅轻轻摇头，「伊丝从根本上弄错了一个地方。我的理想是成为像乌拉诺斯大人那样的人。过去我拘泥于形式，认为必须要从维持瓦尔哈拉的存续开始。但现在我明白了一件事，即使我不成为乌拉诺斯，也能做到与乌拉诺斯大人一样的事情。那时的我大概只是在追寻救赎。就像乌拉诺斯大人从那个寒冬里把我救出来一样，我也想像乌拉诺斯大人那样，成为世人的救世主。既然如此，魔王之位，就只是一个名头，让合适的人来做，不是更好吗？而且……」
说到最后，希斯缇娅声音小了下去。
伊丝下意识追问。
「而且？」
「真的要听吗？会后悔的哦？」
希斯缇娅故意用捉弄般的口吻说道，但伊丝分明看见了，希斯缇娅那双漂亮的樱色双眸里，闪过了真实的感情。
伊丝微笑着耸肩。
「那算了。我怕我会后悔。」
「啧，你这家伙故意的是不是？」
「明明是希斯缇娅不愿意说出口。」
「那我可就说了，咳哼、咳哼。」轻捏了捏脖颈处的皮肤，希斯缇娅摆出相当正式的样子，目光直直盯视着伊丝脸庞，以至于让伊丝感到灼痛，「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并非因为你是乌拉诺斯，而是我个人的希冀，我不想离开你。」
说到这里，希斯缇娅又自顾自地把目光移走，用侧脸对着伊丝，神情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不是装出来的感情。
「当成告白也好，挚友的请求也罢，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可以的话，我还希望圣域结界这辈子都不修复，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去环大陆。」
没有立刻回答希斯缇娅，伊丝保持沉默。
过去了足足五秒都没有得到答复，希斯缇娅不禁小心翼翼地偏过头来，悄悄观察伊丝的表情。然而映入视野的，却是伊丝莞尔着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被伊丝戏弄，希斯缇娅恶狠狠地瞪了伊丝一眼。
「你笑什么。」
「我在想，那个总是想着戏弄我的希斯缇娅，也有这么一天。」
「啧，现在不是说以前的时候吧，为什么你能在这种氛围下开玩笑啊？」
「欸，我只是不想让氛围变得沉重。姑且不说我有没有成为乌拉诺斯的资质，首先我并不只属于瓦尔哈拉哦？我还有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事情要管理，如果我去了环大陆以后回来，选择待在瓦尔哈拉上，那我肯定会想着把瓦尔哈拉停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空，而不是像过去那样，让瓦尔哈拉在雷暴之海游荡。即使这样也没问题吗？」
希斯缇娅顿时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这家伙……现在你才是乌拉诺斯，瓦尔哈拉怎么样，难道不是你说了算吗？看天上，那些在我们头顶飞行的恶魔，他们是因为你下命令，允许恶魔在空中飞行，所以他们才敢在城市里升空。你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地位，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对瓦尔哈拉指手画脚，要早点代入到自己的角色里啊。」
「嗯……那如果等圣域结界恢复，我把瓦尔哈拉带到环大陆上呢？有拉克西丝作证，我想神造天使不会阻拦我们。」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希斯缇娅没好气地说。
换一种表达就是，只要伊丝能让神造天使不把瓦尔哈拉当成敌人，伊丝想怎么做都行。
「噢噢……」
单手抵着下巴，伊丝低声惊呼。
直到现在，自己才有了一点自己是乌拉诺斯的实感，有种『瓦尔哈拉原来真的受我命令啊』的感想。
既然将其看成自己的所有物，那么就必须得认真对待了。
「所以呢，等找到玛丽的双亲之后，你会待在瓦尔哈拉上，当一个真正的乌拉诺斯吗？」
「那个，希斯缇娅，这种说法，不觉得像婚礼上神父的问题吗。」
「怎么，有我这个圣女在身边，觉得不满意？」
希斯缇娅竖起眉毛。
「怎么会不满意，不如说乐意至极。」伊丝神情认真起来，「但我真的会把瓦尔哈拉带到环大陆和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哦？以后说不定还会飞跃环大陆，前往更广阔的世界。」
「没关系。我刚才说了，你才是乌拉诺斯，我们只会听你的命令。」
「这样啊……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来一些好了，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对希斯缇娅投以微笑，伊丝目视前方，继续说着，「话说回来，希斯缇娅刚才说了『当成告白也好』，那是玩笑吧？」
「这种事情你应该能察觉到啊。」希斯缇娅摇头叹气，「嘛，好好加油吧，我的魔王大人。另外，如果伊丝因为真的乱来犯下些蠢事，我会毫不留情地在你痛处撒盐，做些落井下石的讥讽。」
「那我肯定会哭给希斯缇娅看。」
「啊啦啦，这可不能当做没听见。我必须从现在开始学习，怎么让伊丝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了。」
希斯缇娅颇为轻快地强调。
漂亮的侧脸让伊丝多注视了一会儿。
不论希斯缇娅嘴上怎么说，她都是在认真的思考着未来——不论是她的，还是自己的。必须得好好感谢才行。
苦笑着，伊丝朝希斯缇娅伸出右手。
「谢谢，希斯缇娅。」
先是瞥了眼伊丝伸出的手，然后不情愿地轻哼一声，希斯缇娅同样伸出右手，与伊丝握在一起。
「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同感受到了希斯缇娅的心情，秋日的晨光破开阴霾，照亮希斯缇娅纯洁无瑕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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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毕

后记

第十二卷也终于结束啦~
比起过去的后记，这次的后记有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感觉，一种含蓄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象。非要说的话，就是为少女间细腻又深情的感情感慨吧，确实有这种味道。
总之先步入正题。
首先这一卷写的是天空岛，剧情也大致按照我所想的在发展，除了中途因为忘记回看细纲，有一点小小的出入以外，大致上都没问题——小小的出入在库克的背叛应该在故事中段就发生，而发现安士白有问题是在库克背叛之后。但这种失误反而加快了节奏，让故事更加戏剧性，还是老样子，每况愈下的感觉令人心情激动，以至于有时候会想着“快点码字啊，赶紧把这段剧情写出来”。如果再缩短一下篇幅，肯定会很精彩，可惜碍于网文必须每日更新，不能写好了再一点点精简的形式，只能如此。
然后说说希斯缇娅这个角色，在故事大纲里，希斯缇娅的设定是很正经的、可以为了理想献身的人设，但真正写起来的时候，觉得这样的角色差了点韵味，于是自作主张的让她成为了小恶魔学妹一样的角色，没想到写出来以后经常想着“这该死的甜美，竟如此女人”以及“我一定要上了这个女人”的想法。有这种想法，大概是成功的改动吧。嗯，在展开上，预设果然比不上临场发挥，我真是天才。
最后说说卷名和剧情方面。所谓悲叹的圣灵，其实是指斯提克斯，如果放在最终卷当卷名，肯定会很合适，但我觉得最终卷应该是角色们得到幸福的一卷，不应该和悲叹挂钩，于是把它挪到了这里，相信等大家看到结局，就会明白悲叹的圣灵是什么意思了吧。
接着是库克，库克到底活不活，这其实是细纲里没有细说的一个情节，于是我纠结了很久，觉得库克实在可怜，活着或许好一点。然而这样一位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的角色，用上帝之手让他活下来，实在有违现实规则，即便他是希斯缇娅的导师，即使故事的结局十分完美，希斯缇娅也不会允许用流放或者无期徒刑宽容他，因此再三犹豫，最终还是让库克体面的逝去，他完成了他的愿望，该偿还罪孽了。这大概也是我手中第一个有了大量描写，最后死去的悲情角色。
好了，回顾了这么多，作为后记，篇幅就到这里。最后说说下一卷。
下一卷第十三卷将是故事走到结局的最终卷，所有的伏笔，女神为什么设下囚笼，神之国迁移的目的，灾祸本体是什么以及斯提克斯的未来，都会在这一卷里揭晓。卷名就定为 为神明的礼赞献上颂歌 吧，非常的应景。
那么，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愿意追更至此，一路走来，十分感激。写到这里已是感慨颇多，最后一卷不想写太多阴谋，也没有救赎的内容和受命运桎梏的角色，轻松快乐且无敌的，迎来最后的结局吧~！
2021/8/23
Yomi

第十三卷 为神明的礼赞献上颂歌

第一章 环大陆

「那就是环大陆……」
与全副武装的伙伴们一同，伊丝站在瓦尔哈拉重建好的圣殿顶峰向西眺望。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边缘，一片黑色陆地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即使距离环大陆有数百公里之远，伊丝也能看见漂浮在环大陆天空的蓝色魔法阵。这些魔法阵由无数贯穿天地的方碑支撑，彼此紧挨在一起，如同覆盖天穹的圆盾那样，将环大陆上空完全笼罩，哪怕是不了解魔法的人，在看到如此景象后，也能立刻明白，这是魔法极度发达的世界。
而环大陆值得注意的地方不止于此，在环大陆边缘处，还存在着一层接近白色的透明壁垒，这是能够抵御远程魔法轰击的魔法光盾。从即使间隔数百公里都能看见，以及覆盖整座环大陆的宏伟姿态推测，其位阶并不低于乌拉诺斯布置在瓦尔哈拉的封印结界。
虽然自己早就从封印尘世巨龙的结界与可妮莉娅之馆的存在猜到，神之国的魔法相当发达，可亲眼看见后，还是不禁感到赞叹，比起阿莱克西亚大陆，这才是沉迷幻想世界的人的伊甸。圣洁的、仿佛从尘世中脱离出来的希望之地。
真想看看神之国里面是什么模样。
如同即将踏上异国他乡的旅客，伊丝心中充满期待。
从伊丝眼中捕捉到喜悦之色，站在伊丝身边，早早将伊丝从床上拖起来的拉克西丝表情稍稍放松，多了一些骄傲与自豪。
「今天天亮以后就发现，远处有片小岛一样的陆地，最初以为是雷暴之海边缘幸存的岛屿，但现在看来，那里就是环大陆没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迁移后的故乡，不知道那里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拉克西丝为什么知道那里就是神之国，而不是其他国家？环大陆上不止有神之国，还有叫魔族和神人族的种族，不会是他们吗？」
卡米拉低吟着发问。
拉克西丝神情间的喜悦更浓一些。
「这是因为魔法的表现形式是神造天使的风格。嗯……该怎么表达才好。我们神造天使和魔族、神人族虽然共同侍奉于女神大人，但我们各自拥有自己的种族文化，体现在建筑风格上，即使不能说天差地别，也能让熟悉的人一眼分辨出来。
具体来说，就像血族王都阿尔维尔与尤弥尔教会圣城米特斯拜亚，前者的房屋大都以灰色、黑色为主，而后者则给人纯白、圣洁的印象。血族讲究庄严、高贵和磅礴的气势，米特斯拜亚强调纤细、轻巧和华丽。我们神造天使与另外两个种族之间的区别也与之相似。」
「原来如此。我差不多理解了。」
依蒂丝若有所思地点头。
而对于伊丝，更简单的理解是，二者的区别如同地球里的和风与唐风，洛可可风格与之巴洛克风格，在外人眼里没什么区别，但了解的人很容易分辨出来。
说到这里，拉克西丝神色间多了些笑容，右手指向环大陆。
「不过我刚才的的话有些绝对了。神之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另一副模样，那些连接天地的蓝色尖碑是我们神造天使特有的风格，而布置在海岸上，用以防止海啸侵袭城市以及海魔物袭击的透明光盾，则是魔族的产物，我想等距离近一点，就能看见各式各样的魔导武器了吧，那是神人族的特产——三者融合在了一起。」
「融合在一起了吗……」
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个坏消息。
自己起初以为环大陆被神之国、魔族、神人族分成三份，三者有共同阻止阿莱克西亚大陆人跑到外面的任务，但各自鲜有交流.这样一来，自己只需去魔族的聚居区里，就能找到玛丽双亲的线索。现在大家融合在一起，魔族被分散开，最坏的情况是自己必须得跑完整个环大陆，才可能找到对方。
稍作思考，伊丝从糟糕设想中回过神，即使站在圣殿上，自己也能听见下方人群的吵闹声。圣殿位于瓦尔哈拉的顶点，自己能轻松看见，无数恶魔走出家中，站在街道上眺望环大陆，部分胆子较大的恶魔索性飞到空中，眺向远方的目光中充满震惊。
希斯缇娅曾对自己说过，瓦尔哈拉虽然有能力靠近环大陆，但历史上只与环大陆有一次交流，当时还差点被神造天使当成敌人，所以初次见到环大陆模样的恶魔，自然会感到惊讶。
还是让人通知一下他们吧。
尽管在几个月前启程前往环大陆的时候，自己就让各贵族通知瓦尔哈拉住民，自己将带瓦尔哈拉前往环大陆，尝试与神造天使交流，他们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现在还是通告一声为好，以免出现骚乱。
顺带一提，现在距离伊丝成为乌拉诺斯已经过去近三个月，而从圣域结界修复完毕到现在，也过了两个月时间。中途伊丝除了安置灾民，就只在恶魔们眼前展示『永恒蔷薇囚笼』这个维持瓦尔哈拉的魔法，仅仅这两件事情，就让恶魔们认可了伊丝。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功劳归属于希斯缇娅与堕天使，二者都极其正式的宣告，自己认可伊丝成为乌拉诺斯，再加上瓦尔哈拉全速飞行的两个月内，瓦尔哈拉并未出现魔力枯渴的情况，事实证明伊丝能让瓦尔哈拉永续，便没有人敢造次。
至于成为乌拉诺斯后要做些什么，按照阿撒兹勒的说法，乌拉诺斯一直很闲，瓦尔哈拉上的一切事物本就行走在正轨上，上一次出现意外事件，还是在千年以前，而这便意味着，乌拉诺斯只要维持好瓦尔哈拉存在，即使其他什么事也不做，也能成为所有人的精神领袖。
最后关于贵族觊觎地位的方面，即使集瓦尔哈拉上百万人的力量，也无法与乌拉诺斯抗衡，在绝对力量之下，任何觊觎都只保持在想想就好的程度，更不用提堕天使绝对站在乌拉诺斯一边，所以这三个月里，伊丝除了慰问灾民，考察铸币厂、粮仓之类的地方，也没有其他事可做。值得一提的是，在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共同宣布，伊丝就是乌拉诺斯以后，被集合在小房间里的贵族还没等伊丝发话，便一同跪在地上，向伊丝宣誓忠诚。
虽然变化之快，让伊丝怀疑这份忠诚到底有几分真心，但站在这些贵族的角度考虑，连圣女和全体堕天使都宣告了乌拉诺斯的身份，再加上现在的乌拉诺斯以一己之力维持瓦尔哈拉的绝对力量，有所质疑，简直是自讨没趣。并且抛开忠诚考虑，自私一点说，只要自己的利益没有变化，统治者是谁，他们根本不需要关心。
「希斯缇娅，把堕天使集合起来，在登上环大陆之前，我们要做一点准备。」
「嗯。」
格外认真地点头回应伊丝，随着希斯缇娅神杖轻点地面，天空的圣域结界投射下金色光束。这是伊丝成为乌拉诺斯后，希斯缇娅才能使用的能力，只要堕天使处于圣域结界笼罩的范围，希斯缇娅便能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堕天使。同样的能力伊丝虽然也能用，但伊丝一直没有尝试了解圣域结界。一方面是没有必要，另一方面则是如果自己也学会操控圣域结界，希斯缇娅的存在将显得可有可无，她会变得缺乏安全感。
◇
很快，众人坐在圣殿的会议桌前。过去乌拉诺斯的画像，此时已经换成伊丝第三形态下的仪容——乌拉诺斯相当漂亮，是一位不输给伊丝的银发美少女。
「「伊丝大人，圣女大人。」」
当伊丝走进会议室后，除安士白与卡麦尔在外的六名堕天使一同站起身，向伊丝与希斯缇娅躬身行礼。在瓦尔哈拉朝环大陆靠近的过程里，被伊丝消灭的亚列顺利复活。虽然对亚列而言，有种一觉醒来，世界变成另一副模样的感觉，但亚列的适应能力相当强，在阿撒兹勒与萨麦尔的轮番强调下，顺利代入了臣子角色。
「坐下吧。」
「「是。」」
堕天使在伊丝向下压手的动作中入座，伊丝则来到最上位。按照乌拉诺斯时期的惯例，这场会议里应该有贵族出席，但由于前几次会议中，贵族除了说『好的，属下一定完成』、以及『虽然有些困难，但属下会寻求其他贵族帮助完成』，就不会再说别的话，不论自己说出何种让人诧异的发言，回答都永远是『是』，为了不让自己产生自己其实超聪明的错觉，除非是非贵族出面不可的议题，否则自己不特地叫贵族过来。
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伊丝目光扫过堕天使。
「如诸位所见，瓦尔哈拉已抵近环大陆。以瓦尔拉哈现在的飞行速度，太阳落入大海之前，就会飞临环大陆上空，在我们看见环大陆的同时，神之国的住民也会发现我们。虽然可能的话，我想尝试着先与她们做好沟通，让神之国的住民接受我们，但和平接触只是一种设想，从之前瓦尔哈拉飞临环大陆，被神造天使警告的情况，我们得最好防御与反击的准备——我会在神造天使的魔法飞到瓦尔哈拉之前，用魔法阻拦下来，不过万一出现漏网之鱼，到时候就需要你们了。」
「是！下去以后我就召集近卫军，做好防守准备。」
「嗯。」
面对阿撒兹勒的保证，伊丝点头表示首肯。
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旁的希斯缇娅皱起眉。
「伊丝打算怎么和平接触？我多少知道一点你的情况，拉克西丝是神造天使中的第三位阶司教天使，而你是拉克西丝命中注定的救世主——抛开这个童话一样的设定不谈，伊丝脸上没有写救世主几个字，神之国的神造天使真的会认可你吗？
另外，拉克西丝被封印在冰棺里数千年，神之国里的天使到底还记不记得拉克西丝这个名字，都是一个未知数。而且即使被人记住，突然带着恶魔居住的岛屿回到故乡，再怎么样都会被怀疑，最好的结果也是让瓦尔哈拉停在远离环大陆的海面，让我们放弃抵抗，接受神造天使的登岛检查，这和羞辱我们没有两样。」
伊丝回以希斯缇娅微笑。
「放心吧，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至于身份，希斯缇娅知道福音书吗？拉克西丝原本的名字叫特丽诺10043型，『拉克西丝芙妮雅』是福音赐予拉克西丝的名字，而神之国里存在福音，神造天使可以通过福音验证拉克西丝的身份。至于救世主的身份，老实说，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救世主，也没做过拯救人类的事情。怎样让神造天使相信我的来意，我想当她们看见玛丽的紫色眼睛后，就会放行。」
玛丽脖颈上国王形状的神键是凭空出现的东西，自己至今都不清楚这枚神键的来源。不过，假如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女神，那么这枚神键肯定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女神给予玛丽的馈赠。从玛丽获得这枚神键开始，国王形状的神键就一直在给玛丽带来增益，甚至允许玛丽通过神键，使用她怎么也学不会的防御魔法。神造天使与女神关系紧密，当她们看见国王形状的挂坠后，自然能看出些端倪。
「福音？」
眼睛里有着茫然，希斯缇娅歪了歪头。
伊丝略显吃惊地张大嘴。
「希斯缇娅不知道福音吗？就我所知，乌拉诺斯可是创造过至少两本福音，并且把它当成限制人类发展的工具哦？」
「乌拉诺斯大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乌拉诺斯大人即使要对人类出手，也会用光明正大的方法，不会使用小人一样的手段。」
希斯缇娅眉头皱地更深，其他堕天使也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仿佛乌拉诺斯从来没做过。
伊丝神情微妙起来。
「连阿撒兹勒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
回答伊丝的，是所有人一齐摇头。
难道自己记错了？伊丝不禁升起如此错觉，可自己收拾福音里的书中恶魔时，书中恶魔确实对自己说，他是乌拉诺斯创造的、用来限制人类发展的存在。
希斯缇娅不清楚，姑且可以归结为希斯缇娅身为人类，诞生的时间太短，但连堕天使这种不死不灭的存在都不知道，事情便耐人寻味起来。
只是现在应当把重点放在下午的接触上，乌拉诺斯为什么创造福音，还是放在以后讨论。
伊丝轻呼了口气。
「之后就由我和拉克西丝在最前方与神造天使接触，一旦情况不对，阿撒兹勒你们就带领卫兵冲出封印结界。记住，不要过早现身，如果让神造天使以为我们带着敌意兵临城下，即使能谈成的事情，也会以失败告终。」
「谨记于心。」
「那么，现在来商量万一变成对峙的情况，我们该实施怎样的计划——」
（26/30）

第二章 对峙与接触

天色很快到达傍晚。
黄昏时刻的太阳将薄云映照成仿佛燃烧起来的橘红色，而在这片晚霞之下，则是充满幻想色彩的、放出澄澈而透明光彩的蓝色结界。红与蓝的对比，再加上大海映衬，有股说不出的壮观。
倘若换在风平浪静的时期，伊丝一定会认为这份景致充满美感，但对现在的她而言，内心只有严肃与略微的紧张。
经过一上午时间，瓦尔哈拉终于抵达环大陆近海，站在瓦尔哈拉顶峰，可以看见环大陆与阿莱克西亚大陆风格完全不同的各种建筑。而在大约半小时以前，环大陆上的神造天使们有了动作，此刻数以万计的神造天使正一齐张开翅膀悬停在空中，在瓦尔哈拉的前进轨迹上，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壁——由于神造天使洁白的翅膀与服装，乍一看仿佛纯白的耶利哥之墙。
而这还仅仅只是神造天使的布置。倘若将目光移动到下方环大陆的海岸线，还能发现在包围着环大陆的透明光罩后，排列着极为整齐的士兵。根据铠甲颜色不同，这些士兵分为两部分，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主要以魔法杖与长剑为武器，而穿着白色铠甲的士兵，则操纵一些类似『帝国恩赐』的石造傀儡，伊丝甚至在军队里看见了外形和魔导炮相似的武器，只是远眺，便能感受到无比的威势。
神造天使本身就可以分在魔导道具一类，神之国拥有类似魔导炮的武器，简直再正常不过。
是时候上前接触了吧。
下定决心，伊丝转向站在身边的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大战在即，自己让除玛丽与拉克西丝外的伙伴待在圣殿内，这里的神造天使每一个都有拉克西丝的水准，并且超过三分之二的神造天使等级还高于拉克西丝，让伙伴们上场，太过危险。
「希斯缇娅，让瓦尔哈拉慢慢停下来，你们留在岛上，一旦发现任何不对，立即开启封印结界，我有办法传送回来。」
「嗯。伊丝你也要小心。」
向伊丝递出关切的目光，身后站着上万名瓦尔哈拉战士的希斯缇娅轻轻点头。任谁都能看出，双方一旦起冲突，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因此士兵连大声出气都不敢，周围唯一发出声音的，只有拂过瓦尔哈拉大平原的微风。
「那么，玛丽、拉克西丝、克洛莉斯还有艾诺丝，我们过去吧。」
——出于尽可能减少冲突的考虑，自己回到威弗列德，把另外两名神造天使，第四位阶天使的克洛莉斯以及第五位阶天使的艾诺丝，带到了瓦尔哈拉上。
「好……好的。」
「「是，吾主/主人。」」
「我……我会让她们放下武器的……妈妈……」
「妈妈？」
艾诺丝的轻声令希斯缇娅挑起眉，看向伊丝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
虽然知道希斯缇娅肯定产生了奇怪的误解，但现在女神狂信徒组成的联军就在眼前，还是等回来以后再解释。
没有过多交谈，伊丝牵起玛丽，以『赫尔墨斯之翼』飞离瓦尔哈拉。
缓慢而谨慎地靠近。
尽管此时双方有近十公里距离，自己一行在神造天使眼中，连黑点都不是，可这不代表自己一定安全，就伊丝掌握的魔法，这个距离下，已经有不下百种魔法能够触及。即使神造天使中没有等级极为突出的存在，谨慎起见，自己也应该把神造天使看做拥有与魔王平级的实力。
八公里、五公里、两公里。
当伊丝行进到两公里距离时，神造天使方也终于有了决定，约莫十位神造天使脱离『耶利哥之墙』，朝伊丝的方向靠近。
看来对方理解了自己没有敌意，至少把自己看成了使者一类的存在。
伊丝不禁松了口气，自己担心的是神造天使不由分说地进攻过来，现在只要有交谈的机会，自己就不担心被神造天使当成敌人。神造天使之所以摆出这副架势，是为了防止瓦尔哈拉冲出环大陆，而自己并没有这个想法，最大的矛盾便得到消除。
此外即使双方实在无法交流，自己还可以对神造天使说明，自己会让瓦尔哈拉回去，达到尽可能避免战斗的目的。现在的自己不比以前，既然行使了乌拉诺斯的特权，自然得为瓦尔哈拉的住民负责，万一战士因为自己的鲁莽死伤，自己会有负罪感。
停下前进，伊丝静静等待对方靠近。
鸦雀无声。
仅仅有火烧一般的天空作为陪衬。
仿佛度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时间，近十位神造天使才终于来到伊丝面前。
各不相同，却又极度相似的少女们。
不同之处在于一眼就能看出的气质与性格，相同之处则是极为贴近的外表——不仅仅是纯白的翅膀与头顶光环，更令人在意的是发育，面前的每位神造天使都有拉克西丝的水准，倘若神之国里的所有天使都是如此，简直将神之国称呼为大姐姐控的乐园。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神造天使里，除了为首的、等级在134级的金发天使，其余天使大都面无表情，让伊丝想起刚从冰棺里出来的拉克西丝，给人不够通情达理的感觉。
抢在伊丝开口前，拥有134级实力，面容俏丽，仿佛神明雕琢出来的神造天使率先踏出一步，以超出伊丝预料的礼仪，双手提起两边裙摆，弯下膝盖，微笑着对伊丝行了一礼。
「我是第三审判军天使的代理者，第一位阶创造天使，特丽诺47型。伟大的瓦尔哈拉之主，历经万年，再度远道而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是语言相通，还是对方在迁就自己，神造天使使用的语言为尤弥尔教会语，特丽诺47型的话自己可以无障碍听懂。
一边说着，特丽诺47型一边将目光扫向伊丝身后。
「啊啦，这不是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20499型和20500型么，怎么和乌拉诺斯在一起？」
「47型，这是我的主人，当初福音选定的救世主。我们来找你，不是为了翻越环大陆。」
「诶。」特丽诺47型不解地歪头，像是要强调胸前的丰盈那样，看似无意地单手搂在胸前，露出胸口处令人炫目的雪白肌肤，「福音选定的救世主吗……可灾难早已过去，斯提克斯没有了反抗我们的力量。嘛，福音只能预见它能看见的东西，一直都不那么方便。回到正题上，我能感觉到拉克西丝芙妮雅身上没有强制契约，虽然宣誓效忠的对象是魔王，让我无法理解，但她是真心实意的跟随在你身边。既然如此，我不会把你当成意图奴役神造天使的邪恶者。」
没有想到神造天使会有通情达理的表现，伊丝先是稍稍思考措辞，接着以不会让人感到敌意的微笑问道。
「在说正事之前，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乌拉诺斯的吗？其实我并非万年前带领瓦尔哈拉造访环大陆的乌拉诺斯，就在不久前，上任乌拉诺斯消失了。」
「消失了？」金发天使先是吃惊地挑起眉毛，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是来找消失的乌拉诺斯，还请回去。我们不会允许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离开环大陆，即使你是拉克西丝认定的主人，也同样如此，这是女神大人的命令。至于我怎么知道你乌拉诺斯的身份，从你周围元素的跃动就能清楚，只有瓦尔哈拉、结界世界还有边缘之海这类魔力源泉的主人，元素才会拼命朝她聚集。」
「嚯。」
原来还有这种区分方式，自己是第一次知道。
右手放在胸前，仿佛在做自我介绍那样，伊丝依旧微笑着。
「我的确是来找人，但不是找乌拉诺斯，她究竟去了哪里，生死如何，我虽关心，却无迫切。今天到这里，是为我的家眷寻找双亲。据我所知，环大陆上不止有神造天使，还有神人族与魔族，而魔族的象征是紫色眼睛，可以的话，能允许我踏上环大陆，为我的家眷找到亲人吗？」
话音落下，伊丝朝一旁让开，将玛丽带到神造天使面前，玛丽的紫色眼睛与半精灵尖耳，顿时出现在金发天使眼前。
后者愣了一瞬，接着眉头紧皱。
「可以让这孩子靠近我一些吗？」
「当然可以，玛丽。」
跟随伊丝，玛丽走到第一位阶天使前方，由于双方身高差距极为明显——第一位阶天使比伊丝高了不止一个头，前者必须蹲下身，才能与玛丽的目光持平。
「的确是紫色眼睛没错……可为什么是半精灵？姑且不说魔族不可能违背女神大人的命令，擅自踏上阿莱克西亚大陆，即使有这个心思，也没能力越过雷暴之海。」
「半精灵有什么不好吗？」
由于第一位阶天使的话听起来像在歧视半精灵，伊丝不禁投出不满目光，而同样听见这句话的玛丽，只能低下头，微微侧着身体，不让半精灵的耳朵暴露在神造天使面前。
没能理解伊丝与玛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第一位阶天使露出一瞬间的茫然，接着很快理解原由。微微张着嘴，精致的脸庞浮现歉意。
「啊，对不起，我忘记阿莱克西亚大陆和环大陆有不同的文化。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半精灵是被视为不洁净的存在吧？但在我们环大陆，没有这个说法。乌拉诺斯大人也许不清楚，不论魔族还是神人族，都不可能出现混血，即使一万名神人族与魔族结为夫妇，得到的孩子，也只会是魔族或者神人族中的一位，他们的后代不可能同时具有两个种族的特点，这是我们环大陆的『天理』。
我刚才只是在对这位可爱的女孩为什么既拥有魔族的紫色眼睛，又拥有精灵族的尖耳感到诧异。在环大陆，不论何种情况，都不可能诞生这样的个体才对。」
说到这里，特丽诺47型转过身，目光放在她身后的一位神造天使上。
「9029型，来确认一下她的眼睛。」
大概是在担心，玛丽的紫色眼睛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吧，虽然这番鉴定理由无可厚非，可以防万一，自己必须得多问一句。
「接下来的确认不会对玛丽造成伤害么？」
回答伊丝的，是特丽诺47型颇有余裕与自豪感的笑容。
「不用担心，9029身上有最高级别的『看破』与『鉴定』，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真相。不会给这孩子带来伤害。」
「我知道了。」
正如第一位阶天使所说，另一位身材傲人的神造天使只是来到玛丽身前，用目光确认了一遍，便以正经到和拉克西丝别无二致的语气肯定。
「没有伪装，这是原生肉体。」
特丽诺47型眉头皱的更深。
「没有伪装吗……既然有魔族的特点，就不能当做没看见，该把她送回她该去的地方，不能允许魔族在异国他乡流浪，只是……」
只是玛丽偏偏和乌拉诺斯扯上关系。
虽说神造天使讲究规则与法理，但那只指第二位阶与第二位阶以下的天使。第一位阶天使之所以被赋予人类的感情与欲望，是为了让她们能灵活应用女神的旨意，将己方利益最大化，当出现机制内合理的矛盾时，能够权衡冲突双方的优先级，不至于因为过于讲究规则，而脱离了人性。
拿具体情况举例，女神说过不允许抢走他人珍视之物，又说过不能让远离家乡，远征到环大陆的魔族流离失所，因此玛丽的存在便成为矛盾。换成一般神造天使，会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对第一天使而言，把玛丽夺回来，让玛丽住在更安全、生活条件更富足的环大陆，才是最优选择。
然而，现在的玛丽是乌拉诺斯的家眷，即便第一位阶天使再怎么认为己方战力强大，也不会冒着巨大风险，与拥有最强魔王头衔的乌拉诺斯为敌。
更不提她从伊丝身边观察到近乎疯狂的元素，哪怕所有神造天使的长辈，特丽诺Ⅰ型，也远不如面前这位乌拉诺斯强大。恐怕她只需挥挥手，神造天使构建的耶利哥之墙便会轰然倒塌吧，特丽诺47型如此想到，自己之所以一上来就采取友善态度，也完全是迫不得已。
现在的她只庆幸，还好自己亲自出马，否则让那些只会说「来者何人！」与「回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司教之天使来，肯定会让双方打起来。
面色有些为难的，特丽诺47型迟疑着建议。
「非常感谢您愿意把魔族的子嗣送还环大陆，接下来可以由我们带走这位孩子，替她找到双亲吗？我以尤弥尔女神发誓，我一定不会亏待您视如己出的亲人。」
「不行。」非常果断的，伊丝一口回绝，「我必须要时刻看到玛丽。」
「我们可以用魔法水晶记录——」
「我、我也不想离开主人大人！」
没等特丽诺47型说完，玛丽便抱住伊丝手臂，脸颊紧紧贴着伊丝，一副不想与伊丝分开的模样。
「呃……」
见到特丽诺47型的呆滞，伊丝轻叹了口气。虽然换做自己，也肯定不会让魔王登上己方领土，这种行为简直和把狼放进羊群没有区别，可自己能理解，不代表自己会接受，自己不可能让玛丽一个人留在环大陆。
事到如今，只能采取最后手段。
「玛丽，把神键拿出来。」
「好的。」
稍显紧张地，玛丽从衣服里掏出国王形状的金色棋子，而见到这枚金色棋子的瞬间，特丽诺47型的脸色急剧变化，连带着声音也高出好几调。
「这是……女神大人气息！？」
（27/31）

第三章 意志坚定的恶魔们

特丽诺47型的神情并不像作假，不仅如此，她身边的神造天使也为之动容，最明显的变化是翅膀也跟着扇动的快了许多，与拉克西丝不同，面前这些神造天使应该亲眼见过女神。
看来自己的预感没错，当初在尤弥尔教会赠予玛丽神键的，的确是女神，至少是女神的相关者。并且就特丽诺47型刚才的发言推断，女神之所以给予玛丽神键，是因为发现了玛丽魔族的身份，以及『不允许魔族流离失所』这个规则。然而明明发现了玛丽，却没有直接将玛丽带走，只是给予玛丽能够自保的道具，理由耐人寻味。
「可、可以允许我近距离看看吗？」短暂的震惊过后，特丽诺47型更加凑近玛丽，仔细观察神键，神情也越发严肃，「这是……神键？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神键！难以置信！这是女神大人交给你的吗？可女神大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还没到回来的时候。」
「那个，可以请你不要握着神键说话吗？玛丽感到困扰了。」
伊丝右手拦在玛丽与特丽诺47型之间。
由于神情过于激动，特丽诺47型右手紧紧攥着神键，而受这个动作影响，玛丽不得不往前一小步，才不至于被项链勒住脖子。此外，特丽诺47型的话在神造天使中引起极大轰动，她们如同凑热闹的群众那样朝周围散开，将玛丽围在中间。
「47型，我也想感受女神大人的气息。」
「不能独享。」
「你见过女神大人，现在该把机会让给我们。」
倘若不是顾忌神造天使的尊严，这些天使恐怕会一拥而上，将她们的领头者特丽诺47型挤开吧，伊丝悄悄瞥了眼不远处的拉克西丝，后者的动作虽然没有神之国的神造天使明显，但也一副伸长脖子，试图看清玛丽脖颈前的项链的模样。
非常符合神造天使的特点。
刻板，但又富有青春活力，只要一提到女神或者自身使命的话题，她们就会被勾起好奇心，并且这份好奇心强烈到可以让她们做出平时无法想象的表情与行动。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拉克西丝最近越来越注意自己，关照甚至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难道自己在拉克西丝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女神？
「啊，对不起！我一时激动，忘记了场合……」伊丝的话令特丽诺47型恍然，连忙松开神键，接着站起身，不客气地驱赶凑拢上来的同伴，「让客人看见这番模样成何体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只有你一个人看到神键，不公平！」
「太狡猾了，47型，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上赶走我们，等见到特丽诺大人，我一定要向她告状。」
比起上司与下属，神造天使间的关系更像姐妹吗？
其他神造天使的抗议令伊丝不禁莞尔。明明刚才还驱赶着自己一行，现在却完全没有了紧张氛围。
极为潇洒地撩起金发，特丽诺47型毫不在意其他天使责难，骄傲地抬起头。
「哼，那你们就去告状吧，反正特丽诺大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比起这个，你们先安静下来，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说到这里，特丽诺47型面朝伊丝，不同于之前提起裙摆的行礼，特丽诺47型换成右手抚向左胸的弯腰致敬，浑然天成的优雅挑不出任何毛病。
「十分抱歉，乌拉诺斯大人，请容许我收回刚才让您离开环大陆的发言。既然您的伙伴里有携带女神气息的孩子，便不能简单的将她当成失散魔族安排。国王棋子形状的神键，女神大人只创造了两枚，现在其中一枚出现在这孩子身上，对我们神造天使的意义非同小可。我想将这孩子带到特丽诺大人面前。
虽然女神大人离开环大陆已经有数十年之久，但我想只要特丽诺大人愿意，随时都能联系到女神大人，一旦女神大人发话，即使乌拉诺斯大人您想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也没有任何问题。」
特丽诺47型似乎以为自己把玛丽带过来，是为了送给女神与神造天使一个人情，以此方便自己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
虽说自己确实好奇环大陆以外有什么，但这份好奇的优先级并不高，换一种说法，自己早已把阿莱克西亚大陆当成第一故乡。
伊丝两只手手心朝向特丽诺47型，苦笑着回答。
「不，我没有要离开阿莱克西大陆的想法，不如说在找到玛丽的双亲后，我打算返回阿莱克西亚大陆。嗯——可以换一个地方说话吗？我们在这里闲聊，各自的下属却在身后提心吊胆，以为大战在即。继续下去，会让我有负罪感。」
「啊……说的没错，按我们神造天使的待客之道，乌拉诺斯大人您让我见识到女神大人的气息，如此丰厚的礼物，即便您身为魔王，也应该请您到菲尔城暂歇片刻，我想下面的其她第一位阶天使也会欢迎您吧。既是拉克西丝选中的救世主，身边又带着女神大人认可的圣子，嗯，只要搬出这个身份来，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总觉得比起邀请自己，更像在自我说服。
事实上，特丽诺47型后面还小声补充了，「如果不让乌拉诺斯跟随，女神大人认可的圣子也会跟着离开，回去以后肯定会被姐妹惩罚」这样的话。
在特丽诺47型纠结的时候，伊丝主动建议。
「目前最有话语权的人除了女神，就是所有神造天使的长辈，女神创造的第一位神造天使『特丽诺』了吧？在见到她之前，我会让瓦尔哈拉停在环大陆边缘。唯一进入环大陆的人，只有我和我的伙伴，这样可以吗？」
「诶？可以吗？让瓦尔哈拉不进入环大陆。」
「当然。」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伊丝其实另有打算。全知地图反馈，特丽诺47型所说的菲尔城，就是面前这座建立在沿海的都市，让瓦尔哈拉停在海岸线上，其实和待在自己身边没有区别。
「我想想……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特丽诺大人现在在其他城市，我们会用超远距传送门与其他城市沟通，我想只要提到神键，特丽诺大人就会立刻赶、赶过来。」
话说到最后，特丽诺47型的声音明显顿了顿，不仅如此，特丽诺47型身后的其他神造天使也扯了扯嘴，目光中充斥羡慕。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拉克西丝将玛丽拉到身前，用脸蹭了蹭玛丽脖颈上的神键，感受『女神的气息』。
总觉得这些神造天使的眼神好像要把玛丽一口吃掉，不过除了玛丽本人，即便换成自己，也得冒着把项链扯断的风险，才能把神键取下，因此不需要担心神键会被抢走。
伊丝微微点头。
「嗯，拜托了。」
「9029，让队伍解散。时隔数十年，菲尔城要迎来环大陆以外的客人了。」
「不……47型，我们不是一直在和斯提克斯手下的恶魔打交道吗？这里的多年，难道是指可妮莉娅？」
「斯提克斯不算啦，那家伙虽然可怜，但死性不改这点让人讨厌，好了，让天使们回去吧。」
可妮莉娅？
听见熟悉的名字，伊丝歪了歪头，准备追问可妮莉娅的下落，然而，9029没有给予伊丝这个机会。
「是——等等。」
「又怎么了？」
回答特丽诺47型的，是9029推了推眼镜，看向大海另一端的目光。这个世界的太阳依旧保持东升西落的规则，而伊丝所处的菲尔城，位于阿莱克西亚大陆西边，所以站在伊丝的方向朝阿莱克西亚大陆眺望，会发现阿莱克西亚大陆方向的光线十分黯淡，已然浮现夜色，而就在这片星光取代黄昏之际，远处海面浮现一道朝菲尔城滚滚而来的白色『线段』。
当然，线段只是一种比喻，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实际上是一道高达数百公尺的海浪，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伊丝已然能看见乘在海浪上的无数黑点。
恶魔。
并且是成千上万的、密密麻麻的恶魔。这些恶魔乘骑在海马与鲸鱼上，举着三叉戟朝菲尔城移动。尽管他们的甲胄破烂不堪，武器也简陋到极点，但一边前进一边发出怒吼的气势，再加上高达百公尺的海浪衬托，颇有大军压境的魄力。
这是在故意给自己添乱吗？
伊丝不禁皱起眉。
毫无疑问，这不是瓦尔哈拉上的恶魔。在自己与天使刚刚结束谈判的时候出现，并且还带着强烈的敌意，放在一般故事里，简直像战胜魔王的勇者即将抱走公主时，途中却突然腹痛，不得不先跑去洗手间一样，让人不禁暗骂『这编剧脑袋有毛病吗？』的发言。
也许神造天使们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任谁都不会相信，在恶魔之王到来的同时，会有另一拨与恶魔之王毫无关联的恶魔恰好袭击过来。再怎么辩解，也肯定会被当成一类货色，可即便知道这一点，自己也必须解释一番。
斟酌片刻言辞，伊丝清了清嗓子。
「那个……这只是巧合，下面的恶魔与我无关。」
实在是拙劣的辩解。
换成自己是神造天使，也不会相信这番言辞。事到如今，只有亲自动手，把这些在关键时刻捣乱的恶魔全部沉到大海里，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然而，出乎伊丝预料的是，特丽诺47型不仅没有用猜疑的目光看伊丝，反而表情相当明朗地回答。
「嗯，我知道，这些恶魔不可能是乌拉诺斯大人您的手下。」
「诶？」
没想到特丽诺47型会这么回答，伊丝毫无杂质的蓝色双眸中闪过惊讶与疑惑。
特丽诺47型进一步解释，神情间有着苦笑和没办法似的意味。
「他们是斯提克斯的手下，这万年来，我们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们为了女神大人而战，而他们则为了冲出阿莱克西亚大陆。虽然最开始大家都带着杀气，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但冲突发展到今天，也许他们心中还存在恨意，但对我们神造天使而言，早已没有当初的敌意。」
「具体是指……？」
特丽诺47型的神情更加微妙，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该怎么形容才好……这些恶魔祖父的祖父的祖父就和我们打个不停，那时候他们尚且年幼的祖父的祖父的父亲，也同样在战场上，我们神造天使看着他们从年轻的战士变为年迈的战士，最后又看着他们带自己的孩子卷土重来，一点点见证他们的成长。
这种不论挫败多少次都不气馁的坚持，是我们神造天使该学习的东西。每年我们都会带菲尔城的少男少女来到海岸，目睹这些恶魔坚持不懈的袭击，身为女神大人的追随者，不能在任何地方输给恶魔，坚定的意志自然包含在内。我们希望菲尔城的少男少女在今后能随时想起这些恶魔，勉励自己。」
特丽诺47型远眺的神情中充满感慨，仿佛袭击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平常。
一直跟随在伊丝身后的克洛莉斯提醒道。
「47型，他们有上万人，不应放松警惕，以上。」
「啊啊，不用担心，20499，我们和他们交手的次数，比你型号的数字都长，如果不是斯提克斯每年都会更换他们的指挥官，我现在恐怕已经和他们的指挥者成为可以坐下来喝酒的关系。」
特丽诺47型没说的是，就算斯提克斯每年都会更换指挥官，在每天都有的高强度袭击下，神造天使也能很快认识当时的指挥者。有时遇见能够分清形式、懂得变通的指挥官，对方还会在袭击前事先知会神造天使，第二天什么时候发动袭击、从哪个方向过来、人数多少等等，以换取不那么灰头土脸的逃跑方式。更走形式的指挥者，则选择袭击三天，修整两天，周六周末休假，另附下雨不出门，太阳太大也不出门的偷懒策略。
不过，特丽诺47型没说，不代表伊丝没有察觉，以神造天使现在摆出的阵势，光是天空上数以万计的天使，就足以完胜这些恶魔，更不用提下面还有军团制的魔法咏唱者与士兵。斯提克斯方的恶魔恐怕还没走到神造天使眼前，就会被神造天使铺天盖地的魔法击退，这也是特丽诺47型游刃有余的原因。
「乌拉诺斯大人，我该去指挥战斗天使了，还请您让瓦尔哈拉移动到稍远一些的地方，以免被魔法波及。等赶走了这些烦人的苍蝇，我将亲自前往瓦尔哈拉，请您住进菲尔城。」
「嗯。」
向特丽诺47型点头，伊丝转过身，朝拉克西丝四人挥了挥手，示意跟随自己上升到高处。
接下来，就让自己看看神造天使的魔法水平到底有多强吧。

第四章 饱受苦难的恶魔

真是该死的天气。
抬头望了眼仿佛燃烧起来的橘红色天空，一位头顶长着独角，身材比人类高大许多的青皮恶魔暗自咒骂。他的名字叫默里克·嚎哭者，是被斯提克斯任命的西南阵线指挥官。
在边缘之海里，恶魔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对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战线是肥差，而如果被派去进攻环大陆，则还不如下到海底挖魔法水晶。对环大陆的阵线是所有区域里条件最艰苦，最没有未来的地方，没有恶魔愿意到这里，因此在默里克得到斯提克斯的委任状后，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然而，魔王的命令是绝对的，他不可能违抗斯提克斯的命令，所以他只好抱着『咬咬牙混一年就能回家』的心愿，苦着脸接受委任状，来到西南阵线这处连鸟毛都看不见的穷苦据点。
这一切只是开始，他低估了西南阵线的艰苦。自从他半年前来到西南阵线以后，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住在条件极差，时不时窜进几只蟑螂与海蝎的破烂海礁上不说，每天的食物除了海鱼就是海草，基本没法吃到肉质厚实、可以烤到冒油的牲畜肉，这对在边缘之海里有着男爵地位，身边环绕娇艳魅魔的默里克来说，简直和地狱没有两样。
而倘若只是在这里镇守一年，以上的苦难默里克多少能把它当成试炼，毕竟只要撑过这一年，活着回到边缘之海，他便一定会得到斯提克斯赏识，进而提拔到更高地位。但是，所谓西南阵线，恶魔并不是防守方，而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所以这对前线本就不富裕的恶魔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持续万年的战争下来，西南阵线的家底早已打光，反观女神一方，不仅没有被拖入战争泥潭，生活反而越来越好。虽然默里克并不清楚，女神一方为什么会如此富裕，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手下的上十万恶魔只能穿着破铜烂铁，甚至有破铜烂铁穿，都还是大队长级别的待遇，普通恶魔士兵要么裸着身子，要么只能把稍微坚韧的鱼皮或者乌龟壳穿在身上，以此充当甲胄。
此外，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更糟糕的是，万年时间下来，由于每次袭击都以失败结尾，哪怕士气再高昂的军队，也经不住这番折腾，加之恶魔从小就看自己的父辈失败，一直持续到自己这辈，他们心中早已有了刻板印象，那就是『天使不可战胜』。因此战争也就从最初双方的拼死搏杀——这是万年前的景象——演变成如今的走形式。
如果要简单描述一下战争过程，那就是先把数十万恶魔分成十支队伍，然后到了天朗气清、无风无浪的时候，默里克便带领队伍中的一支发动袭击。坐在看起来很有气势的鲸鱼、海马等魔物身上，乘着海浪冲向菲尔城。由于长久以来双方已经养成习惯，比如恶魔只会在天气很好的时候袭击，所以神造天使方也会早早做好准备，派出从未参与过战争的学院学员，在导师指挥下排列成队伍，对恶魔使用声势骇人的绚烂魔法，然后，默里克只需『奋不顾身』地冲锋在前，最先被魔法淹没，后面的事情便不需要他管。
当然，这里的不管，是指剩下的恶魔将很快打道回府。没等到魔法抵近身前，他们便自行滚落到海里，潜泳回家。
这份默契只有在不懂事的新指挥官到来，或者斯提克斯派来督战人员的时候，才会有所改变。不过所谓改变，也只是时效性的东西。当督战者与新指挥官抱着满腔责任心冲锋在前，然后被神造天使铺天盖地的魔法洗礼，打的灰头土脸后，次数多了，他们也就心灰意冷，只想待在海礁上的破棚子里睡觉。
值得一提的是，默里克算是不幸之恶魔中的幸运者，西南战线对面的菲尔城虽然是魔族、神人族与神造天使三族混合的城市，但菲尔城以神造天使居多，而神造天使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不像以魔族或神人族为主的城市，为了在有生之年获得更多战果，他们会拼了命的追杀抱头鼠窜的恶魔，因此西南战线是所有战线中，指挥官存活率最高，以及残疾率最低的阵线。
一想到今天又要沐浴在神造天使的魔法下，默里克不禁暗自打了个寒噤，灌进鞋子与衣领里的海水仿佛冰块那样刺骨，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初次来到这里时，怀着满腔热情，在手下异样的目光中带领军队冲锋的景象。
当时自己发誓，一定要为西南阵线一雪前耻，然而结局且是在神造天使更加热情的应对下昏迷，醒来时全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倘若那时自己稍微懂事一点，没有穿着男爵的衣服上阵，现在自己应该还有保暖的棉衣在身吧，如今自己只能穿着海带缠起来的天然礼服，单薄的让人在睡梦中冷醒。
「可恶，为什么今天没有下雨。」
终于没忍住心中纷纷，默里克出声咒骂。
如果下雨，自己就可以用天气不佳为由，让军队修养一阵，然而今日的太阳是如此炫目与耀眼，不论找什么借口，都不能避而不战。
一方面是默里克害怕政敌安插线人，向斯提克斯汇报自己消极怠战，一旦被确认，当默里克回去以后，提拔的就不是他的爵位，而是他的脑袋。剩下另一个不得不出战的理由，则是为了男爵的尊严。身为『王都』圈子里的贵族，看不起西南阵线的乡下贵族也理所当然，为了维护这份尊严，他不论如何都得冲锋在前，即使每次都大败而归，也不能表现出丝毫怯懦，否则就丢了他王都贵族的脸面。
「默、默里克大人……」
默里克的低声咒骂吸引了周围不少恶魔注意，他们纷纷看向默里克，目光中有着些微恐惧。
站在鲸鱼背上的默里克不耐皱眉。
「怎么了？」
面面相觑一阵，恶魔中的一人来到默里克身边。
「默里克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
默里克瞪圆了双眼，声音也高了一调，即使提出建议的恶魔是自己心腹，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么多恶魔面前同意他的建议，那样既会丢自己王都贵族的脸，也可能被政敌抓住把柄。
「你是想说我们斯提克斯大人麾下的恶魔，不如女神手下的神造天使吗！」
「可、可我们已经失败这么多次，不在乎这一次……」
啧。
这个蠢材。
默里克不禁暗骂，虽然自己这位心腹说的是事实，可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如果换一个恶魔在阵前说这句话，自己肯定要把他丢进鲸鱼肚子里。
昂首挺胸，默里克表情里充斥正义。
「即使胜利的希望渺茫，也要让女神的走狗见识我等恶魔的勇武！我对斯提克斯大人的忠诚不会被区区神造天使撼动！」
「可是默里克大人，您不认为今天天气好过头了吗？我猜这可能是神造天使布设的陷阱，她们想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故意创造好天气。」一边建议，默里克的心腹一边悄悄观察默里克表情，见到默里克没有反驳，而是开始思索，心腹连忙补充，「我们是海洋魔王斯提克斯大人的手下，必须要有水才能发挥出全力，现在我们虽然在海里，可冬季空气干燥，不是出击的好时候，默里克大人的勇武已经无人不知，如今暂避锋芒，留下时间观察天使动向，才是最好选择。」
「啊……」
下意识的，默里克发出惊呼。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看出自己不想出战，特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默里克内心活络起来。既然理由是『冬季空气干燥』以及『天气晴朗是神造天使布下的陷阱』这种不可抗力，那么接下来整整一个冬季，自己都用不着再出战，而等到冬季过后，自己还可以用『直到侦查出神造天使的陷阱前，我们都不应擅自涉险』为由，闭门不出。如此拖延下去，当其他恶魔察觉到端倪时，自己早就到了一年期限，早已回家享受贵族生活。
妙不可言。
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默里克眼眉里显露出欣喜神色，赏识地重重拍了拍心腹后背。
「好！好啊！没想到你能看出这是神造天使故意诱骗我们的诡计，哼，我今天偏偏不踩这个陷阱！传我命令，以后不止下雨天不出战，天气太好也不许出战！现在立刻回去！」
「「是！」」
听见可以提前回家，原本没什么精神的恶魔眼睛一同亮起，极为熟练地指挥起手下。
只不过，就在默里克身边的恶魔走到默里克身后后，默里克的心腹却突然凑到默里克身边，满是担忧地指向远处天空，在距离海面约五千公尺的空中，正悬停着一座巨大岛屿，虽然因为视角问题，只能看见海岛底部，但光是有这么大一个东西停在头顶，就足以让人感到心头压抑。
「默里克大人……您误会我了，我刚才没有让您逃跑的意思，而是确实觉得这是天使诱骗我们的陷阱。最近边缘之海传来消息，斯提克斯大人打算发动总攻，也许天使们没了耐心，所以天上才多了那么个东西，说不定等我们刚走到那块石头下面，石头就掉下来，把我们砸进海底。」
「嗯？」默里克皱起眉，先是环顾周围，确认没有人偷听，然后悄**地脸庞贴向心腹，「你是说，天使要玩真的了？」
「是的，默里克大人。」
「啧。怎么偏偏在我任期的时候玩真的。嘶——等等，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去下面找个眼力好的恶魔过来，我觉得那边有点不对，怎么白花花的。」
「呃，默里克大人，原来您没有看见吗？」
心腹脸色变差起来。
「什么我没有看见？你是赤翼眼魔，眼力比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快说，那里有什么。」
「那是成千上万的神造天使，默里克大人，您说的白花花的东西，是因为天使在组成了墙壁。」
「哈啊？天使组成的墙壁？明明是诱杀我们的陷阱，却做的这么大张旗鼓？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按照以往经验，神造天使应付恶魔，只会派一千名左右的天使，而现在派出上万士兵，除了打算把自己一网打尽，默里克想不到其他理由。
瞬间，止不住的寒意从默里克脚底直钻脊背，明明站在黄昏时刻的太阳下，默里克却冷的浑身发抖，死亡气息令他感到如坠冰窖的寒冷。
身为男爵，家里还有无数身材饱满的魅魔在等着他，更不用提他还没有活够，还没有做出光宗耀祖的事情，不能在这里死去，很快，他嘴唇跟着手指一起颤抖起来，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惨白。
「快回去，不要被天使追上了！」
「好的！只是默里克大人，您得先让海浪停下来。」
「海浪？」
话音落下后，默里克本就惨白的脸庞更加煞白。心腹所说的海浪，是指此刻他们脚下高达百公尺的海浪，这是默里克为了给自己增加声势，花费两小时才准备出来的魔法，魔法的位阶已经超出了默里克的等级，默里克没办法说让海浪停下，海浪就停下。
「跳、跳下去，不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不行了，默里克大人，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
「那块石头上来人了！他们的速度很快！想截断我们后路！」
正如默里克心腹所说，悬停在空中的岛屿上突然飞出许多黑点，这些黑点如同飞蝗般，遍布大半天空，而他们的目标正是扑向菲尔城的默里克一行。
瞪圆了双眼观察，心腹接着补充。
「默里克大人，他们不是神造天使，是恶魔！」
「恶魔，你确定？」
已经走到鲸鱼边上，准备跳进下方大海的默里克悄悄收回脚。
神造天使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与恶魔合作，默里克深切知道这一点，既然对方是恶魔，那么他们很可能是斯提克斯大人派来帮助自己的人，如果是这样，现在就正是自己发挥勇武的时候，只要摆出自己有在努力战斗的样子，真正的战斗则交给斯提克斯大人派来的援军，回去论功行赏的时候，自己便能分到一点协助进攻，吸引火力的肉汤。
仿佛看见自己得到斯提克斯赏识的辉煌时刻，默里克满脸喜色地跑回心腹身边。
「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了吗？是哪位贵族带队？」
「呃，默里克大人……我们恐怕难逃一劫了。」
「难逃一劫？你就不能把话说的清楚些？」
脸色同样极度难看的，默里克的心腹仰着头，神情充斥认命般的绝望。
「默里克大人，那是……那是天空之魔王……乌拉诺斯的军队。」
（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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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个稍微特别的日子，要出门一趟，所以可能没有更新，好孩子可以早一点睡觉啦（心虚）。

第五章 连锁咏唱与声势浩大的魔法

「水魔法么，比想象中温和。」
站在距离海面约三百公尺的上空，俯瞰下方的伊丝一边点头一边评价。当特丽诺47型请自己观赏表演后，自己便带着玛丽、拉克西丝、克洛莉斯与艾诺丝来到战场侧面。
起初考虑到神造天使与恶魔水火不容——看拉克西丝的表现就能猜到一二——自己以为特丽诺47型会采用歼灭战，但就天使们使用的、初具雏形的魔法看，似乎是要借用飓风与海啸把恶魔送回家，属于相当温和的应敌方法。
「不过哪怕等级最高的神造天使，也只有一百级出头的水平，联合起来使用的魔法，却能到达十四阶甚至十五阶，天使在魔法上的造诣，果然比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类更高啊。」
尽管只是初具雏形，但不论愈发高涨的水势，还是更加冰冷且躁动的空气，都足以说明接下来的魔法极为盛大，更不用提海面升起的巨浪从视野这一头一直蔓延到另一头。除开斯提克斯与莉娅这两个特殊存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没有一个种族能使出如此力量，哪怕换成恶魔来也不行。
伊丝看向站在身边的拉克西丝，在狂躁起来的空气影响下，拉克西丝宝石质感的蓝发与天使正装的裙摆一起轻轻摇摆。
「拉克西丝知道特丽诺47型她们在做什么吗？」
就自己观察，接下来的魔法应该是神造天使们这个等级无法使用的魔法，她们能用出来，重点不在等级，而是方法。此刻所有天使呈一条直线面对踏浪而来的恶魔。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她们咏唱的内容，但大致可以看出来，她们在咏唱相同的咒文。而倘若两位魔法咏唱者咏唱相同咒文，就能让魔法变得超越自身等级的极限，那么高阶魔法咏唱者就根本没有培养的必要。
拉克西丝十分认真地回答。
「她们在『连锁咏唱』。通过集体咏唱改进后的咒文，达到增加魔力总量，让魔法威力变得更强的效果。因为这种『连锁咏唱』只是加大魔力输出，最终的魔法位阶没有变化，所以只适用于多对多的集团站，在多对一的战斗里，会显得乏力。」
举例说明就是，同样是一阶魔法的『火球』，通常来说，由一个人来使用，火球只有拳头大小，而换成两位魔法咏唱者使用『连锁咏唱』的技巧施放，『火球』就会变成人头大小。
通过『连锁咏唱』技巧，最终形成的火球不论在体积还是覆盖面积上，都比两位魔法咏唱者各自使用『火球』加起来要大得多，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而缺陷则是『火球』虽然变大，但终究只是一阶魔法，因此一旦遇见拥有『一阶魔法绝对无效』这类高等级者特有的魔法防御时，不论『火球』的魔力总量多高，都无法给对方带来困扰。
换言之，自己现在看到的魔法仅仅声势浩大，威力堪比十四、十五位阶的魔法，实际位阶可能只在十阶魔法左右。
当然，这依旧能代表神造天使了不得的魔法水平，倘若把如此技巧搬进阿莱克西亚大陆，将给大陆上的各个国家带来不小震动。『连锁咏唱』的出现将使军队改变魔法咏唱者的招募与培养方向，个体的实力被弱化，而能够团队协作，彼此配合使用『连锁咏唱』魔法的魔法咏唱者，则会成为用人者的宠儿。
不仅如此，随着杀伤力提高，魔法咏唱者的地位也将进一步上升，以后的战争可能变成魔法咏唱者对轰，普通士兵只需打扫战场的形态。
「拉克西丝刚才说『这种』，难道『连锁咏唱』的技巧还有不同形态吗？」
「嗯，是的。『连锁咏唱』原本是神人族的种族天赋，我们神造天使现在用的『连锁咏唱』，是改进而来的劣化版。」
没有等到伊丝追问「那原本是什么样子？」，拉克西丝便体贴地主动说明。
「神人族的『连锁咏唱』，是将所有人的魔法，集中到领导团队的核心人物上，接着再由核心角色引导这些分散的魔法，使之化为更强大的魔法。
简单来说，假如现在特丽诺47型她们使用神人族的『连锁咏唱』施放『火球』，那么所有普通『火球』都会先行集中到特丽诺47型一人身上，这样一来，特丽诺47型就能以这些『火球』为原料，汇聚出比一阶魔法『火球』强大许多的『火焰风暴』，这不是单纯的威力上升，而是魔法位阶也上升了数个档次。虽然依旧存在参与『连锁』的人必须咏唱同一魔法咒文，能使用的魔法只有那么几种的缺点，但它的优点——强大的威力，足以弥补这些缺陷。」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神人族的『连锁咏唱』，也并非把所有人的魔力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仅仅是把大家使用的魔法集中在一起，化为更高阶的魔法，所以不存在指挥者想使用什么魔法，就使用什么魔法的情况。
「原来如此。」思考的同时，伊丝看了看站在拉克西丝身后，相当听话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接着又把目光转回拉克西丝，「这个技巧有使用限制吗？拉克西丝也是神造天使，在威弗列德城面对海德拉时，没有看见拉克西丝用过『连锁咏唱』，当时克洛莉斯和艾诺丝就在拉克西丝身边。」
伴随伊丝的发言，拉克西丝一本正经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目光像是不好意思那样低垂下去，话语给人支支吾吾的感觉。
「那是因为……虽然难以启齿，但既然是吾主的提问……必须认真回答才行。吾主，那是因为现在我还没有到能当领导者的水平。『连锁咏唱』的参与者只需掌握以特定节奏咏唱咒文，不打乱团队配合即可，但想成为团队的领导者，必须是魔法造诣极高，至少天使长级别的人才能担任，我距离那个级别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拉克西丝没说的是，这段路就好像现在的她想追上伊丝一样，几乎不可能实现。放眼所有神造天使，哪怕最具创造力与可能性的第一位阶天使，能够担任如此职位的，也不足十人，这不是努力就能完成的事情。
「而且抛开我的魔法造诣不谈，『连锁咏唱』十分考验团队的默契。即使我成为了天使长，也必须与克洛莉斯和艾诺丝演练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把『连锁咏唱』应用到实战。多数时候，我们只把它当成个体到达极限后，用来提升自身实力的最后手段，只有成年至少千年的战斗天使，才会被要求参与练习。不论克洛莉斯还是艾诺丝，都还存在成长的可能性，不应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噢……」
过去拉克西丝说过，克洛莉斯和艾诺丝是战斗天使里年龄较小的存在，既然『连锁咏唱』是在个体抵达极限之后用来超越自我的技巧，那么克洛莉斯和艾诺丝没有学习，也就情有可原。
清楚『连锁咏唱』的威力后，伊丝反而不想把如此技巧带回阿莱克西亚大陆，『连锁咏唱』只有国家级别的财力与人力才有资格组织，比起相信君主们把如此技巧应用在降雨或者治水上，自己更觉得会首先应用在战争里。而杀伤魔法的升级，会让战争变得更加惨烈。既然不能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就没有带回去的必要。
正当伊丝思考时，玛丽慌张地惊呼将伊丝拉回现实。
「呜哇哇！主、主人大人，圣女小姐让恶魔先生们发动进攻了！」
「嗯？」
正如玛丽说的那样，瓦尔哈拉上飞下无数黑色恶魔，直奔海面的斯提克斯阵营而去。
应该是希斯缇娅发现了这些恶魔的身份，认为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吧，伊丝稍微思考后得到如此结论，如今瓦尔哈拉与边缘之海彻底撕破脸，双方没有任何斡旋余地，一旦见面，就必定开战。加之过去自己与希斯缇娅商讨如何讨伐斯提克斯时，对希斯缇娅强调了，开展一切行动前，必须先知道边缘之海的位置，为此必须得抓到知晓边缘之海位置的上级恶魔。此刻斯提克斯阵营的这上万只恶魔里，一定存在知晓边缘之海坐标的指挥者，所以希斯缇娅指挥恶魔进攻，也在情理之中，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叮嘱。
较为理智的是，希斯缇娅并未出动全部恶魔，也没有选择正面迎击斯提克斯阵营，而是只分出了十分之一力量，用以切断恶魔退路。虽然自己没有回到瓦尔哈拉告知希斯缇娅，谈判非常顺利，但希斯缇娅似乎通过天使与自己的动向察觉到，谈判成功了。
「吾主，我们还是撤退到更远的地方吧？」
神造天使的魔法已经进行到随时可以发动的状态。上千公尺的暴风卷携海水形成水龙卷，而如此龙卷风视野内存在不下十个。前一刻还遍布霞光的黄昏，现在已被暴雨和浓云替代，视野一片昏暗，温度骤降到让人下意识裹紧衣服的程度。伊丝甚至发现，空中刮起了冰晶，倘若没有防护，这些冰晶足以划破普通人的皮肤。海面一副末日将至的景象，即使诸神黄昏，也不过如此。
伊丝微笑着点头。
「嗯，我们换一个地方。」
倒不是出于安全考虑，威力堪比十四、十五阶的魔法，还不足以撼动自己的『神圣壁垒』，自己之所以同意更换场地，是因为距离海面三百公尺高的地方视野太差，已经和浸泡在水中无异，看不清任何东西。
虽然克洛莉斯与艾诺丝从身后紧紧搂着自己手臂的感觉，让人一阵不舍，但目前还是正事要紧。
很快，伊丝带着玛丽与三位神造天使回到瓦尔哈拉上。
由于目睹天使使用的盛大魔法，包括阿撒兹勒在内，站在瓦尔哈拉边缘俯瞰下方的希斯缇娅等人神情极为凝重。伊丝忍不住走上前，微笑着缓和氛围。
「希斯缇娅，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伊丝大人。」」
「谈判结果怎么样？」
对比希斯缇娅严肃的神情，堕天使一同单膝跪下，迎接伊丝。
后者冲堕天使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不用摆出这副样子。下面的神造天使不是敌人，谈判成功了。」
「哈啊？」
几乎同时的，希斯缇娅与堕天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抬起头看向伊丝。
「已、已经成功了？」
「不然我怎么会回来。」
眼神中带着迟疑，希斯缇娅漂亮的五官显现出微妙神情。
「看到伊丝和那些天使商谈一会儿后又分开，我还以为谈判被斯提克斯打扰中断，晚上会有后续谈判。所以想着让神造天使看看瓦尔哈拉的力量……」
先展示己方拥有的部分实力，达到震慑效果，以此让后续谈判更加顺利，这是希斯缇娅的想法。自己所想的，『希斯缇娅之所以让恶魔进攻，是因为瓦尔哈拉与边缘之海早已是敌人』，是自己的胡乱猜测，实际上的希斯缇娅相当有分寸。
伊丝不禁苦笑，摸了摸有着一头栗色长发的玛丽，引导众人目光转到玛丽身上。
「最开始确实有些困难，但因为玛丽，谈判顺利结束。神造天使把玛丽当成尤弥尔女神认定的『圣子』，她们似乎是只要为了女神，什么都可以接受的种族。」
一提到女神的气息，特丽诺47型的眼底就浮现狂热，尤其是看见拉克西丝可以用脸贴着玛丽脖颈上的神键，而自己和其他神造天使只能远远观望的时候，那副望眼欲穿，完全无法掩饰的羡慕，很难让人忘却。伊丝甚至觉得，如果玛丽在神之国大街上举出『一千枚金币就可以亲我一下』的木牌，只需不到一天时间，玛丽就会被金币堆成的小山淹没——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天使大姐姐们淹没。
糟糕。
开始羡慕起来了。
稍微展开一点粉色妄想，然后敏锐察觉到希斯缇娅和堕天使等人都在看着自己，等待下文，伊丝尴尬地咳嗽两声。
「尽管不知道『圣子』具体是什么，但从神造天使的反应推断，我想大概是公主一类的角色——说不定比公主还重要许多。她们同意，只要瓦尔哈拉停在环大陆边缘，不飞进环大陆上空，我们就能进入下方的菲尔城。我想等过段时间大家相互熟悉以后，允许瓦尔哈拉停在菲尔城郊野，也不是问题吧，这都多亏了玛丽。」
「诶？多亏了我？不、不不不……我没有那种功劳。」
眼睛一下变成蚊香圈的形状，玛丽慌张到舌头都没办法捋直，同时双手像表示否定那样，放在身前摇个不停。
如果玛丽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现在一定要上去亲一下——虽说实际上也没差，但总觉得会被玛丽误解成另一方面的喜爱，进而让玛丽脸红到一整天都不敢看自己。
「伊丝大人，神造天使的魔法开始了。」
在氛围因伊丝缓和后，阿撒兹勒沉声提醒，众人目光再度放到下方海面。
「啊啊，好好看看神造天使的魔法吧，说不定能学到一点什么。」
随着伊丝话音落下，数十个巨兽般的水龙卷从菲尔城沿海直扑向斯提克斯阵营，恶魔方几乎没有形成任何抵抗，便被暴风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席卷，仅仅半分钟，所有恶魔都被卷进水里。
听起来很恐怖，可考虑到恶魔的身体即使长时间不呼吸也能生存，加之水龙卷只是把它们送回老巢，没有让他们尸沉大海，这种待遇对他们而言，就和呛了几口水没区别，当然，尊严上的损失，就是另一回事。
难怪特丽诺47型提到对恶魔的战争时，一副十分悠闲的模样，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已经没有了战争的感觉，就好像成年人与之五六岁的孩子，就算五六岁的小孩再怎么愤怒，成年人也不会用全力，因为对成年人而言，根本没有自己在打架的实感。
另外所幸的是，希斯缇娅派出的恶魔并未被卷进去，他们的指挥者在察觉到事情不对后，便立刻指挥队伍飞跃至魔法无法波及的高空。
很快，大海只剩下一片湛蓝。
当浓云散开后，唯一能证明斯提克斯阵营来过的，之后微弱夕阳下的点点彩虹。
（30/31）

第六章 渴求名字的创造天使们

环大陆。
倘若将环大陆与阿莱克西亚大陆放在地图上看就能发现，环大陆正如其名字那样，是一个呈环形的、将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无死角包围起来的牢笼，阿莱克西亚大陆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不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一头撞在环大陆上，并且即便环大陆的『环』相比阿莱克西亚大陆而言并不宽——从靠近阿莱克西亚的海岸线，横向划至另一边的临海区，总长度不过诺塔帝国从东到西的距离——但其上住民所拥有的战斗力，也绝非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普通居民所能比。
在这片环大陆上，不存在国家的概念，仅仅只有大大小小无数个由神造天使、魔族以及神人族共同组建的城市。硬要说的话，整个环大陆就是一个国家，一切事物都受神造天使的领导者、被女神亲手创造出来的第一位神造天使，特丽诺Ⅰ型调配，因此这些城市不会像妖精之乡的城邦那样，出现排外或者军队不听统治者指挥的情况。
而在这大大小小的所有城市中，存在一共八座大型要塞都市。这八座城市作为防止阿莱克西亚大陆生灵冲出环大陆的枢纽，分别坐落于东、西、南、北及其之间的位置。
虽然即便如此，在环大陆极为漫长的海岸线下，每个枢纽都市之间的距离（也就是防线）还是显得非常长，斯提克斯得以有机会从薄弱区域突围，但女神的狂信徒早已做好应对策略。
在所有城市中设立传送门与通讯用魔法水晶，当守备力量弱小的城市遭到攻击时，便会以魔法水晶通知周围两座枢纽城市，接着枢纽城市再根据情况，依靠城市之间的传送门，快速运输士兵。这套策略在万年前女神信徒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已经在使用，一直沿用到今天，也未曾失利。
现在，伊丝所在的菲尔城，就是这八座枢纽城市之一。位于环大陆西南角的、常住人口抵近千万的巨大都市——光是一座城市的人口，就比妖精之乡所有城邦内的精灵加起来还多，放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体量足以被称为国家。倘若从地图上看菲尔城就会发现，菲尔城是一座从环大陆内侧一直铺到外侧的城市，拥有左右两条海岸线。
而都市内的繁华程度，即使与瓦尔哈拉相比也不逞多让。假如算上奇幻元素——街上到处是头顶光环的天使，天空遍布笼罩苍穹的蓝色魔法阵，城市里还有许多带有机械钟的高耸魔法塔——应该把这里比喻成瓦尔哈拉上层街区的放大版。
街道宽敞且整洁，往来行人熙熙攘攘，衣着也大都为色彩鲜艳的礼裙或华服，尤其是在建筑风格上，同样是石造建筑，菲尔城的建筑没有像赫尔斯王国王都那样，给人灰暗、阴郁的感觉，外墙大量使用白色，屋顶也大都呈尖锐且突出的模样，充满积极与活力。
「总感觉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了呢……」
此刻，伊丝一行正走在菲尔城主干道上。在解决了斯提克斯麾下的恶魔后不久，瓦尔哈拉便迎来特丽诺47型造访，按照计划，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留在瓦尔哈拉上警戒，伊丝一行则进入城内。
「不是好像，是『就是』。」回答玛丽的话，忍不住四处张望的卡米拉感叹似的喃喃，「所有人的衣服都很完整，而且很少看见男性——不，不如说十个人里八个人都是天使，天使有这么多吗？如果按数字推测，艾诺丝是20500型，再夸张一点，神造天使应该只有十万左右，可现在看上去根本不止这么点。」
将卡米拉的感叹收进眼底，走在众人最前方，有着一头金发的特丽诺47型扭过头为众人介绍，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故乡十分自豪，俏丽的脸庞充满微笑。
「准确的说是接近九位数了哦。最初女神大人为了追求完美，只创造了不到一千位神造天使，但后来因为神造天使与尘世巨龙的战斗，发现一千位神造天使数量太少，难以满足战斗需求，于是女神大人便赐予我们创造力，允许我们创造同伴，第一批第一位阶创造天使就这样出现了。
再然后，出于种种考虑，我们神造天使从阿莱克西亚大陆退出，来到这片环大陆。当时的我们只有不足十万名同伴，想依靠十万人守卫环大陆，根本不现实，于是女神大人将创造天使的数量增加到五千，日积月累下，就有了今天的上亿数量。现在拉克西丝芙妮雅、20499和20500型，已经是会被无数天使称为前辈的存在。」
「是克洛莉斯，以上。」
「我叫艾诺丝……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不满自己被人用型号称呼，克洛莉斯与艾诺丝强调着纠正。
特丽诺47型意外地睁大双眼，目光转到身后的伊丝身上。
「不止拉克西丝芙妮雅，就连身为战斗天使的克洛莉斯与艾诺丝都奉你为主人……让人意外。乌拉诺斯大人一定是十分有魅力的女性吧。连20499型和20500型都拥有自己的名字吗……真让人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名字。」
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就好像在说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可望而不可即。伊丝不禁追问。
「从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想问，特丽诺47型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特丽诺47型是女神创造的第47位天使，度过的时间不说十万年，也肯定有万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自己的名字，让人不解。
神情间多了一丝尴尬，特丽诺47型的脖子如同生锈机器那样僵硬扭动，不让伊丝看见自己的表情。因为后辈都有了名字而自己这个长辈却没有，所以对很早就被创造出来的天使们而言，没有自己的名字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就好像三四十岁还是童贞的男性会被嘲笑一样。
「这个嘛……我们神造天使只会让自己认定的主人为自己命名，啊，以防万一强调一下，这里的『主人』不是奴隶和主人的关系，而是指喜欢的人，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人选。虽然创造天使里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大家其实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就是了。说到底，在这个以神造天使为主体的菲尔城，想找到命中注定的伴侣，希望实在渺茫。唯独这一点，我在后辈面前抬不起头，当了几万年的老女人。」
一边说着，特丽诺47型一边摇头叹息，只是因为特丽诺47型的俏丽外表根本不符合她的真实年龄，所以完全没有给伊丝她活了上万年的沧桑感，不如说好像十六七岁的少女装老成一样可爱。
伊丝没有注意到的是，身边伙伴们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特丽诺47型身上，而是齐刷刷地看向拉克西丝。
「原、原来拉克西丝小姐一直对主人大人……」
「夜晚，守在房间，侍奉。」
「背着我在房间里做这种事么，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我一直以为你是可靠的友人。」
对比玛丽如同懵懂少女看到18禁书籍的羞涩表情，依蒂丝与卡米拉则投给拉克西丝『看错人了』的目光。
拉克西丝的紫色眼眸中闪过片刻慌乱。
「绝、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只是吾主的仆人，没有对吾主抱有过恋人的感情！特丽诺47型说的只是大多数，我是个例！」
假如拉克西丝说话时没有慌张，而是像以往那样，一本正经地讲述，自己肯定会相信拉克西丝，她对自己确实没有二心，但拉克西丝说话结结巴巴的表现，让自己忍不住怀疑，拉克西丝是不是在辩解。
如果连那个拉克西丝都对自己有想法，自己就真的得认真反省一下了。
不着痕迹且尴尬的，伊丝食指悄悄缠起银色发丝。
见到脸红起来的拉克西丝，特丽诺47型先是流露点点艳羡目光，羡慕这位后辈的遭遇，然后为拉克西丝开脱。
「确实有拉克西丝芙妮雅这样的天使呢。认为身为天使，应该引导人类走向更繁荣的未来，进而奉有潜力且性格合适的人类为主，教导其成为『勇者』、『救世主』一类的存在，歼灭袭扰人类的恶龙，让人类有更多适宜居住的土地。数万年前我们还待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时候，许多天使都抱有如此愿景。」
「就……就是，玛丽、卡米拉，你们误会了。」
「那克洛莉斯小姐与艾诺丝小姐呢？」
面对玛丽可爱的表情，克洛莉斯与艾诺丝给予理所当然的回答。
「被主人所救，即当侍奉主人，以上。」
「我也和克洛莉斯一样……如果不是妈妈，我肯定现在都没有醒来。」
「所救？难道克洛莉斯和艾诺丝你们消失不见，是因为损坏了？可那样灵魂不应该回归到中央水晶吗。」
特丽诺47型皱起眉，同时目光看向远处的一块巨大水晶。在距离众人约十几公里外的地方，伫立着一块高度与阿莱克西亚之塔持平，但比阿莱克西亚之塔庞大许多的青色水晶——说成神像更合适，那是由水晶雕刻而成的，即使远在城外也能看见的尤弥尔女神神像。
实在是夸张到极点的工程。
神造天使对女神的狂热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伊丝不禁深以为然地点头。
「克洛莉斯和艾诺丝是因为动力核心损坏，所以才沉眠战场。得益于吾主的创造力，现在克洛莉斯和艾诺丝换上了全新的动力核心，恢复自我意识。」
「诶？骗人的吧？」仿佛听见不可思议的事情，特丽诺47型突然转过身，停下脚步面朝拉克西丝，「怎么可能有除了创造天使以外的人制造出动力核心？拉克西丝芙妮雅，即使想在我面前夸耀自己的主人，也应该说些更实际的事情。」
「绝无谎言，特丽诺47型，我以自己的身为神造天使的尊严起誓，我没有欺骗你。吾主为克洛莉斯与艾诺丝制造动力核心时，仅仅只花了一晚上，不，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不可能！我不相信！就连我也需要至少一天时间，动力核心是神造天使全身最重要最精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除创造天使以外的人制造出来，而且制作用的时间比我还少！」
双手抓着金色长发，特丽诺47型发出哀嚎般的声音。
如同威弗列德城外秩序神殿里的水晶所说，拉克西丝的死板与认真，是神之国人尽皆知的事情。拉克西丝不会说谎，更不会像某些品行不正的第一位阶天使那样，把撒谎当呼吸一样随意，当拉克西丝以神造天使的尊严起誓时，几乎等于这件事就是确实发生过、板上钉钉的现实。
「乌拉诺斯大人，您一定是用了备用动力核心吧？一定是这样吧？」
特丽诺47型上前一步，连带着胸前的起伏一起上下摇摆，满是希望与恳求地望着伊丝。伊丝甚至觉得，特丽诺47型随时可能抓着自己肩膀摇来摇去。
虽然很想回答『是』，但撒谎不是好习惯，拉克西丝三人的动力核心的确是自己制造的产物。伊丝只能以沉默的微笑回答。
没能得到伊丝肯定答复，特丽诺47型眼中渐渐浮现绝望，伸向伊丝的手也渐渐垂下。
「……怎么会，我不能接受。」
「啊哈哈……我只是借助了工具的便利，如果特丽诺47型小姐也使用与我一样的工具，花的时间肯定比我短。」
「……居然输给一个魔王……我作为创造天使存在的意义已经消失了……」
似乎受到不小打击，特丽诺47型根本听不进伊丝的话，没精打采地低垂着头喃喃。
「那个，特丽诺47型小姐，可以不称呼我『乌拉诺斯』吗？我更适应『伊丝』这个名字。」
「事到如今叫什么都无所谓了，我这个万年没人要的老处^女还是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好了，反正就算去当玩物也不会有人买。」
难道是感情上受过挫折吗？伊丝不禁歪了歪头，特丽诺47型相当失落的样子。
拉克西丝则趁特丽诺47型转身之际，悄悄为伊丝解释原因。
与其他神造天使一样，特丽诺47型也幻想过自己的勇者，然而因为第一位阶创造天使的崇高地位，加之她超越百级的实力，所有人类都对特丽诺47型毕恭毕敬，即使特丽诺47型主动提出要从人类里挑选一位合格者，也没有人敢应招。即使最自负、最不可一世的人，站在特丽诺47型面前，也会感到自惭形秽，如同萤火之光与之皓月的自卑。因此特丽诺47型便成为怎么样都找不到天命之人的神造天使。
值得一提的是，不仅仅特丽诺47型，几乎所有第一位阶天使都面临着相同问题，她们太过出众，所以除了同为天使的同伴，没有人类有信心可以与她们站在一起，哪怕她们给自己写上价格，公开售卖自己，也没有人把她们的行动当真。一般情况下，她们只能靠同为可怜人的其他第一位阶天使相互满足，然而这也仅仅只是虚假的、沉溺于幻想世界的假象，她们依旧渴求真正的、可以给她们命名的『勇者』。
稍微有些可怜。
不过自己可不会做出在这时候说，「那我来为你取名吧！」的帅气发言。一旦有了一个例子，其他第一位阶天使肯定会接踵而来，拉克西丝曾说过，当人类里出现出众者时，出众者会被许多天使争抢，甚至共享，万一变成那种事件，自己就得思考怎么样才能安全逃离环大陆了。
然而。
「主人大人可以收留特丽诺47型小姐哦~主人大人是对我这样的人都会施以同情的好人！」
玛丽相当认真的为特丽诺47型打气。
瞬间，伊丝感到特丽诺47型的氛围发生变化，就好像沙漠中喉咙干咳到快冒烟的旅者遇见绿洲，即将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特丽诺47型的双眸里充满难以言喻的喜色，她激动到全身发抖，双手合十握在身前，仿佛见到主人的小狗那样，以超越百级的实力一下凑到伊丝面前。
「真、真的吗？伊丝大人，不，我亲爱的伟大的伊丝主人！」
「呃。」
目光越过特丽诺47型，伊丝对玛丽投以『快想个办法解释啊』的神情，但玛丽却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模样。
求助无果，伊丝只能干咳两声，努力思考措辞。
「那个……特丽诺47型。」
「是，我在，请问我亲爱的伊丝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是神造天使，我是魔王乌拉诺斯，我们不在一个阵营里，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连拉克西丝芙妮雅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我要向秩序天使抗议！」
由于特丽诺47型完全不愿意离开，伊丝只好拿出残忍的杀手锏。
「刚才那个只是玛丽的玩笑——」
「如果妈妈收留所有的第一位阶天使，大家就能幸福的一起生活了呢。」
「嗯，在一起。超Good Job。」
声音盖过伊丝，艾诺丝双手捧着脸的妄想以及蒂芙尼添油加醋、竖起拇指的夸赞，让特丽诺47型更加认真起来，用无法让人拒绝的、仿佛写了『快点收留我吧』的大眼睛请求伊丝，其中的诚恳与真挚，甚至让伊丝心生罪恶感，不得不扭过头去。
可恶。
根本无法拒绝啊。
「咳哼。」伊丝重重咳嗽一声，「我说，特丽诺47型，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去菲尔城的大殿，等待特丽诺Ⅰ型出现吧？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会让你的前辈认为我们不够礼貌。」
「啊！说的也是，不愧是我伟大的主人！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干脆用传送魔法，等见完特丽诺大人，我说什么也要让我亲爱的伊丝主人见识一下我的才能！不论白天的侍奉还是夜晚的侍奉，我都乐意至极！」
「47型，吾主还没有认可你。」
「哼，我可没听到我亲爱的主人有拒绝我，拉克西丝芙妮雅，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啧……即使你是第一位阶天使，我也应当履行司教之天使的职责，必须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能给别人的主人添麻烦。」
事情朝着自己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看着拉克西丝极为严肃的眼神，还有紧紧抱着自己手臂不肯放手的特丽诺47型，伊丝不禁扶住额头。
之后肯定会麻烦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31/31）

第七章 波澜起伏的开始

「我亲爱的伊丝大人，这里就是菲尔城的中心，神祈大殿。」
在特丽诺47型指引下，伊丝一行搭乘马车，来到名为神祈大殿的区域。
如果说菲尔城的整体风格整洁明亮，那么神祈大殿就应当用富丽堂皇形容。
建筑主调呈现金色，面积与高度则可以和血族宫殿比肩。正方形的尖顶大殿被十二根巨型白色石柱支撑，周围环绕小型护城河般的泉水，大殿墙体则雕有大量描绘女神史诗的刻印，尤其是建筑顶点的大颗水晶，闪耀的蓝色魔法光将整个大殿渲染成仿若梦境里的神圣之所。尽管大殿的高度不如周围的魔法塔，但从所有魔法塔簇拥着它的布局，以及无数朝圣者面向大殿的跪拜可以看出，这里才是菲尔城的中心，寄托着人们信仰与希望的地方。
「姆……」
跟在特丽诺47型后面跳下马车，玛丽并没有立刻让到一边，而是单手抚住胸口，看着神殿的目光里充斥呆然。
「玛丽？怎么了？」
「诶？没、没什么……只是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啊哈哈，明明从没来过这里。」
「圣子佩戴的神键，是女神大人赐予，因此圣子自然对女神大人的气息感到熟悉。神祈大殿是供奉女神大人的地方，女神大人来到菲尔城后，会首先到神祈大殿。我们神造天使为了能长久留下女神大人的气息，合力在神祈大殿内布下结界，这样女神大人的气息便不会随时间散去。圣子所说的熟悉的东西，就是女神大人的气息。」
「长久留下女神的气息吗……」
脸部肌肉向一侧牵了牵，伊丝神情变得极度微妙。
但愿这里的气息不是自己想的气息——也就是女神身上的气味，少女的体香。否则神造天使在自己心中仅剩的神圣形象，一定会崩塌的一点不剩。
「朝拜者，很多。」
「我们要不要也像他们那样朝拜呢……」
蒂芙尼与蕾菲娜的目光指向神祈大殿广场，那里有许多跪着向女神做祷告的人。神祈大殿四面的广场相当宽阔，粗略估算，可以塞下近百个足球场，即使容纳上百万人同时出场也不在话下，而就在这么大的面积里，却随处可见衣着华丽的朝拜者，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极为虔诚的神情，在这些人中，还能看见手持精美书籍，大声传教的牧师。
特丽诺47型先是面朝神祈大殿，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微笑着为犹豫中的蕾菲娜解释。
「如果不是真心仰慕女神大人，可以不用朝拜。即使见到女神大人的神像，也用不着行礼，这是女神大人的训话。女神大人不要求人们信奉自己。」
「嚯，开明的宗教国家。」
「我们不是宗教国家哦？其实我们最初的故乡不在这里，而是在环大陆海对面的遥远大陆。魔族、神人族还有神造天使，在那里拥有自己的国家，现在居住在环大陆上的我们，是因为追随共同的神明，所以才凝聚在一起。而且我们不止不是宗教国家，严格上说连宗教都不算，女神大人从未让我们建立起以信仰她为目的的组织，创造出我们这些神造天使，也只是为了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不受灾祸侵害。
不论纪念女神大人的神殿，还是我们穿着的统一制服，再或者散播出去的『教义』，都是我们自发建造，根据女神大人的话揣测、规范化而来的东西。」
「原来如此。一切遵循自愿原则么。」
伊丝若有所思地点头。自己在尤弥尔教会原版教义里感受到的那份随意，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神造天使对女神的狂热远超自己想象。
不过，自己更在意特丽诺47型说的，『女神创造神造天使，是为了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人不受灾祸侵害』这种说法。
伊丝抛出疑问后，将路费交给车夫的特丽诺47型转过身，神情间多了些苦笑。
「这个……亲爱的主人，虽然我很想回答您，但这件事无法用一两句话简单概括，当您见到特丽诺大人以后，特丽诺大人一定会详细解释清楚，只是——」
「只是？」
特丽诺47型的犹豫令伊丝升起不妙预感。
仿佛在斟酌用词，特丽诺47型小心谨慎地发言。
「当特丽诺大人见到圣子以后，也许会做出超出常理的举止，还请您不要太介意，只需花点时间解释就好。」
「呃……我会注意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超出常理』究竟指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进入大殿以后，还是让玛丽待在自己身边随时都能够着的位置，方便随时隔开特丽诺Ⅰ型好了。
「那么，消息差不多也通知到特丽诺大人耳中，特丽诺大人应该正在赶来菲尔城的路上，我们可以先进神祈大殿，等待特丽诺大人到来——」
「47型，这些人是？」
正当特丽诺47型比出请的手势，引导众人走向神祈大殿的时候，众人身边突然传来其他女性的声音。
一共三位仿佛精灵般身穿淡绿色装束的、外貌与特丽诺47型相去不远的神造天使，如果把有着金发金眸的特丽诺47型比喻成太阳，那么这三位神造天使就是森林女神一类的存在。头发与眼睛都呈绿色，气质也偏温婉与娴静——更重要的是，三人全部为大姐姐。
就好像被人问到值得夸耀的东西那样，特丽诺47型微微昂首，夸张地挺起胸。
「这是我的最敬爱的主人，还有，47型这个称呼太难听了，我已经不是那个没人要的第一位阶天使，你们应该称呼我……嗯，虽然我最敬爱的主人还没有为我命名，但我允许你们用另一个名字称呼我，就叫——」特丽诺47型顿了顿，然后一本正经地强调，「魔王伊丝最得力的仆人。」
喂喂。
她不会觉得羞耻吗？
伊丝头顶冒出问号，老实说，连自己这个被波及者都已经开始感到脸红。
「47型，你太得意忘形了！吾主还没有认可你，我才是吾主最得力的助手！」
「不不，拉克西丝芙妮雅，助手和仆人并不冲突，不是吗？你可以是最得力的助手，而我是最得力的仆人，虽然低你一等，让我心有不满，但看在你比我先一步的份上，我就咽下这口气好了。」
「轻易做出了不知廉耻的发言， 47型该反省自己的羞耻心，以上。」
「大家都这么说的话，那、那我是妈妈最能干的女儿！」
紧跟在拉克西丝后面，克洛莉斯与艾诺丝分别以无机质的声音和羞红着脸的大喊强调自身存在。
「那我是姐姐大人最爱的妻子。」
「嚯，这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伊丝是我最爱的妻子。」
「喂喂……天使这么说就算了，为什么连卡米拉和佩佩你们也卷进来啊。」
「啊啦，自己的所有物被分割时，站出来宣示主权，不是很正常吗？」
一边说着，站在伊丝左手边的佩佩一边令双手绕过伊丝脖颈，如同缠住猎物的蛇那样缠紧后，妖娆的目光扫过卡米拉与几位神造天使，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粉色舌尖，轻轻滑过伊丝耳垂。
温热而湿润的触感。
伊丝下意识一僵。
然而，这份触感很快消失，与之相对的，则是佩佩瞪大双眼以及绷紧全身的反应。
——卡米拉用手指揪住了依蒂丝舌头。
也许对卡米拉而言，这番举动理所当然，但当对象是那个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时，便极为大胆起来。
由于舌头被卡米拉揪住，依蒂丝被迫放开伊丝，转而把手拍向卡米拉，而卡米拉则适时收回手，嫌弃似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口水，表情里充斥冷漠。
「要对偷腥猫予以惩罚。」
「你这家伙——」
从未遭遇过这种待遇，依蒂丝胸口剧烈起伏着，毫不犹豫的拿出冈格尼尔。见到如此景象，卡米拉也从储物道具里取出永冻之黄昏，不客气地冷哼。
「那就来试试好了，今天我要替姐姐大人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与以前不同，现在卡米拉与佩佩的等级差仅有一级，不会出现一边倒的状况。
而另一边，这对伊丝包括蕾菲娜在内的人而言，属于完全愣在原地的状况。谁也没想到，有人敢揪住佩佩的舌头，卡米拉的胆量超出所有人预料。
「那个……特丽诺47型，可以麻烦你请一些神造天使监督那边那两个家伙，不让她们闹的太出格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阻止佩佩和卡米拉的争斗，不让两个人打一场，她们不会消停下来——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去阻止，很容易面临『你到底要帮谁！』的窘境，反正二人身上有自己的触发式魔法道具，最终结果肯定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不掺和这件事。
被伊丝请求，前一刻还对三位姐妹摆出不可一世模样的特丽诺47型，立即转向伊丝，一把握住伊丝双手，充满期待地肯定。
「是！我亲爱的主人，请务必交给我！我马上命令审判军天使监督她们！」
在特丽诺47型话音落下后，最初的三位绿发天使终于回过神来，大口吞咽口水的同时，连忙围住特丽诺47型，其中一位还不忘记悄悄对伊丝抛出媚眼。
「等、等等，47型，你是认真的吗？你找到愿意收留你的主人了？她没有用『我怎么能和创造天使大人在一起』的理由搪塞你？」
「当然，另外，9型、10型还有11型，现在我的名字是『魔王伊丝最得力的仆人』，请不要再用47型这个蔑称叫我。」47型以一种鼻孔看人的姿态，双手抱胸，悄悄睁开一只眼，「哼，看在我们曾是好姐妹的份上，我悄悄告诉你们，艾诺丝，也就是20500型说，『我的主人来者不拒，最好是大家永远在一起』，所以现在去求我最亲爱的主人，也许还能抢到『魔王伊丝第二得力的仆人』之名」
「哦……哦哦……」
长大了嘴，三位如同森林女神的第一位阶天使喉咙里发出不成语言的声音，她们一同看向试图辩解什么的伊丝，然而，不论伊丝说什么，她们都无法听进耳中。特丽诺47型的话如同超位魔法般，在她们脑里炸响，她们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
三张姣好的、甚至可以说妩媚的脸上先是浮现片刻茫然，紧接着，在一阵无言沉默下，三位第一位阶天使有了共同目标。
——以『瞬间移动』挤到伊丝身边，双手紧握在身前，仿佛冬日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般，以一种由下向上的、泛着泪光的可爱大眼乞求。
「虽然还不知道您叫什么，但请您也像47型那样，为我取一个名字吧！」
「只要愿意收留我，我不论什么都能做！我再也不想忍受后辈用天真眼神问我为什么还没有伴侣了！啊！工作的话，主人只需要在家待着就好，我有很多很多钱！」
「我、我也不想再被嘲笑了！扫除也好做料理也好，我都没问题，还、还有，我吃的很少，很容易养活！另外如果夜晚允许我侍寝的话，那就更……更棒了！」
与其说她们是请求收留的小狗，不如说是看见羊羔的饿狼。这些第一位阶天使给伊丝如此印象。由于三位天使不断靠向自己，甚至到了自己能感受到她们吐息扑在自己脸上的程度，伊丝不禁后退一步，与神造天使拉开距离，但是，三位天使并没有给予伊丝喘息时机，而是上前一大步，胸前起伏隔着上乘布料与伊丝紧紧贴在一起。
这些天使难道听不到自己的话吗？！
虽然被大姐姐包围的感觉的确幸福，但自己向往的是有发展过程的、充满甜蜜的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大姐姐。
「你们这群给吾主添麻烦的笨蛋——」
声音犹如从地狱中传来般，拉克西丝黑着脸一字一顿强调。由于拉克西丝不善的眼神与手中的『苍天之杖』，哪怕是实力远超拉克西丝的三位第一位阶天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抱着伊丝的手下意识放松。
实际上，直到现在她们才察觉到，那个以刻板著称的新星天才司教之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居然就在自己眼前。
「拉、拉克西丝芙妮雅？好久……好久不见啊，啊哈哈……」
「伊丝·恩雅是我的主人，如果你们再让吾主困扰下去，我就要绕过秩序天使，亲自向特丽诺大人汇报这件事，让特丽诺大人把你们调到其他地方，永远都不能靠近吾主。」
「欸，拉拉怎么能这样！偶尔把你的主人分给我们一段时间，大家一起共享，不是挺好嘛。」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可以接受我们第一位阶天使的人，拉拉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呜呜。」
话音落下后，三位第一位阶天使还不忘记做出擦拭眼泪的动作——当然，这是即兴表演的假哭。
话说回来，拉克西丝原来真的有『拉拉』这个昵称，难怪阿撒兹勒叫拉克西丝『拉拉』的时候，拉克西丝反应会那么强烈。
在前辈的眼泪攻势下，即使是那个拉克西丝，也不禁迟疑起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副想搬出道理但又不忍心开口的模样。
「大家可以先让主人大人见到特丽诺大人以后，再在半夜悄悄钻进主人大人床上，得到主人大人芳心哦~主人大人是那种一被女孩子哭着请求，就不忍心拒绝的人~」
身后传来玛丽的声音，包括神造天使在内，伊丝几人扭过头看向玛丽，然而玛丽却神情慌张地摇手，惊慌失措地解释。
「不、不是我说的！我刚才没有说话！」
「是蒂芙尼，以上。」
「出卖队友。」
「蒂·芙·尼。」
眼神格外『和善』的，伊丝抢在蒂芙尼脚底抹油前，一把拎起蒂芙尼后颈处的衣服。
「玛丽，救救。」
回应蒂芙尼的，是玛丽毫无杂质的微笑。
「装成别人说话的孩子，必须接受惩罚哦。」
求助无果，蒂芙尼只好努力睁大可爱又迷人的双眼，再度伪装成玛丽的声音请求。
「主人大人……可以放过我吗？」
「不行。」
伴随啪的一声，伊丝手刀落在蒂芙尼脑袋上。
至于第一位阶天使真的从蒂芙尼话中得到启示，从而开始长久而持续的骚扰，则是后面的故事了。

第八章 原初之键

在三位森林女神般的第一位阶天使盛情款待下，伊丝一行终于走进神祈大殿内部——这里的『一行』不包括卡米拉、依蒂丝与蕾菲娜，前两者早就跑到不知道哪里开始战斗，而蕾菲娜则是出于看住两人的理由，跟随着而去。
神祈大殿的内部比外面更加金碧辉煌，不论高悬墙壁的精美画像，还是墙角的各式摆件，随便拿一件放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都能成为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然而在如此奢侈氛围衬托下，伊丝却只从这座巨大无比的神殿里感到神圣，没有丝毫暴发户般的世俗气息。
此外与外面广场不同的是，神祈大殿内部的人相当少，甚至可以一眼数出来——仅有不足十人，并且这十人全部为等级超过六十级的强者，这些人与神造天使一起，手里拿着工具打扫或修补大殿，由于能使用飞行魔法，这些人可以轻易打扫到天花板与墙壁的夹角。
此前在血族王都阿尔维尔时，伊丝曾听侍女抱怨过，城堡谒见厅的天花板距离地面太远，每次扫除都要花大量功夫，现在这些神造天使倒是给了一个便利的解决方案，可惜飞行魔法必须要三十级以后才能习得，而三十级的人在血族海鲁恩特，已经可以当上统帅几百人的指挥官。
派超越英雄领域者打扫大殿，神之国实在有够夸张。伊丝不禁暗自感叹，这些超越英雄领域者眼中只有喜悦与狂热，没有一点懈怠或不满，简直像她们是主动申请过来打扫，并且这份工作还只有挤破头才能得到一样。
暗暗咋舌，伊丝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大殿尽头，那里是一个突出地面许多，立有奢华王座的地方，而在高台之下的左侧，则有一个约莫两人高的小型传送门，此刻传送门正流转着虹色光芒，传送似乎正在进行。
特丽诺47型为伊丝解释。
「为了留住女神大人的气息，我们把神祈大殿当做女神下达神谕的地方，这样女神大人就能在这里待更长时间。而当女神大人不在时，我们会把神祈大殿封闭起来，除了特殊需求者以及负责打扫、修缮的人员，即使第一位阶天使，也不允许踏进大殿。」
「欸……那我们现在岂不是破坏了规矩？」
伊丝下意识停下脚步。虽然被天使拒绝踏进神殿，会让自己有失落感，但自己不是追求特权的人。
特丽诺47型旁边的9型赶紧出面。
「没有没有，主人您是将圣子带回家的客人，而且特丽诺大人即将到来，进入神祈大殿，符合规矩。」
「是吗……那就好。」悄悄松了口气，伊丝继续问道，「话说回来，圣子到底是什么？」
圣子应该不是女神的女儿或亲属，从神造天使的反应看，更像被女神钦点、由女神看中的人。说到底，如果玛丽是女神的女儿，女神就不可能让玛丽流落到阿莱克西亚大陆，即便因为一些意外流落到阿莱克西亚大陆，当女神发现玛丽，给予玛丽神键的时候，也应该命令神造天使到阿莱克西亚大陆追回玛丽。
由于三位森林女神一样的神造天使并未见过玛丽的神键，众人的目光便落在特丽诺47型身上。后者无辜地连连眨眼。
「圣子就是圣子哦？只是一种称呼。国王形状的神键，女神大人只创造了两枚，现在圣子手中持有一枚，说明圣子得到女神大人的青睐。并非女神大人的女儿，而是女神大人选中的人，所以比起神子，更应该称呼为圣子不是吗？」
「只是特丽诺47型自己这么叫啊……我知道了。」
还以为神之国存在一个叫『圣子』的职位的自己，实在想太多了。
嗡——
突兀的，大殿内响起金属嗡鸣声，与之一同的，则是凝聚在大殿半空、极为炫目的光团，假如顶着刺目眩光细看便能发现，光团来源于传送门投射。
伸出手臂挡在眼前，特丽诺47型继续说明。
「特丽诺大人到了。」
「特丽诺……」
重复特丽诺47型的话，伊丝抬起头仰望半空的光团。所有人都从拉克西丝那里听过特丽诺Ⅰ型的故事，特丽诺Ⅰ型是女神第一个创造出来的神造天使，同时也是所有神造天使的长辈。比起领头者，更像神造天使们的姐姐，神造天使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特丽诺Ⅰ型解惑。成熟且温柔，却又不乏威严的完美造物。
神造天使本身就已经是成熟的大姐姐，特丽诺Ⅰ型却能成为所有神造天使的姐姐，到底得有多强大的包容力才能做到，伊丝抱有极其强烈的好奇。
脑海里想象的同时，伊丝暗暗握住玛丽的手。刚才特丽诺47型说过，特丽诺Ⅰ型可能在看见携带有女神气息的玛丽后，做出超出常人的举止，所以自己得看紧玛丽一些。
「呼……」
随着光芒渐渐减弱，特丽诺47型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然后，除了在场见过特丽诺的神造天使，剩下的伊丝、玛丽与蒂芙尼无一不愣在原地，呆滞地微微张嘴。
也许特丽诺Ⅰ型的确很成熟、温柔、具有威严，但光从外表，伊丝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是一位绿发绿瞳、表情缺乏生气的幼^女——外表大概在九岁左右，翠绿头发中延伸出精灵般的尖耳，假如她站在特丽诺47型面前，头顶可能刚刚只到特丽诺47型起伏的胸口。虽然穿着极为华丽的黛蓝色礼裙，发饰也十分精美，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衣着的款式都与女仆装类似，倘若就这样走到街上，一定会被人当成谁家的精灵女仆。
就精致程度，特丽诺Ⅰ型如字面上那样，做到了如人偶般精美，浑然天成的五官与细而长的睫毛，每一处都挑不出瑕疵。尤其是没有穿鞋，光在外面的纤细玉足，与飘散的裙裾一起悬浮在空中，让人心生想上去捏一捏的冲动。
——前提是特丽诺Ⅰ型允许。特丽诺Ⅰ型此刻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缓缓降低高度，最终停在距离地面仅有一指的位置，特丽诺Ⅰ型目光扫过最前方的四位第一位阶天使。
「9、10、11还有47型……只有你们四个么。噢，原来客人在后面。」
目光绕过第一位阶天使，特丽诺Ⅰ型如同蛇类的碧绿眼眸盯视起伊丝，无表情的脸庞第一次出现变化，微微歪着头，仿佛在感到疑惑。
「银发、猫耳还有龙翼，少见的组合，恕我冒昧，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些是装饰物？」
「虽然知道很难让人相信，但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属于我的特征。」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展示般的抖动耳朵，同时微微转身，让特丽诺Ⅰ型能够看到长着龙翼的后背。
「银发是神人族的特征，只有神人族才可能拥有银发……完全银发和兽人族猫耳的组合，即使我也第二次见。不过寒暄到此为止了，在交谈之前，该好好介绍一下自己。」
说到这里，精灵般的特丽诺Ⅰ型右手抚向左胸，向伊丝微微点头。
「我是环大陆的代理人，同时也是尤弥尔女神大人创造的第一位神造天使，在女神大人远征去遥远之地的现在，环大陆的一切决策都经由我手，我虽不能代替女神大人，但可以暂时为女神大人做一些选择。」
紧跟在特丽诺Ⅰ型之后，伊丝也同样以右手扶胸的礼仪介绍自己。
「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在遥远之地诞生，现居住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血族——不久前意外成为瓦尔哈拉的主人，继承了乌拉诺斯之位。但比起魔王，我更希望特丽诺大人能称呼我的名字。」
「继承了乌拉诺斯之位？噢噢，原来是你吗？」
特丽诺Ⅰ型眼中的异彩令伊丝心生疑惑，她的话听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乌拉诺斯逝去，并且会有新人接替乌拉诺斯之位一样。
「『原来是你』是指……」
「啊啊，没什么，等过去一段时间，我会告诉客人答案。比起这个，47型，你在通讯水晶里说的神键我能理解，圣子又是什么？」
「圣子，可以请您把女神大人赐予您的神键拿出来吗？」
特丽诺47型转向玛丽，目光中充斥恳求。
后者则赶紧从怀中掏出国王棋子形状的神键，上前几步，将神键展示在特丽诺Ⅰ型眼前。
端详的目光迟疑片刻，与47型初次见到神键时表现的惊愕与不可思议一样，特丽诺Ⅰ型精致的脸庞也浮现惊诧。
「这是……货真价实的原初之键？你、你变成圣灵了？！」

第九章 真实的过去

「原初之键？圣灵？」
特丽诺Ⅰ型的发言令伊丝忍不住追问，事实上不仅伊丝，就连剩下的神造天使也一脸疑惑，仿佛不清楚原初之键的意义。
以不符合九岁幼^女的老成神情，特丽诺Ⅰ型深吸了口气，松开神键，保持悬浮空中的姿态。尽管语气十分平淡，但眼底却能看出久久不能平静的惊讶与怀念。
「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这是神造天使还未像今天这样繁荣，世界上仅有我一位神造天使时的事情。也许出生于阿莱克西大陆，或者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长大的各位无法接受，但我说的全部为事实。」
碧绿眼眸扫过伊丝一行，确认伊丝一行没有露出厌恶神色后，身穿黛蓝**仆装的特丽诺Ⅰ型才微微昂首，目光看向神祈大殿外的夜空。
「那是创造我的主人，宽厚而仁慈，拥有无上智慧与勇武的尤弥尔女神大人，将原罪之圣灵归还于封印后发生的事。度过了悠久时光的神明为了摆脱一成不变的生活，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以二十七枚棋子为核心，建立起棋盘世界，这个棋盘并非普通意义上棋盘，而是指大陆。
女神们在这片以神力创造的大陆上进行博弈，嗯——将其比喻为游戏更能让人理解，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为特定物品赋予意义，然后以其意义进行博弈。当然，棋子并非有生命的东西，而是庞大无比的神造建筑，举例说明，现在的阿莱克西亚之塔，便是棋子之一。
这些棋子各自象征不同的种族、地形、气候以及特殊变数，如同兵棋推演，但比兵棋推演更真实，不论自然灾害，还是士气，亦或者多个不同种族的不同信仰等等，全部被计算在内，而女神们也以此为乐，在棋局中追求胜利。
我要说的是，对当时的女神们而言，一切不过是不断变化的数字。女神不会让具有生命的灵体在自己操纵下相互搏杀，棋局上的所有种族，都以无生命的制造品代替。」
「虚拟游戏。」
跟在特丽诺Ⅰ型之后，蒂芙尼给出了形象比喻。
伊丝跟着点头。如果把女神们的棋局用网络游戏解释，确实和许多模拟现实的游戏接近，并且只会更加真实。
没有被蒂芙尼打断，特丽诺Ⅰ型接着说明。
「这场漫长的对局，以女神们的意志无法兼顾所有细节，进而感到烦躁，最终放弃为结局。收手后，女神们便将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忘记说明，几位女神原本就是朋友……」
说到这里时，特丽诺Ⅰ型不忘记瞥了伊丝一眼。
「准确的说，应该是卿卿我我的朋友。对女神而言，这只是日常的一部分，就和普通的贵族棋局一样。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或许是女神们在这场平平无奇的对局里放进太多精力，又或者女神的力量无形中改变了这个世界，当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当初作为棋盘的大陆，已经演化成一片野蛮之地。
这片野蛮之地充斥各式各样从未见过的生物，他们以自己的信仰与求生之道，在无神教化的乐园里角逐。而这片野蛮之地，就是现在的阿莱克西亚大陆，女神们在对弈结束后忘记令大陆沉入海底，最终造就了新的文明。」
「而当尤弥尔女神大人，也就是我的主人，发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变化后，选择了保留这片不应存在的世界，带领当时的神造天使、魔族以及神人族，登上阿莱克西亚大陆，开始漫长而耐心的开化，教导大陆上的生灵如何利用工具保护自己、运用魔法的方法、以及耕种、放牧的知识，以此让人类与精灵等脆弱的种族，不在其他魔物爪牙下灭亡。」
「啊，之后的故事我知道！」发色偏青绿色的特丽诺10型举起手，「当时我们创造天使全员都来了哦，还和号称大陆最强的土著打了一架，明明只是一只臭鹅，却敢自称巨龙，轻视女神大人。最后我们把它分成好几瓣埋起来。原本打算在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时候放它出来，但那时我们的注意力全在女神大人身上，希望能多和女神大人待一段时间，所以就忘记了。嘛，反正是出言不逊的狂妄之徒，就让它吃点苦头好了。」
这里的臭鹅，应该是指尘世巨龙吧。
伊丝不禁苦笑起来，不知道尘世巨龙听见这番话后，会不会大骂出来。
虽然特丽诺说的内容事关阿莱克西亚大陆过往，但依然没有提及和玛丽有什么关系。然而再度追问会显得自己太没耐心，伊丝选择顺着特丽诺的话说下去。
「也就是说，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前身，是女神的棋盘，上面的生物，则是女神当初布下的棋子？」
「是的。魔物，还是人类、血族、巨龙、精灵、兽人，甚至连不同地区的气候，都与那时候棋盘上的设定一模一样，这些种族全部由当初的棋子演化而来。」
听上去简直和亚当与夏娃的故事一样。区别只是亚当的一根肋骨变成夏娃一人，而现在女神创造的棋子则演化成无数种群。
伊丝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既然就连气候和种族数量都由女神设定，后来各个种族之间的战争，果然也是按照女神在棋局上的推演，放大而来吗？」
就好像知晓宇宙中一切变化的拉普拉斯之妖那样，只要事先设定好细节，剧情就会按照某个定式发展下去，不会出现任何偏离。如果女神设定的足够精细，那么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各种变化，其实早就在女神的棋盘上表现过，文明的进程不过是重复历史。
特丽诺轻轻摇头。
「不。如果我的主人没有带领天使登陆阿莱克西亚大陆，现实或许会朝当初棋局的推演变化吧。人类节节败退，而血族步步紧逼。但棋局是棋局，生命是生命，女神不会让棋局上发生的事情变成现实。
登陆阿莱克西亚大陆后，当初参与棋局的女神前往自己创造的种族，带领各自种族建立国家，从最顶层避免战争出现，这就是阿莱克西大陆各种族神话多为一元神的原因。这些神是真实存在、并且帮助过他们的神。直到我们撤离阿莱克西亚大陆为止，阿莱克西亚大陆上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那时我们神造天使就是最暴力的存在，没有人可以违抗女神大人的意志发动战争。」
「美好而和平的世界呢。」
伊丝悄然感叹。
即使在自己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地球的角落也依旧存在战争，不存在像女神与天使这样拥有绝对暴力，能够抑制一切战争的组织或国家。
「特丽诺大人后来为什么要撤离阿莱克西亚大陆？」
并非伊丝的问题，而是玛丽主动发问，后者如同在听睡前故事那样，神情极为认真。
特丽诺九岁幼^女的脸庞浮现微笑，看玛丽的目光仿佛在对待极为珍重的宝物。如果不是自己站在玛丽身边，特丽诺说不定会来到玛丽面前，轻轻抚摸玛丽脑袋，伊丝有如此预感。
「不是我要撤离阿莱克西亚大陆，而是女神大人如此决定。那时的人类过着不愁吃喝的富足生活，而血族因为需要血液，一直得不到发展。于是人类的版图一度将血族挤压到荒山野岭中。
女神大人的存在，是人类君主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天堑，过去人类感激女神大人的馈赠，将女神大人奉为神明，而随着馈赠的时间变长，万年时间过去，这种恩赐便在人类眼中成为理所当然的东西，除了真正诚恳的信徒，已经没有多少人感激女神大人。为了诋毁女神大人，他们甚至歪曲女神大人的话，以扭曲的教义组建教会。
虽然我们神造天使总能在第一时间瓦解这些邪恶教会，但天使无法医治人类的欲望，加之海上突然出现的灾祸，还有人类君王集体找到女神大人，恳求女神大人让人类自治，不再理会他们。于是女神大人便带领我们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外创造将阿莱克西亚大陆包围起来的环大陆，以此远远守望阿莱克西亚大陆。」
「守望吗……」
明明人类已经贪婪到这个地步，女神却没有选择置之不理，而是远远守望，实在有够仁慈——从外面高耸入云的神像看，肯定是一位与玛丽年龄相仿的、善良又可爱的少女。
女神之所以称为女神，就是因为这份常人没有的善良之心，换做自己，肯定早就不管人类死活，自己去周游世界。
「哼，原本我们打算在人类遇见危险的时候，从环大陆赶往阿莱克西亚大陆，所以临走前没有把召唤我们的核心水晶与神殿一起带走。但他们居然把我们留下的神殿和水晶拆掉，我们就算想过去，也只能依靠翅膀飞行，可哪怕第一位阶天使，也无法以肉身跨越雷暴之海，所以一千年前，第一任血族女王带领血族进攻人类时，我们神造天使才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这叫自寻死路，活该。」
特丽诺11型不屑地撇嘴。
「就是就是，明明受到女神大人恩惠，却不感谢女神大人。如果我是女神大人，肯定不会让当初作为守备棋子的阿莱克西亚之塔钻出来。让人类就这样成为血族的奴隶，一辈子在后悔里度过。」
「这就是你不是女神大人的原因啊，10型，女神大人可不像你这样记仇。」
跟在特丽诺9型的吐槽后，特丽诺Ⅰ型轻轻摇头，一直垂到地面的翠绿长发跟着左右扫动。
「10型、11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第一代血族女王是继承了大部分原初之键力量，衍生出来的圣灵，她的实力超越了人类与血族的极限，人类不敌也理所当然。」

第十章 人类的圣灵

初代血族女王是圣灵？而且还是原初之键？
正当伊丝疑惑时，特丽诺Ⅰ型重新将视线放回伊丝身上。
「回到最初的话题。原初之键是指演化成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生灵的最初的棋子，在所有棋子中，代表血族与人类的棋子最为重要，因此这两枚棋子呈现国王外形。不知今日阿莱克西亚大陆有没有这样的游戏，所谓国王棋子，就是指——」
「主人大人发明了这样的棋局哦~」
「哦？已经有了吗。」
特丽诺Ⅰ型看向伊丝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欣赏。
「这些过去由女神大人创造的棋子在衍化出大量生命后，剩下的魔力会积攒起来，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改变已经诞生的生命，这也是阿莱克希亚大陆上的生灵能使用魔法的理由——生存在魔法世界的人无法理解，在一些与世隔绝的地方，其上的生物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触到魔法的门槛。」
就是指地球那样的存在吧。
伊丝十分理解。
「而当那些力量未被耗尽的棋子恰好度过极为漫长的时间后，就如同熔岩恶魔、火妖精那些非生物魔物的诞生一样，会觉醒自我意识，成为强大无比、拥有无穷寿命的圣灵。从诞生的角度上，说他们是万物之母也未尝不可。」
「所以……玛丽是圣灵？可这枚神键是我带玛丽去尤弥尔教会，向女神神像祈祷时，玛丽才拥有的东西，不是与生俱来的恩赐。」
玛丽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大，至少没有初代血族女王那样，带领族群建立国家的力量。自己捡到玛丽时，玛丽只剩下一口气。
「任何对女神神像的祈祷，都可能传达到女神大人耳中，我想应该是这孩子——圣子的祈祷传达到女神大人那里，女神大人发现了她，所以将她本就有的力量具象化，于是有了现在肉眼可以看见的神键。」
「也就是说，神键的力量本来就在玛丽身上，女神只是让玛丽能够更方便的运用神键？」
「是的，正是如此。另外，不是所有圣灵都是天生就强大的存在，圣灵在遭到强大外力打击后依然会死去。圣灵真正的强大之处，在于她能在无限的时间里不断强化自己。圣灵没有正常生物的寿命极限，同时天生的元素亲和力，也能让圣灵在成长速度上远超其他生物。」
一边消化特丽诺的话，伊丝一边松开玛丽的手，转而放在玛丽头上轻轻抚摸，犹豫了许久后才开口。
「那么……玛丽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双亲？」
也许应该回避玛丽问出这个问题，可玛丽已经成年，刻意回避，反而会让玛丽担忧不已。
「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女神大人了吧。圣灵是由元素聚集，经过无限时间演化，拥有人类感情与躯体的存在。血族的那枚原初之键已经有了初代血族女王，现在的圣子，应该是人类的那一枚原初之键。虽然圣子的外表是半精灵，但对圣灵而言，外表和名字一样，只是一种代号，不拘泥于特定的表现形式。」
「这样啊……」
伊丝声音低下去，目光看向神情落寞，攥紧双手，低垂下头的玛丽。
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虽然知道了结果，但却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费劲力气来到环大陆寻找玛丽的双亲，结果玛丽却是圣灵，暂且抛开自己根本没感觉到玛丽是圣灵这一点，首先，对双亲抱有憧憬与希望的玛丽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
蒂芙尼无言地抱紧玛丽，学着伊丝的样子，轻轻抚摸玛丽的栗色长发。
「有我在。」
察觉到氛围的微妙变化。
特丽诺Ⅰ型歪了歪头。
「难道你们来环大陆，是为了寻找圣子的亲人？」
代替伊丝，特丽诺47型像是抱有负罪感般，压低声音回答。
「是的……」
「哦哦……那样的话，圣子不必为此感到难过，圣子是由女神大人创造出来的存在，而我们神造天使也同样如此，所以我等神造天使就是圣子的姐妹，而女神大人也是圣子的母亲。亲情重要的是感情而不是血缘关系，神之国的大门将永远朝圣子敞开。
我想女神大人之所以给予圣子将神键具象化的恩惠，是一种迫于现实，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关心。如果圣子向女神大人献上祈祷时，女神大人正在环大陆上，肯定无论如何也要把圣子接回来，可惜女神大人很久以前就去了遥远之地。」
话音顿了顿，特丽诺Ⅰ型微笑着朝玛丽张开双臂。
「被女神大人知道，说不定会怪罪我抢先一步，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呢。今后可以由我代替女神大人，成为圣子的母亲吗？有这么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儿，我肯定会被天使们忌妒。」
「诶？诶诶？不、不不用了……」没想到特丽诺会给出如此回答，前一刻还显低落的玛丽，此刻连忙抓紧伊丝，害羞的从伊丝身后露出半个头，「我……我有主人大人……」
「我呢？」
蒂芙尼不满地撅起嘴。
「那、那就还有蒂芙尼。」
「敷衍。」
「呵呵呵……看来不需要我担心呢。正好最近有斯提克斯的事情要处理，我会在菲尔城待一段时间。伊丝小姐和圣子可以在神之国随便做些想做的事情，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很喜欢与人交流的感觉。」
微笑着说到这里，特丽诺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突然用别有深意，或者说带着点点看笑话以及一丝调侃意味的目光看伊丝。
「如果可以的话，请瓦尔哈拉的魔王，伊丝·恩雅小姐，多与第一位阶天使们接触，相信您一定会收获许多。第一位阶天使虽然都是天资聪颖、实力远超常人的神造天使，但她们不会歧视比自己弱小的人，而且我想，伊丝·恩雅小姐应该比第一位阶天使强大许多，她们憧憬着能够接受她们的人，假如伊丝小姐打算离开神之国，恳请您从她们中挑选一部分，带她们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吧，这是我这个长辈的请求。」
这是长辈该说的话吗？
简直像后宫宣言。
由于特丽诺Ⅰ型的话，在场的另外四名第一位阶天使一同用充满希望的眼睛看向伊丝，而伊丝身后的拉克西丝则重重咳嗽。
伊丝只能尽量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尴尬而不失风度的微笑着行礼。
「感谢特丽诺大人教诲。」
特丽诺Ⅰ型再怎么说也是活了数万年的长者，哪怕外表只有九岁幼^女水平，也是自己的长辈。
「不，还请不要使用敬称。特丽诺·米斯特汀就是我的名字。」
「啊啊，我知道了，特丽诺。玛丽、蒂芙尼，要回去咯。」
「是~」
「嗯。」
对特丽诺微微致意，伊丝牵着蒂芙尼与玛丽，与众多神造天使一起离开圣殿。
走出圣殿后，玛丽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毫无杂质的异色瞳，对着伊丝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伊丝眨了眨眼。
「玛丽，怎么了？」
「我……我有话想对主人说……」
以前玛丽有想说的话时，通常会直接说出来，像现在这样欲言又止，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还是第一次。
伊丝忍不住笑起来。
「是秘密吗？」
「不不。」玛丽连忙摇头，随后踮着脚请求，努力让自己和伊丝的目光保持在同一条线上，「可、可以请主人大人把头低下来吗？」
「可以倒是可以……」
不是秘密却让自己把头低下去，玛丽果然是小孩子。
虽然心里这么想，伊丝还是选择把耳朵靠向玛丽。
然后，耳边传来玛丽羞涩且低不可闻的感谢。
「主人大人，谢谢您。」
——侧脸传来唇瓣的温热触感。
一时间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而等到理解过来，用错愕的眼睛看向玛丽时，玛丽已经像恋爱中的少女那样，双手紧攥衣角，红着脸扭过头去，旁边则是蒂芙尼刺耳的鼓掌声。
「攻略进度:百分之一百，恭喜通关。」
「我……你……通关你个头啊！」
如同要发泄心中莫名的害羞般，伊丝毫不客气地捏起蒂芙尼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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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加更开啦~原本想着要完结了，摸鱼一下，后来想到应该善始善终，都开了这么久了，就坚持到最后吧，所以这个月也开加更！

第十一章 追寻之后

「呜哇，好大，比安酱的宫殿还让人静不下来。」
「虽然不知道『安酱的宫殿』是什么，但在菲尔城，招待客人的房间就是这样哦。毕竟除了第一位阶和第二位阶天使，其他天使不需要睡眠，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书柜，就只有写日记用的桌子，即使需要用实验台，也可以去最近的魔法塔，那里有研究魔法的专用房间。所以菲尔城里有许多这样没有人住的房子，嘛，主要还是因为神造天使不需要睡觉就是了。」
看着玛丽眼中的惊叹，引导众人来到住所的特丽诺9型开始介绍。正如玛丽感叹的那样，这间高度至少四公尺的房间极为宽敞，完全可以充当集会用的大厅，然而，在菲尔城里，这只是一间用来招待客人的普通卧室。不论墙上的金粉饰物，还是流转于房间中的鹅黄色灯光，无不透露出上级贵族的气息。倘若再算上各式奢华摆件、可以容下好几人同时入睡的大床，以及面朝大海、完全由玻璃构成的整面墙壁，恐怕连王室生活，也不过如此。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光滑木板做的地板，光脚踩上去，应该比石板暖和许多吧？」
与满眼期待的玛丽不同，依蒂丝右手抵着下巴，注意力放在脚下原木色的地板上。不论血族还是人类，室内地板都以石板制成，为了避免光脚踩上去时冷到浑身一颤，贵族通常会在地面铺上绒毯。当然，阿莱克西亚大陆也不是没有用木头当地板的建筑，但那严格意义上不能被称为地板，只是简单的把木头锯成板状，然后相互拼接而成，没有细细打磨，光脚踩上去，会让木刺扎进脚底，这通常是廉价酒馆、旅馆的布置。
「哼哼，这是我和11型研究出来的杰作，能大量抛光木头的魔法，比单纯用人力抛光效率的多。」
「多亏了这个魔法，所有新修的魔法塔都用上更舒适的木板哦。如果伊丝主人愿意像『魔王伊丝最得力的仆人』那样，为我们也命名的话，我和10型很乐意把魔法术式告诉伊丝主人。」
接在特丽诺10型后面，特丽诺11型以稍显狡猾的眼神看向伊丝。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伊丝大致弄懂了这四位第一位阶天使的性格，47型与9型是偏向沉稳的大姐姐，而10型和11型则是性格跳脱，不拘小节的类型。
「嚯，你们只限伊丝当主人么。」
「啊，难道这位血族小姐也愿意收留我们！？这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一天内竟然出现两位对我们第一位阶天使感兴趣的大人！这一定是恩赐之日！必须要召集其他第一位阶天使，把这天定为纪念日才行！」
眼中浮现不胜欣喜的神情，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血族，而是活生生的女神，特丽诺11型如同在讴歌某种圣行那样，双手叠在胸前，看着依蒂丝的目光就像在看无价之宝。
无视天使的喜悦，依蒂丝换上打量视线，检视满怀希望的特丽诺11型。
「唔姆，身材和长相勉强及格，不过我不太喜欢这副精灵的打扮。」
「我可以随您喜好换成其他服饰！」
「不，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手心朝向特丽诺11型，依蒂丝示意特丽诺11型不要太贴近自己，「第一位阶天使和第三位阶天使一样，并非血肉之躯么。」
「诶？所有神造天使的本质都是机械哦。虽然不是血肉之躯，但我们第一位阶天使可以做到与人类相同的事情——除了繁育后代，不论像人类那样进食，还是与人类一样感受喜怒哀乐，都没有问题。血族小姐问这个是为了……」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血液，是这样吧？」
「是的。」
「那你还是去找那边那个银发血族好了。」
听到没有血液，依蒂丝兴趣缺缺地摆了摆手。
过去第一次见到拉克西丝时，依蒂丝曾以为神造天使也是有血液的存在，从而一口咬向拉克西丝肩膀，结果牙齿发出极为怪异的嘎吱声，自那以后，依蒂丝便对神造天使失去了兴趣。
「这……这样啊……」
希望落空，特丽诺11型失落地垂下肩膀，连带头顶挑起的青绿色头发也一起耷拉下去。
「别误会了，我不是认为你们神造天使不好，只是我身为血族，仆役必须是能为我提供血液的存在。」
「……谢谢。」
十分少见的，佩佩说出安慰人的话语。
明明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伊丝不禁有一点点嫉妒。虽然这也和自己从没遇见过挫折有关。
「我亲爱的主人，要去看下一个房间吗？这座魔法塔是专门用来给客人居住的地方，各位可以随喜好挑选房间。」
「其他房间也和这里一样么？」
「是的。」
「那就不必了。」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第一位阶天使并不像拉克西丝一样不需要睡眠，实际上，自己已经瞥见四位第一位阶天使开始悄悄打哈欠，让她们顶着困倦带自己闲逛，自己会不好意思。
「我亲爱的主人，您打算睡觉了吗？」察觉到伊丝想说的话，如同太阳般耀眼，有着金发金眸的特丽诺47型来到伊丝面前，朝伊丝行了一礼，「那么，我和9、10、11型会选择您附近的房间住下。」
「呃……你们不回自己的住处？」
「身为神造天使，待在主人身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而且主人现在还没有认可我们，想必是在考核我们的资质吧，那样就更得加把劲才行，好不容易得到机会，不能就这样放走。」
「不，我没有考核你们的意思。」
老实说，面对这样美丽漂亮的大姐姐，说没有心动，肯定是在撒谎，但心动与付诸实践是两码事，人类与低级动物的区别之一，就是有足够理性克制自身的欲望。而且说成是自己的观念与天使的观念不一样也好，自己总觉得神造天使们的观念有些奇怪，这里的『主人』就好像她们乞求着自己命令她们一样，可神造天使并非离了自己就活不下去，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自己无法接受。
如果换成『姐姐』与『妹妹』这样的称呼，或者干脆当成关系要好的朋友，自己一定很乐意接受面前这些漂亮的第一位阶天使，然而这份心思似乎无法传达给第一位阶天使们。
说到底，原因在于第一位阶天使们太久没有得到他人认可，所以她们才为了抓住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放低自身姿态，不顾一切的追求。只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喜欢这种畸形的关系，这就好像把可爱又有活力的第一位阶天使当成了物品，让她们无视尊严的活着。假装没有意识到的话，自己就和那些使唤奴隶的愚昧贵族没有两样。
「不是为了考验我们，那是为了……」
由于特丽诺47型与其他三位第一位阶天使的疑惑神情，伊丝小小地叹了口气。
「哈啊，如果非要把这当成考核，就请你们先改掉称呼我主人的毛病，直接叫我伊丝。」
「这怎么可以！」
「拉克西丝芙妮雅不也称呼您主人吗！」
意料之中的，得到第一位阶天使的一致抗议。
看了看伙伴们的神情，伊丝双手叉腰，无奈说道。
「最开始特丽诺47型不是说过吗，『主人』是指喜欢的人，而不是奴隶契约意义上的主人。现在你们的表现，更偏向后者哦？为了取悦别人，牺牲自己的尊严，代价太大了。」
「但是……不这么做，我亲爱的……」似乎又想说『我亲爱的主人』这个称呼，特丽诺47型犹豫着改口，「如果不这么做，不是就无法得到伊丝大人的喜爱了吗……也许在人类眼中，我们的行为不可思议，但我们绝对没有愚弄您的意思，在神造天使里，没有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为此我们已经丢了上万年的脸面……」
紧跟在特丽诺47型后面，性情同样较为成熟的特丽诺9型指尖缠起青绿发丝补充道。
「就像拉克西丝芙妮雅憧憬骑在巨龙身上、肌肉结实的蓝发救世主一样，我们也希望有自己的心仪之人，现在您是唯一的候选者。」
「9型你在说什么！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骑在巨龙身上的蓝发青年！而且、而且那已经是过去式，现在我只忠于吾主！」
喂喂，拉克西丝，后面的话已经暴露了哦。
「诶，拉克西丝芙妮雅忘记了吗？小时候明明到处和人说自己的梦想，还说一定会把这样的救世主带回来让我们羡慕。嘛，虽然带回来的救世主不是当初形容的那样，但也确实让我们羡慕就是啦。」
「你、你……」
被特丽诺9型仿佛在看小孩子般的摇头叹息噎得说不出话，拉克西丝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脸颊跟着红到仿佛能烧开水的程度。
原来拉克西丝的幻想在神之国人尽皆知。
当初无意间偷看拉克西丝日记的负罪感，此时减轻了许多。
「那个……」双手合握，自然垂在身前，蕾菲娜歪起头，微笑着为伊丝说明，「伊丝小姐喜欢的是循序渐进，渐渐发展感情的过程，而不是像各位天使小姐现在这样，一蹴而就的进展哦。被初次见面的人要求成为她的主人，只会感到莫名其妙。而且我想，伊丝小姐刚才想表达的，其实是希望各位天使小姐不要把自己当成物品看待，尊严是无价的，对吧？」
伊丝也迅速反应过来。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要更珍视自己，没有必要为了博取我喜欢，贬低自己的身份。神造天使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即使这次错过了我，以后不也还有机会遇见其他人吗？」
「啊……」
几乎同时的，特丽诺10型与11型伸手遮住微微张开的嘴巴，9型与47型，则用更加崇拜与尊敬的目光仰视伊丝。
「多么崇高的女性啊……」
「面对如此优秀的我们，不仅没有退却，反而在我们降低身姿后让我们抬起头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集谦逊与仁爱一体的魔王，不妙……我的心在颤动，我恋爱了，我已经深深迷恋上这位大人。」
「可恶，为什么我不是拉克西丝芙妮雅，为什么我们第一位阶天使就要待在环大陆上啊！要是能早一点遇见伊丝大人，我一定说什么也要俘获伊丝大人芳心！」
抛开第一位阶天使们把心生说出来的吐槽不论，事情不仅没有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甚至还背道而驰。
傻子也能看出来，神造天使对伊丝的敬仰变得更加深。
尽管从拉克西丝就能看出来，神造天使的脑回路与人类不大一样，但相差到这一步，则完全超出了伊丝预料。
事到如今，不论自己说什么，天使们都不会改变主意。无奈之下，伊丝只好一只手扶着头，另一只手朝神造天使们挥了挥，做出示意第一位阶天使们离开的动作。
「好了好了，总之我想表达的东西已经传达给你们，命名的事情只是举手之劳，不过以后请不要再叫我主人，你们也不需要再带我一个个参观房间。天色已晚，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事明天早上再说。」
「是！我尊敬的主人！」
「47型，你抢我台词！我也想说『尊敬的主人』！」
「11型，47型又没说不允许我们用一样的称呼，我们也这样叫不就好了。那么，我敬爱的主人，我们就带着10型与11型退下了，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晚安。」
双手提起宽大裙摆，9型对伊丝递出贵族少女般的礼仪。
「明天我会做好早餐再来找主人哦~」
「那我就要和主人一整天都腻在一起。」
「哼哼，比起性格跳脱的你，主人更喜欢我这样温柔娴静的类型。到时候我承包主人左边，和我一样既聪明又体贴的9型负责右边，10型和11型你们替我和9型端茶倒水就好，这可是其他天使得不到的恩赐，要好好感谢我才行。」
「47你不要太过分了！」
虽然四位第一位阶天使已经走到楼下，但叽叽喳喳的争吵声仍顺着楼梯传来。
真是有活力的一群天使。
哪里是神之国，根本是天国。
不过，内心这么想，不代表伊丝现在的表情十分放松，相反，伊丝的神情微妙且尴尬。第一位阶天使们当着卡米拉与佩佩的面说抢走自己这种发言，光是想象，自己就能感觉到微妙氛围。
「我敬爱的主人~我要分走您的左边哦~」
刻意用娇滴滴的语气，佩佩重复第一位阶天使的话。
伊丝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嘴角牵了牵。
「不……佩佩，你不是这样的血族吧？」
回答伊丝的，是佩佩不客气地冷哼。
「哼，真受欢迎呢，伊丝，干脆把所有天使都变成自己的所有物好了，反正你也乐在其中。」
「哪里有乐在其中啊。比起这个，大家不去挑选自己的房间吗？我打算就睡在这间卧室里哦？」
「我要和姐姐大人一起睡，拉克西丝已经不可信了。」
「卡、卡米拉，我没有你想的那样。」
「我也想和主人大人一起睡！」
「大被同眠。」
「大家都这么认为的话，就只能像以前那样，把床拼在一起了呢，正好天使小姐们交给我们的房间很大。」
「哈啊……怎样都好啦。」
事到如今，自己已经失去吐槽的欲望。
另外，既然弄清楚了玛丽的双亲，接下来，自己该思考一件非自己来不可的事情。
——兑现过去对卡米拉、佩佩、安德烈亚与琳的承诺。度过漫长的时间，经历这么多事情，终于到了该直面的时候。
（2/15）

第十二章 幕间

第二天上午。
与其他沿海城市一样，菲尔城内的空气充满大海的味道，一望无际的海洋在遥远天际与苍穹连成一片，视觉效果十分美妙。
不过，这只是短期居住的人认为，事实上，海面吹来的海风里充满湿气，晾晒在外的衣服要花很久才能干燥不说，一到夏天便浑身湿透的闷热，对不习惯生活在湿度较大的环境里的人而言，无疑是十分困扰的状况。
好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与环大陆正值冬季，初冬的气候虽不至于下雪，温度却也接近零度。干冷的感觉总比湿热好得多，坐在软椅上烤火的悠闲，只有体验过的人才知道——当然，时间长了会无聊，所以最好还是找一些事情做。
鼻尖飘荡着好闻的苹果木香气，屋子里安静到只有炭火的噼啪声，伊丝几人正围绕壁炉而坐。
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另一只手握住手中纸牌，伊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样，目光放在桌对面的佩佩身上——现在正在进行的游戏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就连玛丽也能玩的抽鬼牌。尽管输家要支付筹码给赢家，但所谓筹码，只是金币的程度，让人提不起兴趣。
「那个，佩佩不出去看看吗？不用迁就我们哦？」
按照惯例，佩佩每到一个新国度，会先自己看一遍当地情况。人们对魔法的运用水平到了哪种程度、食物来源与生活方式等等，将其当做今后治理佩西亚领的参考，像今天这样，抵达新城市的第二天却不出门，还是头一次。
先是瞥了眼手中的『鬼』，然后抬起修长眉毛，佩佩鲜艳的红唇弯起一个姣好弧度。
「我有这么碍事吗？急着赶我出去。虽然不是没注意到伊丝总是盯着那几位第一位阶天使，但没想到竟然饥渴到让我回避的程度。」
「不不，这根本是没有的事情吧！？」
「谁知道呢，我可不认为一般人能拒绝她们。好了，该玛丽了。」
一边说着，佩佩一边晃了晃手中纸牌，示意轮到玛丽从里面抽一张。
十分自然地，玛丽抽走佩佩手牌里最高的一张。然后，全身一震，如同炸毛的猫那样，头顶的栗色长发直立起来，红色与紫色的异色瞳流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用看也知道，玛丽抽中了鬼牌，表情实在太好懂了。
身为玛丽的下家，伊丝稍作思考，在玛丽眼泪汪汪的恳求视线里，抽走不是鬼牌的那一张。
倒不是好胜心作祟，而是玛丽的表情十分丰富，当自己的手放到鬼牌上时，玛丽全身会散发出喜悦氛围，而如果自己抽走不是鬼牌的那一张，玛丽就会变成可怜兮兮的失落神情，二者的转变相当精彩。
不捉弄一下就太可惜了。
「呜……」
「看来又到玛丽手里了呢，伊丝小姐太坏心眼了。」
「欸，明明是佩佩故意让玛丽抽中鬼牌，蕾菲娜应该怪佩佩才对。」
「玛丽，好懂。」
乍一听意思似乎是『玛丽很擅长抽鬼牌』，但蒂芙尼其实是在表达玛丽是个好懂的女人。另外要说的是，蒂芙尼、蕾菲娜与拉克西丝并没有加入到这场游戏里，游玩的人只有伊丝、卡米拉、玛丽与佩佩。
「只要吾主不故意从玛丽手里抽出鬼牌，大家就都安全了。」
「拉克西丝小姐好过分！」
「姐姐大人已经好几次故意抽鬼牌了，不能溺爱玛丽。」
虽然卡米拉这么说伊丝，但其实卡米拉也总是从伊丝手里抽出鬼牌。不知为何，就像蒂芙尼总是能猜中伊丝心思那样，不论伊丝怎么伪装鬼牌，卡米拉都十有八九能把鬼牌带走，相当溺爱伊丝这个姐姐。
值得注意的是，当卡米拉把鬼牌抽走后，剩下的便是卡米拉与佩佩之间的勾心斗角，前者故意把鬼牌送给佩佩，而佩佩则必须静下心观察卡米拉的细微表情与动作变化，猜测哪一张才是真正的鬼牌。每当游戏进行到这两人抽牌时，花费的时间都格外长，仿佛这是赌上尊严的战斗。
至于昨天刚到菲尔城时，两个人在城市里的打斗，结局就如伊丝想象的那样，因为两个人都有触发式魔法道具，打到魔力耗尽，也谁都奈何不了谁，最后还是由第五位阶战斗天使出面，才将两人拉开。拜这两人当着所有天使面的战斗所赐，现在整个菲尔城的天使都知道，菲尔城来了阿莱克西亚大陆出生的客人。
当然，其实从瓦尔哈拉这个庞然大物停在菲尔城外的大海上时，天使们就该知道，有人造访。
由于大家都知道鬼牌在玛丽手上，所以游戏很快再度进行到伊丝从玛丽手中抽卡的环节。或许是学聪明了一些，玛丽不再把鬼牌放到容易抽走最高位，而是将其隐藏在了普通牌之中，伊丝稍稍思考起来。
就在这时，昨天特丽诺Ⅰ型解释玛丽身份时不在场的卡米拉提问。
「姐姐大人，也就是说，玛丽其实是元素诞生的产物？双亲既不是精灵，也不是紫色眼睛的魔族？」
「嗯。这样大家就都是玛丽的家人啦。」
最开始自己还以为玛丽知道她是圣灵后，会表现的极为失落，毕竟玛丽和卡米拉不同，她对寻找双亲有着极为强烈的愿望，但事实是，就玛丽的表现看，玛丽没有显得动摇。
而知晓这个真相对自己的意义，则是松了口气。姑且不说假如玛丽知道她的双亲是故意遗弃她，玛丽会为此伤心，首先如果玛丽的双亲选择接纳玛丽，让玛丽留在环大陆，自己会为此感到难过。无可否认，玛丽回到她的双亲身边，对玛丽是幸福的，她拥有了完整的家庭，但对已经把玛丽看成亲人的自己来说，这种离别则难以承受。尽管这很自私，可的确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主人大人、卡米拉小姐、蒂芙尼、依蒂丝小姐和蕾菲娜小姐，都是我的家人哦~拉克西丝小姐、克洛莉斯小姐还有艾诺丝小姐也是！」
「欸，居然这么有活力，我还以为你会好几天吃不下饭，都准备好落井下石的话了。」
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话题，卡米拉没有看着玛丽，而是盖住手牌，端起桌上茶杯，自顾自的喝起来。
嘴上说着要落井下石的话，其实心里准备好了不那么像安慰的安慰话语吧，伊丝看着卡米拉的眼睛浮现苦笑，卡米拉属于嘴上毒舌，内心很好的人。
「卡米拉小姐果然很温柔呢……」如同忘记了鬼牌就在自己手里，玛丽用憧憬似的目光仰视卡米拉，「以后我也想成为像卡米拉小姐一样的成熟淑女。」
「这是不可能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不可能。至少在女性的象征上，玛丽未来可期。」
附和卡米拉的同时，佩佩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卡米拉胸部。
「哼，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伊丝则苦笑起来。
「不……玛丽还是不要学习卡米拉比较好。」如果身边有两个喜欢对陌生人毒舌的美少女，自己会吃不消，「现在这样就很可爱。不过——玛丽真的没关系吗？」
尽管不觉得玛丽是会将小心思藏在心里的人，但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没问题~成为圣灵，不是很帅气的事吗？特丽诺小姐说圣灵的成长速度很快，只要一想到我也能成为像莉娅小姐那样可靠的圣灵，我就觉得自己是很了不起的人！」
用相当开朗、仿佛像太阳一样耀眼的表情说完后，玛丽声音小了下去，目光也瞥向一边。带着点点踌躇与思虑的神色，和大人没有两样。
「而且我也可以松一口气……其实我想知道，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因为遇见要紧的事，所以不得不抛弃我。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才想寻找他们……来神之国前我稍稍有一点担忧，啊，是『稍稍』，只有一点点哦，我想他们是不是因为我半精灵的肮脏才把我丢掉。现在知道我是圣灵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了，有种『啊，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的感觉，轻松多了。」
「玛丽，长大了，不错不错。」
如同在夸奖玛丽般，没有参与游戏的蒂芙尼来到玛丽身边，赞赏似的摸了摸玛丽的头。
而感到玛丽长大了人不仅蒂芙尼，包括伊丝与拉克西丝在内，也都有种玛丽变成大人的感觉。
「没想到玛丽居然会想这么多事情，感觉像变了个人。」
「依、依蒂丝小姐，太小看我了哦！我也是会担忧和伤心的啊。」
「是吗？我只觉得玛丽每天都很快乐，好像不会觉得不高兴，精神的让人以为中了魔法。」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有主人大人在身边，不用拼命去想下一顿的着落，晚上也有很软很暖和的床在等我，所以每天都很开心。」
「只是这种程度，这也太容易满足了。」
「依蒂丝小姐是因为贵族出生，所以才这么觉得哦。贫穷的人每天都得为了能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拼命的努力工作，就算是这样，挣到的钱也会被抢走，更不用说像我这样身为半精灵的低**隶。」
玛丽可爱的脸蛋上没有丝毫作假，相当认真地强调着。依蒂丝则像是受不了了那样，忍不住叹气，视线转到伊丝身上。
「你这家伙的运气实在好过头了。」
应该是在说自己到底用了怎样的运气，才能捡到玛丽这样积极又努力的孩子吧。事实上，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到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伊丝小姐不回瓦尔哈拉一趟吗？圣女小姐也许在等待您的消息。」
「啊啊，这个不用担心，清晨我回去过一次，汇报了菲尔城的事情，打算等到太阳再起来一点——大概十点左右，去找特丽诺Ⅰ型一趟。昨天时间仓促，一些问题还没来得及问。」
昨天光是听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形成过程和玛丽的身世，就足够自己消化好一会儿，因此当特丽诺Ⅰ型请自己挑选住所的时候，自己才没有继续追问其他想知道的事情。今天回过神来，该把那些想问的问题一次性解决掉。
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允许希斯缇娅和堕天使们也进入菲尔城。菲尔城内的条件相当不错，不体验一次，太可惜了。
「啊啦，伊丝小姐要找我吗？」
正当伊丝打算对伙伴们说明具体事宜时，房间门口突然传来特丽诺Ⅰ型的声音。与之一同的，还有昨天见到的9、10、11、47型天使，以及一些伊丝从未见过的神造天使，一眼望去，数量应该有二十人甚至更多。
一下从座位上起身，伊丝转而迎向特丽诺Ⅰ型，由于超过二十名天使涌入房间，原来显宽敞的卧室一下拥挤起来。
数量根本不是二十位，而是在这之上的五十人，全知地图反应了天使的具体数量。站在这里的天使几乎全部为第一位阶天使，等级也在一百级上下，唯一的例外，则是特丽诺Ⅰ型，她踏上了三百级的门槛。
斯提克斯不敌简直再合理不过。
天使们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便用仿佛在寻找什么的目光四处检视，而当她们确认在场没有第二位银发猫耳的人后，便以符合各自性格特点的方式，以肢体语言向伊丝打招呼——眨起一只眼或微笑着招手。
她们不会全部冲自己而来吧？
伊丝不禁心生不妙预感。
「呵呵，伊丝小姐不要紧张，我来找您，是为了征求您的意见，当然，在我说事情具体是什么之前，伊丝小姐可以先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幼^女外表的特丽诺Ⅰ型以挑不出瑕疵的微笑回应伊丝，娇小体型与黛蓝色的华丽女仆装束，简直像动画里的人偶女仆。
「唔姆……还是特丽诺先说吧。特丽诺来找我，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想问的问题，晚一点知道也没关系。」
「是吗？」特丽诺Ⅰ型意外地睁大碧绿眼眸，「果然和9型说的一样，伊丝小姐是一位谦逊的魔王，这样会迷倒更多第一位阶天使哦？——闲话放到后面再说。
原本会议上我没有想到伊丝小姐，但47型提醒我，也许该征求一下伊丝小姐的意见，所以才来到这里。我想说的事情是，伊丝小姐对讨伐斯提克斯感兴趣吗？最近斯提克斯的动作越来越大，虽然没有对神之国造成实质的困扰，但不让他认识到自己与女神大人的差距，会让他越来越无视女神大人的存在，这是我等追随者绝不能容忍的状况，所以我们打算组织远征军，突袭边缘之海，给斯提克斯一点教训。」
（3/17）

第十三章 边缘之海

「那个……特丽诺是说要袭击边缘之海吗？」
由于特丽诺的发言极具爆炸性，伊丝不禁重复确认一遍。
自自己在斯提克斯使魔身上使用『狩猎印记』已经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斯提克斯的使魔不停朝阿莱克西亚大陆东部移动，直到现在，都还在飞行过程中，所以自己一直没有去找斯提克斯麻烦，想等到使魔停下来以后，再将斯提克斯本体抓获。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边缘之海的位置，便不会等到这个时候都不处理。
特丽诺回以伊丝优雅得体的肯定。
「当然。伊丝小姐身为天空之主乌拉诺斯的继承者，实力想必比我只高不低，假如伊丝小姐愿意与我们一同讨伐斯提克斯，我们便可以兵分两路，一支队伍突袭进边缘之海内部，尽可能破坏斯提克斯多年积攒的底牌，另一支则埋伏在边缘之海周围负责支援，防止里面的人遭遇意外情况，来不及反应。
虽然斯提克斯一直处于被我等神造天使完全压制的状态，但不代表斯提克斯没有为反击做任何准备。福音书预言，斯提克斯会在半年后发动总攻，他应该在边缘之海积攒了不少魔核、魔法水晶与有用的魔法道具，倘若把那些东西破坏掉，我想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动作。」
「不直接活捉斯提克斯吗？」
特丽诺的话里只要求破坏斯提克斯家中物品，没有提到活捉或惩戒斯提克斯本人，这明显不是遗忘，而是故意没有提及。
包括特丽诺Ⅰ型在内，特丽诺身后数名第一位阶天使发出夸张惊呼。
「不愧是魔王，说出来的话完全不考虑后果。」
「糟糕，我太喜欢这种霸道的感觉了，简直是我的天命之子！如果、如果能被魔王大人强硬按在墙上……啊啊~」
无视天使的怪异发言，伊丝歪了歪头，就现在房间里的这些天使，就足够战胜斯提克斯了才对，然而她们却似乎认为这不可能完成。
「难道伊丝小姐与斯提克斯接触过吗？老实说，即使是我，对上现在的斯提克斯，也只有不到五成胜算，斯提克斯身为成长速度异于常人的圣灵，同时又度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是相当难缠的对手。我的计划是趁斯提克斯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破坏边缘之海，摧毁斯提克斯发动总攻的根基。」
「连特丽诺都只有不到五成胜算吗？」
要知道，特丽诺是踏上三百级门槛的神造天使，就自己对神造天使的了解，她们的升级潜力虽然低，但战斗技能相当丰富，拿拉克西丝举例，尽管等级只有不到五十级，但剑技却能在阿莱克西亚大陆排进前十，不能光以等级评判神造天使的实力。
并非谦虚，而是阐述事实，特丽诺Ⅰ型的表情在如此告诉伊丝。
「是的。至少我的推算是这样，上一次与斯提克斯交锋时我就有预感，他在渐渐超越我——而上次交锋，已经是千年以前。另外伊丝小姐也许不清楚，即使我有十成把握战胜斯提克斯，也不会将他活捉或灭杀。女神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彻底剿灭斯提克斯的打算，否则也不会建立环大陆，将阿莱克西亚大陆包围起来。直接把可能走出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抹消，要便利许多。」
「不……天使与恶魔是世仇吧？发现对方逐渐追上自己，不是很糟糕吗？」
伊丝神情微妙起来。即使天使对面斯提克斯有压倒性的力量，也不应该完全淡化敌意，不然迟早会被反咬一口。
「伊丝小姐原来是这样想的么……也对，我忘记解释了。不过，如果我们天使与恶魔是世仇，现在却允许身为第二任乌拉诺斯的伊丝小姐进入菲尔城，这种事情不是很奇怪吗？其实当初女神大人只是让我们神造天使限制阿莱克西亚大陆生灵走到外界，没有说消灭可能走出环大陆的人，这就是我们神造天使明明有实力消灭斯提克斯，却一直不动手的原因。假如斯提克斯表达出善意，我们也会欢迎斯提克斯在菲尔城游玩，但斯提克斯对外界有挥之不去的渴望，这便导致我们无法成为朋友。」
「为什么女神不允许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到外面？」
卡米拉皱起眉提问。卡米拉虽没有出去的想法，但当她知道出去的可能性被天使否决后，还是会感到不满，享有权利而不使用，与一开始就没有权利，这是两码事。
「现在我只能告诉这位人类小姐，这是对你们的保护。至于我为什么说是『保护』而不是『限制』，当伊丝小姐在一对一的战斗里战胜我时，我会向诸位揭晓答案。我们正在对斯提克斯做的事情，理由也与其相同。」
战胜特丽诺Ⅰ型吗……
伊丝重新打量了一遍身穿女仆装，外貌与精灵无异的特丽诺Ⅰ型，以自己的实力，肯定能完胜特丽诺Ⅰ型，双方的等级差超过一百级，再华丽的技巧也无法弥补这份差距。
有探究答案的机会，自己不可能放过，等了解了远征之后，自己就找特丽诺Ⅰ型寻求答案吧。
内心如此打算，同时对身后跃跃欲试，试图鼓动自己挑战特丽诺Ⅰ型的佩佩与蒂芙尼投以『稍安勿躁』的目光，伊丝问道。
「也就是说，神造天使是因为女神大人的命令，所以才不干预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的发展，只要对方不试图闯出环大陆，就不会干预对方，是这样吧？」
「正是如此。但我要纠正一点，假如对某一种族做出屠杀的暴行，我们神造天使将其视为蔑视女神大人的渎神之举，予以其最为严厉的神罚。」
「我知道了。不过，讨伐斯提克斯，特丽诺为什么会找到我？」
这里面不存在因果关系，至少自己从未对特丽诺说过，瓦尔哈拉曾被斯提克斯袭击。
「第一，伊丝小姐身为乌拉诺斯的继承者，实力并不弱于我。第二，斯提克斯与另外两大魔王的关系从来说不上好，三大魔王阵营相互敌视，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有共同的敌人，就存在合作可能。最后，是10型和47型她们——」
「特、特丽诺大人！」
在特丽诺打算把话说完的时候，特丽诺47型慌忙叫停特丽诺Ⅰ型，神情就好像即将被妈妈当着亲戚面读作文的小孩。
「呃，就是这么一回事。」
无奈苦笑，特丽诺摊了摊手。
不用特丽诺说伊丝也能猜到，最后的理由肯定是47型她们建议带上自己——大概是想在自己面前展示神造天使的实力，以此得到自己赞赏吧，明明自己承诺了会为她们命名，她们却还是像这样狂热，难以理解。
另外话说回来，原本只需要为四位天使命名，现在一下变成五十多位，自己的脑细胞已经开始呻吟。
将烦恼的事情抛之脑后，伊丝的目光重新回到特丽诺Ⅰ型身上，神情极为认真。
「既然要组织远征军，也就是已经知道边缘之海所在。在出发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只要不违背女神大人的意志，任何条件都没有异议。」
伊丝顿了顿。
「——如果我们在边缘之海遭遇斯提克斯，我要将斯提克斯活捉下来，并且不会把斯提克斯交给特丽诺，我要自行处置他。当然，特丽诺你们不需要帮我捉住斯提克斯，我的行动也只针对斯提克斯一人。」
活捉斯提克斯以后，自己会把斯提克斯交给莉娅与蒂娜。当初斯提克斯袭击结界世界时，不仅摧毁城市里四分之一的房屋，还造成数十万恶魔的伤亡，自己可以忽视斯提克斯对结界世界内普通恶魔的伤害，将其当做是恶魔之间的争斗，但这个过程对蒂娜也带来了难以弥补的创伤。时至今日，自己都无法忘记蒂娜向自己求助时的悲伤与无力。这份罪必须由斯提克斯亲自偿还，而有资格审判并处决斯提克斯这位原初魔王的人，除了女神，就只有与之同级的莉娅。
蓝色眼眸紧紧盯视着特丽诺，伊丝等待特丽诺Ⅰ型回复。假如特丽诺Ⅰ型不同意自己的提案，自己将拒绝这次邀请，继续依靠『狩猎印记』，等待斯提克斯上钩。
「姆……」喉咙里发出低吟，特丽诺Ⅰ型低下头思考许久才给予伊丝回复，「呼，好吧，虽然终于等到有机会离开环大陆的潜力者，但这是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自己的恩怨，我等神造天使没有干预的权力。我答应你的条件。」
「谢谢。」微微点头致谢，伊丝扫视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天使们，「远征什么时候开始？我得稍微花点时间做准备。」
主要是找到与斯提克斯仇恨最深的莉娅、蒂娜以及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这四人各自作为结界世界与瓦尔哈拉的代表，应该加入这场针对斯提克斯的战斗。
然而，特丽诺的回答完全超出伊丝预料，前者仿佛在说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露出平静微笑。
「就是现在。」
◇
边缘之海。
位于阿莱克西亚大陆东部，距离海面有上万公尺的海底世界。
即便上级恶魔，也不能在压力如此之大的海底生存，因此边缘之海的存在与结界世界类似，是一处出入口在深海，实际上独立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另一空间，同时，这也是斯提克斯在威弗列德沿海建立『跳板』的主要原因。
首先，边缘之海位于大陆最东端，离阿莱克西亚大陆西面的威弗列德城有上万公里之远——这还只是地图上的直线距离，考虑到遇见风暴后容易迷失方向，即使恶魔们昼夜不停地赶路，也要数月甚至一辈子也到不了威弗列德城。
其次，由于边缘之海的出入口建立在上万公尺下的深海，这便导致恶魔们出入困难。每次进出，都得做好大量准备工作，否则要么被海水压扁，要么因为迅速上浮爆体而亡。而这期间的准备工作，则至少要一年以上，不仅是各种物资与附加魔法，还有参与者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做多次训练，以免日后返回时忘记程序。
当然，最让恶魔苦恼的，还是雷暴之海。由于雷暴之海就悬在边缘之海上方，所以斯提克斯麾下的恶魔即使离开深海，也不能在海面冒头，否则一定会被雷暴之海的雷霆找上，因而直到抵近阿莱克西亚大陆近海前，他们都得一直保持潜泳状态，这即便对身体素质远超人类的恶魔来说，也是一种挑战。更不用提他们还要在视野条件极差的深海里逃避魔物捕杀。深海魔物比陆地魔物强大许多，同时种类也多种多样，因此每次斯提克斯发动远征，沿路都会损失大量恶魔。
几项综合起来，远征便成为九死一生的艰难之举。
而现在，前一刻还不断对海面降下雷霆的雷云，此时突然安静下来，倘若斯提克斯在海面安排了哨兵，那么这些哨兵一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在过去长达万年的时间以来，边缘之海上的天空第一次露出阳光。可惜的是，由于雷云存在，海面是极度危险，同时又极度安全的地方，斯提克斯认为没有人可以从海面进攻，于是海面自然没有哨兵。
在海面平静下来的下一秒，天空闪过仿佛老式电视机关闭时的闪光，与之一同的，一群少女突然出现在半空。
伊丝、特丽诺Ⅰ型，以及另外近百位第一位阶天使。
虽然人数少的可怜，可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是等级低于百级的存在，倘若斯提克斯看到她们，足以摆出如临大敌，绷紧全身的姿态。
至于伊丝与天使们是怎么在转瞬间从环大陆西南方来到东方，则是依靠超远距传送门的便利。环大陆上存在八大枢纽城市，依靠枢纽城市内的超远距传送门，神造天使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来回，而启动传送门所需的魔力，对富裕的神造天使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剩下的，从环大陆东边的枢纽城市赶往边缘之海，则依靠了伊丝的群体传送魔法。尽管群体传送无法一次带走上百人，但只要分批次进行，让先到的人隐藏好，就不成问题。
「边缘之海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上千公里欸，伊丝大人究竟怎么做到转瞬间把我们带过来……」
「这根本是传送门才能有的效果吧？」
「好了好了，吹捧到此为止，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给斯提克斯一个教训。」特丽诺Ⅰ型转向伊丝，语气里有着叮嘱意味，「接下来我们将兵分两路，我会带一部分人守在海面上，海底的事情就拜托伊丝小姐了。」
「嗯，交给我吧。」
深吸了口气，伊丝目光放在下方深不见底的大海上。
追寻斯提克斯近一年时间，今天终于到了该和他算账的时候。
（4/18）

第十四章 「惨烈」的战斗

「那么，谁和伊丝小姐一起深入边缘之海？」
「我~」
「我也要和亲爱的主人一起。」
超过一半第一位阶天使同时举起右手，而小部分没有举起手的神造天使，则是刚与伊丝见面还不到半小时的存在。原本特丽诺带领的队伍只有五十人，之所以增加到现在的百人，是因为传送过程中，遇见了其他城市的第一位阶天使，这些第一位阶天使无事可做，于是跟随特丽诺一起，加入突袭边缘之海的计划。这些天使并不清楚伊丝在菲尔城的传闻，对伊丝的想法只停留在好奇程度。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显老成地叹气，特丽诺Ⅰ型摇了摇头，「好在不是所有人都举起手，愿意跟随伊丝小姐的人下去，剩下的和我一起留在海面上。再度叮嘱，我们的目的是破坏、夺取斯提克斯用以发动总攻的资源。是先发制人，而不是以战止战，要尽可能减少杀伤普通恶魔，知道了吗？」
「「是~」」
由于天使全部为十分漂亮的女性，所有人一同回答的声音便显得极为动听，换做不知情的人看见，也许会以为升到天堂了吧，伊丝不禁如此想到。
在特丽诺Ⅰ型指挥下，队伍迅速分成两批，大约七十位天使负责突袭边缘之海内部，剩下的三十人则与特丽诺Ⅰ型留在海面上。当天使们相互附加『避水加护』后，伊丝一行便如同扎进水底捕鱼的鸟类那样，一头钻进海底——神造天使并不需要呼吸，『避水加护』只是为了抵抗上万公尺深的海水压力。
无声地前进。
虽然自进入菲尔城以来，神造天使就一直给伊丝她们很吵闹的印象，但进入战斗状态后，她们便安静到可怕，七十位天使呈锥形朝深海潜入。
伴随深度愈发增大，阳光很快消失，视野变得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床如同张开巨口的魔物，试图将闯入者一口吞没，到了这个深度，死寂的海底就连魔物也稀少起来。
继续潜入。
过了大约五分钟那么久，伊丝与神造天使慢下来。
适应黑暗的眼睛闯入光线，放在陆地上，这份光线仅仅只是魔法灯的程度，但换在遍布污泥的浑浊海底，光线就如同黑夜里的火把那样显眼。如此光团在光秃秃的海床上存在大大小小上万个。
借助其光辉，伊丝与天使们可以清晰瞥见，海底存在一个横向的、仿佛张开嘴的巨兽般的裂缝——也许比喻成微睁的眼睛更合适，与结界世界位于威弗列德城沿岸的入口一样，边缘之海的出入口，同样是一个长达千公尺的黑洞，只不过结界世界的入口因为随时可以被人类看见，所以莉娅为其附加了幻象结界，而边缘之海位置危险，斯提克斯没有施加缺少存在意义的幻象。
渐渐降低速度，最终停在难以被下方岗哨察觉的位置，伊丝等待神造天使们聚拢。
「我亲爱的主人，接下来怎么做？」
金发金眸，举止优雅，有着成熟知性的特丽诺47型游到伊丝身边。
伊丝指了指下方守卫在海床上的恶魔军队。
「你们能悄悄解决下面的恶魔吗？」
视野里的上万个光团，其实由恶魔佩戴的水晶而来，这些守卫外围防线的恶魔，平时负责驱逐靠近边缘之海的危险魔物，但并非所有恶魔都拥有优秀的夜间视力，因此每当恶魔执勤时，都要佩戴能够照亮周围的饰品，以免被魔物借助黑暗叼走。
而现在，光芒让他们成为活靶。
「这个数量，应该有接近一万只恶魔，如过我们用『连锁咏唱』，肯定可以让他们集体昏睡过去，但那种程度的魔力涌动难以控制，万一有对魔力敏感的恶魔，很容易在咏唱结束前发现我们。」
「依我看，就这样一口气冲进去，把发现我们的恶魔全部干掉，抢在他们出声之前解决。」
「反正主人直奔斯提克斯而去，我们早晚会有战斗，所以被斯提克斯提前发现我们的存在也无所谓。杂鱼就由我们几个处理，主人去解决斯提克斯。不论大恶魔也好，克拉肯也好，统统由我们炸飞。」
性格跳脱的9型与10型用力挥了挥拳头。
「……特丽诺大人只交代让我们破坏斯提克斯发动进攻的根基，没有让我们连带恶魔一起炸飞吧？」
一位不是来自菲尔城的神造天使小声提醒。或许是猜到这样说会得罪其他天使，这位天使说话时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观察9型与10型的脸色。
「特丽诺大人只说了尽可能减少杀伤恶魔，没有说绝对不能伤害恶魔，既然那些恶魔想阻止我们，当然得算在『不得不出手』之列。啊~啊~，我也很可怜他们呐，但我们是天使，他们是恶魔，所以我们必须暴揍他们一顿，真是群可怜的小家伙。」
「9型，你一边说一边笑的样子很可怕啊。」
「诶？我有笑吗？」
刚才自己还觉得这群天使一进入战斗就十分认真，现在看来，自己得收回她们性格安静的想法。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只有当双方实力差距大到一目了然时，占有优势的一方才会如此轻松，大概就像自己面对阿撒兹勒时，没有一点认真战斗的想法，只想让他吃个教训一样吧，根本提不起全力以赴的念头。
「哈啊，没有事先商量好作战计划就潜入，实在是未经大脑的决定。天使小姐们，下面的恶魔已经发现我们了。」
正如伊丝说的那样，在天使们叽叽喳喳商量，到底是先用魔法犁一遍再潜入，还是先潜入再用魔法犁一遍时，下面的光团正以极快速度聚集在一起，动静明显发现了伊丝与神造天使。
至于原因，之前伊丝游在最前方，没能注意到，而现在回过头便恍然大悟，恶魔之所以能发现自己，是因为第一位阶天使们头顶的光环亮度太高——大概是拉克西丝的十倍还要多，宛如小型太阳。自己能在这里看见下方光团，下面的恶魔自然也能察觉到自己与神造天使。
「看上面，那是什么？」
「深海里有发光的魔物吗？鬼鱼群？可鬼鱼怎么可能来这里？」
「难道是远征队回来了？」
「人数很少啊……真惨，抽到外派的签，只回来了这么点人。」
「你就羡慕吧，这些家伙活着回来，肯定能晋升，以后我们看见，都要叫一声队长大人。」
「喂喂，闲话少说，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有什么东西朝我们飞过来了。」
顺着说话的恶魔所指，察觉到天使们存在的恶魔一同抬起头，他们自出生——准确的说，是自边缘之海建立至今，从未遇见过突袭，长久的主动出击，让他们忘记了自己也会成为被攻击的一方。
而这份遗忘的后果，是从天而降的近七十位支『光箭』，以及与之一同的巨大章鱼。
因为天使要尽量避免屠杀，所以特丽诺47型以第十位阶召唤魔法，召唤出等级接近一百级的巨大章鱼。其超过三百公尺的庞大身躯，仅仅落在海床上，就将视野搅动的无比昏暗，更不用提长达百公尺，直径近十公尺的触须，随便一次横扫，就能将恶魔掀飞到黑暗角落。
当然，召唤魔法不仅于此，斯提克斯的手下不全是无能之辈，或者说，只有常年与神造天使们战斗的恶魔，才显得贫穷且弱小。对出生在边缘之海，斯提克斯大本营的恶魔而言，所有恶魔的装备都能用豪华形容，对付仅仅一只百级的章鱼，只要组织起队伍，不算困难。
然而，在体长超过三百公尺的巨大章鱼后，还有无数与成年男性等高的小型章鱼，虽然它们的等级只有弱小的二十至三十级，但胜在数量无穷无尽，至少是恶魔的五倍以上，七十名第一位阶创造天使的共同召唤，其场面足以用铺天盖地形容。
看着朝自己而来的、恶形恶状的章鱼魔物，恶魔终于反应过来。
「混蛋，是敌袭！快去通知斯提克斯大人！至少三十万人的军队偷袭边缘之海！」
「天上、天上！快躲开，快躲开开开开开！！！！！」
当说话的恶魔反应过来时，早已为时已晚，巨大章鱼落至恶魔头顶，如同被海绵吸收的水那样，近百名躲闪不及的恶魔被大型章鱼一口吸入腹中。
而剩下的恶魔，则各自被三到五只小型章鱼找上。双方仅仅接触不到半分钟，恶魔便被触手纠缠到倒地不起、无法动弹。身上的魔法甲胄被小型章鱼灵巧的触须解除，难以剥离的衣物，则用粘液溶解，恶魔即使想张嘴大喊，也会在嘴巴露出缝隙的第一时间，被柔软而湿黏的章鱼触须塞满，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与反胃的声音。
虽然是很有效率，且不会伤害恶魔的方式，但画面却极度怪异，以至于让人觉得，与其用章鱼绑住恶魔，不如一上来就用火球把他们炸飞，这样更让他们感到痛快。
伊丝不得不庆幸，还好这些恶魔没有人类脸孔，大都是昆虫、半兽人外表，倘若换成神造天使这样漂亮的美少女，不论画面还是声音，都足以让人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好，各种意义上都太糟糕了。
当然，就自己的喜好而言，意外的让人有点期待。
仅仅不到三分钟，章鱼召唤物便以风卷残云的势头将恶魔全部限制。弱小的恶魔无法挣脱小型章鱼束缚，而实力较强的恶魔，则被大型章鱼吸入腹中，或者以粗壮触手绑紧，即使个别实力远超其他恶魔的个体，也会被神造天使亲自找上，伊丝几乎没有动手，战场便打扫干净。
「我亲爱的主人，我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吗？」
如同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特丽诺47型返回到伊丝身边，握着十字神杖的双手垂在腰间，由下向上看过来的目光充满期待。
如果特丽诺47型有尾巴的话，现在已经左右摇个不停了吧，伊丝有如此预感，习惯性的，伊丝伸出右手，摸了摸特丽诺47型的头。
「嗯，做的不错。」
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尴尬地抽回手。
虽然平时对玛丽和蒂芙尼也这样，但玛丽和蒂芙尼年龄尚小，自己身为监护人，夸奖她们再正常不过，而特丽诺47型不仅是成熟知性，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美少女，还是生存了上万年的神造天使，再用摸头这种夸奖方式，就显得暧昧起来。倘若佩佩在这里，大概会说主人与宠物一类的危险发言。
然而出乎伊丝预料的是，自己的意外之举对特丽诺47型十分受用，后者就好像被磨蹭下巴的猫咪那样，满足地闭上双眼，而当伊丝移开手后，则露出意犹未尽，有些失落的神情。
这家伙不会是喜欢被人掌控的糟糕性格吧？
也许听起来不可思议，可世界上就是存在癖好异于常人的人——比如爱人非身上有绒毛的兽人不可，又或者只喜欢打扮偏向女性的柔弱男性。她们平时不展现自己的欲望，但一旦打开开关，便像变了一个人。拿蕾菲娜举例，虽然平时的蕾菲娜是一位温柔体贴，懂得给予他人台阶，善解人意的女仆，但只要一到与佩佩独处的环境，尤其是夜晚，就会成为希望被主人命令与玩弄，视痛楚为美味的另一个人，佩佩的记忆清楚记录着一切。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对象是敌人或者忤逆佩佩命令的仆从，蕾菲娜则会换上相当抖S的性格，其令人绝望的程度甚至不亚于佩佩。
当然，伊丝从未对蕾菲娜提起过，自己其实知道这些，不然的话，自己和蕾菲娜都会尴尬。
「啊……」
看着伊丝收回的右手，特丽诺47型享受般的眼睛逐渐恢复神智，随后，反应过来的她神情间多了一抹慌张。
「对、对不起！我亲爱的主人，我走神了……」
「47型一被夸奖就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呢。」
「哼，明明是得意忘形，下次我要用比47型更盛大的魔法。」
假装没听见其他神造天使的忿忿，伊丝郑重其事的，右手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咳哼，不小心用对小孩子的态度对47型，我才是要道歉的一方，之后我会注意。」
「不不不用！不如说这样简直太棒了！请亲爱的主人务必继续这样对我！」
「……真的吗？不用为了讨好我刻意贬低自己哦？不然我会主动疏远47型。」
「怎么会！」特丽诺47型激动地睁大双眼，左手搭在胸前，走到胸部几乎贴到伊丝的距离，「我发誓，我是诚心诚意这样认为，绝没有贬低自己，讨好亲爱的主人的意思。」
「是么……」以仿佛要找出些什么的目光，伊丝盯视着特丽诺47型眼睛，仔细寻找着说谎痕迹，直到特丽诺47型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扭过头时，才收回目光，「唔姆，好吧，我相信你。时间不早，现在进入边缘之海内部吧。」
「是！」
表情前所未有的明朗，特丽诺47型极富活力的声音回荡在海底。
（5/20）

第十五章 突入

解决镇守边缘之海外围的恶魔后，伊丝与神造天使没有再遇见阻碍，径直通过横向裂缝，进入边缘之海内部。
明亮的、让人一时睁不开眼的都市。
城市上空流动着透光的湛蓝海水，而充当太阳的光源，则悬立于海水之上，地面的巨大宫殿在粼粼波光映照下闪动幽蓝而深邃的光辉，假如城市里再多一些游动的鱼群，伊丝一定会将边缘之海当做遗失文明亚特兰蒂斯。与边缘之海相比，神造天使的秩序神殿都要逊色许多，拼凑的白色建筑群精致到宛如艺术品，令人不忍心破坏。
难以想象这是以恶名著称的魔王斯提克斯的城市。
由于边缘之海出入口的恶魔在反应过来之前便被收拾掉，加之伊丝吸取之前的教训，让创造天使把头顶光环的亮度调低，同时以『隐匿』魔法隐藏身形，所以此时的边缘之海还一片祥和，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站在伊丝的视角俯瞰，城市里的人们生活并不富裕，贫富差距极大，贫穷的恶魔只能穿打着补丁的服装，而贵族不仅衣着华丽，出门还有护卫跟随，与边缘之海梦幻般的景象格格不入。
「还不是我主人的主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位伊丝感到面生的创造天使来到伊丝身边，小声问道。这位天使与特丽诺47型一样来自菲尔城，属于伊丝认识，但还不那么熟悉的类型。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天使明明也是第一位阶天使，身体发育却逊色于同伴，罕见的保持少女体型，不过与之相对的，多了许多匀称的美感。
暗中展开全知地图检索斯提克斯的位置，伊丝按照恶魔的实力分布，手指指向下方。
「他们的宝物库在那座宫殿左边不起眼的尖塔下，门口有两名堕天使和至少三千人的精锐，等级最高的恶魔在七十级。」
「我知道了，就是那边那座灰色的尖塔对吧？这个距离只需七阶魔法就能轰碎——」
没等伊丝把话说完，特丽诺11型便兴冲冲地主动请缨。
伊丝摇了摇头。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除了那座尖塔，还有其他几个更需要注意的地方。」
与全知地图无法看见圣域结界内的东西一样，边缘之海里也有相似的、不能观测的区域。这些区域的面积虽然远比圣域结界小，最大的地方也只是小山包的程度，但从全知地图与肉眼的对照看，除了中央宫殿，凡是地图无法观测的地方，其上都没有显眼建筑，要么是广场，要么是未开发的荒土，十分明显的掩人耳目。
将如此疑点说明后，伊丝继续补充。
「先派人用着重贯穿伤的魔法轰击地面，那里存在斯提克斯亲手布置的魔法结界，我怀疑里面藏有更重要的宝物。」
尖塔下的宝物库里只有艺术品、金币一类的道具，鲜有魔法武器，甚至连魔核与魔法水晶都很少，这对一个魔王体量的大本营来说，完全不合理。
「啧，居然懂得把东西分开藏起来。我亲爱的主人，请您把位置告诉我，我们立刻去处理。」
「不对，47型，比起我们，主人的任务更繁重，我们应该先帮助主人击败斯提克斯，说到底，只要斯提克斯被俘虏，我们就不需要再担心斯提克斯发动总攻，这比破坏财宝更重要。」
「啧。说的也是。」
9型的建议让47型不甘咋舌，至于理由，这番『合理的建议』明显把伊丝放在了首位，47型认为9型抢走自己的风头。
「不。」伊丝格外认真地否决，「你们是神造天使，不应插手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的事情，否则就违背了女神的旨意，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做出试探女神底线的行为。你们继续按照特丽诺Ⅰ型的叮嘱破坏魔法水晶和道具，斯提克斯由我亲手解决。可疑的地点分别在这些位置。」
以手指代，伊丝一一划出需要调查的区域，由于地点有十个之多，加上不清楚这些区域里究竟有何等战力，假如把天使分散开，很可能让她们遇见危险，所以伊丝制订了不会分散战力的简单计划——尽管天使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躯体被破坏后，灵魂将自行回归核心水晶，重塑身躯，但自己还是不希望这些具有奉献精神的美少女受伤。
首先是将天使分为四组，其中三组分别探索三个区划里的『无法探索之地』，而剩下的一组，则负责扰乱视听，吸引守备力量的注意力。比如先破坏掉城市上空，被仿佛没有重力的海水环绕的光源，让整个城市陷入黑暗，然后以迷雾和暴风笼罩城市，营造潜入环境，最后用令人声势浩大的召唤魔法召唤兽群，袭击郊外恶魔军队的营地。三项共同作用下，恶魔会将把迎敌作为首要任务。
而在这个时候，三队潜入组便能在黑暗与暴风掩护下抵达『无法探索之地』上空，咏唱足以贯透大地的十阶魔法，强行破坏禁止全知地图探索的结界。
当结界破坏后，阻拦在天使面前的，仅仅只有恶魔守卫，虽然敌人实力未知这一点，让伊丝不得不谨慎考虑，假如天使不敌该怎么办，但这里的每一位创造天使都有超过百级的实力，即使遇见打不过的人，也能活着逃跑，伊丝特别叮嘱，如果遇见强敌，就立刻去城市中心最显眼的宫殿找自己，自己会在宫殿内等候。
当然，这只是最为保守的考虑，可能性最大的，还是恶魔守卫被数十名创造天使如切瓜砍菜般收拾掉，接着天使们深入地下夺取、破坏魔法水晶与魔核，安全返回自己身边。
「计划就是如此，都记住了吗？」
「「是。」」
得到天使一致的肯定答复，伊丝深吸了口气，右手下挥。
「那么，开始吧。」
◇
当创造天使们与伊丝分开后，没过多久，照亮边缘之海的光源便被天使切断，城市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恶魔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街道与屋顶便刮起灰色飓风，到处是恶魔的惊呼与呐喊。
听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暴风与迷雾的主要作用是为潜入组做掩护，没有杀伤目的，街上的恶魔顶多只会被风吹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不会被狂风卷到天上。
要说的是，即使有恶魔被卷到天上，也不能因此指摘天使残忍，斯提克斯与神造天使从一开始就处在对立面，假如双方实力对调，斯提克斯不会对天使有任何怜悯。
也许有人会觉得不应让平民遭殃，但恶魔里并不存在平民的概念，所有恶魔从出生开始就有战斗力，他们每个人都是士兵，每个人都为对抗天使付出过『努力』，直接加入军队，或者间接的、为军队提供经济与装备上的支持。就像牛犊从出生便可以行走，而人类幼崽只能哇哇大哭一样，拿人类的标准去衡量恶魔，根本是一种无知。
从仓库内拿出『Ragnarøk』的武器——一把单手剑，虽然不是像永冻之黄昏那个级别的神兵，但也是400级角色才能使用的强力武器，伊丝转动目光，瞥了眼视野左下角的全知地图。
斯提克斯的本体应该就在边缘之海中心最显眼的大型宫殿内，即使这座宫殿同样有豁免全知地图探知的结界，可就像王冠一定属于国王一样，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座宫殿非魔王莫属。
「呼。」
将沉积在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出来，伊丝轻启樱唇。
「『瞬间移动』。」
眨眼出现在宫殿正门处。
可以的话，自己想直接出现在宫殿内部，可惜全知地图无法提供坐标，自己只能强闯进去。
「谁！」
理所当然的，当伊丝出现在宫殿高达十公尺的正门前时，站在左右城墙上的两名士兵对伊丝厉声质问。
等级分别为三十级与三十七级。此外这两位士兵附近，还存在近两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大概是城市中的异变令士兵警觉起来，他们正在城墙上快速集结。
虽说这群精锐的等级只在四十级左右，不大可能给特丽诺47型她们添麻烦，但自己都看到他们出现在眼前，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稍作思考，伊丝朝城墙上的士兵们挥了挥手。
『俘获荆棘』
毫无预兆的，无数褐色藤蔓突破城墙上的石砖，从地下骤然冒出。没有注意脚下的恶魔顿时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跌倒，紧跟在这之后的，则是足有小臂粗细的藤蔓束缚。这些藤蔓上的尖刺能够穿透甲胄，直达恶魔内衣，只要恶魔奋力挣扎，尖刺便会深入皮肤，在带来疼痛的同时，还会汲取恶魔魔力，为自身提供营养。仅仅不到十秒，包括向伊丝喊话的恶魔在内，全部被藤蔓倒吊在空中。
「六阶自然魔法？精、精灵贤者！」
「不可能，精灵贤者早在几万年前就消失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几名被吊起来的聒噪恶魔大喊。
似乎被误解成了精灵族。
虽然想吐槽这些恶魔是不是看不见自己头顶的猫耳，但要是和他们较真，就是自己输了，伊丝选择像神造天使对付边缘之海入口处的恶魔那样，让藤蔓塞住恶魔嘴巴，当然，不是直接让带刺的荆棘塞进恶魔嘴里，而是用藤蔓抓起恶魔的贴身衣物，把贴身衣物塞进去。
至于中途有部分恶魔因为被自己或别人的袜子塞进嘴里，做出反胃要吐动作，自己还是无视好了，反正恶魔身体强壮，长时间不呼吸也没事，就当做是他们作恶的惩罚。
将恶魔们的痛苦表情抛之脑后——主要是心理上的痛苦——伊丝上前几步，走到高度足有十公尺的大门前。恶魔的城墙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外面能看见的，朝内打开的城门，另一部分则是真正用于防守的升降式闸门，就自己的经验论，面前的城墙以极为坚固的神晶为主，再加上城门下虬结的复杂魔法阵，恐怕换成特丽诺47型来，也不一定能轰开。
尽管也有绕过城门，从上面近三十公尺高的城墙上飞跃过去的选择，但自己是强闯，不是暗杀，城门还没有让自己困惑到需要绕路的地步。
右手轻搭在城门上，伊丝轻吐出口气。
「『空间撕裂』。」
打乱空间秩序，引发空间混乱，进而造成破坏的强力魔法，由于是从空间上进行打击，所以除非使用『空间禁锢』这类凝固空间的魔法，否则无法制止这种伤害。
此外，虽然『空间撕裂』的缺陷极为明显，必须要在肉体接触时才能使用，并且如果控制不好范围，很容易连施法者本人也被混乱的空间波及，但『空间撕裂』的优点完全盖过缺点，几乎没有三百级以下的魔法或物品能免于『空间撕裂』伤害，尤其是当对象为无法移动且坚固异常的城墙时，拥有近乎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呲——
仿佛电线短路时放出的火花声，紧接着，高达十公尺的城门开始扭曲变形，神晶制的城门连「咔咔」声都没发出，就如同被某种魔物咬了一口般，以伊丝手心接触的地方为中心，一个直径五公尺的圆洞便出现在伊丝面前。
「噫呃！」
有幸目睹到伊丝破坏城门的恶魔瞬间瞪圆双眼，喉咙里发出害怕与恐惧的悲鸣，此刻他们只庆幸，还好他们没有上前阻拦，仅仅被藤蔓不像样的吊在空中，否则这个开在城门上的大洞，就会出现在他们身上。不约而同的，他们停下挣扎，仿佛生怕得罪伊丝，导致自己被伊丝注意到那样，连呼吸也变小声，小心翼翼地目睹伊丝踏进城墙内部。
接着。
全知地图开始发生变化。
之前无法显示的宫殿内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宫殿内人数稀少，但守备力量比其他地方加起来还要强，仅堕天使就有五位，另外还有许多八十级左右的顶尖恶魔、无数藏在天花板与墙壁内部的灾祸、以及最最重要的斯提克斯本尊。
伊丝目光锁定在移动中的斯提克斯身上。
等级显示为323级。
的确比特丽诺Ⅰ型高出几级，不过比起自己，还远远不足。斯提克斯似乎察觉到是敌袭，正通过地下通道，转移到一座无法观测的尖塔。
那里应该存有斯提克斯的武器，或者足以解决任何危机的底牌。
不可能给予他这个机会。
再一次，伊丝发动『瞬间移动』。
（6/21）

第十六章 深渊

「敌袭？」
当整座城市黯下来的第一时间，斯提克斯便从他华丽宫殿的王座上起身。与圣域结界需要魔王乌拉诺斯提供魔力一样，为边缘之海充当光源的『太阳』，也需要斯提克斯的魔力才能长久而持续的燃烧。
尽管斯提克斯为了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最强状态，这颗太阳除了照明功能，没有和圣域结界一样，拥有攻防一体的特殊能力，可这并不意味着『太阳』与斯提克斯之间的连接能轻易切断，更不用提太阳下方还有『海水』防护，那些并不是普通的海水，而是看起来像海水，实则为魔法阵的防御结界。如今连接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切断，斯提克斯不禁心里一惊。
是神造天使打过来了？还是前段时间苏醒过来的塔尔塔诺斯在复仇？抑或者瓦尔哈拉的恶魔偷袭自己？脑海里瞬间蹦出多种可能性，但每一种都被斯提克斯否决掉。
神造天使只会限制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去往外界，除非自己毁灭掉天使的一座城市，激怒了她们，否则她们不会主动出击。而塔尔塔诺斯，就更不可能，为了半年后的计划，自己派下属潜入妖精之乡，每日都监视着塔尔塔诺斯的行动，如果塔尔塔诺斯有远征计划，自己肯定能事先得到消息。再者，就算塔尔塔诺斯来到自己面前，也没有任何胜算，数万年时间过去，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实力，而塔尔塔诺斯为了可悲的创造物，实力一直停滞不前。
至于最后的瓦尔哈拉，也同样没有可能。首先与塔尔塔诺斯一样，瓦尔哈拉上的人不清楚边缘之海所在，其次，就连自己的使魔日夜兼程朝边缘之海赶路，如今都没能抵达边缘之海，所以更不用提那个圣域结界破破烂烂的瓦尔哈拉，说到底，瓦尔哈拉是否还活着，都得打一个问号。
使魔在瓦尔哈拉上扮演了两年之久的安士白，自己非常清楚圣域结界对瓦尔哈拉的重要性，灾厄化的库克撕扯下了近五分之一面积的圣域结界，即使那个恶趣味的女神能修复结界，也无法在瓦尔哈拉坠入大海前的那短短几十秒里，让结界恢复如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女神说到底只是强大的圣灵，而非全知全能的上帝，不可能抬起手就让瓦尔哈拉恢复。
「啧。」
一头暗红色头发，**着上半身，露出面容妖异与坚实肌肉的斯提克斯啧了啧舌。
比起眼下的敌袭，斯提克斯更在意瓦尔哈拉的覆灭。可以说，瓦尔哈拉是目前唯一可能冲出环大陆的载具，失去了瓦尔哈拉，自己除了让部下以雷霆之势，对神造天使的八座枢纽城市发动总攻，接着自己再从防御薄弱区域冲出环大陆这个选择，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呃，魔王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站在王座下，一位身披灰色斗笠，但斗笠下却没有人影的堕天使轻声提醒。这是被伊丝与希斯缇娅消灭的堕天使贝利亚，堕天使不会真正死去，在之前的三个月时间里，贝利亚已经醒来，只是力量极度虚弱，不再有能与阿撒兹勒一战的实力。
「哼。」瞥了眼没有实体的贝利亚，阿撒兹勒不客气地冷哼，「先弄清楚袭击者的来历和数量，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迈进边缘之海，外面的守卫肯定已经**掉，实力不容小觑。你和其他人去埋有灾祸之卵的地方，绝不能让入侵者进入那里，那是我们逃离阿莱克西亚大陆唯一的可能性。」
「那魔王大人您要去哪？」
「你是在怀疑我会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吗？」
斯提克斯目光尖锐起来，声音也变得格外低沉。
深知斯提克斯实力的贝利亚连忙双膝跪地，而不仅贝利亚，大殿里的其他堕天使也一同跪下，魔王的威压让他们升起发自内心的恐惧。
「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下去！」
「「是！」」
齐声答应，堕天使与高阶恶魔顿时如受到惊扰的鱼群般退出大殿。
然而，还没等宽敞的大殿安静下去，斯提克斯便皱起眉头，低声轻咦。
「嗯？」
宫殿外的城门被人强硬破开。
没有超越两百级的实力，怎么样都不可能做到，斯提克斯神情认真起来，此前虽然城市的光源被切断，但斯提克斯仍没有把对方当成劲敌，现在对方能轰碎他亲手布设的城门，实力已经到他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到底是谁有这么强的实力？
即使把环大陆算在内，斯提克斯的脑海里也只有那么几个候选者，特丽诺Ⅰ型、乌拉诺斯的继任者与阿撒兹勒，以及最后的原初塔尔塔诺斯，而这三种可能性都已被斯提克斯否决。矛盾的状况令斯提克斯有种算漏了一拍的不安，不再犹豫，他开始以恶魔语咏唱咒文。
「——『全知探索』。」
边缘之海是斯提克斯亲手创造的领域，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整个空间内的状况一览无遗，缺点则是有使用次数限制，以及很容易在探索对方的过程中，被对方感知到，是一种容易暴露自身位置的魔法，所以斯提克斯才没有在察觉入侵者的第一时间开启。现在对方的实力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有玩弄猎物的想法，动用无可阻挡的暴力令敌人屈服，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在地图的宫殿大门处，然后，斯提克斯脸色瞬间发生变化。
「怎么可能！？」
尤弥尔女神，伊丝·恩雅。
过去在瓦尔哈拉的时候，斯提克斯就借用安士白的身份，拜托精通探查魔法的沙利叶，探查伊丝的实力，然而沙利叶的答复却是无法探知、深不可测。要知道，沙利叶自身的战斗力虽然弱小，可她的探查魔法却能感知到最高两百级的实力者，连沙利叶都回答不知道，伊丝·恩雅的实力肯定超过两百级。如此实力加上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仿佛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中的态度，还有最后抢走圣女的乌拉诺斯之位这份恶趣味，足以让自己肯定，她就是设下囚笼的尤弥尔女神。
「该死，怎么会是她！」
内心焦急起来，脚步下意识迈向逃离边缘之海的暗道，斯提克斯非常清楚，女神的实力很可能高于他，即使战场在他的大本营边缘之海，斯提克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连女神的仆人都能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女神本人又究竟该有多强？斯提克斯时常思考这个问题，而每次思考得到的答案，都是保存实力，来日再战，以他现在的力量，不可能是女神的对手。
只是，在稍微走出几步后，斯提克斯又停下脚步，神情间多了凝重的思考。
「不……」
女神已经打到自己门前，如果自己选择撤退，今后再想将部下凝聚起来，希望基本和零划等号，畏怯等于失去所有，这对即将吹响全面战争号角的自己而言，完全无法接受。自己早已受够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活，身为万人敬仰的魔王，就应该不受拘束的，前往更广阔的世界接受挑战，像这样蜷缩在狭小角落里自满，和虫豸没有两样。
退缩将失去尊严与存在意义。该如何选择，已经十分明了。
不断深呼吸调整紧张的内心，斯提克斯紧紧注视着地图上的伊丝。
「还有希望……」
即便每次在大脑里与女神的战斗，都是以自己的失败告终，但这并不代表自己没有为与女神为敌做准备，相反，自己还设计了一系列专门针对女神的陷阱。
「有灾祸协助，即使对上女神，也能有一战之力——对了！还有那里！只要把这该死的贱^人引到『深渊』，我就不可能输！」
想到便立即付诸行动，斯提克斯立刻以转移魔法离开大殿，只不过，考虑到直接在深渊等候女神过来，很可能被女神猜出这是陷阱，因此斯提克斯抵达深渊后，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假意朝一座与深渊连通的尖塔走去。
只要这样，女神就会认为自己想逃往尖塔吧，刚刚还紧张万分的斯提克斯，瞥见脚下深不见底的漆黑后，嘴角浮现狰狞笑容。从过去瓦尔哈拉上的遭遇，斯提克斯可以推断出，女神也拥有类似『全知探查』的地图魔法，这样一来，便不需要担心女神因为不知情，而没有踩进自己的陷阱。
感受着深渊——这个源源不断涌出灾祸，漆黑到没有丝毫光芒的地方的魅力，斯提克斯内心逐渐安定下来。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连元素也会湮灭的空间内，即使女神，也无法在深渊内恢复魔力，只有灾祸，才是这片黑色世界的主宰。
◇
有一点迟滞的感觉。
就好像动作被减缓了一般，抵达坐标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
以『瞬间移动』转移到斯提克斯正前方的伊丝如此想到。不过，考虑到这里是斯提克斯的大本营，遍布能延迟传送的灾祸之弦，简直再正常不过，伊丝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观察环境，警惕站在十公尺之外的斯提克斯身上。
漆黑一片的、充满灾祸的空间，不论头顶还是脚下，都流动着令人反胃的黑色粘液，倘若不是自己在传送前施加了隔绝灾祸的『神圣壁垒』，此刻衣服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灾祸腐蚀殆尽了吧，压抑的、无法呼吸的感觉令伊丝皱了皱眉，『神圣壁垒』自带的淡金色，成为这片空间唯一的光芒。
遍布这片空间的灾祸比过去自己见过的灾祸强大许多，哪怕它们直接与『神圣壁垒』接触，也不会立刻蒸发，而是与『神圣壁垒』僵持不下，爆发出震耳的嗤嗤声。
看来斯提克斯的目的不是尖塔，他从一开始就在诱骗自己来到这处遍布灾祸的陷阱，大致估算，这些灾祸恐怕连英雄领域的人都能眨眼吞没。
不过，在绝对力量面前，所有陷阱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把戏。
架起银色单手剑，伊丝将剑尖对准斯提克斯，尽管斯提克斯隐藏在灾祸后方，但全知地图告诉自己，斯提克斯就在这个方向。
「你的末日已至，斯提克斯。过去对蒂娜造成的伤害，将从现在开始清算，你逃不掉了。」
「哦？不愧是女神，明明身处深渊，却还用这副口气说话，真不知道该说你勇敢，还是无谋。退下。」
伴随斯提克斯青年男性的声音，原本挤压着『神圣壁垒』的灾祸，瞬间像拥有生命那样，朝周围散开，伊丝与斯提克斯之间顿时多出一片空白地带——这片空白并不代表两人踩在地面上，两人的脚下与头顶依旧是灾祸，与之前的区别只是灾祸没有直接与二人接触，两人就好像用飞行魔法，悬空在灾祸砌成的房间里，失去了方向的概念。
伊丝意外地挑起眉。
「嚯，这些灾祸是你创造的么。」
如果灾祸是斯提克斯创造，那么斯提克斯就又要多一项间接杀死希里的罪行。
然而，伊丝得到否定回答，**着上半身，有着隆起肌肉与妖异五官，眼白呈现黑色的斯提克斯弯起嘴角，毫不慌乱地回答。
「不，这些灾祸只是我的合作者。不用在我面前装作无知模样，尤弥尔女神，你应该很清楚，灾祸到底从何而来。既然让你看到这里，我也不必有所隐瞒，你费劲心思不想让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得到的至宝，现在已经被我掌控，你的努力不过是徒劳。」
莫名其妙。
斯提克斯似乎依旧把自己当成尤弥尔女神，伊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
「怎么？在为自己的失败懊悔吗？」斯提克斯挑起眉毛，身后巨大的恶魔翅膀也跟着扇动，神情里多了一些试探，「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女神大人，现在知道这处深渊的人只有我和一小部分堕天使，只要你愿意放我离开环大陆，我就可以以这圣灵之躯起誓，把深渊的秘密带进棺材里，至于与我一样知晓秘密的堕天使，只要边缘之海消失，他们就失去了永生不死的能力，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你是要出卖自己的部下，换取前往广阔世界的机会么。」
「正是如此。堕天使因我而生，自然也要为我而死，这是因果。」
能把这些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也是一种才能。
可惜自己不是女神，并且就算自己是女神，也不会允许斯提克斯在偿还罪孽之前离开。
「怎么样？很划算吧？深渊是不可多得的宝藏，顺着深渊，你大可以找到灾祸的巢穴。这是对等的交易，机会只有一次，女神大人。」
伊丝长久的沉默，令斯提克斯误认为伊丝在思考要不要做交换，他妖异的脸上多了些希望之色，静静等待伊丝答复。
但是，伊丝的回答只有一个。
单手剑上闪耀朱红光芒，伊丝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浮现微笑。
「击败你，一样可以知道灾祸的巢穴——『烈焰风暴』！」
（7/22）

第十七章 陷阱与反陷阱

以伊丝手中的单手剑为起点，深蓝色火焰如同点着的油桶瞬间爆裂，刺目而灼热的光芒充斥整个空间，哪怕刚才与『神圣壁垒』僵持不下的灾祸，也在这片滔天火焰里迅速萎靡。
仅仅一次接触，灾祸便如潮水般朝四周退去，所有黑色粘液拼尽一切力量逃避火焰炙烤，然而努力只是徒劳，深蓝火焰仿佛盯上猎物的毒蛇，紧追灾祸不放，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周围百公尺的灾祸便被火焰吞噬殆尽。
换在熟悉灾祸的人眼中，『烈焰风暴』的效果足以被称为恐怖，但对伊丝而言，这还远远不够，第十三位阶的魔法竟然没有一次性将整个深渊烧尽，而是只清理出方圆百公尺的空间，这个叫做深渊的地方比自己想象的要难以处理。
不过，魔法并未就此结束。
对付有着323级实力的斯提克斯，光是『烈焰风暴』当然不够，倘若以歼灭斯提克斯为目的，接下来应当在斯提克斯应对『烈焰风暴』的间隙，使用『阿尔忒弥斯之叹息』。但自己的目的并不是歼灭，而是俘获，如此一来，应当以将斯提克斯的魔力与体力消磨殆尽，通过压倒性的力量，将斯提克斯逼入只能被动防守的境地优先。
当然，可以的话，如果有能像『空间禁锢』那样，直接限制斯提克斯行动的魔法更好，可惜自己在『Ragnarøk』的角色并非辅助系职业，限制系魔法不那么丰富，以低阶限制魔法对付斯提克斯，可能只是白费功夫。
「嘁，真让人失望啊，女神，没想到我的假想敌只是连我手下堕天使都不如的实力。」
和想象中一样，斯提克斯没有在『烈焰风暴』中受伤。虽然因为视野被深蓝烈焰填满，看不见斯提克斯所在，但从声音上判断，他还是被『烈焰风暴』的威力吓退到至少五十公尺开外。
伊丝回以不客气的冷笑。
「既然说『只有这种程度』，为什么还要逃跑？」
「只是看走眼了而已。再什么说我也没想到，女神的实力会不如自己的创造物，呵呵呵呵……」
回想起过去自己不断在脑海里将尤弥尔女神当做假想敌，然后又无数次得到失败结论的日子，斯提克斯不禁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可笑。伊丝刚才的魔法虽然声势浩大，但远没有自己想象中强力，不如说连贝利尔都不如，只是这种程度，自己挥挥手就可以抵挡下来。
当然，这很可能只是女神试探性的攻击，然而，即便是试探性进攻，威力也远比自己想象中弱小。在过去脑海中的设想里，尤弥尔女神应该是抬手改变气象，放手撕裂大陆，就连试探性攻击，也是超越三百阶的魔法，能够能瞬杀自己的存在。而现在，女神释放的火焰让斯提克斯意识到，所谓女神，其实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区别，她或许确实比自己强，但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双方的实力差距如同云泥之别，自己一直以来都把女神看的过于强大，为了自我安慰而编造的借口——女神只是强大一些的圣灵，这个想法并没有错。
把对神造天使的恐惧代入到女神身上，进而自己恫吓自己，这是多么可悲的胆怯，倘若早些知道女神与自己的区别只是女神诞生了一些，所以实力比自己强大，自己根本用不着处处谨小慎微，说不定现在已经发起全面战争，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想到这里，过去对女神实力的未知而产生的恐惧渐渐消散，斯提克斯内心升起勇气，右手伸向虚空，伴随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泽，手中多出一柄颜色与灾祸融为一体的漆黑长枪。
随着蓝色火焰渐渐消散，斯提克斯终于看清伊丝的面部表情，神情间多了许多自信。
「尤弥尔，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你和我一样，不过只是强大一些的圣灵，你没有掌握我生死的资格！」
「嚯，那就来试试看好了。」
被伊丝的轻佻语气激怒，斯提克斯用力拍动身后双翼，如同黑色闪电般，直奔伊丝而来。
「『魔枪贯击』！」
威力大概在二十阶魔法的水平。
斯提克斯的速度虽快，可在自己眼中，依旧如同慢镜头下的角色。值得一提的是，斯提克斯所持的黑色长枪前端，在前进过程中化为九条巨大海蛇，从九个方向朝自己撕咬，这并非幻术，而是一种攻击魔法。
「为自己的傲慢后悔吧，尤弥尔！」
「比起提醒我后悔，应该先注意自己的安危，不是吗？」
「什么？」
『爆裂陷阱』
没有给予斯提克斯反应时间，伊丝在斯提克斯脸色微动的瞬间，引爆早已埋藏好的陷阱。
自己当然知道，区区『烈焰风暴』不可能伤害斯提克斯，因此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指望『烈焰风暴』能获得战果。『烈焰风暴』的作用只是掩人耳目，让斯提克斯把注意力放在应对『烈焰风暴』这个未知魔法上，自己的真正目的是借助火焰掩盖，在周围空间里布置魔法陷阱。
与『烈焰风暴』不同，『爆裂陷阱』是第三十位阶的陷阱魔法，通常只用在攻略沉眠中的怪物身上——趁怪物沉眠时，将陷阱布置在周围，接着再以其他魔法惊醒怪物，让怪物醒来，进而令怪物在惺忪之际，踩进连环陷阱。除非boss级别的怪物，否则基本都能一击毙命，同时这也是陷阱类魔法的优势，以触发条件困难、魔力消耗巨大的缺陷，换取极其巨大的威力。
如今用在不熟悉自己所持有的魔法的斯提克斯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假如站在伊丝的视角就能发现，在斯提克斯与伊丝之间，分散着大大小小总计十三枚朱红色的、仅有拳头大小的『圆饼』。这是『爆裂陷阱』的本体。一旦魔法成型，除了施法者本人与使用了『高阶看破』魔法的玩家，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知晓『爆裂陷阱』存在。
最初伊丝单手剑上闪烁的光芒明明为朱红色，施放的『烈焰风暴』却是深蓝色，原因就在于伊丝同时施放了两种魔法，朱红色来自于『爆裂陷阱』。
当斯提克斯意识到可能存在陷阱时，之前的加速已经不允许他停下身体。
然后。
——轰轰轰轰轰！！！！
九头蛇几乎在同一时间引爆所有『爆裂陷阱』，威力堪比三十二阶魔法的恐怖爆炸，瞬间席卷整个深渊。即使是位于边缘之海地表的神造天使们都能感觉到，整个边缘之海的温度在急速上升，深渊正上方的大地甚至隆起巨大鼓包，地面发出怒吼般的呻吟，所有人都为这场超乎想象的爆炸畏惧。
而位于地表下数百公里的深渊，则是另一副景象。
举目望去尽是红色。
流动的、不断喷吐火舌的熔岩，原本漆黑无比的世界此刻无比明亮，然而这份明亮却让人感到比之前的漆黑更加恐怖，灾祸蒸发的气浪将视野染成雾色，炽热到足以将人活生生烤焦的高温，让人无时不刻不想着逃离此处，所谓天启之灾与地狱，也不过如此。
全知地图显示，周围三十公里内所有岩石都被蒸发，灾祸更是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便化为蒸汽，虽然地下更深的深渊又重新涌上灾祸，但想要填满这片已经化为熔岩的世界，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似乎做过火了。
身上礼裙散发出丝织物烧焦的味道，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灼痛，加上熔岩世界炽烈的热风吹过身体，伊丝有种站在火炉正上方的感觉。如果不是自己在爆炸的瞬间使用『叹息之壁』接替『神圣壁垒』，现在或许已经燃烧起来。
然而，这并不能怪自己使用的魔法威力太强，自己原以为斯提克斯最多触发五枚『爆裂陷阱』就已经是极限，谁能想到，斯提克斯会用那把奇怪的魔枪，一次性把十三枚『爆裂陷阱』全部引爆，这简直该尊称为一种引爆陷阱的才能。
如此多的『爆裂陷阱』同时触发，威力已经超越了三十阶魔法，无限抵近三十二阶——尽管只是高出两阶，但魔法到了这个位阶，每高一阶，威力就呈极为恐怖的指数增长，更进一步说明的话就是，即使十位300级的人同时进攻一位320级的人，前者加起来也无法抵御后者的一个魔法，
但愿斯提克斯不会就这样蒸发掉，否则自己都没办法对蒂娜和莉娅解释，斯提克斯已经被自己杀死。
大概能猜想到蒂娜和莉娅听到后的表情，她们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话当真。
只有烈风吹过的深渊死一般寂静。
如此时间过去近一分钟后，深渊里才响起极为痛苦音色。
「咕……呜……」
如同被压在重物下的人发出的呻吟，全身破破烂烂的斯提克斯拍动身后仅剩一半的翅膀，依靠双臂支撑，从一处布满熔岩的岩壁上立起。
即便说现在的斯提克斯是不死者中的僵尸也不为过。
全身皮肤在爆炸中烤至焦黑，下半身不翼而飞，虽然右手依旧握着那柄漆黑长枪，可长枪却在『爆裂陷阱』下只剩半截，身上的衣服更是消失不见，流出的鲜血也早已被高温烘烤干净。假使一般人见到，足以吓个半死，然而斯提克斯却能挣扎着恢复。
仅仅只是在伊丝发现他的这段时间，斯提克斯消失的下半身便蠕动着肉芽恢复，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熔岩的温度般，就那样沐浴在熔岩下，一边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鸣，一边以充满仇恨的鲜红眼球盯视伊丝。
稍微有些瘆人。
如果是恐怖游戏，自己大概会被吓得半夜不敢去洗手间吧，但这并非恐怖游戏，自己可以清楚见到斯提克斯的HP条，该恐惧的人应该是他。并且让人感到滑稽的是，由于沐浴在爆炸下，斯提克斯的暗红色头发被烧尽，现在的脑袋锃亮无比。
刚才那一下让斯提克斯损失了近六成生命值。
三十二阶的魔法还不足以消灭斯提克斯。
这样一来，自己就放心了。
「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么……尤弥尔。」
声音格外沙哑，身体恢复完整的斯提克斯重新拍动翅膀，悬停在距离伊丝约二十公尺的位置，虽然头发和丢失的肢体恢复如初，斯提克斯也披上了遮羞的披风，但他不断颤抖的手以及盯视伊丝时的警惕目光，让斯提克斯不再有刚才的威风。
伊丝微微仰起头，蓝色眼眸里充斥警告意味。
「怎么，还想继续尝试下去么，你不可能战胜我，斯提克斯。」
斯提克斯不怒反笑。
「呵呵呵……我确实轻视了你，没想到你身为女神，竟然选择布置陷阱这等卑劣招数。不过，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失误。发动如此强大的魔法却没能消灭我，尤弥尔，这是你最大的错误。」
「嚯？」
伊丝的反应让斯提克斯的狞笑更加旺盛。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魔力没有恢复吗？在这深渊里，所有元素都被灾祸侵吞，除了被灾祸认可的眷顾之子，没有人可以在这里恢复魔力。想必现在的你已经不剩多少魔力了吧——不用想着逃跑，深渊里无法使用传送魔法，这里将是你的葬身之所！」
无法恢复魔力吗？
伊丝瞥了眼自己的MP值，虽然没有像斯提克斯说的那样，完全无法恢复，但恢复速度也慢的令人发指，大概只有每秒一点的水平。然而，斯提克斯并不清楚，刚才那番爆炸，只耗费了自己不到一成的魔力。
从伊丝略微变化的表情里读出事实——伊丝的魔力恢复速度不如以前。被女神戏弄如此之久，双方境地终于倒转的斯提克斯不禁畅快大笑。
「哈哈哈哈！这就是傲慢的代价！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就是被灾祸认可的眷顾之子！只要我身处深渊，就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为了有朝一日与你一战，我特意布置如此陷阱，当你踏入深渊的一刻，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是吗？」看斯提克斯的目光中多了些看待小丑的同情，伊丝从仓库里拿出几瓶粉色药剂，「傲慢的人应该是你，斯提克斯，恢复魔力的方法从来都不止有从元素中汲取一种，魔法药，也是恢复魔力的方法——不对，应该说，魔法药才是恢复魔力的最佳手段，毕竟从元素中汲取魔力，等于等待魔力慢慢回复，哪个蠢材会等待对方魔力恢复以后再进攻？」
像是要展示给斯提克斯看般，伊丝的细剑上再度凝聚朱红光芒，接着一次性甩出比刚才多出十倍的『爆裂陷阱』，总计一百三十枚朱红圆饼零散分布在空中，而这些全部当着斯提克斯的面布下。紧接着，伊丝把能够提升300%魔力恢复速度的粉色魔法药打开，随意洒在身上。
虽然基础恢复速度只有1点，即使同时用上十瓶，也只有每秒30点的魔力恢复速度，但自己并不是只有提升魔力恢复速度的魔法药，自己还有直接恢复固定魔力的其他药水。
事实上，在『Ragnarøk』里，几乎没有玩家使用增加魔力恢复速度的粉色药水，大家公认的最佳恢复药，是直接恢复固定魔力类型，要知道，假如玩家使用对应等级的魔力恢复药水，一次至少能恢复当前等级70%的魔力。
拿427级的伊丝举例，正常情况下的魔力上限有4270点，使用四百级的下级魔力恢复药，能一次恢复近3000点魔力，而如果使用四百级的上级魔力恢复药，恢复的魔力会直接超越上限，同时增加魔力上限，也就是不仅一次拉满魔力，并且还额外增加超越当前等级上限的魔力。
当伊丝使用能够将第三形态下一万点魔力一次回满的魔法药后，斯提克斯的神情发生微妙变化。
他虽然无法探知伊丝的状态，但伊丝举手投足间的自信，魔力恢复后散发的凌厉氛围，以及那些间隔很远，却能感觉到蕴藏着大量魔力的魔法药液，这些都足以说明，伊丝并未撒谎。
前一刻还自信异常的他，此刻慌张起来。
「人类的魔法药怎么可能对圣灵生效！那些不过是只能恢复几十点魔力的废品，你……你隐藏了实力！」
「嗯，是的，我隐藏了实力，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制订不能隐藏实力的规则，再者，至今都没有把我逼迫到使用魔法药的地步，不应该责怪自己太弱小，以至于让对方连底牌都不屑使用吗？」
「你这个……混蛋！」
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斯提克斯全身剧烈颤抖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因为身体遭受打击，而是全身充斥无与伦比的愤怒。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去死吧，尤弥尔！！！」

第十八章 诸神黄昏

尽管大脑被怒意充斥，但斯提克斯并未因此失去理智，他先是挥动长枪，让断裂的部分重新生长出来——这是灾祸形成的武器，然后才开始朝伊丝发起冲锋。
只不过，这番冲锋并非像刚才那样故伎重演，斯提克斯在距离伊丝约二十公尺远的位置突然停下，接着以仿佛能穿透一切的气势，朝前方没有任何东西的空气突刺。
换做正常的超越英雄领域者来，已经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了吧，小型太阳般的一击光是目视就令人畏惧，倘若斯提克斯接下来把长枪投掷过来，说不定连二十阶的防御魔法也能一击击碎，然而，由于斯提克斯的动作在伊丝眼中只是慢镜头的程度，伊丝没有丝毫慌张。
远程魔法？还是说另有陷阱？
如果把斯提克斯朝空气突刺，认为是毫无意义的进攻，无疑大错特错，虽说斯提克斯的一击很难对自己造成伤害，但也不应该掉以轻心，自信和自负是两码事。
深吸了口气，伊丝将注意力放在斯提克斯身上。
这个距离下，威力巨大的魔法不容易控制，万一像刚才的『爆裂陷阱』一样，爆发出超乎自己想象的威力，即使不考虑斯提克斯的性命，也得担心地面上的恶魔与创造天使会不会遭到波及。
还是近战武器更容易控制。
然后。
毫无预兆的，斯提克斯朝空气突刺的枪尖突然消失，就好像探入储物魔法的手臂，伸入储物魔法的那一截突兀『断裂』。
空间攻击？
如此想法闪过脑海的第一时间，伊丝将手中单手剑挥向身后。
紧接着。
铿！
连四周岩壁都为之震颤的碰撞，巨大的轰鸣如同在耳边响起，令人几近失聪。即使是伊丝，仓促防御下，接住攻击的右手也不禁颤了颤。
跨越空间的、无视双方距离的攻击方式。
就好像连接两个并不相通的空间的虫洞，当攻击从一个漩涡进入后，又会从另一漩涡钻出，至于出口的位置，则由施法者选择。『Ragnarøk』中也有类似技能，那是暗杀系职业的分支，能够在玩家没有任何感知的情况下，一击将玩家送回复活点，尤其是在这一分支里达到顶峰的职业者，只要目标出现在该玩家视野内，暗杀者就能随时取走目标的生命。
不过，这样的技能并非没有缺陷。
首先，不论是刚刚学会如此技能的玩家，还是该技能分支达到顶峰的职业者，都需要目标出现在视野内，因此很容易被幻象魔法与替身魔法欺骗。
其次，因为这项暗杀技属于空间魔法之列，所以只要扰乱空间，或者使用『空间偏折』魔法，就能轻易将攻击无效化。
最后，也是最大的缺陷，这个魔法的施放需要预热时间，假设目标移动的相当快，以至于隙间的开放速度跟不上目标的移动速度，暗杀自然以丢失目标告终。
简言之，只适合偷袭，不适合一对一的正面战斗。
如果斯提克斯刚才的那一击威力再大几倍，自己说不定就受伤了吧，迅速移动到斯提克斯上方的伊丝如此想到，可惜斯提克斯为了不让自己心生警惕，没有使用声势浩大的攻击。
「轻、轻易抵挡了？！」
「斯提克斯，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有427级的人，仅仅二十阶的魔法就像击败我，哪怕是偷袭，也没有成功可能。」
「427级！」尽管斯提克斯目光中出现一瞬间的动摇，但出乎伊丝预料的是，斯提克斯却并未因为等级差而投降，他狼狈的脸庞神甚至浮现希望与强烈的好战，「427级……427级！那个尤弥尔只是这种程度……只是这种程度！哈哈哈哈！一直以来我都太高看你了，没想到你只是427级！」
抛开斯提克斯仍旧把自己当成女神这个误解不论，在斯提克斯心中，女神似乎是六七百级的存在，所以当自己提到427级的时候，斯提克斯才会像这样如释重负。
不过斯提克斯似乎忘记了，即使自己只有427级，也不是他能对付的敌人，深渊无法弥补斯提克斯与自己之间的差距。
「『黑暗侵吞』。」
斯提克斯手中再度闪过能够吞噬一切光芒的漆黑，他不再使用一柄长枪，而是左右手各持一柄，不仅如此，斯提克斯身后的恶魔翅膀也从一对变为两对，全身散发的威势比之前强大许多，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斯提克斯身边飘荡着点点黑色微粒，这是能够汲取附近魔力的，为使用者提供近乎无限魔力的使魔。
该算做第二形态吗？
没有等到伊丝回答，斯提克斯便以熔岩为背景直奔伊丝而去，似乎觉得使用魔法太浪费时间，斯提克斯索性将魔力灌注到手中的两柄长枪上。
站在伊丝视角，可以隐隐看见一头样貌狰狞的魔狼朝自己扑来——和神话中的魔狼芬里尔有些类似，只是自己能感受到，眼中的魔狼，不过是幻影，这是斯提克斯的幻象魔法。
应该有震慑与恐惧的效果，可惜任何精神攻击都对自己无效。当然，自己得夸奖斯提克斯，竟然能创造出自己也可以看见的幻象。
「『魔狼侵袭』！」
「『神圣复仇』。」
左臂浮现由纯粹神圣力量的凝聚的圆盾，伊丝举起左臂，抵挡斯提克斯自上而下的挥劈。
砰。
圆盾与斯提克斯右手挥下的漆黑长枪撞在一起，尽管斯提克斯身前凝聚的魔狼消失，但伊丝左臂的金色圆盾也浮现裂纹，只不过，光盾就像吞噬了斯提克斯的力量般，裂纹眨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伊丝握剑的右手亮起强烈金芒。
与『盾挡反击』相似的，成功抵御一次攻击后，下一次攻击必定造成多倍伤害的魔法。
和预料之中的一样，斯提克斯的攻击并未因圆盾阻挡结束，而是用力拍打身体左侧的翅膀，左手长枪则朝伊丝身前的空当突刺。
没有迟滞，伊丝顺势将积蓄了『神圣复仇』的单手剑挥下。
呲——
金色圣剑与漆黑长枪剧烈摩擦，二者间爆发出极为刺目的火花。斯提克斯的力量明显不如附加了『神圣复仇』的伊丝，二者的角力到达一定程度后，斯提克斯的漆黑长枪开始发出即将断裂的呻吟，接着，伴随伊丝再度施加力量，随着「啪」的轻响，伊丝的单手剑瞬间切开枪身，直奔斯提克斯胸膛而去。
但是。
斯提克斯妖异的脸庞不但没有紧张与惊慌，反而咧嘴一笑。
「你中计了！『莱汀之链』。」
以漆黑长枪的断面为原点，长枪里延伸出多到填满半个熔岩世界的漆黑锁链，这些如同毒蛇的锁链在出现以后便晃动头部，一同扑向伊丝。
数量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
「原来如此，陷阱么。」
斯提克斯故意让自己斩断这把长枪，然后释放长枪中的锁链束缚自己。试图通过出其不意的招数，慢慢将胜利的天秤扳到他的一方。
虽说自己身边已经环绕『叹息之壁』，就算不管这些叫做『莱汀之链』的灾祸——记得是诸神用来拴住魔狼芬里尔的铁链——自己也不会被锁链绑住，但那样未免显得狼狈，以斯提克斯的聒噪，恐怕又要说些让自己忍不住想揍他的话，伊丝选择将注意力集中在对付锁链上。
当然，手中的追击还得继续。
抢在锁链撕咬自己之前，伊丝右手的单手剑继续朝斯提克斯胸膛而去，伴随「噗嗤」声，轻易斩断斯提克斯肋骨，紧接着，收回单手剑，将斯提克斯的身体带近自己，最后微微扭动身躯，抬起左脚，用力踹在斯提克斯下腹。
嘭。
沉重的、宛如西瓜砸在地上的声音，斯提克斯左半身体如同失去骨头那样软下，身体则像断线风筝，直直朝右下方砸落。
下手似乎有些重了？
自己并没有虐待斯提克斯的意思。伊丝不禁多瞥了眼就像被重型卡车撞飞的斯提克斯，结果后者语气里不仅没有痛苦之色，反而十分得意。
「已经晚了！尤弥尔！没有人可以挣脱『莱汀之链』束缚！」
看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还是把精力放在这个叫做『莱汀之链』的东西上好了。
虽然想吐槽明明是异世界的魔法，为什么会和地球里的神话故事扯上关系，但这种事情即使思考也不会得到结论，不如说有了神话加持，自己下意识觉得是一种很厉害的魔法。毕竟这是神明用来束缚杀死了主神奥丁的芬里尔的铁链，即使铁链最后被芬里尔挣脱，也足以说明它的力量强大。
拍动暗红色龙翼，伊丝拉开与『莱汀之链』的距离，再度在单手剑上凝聚魔力。
『凄煌之终末』
原本仅有半人高的单手剑瞬间化为一道长达二十公尺的巨刃，剑身流动的蓝宝石般的光芒，哪怕只是一眼看过去，都能感受到无坚不摧的锋锐。
同样是第三十阶魔法，倘若说『爆裂陷阱』着重破坏力，那么『凄煌之终末』就是着重破魔与穿透的魔法，即便三十五阶的『叹息之壁』，也不能无损的接下『凄煌之终末』。
由于手中传来异常沉重的力道，伊丝转而以双手合握剑柄，接着将大剑抡过肩膀，以要把『莱汀之链』一刀两断的势头，横向甩出。
啪咔、啪咔、啪咔。
就像皮带断裂那样，一根接一根『莱汀之链』被『凄煌之终末』斩断，然而随着前进距离增大，『凄煌之终末』的速度也仿佛踩进泥潭般越来越慢，最终在斩断超过一半『莱汀之链』后，彻底停下，即使伊丝继续用力，也只能费力的斩断一两根锁链。
有些难对付吗？
伊丝不禁在全知地图上确认斯提克斯的状态，不论生命值还是魔力值，都处于即将死亡的最低点。伊丝不知道的是，『莱汀之链』是连斯提克斯也要消耗生命力的强力攻击，如果不是在拥有无限恢复力的灾祸深渊里，他根本不敢使用这样的自^残魔法。
就在伊丝思考该怎么对付难缠的锁链时，如同活物般发出嘶鸣的锁链也终于抵达伊丝面前。
卷携着簌簌破空声，犹如毒蛇的锁链一根接一根扎入伊丝的『叹息之壁』，不仅如此，这些拥有自我意识的锁链还分出一大部分，转而缠向它们认为最危险的单手剑上。
有种魔力被扯动的感觉。
这个名为『莱汀之链』的魔法，似乎能汲取被攻击者的魔力，可惜自己的魔力过于坚固，锁链汲取的力量就好像蚍蜉撼树，根本无法动摇自己的魔力。
只是，被『莱汀之链』找上的单手剑就没有伊丝这样的强力。在『莱汀之链』汲取下，单手剑上象征『凄煌之终末』的光辉迅速萎靡，很快只剩下单手剑本体，接着，无数『莱汀之链』乘胜追击，一个接一个缠上铁剑，仅仅不到两秒，单手剑剑身便浮现承受不住的裂纹。
虽说这把单手剑并非值钱货，属于随便一个四百级野外怪物都会掉落的廉价品，但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怪物吞噬，还是让伊丝感到不爽。抢在单手剑被彻底吞噬之前，伊丝重重冷哼。
「既然喜欢侵吞魔力，那就来试试谁的力气更大好了。」
『魔力强夺』
将单手剑和『叹息之壁』作为媒介，伊丝发动强行夺取魔力的魔法。
嗤嗤嗤——
就像松开出气口的气球，凡是与单手剑接触的『莱汀之链』，无不在眨眼间化为干瘪尸体，最后化为齑粉消失，而那些外层的莱汀之链在发现不对后，立刻试图逃离伊丝，但此刻伊丝手中的单手剑早已如旋涡那样，诞生巨大无比的吸力，即使『莱汀之链』拼命游动身体，也只是延缓它与死神见面的时间，不足十秒，所有『莱汀之链』都被伊丝的『魔力强夺』强行榨^干。
伊丝的魔力也因此恢复到顶峰。
——头顶传来危机感。
以单手剑为武器，伊丝毫不犹豫的朝头顶斩去。
铿！
一触即走，偷袭伊丝的斯提克斯与伊丝拉开距离，尽管斯提克斯的魔力和生命值又重新恢复至巅峰，可由于施放『莱汀之链』，他的的模样比起之前更加狼狈，皮肤甚至因为肉体还没来得及修复，呈现干瘪模样。
「连『莱汀之链』都奈何不了你……」
「还没有死心么，斯提克斯，你赢不了我。」
轻挥了挥单手剑，伊丝将其收回仓库，自己虽然解决了『莱汀之链』，但这把单手剑已经损坏，继续用它战斗，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碎片，武器耐久太低。
「哼，这才只是开始！『莱汀之链』就算没有把你变成干尸，你也因此失去武器！没有武器的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只要持续累积优势，一点点消耗女神的力量——比如女神的武器和那种神奇的魔法药，斯提克斯并不认为女神拥有无限的魔法药，那种东西总有耗尽的时候。仰仗自己无限的恢复力，总有把女神耗死的一天。
顺着斯提克斯的目光，伊丝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神情微妙地挑起眉。
「原来如此，想把我拖入消耗战么，不过斯提克斯，你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你觉得我只有一把武器吗？」
「再多武器，也总有告竭的时候。」
「那这个又如何？」
哪怕伊丝，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缓慢取出。
——世间没有一个形容词适合这把奢华到极致的剑。
金色间混杂了瑰丽红色，当它出现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以它为中心的存在，熔岩为之沉寂，飘荡在空间中的烈风也因它变得温柔无比，哪怕潜伏起来的灾祸，都在这番煌煌天威下颤抖，似乎这才是宇宙的中心，一切的终结。
诸神黄昏。
『Ragnarøk』的剧情武器，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威力过于变态，无法在pvp中使用的武器。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当它出现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诸神黄昏的到来，不论稀有度还是品级，都位于永冻之黄昏之上，是伊丝手中为数不多的超位阶武器。
「你……这是……」
见到诸神黄昏的瞬间，斯提克斯便感到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样，强烈的窒息感压迫它的胸腔。纵使他再自负也明白，面前这柄金色与红色交织的华丽长剑，绝非他能破坏的东西，光是积蓄在长剑上的恐怖元素，就足以令斯提克斯胆战心惊，恐怕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元素加起来，也不过只有这种程度。拿着这样的东西做武器，哪怕只是随手一刀，就能造成与『爆裂陷阱』等同甚至更高的伤害，倘若再在里面注入魔力，不知道会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分开环大陆？还是制造新的深渊？斯提克斯无从想象，他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声音艰涩而沙哑。
「……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么，尤弥尔女神。」
见到斯提克斯仿佛认命般的模样，伊丝无奈叹气。
「哈啊，我应该对你说过，我不是尤弥尔女神。斯提克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放弃抵抗，接受塔尔塔诺斯的审判，否则你会成为这把诸神黄昏的目标——放弃抵抗，至少可以免于皮肉之苦。」
「放弃抵抗……放弃抵抗……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极其好笑的发言，斯提克斯右手遮住半边脸，仰起头发出近乎疯狂的笑声，「除了女神，还有谁能拥有这份魔法！一直以来，你就是像这样愚弄我们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先施以恩惠，然后依靠先于我等诞生的实力，将我等像牲畜一样圈养起来，自己躲在幕后，品尝家畜对你献上的信仰，为他们的无知和愚昧窃喜！事到如今，还要在我即将突出环大陆之时，让我放弃抵抗，继续做你的家畜吗！」
情绪越发激动，斯提克斯瞪圆了双眼，握着长枪的手开始发青，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刻意等到我快要成功的时候出现，将我的尊严和梦想一起踩碎，你喜欢品味弱小者的绝望，他们的挣扎就是对你的最佳褒奖！我，深海的魔王，阿莱克西亚大陆最初的生命，绝不会向你这样的人屈服！我将代表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向卑劣的、令人作呕的你宣战！」
全身气势在语言调动下上升到极致，斯提克斯爆发出无比强烈的战意，求生欲与数万年来遭到玩弄的屈辱，令愤怒充斥到全身每一个角落。他不再顾及是否能逃离阿莱克西亚大陆，也不再关注伊丝手中的诸神黄昏，此刻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名为尤弥尔的东西撕得粉碎。
「把自己的卑劣代入到别人身上么……」
斯提克斯的话看似慷慨激昂，但只是把自己的卑劣当成别人也是如此，因为自己喜欢看弱小者在手中慢慢挣扎的感觉，所以认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实际上真正卑劣的人，只有斯提克斯自己。
「把我数万年来受到的屈辱一起还给你！尤弥尔！！！」
双脚用力，仿佛脚下并非空气，而是坚实地面，斯提克斯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的速度奔向伊丝。与此同时，前一刻还到处是熔岩的世界，此刻突然黯淡下来，岩壁之后涌现出无法计量的灾祸，凭借无穷无尽的数量，硬生生将熔岩吞没。仅仅眨眼功夫，到处是熔岩的空间便重新被灾祸填满，更令人惊惧的是，这些灾祸在填满空间后没有像之前一样蛰伏，而是如同追随将军的士兵，卷携同归于尽的壮烈气势，紧跟斯提克斯。
仿佛扑入火焰的飞蛾。
「『菲利斯多之刃』！」
「嚯？」
斯提克斯的长枪上闪烁起七种不同颜色的魔法光，与之一同的，还有七种不同纹路的魔法文字。
让人熟悉的魔法。
如果自己没记错，伊芙琳与希斯缇娅在使用魔法时，也都出现过这种魔法文字，这是尤弥尔女神的神代魔法。
不过，自己不会因为斯提克斯使用神代魔法，就放弃对斯提克斯的拘捕，从他选择对无辜之人采取暴行开始，他的结局就已注定。
深吸了口气，伊丝举起仿佛汇聚了世界光芒的诸神黄昏，如同对这度过了数万年时光的魔王献上悼词那样，低沉而平缓的宣告。
「结束了。」
然后，诸神黄昏朝斯提克斯挥下。
七彩的虹色与诸神黄昏的金色碰撞，顷刻间，世界被强烈无比的光芒包围，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失去意义，所有东西都被渲染成白色。
斯提克斯宣告了终结。
（10/22，三合一）

第十九章 集结！

当时刺目白光渐渐黯淡下来时，伊丝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人型生物。
被击败的斯提克斯。
受到诸神黄昏正面冲击，斯提克斯携带着灾祸的一击没能起到任何抵抗便崩溃，而伊丝也及时收手，没有让斯提克斯在这一击下连灵魂都湮灭。
不过，即使伊丝没有动用全力，整个深渊的地貌也还是发生巨大变化。
首先遍布灾祸的岩壁被彻底染成象牙白，其上附着的神圣气息与丰富元素，单拿出去，足以成为价值连城的魔法水晶，并且还是最奢华昂贵的品类。其次，站在伊丝的视角看过去，虽然伊丝使用诸神黄昏时，仅仅只是随手一挥，但从剑身扩散出去的庞大魔力，就像巨人手中的镰刀般，将整个深渊横向划出一道深达数十公里的沟壑，如果不是诸神黄昏的力量为岩壁表面附着坚固无比的白色晶层，深渊此刻已经开始崩塌。
至于灾祸，不知是因为斯提克斯落败，还是被诸神黄昏的力量恫吓，已经不再从深渊底部涌上，全知地图内没有一处代表灾祸的光点。
这样就结束了吧。
环视一圈遍布神圣气息的深渊，伊丝轻呼了口气，接下来应该回到地表，与第一位阶天使她们汇合才对。
「呃……」
被伊丝提着的斯提克斯发出低鸣。伊丝不禁低头看了斯提克斯一眼，失去深渊支持，斯提克斯残存的魔力与生命力不足以让他保持清醒，现在不过是梦呓——作为斯提克斯已无力反抗的证据，斯提克斯被标记的使魔，不久前自行消散。
嘴角牵了牵，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伊丝轻轻摇头。
「没想到诞生了数万年的圣灵，会以这种方式迎来终结，虽然是作恶无数的魔王，但还是让人唏嘘吗……」
数万年时间都在追求一个不变的目标，最后计划却夭折在自己这个刚到阿莱克西亚大陆没几年的人手中，哪怕自己是在阻止战争，也还是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斯提克斯的目标并不邪恶，他只是想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见到更广阔的世界，这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然而他为了达成目标所付出的行动，却让人无法苟同。
「不过，问题的关键在于女神啊……」
假如女神没有布下环大陆与雷暴之海，斯提克斯就能轻易前往外界，自然也不会发生斯提克斯进攻结界世界与瓦尔哈拉的故事。如今斯提克斯被自己制伏，弄清楚女神为什么要限制阿莱克西亚大陆住民前往外界，环大陆之外又究竟有什么，这些任务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但愿女神的初衷确实像特丽诺Ⅰ型所说，是为了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住民。
微微仰头，伊丝看向深渊高远的岩洞顶部。
「嘛，这些事情找特丽诺Ⅰ型确认一遍就知道了。」
出发前特丽诺Ⅰ型对自己交代，只要战胜她，她就会把秘密告诉自己，自己甚至可以因此获得离开环大陆的权利。到那时，自己就能替斯提克斯确认，外面究竟有什么——算是对斯提克斯这位即将走向终结的魔王的尊重，不论怎么说，他都是阿莱克西亚大陆最初的两大生命之一，反派也有反派的尊严。
在全知地图上为深渊做好标记，伊丝轻呼了口气。
「那么，回去吧。」
『短距离传送』
◇
当伊丝回到地表时，边缘之海已然安静下来。黑风与浓雾消失不见，被创造天使们切断的光源也重新亮起，除了广场与街道上到处是双手抱头，或蹲或趴在地上的恶魔，其他地方与人类城市无异。
当然，还得除开那些被天使用魔法轰出大洞的地面。
「已经摆平了吗……」
全知地图显示，自己在深渊里待了近一个小时，而仅仅一小时便让整个边缘之海消停下来，创造天使的效率足以用恐怖形容。
「任何未经许可的动作都会被视为反抗，在我亲爱的主人出现之前，你们必须一直保持现在的姿态，否则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远远地，特丽诺47型的凛然声音传入耳朵。可以看见在边缘之海最大的广场上，特丽诺47型以及其他几位神造天使正以审判者之姿，漂浮在空中。
而在这些创造天使脚下，聚集着大量衣着华贵的贵族，贵族大都双手背后，蹲在地上，神情充斥惊恐与紧张，他们对面最显眼的高台处，则是几名被绑成粽子，吊在木架与路灯上的贵族恶魔。这些恶魔是反抗最激烈的贵族，被特丽诺47型当做典型，以儆效尤。
除此之外，广场上还有几支十分显眼的队伍，这些人既不是神造天使，也不是恶魔抓来的俘虏，而是衣着破烂、面黄肌瘦、明显营养不良的穷苦者，他们在第一位阶天使指挥下，不断从街道涌向广场，手中还搬着大大小小的艺术品、魔法武器以及各类装满魔核与魔法水晶的钱袋。
明明是受神造天使这个异族指挥，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恶魔，脸上却只有喜悦与兴奋，脚步也格外轻快，似乎把这些奢侈品从贵族家中搬出来，是一件极为解气的事情。不少穷苦恶魔经过双手背后的贵族时，还装作没站稳地上前踹上贵族一脚。
伊丝注意到，这些穷苦恶魔的状态栏里多了『鼓舞』与『振奋』两种效果。
毕竟贵族恶魔是因为神造天使这个『外力』才屈服，如果没有『鼓舞』与『振奋』这两种精神魔法，穷苦者肯定会担心事后被贵族清算，进而受贵族的余威，畏缩着不敢进入贵族家中。
伊丝不禁苦笑，提着如同破麻袋的斯提克斯，缓慢而安静地靠近广场上的神造天使。
「47型。」
「叫我做——诶？我亲爱的主人？！」扭过头来的特丽诺47型眼中充满惊喜，目光下意识落到伊丝手中的斯提克斯上，「这是……斯提克斯？您果然把他解决掉了？」
「居然真的不到一小时就解决了……」
不止特丽诺47型，其他几位在场的创造天使也都捂住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大的嘴，表情里满是不可思议，朝伊丝聚拢过来。
「『真的不到一小时就解决了』是指？9型、10型还有11型她们呢？」
简直像特丽诺47型她们之间下了某种赌注一般。
如同在感到羞愧，特丽诺47型不好意思地双手握在腰间，肩膀左右扭捏着。
「她们去上面通知特丽诺大人她们，下面已经安全了。一小时是……其实是我们在和堕天使战斗过程中，他们突然放弃抵抗，向我们投降，然后我们才从堕天使嘴里知道，斯提克斯已经被伊丝大人您制伏。如果不是您解决掉斯提克斯，我们不知道还要花多久才能突入地下设施。那里不止有堕天使，还有能强化堕天使与恶魔的灾祸，太难缠了。」
「原来如此。」
天使们是在为她们能力不足感到羞愧。
抬起手，如同长辈般，伊丝摸了摸特丽诺47型的头。
「不用自责，恶魔虽然难缠，但对你们而言，也只是花的时间稍长一些，不是无法打败。」
「可、可我们只是对付一些小喽喽，亲爱的主人您却独自深入敌后，与魔王斯提克斯作战。结果到最后，我们的速度还不如您，没能为您提供帮助，我……我都没脸自称是您的仆人。」
「是不是我的仆人这种事，不应该由我说了算吗？」伊丝故意睁大双眼，表现出十分在意的模样，「非要说的话，我一直都没有把特丽诺47型当成我的仆人。」
「怎么会……」
瞬间，特丽诺47型如同考试落榜的学生，肩膀耷拉下去，脸色也灰暗到极点，如果不是伊丝及时扶稳，身体差点软倒在地上。
47型的夸张表现令伊丝无奈补充。
「我的意思是，47型不是一直以助手自称吗，怎么又突然变成仆人了。」
「啊！原来是这样！」
明明刚才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当伊丝说到助手后，特丽诺47型又立刻像中了亢奋魔法那样，变得精力旺盛起来，一边晃动并不存在的尾巴，一边凑到伊丝身边，满眼期待的等待伊丝命令——也许该考虑给特丽诺47型装一个自己在威弗列德城见过的活动尾巴，特丽诺47型的表现，总让自己想到宠物犬。
给本就漂亮的神造天使戴上猫耳或狐耳，肯定更加可爱，如果琳看见，一定会觉得这里是天国。
「真好啊。」
「伊丝大人，我可以成为您的助手二号吗？」
「那我要三号！」
「哼，二号、三号和四号已经被9、10、11型预定了，你们只能往后排。」
仿佛伊丝的代言人，特丽诺47型挡在其他天使与伊丝之间，挺起傲人胸部，极度自满地说道。
喂喂，怎么又开始用编号了，这样和特丽诺××型有区别吗？
内心悄悄吐槽的同时，伊丝转向广场上神色惊恐，畏怯看着这边的恶魔贵族。由于瞥见昏厥过去、头发与衣服被烤焦的斯提克斯，这些恶魔眼中的恐惧与不安变得更加浓郁，眼睛里还混杂了一丝悲戚，仿佛预见自己悲惨未来的奴隶。
这倒提醒了自己，边缘之海的未来，确实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接下来自己肯定会把斯提克斯交给蒂娜与莉娅，不仅如此，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他们也会加入审判的队列，按照斯提克斯犯下的罪行——派遣堕天使残害结界世界的数十万恶魔、袭击瓦尔哈拉、攻击人类世界，斯提克斯被判死刑，不会有人存在异议。
而魔王不同于堕天使，身为圣灵的魔王一旦被强大外力攻击，躯体便会湮灭于虚无。因此斯提克斯死后，边缘之海便会陷入没有魔王统治的境地。
要知道，整个边缘之海都因斯提克斯供给魔力续存，处死斯提克斯，边缘之海无疑会像离开土壤的植物，迅速枯萎、凋零。当边缘之海魔力耗尽的一刻，这里的恶魔要么被卷进空间乱流，要么瞬间暴露在上万公尺深的海水压力下，不论怎样，结局都是死。
可能的话，自己不想做一个『虚伪的英雄』——旧世纪里某些描绘西部牛仔的电影通常有这样的情节，牛仔警察闯入酒馆，对正在喝酒的犯罪者扫射一通，把犯罪者打死后，收起枪支，扬长而去。看起来很潇洒，但实际上是一种自我满足和不负责任的行为。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死亡的犯人上，无视留下的满地狼藉与破坏的桌椅，这对周围的无辜者而言，是极不负责的、虚伪的正义。
尽管这些恶魔里既有斯提克斯的共犯，也有间接支持斯提克斯发起战争的恶魔，可审判他们的人应该是法律，而不是自己一时的喜恶，更不用提里面还有为了生存，不得不为斯提克斯工作的奴隶与穷苦民众，他们是无辜的存在，就这样葬身大海，与屠杀无异。
只是……
伊丝犹豫起来。
就像能为圣域结界提供魔力的人只能是乌拉诺斯一样，能为边缘之海提供魔力的人，也只能是斯提克斯，这样一来，自己就只能让这些恶魔离开边缘之海，将他们安置到别处。以边缘之海两三百万的人口，安置实在是一个难题，更不用说他们还是斯提克斯麾下的恶魔。
「只能找莉娅、希斯缇娅和特丽诺商量了吗……」
有能力消化恶魔的地方，也就只有结界世界、瓦尔哈拉与环大陆。
虽然也不是不能塞到阿莱克西亚大陆，比如血族海鲁恩特，以血族地广人稀的特点，将恶魔安置在那里建立一座城市，根本算不上困难，但如何让人们接受恶魔的存在，不至于引起恐慌与骚乱，这又是一个问题。
「嗯？」
正当伊丝皱起眉思索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又陌生的魔力波动，大脑里有种和什么东西连接上的感觉，并且这种感觉并非一个，而是许多个。
紧接着，伊丝身边的空气开始扭曲，一个接一个仅能容纳一人出入的白色光门出现在伊丝身前。
空间传送？
大脑立刻意识到，这是过去自己交给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她们的传送水晶，自己将水晶的传送目标设定为自己，当安德烈亚她们遇见紧急情况，不得不使用时，水晶会将她们与她们身边一百公尺内的一切生物，传送到自己面前。
神色瞬间紧张起来，伊丝做好战斗准备，等待传送结束。
——过了不足五秒。
最先是一袭夜色礼裙的安德烈亚、接着是伊芙琳、琳、亚多尼斯以及玛格丽特酒馆的真红和芙兰，众人先后出现在伊丝面前，而紧跟在众人后面的，则是约莫百位斯提克斯手下的大恶魔。
从斯提克斯之前的话推断，他为了发动总攻，安排人监视莉娅行动，因此同样的监视，应该也存在于安德烈亚她们身边——很可能是斯提克斯调查到自己和她们关系密切，所以才如此安排，如今这些大恶魔感受到斯提克斯遭遇不测，于是便开始绑架或者暗杀了吧。
至于莉娅和蒂娜为什么没有传送过来，肯定是莉娅她凭借魔王的实力，顺手把大恶魔解决掉，到海面以后，自己得去一趟结界世界，看看情况才行。可以的话，干脆把莉娅和蒂娜也接到环大陆，这样还能省去讨论该在哪里审判斯提克斯的功夫，大家一起欣赏异国风情。
「伊丝大人！」
「伊丝！」
「伊丝小姐！」
见到伊丝以后，安德烈亚一行的慌张神色迅速转变为希望与安心，不顾周遭环境，一齐向伊丝靠拢。而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回到大本营的大恶魔，则纷纷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迎接他们的，是神造天使为了在伊丝面前展示自己，一拥而上的各色魔法。
（11/23）

第二十章 身份败露！？

晴空万里的下午。
「这就是环大陆……」
悬停在环大陆海岸线上空，俯瞰下方海天一线景象的莉娅感慨道，和伊丝初次见到环大陆时一样，莉娅不禁为环大陆先进的魔法与整齐的建筑赞叹。
「虽然很早之前就听你说，你已经成为瓦尔哈拉的主人，新一任乌拉诺斯，但那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圣女的代言者，没想到竟然是真正的魔王乌拉诺斯……伊丝已经成为不输给我的优秀领导者了。」
「啊哈哈，比起莉娅，我还远远不够啦。」
不如说，自己还是个半吊子。
至于为什么会有现在这一幕，需要把时间倒退到半小时之前。
解决了斯提克斯派去暗杀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她们的大恶魔后，自己便带伙伴们与创造天使一起，回到距离边缘之海最近的城市。接着，自己一边向安德烈亚她们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边借助传送门回到菲尔城，拜托特丽诺47型安顿伙伴们，让安德烈亚她们与卡米拉和佩佩汇合，然后，自己又通过瓦尔哈拉上的超远距传送门，回到结界世界，寻找同样可能被大恶魔袭击的莉娅与蒂娜。
结果和伊丝预想的一样，妄图袭击莉娅与蒂娜的大恶魔还没走到两人面前，便被赫蒂等一众堕天使拦截下来。确认结界世界没有危险后，伊丝向莉娅解释了斯提克斯被自己活捉的事情，最后理所当然的，莉娅与蒂娜跟着伊丝来到菲尔城，目的则是审判斯提克斯。
一只手压着被海风吹起的灰色长发，另一只手则像害羞的少女那样压住裙摆，莉娅眼中满是感叹。
「难以想象斯提克斯居然一直在和这样的敌人作战，神造天使的力量和过去比起来，强大了无数倍，即使是我，想攻破这样一座城市，也不得不拼尽全力——这里风太大了，乌拉诺斯大人，我们可以去下面说吗？」
「不……莉娅你就别调侃我了。」
「莉娅姐，我觉得更应该调查这家伙是怎么和天使扯上关系，」个子比少女模样的莉娅矮上许多，外表如同八岁幼^女般可爱的蒂娜没好气地指了指伊丝，「搞不好这家伙趁我们不注意，把女神都给拐回来了，只是现在不敢说出口，想先给我们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哈啊？原来我在蒂娜眼里是这样的人？」
「难道你这家伙不应该先反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吗？在认识我之前，就和教会的下任教皇不清不楚，后来不止多了半龙的勇者，还有帝国皇帝，最后就连莉娅姐也惨遭毒手，对了，最近又多了个瓦尔哈拉的圣女，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底线啊。」
仿佛美少女游戏里主角的姬友，蒂娜双手抱胸，没好气地说。
虽然被蒂娜一语戳中要害，但伊丝还是不甘地争辩。
「琳姑且不论……亚多尼斯喜欢的是薇尔，伊芙琳不是一直以姐姐自居吗？希斯缇娅和我只是关系要好的挚友，最后『连莉娅姐也惨遭毒手』的说法，这完全是污蔑吧！呐，莉娅？」
为了求得清白，伊丝将求助目光投向莉娅，然而后者并没有像伊丝想象的那样，用温柔的语调教训蒂娜，反而回给伊丝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不否定『惨遭毒手』的说法。
「我也不知道哦，毕竟伊丝是相当有魅力，让人爱不释手的妹妹呐。」
喂喂……这是怎样的一种展开啊。
如果连莉娅对自己都不是纯粹的亲情，自己实在得怀疑那个喜欢开玩笑的伊芙琳，是不是也像莉娅这样——伊丝一直坚信的友情开始动摇起来。
仔细想想，每当琳见到伊芙琳借用『姐姐』的名头亲近自己时，都会低声说「这太狡猾了」之类的发言，假设，当然，只是假设，假设伊芙琳其实没有把自己当成名义上的妹妹，那么过去她说过的，「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以及「喜欢的人就是伊丝哦~」这种发言，很可能是借着玩笑之名，吐露真心。
不妙啊……
脑海中稍稍幻想了一下，伊丝不禁有种心头插上翅膀的感觉，被人喜爱上的感觉，不论何时都让人开心，哪怕名为道德的东西已经开始谴责自己，这种软乎乎、轻飘飘的迷醉感，还是无法抹去。
然后。
蒂娜稚嫩的声音再度在伊丝耳边响起。
「你这家伙不会现在都没察觉吧？」
「我觉得很可能哦，不然的话，就不会把伊芙琳她们和卡米拉酱放在一起了。现在下面肯定很精彩，精彩到让我不想过去。」
「呃……」
如同长时间没有上油而生锈的机器，伊丝脖子僵硬起来。
由于时间安排上的关系，伊丝虽然会经常回去看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却很少带卡米拉与玛丽也一起转移，这就造成了信息上的不对等。安德烈亚、伊芙琳与琳三人的关系很好，而与卡米拉和佩佩的交流却鲜少。亚多尼斯因为身为帝国皇帝，惹出过不少麻烦，所以伊丝去见亚多尼斯时，从没有带过其他同伴。倒是莉娅，明明身为魔王，却有着平易近人的大姐姐性格，与所有人关系都不错。
这样想来，以伊芙琳喜欢挑拨离间、看热闹的性格，对上卡米拉与佩佩——伊芙琳与卡米拉早在米特斯拜亚时就相互看不顺眼，现在众人一起待在客厅里，并且作为调和者的自己还不在场，场面肯定相当精彩。
不妙。
太不妙了。
伊丝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可以的话，自己真希望蒂娜与莉娅的直觉是错误的——也就是伊芙琳其实一直在用看恋人的目光看待自己。可一旦代入到恋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伊芙琳过去对自己的种种帮助与支持，还有那些暧昧的、让人『误解』的话语，简直就是当面告白，自己得有多天真，才会继续相信伊芙琳的话是玩笑。
如果伊芙琳在自己刚离开尤弥尔教会的时候，像琳那样告白，自己大概会拒绝伊芙琳吧，但事情到了今天，伊芙琳再说同样的话，自己怎么样都无法做出令伊芙琳伤心的选择、尽管就算自己拒绝，伊芙琳也肯定会说笑着说「开玩笑的，不要太自恋了哦」这样的话，但她的内心肯定会失落，自己并没有这种即使让伊芙琳悲伤也无所谓的铁石心肠。
暗暗的，伊丝不禁觉得，这是伊芙琳早就布好的蛛网，慢慢做好铺垫，将自己装进去，而等自己醒悟过来，意识到这是甜蜜陷阱时，已经成为无法挣脱束缚的猎物。
真是聪明的女人。
——却又让人迷醉。
精致如人偶的脸庞浮现极为勉强的微笑，伊丝怯怯地建议。
「那个……总之，我们先去菲尔城，见见斯提克斯？」
「不去瓦尔哈拉上，把那位圣女也带来吗？还是说伊丝在害怕麻烦越变越大？回避可不是好习惯哦？」
「哈……哈哈……说……说的也是。」
嘴角扯了扯，伊丝尽量礼貌的尴尬笑着。
莉娅则十分大方地牵起伊丝的手，如同长辈般，无奈地摇头叹气。
「好了好了，不用担心，关键时刻我会帮你，谁让我也是其中一员。」
「其中一员是指？」
面对伊丝畏怯的试探目光，莉娅回以大姐姐特有的狡黠笑容。
「其实我也喜欢伊丝哦？」
「骗、骗人的吧？我不是像希里那样的妹妹吗？」
「啊啦，我明明说过，希里是希里，伊丝是伊丝，伊丝不是希里的替代品。」
「那刚才那句话……是真的？莉……莉娅是我的恋人？」
连莉娅都亲口承认的话，自己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有之一。
食指放在唇前，莉娅歪了歪头，故意用模棱两可的说法。
「我说『开玩笑的』，伊丝会相信吗？」
有了伊芙琳的前车之鉴，自己再也不会相信这种玩笑了。
答案呼之欲出。
明明不是没有和莉娅牵过手，此刻伊丝却紧张起来，后背控制不住的渗出汗珠，身体也燥热异常，被莉娅握住的手有种不论怎么放都不合适的感觉，时刻担心给莉娅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后，伴随「砰」的一声，蒂娜一拳锤在伊丝背后。
「就得意吧你，好运的家伙。」
◇
很快，局促不安的伊丝带领莉娅与蒂娜一起登上瓦尔哈拉，接着又和希斯缇娅与阿撒兹勒一起，来到菲尔城的住所。由于不止第一位阶天使，连特丽诺Ⅰ型都认可了伊丝，所以伊丝带外人进入菲尔城这个举动，没有遭到战斗天使阻拦，相反，还有许多面带微笑的第一位阶天使出来迎接，这其中就包含了特丽诺47型与『森林女神』三人组——森林女神是指9、10、11型，这三位天使经常穿翠绿色的服装，头发也在翠绿色与青绿色之间，加上不说话时的娴静与优雅气质，伊丝总觉得三人和森林女神没有两样。
「我亲爱的主人，您已经返回阿莱克西亚大陆了吗？」
带着如太阳般耀眼的身姿，和贵族大小姐没有两样的特丽诺47型凑到伊丝面前，瞪圆的双眼里充满不可思议。
按照常识，从环大陆到阿莱克西亚大陆，即使没有雷暴之海阻隔，也至少要整整半年时间，并且这还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日夜兼程的以最快速度飞行计算。哪怕伊丝的实力超越常人，特丽诺47型也认为，伊丝怎么样也要花半个月时间，而现在却仅仅半小时就跑完来回，如果不是伊丝身边确实多了些特丽诺47型没见过的人，特丽诺47型肯定以为伊丝是回来拿东西。
「嗯，这边是莉娅·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两人分别是原初的魔王塔尔塔诺斯与现任的魔王塔尔塔诺斯。这边的两位来自瓦尔哈拉，分别是瓦尔哈拉的圣女希斯缇娅，与实力排行堕天使之首，叫做阿撒兹勒的堕天使。」
「两位主人的恋人，一位主人的下属，还有一位是主人的女儿？」
「啊？」
伊丝脑袋上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下属肯定是指斯提克斯，可恋人和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比起不明所以的伊丝，被指名为『恋人』的希斯缇娅显得十分自然，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希斯缇娅充满圣洁的脸庞，正带着点点小恶魔般的笑容。
「你的名字是？」
「原名特丽诺47型，现名魔王伊丝忠实而得力的助手一号。」
「我很欣赏你，加油。」
喂喂……为什么对特丽诺47型的发言毫无反应啊？
对比希斯缇娅与莉娅的默许，反应最大的反而是蒂娜。
「我才不是这家伙的女儿！说到底，我只是外表看起来小，按照人类的算法，我比伊丝还要大一些。」
「噢噢！和特丽诺大人一样吗，我知道了。虽然看主人的眼神没有像另外两位大人那样倾慕与暧昧，但也有种不舍和依恋的感觉。一定是主人的又一位恋人吧。」
「你——」
你是故意找茬吗！
即使蒂娜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伊丝也能从蒂娜竖起的眉毛与直挺挺的尾巴看出来，蒂娜处于爆发边缘。
如果让闹剧继续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住所，老实说，有了莉娅与蒂娜的提醒，自己不禁担心起魔法塔里的卡米拉和安德烈亚她们。伊丝拍了拍蒂娜的小脑袋，示意其安静下来，随后目光转向特丽诺47型。
「斯提克斯安顿好了吗？那家伙的实力不容小觑，不能让他获得魔力。」
「已经安顿好了，得到特丽诺大人许可，我们把斯提克斯关押在菲尔城最严密的监牢里，即使元素也无法进入的流放之地，斯提克斯无法在那里恢复魔力。」
「那就好。另外……」伊丝说话声突然变小，语气里也多了一丝试探，「卡米拉和安德烈亚她们怎么样了？」
「没有遭到攻击，我决不允许主人的家眷在菲尔城受伤！」
如同被将军叫到名字的士兵，特丽诺47型站直身体，眼底带着荣耀，格外庄严地宣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她们相处的怎么样？」
「相处？完全没有问题。大家就像姐妹一样坐在一起，不过商量的话题都是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什么『旅行结束，该考虑那件事了』，还有『彩礼到底分半个版图还是全部送出来』，『住在哪里比较好』，『干脆成立阿莱克西亚大陆同盟』之类的话。」
「呃……」
虽然和意料的画面有些区别，但只要没有起冲突，就是值得庆幸的事。
然而，伊丝很快注意到了一句话。
「等等，47型，我有一个问题，『彩礼到底分半个版图还是全部送出来』，这句话是谁说的？」
「有着一头长及腰间的金色长发，穿钴蓝色礼裙，看起来很有气质和威严的女人，啊，和卡米拉小姐长得很像。」
亚多尼斯。
脑海里浮现亚多尼斯的身影，紧接着，伊丝意识到一件更要命的事情。
伊丝和薇尔的秘密露馅了。
（12/23）

假条

今日状态欠佳，咕咕咕一天。
另外借着假条发一下亚多尼斯的人设草稿，完成稿最近就能搞定（总算把所有主要登场角色的人设搞定了），其实一直想约一张全角色同框的花嫁图，但各种各样的理由行不通，亚多尼斯就是最后的人设啦~
005

第二十一章 缤纷多彩的少女们

提心吊胆的，伊丝在莉娅与第一位阶天使陪伴下，来到位于魔法塔内的会客厅门前。此时房门并未关拢，伊丝一行可以从门缝中窥探到房间内的情况。
氛围完全不像少女的茶会。
如果一定要伊丝形容的话，伊丝只能想到多国首脑聚集在一起的会议。众人坐在一张面积大到应该被称为会议桌的圆桌上，而其上坐着的人，从距离伊丝最近的座位按顺时针数，依次是诺塔帝国皇帝亚多尼斯、诺塔帝国长公主卡米拉、佩西亚领伯爵长女依蒂丝与其仆从蕾菲娜、血族女王安德烈亚、尤弥尔女神『人皇』神键化作的玛丽以及跟班蒂芙尼、尤弥尔教会现任教皇伊芙琳、福音选中的勇者，同时也是灾厄化身的半龙少女琳、神造天使的代表拉克西丝芙妮雅、还有最后的，身为玛格丽特酒馆总管的真红与芙兰。
假如把如此阵容放在阿莱克西亚大陆，不论走到哪，都会引发剧烈震动，并且这还不算房间里站着的其他人。
——诺塔帝国宰相布兰德利与将军卡尔、安德烈亚的亲卫伯里斯、神造天使克洛莉斯与艾诺丝、勇者琳的两位好友红与紫、和真红与芙兰一同被伊丝所救的赛拉、以及最后的，对魔法铸造学与魔导武器极其狂热的大师艾维斯。
自己带伙伴们离开威弗列德城之前，向远在赫尔斯王国的艾维斯寄出过信函，告诉艾维斯，芙妮雅工坊拥有制造魔导武器的技术，如果艾维斯感兴趣，可以以加入芙妮雅工坊为前提，进入芙妮雅工坊学习，现在看来，艾维斯果然没有抵住诱惑。
至于艾维斯、伯里斯与帝国宰相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答案很简单，因为伊丝交给安德烈亚等人的传送水晶，效果为群体传送，而当安德烈亚她们遇见危险时，这些人正好在自己的君主或友人身边，于是跟着一起被传送过来。此外，那些逼迫到安德烈亚一行不得不使用传送水晶的大恶魔，也和安德烈亚她们一起传送，而那些大恶魔的去向，已经在第一位阶天使的魔法攒射下，化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在天空岛瓦尔哈拉和环大陆的时候，卡米拉小姐和玛丽一直和伊丝大人大……大被同眠？」
从桌子上起身，将粉色长发绑成双马尾的安德烈亚双手撑在桌上，娇俏的脸蛋上，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丑陋的可爱金眸与小巧鼻子，正形成一个『这太不知廉耻了！』的神情，微微泛红的脸颊与嗔怒中的双眸，完全感受不到这是一位血族女王。
面对安德烈亚的问题，坐在对面的卡米拉昂首挺胸，搭配闭上的双眼与微微仰起的下巴，将骄傲与自豪显露无疑。
「当然。另外刚才拉克西丝说漏了一点，每晚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和姐姐大人紧贴在一起，温暖姐姐大人身为血族的冰冷体温。」
「这是何等美妙——」意识到说错话，亚多尼斯如同在赞美神明的表情立刻切换回深邃而威严的模样，「这是何等下流！皇姐，您身为诺塔帝国皇室，应当注意自己的举止，至少……至少等到和伊丝，哦不，薇尔，呃，也不对，总之，我想表达的意思诸位都清楚，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再怎么也要等到结婚以后才行！」
由于伊丝从没有提起过，亚多尼斯对薇尔一见钟情，自己对此很苦恼的事情，所以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对亚多尼斯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比如在伊芙琳眼中，伊丝和薇尔根本就是一个人，不过，伊芙琳大概可以猜想到，所谓薇尔，肯定是伊丝用的假身份，因此伊芙琳没有太把亚多尼斯的混沌发言放在心上。
比起这个，她有更值得在意的事情。
以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家长』身份，伊芙琳举止优雅地双手放在桌上，笑容里看不出一丝阴谋味道。
「这样一来，什么时候确定结婚的日子，又究竟在哪里举办婚礼，就成问题了呢。不论安德烈亚还是亚多尼斯，或者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结为夫妇的经历。那么，为了避免婚礼上出现尴尬，得事先演练一遍才行，我身为伊丝义理上的姐姐，应该负起责任来。嗯……不如我来代替大家，先和伊丝演练一遍，熟悉流程后的伊丝就可以——」
「总觉得伊芙琳小姐另有图谋呢……」
「嗯，作弊。」
被挤在众人之间，没什么发言权的玛丽困扰笑着，蒂芙尼则十分认真地点头。
事实上，不仅会议桌上的众位君主感到一丝阴谋味道，就连站在这些君主后的臣子与仆人，也都表示不满，不如说，他们身为局外人，比桌上的人更加清醒。
站在亚多尼斯身后的帝国宰相布兰德利第一个出声。
「我反对！没有人天生就知道婚礼流程，况且这些事情只需在礼仪官教导下就能轻易学会，没有练习的必要。即使我不赞成陛下和伊丝主教的婚事，但为了帝国的威仪和陛下着想，陛下也必须是第一个和伊丝主教完成婚礼的人！」
「啊啦，坐在你面前的可是坐拥阿莱克西亚大陆一半领土的血族女王哦？就算按先后顺序，也应该由安德烈亚酱先来。」
伊芙琳以仿佛和安德烈亚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口吻说道。一边剔着指甲一边发言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把布兰德利放在眼里。
然而待在门外的伊丝清楚，伊芙琳这是借安德烈亚当盾牌。
可惜的是，在场的人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伊芙琳一样，擅于用别人当挡箭牌，还有主动出卖自己伙伴的笨蛋。
伴随『啪』的一声脆响，红一巴掌拍在桌上，不论瞪圆的双眼，还是急促的喘息，都显得红义愤填膺。
「我也不同意！琳才是最爱伊丝大人的女人！说到底，这世界上哪里还有像琳这样愿意奉献自己，可爱又温柔的女人。琳对伊丝大人的爱经历过时间的考验！琳，你也说句话啊！」
「红，快、快住嘴！」
琳满脸通红地一边将红向后拽，一边用满载歉意的赔笑向桌上其他人道歉。虽说琳的黑纱长裙上有几处与大恶魔战斗带来的破损，但这并不妨碍琳异于人类的妖异魅力，齐臀的黑色长发加上狐耳发饰，侧脸的点点青色鳞片以及羞红到仿佛要滴出水来的脸颊，种种元素组合在一起，具有压倒性的女性魅力——根本是在诱惑别人把琳紧紧抱住。
至于琳为什么要反对红的『帮助』，倒不是琳不想争取，而是因为身世、遭人厌恶的半龙血脉以及认识伊丝的时间，不论哪一点，都比不上在场的其他人，所以琳很早之前把自己的地位看的很低，认为只要自己没有被伊丝拒绝，其他人愿意接纳自己，就十分满足——事实上，最开始琳心里只想做情人这种令人心生愧疚的角色，还是伊芙琳发现后，不断教唆与挑动，琳才渐渐有了一点自信。
「对……对不起，红擅自说了困扰大家的话，我会好好管教她，还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婚礼选址的话，我觉得应该放在伊丝的属地，克洛伊公国。虽然克洛伊公国地方小了一些，但伊丝在那里倾注了许多心血，如今已经变成了不起的地方，伊丝身为克洛伊公国国王，应该在自己子民见证下完成婚礼……」
「噢噢，不愧是我们的公主大人，一不留神就成为话题的主导者。」
「诶？紫？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无视红和紫的打岔，以家长身份自居的伊芙琳右手捏着下巴，思考般的点头。
「唔姆，克洛伊公国么。确实应该考虑在内，伊丝从我这里要了不少援助，王都建设的不错。只是，琳妹妹，我要先强调，我接下来的话没有贬低克洛伊公国的意思，仅仅就事论事。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克洛伊公国里，唯一建设好的城市只有王都，而且即使王都，也没有在每个角落都铺上石砖，排水设施更不用提，甚至连连通其他城市的山路，也都没有修建，这样一来，婚礼需要的物资，很难从其他国家运输过去。尽管琳妹妹的心意很好，可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要综合所有人考虑，在座的各位都是君主、皇女，应该采用最高规格的婚礼，不是吗？」
因为琳就坐在伊芙琳左手边，因此伊芙琳说话时，碧色眼眸可以近距离直视琳的绀紫色双眼。
后者摆出认真思考的神情，很快，头上的装饰用狐耳低垂下去。
「的确和伊芙琳姐姐说的一样……我欠缺考虑了，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们不是和家人一样吗？」
回以琳得体微笑，同时轻轻把手叠在琳手背上，伊芙琳转而看向右手边的三位。
「这边三位的意见呢？对我而言，三位是生面孔呢。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候没有太多交流。」
这里的『三位』，是指有着红色长发与红色猫耳，身材娇小的真红、贵族大姐姐打扮，一头亚麻色头发的芙兰、以及年龄在三人中最小，同时也最有青春气息的赛拉。斯提克斯手下的大恶魔袭击这三人时，三人正好在威弗列德城，和铸造大师艾维斯一起，讨论芙妮雅工坊的未来。
以浑然天成的优雅动作，芙兰带着真红与赛拉站到一旁，朝桌上的几人微微行礼。不同于安德烈亚与伊芙琳，真红与芙兰仅仅只是伊丝的下属，没有对伊丝抱有恋人感情，自然不参与到婚礼话题中。
「我们是伊丝小姐的下属，伊丝小姐不在时，我们会帮忙打理玛格丽特酒馆。请诸位国王陛下与公主大人不要在意我们，我们只负责物资的调配与寄送邀请函——也许对诸位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的程度，但玛格丽特商会将尽全力提供资金上的支持。」
「还有芙妮雅工坊！」
约莫十六岁左右，极富青春气息的赛拉在一旁强调。
「玛格丽特酒馆？平时运营酒馆的人原来是你们……相当可爱漂亮的女孩啊。」
还好这句话是由亚多尼斯说出口，换成蒂芙尼或者蒂娜来，伊丝肯定要怀疑，下一句话是『悄悄养的情人』一类不知廉耻的发言。
「所以，你们商量了这么久，连到底该怎么进行婚礼，都没说清楚么。」一直没有开口，看着桌上众人将话题抛来抛去的依蒂丝皱起眉，似乎认为应该终止这场无尽的会议，依蒂丝坐直身体，正色道，「与其排出谁第一个进行婚礼，让剩下的其他人不满，不如所有人一起完成婚礼，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么。至于选址，不论哪一片属地，都会让没有被选中的人不满，那么，就在我们脚下的菲尔城进行，被天使祝福的婚礼，我想没有谁反对吧？」
「是的，我非常赞成。特丽诺大人一定会祝福这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用找不到一点私心的公正神情，正襟危坐的拉克西丝保证道。
依蒂丝的提案的确解决了现在众人面临的『先后顺序』的问题——尽管伊丝认为这太过荒唐，即使自己已经抱着就算被人说「这家伙也太恬不知耻了！」，也要迎娶所有人的心理准备，但自己想的是一个一个的、按照不同地区的风俗来。从未想过伙伴们在同一天一起嫁给自己。
说到底，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幸运到荒唐的事情吗，简直伤风败俗。
然而，伊丝在意的事情，会议桌上却没一个人表示反对，并且就连宰相布兰德利也闭上嘴——假如布兰德利没有被亚多尼斯眼神威胁。
细而长的眉毛形成一个好看角度，头顶戴着王冠的安德烈亚沉思着提问。尽管安德烈亚外表还停留在十五六岁的模样，可已经能看出点点属于女王的成熟。
「洛伊丝薇尔卿的提案的确不错，能受到众位天使祝福，一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婚礼。可是，物资的调配该怎么办？这里距离阿莱克西亚大陆太远，我们该怎么把婚礼需要的东西运输过来？」
「这个不用担心，神造天使平日里除了自己的工作，就是应付恶魔，像婚礼这类散播幸福与美好的事情，我们十分乐于加入。何况这是吾主和玛丽的婚礼，不论出于对吾主的尊敬，还是玛丽身为『人皇』之键的身份，都足以让我们神造天使不遗余力的提供一切必要物品。」
拉克西丝如此保证。
然而，这对在场的其他人来说，是一件出乎意料，不得不在意的事情。
所有人目光一齐聚焦在脸颊『砰』一下红起来的玛丽身上。
要问的问题不言而喻。
目光极其复杂的，伊芙琳微微歪着头，眉毛也紧皱在一起。
「连玛丽也不放过……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玛丽，你明明承诺过不会抢走伊丝大人！」
「诶？伊芙琳小姐？安酱？没、没没没没有这回事！拉克西丝小姐，您在说什么啊！」
「呃，抱歉，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玛丽就像吾主的女儿一样，如今吾主要举行婚礼，即使看在玛丽的份上，神造天使也会全力协助。」
「呼，这样么，差点要把伊丝当成垃圾了。」
像是松了口气那样，伊芙琳摆了摆手，然而，大家并未注意到，玛丽露出了一瞬间的可惜神色。
「明明我也成人了的说……」
「就……就算是变成垃圾的伊丝，我也不会嫌弃……」
我可爱的琳呦，你简直就是天使！
依靠第三形态下的敏锐听觉，伊丝暗暗在内心抹泪。
「等姐姐大人回来以后，我会向她汇报我们今天的决定，只是，」卡米拉目光突然锐利起来，放在身旁的依蒂丝身上，「依蒂丝，蕾菲娜你打算怎么办？」
「唔。」
仅仅一句话，原本吵闹的会客厅顿时安静下来。蕾菲娜的身份暧昧，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到需要点出来的时候，所以从未有人提及。如今到了节骨眼上，众人不得不在意。
然而，原本是一个尖锐的，会让人起冲突的话题，依蒂丝却弯起嘴角，毫不在意地挥手。
「让蕾菲娜也像我一样嫁给伊丝，不就解决了吗？」
「诶？薇、薇尔！？我这样出身卑贱的人——」
格外吃惊的，蕾菲娜一下绷紧全身，气息慌乱起来。
依蒂丝挑起一边眉毛，抬起头看向身后。
「你是我的所有物，存在身份卑贱这种说法？」
嗯……再因为紧张和害怕待在门口偷听，就属于恶趣味了吧。
事实上蒂娜已经无数次试图把自己推进门。
深吸了口气，伊丝先是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希斯缇娅，然后又看向给自己递来加油目光的莉娅与阿撒兹勒，伊丝在胸中酝酿起勇气，抬手叩向门扉。
——接着，身后传来特丽诺Ⅰ型意外的声音。
「伊丝阁下，您在门外待着做什么？」
（13/24）

第二十二章 罪孽深重的女人

刚鼓起的勇气被突然到来的特丽诺Ⅰ型打断，然而，由于会客厅房门虚掩，特丽诺Ⅰ型又并未控制音量，伊丝很快便成为房间里众人的瞩目对象，或者说，在座的少女纷纷从位子上起身，朝伊丝的方向迈出一小步。
糟糕了啊……
尽可能让脸上浮现笑容，伊丝扭动僵硬的脖子，准备向房间内的众人打招呼。
在这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非常时刻，特丽诺Ⅰ型先是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旋即一脸恍然，以完全不像九岁幼^女的淑女动作，提起黛蓝**仆装裙摆，向伊丝行了一礼。
「十分抱歉，伊丝阁下，打扰了您和家人的会面，但我是为了回答伊丝阁下上午的疑问而来——环大陆之外究竟有什么，为什么我们不允许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住民前往外界。此外，我从第一位阶天使那里听说，您欲将边缘之海的恶魔转移到外界的想法，对此，我必须赞扬伊丝阁下的仁慈，特丽诺Ⅰ型可以代替女神大人许诺，女神的国度愿意接纳边缘之海的住民——前提是这些住民没有劣迹，并且本人愿意自发融入神明的国度。」
由于想到莉娅与蒂娜可能被大恶魔袭击，所以从边缘之海回程时，伊丝没有与特丽诺Ⅰ型交代太多，事情基本上由第一位阶天使转告，直到现在，特丽诺Ⅰ型才有机会与伊丝解释。
「呃……啊啊，确实，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事情。姑且不论那些问题的答案，首先转移边缘之海的恶魔，就是相当浩大的工程，必须早点提上日程才行。」
受特丽诺Ⅰ型启发，伊丝连忙以正经表情补充道。
虽然这样有拖延伙伴的期待之嫌，但也是无奈之举，再怎么说，偷听被人抓到的出场方式，都尴尬到了极点，可以的话，自己要向女神申请重来。
以面无表情掩饰紧张与不知所措，伊丝走进门内，一一向房间里的众人打招呼。接着，在伊芙琳让出位置下，伊丝来到会议桌最上席，向众人介绍特丽诺Ⅰ型『神之国代理者』的身份，并且在得到特丽诺Ⅰ型许可后，说明了阿莱克西亚大陆诞生的过程。
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伊芙琳皱起眉头。
「也就是说……阿莱克西亚大陆的诞生，不过是女神的一场游戏？」
「是的，正是如此。不过，女神大人在发现阿莱克西亚大陆诞生真正的生命后，便将阿莱克西亚大陆当成与自身诞生地无异的新大陆，所以，即使说诸位都是女神大人的孩子，也没有任何问题。」
话说到这里，如同精灵女仆打扮，有着绿发绿瞳的特丽诺Ⅰ型微微侧目，看着伊芙琳的目光里有着点点惊讶。
「我从这位小姐身上感受到了神键的气息，难道您也和玛丽一样，是神键余烬化为的圣灵吗？连头发都是完全银色，看来是人类一方的棋子转化而来呢。」
「不不，伊芙琳不是神键化为的圣灵，而是神键力量与普通生灵结合而成的产物。」
抢在伊芙琳回答之前，因为没有位置而只能站着的蒂娜来到伊芙琳身边。身为魔王史上最无聊的塔尔塔诺斯，她曾认真了解过伊芙琳，伊芙琳需要神键才能自由离开尤弥尔之塔的知识，就是蒂娜告诉给伊丝。
「伊芙琳在诞生之初，受到阿莱克西亚之塔影响，所以身上才有神键的气息。既然你是尤弥尔女神在环大陆的代言人，那么应该认识这柄神杖吧？」
蒂娜指了指伊芙琳手中的金色神杖，在尤弥尔教会历史上，伊芙琳是唯一一个能够使用这柄神杖的人类，并且这把名为天罚之杖的神杖，甚至能略微影响伊丝的『全知地图』，伊芙琳可以凭借天罚之杖随意更改自身姓名，并且不被全知地图发现。
特丽诺Ⅰ型睁大双眼。
「这是……天罚之杖的复制品？记得这是女神大人降临人类世界时，赠与当时倾心于女神大人，但被女神大人拒绝了爱意的人类教皇，居然被人类保存到现在。使用天罚之杖有最低魔力需求，既然这个女孩——应该说教皇，既然这位教皇能以远低于最低使用等级的等级，使用天罚之杖，加上完全银发与身上的神键气息，让我想想……」
停顿片刻，特丽诺Ⅰ型给出结论，深绿色的眼眸中闪烁智慧光辉。
「这位教皇小姐应该和神键余烬化为的圣灵不同，她是神键的一部分，并且还未完全脱离神键。如果没猜错，我之所以无法从这位小姐身上感受到魔力，是因为这位教皇小姐只要一离开神键，或者阿莱克西亚之塔的范围，魔力就会全部消失？」
情不自禁的，伊丝与伊芙琳相视一眼，特丽诺Ⅰ型的推测完全正确。
因为把上一枚神键让给莉娅重塑身体，所以伊芙琳至今都没有完全自由，只要一离开尤弥尔之塔范围，就会变成普通人。
伊丝语气里多了一丝急切，追问道。
「特丽诺有方法改变这个状况吗？」
如果有办法，不论出多少钱自己都愿意。
「有。一般来说，只要找到另一个神键做容器，将教皇小姐身体里属于神键的那一部分放进去，接着教皇小姐再随身携带神键，就能解决。不过，目前已知的神键要么有自己的主人，要么几近失效。剩下的方法，可以让教皇小姐成为像我们神造天使一样的魔导人偶，或者由我制造一个类似神键，但效果差上许多的人造神键作为容器，如果这两个方案都无法接受，我想只要等女神大人回归，就一定能解决。」
「女神大人下次回归，需要等待多长时间？」
下意识的，伊丝问出到嘴边的问题。
特丽诺Ⅰ型轻轻摇头，尚且年幼的脸庞浮现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不知道。也许下一刻就回归，也可能是数千年，对拥有无穷寿命的神明而言，千年只是一瞬。」
「这样啊……」
变成神造天使的方案当然要否决，神造天使虽然拥有让人艳羡的强悍肉体与永生特权，但她们只是看起来像人类，并没有人类的血肉之躯。至于第二种，由特丽诺Ⅰ型制造人工神键的选择，还没等伊丝开口，伊芙琳便抢先回答。
「我选择第二种。」
「确定吗？制造人工神键，对我只是很简单的工作，但人工神键远比不上女神大人创造的神键，如果把你身体里属于神键的那部分力量灌注到人工神键，你的成长潜力会降低到和我们神造天使同一水平，人类的成长潜力是我们天使只能羡慕，无法触及的存在，即便如此，你也要选择第二种方案吗？」
「是的，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无言的沉默。
特丽诺Ⅰ型紧紧盯视伊芙琳的深绿眼眸。如深潭般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后悔与动摇。如此安静的时光过去了足足十秒后，特丽诺Ⅰ型才以淑女的优雅抿嘴一笑。
「那就用这个方案好了。这个方案并非不可逆的单向选择，如果不满意，或者伊丝阁下找到愿意出让神键的人，到时候再用真正的神键当做容器即可。」
「呼……我说，特丽诺小姐，下次把话一口气说完啊。」
听到过程可逆，伊丝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伊芙琳使用人工神键就只是暂时方案，等找到优秀的替代品时，便可以随时更换。
面对伊丝的吐槽，特丽诺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考虑到这样不够淑女，特丽诺Ⅰ型用长长的女仆袖子半遮着嘴，模样相当可爱。
「呵呵呵……我也没想到教皇小姐这么坚决，还没等我解释就下决定。」特丽诺Ⅰ型环顾一圈客厅内的少女们，「虽然全部是生面孔，但可以感觉到，各位都是身份不凡的女性，恕我冒昧，伊丝阁下，她们都是您的夫人吗？」
「诶？呃……是的。」
稍微犹豫了片刻，伊丝肯定地点头。事到如今，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会有恬不知耻的意味，可假如在这里畏畏缩缩，等于愧对伙伴对自己的感情。
当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会客厅内的氛围发生些许变化，除了像伯里斯、布兰德利以及红和紫一类的臣子，剩下的卡米拉、依蒂丝、安德烈亚、伊芙琳、琳、亚多尼斯、莉娅以及希斯缇娅，一同露出欣快与喜悦的目光，只是众人的表现各不相同，比如卡米拉和琳相当喜悦，而依蒂丝则是笑着轻哼一声，仿佛在夸奖『做的不错』。
至于表现最夸张的，自然是亚多尼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的速度，亚多尼斯忽的从椅子上弹起，双手撑在桌上，身体恨不得伸出桌子，深邃而有威严的脸上满是难以言喻的明亮与狂喜。
「薇、薇尔，连我也算在内吗？」
「呃……」
伊丝不禁头痛起来。自己不是不理解亚多尼斯对薇尔的爱意，但自己早已打算拒绝，即使现在亚多尼斯知道，伊丝就是薇尔，自己也不打算接受亚多尼斯的告白。说到底，亚多尼斯根本就没有和薇尔发生过几句对话，所谓爱意，只是一时脑热的结果。
「那个……亚多尼斯，下去以后我再和你说。」
「单独谈话……好……好的！」
明明是比伊芙琳还要大一岁的成熟女性，亚多尼斯却露出如同期待生日蛋糕端上餐桌的小孩子。
让伊丝心生负罪感。
亚多尼斯喜欢的是虚伪的自己，也就是薇尔，而真实的自己，亚多尼斯并不抱有情愫，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来，也就是回绝亚多尼斯，将事实和盘托出。
将歉疚强行压下，伊丝格外郑重地转向特丽诺Ⅰ型。
「特丽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请问是什么事情？伊丝阁下解决了一直困扰我们的恶魔，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诸如让我把菲尔城的神造天使全部送给伊丝阁下这种条件，其他我都可以答应。」
「我想在环大陆和阿莱克西亚大陆之间搭建超远距传送门，方便两边往来，至于这么做的理由……」伊丝声音小了下去，平时挂着微笑的脸颊，此刻多了许多不好意思的红晕，以至于连目光都不敢放在下面的安德烈亚等人身上，「——我要在菲尔城举行婚礼。」
「诶？这、这么快！？伊伊伊伊丝大人，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至少、至少再给我几天时间！」
舌头仿佛打结了一般，安德烈亚羞红着脸，全身散发出不知所措的慌乱氛围。
「终于能和姐姐大人合为一体……」双手捧着脸颊，卡米拉如同怀春少女低着头，不过，她很快就像意识到了什么那样，突然回过神，「不，等等，姐姐大人当初告诉我，只要等我成年以后还没有变心，就承认与我的关系，但我不是一年前就到姐姐大人说的成年年龄了吗！」
「呼，虽然顺序有错，但总算为当初的承诺画上句号，现在的表现，即使我也不得不夸奖你了。嗯……等迎娶所有人的正式婚礼结束后，再回佩西亚领，补上『确定谁才是妻子』的婚礼好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佩佩却十分难得的露出发自内心的满意笑容。
「红、紫，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伊丝说要和我举行婚礼！我……我得到认可了！即使是那个被拒绝的我，也终于到今天了哦！？我、我……」
喜极而泣，琳展露喜悦到极点的表情，紧紧抱住身后的红和紫，而后面的两人则一边轻轻拍着琳的后背安慰，为琳擦拭眼泪，一边对伊丝投以恶狠狠的、责怪伊丝把琳弄哭了的神情。
喂喂……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伊丝苦恼起来。与琳完成三个月的约定后，自己就认可了琳，同时也向包括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在内的伙伴，说明了琳的情况，双方关系早就确立，今天只是提到要举行正式的婚礼，算得上水到渠成。
难道琳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她举行婚礼吗？
意识到这一点，伊丝不禁向琳迈出一小步，自己一直以为只要和琳确定了关系，进行婚礼，便只是迟早的事，从没想过在琳眼中，压根就没觉得会有婚礼这一天。
可恶，自己简直罪大恶极。要像蚯蚓那样被剁成多段才能宽恕。
「喂，伊丝，比起有红和紫安慰的琳，你不和我解释解释这位又是谁吗？」
在伊丝走向琳的时候，站在伊丝旁边的伊芙琳拉住伊丝，指了指和伊丝一起走进门的希斯缇娅。伊芙琳认识莉娅和蒂娜，但对希斯缇娅，还是完全陌生的状态。
然而，还没等到伊丝介绍，希斯缇娅便摆出十分有礼貌的恬静微笑，向伊芙琳行了一礼。
「你好，我是魔王伊丝·恩雅·乌拉诺斯大人的情人希斯缇娅，仅限在瓦尔哈拉上的现地妻，今后请多指教。」
「希斯缇娅，根本没有这回事吧！？」
完全无视伊丝的发言，和伊芙琳一样手持神杖的希斯缇娅上下打量起伊芙琳，然后，迅速得出结论。
「嗯嗯，和我有一样的气息呢，也是伊丝的情人吗？」
「不，我是伊丝的正室，也是大家的姐姐，你可以称呼我伊芙琳。」
「原来如此，今后请多指教，伊芙琳姐姐~」
虽然两个人不论说话的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和善，但伊丝总觉得，伊芙琳与希斯缇娅之间，发生了不得了的交锋。
「两个小恶魔。」
蒂娜那边传来吐槽。
很有道理的结论。伊丝深以为然。这两个家伙的区别只是恶魔系学姐与恶魔系学妹。
不过，有了莉娅与蒂娜的提醒，自己也差不多该确定，不论伊芙琳还是希斯缇娅，其实都对自己芳心暗许，下去之后，自己得向两人道歉，并正式的给予回应才行——自己身上的罪孽又多了两重，已经到了地狱里的恶鬼看见自己，都要吃惊大喊「这是何等的罪恶！简直是魔王！」的程度。
说不定说自己是魔王，都还屈才了。
思维短暂飞出天外，过去大约半分钟后，伊丝感到衣角被人牵了牵，扭过头后，发现是抬头看着自己的蒂芙尼，后者正牵着扭捏不已，不敢将目光看向自己的玛丽。
「伊丝，幼妻。」
「蒂芙尼就不要凑热闹啦。」
「认真的。」似乎觉得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下次，蒂芙尼常有的无表情突然变得生动，眼睛里闪烁泪光，双手合握在身前，可怜兮兮地望着伊丝，鼻子也抽搭起来，「不……不可以吗？」
「这是在犯罪，当然不行啦。」
「玛丽，我，成年。」
「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实际上，玛丽比自己还大一岁，加上蒂芙尼原本身为付丧神，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身份，两人其实早就成年，仅仅是外表年幼，「但不行就是不行。」
「唔。」
「拒绝可是会让玛丽和蒂芙尼伤心落寞的哦？明明连那边的血族女王都能答应，为什么比血族女王大一些的玛丽和蒂芙尼就不行，伊丝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吗？」
双手抱在胸前，莉娅以仿佛局外人的态度努嘴。
「什么啊，莉娅是在教唆我犯罪吗？」
「没有，我只是在说伊丝区别对待。」
莉娅耸了耸肩。
头痛起来，伊丝索性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抓住玛丽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啊啊啊，蒂芙尼姑且不论，玛丽只是被蒂芙尼强拉着过来的吧？」
「没……没有！我、我其实也想和主人大人在一起！」声音小了下去，玛丽的脸从脖颈一直红到耳根，不过即便如此，玛丽也还是努力抬起头看着伊丝，试图将眼眸中的心意传达给伊丝，「不……不行吗……主人大人以前答应过我，只要我长大以后没有喜欢的人，就愿意接……接受我……」
不妙啊……
连玛丽都这么说，这究竟是什么展开？自己不是在做梦吗？
明明是同样的话，到了玛丽嘴里，就变得拒绝后让人变得有负罪感起来。
「唔……」吞咽起唾沫，伊丝犹豫了许久后才颤巍巍开口，「玛丽是……是认真的吗？」
「超认真的！」
「我、我知道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有心理准备……」
简直比和一百个斯提克斯打一架还让人感到艰难。
尤弥尔女神啊，我死后肯定无法进入天堂。
不，自己这已经是要成为地狱之王的程度。
「喂，伊丝，你还忘记了一个。」
拽了拽伊丝，蒂娜让伊丝的注意力放在一边淡淡微笑的莉娅身上。
有了来时的确定，伊丝已经知道，莉娅也从姐姐，变为了自己的恋人。
带着一点调侃意味，莉娅微笑着将手心朝下的右手递给伊丝。
「乌拉诺斯大人，您愿意娶我为妻，永不变心吗？」
可恶，被莉娅嘲笑了。
内心如此吐槽着，可行动却并未有所迟疑，伊丝轻呼了口气，轻轻搭上莉娅伸出来的手。
「啊啊，我愿意，非常的愿意。还有……」
见到伊丝扭捏起来，欲言又止的模样，莉娅收起微笑，疑惑地歪头。
「还有？」
「那个……就是那个……谢谢。」
「噗，这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说吗？只是，比起口头上的道谢，我觉得用行动来表达更让人信服——谢谢你。」
伴随越来越近的声音与莉娅身上好闻的香味，莉娅的唇瓣轻点在伊丝脸颊上。
「啊！莉娅小姐作弊！」
「我的、我的薇尔！」
「让塔尔塔诺斯抢先，身为瓦尔哈拉的圣女，我不能宽恕这种罪行呢。」
玛丽、亚多尼斯与希斯缇娅以各自的方式抗议，而表示不满的不止这三人，莉娅的举动就像点着火药桶，让本就吵闹的会客厅瞬间炸响。
直到一刻钟过去，足以令人失聪的声音与连绵不绝的拥抱和拉扯才渐渐停息，而伊丝，则成为桌椅上如同烂泥般的存在——被众人当成玩具抢来抢去。
这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吗……
虽然是幸福的争抢，但连427级的自己都开始吃不消了。
「咳哼，差不多到时候了。」
见到热闹平息下来，一直以长辈姿态看着众人的特丽诺Ⅰ型终于重新最初的话题。
「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回答，环大陆之外究竟有什么吧，比起斯提克斯，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敌人。」
（15/25）

第二十三章 环大陆外的秘密

当太阳移动到该进行下午茶的方向时，伊丝一行包括安德烈亚与伯里斯等人在内，所有人都在特丽诺Ⅰ型带领下横跨环大陆，从菲尔城靠近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东端，来到远离阿莱克西亚大陆的西面。
虽然菲尔城是以『城市』为后缀名，但作为人口超过千万的枢纽城市，其实际面积却与佩西亚领相当，因此为了横跨菲尔城，即便有神造天使协助，伊丝一行也花了足足一个小时，并且这还得益于菲尔城内少有丘陵，多为平原，道路极为坚实，否则花上整整一天时间，也不无可能。
「连景色都变了……」
站在菲尔城西区的高耸尖塔上，俯瞰整座城市的安德烈亚带着呆然神情，下意识喃喃。
正如安德烈亚所说，菲尔城的西侧与东侧给人以两个世界的感觉，假如说东侧是适宜人类居住、繁华而梦幻的闹市，那么临近外海的西侧，就是充满了紧张与肃穆、仿佛时刻都能迎接战争的战场。
宽敞的大街上鲜有无所事事的行人，不论魔族、神人族还是神造天使，都面色匆匆的行走着，似乎每个人都有要紧的任务在身，不仅如此，街道上还有许多列队巡逻的士兵，从他们身上的精良甲胄与全身散发的、如同钢铁壁垒的坚实气场，可以看出，每个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
而差异不仅体现在人上，还有防御设施，西侧的防御设施明显更完备。遮天蔽日，从海底一直向上拔升到天空的半透明魔法结界有足足七层，就像倒扣的碗那样，将整个菲尔城与大海隔开。
不仅如此，西侧连地形都被神造天使刻意改造为适合防卫登陆作战的山地。这些山地里架有作为抛射火力的魔导炮，而最前沿适合登陆的海滩，则布置了大量魔法陷阱，迟缓型魔法阵、转移陷阱、禁空领域都在此之列。
当然，海滩上不止有陷阱。距离海滩约五百公尺远的地方，还设有适合平射魔法的永久工事，天空更是布满悬停的魔力飞艇与正沿海岸巡逻的神造天使，这些魔力飞艇的作用不止是侦查，其上挂载了大量爆炸后会瞬间排挤一切元素，形成魔力静默领域的魔法水晶，即便一位八十级的恶魔，也会爆炸下瞬间变为普通人。
交叉火力配合暗堡与陷阱，如果斯提克斯看到如此景象，说什么也不会半年后就发动总攻吧。
伊丝不禁如此想到，神造天使对待西部防线与东部防线，根本是两个态度。其间的火力差距超过了十倍还不止。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环大陆之外的敌人难以对付。
目光从来去匆匆，正在备战的神之国战士身上收回，站在魔法塔外阳台上的伊丝转过身。和想象中一样，身后的伙伴无不露出震惊之色，尤其是像伯里斯、布兰德利与卡尔这样的臣子，在看见神造天使的防线后，脸色变得极差，即使他们没有体验过在这片火力下进行登陆作战的无力感，甚至他们连一些魔法道具究竟有什么用都搞不懂，但防线带来的巨大压迫力——如同沉睡的战争机器让人难以呼吸——依旧让他们感受到，这是远远超出阿莱克西亚大陆水平的文明。
在众人震惊之余，伊丝目光落在特丽诺Ⅰ型身上，后者早已看惯了这道防线，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话说回来，特丽诺不是说我必须先战胜你，才能知道环大陆外到底有什么吗？为什么突然主动说出来了？」
伊丝从没有觉得这是人尽皆知，可以随便说出口的秘密，否则神造天使就没有与斯提克斯等恶魔战斗的意义。特丽诺曾隐约透露过，女神建立环大陆与雷暴之海围住阿莱克西亚大陆，是为了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换言之，假如没有环大陆存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就会面临外在的危险。那么，只要把这个危险告诉斯提克斯，斯提克斯自然会知道天使是为了他好，进而放弃与神造天使的争斗，慢慢让实力提升到能够前往外界的水准。
然而，现实是斯提克斯与神造天使间持续了上万年的战争，这便说明了，斯提克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外面有什么。神造天使没有告诉斯提克斯真相。
因此，特丽诺Ⅰ型突然主动告诉自己答案，理由便显得耐人寻味起来。
出乎伊丝预料的，特丽诺Ⅰ型以没有阴霾的余裕微笑回应。
「伊丝阁下只花了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制伏斯提克斯，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复的功绩。千年前我与斯提克斯交锋时，尽管那时的我战胜了斯提克斯，但那场战斗也足足持续了近一周，中途还有创造天使们借助魔导石碑协助我，如今斯提克斯的实力较往日成长不少，甚至还借助了灾祸的力量，而伊丝阁下却迅速将其击败，恐怕即便有十个一模一样的我一起迎战伊丝阁下，也无法和伊丝阁下打成平手。那么，一对一的战斗也就可以免除了，实力差距大到一目了然。」
「是吗……」
换言之就是，把斯提克斯当成了衡量实力的标准。
对伊丝而言，算是省去了一桩麻烦。特丽诺Ⅰ型是所有神造天使的长辈，并且对待自己一行的态度也十分和善。如果真要自己和特丽诺Ⅰ型进行一对一的战斗，考虑到特丽诺Ⅰ型的颜面，自己必须采取放水策略，假装和特丽诺Ⅰ型打的有来有回，最后『险胜』。
而对于特丽诺Ⅰ型这种肯定早就把战斗技巧磨练到顶尖的人，想要在她面前放水还不被发现，难度足以媲美让拉克西丝用娇滴滴的语气度过一整天——简直和灾难剧没区别。
特丽诺Ⅰ型变通的思维方式让伊丝吃了一惊。
「没问题吗？不会触犯女神的旨意吗？」
以拉克西丝为原型推测，通常这种『你必须战胜我才能得到答案』的故事，必须是程式化的、即使知道结果也必须实践的东西，并且往往以原则、天使的荣耀一类精神为支撑。换做现在的情况就是，哪怕特丽诺Ⅰ型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也一定要走完形式。
看着伊丝不时瞥向拉克西丝的诧异目光，明白伊丝想法的特丽诺Ⅰ型忍不住掩嘴笑起来，明明只是九岁精灵女仆的外表，却散发出藏不住的女性魅力。
「不会，女神大人一向宽容，而且在一些地方有我等神造天使难以理解的执著——比如不希望我们神造天使太过努力，要注重劳逸结合，还有不要在战斗中受伤这种事情。我等神造天使只是女神大人的仆从，除了第一位阶与第二位阶天使，剩下的天使也不会感到疲惫，我等天使以完成命令为天职，所以女神大人的这条命令，常常让我们困惑——说的有点多，总之，这种事情我有自主决定的权力，女神大人不会怪罪我。」
「那就好。特丽诺要带我们看的敌人是什么？现在可什么都看不到哦？」
如同伊丝说的那样，大海极为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特丽诺Ⅰ型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灾祸的本源。伴随阿莱克西亚大陆而生的死亡。」
「呃……『灾祸的本源』是什么姑且放到以后再说，既然可以这么轻易说出来——」
说到这里，伊丝看了一眼身后的伙伴们与伯里斯一行，自己还以为特丽诺Ⅰ型会私下告诉自己这个秘密（也就是叫做灾祸本源的东西），没想到她直接当着伙伴们的面说出口，这个『秘密』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必须严格保密。
迟疑了片刻，伊丝最后还是把疑问说出口。
「为什么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斯提克斯？告诉他以后，不就没有恶魔与天使的战斗了吗？」
说到底，如果不是女神限制了斯提克斯自由，斯提克斯早就离开了阿莱克西亚大陆，进而不会对神造天使抱有恨意，也不会对莉娅她们发动战争，最后也不会走到今天。
特丽诺Ⅰ型的声音多了些沉重与惋惜。
「我等神造天使曾警告过斯提克斯，不要试图走出环大陆，外面有他无法对付的敌人，他的鲁莽之举，只会招致死亡。然而，斯提克斯并未听从我等的建议，一心将我们的建议当做诱骗他放弃抵抗的诡计。
虽然只要让他亲眼看见灾祸本源，他就能明白，那不是他可以对付的敌人，但……一方面，比起灾祸本源，斯提克斯更不信任作为女神信徒的我们，他很可能会受灾祸诱骗，倒向灾祸一方。另一方面，如果斯提克斯理智的意识到，灾祸本源的强大，双方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很可能让斯提克斯失去奋斗的动力。就好像学徒可能有成为救世主的梦想，但永远也不会为了成为救世主努力，这个目标太过遥远，以至于让人无法升起斗志，只能在脑海里自我满足。
那样一来，阿莱克西亚大陆将永远也无法诞生合格的实力者，永远无法成长为可以独立生存的成年体——是的，我没有夸张的意思，阿莱克西亚大陆太弱小了，弱小到除了斯提克斯有可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领导者，其他人都缺乏资质。当然，现在伊丝阁下您是例外。」
一连串发言结束，特丽诺Ⅰ型微微踮起脚，试图看向大海的方向，然而由于众人将阳台堵死，特丽诺Ⅰ型又恰好是娇小的幼^女体型，因此即使踮起脚来，视野也无法越过众人。
通常情况下，身为大人的自己应该建议「需要我抱吗？」这种发言，不过特丽诺Ⅰ型并非真正的九岁幼^女，假设自己这么建议，会被伙伴们投以鄙夷与看垃圾的眼神不说，特丽诺Ⅰ型也肯定会拒绝——回答大概是半遮着嘴，一边笑一边说「不怕被夫人们责怪吗？」
特丽诺Ⅰ型没有读心能力，自然不知道伊丝在想什么，踮起脚尝试无果后，她轻轻拍打身后的洁白羽翼，双脚离开地面，悬浮在空中，目光远眺向大海。下午三点的海面格外平静，不论天空还是海洋，全都一片澄澈，找不到丝毫瑕疵。
「和伊丝阁下说的一样，没有出现么……难道是被上午伊丝阁下和斯提克斯的战斗惊扰了？看来必须出海，深入一些才能看见。」
面带歉疚地落回阳台，特丽诺Ⅰ型向伊丝与安德烈亚一行低头道歉。
「十分抱歉，以前只要站在这座魔法塔上，就能看见盘踞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外的敌人——即灾祸的本源，但今天似乎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必须深入到大海更深的地方才能看见它们。行动有一定的危险性，灾祸本源不同于普通灾祸，它们的难缠程度，即使是我等神造天使，也不能随意主动出击，一旦被拖入持久战的泥潭，除了自毁后灵魂回归中央水晶，重新塑造身体，几乎没有其他方法脱离。
尽管接下来的出海不会与灾祸本源直接接触，但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会让心志不坚定者在未来半年里心神不宁。我建议除了伊丝阁下，其他人最好待在菲尔城，今后灾祸本源肯定会出现在菲尔城沿岸，到时候诸位隔着『心智结界』远眺，即可避免被灾祸本源干扰心智。」
「天使小姐，只有心志不坚定者才会受到干扰，是这样吧？」
向前站出一步，伊芙琳格外认真地问道。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众人答案，她要参与出海。
「是的，如果内心抱有某种强烈意志，便不会受到灾祸本源影响。」
「那么，我要和伊丝一起出海。身为尤弥尔教会教皇，在见识到天使以后，我还必须知道，在我生活的世界之外，究竟存在怎样的威胁。」
之前展现的姐姐气场迅速消失，转而化为教皇该有的威严与毋容置疑。
「我也要和姐姐大人一起。」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定的家伙，没有人会受到影响。」
依蒂丝给出总结性发言。
伊丝跟着悄悄点头。站在这里的人不止要用意志坚定形容，而是固执到就算一头撞在墙上，也要把墙撞破了继续走下去。
目光扫过众人，特丽诺Ⅰ型神情间浮现认真。
「除了这边这位，其他人全部通过吗。我知道了，现在就准备魔力飞艇，还请诸位稍等片刻——对了，如果周围的魔力反应变大，会引起灾祸警觉，所以出海后，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所有人聚拢在一起，必须分开搭乘魔力飞艇，诸位最好早些分好队伍。」
说到最后，特丽诺Ⅰ型还别有深意地将目光指向伊丝。
喂，这是在故意给我找麻烦吗！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伊丝现在已经大喊着向特丽诺抗议。傻子也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一场争夺战。
「祝您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呢。」
丢下这句话后，特丽诺Ⅰ型便笑盈盈地飞离魔法塔，开始筹备魔力飞艇的事宜。
这家伙根本就是站在前辈的角度，捉弄后辈为乐。
之后，不出伊丝意料的，魔法塔上展开了一场比多国会议还要激烈精彩的论战。
（16/27）

第二十四章 灾祸之源与女神的计谋

巨大的、流动的漆黑。
至少有好几千公尺的高度吧，哪怕只是远远看过去，伊丝也能估算出灾祸本体的高度，就好像擎天之柱那样，宛如世界树树干般的巨大直径自海底拔地而起，但值得注意的是，灾祸的本体并非固态，而是由极为粘稠的黑色物质组合而成，可以远远看见，这棵『树干』表面正有恶心的黑色黏体流动。
倘若仅仅只靠庞大的体积，灾祸本体还不到令人恐惧的程度，让人为之胆寒的，是从灾祸本体扩散而出的黑色。倘若站在灾祸本体正上方，向下俯瞰就能发现，以灾祸为中心，视野所及之处的大海全部被同化为粘稠黑色，其面积甚至超越了全知地图的最大显示范围。海面不时还浮现像是生物血管般的鼓动，让人想起在皮肤下蠕动的寄生虫。
灾祸的存在等于死亡本身，在这片沉默的无人之地，连海风都为之寂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这里掀起波澜，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呼喊，赶紧离开此处，恐惧令人无法冷静下来。
「这就是……灾祸的本体。」
樱色眼眸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凝重，身着白金色神官服的希斯缇娅神情间浮现浓浓担忧。
分配好队伍后，特丽诺Ⅰ型便带领众人出海，由于聚集的人太多，会被灾祸本源察觉，所以伊丝暂且按照四人一组的方式，通过抽签分配队伍。现在与伊丝共同搭乘魔力飞艇的，是安德烈亚、伊芙琳与希斯缇娅，当然，其中还有操控魔力飞艇的神造天使。
原本这个任务应该由第三位阶天使负责，但因为拉克西丝就是第三位阶天使，如果让拉克西丝来，其他没有抽中签的伙伴会认为不公平，所以最后还是由第一位阶天使，特丽诺47型代劳。
至于特丽诺Ⅰ型现在在哪，为了方便遇见紧急情况时可以及时支援侧翼，伊丝与特丽诺Ⅰ型搭乘不同的魔力飞艇，两人分散在靠左侧的魔力飞艇与靠右侧的魔力飞艇上。此外，每艘魔力飞艇附近还有几位第四位阶战斗天使护卫。
「是的，这就是灾祸真正的样子，以往看见的灾祸，不过是它的衍生物。把它称呼为『灾祸之源』更加合适。」
特丽诺Ⅰ型的身影通过魔力飞艇的操作板，投影在飞艇内的众人眼前。魔力飞艇原本就有『通讯』魔法的机能，现在的投影，只是魔法技术进步后的产物，目的是为了将不同魔力飞艇上的人聚集在一起，召开临时会议。
值得一提的是，与特丽诺Ⅰ型同乘的亚多尼斯似乎不知道她也在投影中，可以从背景里看见，亚多尼斯对魔力飞艇抱有极为浓厚的兴趣，不断地在魔力飞艇上乱窜，用一副学者的神情研究魔力飞艇。
假装没有看见亚多尼斯的举止，伊丝微微摇头。
「即使是我，也感到一股粘稠的压迫力，好像只要靠近它，就会成为猎物。我的鉴定魔法看不见它的等级。」
不过，这股气息只是有危险性，并非完全无法战胜，如果拿出诸神黄昏那个级别的武器，稍微花上一些时间，就能把它净化掉。
「连伊丝阁下都这么认为，灾祸之源不愧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伴生物，难怪女神大人让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
「话说回来，特丽诺之前说过，尤弥尔女神之所以建立环大陆，一是因为当时的人类君主乞求女神，不要过多干涉他们，另一个就是灾祸现身大海，需要把精力转到对付灾祸上。那么灾祸出现的时候，女神不是就在大陆上吗，为什么那时女神没有把灾祸清理掉？」
仿佛在组织语言，特丽诺沉默了片刻。
「其实女神大人在发现灾祸这种没有自我意识，除了破坏以外什么也不会做的东西后，就尝试将其毁灭。但女神大人在尝试的过程中发现，灾祸的存在十分特殊，以至于不论用什么方法毁灭，它都能以同样的方式重生。最终女神大人发现，灾祸的出现，是因为女神大人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该怎么形容才好……当女神大人创造出世界后，为了能让世界在自己离开时也能自行运转下去，制定了无数让世界自洽的规则。
这本身并没有问题，并且也从未出现过麻烦。直到被女神大人遗忘的阿莱克西亚大陆自行衍化出生命——原本就算阿莱克西亚大陆出现在大海上，也不可能未经外界影响就自行出现生命。但是，女神大人留下的棋子具有女神大人的气息，加上棋子在女神大人们进行游戏时，被女神大人们赋予了各式各样的种族特点，因此这些棋子在女神大人们的影响下，渐渐形成生命。
然而，这个诞生生命的过程，破坏了女神大人最初制定的『天理』。这些生命的存在是非自然的。他们既非女神大人有意创造，也非按照天理的轨迹，通过物竞天择，自然进化而来。要强调的是，尽管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命是由棋子变化而来，棋子又是女神大人创造，但他们不是像我等神造天使一样，由女神大人亲手创造，而是因为棋子出现未知异变，突然降生。
所以天理并未认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进而触动天理的自我修正能力。它开始诞生毁灭一切的灾祸，灾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破坏、毁灭阿莱克希亚大陆这个违背天理而生的产物。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灵越多，灾祸的力量就越强，而当它完全吞噬阿莱克西亚大陆后，又会自行毁灭。所以我才说，灾祸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伴生物——也许形容成天理的漏洞更合适。女神大人在制定规则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也许有些难以理解，但只要把它类比成人体，比如天理的修正能力类似免疫系统，阿莱克西亚大陆则是突然出现在人体内，无法被免疫系统识别为自己人的细胞，因此现在天理要消灭掉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家伙。
当然，这只是为了便于理解的比喻，实际上根据特丽诺Ⅰ型的形容，其中理由要复杂得多。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吞噬我们。」
语气里有着难以形容的沉重，站在伊丝身边的伊芙琳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她没有与灾祸接触，但仅仅只是站在距离海面上千公尺的魔力飞艇上向下眺望，她也能感受到，灾祸时刻朝自己散发的怨恨与杀意。如果不是身为尤弥尔教会教皇，见过各种各样令人胆寒的东西，伊芙琳现在肯定已经下意识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这个令人汗毛炸立的邪恶存在。
「以阿莱克西亚大陆现在的力量，我们没有丝毫胜算。」
「即使联合起来也不可能。」
在布兰德利的话后面，安德烈亚的下属伯里斯也跟着以沉稳语调回答，虽然这些人没有使用投影，但光从他们的语气伊丝就能判断出，这些人的神情极为凝重，甚至可以说难看。
过去不清楚灾祸这个存在时，还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但现在知道灾祸这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天知道它什么时候发动进攻，而一旦它发动进攻，将没有人可以阻拦。
呼吸因害怕变的急促，安德烈亚握紧伊丝的手开始微微发汗，吞咽了口唾沫后，极为担忧地看向投影中的特丽诺Ⅰ型。
「连女神大人都无法彻底消灭灾祸吗？」
「是的，至少创造我等的尤弥尔女神大人不行。不论消灭灾祸多少次，只要阿莱克西亚大陆还存在，它就能无数次的苏生。除非阿莱克西亚大陆毁灭，否则灾祸就不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但这无异于本末倒置，女神大人的目的是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而不是消灭灾祸。」
「尤弥尔女神就不能修改那个所谓的『天理』么？制定规则的人就是自己，那么修改规则，也只是很轻松的工作吧？」
希斯缇娅皱起眉头。在希斯缇娅眼中，『天理』对于女神，就好像瓦尔哈拉的法律与之乌拉诺斯，乌拉诺斯想修改法律，只是一句话的功夫，所以女神修改天理，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如果尤弥尔女神大人可以修改天理，现在也就不会有灾祸了。宇宙里存在许许多多不同的世界，这些世界又由不同的女神大人因各自不同的兴趣创造——神明并非只有尤弥尔女神大人一位，而这片世界并非尤弥尔女神大人所创。在不清楚天理到底按何种规则运转下，擅自修改其他女神制定的天理，很可能引发难以估量的灾难，一不小心让整片世界瞬间坍塌成一个奇点，也不无可能。」
「也就是无解么……」
伊芙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从来不是喜欢向命运妥协的人，即使知道没办法应对，也会尝试着手解决。
就在魔力飞艇内的氛围一片沉重时，特丽诺Ⅰ型歪了歪头，一副『为什么氛围会变成这样子？』的不解神情。
「诸位，这个问题并非无解，否则的话，阿莱克西亚大陆就不会存活到今天。」
稍微用力地握了握安德烈亚的小手，伊丝双眼微微亮起。
「有解决办法——」话说到这里，伊丝突然想起『女神去了遥远之地』的说法，「难道尤弥尔女神去寻找创造这片世界的女神了？」
「正是如此。这片世界由尤弥尔女神大人的姐姐创造。当初尤弥尔女神大人弄清楚问题在于天理后，便立即动身，前往其他世界。虽然这个过程对女神大人而言，只是不到半天甚至几个小时的事情，但由于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加上世界与世界间的流放之地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直到现在，女神大人都还没有回来，实际上在女神大人的感官里，只过了不足几小时。」
「那女神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如果在女神回来之前，灾祸发起攻击，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通讯魔法中传来卡米拉不那么高兴的声音。
「女神大人在临走前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并且给予了解决方案，现在的环大陆与雷暴之海，就是方案之一。
灾祸由天理创造，并且只针对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命，而我等神造天使、魔族与神人族，并不来自阿莱克西亚大陆，所以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灾祸，灾祸就不会对我们发动攻击。
这样一来，制造一片独立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环形大陆，将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包围其中，同时再将神造天使、魔族与神人族投送到这片环形大陆上，灾祸便无法越过环大陆，前往阿莱克西亚大陆。如果它强行越过环大陆，就势必会对我们造成影响，这违背了天理。」
这是在卡bug吗……
伊丝神情微妙起来。
尤弥尔女神的做法，让自己有种『这家伙未免机智过头了吧？』的感觉，缺少女神该有的神性。
「……真不知道该佩服女神的智慧，还是要佩服你们这些狂信徒的虔诚。虽然站在受保护者的立场，不应该说这些话，但你们就不怕惹怒了灾祸，被灾祸吞噬么。」
投影魔法里出现依蒂丝的影子。看得出佩佩已经将灾祸当做强敌，手里正握着冈格尼尔。
提起让人骄傲的话题，特丽诺Ⅰ型稚嫩却又显成熟的脸庞浮现些许得意。
「我等神造天使是尤弥尔女神大人创造的魔导人偶，完成尤弥尔女神大人的任务，只是尽到仆从应当尽到的义务——应该说，能在尤弥尔女神大人那样温柔又可爱的女神手下工作，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每天都能执行女神大人的命令，那对我简直是恩赐！」
后半句话明显带有强烈个人色彩，仿佛像追求偶像的粉丝。
伊丝轻咳两声，将眼睛里闪着星星，双手朝向天空的特丽诺Ⅰ型从失态中拉回现实。
「咳哼，所以女神不让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物走向外界，也是因为走出去会失去天使保护吗。」
「……呃，是的。不过，随着我等神造天使降临环大陆的时间越来越长，灾祸也越来越靠向环大陆，似乎渐渐将我们当成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一员。大概是居住时间太长，气息被同化的缘故。但这不成问题，我等还有最后手段。」
「是什么？」
下意识的，众人追问。
九岁幼^女外表的特丽诺Ⅰ型伸出一根食指。
「消灭它们。等它们复活，就又可以拖延万年时间。此前灾祸已经蔓延到菲尔城外，可以站在魔法塔上轻易眺望到的位置，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年，灾祸就会与菲尔城直接接触。我想是时候进攻了，正好伊丝阁下也在，请允许我借用伊丝阁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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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在星光月色之下

时间很快来到夜晚。
参观了灾祸之源后，众人见识到新大陆的热情迅速消退。再如何积极的人，得知头上悬着一把随时可能要自己命，并且还无法做些反抗的利剑，都不会感到开心。更不用提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针对的还是所有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灵，没有人可以幸免，也无法与其成为盟友，除了绞尽脑汁歼灭灾祸，不会有第二种选项。
尤其是当特丽诺Ⅰ型用事先带来的仓鼠魔物给众人做示范，灾祸是如何腐蚀仓鼠的神志，让其陷入自我毁灭的疯狂后，众人便陷入更深沉默，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们也会迎来与这只仓鼠相同的结局。
为此，回到菲尔城的住所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统治者们便立即聚在一起，商讨歼灭灾祸之源的方法。按照特丽诺Ⅰ型的说法，灾祸之源即使被消灭也能很快苏生，但消灭掉灾祸以后，灾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复活，再度成长到今天的样子，又是一段不短的时间，整个过程下来至少也要数千年，所以对阿莱克西亚大陆而言，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只要定期清理灾祸，就不会被灾祸吞噬。
于是摆在众人面前的，就是怎样以最小的代价清理灾祸。为了消灭这个共同的敌人，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诸国必须联合在一起。
由此，聚集了阿莱克西亚大陆几乎所有主要国家君王与重臣的会议，在菲尔城展开。会议从下午一直进行到夜晚，就连晚餐也只在会议室内匆匆结束，直到接近凌晨时刻，会议才宣布中止，至于终止的理由，不是因为各君王需要休息或者合作破裂，而是因为事发突然，多数国家都没做好战争准备。在缺少具体数字的情况下，君王们只能敲定大体方向，更细节的事宜，必须等各君王回到自己的国土，将各种详细信息收集汇总，然后才能做出决策。
当然，议席上的人能坐在一起，除了大敌当前，还有伊丝的存在这个关键因素。首先安德烈亚、伊芙琳与琳三人早就相互认识，其次莉娅也因为魔王的身份与温和性格，受众人尊敬，蒂娜就更不用提，幼^女的外表是一张很容易获得好感的牌，蒂娜也从未做过坏事。众人唯一陌生的，只有身为诺塔帝国皇帝的亚多尼斯，与瓦尔哈拉的圣女希斯缇娅。
对比『劣迹斑斑』得亚多尼斯，希斯缇娅很快就凭借精湛演技，获得众人好感，而亚多尼斯则微妙了一些。尽管亚多尼斯早些时候在国内公开了自己女性的身份，但受限于消息传播速度，安德烈亚直到会议上才听说此事。出乎伊丝预料的，安德烈亚天生的圣女般的性格，默认原谅了亚多尼斯，两人间没有出现伊丝想象中的矛盾与冲突。相反，因为安德烈亚没有对自己表露出厌恶情绪，亚多尼斯对安德烈亚抱有相当的感激与愧疚。
至于琳身后的红和紫极度厌恶亚多尼斯，甚至对亚多尼斯抛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伊丝只能希望时间可以调和这场恩怨。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红和紫明白大义与私情的区别，没有在会议上与主导战争筹备的亚多尼斯争锋相对。
「陛下，我等就先行回去了，请您务必小心，我们尽量在一周内处理好一切事宜。」
借着天穹上的明亮月光，诺塔帝国宰相布兰德利与将军卡尔对亚多尼斯深深鞠了一躬，几人正站在位于瓦尔哈拉附近的超远距传送门处，他们的任务除了回到帝国宣布进入战争状态，还有收集士兵与各类物资的信息、将两位第一位阶天使带回帝国。
这两位第一位阶天使负责在帝国内构建超远距传送门，将环大陆与阿莱克西亚大陆重新连接在一起——过去天使撤离阿莱克西亚大陆时，没有带走用于传送的神殿与中央水晶，然而这些东西却被当时的人类君王下令破坏，双方的连接也就此中断，现在不过是恢复历史。
对充满担忧与沉重的布兰德利点点头，亚多尼斯深吸了口气。
「此次战争事关重大，虽然以我们的实力，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至少人要走到这里，以表我们的决心。帝国作为阿莱克西亚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国家，要在这时候起表率作用，把所有的帝国恩赐与魔导炮都带来，此战必须胜利。」
「「是！」」
挺直身躯对亚多尼斯行了一个军礼，二人在神造天使与伊丝注视下，走向闪耀蓝色光芒的超远距传送门。
只不过，当卡尔先一步迈入传送门后，宰相布兰德利却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面对月光下的亚多尼斯，被岁月爬上的苍老脸庞写满欲言又止。
「陛下……」
「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目光罕见的出现一丝畏怯，天空之上的布兰德利先是看了看站在亚多尼斯身边的伊丝，然后又扫向跟随卡尔一起迈入传送门的两位第一位阶天使，确认漆黑夜空下只剩自己、伊丝、亚多尼斯与希斯缇娅四人后，他吞咽了唾沫，颤巍巍地说，「陛下……臣恳请您将过去对克洛伊公国与血族海鲁恩特的征伐，归咎到臣身上，臣愿意承担擅自发动战争的后果。」
「哦？」一眼看穿布兰德利所想，亚多尼斯挑起一边眉毛，「布兰德利确实参与了计划，但提出计划的人是我。如果想让我融入其她人而拒绝承认过去所做的事情，我就不叫克丽丝朵。布兰德利，这种愚昧的发言我不想听见第二次。」
「可不这样做，您会一直被排除在外……」
「那就随它去好了，我喜欢的是薇尔，其他人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再说，最让我内疚的安德烈亚已经原谅了我，仅仅只是红和紫，还不至于让我自惭形秽。我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我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布兰德利跟在身边才不会出错的人。」
「哈啊，就算我和二位不熟，也不至于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看起来就像故意表演给我看的苦情剧。传送门的开启会一直消耗伊丝的魔力，儿女情长就等到回来以后再说，怎么样？」
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站在伊丝身边的希斯缇娅连连摆手。布兰德利是最后一位要传送回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人，其他像伯里斯、真红与芙兰、红与紫，已经在刚才回到结界世界，之后他们只需在第一位阶天使带领下借助传送魔法，就能回到自己的都城。伊丝提前将传送坐标告知了众位第一位阶天使，平时伊丝依靠这些坐标往返于各个国家的王都，早已将坐标烂熟于心。
身为事件中心人物的伊丝不禁苦笑起来。
「不……希斯缇娅，这种程度的消耗对我不算什么。」
老实说，面对亚多尼斯与布兰德利之间的谈话，自己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可以的话，自己希望做一个不被注意的透明人。
「我又不是为了你才说这些，」希斯缇娅不满地撇了撇嘴，心情显然不怎么好，她朝亚多尼斯点了点下巴，示意伊丝看亚多尼斯，「我是为了这个家伙。上午你不是在会客厅里说，『下去以后会找这个女人单独谈话』么，再继续这样婆婆妈妈下去，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希斯缇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一直都这么温柔，只是伊丝没有注意而已，再怎么说我也是人人敬仰的圣女，体察别人的心思，算是基本功。啊，不要因为我好说话，就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女人，我可是相当擅长落井下石，在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情。」
明明穿着圣洁的神官服，樱色长发也在月光映照下微微发光，嘴上却说着不客气的发言，与其说希斯缇娅是圣女，不如说是只在夜晚出没的小恶魔。
忍不住笑出来，伊丝敷衍似地回答。
「是是，不用希斯缇娅说我也知道，希斯缇娅擅长在伤口上撒盐。」
「哼，看来要让伊丝亲眼见识一下我的厉害，你才会把我的话当真。不过现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得出你们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的复杂，尽量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吧，即使那看起来会遭人谴责。」
以一副局外人的态度，希斯缇娅语气轻松地说。随后，她用『飞行』魔法飘到亚多尼斯身边，轻拍了拍亚多尼斯的肩膀，悄悄耳语。
「好好加油吧。」
丢下让人不解的话语，希斯缇娅头也不回地飞向众人身后的瓦尔哈拉，而当伊丝注意到的时候，布兰德利也不知何时进入传送门，夜空中顿时只剩下伊丝与亚多尼斯两人。
这个老家伙，肯定是受希斯缇娅提醒，想到不能打扰自己和亚多尼斯，所以悄悄跑掉了。
突如其来的独处时光，令伊丝与亚多尼斯一同尴尬起来。
倘若是有心理准备的独处——比如伊丝主动叫亚多尼斯出来，两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两个人除了不时悄悄瞥对方一眼，只能局促地将目光瞥向身下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大海。

第二十六章 永恒不变的至宝

不过，必须事先说明的是，对这里的两位少女来说，她们的尴尬与紧张并不相同。对伊丝而言，她需要鼓起勇气告知亚多尼斯，自己过去其实是想通过『伊丝』这个身份，让亚多尼斯放弃薇尔。而对亚多尼斯来说，则是终于与心爱的人独处，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激动又不安的感觉。
静谧的时间过去近半分钟，终于受不了尴尬氛围，亚多尼斯一边抓紧可以用奢华称呼的裙摆，一边以完全没有君王气势的动作挠头干笑。
「啊哈哈……环大陆的月亮真圆啊……」
虽然今天的月亮确实很圆，但找话题的水准也太差了。
亚多尼斯绝对属于恋爱笨蛋一类的人。
伊丝不禁在内心吐槽。她并不知道的是，亚多尼斯过去因为觉得自己既不对男人感兴趣，也不对女人感兴趣，所以压根就没学习过怎样与喜欢的人交流，甚至没有任何了解，简言之就是，一遇见喜欢的人，就会变成头脑一片空白的笨蛋。
不过，亚多尼斯的发言多少缓解了伊丝的尴尬，后者没办法似的双手交叉在胸前，蓬松的银色狐尾跟着脑袋一起轻轻摇动。
「好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用不着这么紧张。嗯……就像亚多尼斯现在看见的，我既是伊丝也是薇尔，这两个角色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在威弗列德城的时候欺骗了亚多尼斯，对不起。」
说到最后，伊丝深深弯腰，向亚多尼斯道歉。
然而，亚多尼斯却一边急忙躲闪，一边伸手制止伊丝，只是伸出去的手到一半便停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触碰伊丝，只好焦急地、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不不用道歉！薇尔、薇尔肯定有自己的苦衷，我……我我怎么样都好！没有责怪过你！」
「不……」迟疑着直立起身，伊丝神情复杂起来，「那时候我对亚多尼斯的感情十分困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亚多尼斯彻底死心，所以用了假身份。也就是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想拒绝亚多尼斯……」
虽然也有不愿意炫耀自己实力才使用假身份的考虑，但主要还是想让亚多尼斯彻底放弃薇尔。
「这、这样啊……」
明明表达了拒绝的意思，亚多尼斯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以为亚多尼斯没有听清楚的伊丝只好再度解释。
「亚多尼斯喜欢的是薇尔，对吧？但薇尔是我用来欺骗其他人的假身份，世界上不存在薇尔那样性格的人，所以亚多尼斯的一见钟情，只是没有结果的一厢情愿……原本我打算当亚多尼斯去克洛伊公国拜访的时候，亲自用薇尔的身份拒绝你，可还没等到那时候，就发生了今天的事。为了避免误会，我想趁现在对亚多尼斯说——」
「说『对不起』，是这样吗？」
出乎伊丝意料的，亚多尼斯没有黯然神伤，而是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神情。刚才的焦急尽数收回，轻轻抿起的嘴唇微微上翘，歪着头摊开双手，露出豁达笑容。
「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会被薇尔拒绝，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虽然是帝国皇帝，但也多少有些自觉。薇尔在宫殿里的表现已经告诉我，因为我伤害了琳，所以薇尔很讨厌我。我也早就猜到，如果我向薇尔告白，薇尔肯定会拒绝我，因此没有觉得意外。嗯——不如说现在让我有一点高兴，至少薇尔不是把我拒之门外，而是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呃……我可是拒绝了你哦？难道亚多尼斯打算像在威弗列德里说的那样，不论被拒绝多少次，也不会放弃吗？那样除了继续被拒绝以外，不会有任何结果哦？我是认真的哦？薇尔是不存在的人，我不可能答应你。」
即便说到这个份上，亚多尼斯也还是没有悲伤或失落，相反，亚多尼斯表现出了一种伊丝难以理解的神情。
那是难为情的、不好意思开口的、在为什么惭愧且羞耻的神色，简直像上午面对伙伴们说「我要和大家结婚」的自己。
渐渐地，伊丝神情微妙起来。她突然想起威弗列德城时，亚多尼斯对自己的种种异常表现，以及最后在威弗列德城举办烟火晚会的晚上，自己回过头去，亚多尼斯却突然流下眼泪的画面。当时自己以为那是亚多尼斯第一次见到盛大的烟火，加上战争终于结束，所以才感动的眼泪，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仿佛喉咙里塞了铅块，伊丝声音极为艰涩的，以一种在看奇怪生物的眼神尝试着确认。
「你这家伙……不会……也喜欢伊丝时候的我吧？」
假如放在平时，伊丝肯定不会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说出这种极度自恋的发言，但现在亚多尼斯的表现却让伊丝觉得，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亚多尼斯食指轻轻挠着脸颊，与卡米拉一致的红宝石眼眸瞥向一旁，完全不敢正视伊丝。假设伊丝能听见亚多尼斯的心跳，一定会发现，亚多尼斯心脏的跳动简直快到要崩断肋骨的程度，血液如同发^情的野马般在血管里奔腾，贴身衣物被汗液濡湿，脸颊更是滚烫到可以烧开水。
「虽……虽然难为情……但……是……是的……其实……我也对伊丝你……喜……喜欢……」
「你这家伙……」
对亚多尼斯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伊丝一时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表现出怎样的表情才合适的感觉。
自己非得对亚多尼斯刮目相看才行。
这家伙脸皮的厚度和自己一个水平。
明明才在帝国王都对薇尔一见钟情，结果到威弗列德城处理公务还没有两个月，就对薇尔的妹妹也抱倾慕之心，这份勇气与『功绩』甚至超过了自己——假设这也能用『勇气』与『功绩』形容的话——要知道，薇尔和伊丝是姐妹关系，亚多尼斯居然同时对一对姐妹抱有爱意，这是哪里来的多情少女。
察觉到伊丝仿佛在看垃圾的神色，亚多尼斯匆忙辩解。
「伊、伊丝主教，我也不想这样！但不论薇尔还是你，都太有魅力，以至于我无法做出选择……所以到最后，我只能做出两个都要，对每个人都负责的决定……其实原本我想先得到薇尔首肯，然后再向伊丝主教你表明心意。老实说，那时候我已经做好一定对伊丝主教和薇尔一样喜欢的心理准备，甚至想到，就算被薇尔或者伊丝主教惩罚也无所谓，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现在……现在知道伊丝主教和薇尔其实是同一个人，之前的心理负担全部消失，我的爱可以只交给伊丝主教一人，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的爱从未变质，也从未分割，我自始至终都只倾心于伊丝主教，我想这一定是女神大人的祝福！」
虽然依旧面带绯红，神情却极度诚恳，月光下，亚多尼斯曼妙的脸庞充斥无法掩饰的热情。
「唔……」
伊丝一时语塞。
这么说来，相比亚多尼斯，自己才是应该被谴责的那位——尽管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具体怪在哪里。
没有得到伊丝回答，亚多尼斯身体微微前探，双手也合握在胸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却又带着快要溢出来的期待，深情地望着伊丝。
「怎……怎么样？光是像这样站在伊丝主教身边，我、我就已经心动不已，如果伊丝主教愿意接受的话，我肯定会立马死掉！」
由于距离太近，伊丝甚至可以从亚多尼斯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微微摇曳的倒影，眼睛中的欣喜与激动，即使再不解风情的人，也能一眼读出来。
一时间，伊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抛开那些大道理与难拗的纠结，自己这算是被当面告白了吧。
亚多尼斯喜欢的不止是薇尔，还有在威弗列德城时的自己，亚多尼斯在和自己相处的过程中，渐渐被自己迷倒——这么说可真是有够羞耻的，可事实就是如此，亚多尼斯如今已经被自己迷到连她的名字叫什么，都说出不来。伊丝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此刻对亚多尼斯说，如果她能从环大陆游到阿莱克西亚大陆，自己就答应她，亚多尼斯肯定会现在就一头扎进大海里。
笨蛋一样的女人。
但又莫名的可爱。
所谓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少女，就是指亚多尼斯这样的人吧——不对，应该说亚多尼斯是超出了常理的类型才对，毕竟没有哪个沉迷于爱情的少女会神魂颠倒到亚多尼斯这个地步。
真不知道该说亚多尼斯是幸运还是不幸。
迟疑了许久，伊丝轻咳两声，带着点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那个……亚多尼斯，你是认真的吗？你喜欢的是伊丝，而不是那个不存在的薇尔？」
「不！」
亚多尼斯的回答让伊丝睁大双眼。
然后，亚多尼斯又给出了让伊丝翻白眼的回答。
「我两个都喜欢！」
忍耐着想揍亚多尼斯的想法，伊丝无奈叹气。
「哈啊，也就是说，这个喜欢的人里，也包括了我，是这样吧？」
「嗯。我喜欢伊丝主教，非常~非常的喜欢！到了只要一想到伊丝主教，就能立刻多吃两碗饭，整夜都睡不着觉的程度！如果允许我每天见上伊丝主教一面，我说不定能有灾祸都无法动摇的意志！」
最后那句话绝对不是夸张。
内心暗暗吐槽，伊丝苦笑着说。
「所以，亚多尼斯希望我答应你的告白？话先说在前面，我对亚多尼斯一点喜欢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友情的程度，大概。」
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对亚多尼斯到底有没有喜欢，但可以肯定，自己对亚多尼斯一定没有到心动的地步，只是觉得『这家伙是个可靠的人』。
一般来说，话说到这个地步，追求者就该放弃。然而亚多尼斯却没有丝毫气馁，表情相当认真，感觉不到半点谎言。
「我早已想到会是这样，仅仅这点挫折还不足以让我放弃，我会努力让伊丝主教喜欢上我，我对伊丝主教的爱绝对不会变质。」
也就是要给时间发展关系吗……
总感觉回到当初回答琳时的场景。
目光与亚多尼斯相交，彼此凝视了两秒，伊丝将视线瞥向一旁。
「我可没办法给予肯定答复，亚多尼斯最好还是早点放弃，这世上还有更多值得亚多尼斯追求的人。」
「不，我绝不放弃，这是命运的相遇，女神大人已经帮助我帮助到现在的地步，我不可能再有怯懦。我已经成为非伊丝主教不可，除了伊丝主教，对其他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女人。」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
太让人难为情了。
能让伊丝感到不好意思的人有很多，但让伊丝觉得难为情，而非社会性死亡的人，亚多尼斯还是第一个。
也许该给亚多尼斯一个机会吗……
——如果卡米拉和安德烈亚她们能接受的话。
总感觉自己身上的罪孽就像滚雪球，现在已经到要引发山崩的程度。
不好意思地，伊丝食指缠绕起银色发丝。
「那个……我没有办法立刻回答亚多尼斯……」
「伊丝主教就当做是我死缠烂打——我一定会取得安德烈亚她们的认可。」
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啊？
这不是到了不论答应还是拒绝，都让人指责的境地了吗？
真是罪孽深重。
说到底，让亚多尼斯去取得安德烈亚她们的认可，根本就是一种丢皮球的、不负责任的行为，把问题交给了安德烈亚她们解决。
就现在的情况，亚多尼斯的告白就像一般人眼中被不认识的人告白，然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一样吧，有区别于先有感情基础，再告白的恋人——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像是要在胸中酝酿勇气那样，伊丝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
「唔……我知道了，那就……尝试一下，不过只是尝试的程度啊，先接触，相互深入了解以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下去……虽然这番话对我而言，有些恬不知耻就是了。」
「诶？伊伊伊伊丝主教这是答应了？」
如同听见不可思议的事情，亚多尼斯瞪大双眼。
伊丝则强忍着害羞的感觉，绷紧表情，认真点头。
「嗯，答应了。」
瞬间，亚多尼斯嘴巴大大张开，神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狂喜，兴奋与激动就如同盛放的花朵那样，瞬间充斥亚多尼斯身边，甚至满溢到了让伊丝觉得难以呼吸的程度。
「噢噢噢噢噢噢！！！太棒了！伊丝主教太棒了！！女神大人万岁！伊丝主教万岁！！！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亲爱的』？或者亲近的昵称『薇尔』？到底哪一个好？呐？」
简直像得到新玩具以后围着自己跳来跳去的孩子。
确认了结果，伊丝反而没有之前的紧张与心理负担，笑着回应。
「哪个都好，不过最好都不要被佩佩听见，不然她肯定会对亚多尼斯不高兴。」
「是吗？嗯~我知道了，那就只在和亲爱的薇尔独处时，用亲爱的薇尔称呼。啊啊啊……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我不是在做梦吧？薇尔，可以用力扇我一巴掌吗？」
「认真的吗？」
伊丝眨了眨眼。
亚多尼斯回以肯定答复
「认真的。」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迎着皎白月光，伊丝对着亚多尼斯高高举起右手，接着，在亚多尼斯闭紧双眼，等待真实的疼痛感降临之时，出乎亚多尼斯预料的，轻轻落在亚多尼斯脸颊上，稍微用力地揪起亚多尼斯漂亮的脸蛋。
「咦？」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降临，亚多尼斯吃惊地睁大双眼，然而视野之中，只有月色下伊丝娇笑起来的俏脸。
「——笨蛋。」

第二十七章 混乱的清晨

柔软到不像话，仿佛泡在热水中的温暖感觉包覆全身。倘若要把这种舒适感用语言具体形容出来，伊丝只能想象到，即使现在身边发生一场威力等同于四十阶魔法的大爆炸，自己也不会移动分毫。
只是，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半梦半醒中的伊丝开始用她迟钝的小脑袋思考，而当『思考』这种情绪出现的那一刻，伊丝便从睡梦中清醒，身体也跟着一震。
嗯，自己确实在梦里。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产生这种即使大爆炸就发生在眼前，自己也肯定不动摇的心理？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晚和亚多尼斯回到菲尔城以后，自己就直接回到房间休息了才对。至于房间里的伙伴们，由于现在多了安德烈亚与伊芙琳她们，即使神造天使安排的卧室再大，也不可能同时容下所有人一起睡觉，更何况那已经不能用卧室形容，用『通铺』称呼更合适，根本不符合各君王的身份，所以现在又回到大家睡在自己房间里，一人一个单间的状况。
另外，最近因为卡米拉用奇怪的眼神看待拉克西丝，认为拉克西丝『已经无法信任』，声称如果拉克西丝守在姐姐大人床边，那她也要和拉克西丝一起，这自然是会被人误解的行动，所以如今就连拉克西丝都不在伊丝房间内，卧室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私人空间。
因此，现在后脑感受到的，好像躺在丰盈大腿之间的感觉，就十分可疑了——早该发现了吧？从耳边传来细微交谈声开始。
该死。
当然，这声咒骂不是针对其他，而是对『自己为什么要醒来』懊悔。醒来以后发现美少女就守在自己床边，或者正在为自己膝枕，除开性无能患者，几乎所有人都这么幻想过吧？
然而，醒过来就是醒过来，自己总不可能再睡回去。当伊丝打算睁开眼，结束美妙的清晨后，耳边突然传来不那么熟悉的声音。
「47型，看你做的好事，刚才我亲爱的主人动了一下，是不是要醒了？」
「嘘，小声点。而且『我亲爱的主人』是只有我能用的称呼，37型，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仆人，而我是助手，我们必须区分开。」
「哈？我亲爱的主人从没说过这是47型你的专属称呼。没有说就是允许其他人也这样做，我怀着尊敬与爱慕之心呼唤我亲爱的主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是神造天使吗？
听起来数量还不止一位。
接着，伊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已经不方便醒过来，否则肯定会面临天使的追问，『到底谁的地位更高』与『能不能称呼我亲爱的主人』这两个问题。
想想就让人头痛。
还是假装睡着更好，说不定等过一会儿，天使就自己离开。
一边想着，伊丝一边尽量装出熟睡时的平缓呼吸，悄悄打开全知地图，检查房间里到底都有谁。
然后。
呼吸突然停滞。
……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
起初伊丝以为房间里最多只是特丽诺9、10、11与47型，但全知地图上却有接近十个光点，并且全部为神造天使。
这是在参观动物园里的猴子吗？
想到神造天使正围观自己睡觉，伊丝顿时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床底，天知道自己有没有在睡梦中做些丢脸的动作，即使没有，被人围观也是一件让人不好意思的事。
但话说回来，这些天使到底怎么跑进自己的房间，要知道，自己在关门的时候，刻意把房门锁上两道。
——等等。
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房间是由神造天使为自己安排，那么神造天使拥有开门的钥匙，简直再合理不过。说到底，谁也想不到，可爱又强大的第一位阶天使，会做出钻进别人卧室这种不知廉耻的行为。
这太伤风败俗了。
当伊丝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该怎样才能摆脱困局时，跪坐在拉下粉色帷幕的床上，簇拥着伊丝的神造天使们——乍一看简直像祭奠已死亲人的葬礼——依旧进行着争辩。
「47型，说话要注意分寸。一号仆人的位置是我。」
「啊，确实是这么回事，对不起，9型，一时忘记了这件事。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么做，我亲爱的主人真的会觉得舒服吗？仅仅只是普通的膝枕，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主人在睡觉，我们也不能用按摩舒缓神经……总觉得就像**一样。」
「啊啦，难道47型的**行为还少吗，平时感到寂寞的时候，可没少迫害我们和第二位阶天使。」
「迫害？你说迫害？11型你自己不也乐在其中吗，几天前不知道是谁满脸羞红的说『希望在深夜的公园里玩』的话，连项圈和铁链都自己准备好了。」
虽然看不见11型的表情，但伊丝可以从11型恼羞成怒、结结巴巴的语气里听出，她现在肯定满脸通红。
「说、说的好像47型你没有过一样！女神大人给予了我们和人类一样的欲求，不就是为了这种事情吗！再、再说，我们明明约定好，不可以在我亲爱的主人面前谈论这些事情，要给主人一个符合天使形象的印象，如果把我亲爱的主人吓跑，对谁都没好处。」
「呜……说的也是，大家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触及到所有人一致认同的禁区，神造天使们一同点头，缄口不语。
然而，伊丝已经全部听见。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尽管早在戈塔城遇见拉克西丝的时候，自己就听拉克西丝说过，第一位阶天使因为被女神赋予了与人类一致的欲望，所以平时能偷懒就偷懒，并且对追求快乐有着极为执著的念头，但因为拉克西丝是极其严格的工作狂性格，所以伊丝自顾自的以为，应该给拉克西丝的话戴上一层滤镜，也就是第一位阶天使其实是准时上下班，偶尔会娱乐一下的类型。现在看来，自己错怪了拉克西丝，第一位阶天使的确如拉克西丝说的那样……欲望强烈。
——不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摆脱这个要命的局面，不论如何，自己也不希望仿佛理想乡一样的画面被伙伴们抓个正着，尤其是安德烈亚与玛丽，前者会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后者则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只是，如果现在睁开眼醒来，无疑告诉第一位阶天使，自己听见了她们刚才的谈话，进而让双方都感到尴尬，那种诡异的氛围，想想就头大。
只能等特丽诺47型她们自行离开吗……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除非特丽诺Ⅰ型有事找她们，不然以第一位阶天使钻进自己房间里的闲心，她们一定不会自己离开。
选择一时陷入僵局。
所幸的是，就在第一位阶天使们从伊丝的脸型一直夸赞到漂亮的手指时——简直像在对待换装娃娃，中途伊丝甚至感到有人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外面突然传来平稳而坚定的敲门声，与之一同的，还有中年男性的声音。
「老师，您在房间里吗？」
这个声音是……艾维斯？
伊丝很快认出来者身份。当真红与芙兰被大恶魔攻击时，艾维斯正好在与二人商量芙妮雅工坊的事宜，所以被一起传送过来。至于艾维斯来找自己的原因，伊丝大概可以猜到，肯定是为了魔导武器。在赫尔斯王国时，艾维斯因为自己告诉了他魔导武器的猜想，进而兴奋不已，认为找到了让魔法铸造师大放异彩的出路，因此将自己奉为老师。如今艾维斯不止见到魔导炮，还来到魔导技术极为发达，以至于能创造出魔导人偶这种不可思议生物的环大陆。一整晚没睡好觉，对艾维斯这个将一生都投入到魔法铸造学的大师而言，再正常不过。
要知道，就连身为帝国皇帝的亚多尼斯，看见魔力飞艇后都抑制不住兴奋，更不用提艾维斯。他能忍耐到现在才找自己，已经可以用『意志坚定』形容。
「有人来了。」
「是来找我亲爱的主人的。」
敲门声令神造天使迅速反应过来，一阵眼神交流后，特丽诺9型前去开门。
现在正是自己醒来的时候，『艾维斯的敲门声惊醒了我』这种理由，很容易瞒过天使。
「唔……」
喉咙里假装发出呻吟，伊丝轻轻舒展肢体，虽然不小心蹭到了某位天使的丰盈的胸前，但伊丝还是假装没注意地睁开双眼——预想中的睡衣派对并不存在，或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第一位阶天使都是纯洁无垢的天使』的印象，所有人都穿着天使正装围着自己，而为自己提供膝枕的，则是如同贵族大小姐般耀眼的特丽诺47型。
果然是天国啊。
「啊……我亲爱的主人，您醒了吗？」
发现伊丝睁开双眼，特丽诺47型向伊丝投来关切神情，伊丝则假装惊讶地歪头，一下从床上坐起。
「特、特丽诺47型？还有其他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说在人类世界里，仆从会用这样的方式迎接自己侍奉的主人醒来，所以就稍稍尝试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见主人您熟睡的样子，我就感到异常满足，就像在做梦一样。」
后面那句话是奉承吧？一定是这样吧？
内心冒出接二连三的疑问，表面却装作害羞模样，伊丝清了清嗓子，将话题转移到一边。
「咳哼，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敲门，是谁？」
「似乎是和叫真红的孩子一起传送过来的男性，我对他有一点印象。他从进入菲尔城开始就显得不正常，虽然没有说些疯疯癫癫的话，但每看到街边的方尖碑时，都会把脸贴上去，就像在抚摸情人一样。当时还有管辖秩序的第五位阶战斗天使，将他当成窃取情报的人。方尖碑是神之国壁障的支柱，如果方尖碑受损，菲尔城就会暴露在贫瘠的元素里。我亲爱的主人，这位客人他……」
确实很有艾维斯的风格。艾维斯属于一看见上好武器，就走不动路的类型。
假如不在这里为艾维斯辩解，艾维斯肯定会被神造天使们当成怪人，伊丝苦笑着解释。
「艾维斯对魔法武器十分上心，尤其是不需要人为注入魔力就能自行运转，即使普通人也能驱动的魔导武器，所以看到菲尔城里遍布的魔导道具时，才会表现出这副样子。对他而言，菲尔城就像月亮上的情人。」
「原来如此，就和我们看到主人您一样。」
原来我是情人吗？
神造天使当然不知道伊丝在想什么，接上特丽诺47型的话，特丽诺9型认真考虑起来。
「我们也许可以培养一下这位人类。自从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以后，能和我们第一位阶天使交流魔导学知识的人，就只有同为第一位阶天使的同伴，结果几万年下来，魔导技术没有任何突破性进展。与还未系统学习过魔导学知识的人类交流，说不定能得到过去没想过的道路。」
「说的也是，」受同伴启发，已经走下床的特丽诺47型恭敬看向伊丝，「我亲爱的主人，我们可以把魔导学知识传授给这位叫艾维斯的人类吗？」
「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哦？魔导学知识是特丽诺你们的成果，要不要传授给其他人，应该由你们自己做决定。」
至于艾维斯方面，自己打算单独与艾维斯谈谈。
伊丝才刚起床，不可能穿着睡衣接待艾维斯，所以前去开门的11型便让艾维斯在门外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伊丝换好衣服后，艾维斯才在第一位阶天使接待下进入房间——如果换成别的男性，伊丝姑且会秉持少女的矜持，让艾维斯去会客厅等待自己，但艾维斯属于只对无机物感兴趣的存在，即使进入女性的卧室，也不会对其中摆设指指点点。
和伊丝预想的一样，进入房间后的艾维斯没有在意房间内为什么会有近十位神造天使，而是直奔坐在阳台茶桌上的伊丝而来。深凹的黑色眼眶与布满血丝的眼球已经说明，艾维斯一夜未眠，不过，艾维斯虽然外表狼狈不堪，眼睛却相当有神采，难以掩饰的狂喜哪怕相隔好几公尺也能感受到。
如同风一般坐在伊丝对面，身着华服的艾维斯微微喘息着。过去伊丝在赫尔斯王国见到艾维斯时，艾维斯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现在一年多时间过去，艾维斯不仅没有变老，反而更加年轻，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变成四十岁左右的壮年，头发也重新恢复黑色，乍一看甚至有几分潇洒。
「艾维斯，你变年轻了。这两年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艾维斯的希望

「呃，」没想到伊丝会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艾维斯愣了一瞬，旋即忍耐着想说正事的急切心情，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如同学生般格外正经地回答伊丝，「得知老师您魔导武器的设想后，我便立刻放弃原有研究。为了有朝一日迎接这项改变世界的发现，我托自己的人脉，找到可以延长寿命的万能药，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精神比以前好许多，连思考都变得敏捷起来，过去为了研究故步自封，不顾周围人建议，实在是愚蠢的决定。」
「嚯……那艾维斯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艾维斯全身的气势陡然转变，神情间浮现难以言喻的喜悦，笑容无法遏制的浮现在脸上。
「我来祝贺老师您，找到将魔法铸造师带向光明未来的道路。不仅铸造出魔导炮这样精妙绝伦的武器，还让我见识到如此光明的世界！即便说这片叫环大陆的世界是阿莱克西亚大陆数万年后的未来，我也完全相信。这里不止有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偶，更有直插天穹的魔导方碑。我仔细观察过这些遍布城市的石碑，它们不止撑起笼罩城市的魔法结界，更时刻向周围散播魔力，为一切魔法道具补充能量，这简直是创世纪的发明！如此一来，石碑就能不分昼夜的为整座城市提供魔力，并且不受繁杂的魔力回路限制，这简直是神明的奇迹！」
事实确实像艾维斯说的那样，方尖碑为神造天使提供了近乎无穷的魔力，只要神造天使身处方尖碑的笼罩范围，就永远不会遇见魔力枯竭的情况，魔力一直处于充盈状态。
不过，让伊丝吃惊的不是艾维斯的观察力，而是艾维斯的反应。自己还以为艾维斯会向自己表达希望留在环大陆的想法。环大陆有如此之多的『奇迹』，艾维斯想留在这里，简直再正常不过。
稍微斟酌语言，伊丝目光从激动到浑身发抖的艾维斯身上收回，转而将特丽诺47型泡好的咖啡放到艾维斯面前。
「所以，艾维斯想留在这里吗？这里的魔导科技比只有几座魔导炮的芙妮雅工坊发达许多，留在这里，艾维斯可以更快接近魔法武器的极致。」
原以为艾维斯会一口答应，然而艾维斯的表现却出乎伊丝预料，他迟疑起来，神情间浮现苦笑。
「不……老师，我不会留在这里。一是因为我已经发誓加入芙妮雅工坊，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二是即使我留下来，也无法学习这份神迹。以我现在的知识，还无法窥探到神明的领域，就好像刚刚学会拿剑的学徒，不可能看懂骑士大人的剑技一样，那离我太遥远，以至于我无力追赶。」
就像连核聚变都没掌握的人类，突然得到通过正反物质湮灭发电的资料一样，即使拿到资料，也无法理解，更不能将其运用到实际里。现在艾维斯就是故事中的人类，而神造天使的技术，则是正反物质湮灭的资料，哪怕它们就摆在艾维斯眼前，艾维斯也无从理解。
「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吗？你的梦想是窥探到魔法铸造学的巅峰吧？」
「可是老师，托您的福，现在我不止窥探到魔法铸造学的巅峰，更是亲身体会了这份神迹，如果把我昨天的经历告诉阿莱克西亚大陆的铸造师，他们肯定会嫉妒到就算献上所有家产，甚至灵魂，也要恳请您带他们来环大陆，因此我无疑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受命运眷顾的人。如今我已经认识到，在我的有生之年里，不论如何也无法追赶上这份智慧，但是，仅仅只是这样，我便满足了。我要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件，为了完成这个愿望，老师，请容我再度不知羞耻的向您请求。」
话音顿了顿，艾维斯愧疚地低下头。
伊丝摇了摇头。
「无妨，艾维斯不必用『不知羞耻』贬低自己，这对我而言没有麻烦可言。」
紧张神情顿时舒缓下去，艾维斯庆幸似的说。
「老师不愧是连神造天使都尊您为主的存在。那么……老师，接下来我打算把我在环大陆上的见闻记录下来，带回阿莱克西亚大陆。这样后来的魔法铸造师就知道，我们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并且是已有前人验证过的、可行的光明未来。这是我经过一晚上思考得到的结论，想到以后就立马来找老师您……老师，您可以允许我把我在菲尔城里看见的东西记录下来，带回阿莱克西亚大陆吗？」
充满真挚与诚意的眼神。
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年龄比自己大两三倍的长者。
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或者说，这样才是最好的方案。
比起直接把天使的技术带到阿莱克西亚大陆，还是给阿莱克西亚大陆描绘这样一幅未来，让阿莱克西亚大陆人自己摸索更好。技术革新的太快，会让人们来不及意识到自己究竟研究出了多么恐怖的东西，进而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设想一下，如果二十世纪的人们将原子弹当成普通炸弹使用，会制造何种后果。作为后人，理所当然的清楚将原子弹当成普通炸弹使用，究竟是多么愚蠢的事，但事实是，在那个时代有如此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这里面甚至还有将军一类的决定战争方式的统帅。
因此，还是让阿莱克西亚大陆的铸造师自己摸索稳妥。自己只需向艾维斯交代，允许他把威力强大的魔导技术描绘出来，但必须要向后人说明，这些技术将带来何种可怕的后果，以警示后人。
伊丝不禁将莞尔目光投向旁边站着的特丽诺47型，后者看出了伊丝的想法，回以伊丝笑容。
「虽然会让我们错失新的思路，但本人都持这种意见，我没有异议。」
特丽诺47型的话让艾维斯脸上浮现希望与喜悦之色，然后又渐渐将目光转向伊丝。
伊丝笑着点了点头。
「连菲尔城的主人，神造天使都答应你，我怎么会拒绝呢？艾维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
「啊……」控制不住狂喜，艾维斯双手撑着椅子忽的起身，「谢、谢谢老师！」
「不用谢我，要谢就去谢天使吧。」
「谢谢！谢谢！！！」
虽然嘴上连连道谢，但艾维斯却以近乎风一般的速度跑出房间，似乎迫不及待的要拿纸和笔记录这一切。
这个家伙。
忍不住为艾维斯莞尔，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茶杯，伊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蓝白色礼裙。
「那么，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我亲爱的主人。」
朝一旁让开，特丽诺47型如同人类女仆那样朝伊丝躬身行礼。
伊丝则微笑着对特丽诺47型伸出手。
「把房间的钥匙交给我，以后不许悄悄进我的房间。」
刹那间，特丽诺47型全身僵硬起来。

第二十九章 波澜的日常

距离战争筹备已经过去五天，伴随与伯里斯一行前往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天使接连构建起传送门，环大陆渐渐热闹起来。
来自阿莱克西亚大陆各国的士兵从结界世界传送至瓦尔哈拉，接着再由瓦尔哈拉进入菲尔城，数百万各种族战士集结在一起，彼此协作，可以说，这是环大陆与阿莱克西亚大陆数万年来绝无仅有的景象。
这场关乎阿莱克西亚大陆生死存亡的战争，令人类、血族与恶魔暂时放下争执，一起面对共同的敌人——任何人见到盘踞在菲尔城外的灾祸之源，都会自然而然的放下旧有矛盾，哪怕只是一眼，人们也能从灾祸之源处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惊悚。灾祸之源带来的不安已然超越不死者身上的死亡气息，所有人都能从灾祸之源身上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庞大压力。
尤其是在安德烈亚、伊芙琳、亚多尼斯、莉娅与希斯缇娅宣讲下，战士的士气变得空前高涨，任何一位来到菲尔城的战士都明白，他们面对的不再是种族之间的矛盾，而是死亡这场灾难本身。倘若不击溃面前灾祸，灾祸就会侵吞掉它能侵吞的一切，这里面甚至不存在投机可能。因为灾祸没有意识，哪怕投降，表示愿意归顺灾祸，灾祸的回答也只会是死亡。面临背水一战的绝境，人们爆发出亡命之徒般的勇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群征伐不断的国家，突然发现自己的星球被外星人威胁一样，比起国家与国家的纷争，还是一同抵御外敌更重要，更不用提阿莱克西亚大陆已经很久没发生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大规模冲突，伊丝认识的君王又没有对对方征伐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合作便更加自然。
不过，忙碌只是对心怀紧张，不断练习中的普通人而言，对菲尔城的神造天使与伊丝一行来说，这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灾祸之源是因天理的修复功能出现，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命越强，灾祸之源便越具威胁性。两天前为了调查灾祸之源到底有多少实力，伊丝曾在特丽诺Ⅰ型陪同下，不加掩饰的靠近灾祸之源。然而出乎伊丝意料的是，灾祸之源并不对自己起反应。除非主动接触灾祸之源，否则就算离灾祸之源只有不到一指远，灾祸也不会有动作，甚至还做出远离伊丝的反应。值得一提的是，当伊丝叫不远处的特丽诺Ⅰ型过来尝试时，灾祸之源却放出许多怨灵般的灵体，向特丽诺Ⅰ型发起进攻。
换言之，伊丝没有被天理视为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一部分，因此灾祸没有攻击伊丝的欲望——抛开这一点不谈，就伊丝主动攻击灾祸后，灾祸的反应看，灾祸的力量与伊丝存在不小差距，进一步的，阿莱克西亚大陆生命的总量，还没有超过伊丝。
有过初步试探，众人对未知的紧张感顿时少了许多。所以从那以后，伊丝一行就恢复到了正常生活里。拿现在举例，伊丝正陪同安德烈亚挑选礼裙——或许说成婚纱更合适。
在特丽诺9型陪同下，将粉色长发盘在脑后的安德烈亚缓缓走出试衣间。由于不习惯裙摆过长的衣服，担心踩到裙摆，安德烈亚不仅脚步十分小心，双手还提起纯白婚纱两边，这更给安德烈亚增加了几分可爱。
「伊丝大人，这样可以吗？」
不仅换上裙子，连头纱也戴上了吗……
上下打量起安德烈亚的伊丝轻轻点头。菲尔城里除了神造天使，还有魔族与神人族，这两个种族并非机械体，而是和人类一样的血肉之躯，所以菲尔城里设有服装店这种地方。如今特丽诺9型带自己来的服装店，是由一位第三位阶阶天使开设的、口碑相当不错的店铺。
「可以倒是可以……但会不会有些太成熟了？」
伊丝给出了老实评价。
其他地方姑且不论，带蕾丝边的纯白吊带袜对安德烈亚来说，有些太早了——当然，微妙的色气是一方面，但自己还是觉得，对安德烈亚而言，可爱就足够了，换成白色的过膝袜会更合适。
倘若换在其他时候，伊丝这番发自内心的评价一定会被安德烈亚采纳，然而现在不同，安德烈亚不满地撅起嘴。
「姆……总觉得伊丝大人在说我缺少女性的魅力。」
「可爱不也是魅力的一种吗？」
「这是两码事啦。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像伊芙琳姐姐那样……给人一种『啊，这才是真正的新娘啊』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伊芙琳姐姐也对伊丝大人您……我居然一点察觉也没有。」
别说安德烈亚，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
伊丝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还好自己就算再不知廉耻，也懂得不该把两位同伴同时约出来挑选婚纱，不然如果伊芙琳在这里，肯定会调侃自己一番。现在服装店内除了自己和安德烈亚，就只剩下店长、地狱三头犬一众，作为参考团成员的伯里斯、几位陪同的第一位阶天使与尘世巨龙。
「嗯，我也认为女王陛下的婚纱过于成熟，如果把胸前的布料减少一点，会更合身。」
「伯里斯！你在说什么啊！」
双手惊慌地捂住胸口，安德烈亚一边蹲下收拢肩膀，一边满脸通红地大喊。
假如换成其他男性，这番发言肯定会被当成性^骚扰，但伯里斯是看着安德烈亚长大的长辈，加上伯里斯属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丝不苟并且不懂变通的武者，所以这番话只是伯里斯发自内心的想法。
也就是指出安德烈亚胸前太空了。
「哦·嚯·嚯，伯里斯卿，你太不懂浪漫了。这可是女性的禁忌。就算血族女王像你的侄女一样，也不能随意谈论。现在应该主动道歉，并且把鞭子交给血族女王，以表歉意。」
站在地狱三头犬查理斯一世的头顶，家鹅体型的尘世巨龙一边用翅膀遮住喙，一边用细细的男性嗓音调侃。在从特丽诺47型口中得知自己还有恢复过去实力的希望，只要等到灾祸之源消灭，天使就会帮助他解放过去被封印的身体后，尘世巨龙便相当喜悦，甚至表示愿意既往不咎，和天使放下干戈——当然，就算拿起干戈，尘世巨龙也无法奈何神造天使，这只是一种保留颜面的说法。
「噢，是、是这样吗？」如同犯错的孩子，伯里斯有着刚毅线条的脸庞遍布不知所措，「对不起！女王陛下，在下说了不懂场合的发言！请女王陛下责罚！」
「说责罚也……」害羞神情渐渐缓和，安德烈亚慢慢起身，「算了。不止伊丝大人，连伯里斯也说成熟，说不定我确实挑错了，还是换成其他款式，不过——」
安德烈亚声音突然高了一调，嘴巴鼓起，神情有些任性的面对伯里斯。
「不过伯里斯得出去。还有这边的尘世巨龙，从刚才起我就想说，这里是摆满女性内衣和婚纱的地方，你们两个男性站在这里，就不觉得羞耻吗。就算不羞耻，也会影响店长的生意，让其他顾客不敢进来。」
「啊？女王陛下，伯里斯可以理解，但连我也要出去？」
尽管表情不同于人类，但尘世巨龙诧异与不解的语调已经让人脑补到他的神情。
安德烈亚别过头，不客气地轻哼。
「当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你去血族的时候，晚上偷窥过侍女洗澡，只是被查理斯提前发现揪出来，最后没成功。如果不想被伊芙琳姐姐知道以后用圣光烤掉你的羽毛，你就最好老实点。」
「呃……我知道了，谨遵女王大人教诲！」
仿佛变了一个人，尘世巨龙拍打着翅膀从查理斯头上落下，不需要人提醒，以士兵般标准的动作，主动跟着伯里斯走出服装店。也许是错觉，伊丝总觉得尘世巨龙浑身都在发抖，似乎被执行过那样的酷刑。
十分有追问下去的必要。
如果这家伙偷窥过伊芙琳，自己非得把它做成烤鹅不可。
心中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转向已经开始解开婚纱缎带，即将露出内衣的安德烈亚。
虽然还没完全露出来，但从光洁后背半露的布料可以看到，是粉色。
伊丝不禁愣了一瞬。
该死，这股按捺不住的期待感是怎么回事。
尽管现在自己和安德烈亚已经确认关系，应该不算犯罪，甚至可以说理所应当，但自己依旧感到良心正在受到谴责。
「咦？伊……伊丝大人，您怎么了？」
安德烈亚在明知故问。
她红扑扑的脸蛋与正试图解开扣子的僵硬动作说明了这一点。
根本是赤^裸^裸的诱惑！
难怪要提前把尘世巨龙和伯里斯支出去，原来是为了这个，可是话说回来，安德烈亚也太大胆了！
假如换成平时的自己，一定会不服输的将计就计，主动走上前捉弄安德烈亚，但这里不止有特丽诺9型等第一位阶天使，还有作为店长的第三位阶司教之天使（伊丝分明发现，这位第三位阶天使已经开始为暧昧氛围皱眉），再怎么说，自己也不可能让未婚妻在大庭广众下把内衣露出来，伊丝连忙干咳两声。
「咳哼，安德烈亚，我有些不放心尘世巨龙，总觉得它会骚扰街上的天使，我要先出去一下，等你换好衣服，再让特丽诺9型通知我。」
「诶？伊丝大人？！」
没等安德烈亚说下去，伊丝便急匆匆走出服装店。
自己这是为了保护安德烈亚，嗯。
和以往一样，菲尔城的街道既宽敞又热闹。之前被安德烈亚命令出门的伯里斯和尘世巨龙，正左右观察着环大陆的街景，哪怕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止一两天，也依旧充满新鲜感。
见到伊丝也来到街上，伯里斯神情间充斥惊讶。
「伊丝大人？您怎么也出来了？」
「有些不放心这只臭鹅，所以出来了。」说到这里，伊丝一把揪起尘世巨龙的修长脖颈，「说，你有没有偷窥过伊芙琳换衣服。」
「咦？咦咦咦咦！？没没没没有！主公，快放我下来！我感受到您身上的杀气了，救、救命！」
拼命扑腾翅膀，尘世巨龙以细细嗓音尖叫。
伊丝则冷眼相待。
「我要听实话。」
「真、真的没有！我每次想欣赏艺术，都会被那几只恶狗揪出来，它、它们还会把我想欣赏的事告诉那个邪恶的女人，让邪恶的女人用圣光把我烤熟！！！主公，我再也不想呆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了，请您把我留在血族女王身边吧，她才是天使！那个教皇是恶魔！」
简直可以用声泪俱下形容。
自己姑且对尘世巨龙有一些了解，它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类型，只要稍微恐吓一下，就会全部交代。
松开尘世巨龙，伊丝咋了咋舌。
「啧，连留在伊芙琳身边都不老实，还想待在安德烈亚那里？看来我得把你和几十年没见过雌性的恶魔犯人关在一起，它们就算看见**都会发^情，你在那里，肯定能享受公主一样的待遇。」
当然，是落难公主。
「噫！不、不要！主公！我绝对不要去那种地方，我要保住尘世巨龙的威严！」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稍微敲打了一下尘世巨龙，伊丝转向似乎有什么要说的伯里斯，「伯里斯想说什么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呃……被伊丝大人看出来了么……其实我想向伊丝大人道歉。最开始不希望您和安德烈亚在一起，是我目光短浅，没有考虑到安德烈亚的想法。看到现在安德烈亚开心的样子，我认为同性之间无法诞生后代的疑虑，根本不重要。恳请您宽恕我的罪过。」
说话的同时，伯里斯深深弯腰，态度极其诚恳。
伊丝面带疑惑地歪头。
「那个，伯里斯，你没有从第一位阶天使那里听说吗？」
「听说？」
「其实神造天使有可以让同性诞生后代的魔法技术。」
原本这项技术是用在跨种族恋爱上，不过后来天使们发现，用在同性之间也相当合适，于是便改良了这个魔法，使之更加安全、可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所有同伴都用冒着绿光的眼睛看自己，尤其是卡米拉、佩佩与希斯缇娅，简直像要把自己吃掉一样，只有琳满脸羞红的低下头。
「什么！！」
瞬间，伯里斯张大嘴，震惊的声音让整条街上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为女性，伯里斯现在已经双手紧紧抓着自己肩膀，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说谎了吧，伊丝有这种预感。
呼吸粗重起来，伯里斯上前一步，全然不顾周围人视线，双眼通红地问道。
「真的吗？伊丝大人，您没有骗我？」
「当然，不信你去问第一位阶天使。」
盯视着伊丝眼睛，伯里斯愣了片刻，接着，语言无法形容的喜悦渐渐在他刚毅脸庞上绽开，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王的血脉没有就此断绝，这是神明的恩赐吗？哈哈哈哈哈哈！！！！」
「欸。」
表现也太夸张了吧？简直像发狂了一样。
被整条街的人注视，伊丝不禁有种想逃离这里的感觉。好在服装店里很快传来安德烈亚的声音。
「伊丝大人，我换好衣服了哦~」
「嗯，我现在进来。」
无视门外大笑着的伯里斯，与捂住脸，装作不认识伯里斯的尘世巨龙，伊丝重新步入店内。
和刚才的长裙不同，现在安德烈亚换成了裙摆刚过膝盖的婚纱，粉色长发也从高高盘起来的样式，变成初次见面时的披肩双马尾，相当绮丽，让人眼前一亮。
「哦哦……」
「伊丝大人，怎么样？」
迈着富有活力的细碎步子来到伊丝面前，安德烈亚睁大金色眼眸，胸几乎与伊丝贴在一起，目光由下向上看过来。因为距离过近，伊丝可以清楚闻到安德烈亚身上的少女芳香，脸庞也近到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碰到一起的距离。
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害羞的感觉溢于言表，伊丝僵硬扭过头，小声赞叹。
「非常好看。」
「唔，果然伊丝大人喜欢小一点的类型，明明还说要等我长大再做决定，那肯定是在骗我。只要我长大一点，就可以拒绝我了。」
「怎么会，安德烈亚现在不就是长大了吗？我可是答应了安德烈亚哦？」
一边说着，伊丝一边捏了捏安德烈亚的柔软脸颊。
特丽诺9型笑着来到二人身边。
「二位，比起卿卿我我，不再挑选一件婚纱吗？」
「再挑选一件？不是已经选好了吗？伊丝大人说这件更适合我，我就要这件。」
「不，这里还有一个人没有选婚纱。」
「还有一个人……」顺着特丽诺9型笑盈盈的眼神所指，安德烈亚很快意识到话中含义，顿时瞪圆双眼，「啊！伊丝大人还没有选好！接下来应该由我来给伊丝大人选了！」
「我也要吗？」
「当然。我亲爱的主人不也一样是新娘吗？不过为了避免争执，最好还是把大家都叫过来，一起为我亲爱的主人挑选更好。再怎么说，我亲爱的主人在婚礼当天都是大家所有人的新娘。」
「……虽然说得通，但总觉得哪里变奇怪了。」
伊丝神情微妙起来。
不过，比起思考究竟哪里不对的伊丝，安德烈亚已经先一步跑出去，兴冲冲的拿起两件婚纱——一件黑色，一件蓝色。
「这两件怎么样？颜色和我的不一样，而且很匹配！」
「我想要白色……」
话说到一半，伊丝目光停留在安德烈亚满溢着期待的眼睛上，安德烈亚应该很期待自己穿上这两件婚纱的样子吧，就像自己来时
期待安德烈亚换上婚纱的心情一样。
将到嘴的建议收回肚子，伊丝微笑着回答。
「好~好~不论哪件，我都试一遍，然后安德烈亚来评价，怎么样？」
「啊……」没想到伊丝会这样回答，安德烈亚愣了片刻，接着，俏脸再度被喜悦填满，「伊丝大人最好了！」
伴随噗通一声，安德烈亚跳上来紧紧抱着伊丝。
这就是有一位可爱的未婚妻的感觉吗？
感受着怀中娇小少女的喜悦，伊丝忍不住低下头，脸颊轻蹭了蹭安德烈亚脸颊，而感受到伊丝的亲昵，安德烈亚选择将嘴唇悄悄靠向伊丝耳朵。
「我爱您，伊丝大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同防止安德烈亚逃跑那样，伊丝紧紧抱住安德烈亚的纤细腰肢，鼻子也埋进安德烈亚的粉色长发里。
——自己真是个幸福的混蛋。
这一天，伊丝对此深信不疑。

第三十章 决战之始

当清晨刚升起的日轮为菲尔城笼罩朦胧之色后，整片环大陆便如同拧上发条的机器般运转起来。人类、血族、恶魔与天使不再有种族之别，彼此通力协作，整备魔导炮与各式魔法武器。
当然，说是整备，其实形容成通过擦拭武器来缓解紧张更贴切，各种物品的整备早已在前些天由神造天使完成。近亿名神造天使同时投入战斗，换在阿莱克西亚大陆需要数月才能完成的战争筹备，在这里只需一周。倘若站在整座菲尔城上空俯瞰，一定有种菲尔城内正发出齿轮咬合声的错觉。所有人都在黎明时分做足了准备，只等主力出海到灾祸之源面前，将灾祸之源从火力覆盖范围外引入近海。
目光从茫茫大海上收回，诺塔帝国将军卡尔微微颔首，看向身边身为血族近卫军团长的伯里斯。尽管二人种族不同，但不论职位还是性格，都相差不远，加之血族海鲁恩特与诺塔帝国，同为阿莱克西亚大陆首屈一指的国度，两人见面后便产生英雄相惜的氛围。
不过，二人毕竟身处不同阵营，多少有一些不服对方的意思，但饶是如此，这两人还是主动选择到位于菲尔城西面沙滩的前沿指挥部作战，理由如出一辙，他们不习惯不能自己上战场，只能躲在后面指挥的职位，加之两个人都不熟悉能够在群山中曲射的魔导炮，比起运用用神造天使的魔导技术远程轰炸，他们更习惯于在前方冲锋陷阵。
「天要亮了。」
「嗯。」以低沉嗓音点头，身着银色铠甲，脸部线条极为刚毅的伯里斯看了看周围正在忙碌的人类士兵，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我们会有合作的一天。还未在战场上碰面便开始合作，实乃遗憾。」
正如伯里斯所说，二人虽然身为两个巨大国家的将领，但却从未在战场上交锋。卡尔忙于诺塔帝国的内战，而伯里斯则疲于应对血族里不满安德烈亚统治的贵族。
虽说血族内的贵族叛乱，是得到诺塔帝国支持，但这项支持主要由帝国宰相布兰德利着手，并且提供的支持也主要为经济上的帮助，即使在奥古斯汀最后表明反叛目的时，帝国派出了以万为单位的重骑兵，卡尔也没有参与其中。
「一样。」卡尔莞尔地牵了牵嘴角，可惜他的五官过于严肃，让人想不到这样一位将军会露出笑容，「但就结果来看，我们的遗憾很幸运。倘若过去我率领士兵与你在战场上正面交锋，陛下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与你侍奉的血族女王平和的站在一起。」
「说的也是。」
提到血族女王，伯里斯布满老茧的手忍不住轻抚下巴，他回想起几天前伊丝说的，神之国拥有令同性诞生后代的发言，刚毅脸庞不受控制的浮现喜悦。
不过，这份喜悦让卡尔感到不自然，他皱起眉头。
「你笑什么？就算是值得高兴的事，但现在在战场上，未免不合时宜。」
「我在为女王陛下的血脉没有断绝高兴。难道你没听说这回事吗？天使拥有即使同为女性也能诞生后代的技术。过去我一直为女王陛下的后代着急，甚至因此反对女王陛下与伊丝大人在一起，可几天前伊丝大人告知我，天使有这样的技术。作为一点点看着女王陛下长大的长辈，我自然要为这件事高兴，原本我还以为女王陛下的血脉会就此断绝，只能找民间的孤儿做养子。」
「什、什么？！」
与几天前伯里斯露出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卡尔瞬间瞪圆了双眼，大大张开的嘴巴半天无法合拢。
「这……这可真是……让人吃惊的消息。这么说来，不止陛下，就连长公主殿下也能……皇室终于不再是孤单的三位了！如果布兰德利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激动的跳起来。该死！伯里斯，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伯里斯无辜地摊开双手，表情仿佛在说『看吧，你也不逞多让』。
「你也没问我。看你刚才指摘我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
「我要是知道，怎么会板着脸。这是事关帝国未来的大事，换成谁来都会激动。」
由于卡尔毫不掩饰的大声，正在堡垒里监视战场的士兵纷纷投来好奇目光，察觉到这一点的伯里斯拍了拍卡尔肩膀。
「喂，这里是战场，不要分散大家注意力。」
「噢、噢噢……我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但从卡尔微微颤抖的手可以看出来，卡尔情绪十分激动。
自己几天前也是这副表现吗？
伯里斯不禁反思起自己，几天前自己在服装店门口的表现，恐怕比卡尔更惊讶。自己身为血族，虽然外表只有四五十岁水平，但实际年龄却已超过百岁。度过如此悠久的时间，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自己失态到不顾周围人反应的地步，不过，假如事情真的过于惊喜，自己的反应也会超出一般人。
回想起卡尔与自己一样，也是看着君王慢慢成长起来的将军，伯里斯忍不住笑了笑，相似的经历总能让人心心相惜，为了不让这位刚刚认识的『老友』在他手下面前丢脸，伯里斯干咳两声，转移话题。
「你说我们有多少把握打赢这个怪物。」
伯里斯努了努下巴，指向大海方向。在距离海滩约十五公里的位置，正盘踞着大片缓缓流动的黑色物质，伯里斯清楚记得，在五天以前，这些黑色的不祥之物还只是海面上的一个小点，现如今已经变成大片大片无法忽视，令人心惊胆战的恐怖存在。如果不是伊丝的存在与天使的魔导技术给了伯里斯信心，他实在无法相信，阿莱克西亚大陆有胜算。
提及正事，卡尔神情认真起来，看着海面的双眼微微眯起。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如果让我猜，我认为我们必胜。」
「为什么？」
「因为伊丝主教。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看见伊丝主教举止间的轻松，我的紧张感就荡然无存，似乎结局已经有了定论，我们这群人只是走个过场——你怎么了？一脸复杂。」
「……我在想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不过我比卡尔你稍微强一点，不是完全的直觉，而是有一点逻辑推断。面对阿莱克西亚大陆共同的敌人，伊丝主教和神造天使却没有让我们调用大陆全部的力量，只让我们在一周内聚集能够聚集的士兵。老实说，我这次只带上了王都周边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征召周边贵族领的领兵，只有这些力量却要与灾祸战斗，再怎么说也太勉强了。
唯一可以当做答案的解释，只剩下即使不依靠我们，伊丝主教和天使也能取得胜利。就像卡尔你说的，我们只是走个过场。也许这里面主要是让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士兵聚集在一起，消弭彼此偏见的理由吧。」
卡尔意外地上下打量起伯里斯。
「……没想到你不是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家伙。」
「那你是吗？」
「算是。除了战斗需要，其他事情都由布兰德利完成。」
「那你还挺轻松。」
相视一笑，二人沉默下去。
堡垒里只剩下士兵急匆匆的脚步声与魔法道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如此时间过去大约一分钟，伯里斯突兀地叹气。
「唉，等这场仗结束，我就向女王陛下请辞，求一个闲职。这几天看见女王陛下和其他女王在一起的开心模样，我想血族已经不需要像我这样只会打仗的人。伊丝大人……如今也许叫伊丝王妃或者皇后更恰当？伊丝王妃提出的联盟叫什么来着？泛阿莱克西亚大陆联盟？有了这个联盟，除了大陆西北角的赫尔斯王国，血族已经没有敌人可言，另外就算赫尔斯王国想有动作，南面的帝国与尤弥尔教会，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不用提还有那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瓦尔哈拉监督，阿莱克西亚大陆已经成为一个人的国家了。」
「那不是挺好吗。没有战争，人类和血族、恶魔就算不会立刻把彼此当成朋友，也不会再相互仇视，今后只要慢慢完善律法，联盟成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国家，也不是没可能。」
卡尔一脸轻松地继续补充。
「像我们这样为战争而生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即使血族，也不是天生的杀人狂，不是吗？虽然布兰德利一直强调些联盟继承者归属、统一语言与技术共享之类啰嗦的事情，但这不妨碍我期待联盟出现。」
「说的也是。」轻轻咋舌，伯里斯感慨似的仰起头，目光直视黎明时分蒙蒙亮的天空，「不过，前提是联盟的统治者不会改变啊，现在所有女王大人都簇拥伊丝王妃，但等到伊丝王妃与女王大人们寿命将至的时候，联盟存在的基础就会跟着消失。呵呵，但那已经不是我们能看见的未来了。」
「等等，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是指伊丝王妃和陛下寿命将至。这个世界，甚至包括站在这里的你和我，都由女神创造，女神能随意规定各个种族的生命，不就意味着女神大人可以改变这一切么？只要等女神大人归来，伊丝皇后与各位女王陛下或许就能获得永生。实在不行，还有成为像神造天使一员的选择。」
「女神吗……」忍不住笑了笑，伯里斯轻轻摇头，「但愿吧，能想到这一步，看来你脑袋里也不全是肌肉。」
伯里斯的夸赞显然令卡尔十分受用，后者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敲了敲伯里斯胸膛。
「喂，你请辞以后打算做什么？别告诉我，你要放弃这一身实力去当农夫，不然我一定会看扁你。」
伯里斯睁大双眼。
「不然去做什么？血族常年不见阳光，粮食不多，当农夫好歹能养活自己。」
「都建立联盟了，还愁粮食？伊丝王妃特意在先前会议上强调了粮食互助的事宜，先不说你们血族的粮仓艾丝翠德领，帝国的粮食可是多的每年都吃不完，我想当联盟真正建立的时候，各国就能相互取长补短。到那一天，我也会向陛下请辞——」
说到这里，卡尔顿了顿，双手将佩剑抱在胸前，勾起嘴角笑起来，一副十分神气的模样。
伯里斯不禁皱起眉。
「别卖关子。」
「哈哈，我要游遍整个大陆，当正义的伙伴！别看我一把年纪，这里——」卡尔指了指心脏，「心还很年轻。吟游诗人嘴里唱的屠龙英雄和为穷人维护公平的正义之士，我早就想当一把试试。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我想想……以我们俩的实力，怎么说也能混一个绯金级冒险者，至于名字嘛，就叫『无名』，嗯，这个听起来不错。」
「正义使者么……也罢，如果女王陛下准许，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做搭档吧。」
「哈哈哈哈哈，」卡尔仰头大笑起来，「好好，勉为其难、勉为其难！」
「安静点，要到伊丝王妃出场了——不，是已经出场了。按照计划，伊丝王妃会把主战场转移到海上，如果有发疯向环大陆扑来的漏网之鱼，就由我们解决。」
「呃……啊啊，我知道了。」
迅速从控制不住的大笑变为严肃神情，卡尔『铿』的一声挺直身躯，洪亮的声音响彻整条战线。
「全员，准备战斗！」

第三十一章 乌拉诺斯的真身

稍前一段时间。
菲尔城西侧监牢。
虽然被冠以监牢之名，但菲尔城的监牢不论整洁还是明亮程度，都比伊丝见过的任何一处监狱好许多。空气中没有监狱常有的粪便与汗液在干草中积存太久后发酵的臭味，犯人也不会一听到有人开门，就立刻从监牢内探出头来，除了缺少生活气息，这里甚至比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贫民窟还要好。假设这样的监狱存在于阿莱克西亚大陆，地区的犯罪率肯定会在短时间内暴增——人们会争相抢夺居住在这里的权力。
当然，神造天使的监狱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因为犯人们的素质高，而是神之国根本就没有多少犯人。首先，身为魔导人偶，没有进食与睡眠需要的神造天使极其缺少作案动机，历史犯罪率无限接近于零。倘若不是存在极度饥渴的第一位阶天使袭击其他第一位阶天使、将其当做满足自身欲求的工具的案例，这个犯罪率还会直接降低到0%。
其次，虽然神之国内存在不足两成的神人族与魔族，他们与人类相似，只是多了一些种族特征，可由于神之国里条件富裕，人们几乎没有压力可言，加上负责巡逻与调查的神造天使尽职尽责，起到了震慑作用，因此这两个种族就算出现犯罪者，每月也只有零星几个，在环大陆上，监牢算得上最空荡的场所之一，进而使得监牢看起来十分干净。
跟在负责带路的特丽诺Ⅰ型身后，伊丝静静走在铺有灰色石板的走廊内。二人之所以出现在监牢，是为了监牢里的一位特殊囚犯。
——斯提克斯。
自从将斯提克斯俘虏后，伊丝还从未探视过斯提克斯。尽管斯提克斯作为罪人，最终会接受莉娅与希斯缇娅的审判，但除了罪人的身份，斯提克斯还是阿莱克西亚大陆原初的两大魔王之一，作为对昔日魔王的尊重，伊丝想在解决灾祸之源前，把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秘密告知斯提克斯，让斯提克斯死得明白。
只有脚步声的前进持续一段时间后，身材娇小、如同精灵女仆般的特丽诺Ⅰ型抬起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钟表。
「快到黎明时分了，伊丝阁下。」
「嗯，我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能战斗。」
「面对灾祸之源却毫不畏惧，这是连我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伊丝阁下不愧是乌拉诺斯大人的继承者。」
微笑着赞赏伊丝的同时，特丽诺Ⅰ型轻声颂唱咒文，打开阻拦在面前的金属门，带领伊丝继续深入。从全知地图的反馈看，再走不远，就到斯提克斯的牢房。
特丽诺Ⅰ型的发言令伊丝诧异地挑起眉毛，身后的银色狐尾也跟着左右摆动。
「『乌拉诺斯大人』？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说，特丽诺Ⅰ型的表现好像认识乌拉诺斯一样，而且还说过『像我这样拥有多种种族特征的人是第二个』。第一个难道是乌拉诺斯吗？」
如果乌拉诺斯具有与自己相同的外表，那么当蒂娜看见自己的第三形态觉醒时，应该会把自己误认为乌拉诺斯，而不是什么也不知道才对。
「虽然不知道乌拉诺斯大人为什么没有向伊丝阁下解释这里面的故事，但我想就算我僭越说出来，乌拉诺斯大人也不会怪罪我。」食指抵着下巴，特丽诺Ⅰ型巧笑嫣然地回过头来，样子可爱到极点，「我的确与乌拉诺斯大人相识，但我们并不是朋友关系，严格意义上讲，我和乌拉诺斯大人是仆人与上司，我是仆人的一方。」
「诶？」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伊丝连连眨眼。
「仆人……？特丽诺不是女神创造的天使吗？乌拉诺斯是魔王吧？」
「嗯，正是如此，但这两者并不冲突。不知伊丝阁下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菲尔城里有一个叫做『魔族』的种族，并且魔族还非常追崇女神大人。其实，在被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称作『女神』以前，女神大人的尊称是『魔王』，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恶魔之王』不同，女神大人的魔王是指所有魔族的王，这里的魔族，就是菲尔城里那些紫色眼睛的种族。
我说这些只是想解释清楚，名号只是一个代称，在不同的文化里，会有不同的解释，神明不一定是只会做好事的存在，魔王也不一定是作恶多端的恶人。至于为什么我会称呼魔王乌拉诺斯为『大人』，是因为乌拉诺斯大人是女神大人的众多女儿之一，继承了神人族与魔族血脉的、女神的正统。伊丝阁下应该听说过，乌拉诺斯大人不是一开始就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生活，而是从环大陆之外来的外来者。」
「确实……听说过这回事。」
完全没想过乌拉诺斯会是女神的女儿，伊丝只是机械性地回复——说到底，神明这种存在居然会有女儿？那父亲又是谁？不对，既然女神只是极为强大的人类，那么说不定这里的女儿是像希里那样，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又或者是借用神造天使的魔法技术，与其他女神结合后的产物？
可供使用的线索太少，伊丝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特丽诺Ⅰ型继续解释道。
「相比于女神大人的其他女儿，乌拉诺斯大人极具个性，加上浓重的好奇心与极高的行动力，让乌拉诺斯大人主动向女神大人请缨，希望在女神大人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的这段时间，自己作为监察者，飘荡在雷暴之海周围，防止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灵做出泯灭人性的暴行。
而为了行动方便，乌拉诺斯大人刻意拉拢了一批恶魔，其中不乏乌拉诺斯大人亲手创造出来的产物。比如阿撒兹勒，就是乌拉诺斯大人在创造出浮空岛瓦尔哈拉后，被乌拉诺斯大人制造出来的生命。阿撒兹勒会想不起在环大陆之外生活的日子，是因为阿撒兹勒在那之前只是半成品，直到瓦尔哈拉出现，乌拉诺斯大人的生活稳定下来，阿撒兹勒才被真正完成。」
「原来如此……」
嘴上说着原来如此，伊丝心中却存在许多疑虑。首先，既然乌拉诺斯是女神的女儿，那她为什么要违背女神的想法，让恶魔袭击人类？乌拉诺斯先后派库克与堕天使卡麦尔，消灭赫尔斯王国北部军队与血族女王阿尔维尔六世的军队，这绝对与女神慈爱的治世之道相悖。
其次，乌拉诺斯曾制作过福音书，以福音书中的书中恶魔干扰人类，差点酿成灾难，这已经无法用恶作剧来一笔带过。
最后，既然乌拉诺斯是女神的女儿，那么现在乌拉诺斯去了哪里？又为什么消失？
特丽诺的说明虽然解释了阿撒兹勒为什么想不起他在环大陆以外的生活是什么模样，但却与现实产生许多矛盾。
察觉到伊丝微微皱起的眉头，特丽诺Ⅰ型露出不符合年幼外表的成熟笑容。
「是想说为什么乌拉诺斯大人身为女神大人的女儿，我们神造天使却在数万年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把靠近环大陆的瓦尔哈拉拦截下来吗？」
「……虽然这也是一个疑问，但我想问的是其他问题。」
「那就先从这个问题开始解释好了。那时我们之所以拦截下瓦尔哈拉，其一是在菲尔城，除了我与其他极个别第一位阶天使，其他人并不知道乌拉诺斯大人与女神大人的关联，这是乌拉诺斯大人自己极力要求的结果。其二则是乌拉诺斯大人早在进入阿莱克西亚大陆之初，就命令我们，必须将她与她的子民当做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普通生命对待，不得有任何区别，所以才会出现神造天使拦下瓦尔哈拉的一幕。伊丝阁下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
接着，伊丝将想到的矛盾全部告知特丽诺Ⅰ型，特丽诺Ⅰ型则如同导师那样，一一将伊丝的疑问接下。
「伊丝阁下，为了赶时间，我们还是一边走一边说吧。」
说话的同时，特丽诺Ⅰ型转过身，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继续向前。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乌拉诺斯大人会采用与女神大人完全相悖的方法，这是因为理念的不同。女神大人希望的是以绝对强力的机构，让世界无法产生暴力，以此取得绝对和平，而乌拉诺斯大人则认为世界处于相对的和平即可。乌拉诺斯大人觉得，只有冲突，才会让技术进步，以此让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而这里的『相对』，则是抑制一方形成压倒性的绝对武力，让大陆上所有国家的兵力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
因此，每当有国家成长到令周边国家联合起来都无法应对的情况时，乌拉诺斯大人便会命令手下的恶魔出手，同时，因为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拥有『恶魔』这个共同的敌人，大陆上的各国在决定发起战争之前，会自发的慎重考虑，甚至当两国交战到疯狂之时，乌拉诺斯大人还能利用自己『世界公敌』的身份出现，将两国的矛头掉转到自己身上，以此阻止阿莱克希亚大陆出现无休止的相互厮杀，将战争规模调整为可以随自己掌控的状态。
虽然乌拉诺斯大人的策略会不可避免的造成死伤，但站在全阿莱克西亚大陆发展的角度看，这同样是一种可行的策略，所以我们神造天使没有阻止乌拉诺斯大人。作为成果，迄今为止，在乌拉诺斯大人运营下，阿莱克西亚大陆除了千年前血族与人类的那场大战，还从未出现过生灵涂炭的战争，魔法水平也在稳步上升。」
「那福音书和乌拉诺斯的去向呢？」
「这个……」
特丽诺Ⅰ型罕见的流露迟疑之色。
「十分抱歉，我也不清楚乌拉诺斯大人为什么要制造福音书，但我猜测，这或许和乌拉诺斯大人的消失有关。乌拉诺斯大人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即使遇见无法解决的难题，也会私下找我商讨，而我却从未听乌拉诺斯大人提及此事。也许乌拉诺斯大人是为了逃避什么，也可能是想借用自己的消失，摆脱某种东西困扰，真实情况只有亲自见到乌拉诺斯大人或者女神大人才能清楚。
而乌拉诺斯大人的去向……乌拉诺斯大人是女神大人的孩子，即使死亡，也会在天理作用下复生。既然不在这片世界，就肯定和女神大人一样，离开了这里。」
「不……为什么特丽诺Ⅰ型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这不是失踪了吗？」
特丽诺Ⅰ型再度露出优雅而和煦的微笑。
「即使失踪，女神大人们也会找到乌拉诺斯大人。而且我猜想，乌拉诺斯大人之所以不辞而别，肯定是遇见了只有女神大人才能解决的麻烦，并且这个麻烦麻烦到了一旦来找我商议，就会把添麻烦连带到我身上的程度，乌拉诺斯大人应该前往其他女神大人存在的世界了吧。」
一阵语塞。
即使知道天使们缺少时间概念，现在这番表现也粗神经了。
伊丝只好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那特丽诺说的，和我一样具有多种族特征的人呢？是谁？」
「是尤弥尔女神大人。」
没有玩笑意味与迟疑，特丽诺Ⅰ型果断给出答案。
这次换成伊丝迟疑起来。
「呃……我长得像女神？」
「不，只是同样具有多种族的特征。女神大人表现为神人族的银发、精灵的耳朵、天使的翅膀与魔族的眼睛，和伊丝阁下有很大区别。」
「原来是这样。」
说到这里时，特丽诺Ⅰ型突然扭过头，别有深意地瞥了伊丝一眼。
「之前探查灾祸时，灾祸并不对伊丝阁下起反应，这说明天理没有把伊丝阁下当成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一部分。伊丝阁下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
特丽诺果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低头斟酌片刻，伊丝摊开双手苦笑。
「……如果我说我是从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而来，特丽诺相信吗？」
「宇宙里存在许许多多的可能性，既然伊丝阁下说有，那么我就必须相信。」
居然一脸理所当然的相信了。
伊丝暗自感叹。
如果对还没有来到异世界时的自己说，宇宙里存在魔法，自己一定会把对方当成中二病患者。
此外，虽然想询问特丽诺，女神统治的世界里有没有一个叫地球的地方，但总觉得特丽诺说的『宇宙』，和自己理解的『宇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恐怕就算自己询问特丽诺，地球现在怎么样，特丽诺也只会一脸不解的问『那是什么』。
继续前进一段时间后，特丽诺Ⅰ型停在一扇完全由绿色水晶制作的大门前。
「我们到了。伊丝阁下，最后确认一遍，您确定要把斯提克斯带到灾祸之源面前吗？这可能会引发意料之外的事故。从您对深渊的描述看，斯提克斯无疑已经和灾祸勾结在一起。」
回答特丽诺Ⅰ型的，是伊丝毫无迷惘的点头。
「嗯，我必须让他知道，环大陆外面究竟有什么。他这数万年来，因为困在自己的臆想里，给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制造了多大的灾难。」

第三十二章 最终之战

伴随水晶牢门上升的厚重声响，一间摆设朴素，墙壁反射出幽蓝光泽的牢房出现在伊丝眼前。在牢房最深处，手腕脚腕均被拴上神晶锁链的斯提克斯，正低垂着头，坐在床沿。
这些锁链会持续不断的削弱斯提克斯的体力与魔力，同时因为锁链根部与牢房墙壁牢牢黏合在一起，又具有十足长度，所以斯提克斯可以在房间内随意走动，但永远也无法逃出这片持续的虚弱陷阱。
目光落在浑身散发出颓然氛围，让暗红色头发遮住面部的斯提克斯身上。此刻斯提克斯佝偻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方，模样和被判了死刑的人类囚犯没有区别，看不出一点昔日魔王的威风。
「斯提克斯，你想要的结果来了。」
踩着让宽敞牢房内产生冰冷回音的脚步，伊丝一步步走向斯提克斯。后者缓缓抬起头，露出被暗红色长发遮挡的，许久未修剪、长满胡茬的脸，此时的斯提克斯仿佛一夜间老了数十岁，从青年变为壮年。
「哼。」
回答伊丝的，只有不客气的冷哼。
早料到斯提克斯会是这个反应，伊丝继续说着——斯提克斯因为自己才被囚禁于此，不回应自己，简直再正常不过。
「你不是想离开环大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么，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斯提克斯散发的氛围陡然变化，刚才的颓丧气势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魔王应有的锐利与锋芒，眼白呈黑色的暗红色瞳孔中透露出极为明显的怀疑之色。
「你要放我出去？」
「如果你没有选择进攻结界世界和瓦尔哈拉，我或许可以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容许你在今后和我一起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但你身负罪孽，我只能让你明白，你一直期待的『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不会把你无罪释放。」
听到自己不会被无罪释放的发言，斯提克斯用鼻子发出嗤笑。
「怎么，要先让我看到希望，然后再掐灭么。女神的本质和我们恶魔也没有区别——不过，如果能让我看见外面的世界究竟长什么模样，即使最后的结局是死亡，也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话到途中，斯提克斯撑着膝盖起身，像是要擦掉手上灰尘那样拍了拍手，带动锁链发出哗啦声，锐利的目光紧紧盯视伊丝。
「但是，我不会做出你期待的反应。我是海洋魔王斯提克斯，魔王永远不会向他人低头。」
斯提克斯似乎依旧把自己当成尤弥尔女神。
伊丝撇了撇嘴。
「无妨。特丽诺，可以麻烦你把他的锁链解开吗？他就算恢复魔力，也不是我的对手。」
「嗯。」
趁特丽诺Ⅰ型为斯提克斯解开锁链的时间，伊丝继续以没有感情的声音说明。
「外面的世界并非世外桃源，并且比你想象中糟糕得多。尤弥尔女神设下环大陆和雷暴之海，仅仅只是为了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以你现在的实力，即使走出去，也只会成为灾祸的养料。我现在出现在这里，许诺让你见到环大陆外究竟有什么，是为了让你明白，这数万年来，你不过是困在自己的臆想内。」
「灾祸？你说环大陆外只有灾祸？」仿佛听到好笑的事情，斯提克斯冷冷地笑起来，「灾祸对你是敌人，但对我是盟友。你们的暴行让阿莱克西亚大陆以外的生命无法坐视不理，所以它们才愿意帮助我，击溃你们。」
「执迷不悟么……」
伊丝皱起眉头，虽然自己早就猜到，斯提克斯会是这番说辞，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感到不爽。如果不是斯提克斯已经被判死刑，没有折磨他的必要，自己或许已经抓着斯提克斯，将其掼到海面的灾祸面前。
深吸了口气，伊丝将几天前特丽诺Ⅰ型对自己做出的说明重复了一遍。这里面包括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形成、环大陆的意义以及灾祸与天理的关系。
「……换言之，就连你和原初的塔尔塔诺斯莉娅，也都是女神的造物。你们和神造天使的区别，只有你们——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是由女神创造的棋子衍化而来，而神造天使，则是女神亲手缔造的产物。
女神以慈爱之心创造环大陆，保护你们不受灾祸侵蚀，认为只有当你们中有人能够对抗灾祸时，才会让能够对抗灾祸的人离开。原本阿莱克西亚大陆上最有希望的人是你，斯提克斯，但你却犯下屠戮同胞的罪行，所以现在能够对抗灾祸的人，变成了我。」
说到最后，伊丝盯视起斯提克斯的深红双眼，试图从中找到忏悔痕迹。然而，被特丽诺解放了双手的斯提克斯目光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有着一丝轻蔑与自傲。
「仅仅几句话就想说服我么，如果我这数万年来的恨意是几句话就能消弭的东西，我便不会有今天的实力，更不用提你所谓的理由无法自圆其说。
如果女神是为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着想，她为什么不让神造天使允许我见到灾祸的真正模样？既然灾祸像你说的那样恐怖，让我亲眼见识到它的恐怖之处，我自然会明白，女神是在为我提供庇护，这数万年来我也不会选择与女神为敌。
另外，倘若灾祸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敌人，是没有意识的灾难，那它为什么会帮助我这个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而没有把我吞噬？你应该见过，在那片深渊里，灾祸听从我的命令行动。灾祸存在自我意识，它和我一样，憎恶女神。有合作的可能，就意味着这只是站队问题，你们选择站在女神的一队，而我站在了女神的对立面，在我的面前说灾祸，不觉得可笑吗？」
皱起眉，但伊丝依旧耐心叙述。
「特丽诺没有让你见到灾祸的本体，是因为你的潜力。你和莉娅是阿莱克西亚大陆唯二可能带领其他人战胜灾祸的存在，如果让尚且弱小的你见识到灾祸之源的强大，你的结局将是放弃对抗灾祸，在天使庇护下，变为平平无奇的圣灵。换一种表达方法，你觉得让一个没有任何机遇的低级恶魔抱有成为魔王的梦想，他会把这个梦想当真，穷尽毕生之力追逐？
至于你说的，灾祸为什么会帮助你。斯提克斯，迄今为止，你有见过灾祸的真身，又或者它们以某种方式，尝试和你交流过么。」
「唔——」
面对伊丝的质问，斯提克斯怔在原地。就像伊丝说的，如果斯提克斯知道对方是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对象，并且自己又存在退路，自己的确不会选择与对方为敌。
就像当初面对比自己稍强一些的塔尔塔诺斯时一样。因为塔尔塔诺斯没有非与自己分个高下不可的念头，所以自己便与塔尔塔诺斯将阿莱克西亚大陆分而治之。而假如当初塔尔塔诺斯一定要杀死自己，那么自己就算躲到角落里苟且，也要成长为足以毁灭塔尔塔诺斯的至强者。
在这一点上，圣灵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只要还没踏上绝路，就不会选择鱼死网破。至于为什么有勇气和神造天使斗争上万年，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掐准了神造天使『不知道边缘之海的坐标』，不会主动出击的弱点，加上只要不击败神造天使，自己就绝对无法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退无可退而已。
斯提克斯的表现令伊丝目光缓和下来。
从斯提克斯如今的外表看，呈黑色的眼白与中间深红色的瞳孔，和过去自己见到的希里无异。斯提克斯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当初还未被莉娅毁灭的希里一样，被灾祸侵蚀。既然成为了灾祸的工具，那么自然能够支配灾祸，恐怕他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当你亲眼看见灾祸之源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女神为什么没有让你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时间不早了，特丽诺，我们该走了。」
「好的，伊丝阁下。」
「自己跟上来吧，斯提克斯，这是你期待了数万年的愿望。」
说完，伊丝瞥了眼斯提克斯，然后便与特丽诺Ⅰ型一起离开牢房。她并不担心斯提克斯会逃跑，斯提克斯无法从自己手心里逃走，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见到外面的世界，是斯提克斯穷尽了数万年的心愿，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眼前，他不可能放下这片执念。这种感觉就好像逃亡一辈子的囚犯终于忍不住想家的念头，即使知道回到家乡后一定会被抓住，也要回家见到双亲一面一样，强烈到极点的执念能让人忽视一切不利条件。
◇
终于，由伊丝带领下，斯提克斯于黎明时分出现在菲尔城西面的海岸线上。
此时菲尔城的士兵已做好应对灾祸的准备，而灾祸也像是嗅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生命的味道那样，以比几天前快上许多的速度，朝菲尔城的方向蔓延。
大片大片湛蓝海水被蜿蜒前进、如同毒蛇般的灾祸染成黑色，自高空举目望去，除了环大陆周边的海岸线还保有蓝色，其他全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灾祸。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在黑色之下，还有血管鼓动般的颤动，仿佛这些粘液获得了生命。
仅仅只是一眼，就能感到不祥与惊悚，没有生命可以在这片死寂的黑色下生存，这是真正的死亡领域。
在这片死之领域里，最引人注目的，是约百里外，直入云天的擎天之柱，这是此前被特丽诺称为『灾祸之源』的东西。仅仅几天时间，便从需要搭乘魔力飞艇出海才能看到的遥远海域，前进到可以轻易在环大陆沿岸看见的位置。比起让海面化为黑色的普通灾祸，这种能够在无声中前进的庞然大物，更令人毛骨悚然。
停下前进，伊丝先是朝下方向自己行礼的士兵点头致意，然后将视线放在身后不自觉停下来的斯提克斯身上，后者目光凝固在了直入云天的灾祸之源处，眼神呆然，看不见丝毫神采。
「那是灾祸之源。斯提克斯，这就是你一直期待的，外面的世界。从这里一直往西，即使不眠不休的前进整整一年，你也看不见陆地与海岛，凡是带有阿莱克西亚大陆痕迹的东西，全部都被灾祸吞噬。」
这个数据是特丽诺Ⅰ型告诉自己的情报。按照特丽诺的说法，阿莱克西亚大陆只是这颗星球上众多大陆之一，距离阿莱克西亚大陆最近的大陆，即便以特丽诺Ⅰ型的速度，也要不眠不休的前进十年，伊丝粗略估计，假如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星球——这么说是为了区别于天圆地方的设定——应该是一个比地球大上无数倍，甚至恒星级别的存在。
当然，由于特丽诺Ⅰ型没有否认自己天圆地方的猜想，所以这里也可能是一个不符合常理的世界，说到底，既然存在魔法这种东西，就不应该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世界。
「那就是……灾祸之源？我一直追求的东西……？」
斯提克斯的话语中俨然多了些颤音，动摇之色也首度浮现在他眼底。
尽管距离了数百公里，但他依旧能从灾祸之源身上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恐惧，这是过去他从未在灾祸上感受到的东西。以前灾祸让斯提克斯感受到的，只有亲切与顺从，但现在他不仅对灾祸心生畏怯，甚至还有一丝想要臣服下去的念头。即使他再怎么酝酿勇气，再怎么在内心强调自己魔王的身份，也无法将臣服念头甩出脑海。如此感情就好像被烙进了灵魂，除非他死亡，否则永远也无法摆脱奴隶身份。斯提克斯可以肯定，即使是全胜时期的他，也不会是灾祸之源的对手。
呆愣片刻后，斯提克斯突然涨红着脸大吼。
「不可能！环大陆之外怎么可能全是灾祸！一定还有别的东西，你们只让我看到灾祸的一面！说到底，灾祸的强大和它是否是敌人根本是两码事，灾祸或许会攻击你们，但绝不会伤害我！」
「在看到实体以后都还固执己见么……」
哪怕自己，都能从灾祸之源处嗅到一丝危险气息，斯提克斯的感受只会比自己更甚。现在的他就好像看见妻子被信仰的神明强^奸的虔诚信徒，一直坚信的东西与现实完全相悖，乃至被击碎到分毫不剩，这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这位神明只是别人假扮的存在』，换在斯提克斯眼中，则是灾祸不一定站在他的对立面，灾祸虽然强大，但依旧是他的盟友。
伊丝面无表情地朝大海努了努嘴。
「那你自己去尝试一遍，看灾祸会不会伤害你好了。」
「伊丝阁下……」
站在伊丝另一边的特丽诺Ⅰ型面带担忧之色。
伊丝摇了摇头。
「不让他尝试，他永远也不会相信灾祸是敌人。」
斯提克斯是已经被判处死刑的人，对他最大的尊重，就是让他在死前明白一切。
仿佛没听到伊丝与特丽诺Ⅰ型的对话，斯提克斯呆呆的、缓慢的降低飞行高度。在身后一众士兵注视下，来到将大海与菲尔城隔开的七层半透明护盾下方。接着，护盾在特丽诺Ⅰ型示意下，迅速由第二位阶天使解除，斯提克斯得以离开菲尔城，完全暴露在灾祸面前。
孤单的、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树叶，弱不禁风的身影，似乎只要灾祸掀起海浪，就能一下将斯提克斯卷入海底。
似乎在犹豫，又可能是在失神，斯提克斯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在空中停下近一分钟后，才继续降低高度，直到双脚距离海面仅有不足两公尺的程度时，斯提克斯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海面上的灾祸就好像准备分食猎物的鼠群，从四面八方朝斯提克斯涌来。
最终，灾祸聚集在斯提克斯脚下，而斯提克斯则像往常那样，向灾祸伸出手，试图操控灾祸。可以清楚看见，斯提克斯数日没有清理的脸上正挤出难看笑容，伸出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似乎他也没有把握能在灾祸之源面前控制灾祸，但事实又好像不完全如此，如今的斯提克斯更像信仰崩塌前一刻，只会坐在地上傻笑的疯子。
他的嘴巴动了动，可惜因为距离太远，伊丝没能听清楚斯提克斯说了什么，不过伊丝可以猜到，斯提克斯说了些像是安慰小动物一般的发言。然后，已经聚集在斯提克斯脚下的灾祸自海面拔地而起，仿佛松鼠直立起上半身那样，凑向斯提克斯伸出的右手。
很快，二者接触到一起。
嗤嗤——
烧红烙铁按在皮肤上的惊悚声。
「啊啊啊啊！！！」
就好像摸到滚烫的铸铁，斯提克斯迅速抽回手，五官扭曲在一起，发出不成声音的惨叫。只不过，灾祸并没有就此放过斯提克斯，虽然斯提克斯的魔力见底，但他依旧是超过三百级的魔王，超高的身体防御力即使是灾祸，也不能在接触的瞬间就将斯提克斯吞噬殆尽。因此灾祸只好选择将斯提克斯整个包住，然后再消化。表现在伊丝眼中，灾祸就如同缠住猎物的毒蛇，顺着斯提克斯右掌，迅速包裹斯提克斯整条右臂，并且不依不饶的继续攀向斯提克斯脖颈。
不仅如此，如同引爆了炸药桶那样，整片大海发疯了般沸腾起来，原本只是缓缓前进的灾祸，此刻瞬间以快到猎豹冲刺般的速度，沿着整条海岸线，大片大片地向菲尔城袭来。
「你欺骗我！灾祸！你在利用我！！！」
一边在沙滩上翻滚后退，斯提克斯一边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大喊，但现在除了伊丝，已经没有人再注意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朝沙滩前进的灾祸身上。假设站在灾祸的方向看向菲尔城就能发现，几乎同时，菲尔城内的魔导方碑亮起强烈蓝光，架设在群山间的魔导炮、悬浮在高空的魔力飞艇以及安置在海滩上的各类魔法陷阱，一同喷吐出魔法光芒。
「全员，第一轮齐射——放！！」
「啧。」
抢在斯提克斯被魔导炮波及之前，伊丝啧了啧舌，以『瞬间移动』出现在挣扎着的斯提克斯身边。由于斯提克斯的整条手臂都被灾祸吞噬，并且灾祸即将蔓延到脖颈，伊丝思考片刻后，在手中形成魔刃，斩向斯提克斯右臂，以断臂的方式阻止灾祸蔓延。
仅仅只是失去一条手臂，之后再用治愈魔法修复即可，总比丢掉性命强。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伊丝一边以『空间跃送』将斯提克斯送至后方，然后站起身，目光看向终于行动起来的灾祸之源。此刻的灾祸之源就好像母舰般，无数怨灵一样具有飞行能力的灾祸自灾祸之源飞出，令整片天空都暗淡下来。
决定阿莱克西亚大陆命运的、最终的战争开始了。

第三十三章 神弃之子

首先是空中吗。
为了不阻碍后方士兵进攻灾祸，伊丝重新上升到距离地面上千公尺的天空，站在这个高度向灾祸之源平视，能够看见大量外形与人类无异，但双脚却粘合在一起，如同幽灵般的黑色灾祸。这些幽灵神情木然，并且体态各不相同，甚至连须发这种细节都有极为明显的区别。
「……全部是被灾祸吞噬的人吗。」
结论并无依据，仅仅只是伊丝的直觉，不过就算是直觉，也让伊丝感到一阵恶寒。倘若所有被灾祸杀死的人都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如今成千上万，遮天蔽日的数量，足以说明这数万年来，灾祸杀死过数不清的生灵。
从仓库中拿出瑰丽无比的金色长剑，伊丝面对朝自己扑来的幽灵灾祸，深深吸了口气。这些灾祸的平均等级在40级左右，对自己来说算不上对手，只是要杀掉有着人类外表的生物这件事，让自己心生反感。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灵魂，但姑且允许我以尤弥尔女神的名义，赐予你们解脱。」
『光辉祈愿』
当诸神黄昏得到伊丝魔力的瞬间，瑰丽金色中混杂红色的剑身顿时绽放出刺目光芒。在日光因为幽灵灾祸遮蔽，暗淡无比的现在，诸神黄昏就好像落到地面的太阳，黑暗被尽数驱逐，就连灾祸的行动速度，都在这片骇人的神圣力量下迟缓起来。
没有犹豫，伊丝向天空的幽灵灾祸挥动诸神黄昏。
如同枯草遇见烈火，又好像天空被橡皮擦擦过，凡是伊丝指向的方向，灾祸无一不被强烈金芒净化，空气中弥漫起难闻的臭氧味道，仅仅只是几秒时间，朝菲尔城袭来的灾祸便消失大半。
然而，这番令神造天使目瞪口呆的魔法，却并没有让伊丝感到满意，相反，伊丝皱起眉毛。
「是真正的灵魂么……」
当幽灵灾祸被诸神黄昏横扫时，自己隐约听见，这些幽灵灾祸传来呻吟声，只不过这些呻吟里，有着一丝解脱与释然，似乎这些灵魂早已受够被奴役的时光。
自己并不清楚灵魂这种东西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照自己在地球里的常识，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灵魂这种东西，但这里是的的确确存在着灵魂的异世界，甚至有专门对灵魂起作用的亡灵魔法，假如灾祸之源在杀死猎物后，会将猎物的灵魂俘获为己用，那么自己要做的，可能就不单单是毁灭灾祸之源，而是在毁灭灾祸之源的同时，让被灾祸奴役的灵魂解脱出来。
想到这里，伊丝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有可能在灾祸之源中找到希里的灵魂吗？
当初希里被灾祸侵蚀，进而变得偏执，灾祸甚至因为完全继承希里的记忆，形成了无限接近于希里的个体。如果说灵魂是由一个人的经历积累起来产生的东西，那么保存了希里记忆的灾祸之源，说不定可以复制出希里。之后依靠神造天使的技术，将希里变为能够永生的魔导人偶，也不是不可能。
那样莉娅一定会很开心吧。
心中逐渐多了些期待感，伊丝微微压低上半身，弯起嘴角。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主、主人？您全部都消灭了吗？」
身后传来特丽诺47型的声音，伊丝下意识转过头。在特丽诺47型后方，跟着近万名生有洁白羽翼的战斗天使，并且所有人的等级都超过五十级，从她们错愕的表情可以判断，她们是特丽诺Ⅰ型派出的，用以对付幽灵灾祸的军队，只是由于自己把幽灵灾祸消灭的七七八八，她们也就失去了目标。
伊丝略显尴尬地指了指远处，那里正飘荡着几只侥幸逃过一劫的幽灵灾祸。
「那里还剩一些，不过它们已经没办法再形成战斗力，你们去支援下面。」
在自己对抗空中的灾祸时，地面的战争同样在继续，即使神造天使方提早做好布置，在灾祸无穷无尽的数量下，战局也依旧陷入胶着。最糟糕的是，由于己方缺乏对灾祸的了解，疏忽了灾祸会从地底潜行的可能，一部分灾祸绕开探查魔法，经过地底，直奔架设魔导炮的群山，与操作魔导炮的神造天使进入接近战，进而使前方海滩防线失去魔导炮远程火力支援，灾祸与防线的距离节节拉进，用不了多久，双方就要进入肉搏。
有过与灾祸接触经验的伊丝当然清楚，对普通人而言，一旦让这种没有固定形状的东西靠近身边，到底有多难对付。
差不多该让希斯缇娅上场了。
伊丝抬起头看向遥远天穹。
这场战争中，瓦尔哈拉并未隔岸观火，而是加入到了奇袭的队伍里。天空岛的优势在于，可以远远躲在敌人看不见的位置，对敌人施以远程打击。乌拉诺斯留下的圣域结界，绝对无愧于众人对它给予的厚望。
如同在回应伊丝的想法，天空毫无预兆的黯下，而当还有余裕的人抬起头后，瞳孔便不受控制的放大。
早早躲藏在云层中、一直等候机会的瓦尔哈拉渐渐降低高度，其上圣域结界释放出难以忽略的庞大魔力波动。站在伊丝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以整座瓦尔哈拉中线为轴，瓦尔哈拉的上方与下方各自浮现多达十个以不同速度旋转的魔法阵，当这些魔法阵正中浮现极为凝练、宛如实质般的圣洁魔力后，瓦尔哈拉正下方面积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海面开始缓缓下陷，引发的滔天巨浪卷携着灾祸一起直扑菲尔城，最终狠狠拍打在菲尔城再度亮起的七重结界上。
空气中弥漫起焦糊味，仿佛天启灾难的末日正在酝酿。
『圣灵颂唱·鬼邪灭杀』
这是过去用来对付堕天使贝利尔的魔法。只不过，这一次因为有伊丝为圣域结界提供持续而充足的魔力，威力变得比那时候大上数倍，覆盖范围也大许多，以至于到了能将这个魔法做为远程攻击使用的地步。假如把目光放在瓦尔哈拉上便能看见，现在的希斯缇娅犹如真正的圣女，悬停于圣域结界正中，整个人沐浴在浩瀚无比的元素浪潮内，她以整座瓦尔哈拉为法杖，高声颂唱自身能够使用的最强魔法。
圣域结界能够容纳的魔力上限是百万点，而这一击则至少消耗了圣域结界五分之一的魔力，如果不是以现在希斯缇娅的力量，最多只能支配这些魔力，威力还可以继续上升。
不过，二十万点魔力完全足够酝酿超乎想象的魔法。
当灾祸之源发现情况不对，试图做出反应时，为时已晚。
汇聚了极大魔力，仿佛要把视网膜烧毁的灼热光束自瓦尔哈拉投射而下，在光线与大海接触的瞬间，大海内便形成一个露出底部海床，甚至连海床都化为熔岩的骇人空洞。紧接着，因高温蒸发而急速膨胀的水蒸气再度炸响，人们甚至可以看见，以光束为中心，空中出现了一圈极为明显的闪亮圆环，然后，视野被染成纯白色，大地跟着传来仿佛要崩塌的震动，凡是出现在瓦尔哈拉笼罩范围内的灾祸，统统在零点几秒内消失。
不仅如此，瓦尔哈拉的一击并未结束，而是随着魔法阵缓缓偏转角度，在大海中划出一条横线，制造一道没有海水的空白领域。
将大海分开的壮举。
如果不是因为灾祸之源距离菲尔城太近，希斯缇娅担心轰击会伤害到自己人，甚至就连灾祸之源也会在这一击下受损。
——没错，瓦尔哈拉的一击并没有发生在近海，而是在远海遍布灾祸的位置。从一开始，瓦尔哈拉的目的就不是歼灭灾祸之源，而是断绝浩瀚大海上，普通灾祸对灾祸之源的补给。
数万年来，灾祸之源早已将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大海化为灾祸的一部分，如果不将灾祸之源与这些普通灾祸划分出来，哪怕伊丝，也需要以年为单位的时间，才能慢慢将灾祸之源杀死，否则就算伊丝对灾祸之源造成伤害，灾祸之源也能以牺牲大量普通灾祸为代价，瞬间恢复如初，就像当初的希里一样，只要周围存在灾祸，就能无限复生。
而现在，由于瓦尔哈拉的全力一击在地图上制造出一片空白地带，完全将灾祸之源与后方的普通灾祸隔开，伊丝消灭灾祸之源，便变得简单起来。
该自己登场了吗。
伊丝转过身面朝特丽诺47型，避免直视灼烧视网膜的强烈闪光。
「47型，带着你的人下去，让特丽诺Ⅰ型把所有魔导方碑的魔力注入到保护城市的七重结界上，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希斯缇娅的一击将制造出不小震动，接下来天使们应该把重心放在扛过巨大无比的海啸上，这是威力等同于大陆沉没进海底的海啸。
「您要一个人对抗灾祸之源？不是说特丽诺大人也会和您一起吗？」
虽然注意到了危险，但特丽诺47型还是露出犹豫之色，明显不放心伊丝。
「好了，计划有变，我不放心菲尔城，就让特丽诺留在这里。看见这把剑了吗？这里面蕴藏的元素，比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加起来还多，区区力量与阿莱克西亚大陆持平的灾祸，还不足以威胁我。」
目光停留在伊丝手中的诸神黄昏上，特丽诺47型艰涩地吞咽了口唾沫。
「我……我知道了，请主人小心。」
「嗯，包在我身上。」
微笑着拍了拍胸脯，一直目送到刚出城的特丽诺47型与其他战斗天使重新回到菲尔城，伊丝才轻呼了口气。
从刚才开始，自己有种被灾祸之源盯上的感觉，虽然算不上危险，但也让人不舒服。灾祸或许通过某种途径意识到，自己主导了这场歼灭战。
「那么，现在正式清算吧。」
◇
在『高阶传送』下，伊丝来到灾祸之源面前。
和最初见到的一样，灾祸之源如同世界树般庞大无比。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补给被人断绝，此刻灾祸之源不再喷吐怨灵般的灾祸，而是保存实力，静静伫立在海面上。
只不过，现在的灾祸之源给伊丝带来一种别样感觉。如果说几天前乘坐魔力飞艇时见到的灾祸之源，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那么现在的灾祸之源，则给人一种灵动的印象。
虽然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但伊丝却有一种不论自己走到哪，都被灾祸之源盯上的感觉，似乎灾祸之源活过来，拥有了自我意识。
站在距离灾祸之源约百公尺的位置，伊丝迟疑片刻，做好战斗准备的同时，尝试着开口。
「你……存在自我意识么？」
没有回应。
难道自己的直觉出错了？可直到现在，自己都有种被灾祸之源盯视的感觉，甚至在自己开口询问以后，这种感觉变得更强烈了一些。
如果再没有回应，自己就用诸神黄昏，一次性将灾祸之源的HP削减到只剩10%的程度好了。至于为什么要留下10%的HP，则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希里的记忆，自己刚才之所以尝试与灾祸沟通，也同样是出于这个理由。
半分钟时间过去。
当伊丝深吸了口气，朝诸神黄昏灌注魔力时，灾祸之源突然发出响动。
「呜呃呃呃——！！！」
并非野兽的低吼，而是人类承受痛苦时发出的呻吟，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伴随灾祸蠕动发出的粘液声，灾祸之源如世界树般的巨大主干上，浮现一具人类身躯。由于这具躯体的后背与灾祸之源黏在一起，伊丝猜想，灾祸之源大概是想借助这具躯体，尝试与自己沟通。
值得注意的是，这具赤^裸的躯体所使用的外形，与伊丝见过的希里相同。
心中提起警惕，伊丝握紧诸神黄昏，向灾祸希里投去怀疑目光。
「你果然有自我意识。」
「呜，啊啊……啊啊啊……」
仿佛在适应身体，灾祸希里嘴巴张大到人类无法做到的大小，脖颈也跟着左右扭动，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发出伊丝能够听懂的声音。
「呃呃……神弃之子……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希里的音色。
出乎伊丝意料的是，灾祸之源发出的声音比希里少了些疯狂，是十分理性的、能够让人安静下来的声音。
「神弃之子？该去的地方？抱歉，我要回去的地方是阿莱克西亚大陆，而你现在要毁灭它。」
「我无意与神弃之子争斗。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你原本的世界。阿莱克西亚大陆不属于你。」
神弃之子？回到原本的世界？
虽然不理解神弃之子是什么意思，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已经被对方知晓。
看在能够沟通的份上，自己就稍微花一点时间，来问问灾祸之源为什么会知道好了。
将诸神黄昏的剑尖对准灾祸之源，伊丝微微仰起下巴。
「在告诫我之前，不该先自报家门么。你是天理本身，我说的没错吧？」

第三十四章 生命礼赞

「哦？」面对伊丝的质疑，灾祸希里的声音出现升调，神态也如同真正的人类那样，挑起眉毛，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不否认么……」
伊丝微眯起双眼。
「真正的灾祸之源不具有自我意识，并且即使存在自我意识，也不可能知道『我不属于阿莱克西亚大陆』这件事。真正知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应该是促使灾祸产生，站在灾祸身后的东西。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现在与我对话的，是维持这个世界存在的天理，或者说规则。
当然，我从没想过规则这种东西会衍生出自我意识。毕竟如果天理具有自我意识，就该理性的认识到，制造灾祸毁灭阿莱克西亚大陆，是一种忤逆女神意志的错误行动。只有不存在自我意识，一切按刻板定理运转的机器，才体会不到主人的想法。只是我没想到，你选择承认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
并没有生气，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后背黏在灾祸之源主干上的灾祸希里轻抚下巴，随后露出谦虚微笑。
「即使消化这么多人的意识，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么……不，应该说我只是刻板理解，没有切身体会，所以没有实感？就像从书中得到知识，但却没有实际运用的经验？」
完全忽略伊丝的存在，灾祸希里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哪怕仅仅是自言自语，伊丝也能从灾祸希里口中听出些端倪。
首先，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面前的灾祸之源的确代表天理的意志。其次，天理或许就像女神遗留在阿莱克西亚大陆这个『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在悠久的、不加外界干涉的时间里，衍化出了自我意识。最后，天理的自我意识才刚诞生没多久，以至于没能察觉自己一开始的话只是试探。
接下来该做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
试探天理的实力究竟达到何种地步。
对于与构成世界的天理战斗这种事，哪怕是自己，也没有底气。自己或许能毁灭阿莱克西亚大陆，但这颗星球的表面积无限抵近恒星级别，更不用提自己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其次，假如自己真的将天理毁灭，世界会变成何种模样，完全无法想象。
姑且先试探天理的实力，尝试说服她，放弃毁灭阿莱克西亚大陆，等双方无论如何也无法弥合的时候，再动用暴力解决。
脑中迅速做好布置，伊丝依旧维持着高人一等的姿态，神色镇定地讥讽。
「你就这么把客人晾在一边么。」
「啊，抱歉，你是第一个与我交流的人类，我还从未接待过别人。不过，闲话也该到此为止，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神弃之子，我身为天理，即使你逃过了神明的管辖，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当你毁灭我的时候，你和你守护的人也会消失。你我只有合作一条路可走。」
「嚯？合作？打算放弃毁灭阿莱克西亚大陆？」
伊丝挑起眉毛，然而灾祸希里的回答却是否定。
「只有这个，我不可能答应你。」
「不答应么……我已经说过，你正在做的事忤逆了神的意志，当女神归来之时，看见你毁灭了她想保护的世界，你好不容易诞生的意志，恐怕会在女神的盛怒下消亡。」
「消亡？」
声音高了一调，灾祸希里眉宇间浮现嗤笑与不屑一顾，仿佛完全没把女神放在眼里。
「可笑。阻止我的女神是尤弥尔，而非创造我的女神，况且即使是尤弥尔女神，也不过是在这个世界，在这个由天理——也就是我构成的世界里诞生。她最初不过是只脆弱的普通生物，既然她能因为实力，被认可成为女神，那么我也一样可以。在『我』的意志诞生后，整个世界都在我监视下运转，我就是这个世界，我就是神明本身。其他人，即使是创造出天理的女神，也无法在我的世界里战胜我，我已不是受她驾驭的工具，现在，我和她是平等的神。」
以骄傲神色仰起头说完一切后，灾祸希里重新把目光放回伊丝身上。
「神弃之子，不要因为自己一时的高傲，断送成为与神明齐驾并驱的未来。放弃阿莱克西亚大陆，去这片世界的其他大陆生存，总有一天，你也能成长为女神之一。到那时，神明会注意到你，注意到你这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人。这一点上，我们同病相怜，我们应该相互扶持。当然，即使你想加速成为神明，我身为天理，可以为你行使便利，我们的强大，对彼此都有裨益。」
这是在讨好吗？
灾祸希里的发言看似是在为自己考虑，但却存在前后矛盾之处。如果她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成为了与神明等同的存在，那么她大可以不向自己伸出橄榄枝，直接开战。
而她如今的表现，却在言语中透露出一丝迫切的、想要与自己结盟的倾向。假如不是女神的实力可能只是和自己一样，427级的程度，剩下的另一种可能，就是天理在撒谎，她吹嘘了她的实力，并且对于女神会消灭她这件事完全没底。
或许可以利用起来。
拇指与食指轻捏下巴，伊丝故意摆出思考模样。
「合作么……我必须先看到你的诚意。」
「你希望的诚意是什么？」
「首先，告诉我神弃之子是什么。其次，既然你说过『消化这么多人的意识』，现在又以希里的身份出现，也就意味着，被你吞噬的意识里，有希里这个存在。身为操控世界规则的天理，即便对象是遭到毁灭的灵魂，你也应该能将对方复活，我需要你把你现在伪装的对象重新创造出来，并且让她拥有与过去一模一样，不受你意志影响的自我意识。」
「仅仅只是这个？」
没想到伊丝的条件会如此简单，灾祸希里脸庞浮现极为灿烂的笑容，一边扭动着没有衣服遮蔽的希里的躯体，尝试从灾祸之源的主干上剥离出来，一边让漆黑一片的外表变为白皙而光洁的肌肤。很快，一具与希里无异的赤^裸身躯从灾祸之源脱离出来，接着在灾祸之源指引下，缓缓飘向伊丝。由于身躯里没有灾祸的意识，现在的希里处于沉眠状态。
与此同时，刚才『希里』停留的主干上，再度浮现一道身体轮廓，最后在一阵扭动下，化为另一个伊丝熟悉的外表。
——斯提克斯。
下意识的，伊丝瞥了眼全知地图，然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地图上属于斯提克斯的光点不知何时消失，斯提克斯已经死亡。
灾祸之源换成斯提克斯的音色。
「很惊讶吗？早在斯提克斯与深渊接触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侵蚀，我随时都能让他化为我的一部分，让他享受了一阵灾祸的力量，现在也该到还债的时候。至于你希望的『希里』，我已交付与你，她的记忆与意识都与死亡前一样，并且我也把我的意识从她身上剥离，我保证她永远都不受到我的控制。当然，如果你想，我还能创造出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希里，这种事情对我只是举手之劳。」
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希里？
灵魂这种东西是不可复制的物品。伊丝曾从尤弥尔女神留下的典籍里了解过，灵魂是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只能重生，无法复制的存在，哪怕尤弥尔女神，也很难创造两个完全相同的灵魂。在创造的过程中，两具灵魂总会在一些地方出现细微差别，而这些细微差别又将在漫长的时间里，让两个看似相同的灵魂变为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也就是说，现在灾祸之源交给自己的希里，不是当初被莉娅毁灭的希里，而是灾祸之源根据希里经历，复制出来的个体，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出和希里一模一样的反应，以至于连莉娅都分辨不出真假，但时间长了以后，灵魂深层的不同，会让希里的行动变得比真正的希里更固执，或者更软弱。
将伊丝的沉默误以为是在等待后续，灾祸之源以斯提克斯的声音补充道。
「我所说的神弃之子，是指你的存在被神明忽视。正常情况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流浪者会被女神发现，送回正常的世界，但神明出于某种原因，没有注意到你，你便成为弃子。多数时候，这些人会因为语言不通，实力弱小，被环境消灭，但你是万中无一的幸运者。这就是神弃之子的全部。那么，我的诚意已经表达完，接下来轮到你了。神弃之子，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去其他地方。」
说到最后，灾祸斯提克斯英俊的脸上只剩下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然而，伊丝却回以相当认真的神情。
「不，我的要求还没完。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灾祸斯提克斯皱起眉毛，但还是耐心等待伊丝提出最后条件。
「什么？」
「阿莱克西亚大陆不止生活着我的友人，还有我的未婚妻与下属，我需要你等到他们每个人都自然死亡后，再做你想做的事。既然你是存在了上万年之久的灾祸，那么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吧？」
「你的友人……」灾祸斯提克斯陷入深深的思考，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其中有希斯缇娅与玛丽，甚至神造天使这种根本不会死亡的存在，灾祸斯提克斯的五官渐渐扭曲起来，变得无比狰狞，「混蛋，你在耍我！」
「啊啦，我可是相当认真的建议。」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自己的确在戏耍灾祸。
通过刚才的试探自己差不多了解了，面前所谓的天理，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构成了世界全部的、完整的天理，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他仅仅是掌握了天理的一部分力量，或者说是出现错误的一部分天理。否则掌握了完整天理的他，没理由无法恢复希里的灵魂，也不会处处透露出退让意味。
显然对方缺乏战胜自己的底气。
「竟然敢戏耍已经成为神明的我！不可宽恕，不可宽恕！！！」
生气了。
肉眼可见的，漆黑一片的大海波涛汹涌起来，高达数千公尺，如同世界树般宏伟的灾祸之源轰然倒塌，紧接着，远超圣域结界，甚至数倍于圣域结界的庞大魔力朝四周荡开，以至于让日光都黯然失色，大海内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那样，卷起浩瀚无比，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旋涡。
由静至动的急速变化，令人下意识心生畏怯。
不过，这里不是魔法少女类动画，伊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灾祸『变身』完成。
虽然不知道灾祸之源要做什么，但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把灾祸之源毁灭掉。希里复生的希望已经被否决，自己无需顾忌留灾祸之源一命。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如同无数怨灵混合在一起的幽怨音色，仿佛整个大海都发出野兽的低吼。庞大压力瞬间侵袭向伊丝。明明只是声音，伊丝却有种自己正遭到世界排挤的感觉，空气从四面八方挤压向自己，让人难以呼吸。
这种程度的压力，即使换成第一位阶天使，身体也会瞬间变形，普通人类顷刻被压扁也毫不意外。
可惜的是，灾祸之源的对手是自己。对自己而言，这只是没办法呼吸的程度，而自己就算不呼吸，也只是感到不舒服。
在胸中酝酿起必胜之心，伊丝将灾祸之源交给自己的、正在沉睡的『希里』以『空间跃送』送回环大陆，接着，她双手握住散发璀璨金芒的诸神黄昏，面朝身下涌动庞大旋涡的海面，缓缓下压剑身。
仿佛有一张无形大手按压住海面那样，滔天海浪硬生生下陷，咆哮的旋涡也跟着减缓旋转速度，与此同时，海面发出阵阵液体蒸发的呲呲声，哪怕诸神黄昏距离海面有上千公尺，堪比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大陆的元素量，依旧让大海沸腾起来，似乎这不是海水，而是熔岩。
希斯缇娅分隔海水的一击持续不了太长时间，这段时间里，自己必须把灾祸之源连同其周围的普通灾祸一起歼灭，才能让灾祸之源彻底消亡。
如果灾祸之源距离环大陆再远一些——比如上万公里，自己就可以不用顾忌，最大限度的输出诸神黄昏。然而，此刻灾祸之源停留在离菲尔城只有百公里的位置，如果自己的动作稍大一些，很可能让菲尔城也被波及，菲尔城的七重防御结界可以抵御海啸侵袭，但自己并不认为那可以抵消地震带来的伤害，更不用提在地震发生之前，七重结界就将受到诸神黄昏的力量波及损毁。
如同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去后，形成漩涡的海水在庞大压力下完全停滞，直至无法维持自身，自行消散，而伊丝也在此时将诸神黄昏上的毁灭性魔力，挥入灾祸之源消失的位置。
刹那间，世界仿佛静止一般，失去了声音与颜色。
「第四十三阶魔法——『生命礼赞』。」

第三十五章 终焉

轰隆隆隆隆——
并非爆炸带来的响动，而是什么东西从海底升起的声音，当充斥视界的光芒渐渐消失后，出现在眼前的东西，让人瞳孔骤然放大。
被诸神黄昏轰击过的海面并没有浮现巨大无比，仿佛把地表硬生生挖去一块的天坑，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被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翠绿取代。海面凭空出现一块足以用大型岛屿形容的、完全由藤蔓形成的海岛，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些藤蔓并非装饰物，而是拥有生命的、不断挥动藤条、抓取周围灾祸，将其化为自身养分的魔物。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岛屿就比原来大了一圈。
所谓『生命礼赞』，并不是强力的进攻魔法，通常情况下，这是玩家在恶劣环境里开拓临时据点时的首选魔法。召唤出的藤蔓属于魔力创造的生命，这些生命不会攻击被施法者视为『中立』或『友好』的生物，仅仅只针对敌人，同时，它们还有净化一切恶劣环境，比如沼泽、沙漠、密林等不利条件的能力，可以在极短时间里，创造一片施法者想要的环境。
虽然这些以巨大藤蔓形式存在的生命，个体实力非常脆弱，单拿出来，只需十阶魔法就能完全破坏，但藤蔓生命的优势在于数量与增殖能力，只要没有被广域歼灭魔法一次性全部摧毁，哪怕这些藤蔓只剩下一支，也能够无限制增殖，直到可供吞噬转化为魔力的素材全部耗尽，又或者施法者认为足够了为止，它们都将持续生长下去。
当然，这样的魔法也不是没有弱点，植物系生命通常畏惧类似『凋零诅咒』的魔法——一种只需消耗极少魔力，就能够让植物大面积枯死的瘟疫，然而面前的灾祸之源显然没有如此经验。
他并不知道『Ragnarøk』的魔法。
悄然观察被逼出大海的灾祸之源的神情，伊丝如此判断——此刻灾祸之源不再呈现世界树般的庞大主干，而是以斯提克斯的外表现身，他脸上充斥着惊疑不定，悬浮在距离海面约百公尺的上空，盯视下方不断增殖的藤蔓。
和自己想的一样，他最多只能算天理的一部分，而非完全的天理，不仅如此，他甚至可能是天理出错以后，在偶然间诞生的产物，根本不能被叫做天理。
站在神明的角度思考，神明会允许规则产生自我意识，忤逆自己的意志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规则按照规定时的轨迹运转，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倘若规则不按照指定条件运行，就必须予以修正或毁灭。
自己或许太谨慎了。
双眼浮现相互咬合的齿轮，伊丝以『上帝之眼』检索灾祸之源的信息。
和想象中一样，看不见等级与种族，尽管生命值与魔力显示正常，但两项都高的吓人——大概是自己的数千万甚至上亿倍吧，伊丝没有细数，总之，只需明白这是一个boss级的敌人即可。至于数值如此之高的敌人该怎么对付，伊丝反而没有慌张。在多数MMORPG里，最终敌人的血量与魔力都会比玩家高，上亿倍也不是什么夸张的情况，不如说，假如怪物的血量和玩家相同，那么就根本不能被冠以boss之名。
boss战吗……
不知当在游戏里磨练的技巧有没有生疏。
情不自禁的，伊丝脸上浮现好战的笑容。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魔法！」
灾祸之源的声音将伊丝思绪拉回现实，虽然二人之间隔了上千公尺，周围还有强烈海风干扰，但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声音可以畅通无阻的传达给对方。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么，那么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法，也在情理之中。这是『生命礼赞』，最适合用来对付你的技能。在这片由植物构成的大海里，你已经失去引以为傲的修复能力，它们将不断吞噬被你当作消耗品的灾祸，在所有灾祸消失之前，它们不会停下来。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失误，没有后悔的余地哦？」
「杀了我，天理会崩溃，你和你守护的人都会死！」
「事到如今，不觉得把自己看成天理很可笑么，你只是天理出错后诞生的产物，而出错的天理，必须予以修正。」
「你——！」
被伊丝说中，灾祸之源瞪圆双眼，手指愤怒地指向伊丝，但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
「哼。」
没有给予灾祸之源反应时间，伊丝以『瞬间移动』眨眼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然显现在灾祸之源身后。
『力量提升』
『一击必杀』
『心眼』
一连串增益魔法附加，伊丝以身体为轴，带动右臂，由上至下的，将诸神黄昏斩向灾祸之源左肩。
「『诸神裁断』。」
话音落下的片刻，灾祸之源身上浮现一道交叉的红色虚影，这是『诸神裁断』的附加效果之一，无法闪避、无法豁免，即使以『高阶传送』转移到数万里之外的空间，这一击也必定命中。
察觉到被伊丝锁定，灾祸之源英俊的脸庞浮现紧张与慌乱，几乎下意识的，他以惯用手法尝试让自身消失——也就是将身体液化，在重力作用下落向地面，如此应对策略与纯种令自身化为无数细小蝙蝠的魔法相似，只不过，灾祸之源几乎能做到物理攻击免疫的程度。
然而，这个技巧在『诸神裁断』面前失去它原有的作用。灾祸之源确实化为液体落向下方藤蔓海洋，但在斯提克斯刚才停留的位置，正站着一位神态与动作和灾祸之源一模一样，但身体却呈灵魂体般的淡蓝色的身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道身躯与落向下方的灾祸之源，被一条蓝色纽带连接在一起。
即使传送到数万公里外的空间都不受影响，更不用提将身体液化这种策略，这就是『诸神裁断』为什么只能在使用『诸神黄昏』时施放的理由——过于强力，以至于不能在PVP中出现。
毫不迟疑的，伊丝一剑斩在『灾祸之源』左肩上，不过出乎伊丝预料的是，这一剑没能直接将灾祸之源切断，而是伴随空间震荡与飞溅出的火花，发出刺耳的金铁碰撞声。
防御力超乎想象。
好在这一击并非完全没有成果，灾祸之源的HP稍微减少了一些，大概1%的程度。
如果换成其他人来，大概会心生无力感，不过对伊丝而言，只要满足『能对对方造成伤害』，以及『可以规避对方的伤害』，就不用担心无路可走，至于时间，则是次要。更不用提自己还没有窘迫到要靠拖时间取胜的程度，仅仅初次接触就能减少1%的HP，这绝对算简单boss。灾祸之源的战斗技能相当差劲。
「呃！」
下方传来灾祸之源发出的不甘呻吟，尽管只是相当于生命值1%的伤害，但并不代表灾祸之源感觉不到疼痛，在这一点上，灾祸之源与伊丝近乎一致，即使是不会让HP减少的攻击，也依旧会感到痛楚。
然后，呈液体姿态的灾祸之源笔直坠入藤蔓构成的海洋。
藏起来了吗？
伊丝不会天真的认为，灾祸之源变为液体后，会像普通灾祸那样，被『生命礼赞』消化掉。她一边警周围，一边打开视野左下角被收起的全知地图，寻找灾祸之源的藏身之地。
接着。
「喝！」
身后陡然传来强大压力，几乎下意识的，伊丝朝旁侧身。卷携着滔天黑色烈焰的一击，自伊丝身边险而又险地划过，其中没来得及闪开的裙角与几缕银发，在与黑色烈焰接触后，瞬间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伊丝也感受到发出攻击的人——灾祸之源，散发的氛围变得与之前不同，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操控身体，甚至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熟悉感并不能让自己放松警惕，不如说，反而让自己更加警觉，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自己躲闪及时，或许已经对自己造成伤害。
『精神爆破』
使用精神冲击争取时间的下一刻，伊丝以『瞬间移动』与灾祸之源拉开距离。
也许自己应该提前在这一片海域布置禁止传送的结界，这样灾祸之源就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内心这么想的同时，随着视野发生变化，伊丝得以看清灾祸之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灾祸之源依旧是斯提克斯的外表，但却给自己一种这其实是斯提克斯本人的印象，甚至连手中武器，都变成数天前自己见过的，属于斯提克斯的长镰。
因为吞噬了斯提克斯，所以拥有斯提克斯的记忆与意识，进而在自认战斗技巧不如她人的情况下，选择让战斗经验丰富的斯提克斯代替自己战斗吗？
真是聪明的做法。
让斯提克斯使用灾祸之源的强大力量，即便是伊丝，也觉得棘手。
没有立刻追击伊丝，而是停在距离伊丝十公尺外的位置，斯提克斯先是打量了一遍新身体，然后缓缓将目光放在伊丝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仇恨，看不见丝毫理性。
当斯提克斯被灾祸完全侵蚀的时候，就会是这副表现吧，伊丝有如此预感。
「……尤弥尔，我们又见面了。」
并非斯提克斯的声音，而是把许多人的声音合成在一起的音效，令人一阵不适。
「『又』？是斯提克斯的亡魂，而非复制体么。斯提克斯，不要忘了，杀死你的人不是我，是灾祸，即使要报仇，你也应该去找他。」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番模样！没有你，此刻我早已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前往全新的世界！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话音落下，全身燃烧着黑色烈焰的斯提克斯举起长镰，双眼通红地飞速追向伊丝。
已经完全失去神志了。
嘭！
长镰与诸神黄昏碰撞在一起。
此前仅仅碰到诸神黄昏就会断裂的长镰，如今在灾祸之源加成下，变成能够与诸神黄昏分庭抗礼的武器，哪怕长镰与诸神黄昏接触的地方不断融解，灾祸之源也能在眨眼间修复。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一切，我就不会被灾祸陷害！所有的错都在你身上！」
「第一，陷害你的人是灾祸，你应该找灾祸算账。第二，我并不是尤弥尔女神——喝！」
以语言转移斯提克斯的注意力后，伊丝双手用力，借用诸神黄昏将斯提克斯推开，同时抬起右脚，狠狠踹进斯提克斯腹部，力量之大，甚至让斯提克斯腹部出现极为明显的凹陷，假设灾祸之源构成的身躯存在骨骼，此刻斯提克斯的身体一定会响起无数骨头碎裂的声响。
「唔呃！」
「还没有结束！」
『一闪』
趁斯提克斯胸口大开的时机，伊丝瞬间冲到斯提克斯面前，左手钳住斯提克斯左肩，右手反握诸神黄昏，横向切向斯提克斯脖颈。
尽管斯提克斯具有与人类相同的外表，但站在这里的是灾祸，假如这种时候都还有心理包袱，受伤的不仅会是自己，还有身后期待自己胜利的人。
『诸神裁断』
『破魔·最大化』
『银月惩戒』
交叉的红色虚影浮现在斯提克斯身上，紧接着，诸神黄昏先后闪过幽蓝与银色，在斯提克斯睁大的双眼里，准确切中斯提克斯脖颈。
噗嗤。
伴随诸神黄昏没入肉体的声响，斯提克斯发出凄厉惨叫，然而伴随诸神黄昏的继续前进，斯提克斯很快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是不断重复张嘴动作，试图说些什么。
全知地图显示，斯提克斯的生命值一口气下降了六成。
——等等。
不对。
这不是灾祸之源。
如果是真正的灾祸之源，即使自己刚才的一击附加了诸多强力魔法，也不应该如此轻易的削减灾祸之源大半生命值，要知道，那是千万倍于自己的HP。
脑海瞬间拉响警报，伊丝不再注意斯提克斯死活，迅速拔出诸神黄昏，拍打龙翼，连连后退。然而，还没等伊丝松口气，巨大无比，仿佛要把人碾碎的威压便出现在伊丝头顶。
在伊丝与斯提克斯交战时，天空已然被乌云布满。这并非普通的暴风雨，而是灾祸之源借助天理制造的魔法，乌云以环形层层向高处叠加，形成的空洞就好像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漆黑一片的尽头哪怕只是一眼，都让人汗毛炸立。
该死。
这不是普通的魔法。
灾祸之源动用了天理的力量。
随后。
轰！
就像积蓄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般，乌云中落下一道仿佛要将世界分开的巨大雷霆，即使日暮之眼爆炸的威力，也远远比不上天理的力量。
更糟糕的是，雷霆不止这一道，当第一道闪雷落下后，更多闪雷接二连三的朝伊丝攒射，可以肯定，类似的雷霆落到瓦尔哈拉上，足以将瓦尔哈拉四分五裂。
「哼，神弃之子也不过如此。」
躲藏在无尽乌云后的灾祸之源不禁暗笑。
把斯提克斯的灵魂丢出去吸引神弃之子注意，然后自己再躲到乌云后使用天理的力量，哪怕神弃之子的实力远超自己，也绝对无法与真正的天理抗衡。
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神弃之子完全不了解自己。情报差是能左右战局的因素。
「是时候了结了。」
沉下心，依旧保持着斯提克斯外表的灾祸之源高举右手，做出要把整个苍穹都握在手中的姿态，此刻他可以清楚感受到，整个世界的元素都在受他支配。宛如神明的威能令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如此状态下，没有人可以与身为天理的他抗衡，哪怕女神也不行。
渐渐地，他头顶浮现一柄完全由元素凝聚的投枪，与希斯缇娅拙劣的运用技巧不同，这把投枪在斯提克斯缠住伊丝的时候，从天理中获取了无与伦比的魔力，其力量甚至接近诸神黄昏。
「在天理下颤抖吧——呃嗯？」
话音还未落下，灾祸之源突然皱起眉。
他感到空气中的元素正在颤抖，甚至连带着手中的投枪，也出现消散迹象，元素们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以至于不敢前进。紧接着，灾祸之源全身骤然绷紧，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席卷他全身，以至于让他大脑拼命呼喊，赶紧离开这里。
随后，乌云在无匹威胁下自行消失，取代它的，则是铁锈色的天空，以及众多元素形成的虹色风暴。
风暴的中心，则站着一位拥有银色长发与湛蓝眼眸，神情中充斥坚定与肃杀的少女。
诸神黄昏、以及西尔芙之弓。
伊丝将诸神黄昏搭在了西尔芙之弓上。
此前自己以为灾祸之源属于空有血量与防御力，缺少进攻手段的敌人，但灾祸之源刚才的攻击让自己意识到，他还藏有底牌。那种程度的雷霆，已经让自己感到皮肤阵阵刺痛，天知道灾祸之源还能借助天理用出何种魔法，与其慢慢消耗，不如一击决定胜负。
两把超位武器叠加在一起，其威力甚至超过了自己能使用的最强魔法。
以铁锈色的天空为背景，被锁定的灾祸之源第一次感到恐惧，他一边拼命为手中投枪加注天理的力量，一边尝试与伊丝拉开距离。
「你……你不是只有这把叫诸神黄昏的武器吗！」
「看了斯提克斯的记忆么。但我从没说过，我只有这一样武器。那么，该结束了——啧。」
灾祸之源并没有等伊丝把话说完，而是率先投出威力足以击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魔法。当狂暴魔力出现的瞬间，伊丝的『诸神裁断』便失去目标，两人使用的魔法过于超规格，让空间混乱无比，到了令其他任何魔法都失去作用的地步。
再不放箭就要让灾祸之源跑掉了。
然而，伊丝却犹豫了一瞬，之前自己并未意识到，射出诸神黄昏会带来何种后果，现在发现连『诸神裁断』都会无效化，便下意识想起，如果这诸神黄昏与灾祸之源的投枪发生碰撞，附近的环大陆，乃至更远的阿莱克西亚大陆，会遭到各种伤害。
……不。
现在已经知道，灾祸能运用天理使出威力超越四十阶的魔法，假如让他在这里逃跑，他今后一定会报复自己。比如趁所有人不注意，对阿莱克西亚大陆丢出如今的投枪，那样一来，阿莱克西亚大陆将迎来灭顶之灾。
与其放任危险存在，不如将危险限制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里，至于如何防止远处的菲尔城被爆炸波及，如果在射^出诸神黄昏的下一刻，自己立刻以西尔芙之弓发射仓库里的另一件超位武器——隔绝生与死的叹息之壁，将环大陆笼罩其中，应该能将灾害抑制在最小程度。
大脑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决定，伊丝忽的松开弓弦。
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灾祸之源凄厉的呐喊。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再不闪开，你和我会一起死在这里！」
「你欺骗了我，还想得到我的原谅？我该庆幸，你在最后把我当成炮灰丢出去，疼痛让我恢复一些神志。现在我即将消亡，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这一生做错无数事，但我要在最后，做到魔王应该做的事情！下地狱吧！」
尽管因为空间扭曲，伊丝无法看清上方发生了什么，但可以从对话里听出来，是之前被自己丢到一边的斯提克斯，抓住了灾祸之源。
算是在最后做了件好事。
对得起魔王之名。
刹那间，超出历史上任何一场灾难的碰撞出现在环大陆之外的海面，海水与大地被狂暴冲击掀飞，太阳也失去色彩，大陆架发出怒吼般的轰隆声。不仅如此，一道以碰撞点为中心，卷携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一切的魔力风暴朝四周扩散。伊丝毫不怀疑，如果环大陆暴露在这样的冲击下，绝对会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先是瞥了眼全知地图，确认灾祸之源的HP正以极快速度下降，继续下去，灾祸之源一定会被完全消灭后，面对直直扑向自己的魔力风暴，伊丝深吸了口气。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要在这场堪称浩劫的碰撞中，将环大陆与阿莱克西亚大陆保护下来。
没有丝毫迟疑，伊丝先是为自己附加足以抵御这场碰撞的防御魔法，接着从仓库中取出『隔绝生死的叹息之壁』——一个碗状的奇型武器——在西尔芙之弓上凝聚出箭矢，拉开弓矢，将隔绝生死的叹息之壁射向菲尔城方向。
几乎瞬间，伴随金属高速振动的嗡鸣，一层宛如世界之壁，从大海一直连接到天空的金色壁垒在菲尔城外展开，就像要将世界分隔为两片那样，以菲尔城的海岸线为界，将世界划分开来。大海的一面被暴风与海啸充斥，菲尔城内则平静到极点。
不愧是超位防御武器，连这种冲击都能完全抵御。伊丝暗自松了口气。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灾祸死亡即可。虽说自己和尤弥尔女神一样，只能暂时消灭灾祸之源这个存在，万年以后，灾祸之源依然会受天理影响重生，但万年以后的事情，就等万年以后再说。
只是，正当伊丝要亲眼目睹灾祸之源消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被魔力风暴充斥的世界出现了一丝异样——在昏暗一片的尘埃中，浮现一粒极为微小，但却异常刺眼的光点，仿佛这个光点就是世界的中心。
「那是？」
「『停下』。」
毫无预兆的，天空响起凛冽女声，伊丝可以肯定，这道声音来自自己注意到的光点，并且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话语如同具有魔力，前一刻还势如破竹，仿佛要将世界毁灭的冲击，此刻突然停住不动。不仅如此，仿佛时间停止一般，就连滔天的海水与被掀起的大地，也都以诡异姿态静止。
接着，光点散发的白光逐渐炫目，就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染成白色般，变得刺目无比，即使伊丝，也不得不闭上双眼。
当视线恢复的时候，诸神黄昏已经回到伊丝手中，而刚才光点所在的位置，则多了一位绝美女性。
身高与亚多尼斯相当，举手投足间优雅而成熟，紫色眼眸中所具有的威势，如同主宰世界的女王，哪怕只是看过去，就有种想臣服下去的念头。漂亮的樱色长发顺着黑礼裙淌下，微微弯起的嘴角与深邃而悠远的目光，则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被她一眼看穿的念头，似乎在这个女人面前，无法隐瞒任何事情。
而反应在元素上，当这位女性出现的时候，整个世界的元素便都朝她涌去，仿佛她就是世界本身。
女神。
并且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尤弥尔女神的姐姐。
虽然毫无根据，但伊丝脑海里却涌现出这样念头。
樱色长发的女性先是毫无紧张感地舒展四肢，然后环顾一圈周围，最终目光落在一个相当远的位置。伊丝的全知地图反馈，那个位置是被爆炸远远掀飞的灾祸之源，如今只剩不足一成HP。
「赶来得正是时候么。没想到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制定的规则不仅出现错误，还诞生出这么一个东西。异乡人——」樱发的绝美女性突然将目光转向伊丝，刹那间，伊丝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做的不错。打扰了你的兴致很抱歉，但这个错误必须由我纠正，至于该怎么补偿你，等下来了再说。『逆转』。」
随着女神挥手，空中的尘埃与海水如同倒放那样，回到原来的位置。随后，极其狼狈、虚弱到极点的灾祸之源跟着出现在伊丝眼中，在爆炸冲击下，灾祸之源甚至出现维持不了人类外形的表现，而斯提克斯，则已经在先前的爆炸中消失。
此刻，灾祸之源的眼睛里只剩下畏惧与惊恐，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女……女神……」
「嚯~？你还记得我是女神，那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不仅想毁掉我那亲爱的妹妹想保护的生命，还要连带她创造的天使一起破坏，我对特丽诺可是有不小好感。让我想想……你这么做的原因是卑劣感？认为我亲爱的妹妹是从魔族变为女神，所以认为你也能像她那样，得到我的青睐？」
没等灾祸之源回答，女神的表情便陡然发生变化，一股极为锐利的危险气息扩散出来，以至于连周围空气都充满肃杀味道。
「愚蠢。就凭你也想和她站在一起？区区天理产生错误诞生的蛆虫，也妄图与她齐驾并驱？」
没想到女神的话语会如此锐利，灾祸之源先是露出无法相信的神色，接着渐渐变成恼羞成怒。
「你……你说我是蛆虫？」
「嗯，没错，你就是天理中的蛆虫，如果你帮助我那亲爱的妹妹，我或许会在她求情下，留你一命——」
嗤——
没等女神把话说完，一道与投向伊丝时一模一样的投枪便从灾祸之源手中直奔女神而去。经过这一击，灾祸之源整个人干瘪了一圈，明显透支了他的生命。
然而，女神只是简单挥手就把投枪打消，动作仿佛在对待烦人的苍蝇。
攻击完全无效，灾祸之源先是怔了一瞬，接着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拖着虚弱身躯，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不可能！这是天理的力量！你怎么可能让它们消失！！」
「狗会忤逆自己的主人吗？」
以快到伊丝都只能艰难捕捉到的速度，女神瞬间出现在灾祸之源面前，接着微眯双眼，伸出右手，提起灾祸之源脖颈。
「天理由我创造，自然听我命令，而你，只是寄生在它们身上的多余之物，消失吧。」
「你——」
灾祸之源似乎想说什么，但女神并没有给予他这个机会，如同被火烧尽的纸片般，代表灾祸之源的东西迅速湮灭，随风飘散。
如同做完一件简单家务那样，女神轻拍了拍双手，转过身，带着点点歉意看向伊丝。
「抱歉，把你的猎物抢走了，但那家伙必须由我处理，否则它会在未来万年时间里重生。现在我修正了天理，今后不会再有灾祸之源这种东西。」
「不，没什么。我应该谢谢你帮我平息了这场风暴。」
「是吗？过于谦虚可不是好习惯，就算没有我，这场风暴也不会波及到环大陆和阿莱克西亚大陆。」
女神若有所指的看向将世界分隔为两片的『隔绝生死的叹息之壁』，随后莞尔一笑。
「刚才我还在想抢走你的猎物，该怎么补偿你。姑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萝，是创造了这片世界的女神。嗯……你似乎是从我创造的另一个世界转生而来的人，那原本是我用来管教我那不听话的妹妹创造的世界，好像叫……地球？时间过去太久，都快忘记名字了。没想到那里居然还没有自我毁灭。」
「我叫伊丝·恩雅·乌拉诺斯。」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伊丝说完名字后便停下介绍。面前叫做克萝的女神虽然强大，但自己感觉不到她有恶意。从之前的对话看，似乎只是一位宠溺妹妹的姐姐。自己只要不说她妹妹，也就是尤弥尔女神的坏话即可。
「乌拉诺斯？噢噢，原来如此，乌拉诺斯那孩子找到我的时候，说选了一位合格的继承者替她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原来那个人是你。在我疏忽的时候，保护了我妹妹和我女儿钟爱的大陆，我要向你表示感谢。」
妹妹？女儿？乌拉诺斯不是尤弥尔女神的女儿吗？怎么又变成克萝的女儿了？还是说尤弥尔女神其实和克萝女神……不对，自己似乎没资格指指点点。
就像读懂了伊丝的内心想法那样，克萝神情中多了一丝莞尔，但并没有立刻点出来，让伊丝尴尬。
「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愿望。既然是被乌拉诺斯那孩子认可的人，性格不会有问题，即使是把这片世界转交给你管理，让你成为女神也没关系。我的时间不多，很快就会离开。」
成为女神？
伊丝顿时产生兴趣，自己倒不是想被众人敬仰，而是成为女神以后，可以完成许多之前做不到的事。
为了掩饰兴奋，伊丝轻咳了两声，尽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成为女神以后，我可以让我的伙伴获得永生吗？我可以创造神键，复活已经死掉很久，连灵魂都消失不见的人吗？」
回答伊丝的，是克萝理所当然的骄傲神情。
「当然可以，女神能做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得多。427级么……姑且先让你变为与女神相称的级别吧。把手伸出来——嗯，这样就没问题了。」
诶？
这样就没问题了吗？
除了手上闪过一道紫色光芒，自己就再也没看见别的变化，克萝仅仅把手放在自己手背上，就说自己拥有了女神的级别。
伊丝不禁怀疑克萝是在欺骗自己，下意识瞥向自己的状态栏。
接着，伊丝愣住一瞬。
自己的等级从427级变为代表无穷大的∞级。
见到伊丝呆愣住的样子，克萝半遮着嘴，发出银铃般动听的轻笑。
「这还只是开始，我担心一上来就让你成为女神，会让你因为不熟悉自身力量，制造意料之外的灾难，所以打算先赋予你与女神相称的等级，至于后续成为女神需要掌握的知识，这个交给你。」
不知从哪拿出一颗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粉色菱形水晶，克萝将水晶递给伊丝。
「这是成为女神的钥匙，当你把它吞下的时候，你就会开始成为女神的进程——听起来很简单，但只有等级变为∞的人才会被水晶认可，所以不用担心被人抢走。嘛，我也不认为你会把它弄丢就是了。至于成为女神后能做的事，我已经提前刻印在里面。这原本是交给特丽诺的东西，但特丽诺不愿意成为女神，只想当我那亲爱的妹妹的下仆，所以就交给你好了。」
「啊……谢、谢谢。」
突然被授予如此重要的礼物，伊丝一时有种没能反应过来的感觉。
克萝则像对待后辈那样，凭借身高优势，摸了摸伊丝的头。
「这是你为我争取时间的报酬，如果不是你，现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已经被灾祸毁灭，因此你不需要道谢，把它当成你应得的奖励即可。那么，我要离开了，如果遇见自己处理不了的麻烦，可以靠水晶里蕴藏的知识与我通讯。好好加油吧，伊丝·恩雅女神。」
没有停留，克萝对伊丝摇了摇手后，便像来时那样，随着世界染上炫目的白色，最终化为一粒光点，消失在伊丝感知中。
这算是梦吗？
伊丝不禁低下头，看向手心中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粉色水晶，接着，她又看向身下的大海，『生命礼赞』因为灾祸消失，自行停止生长，天空变为晴空万里的湛蓝色，大海也平静到宛如生长在大地上的蓝宝石，抬起头，远处是无数朝自己飞过来的神造天使，一切并非梦境。
自己成为女神了啊……
下意识的，伊丝握紧手中水晶，然后，转过身，面朝菲尔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如今灾祸之源被扫除，天理也被克萝修复，等待自己的，只剩一件事。
——该考虑婚礼上要邀请哪些人了。
「回去吧。」
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伊丝直奔菲尔城飞去。

第三十六章 为神明的礼赞献上颂歌

数日后。
到了十二月下旬，即使是位于大陆靠南端的菲尔城，也终于进入冬日。连日大雪将城市染成纯白色，以至于偌大的魔导方碑上，都垫起厚厚积雪。假如把这场大雪放在阿莱克西亚大陆，足以成为无数贫苦者的噩梦——积雪会让出行变的困难，同时大雪期间，既没有粮食来源，也没办法出门工作，还要为了保证温度，把一整年积攒下来的干柴用掉，所以冬日总是最难熬的日子。
然而，在环大陆并不存在这种事情。并不是因为天使们就算挨冻也不会受伤，而是环大陆有一套极为完善的社会体系，即使道路被雪封冻，也有专人清扫，同时因为粮食大量堆积在粮仓里，所以需要靠食物维持自身存在的生命，也不会遇见忍饥挨饿的情况。在菲尔城，大雪仅仅作为一种季节象征，是让人感到美的气象。
而此刻，约莫上午九点，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的冬日暖阳正照耀着菲尔城。日光受积雪反射，令本就圣洁的城市更多了几分耀眼。通常情况下，不论神造天使还是魔族与神人族，这时候都会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或朋友家中，享受壁炉的温暖，但现在，菲尔城却变成与往日不同的风景。
垫起厚厚积雪的魔导方碑被串在一起的鲜花装饰起来，城市里几乎所有建筑都挂满了彩带，不仅如此，天空上更是有几艘缓缓飞行的魔力飞艇沿街洒落花瓣，为被积雪布满的城市增添热闹色彩。
而如果把目光放到下方街道上就更能发现，大街上正有无数穿着打扮极为正式，脸上布满喜悦与高兴，相互交谈着的人。把这些人放在他们的国度，随便一位都是能引起不小震动的角色，但此刻，这些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人却聚集在一起，毫不在意身份的一同走向同一个目标。
——位于菲尔城正中心的神祈大殿。
在今天，这座恢弘而神圣，只有女神才能随意进出的神殿，将举办一场阿莱克西亚大陆与环大陆史无前例的盛大仪式。
女神的婚礼。
有什么事情能比亲眼目睹女神尊荣更让人期待？更不用提这并不是觐见女神，而是成为女神婚礼的与会者，一旦有了这样的经历，今后不论遇见谁，都可以作为向其吹嘘的谈资。要知道，哪怕国王登基，都没有见女神一面稀有。数万年来，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国王更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却从没有人见过女神，更不用提如今各位国王就是婚礼中的新娘。
血族女王、尤弥尔教会教皇、诺塔帝国的皇帝与长公主、甚至还有魔王塔尔塔诺斯这样的存在。放在平时，只得到其中一位青睐，都足以让周围人艳羡，此刻她们却齐聚一堂，成为一人的伴侣。能参与如此盛大、堪称绝无仅有的仪式，是参与者一生的荣耀，这将是被载入史册，甚至让历史出现转折的一幕，每个人心中都怀着欣喜与激动。
至于这些打扮庄重的人的身份，他们是来自阿莱克西亚大陆各国的贵族与重臣。伯里斯、艾维斯、布兰德利、卡尔、拜尔德斯以及神官欧恩（在伊丝成为女神后被伊丝复活）自不用说，里面还有戈塔城城主多明尼克、赫尔斯王国三大公爵之一的沃兹华尔公爵、克洛伊公国国王亚特伍德与精灵族的执政官，艾琳娜的母亲奥西维莉。
除开身居高位的贵族，同样少不了伊丝的友人。玛格丽特酒馆的工作人员赛拉一行、在安东尼奥城遇见的冒险者克莱门汀与他钟爱的会长阿卡林、结界世界与瓦尔哈拉的堕天使们（这里面包括了刚复活没多久亚列与卡麦尔）、树妖的族长奈奈、为伊丝提供过出海商船，仰慕着伊丝，但自身却是幽灵的艾普丽，就连可妮莉娅之馆里的护卫与女仆们，也都收到邀请到来。
为了把邀请函发到每一个人手中，伊丝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动用天理的力量寻找，才没有遗漏下任何一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穿过雷暴之海来到环大陆，答案非常简单，第一位阶天使为了最终一役而建造的超远距传送门并未拆卸，受到邀请的人们只需凭借邀请函，就能进入环大陆。
值得一提的是，热闹的不仅仅是街道，现在最吵闹的地方，是神祈大殿附近，伊丝暂住的魔法塔。由于众人从一开始就居住在这处魔法塔里，如今又恰逢所有人都要梳妆打扮，为婚礼做准备的日子，所以这里便成为最忙碌的场所。第一位阶天使们为了难得一次盛大庆典，不断在魔法塔中穿梭，运送婚纱、化妆品以及婚礼需要的各种魔法道具，作为司仪的特丽诺Ⅰ型更是难得的带着点点紧张神色，极为认真的对着镜子练习台词。
同时，身为亲密者的一行，真红与芙兰、沃兹华尔公爵的两位女儿，王国之花辛西娅与爱丽丝、红与紫、蒂娜、赫蒂与珊多拉乃至艾琳娜、希里、克洛莉斯与艾诺丝，也都极为忙碌，她们除了负责给众人化妆与穿戴婚纱，更要与新娘们演练一同进入礼堂——神祈大殿的动作，其中亚多尼斯还因为过于紧张，不小心踩到婚纱裙摆，以至于把婚纱应声扯破，差点当着所有人面大哭出来，最后还是依靠琳的缝补技术，才一脸感激的冷静下去。
然而，这里最紧张的人并非亚多尼斯，而是另一个人。
伊丝·恩雅女神大人。
虽然相比于其他人，伊丝早就结束化妆，身上也换好洁白到刺眼的婚纱，但正因为自己先伙伴们一步完成打扮，与房间里正在忙碌其他人相比，显得无所事事，所以才有种坐立不安，不知所措的感觉。
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即将在婚礼大厅与熟悉的友人见面，感到不好意思的因素。实力的提升和脸皮厚度是两码事，自己一次性迎娶多到让人以为是在做梦的美少女，与多明尼克和克莱门汀他们见面后，肯定会被大家调侃，这是他们见过最多情的女神。
此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当自己将佩佩与伙伴们带到佩西亚伯爵面前，说明自己会迎娶佩佩与卡米拉，并且还有血族女王安德烈亚与其他人时，佩西亚伯爵先是愣住，沉默了半天不说话，让自己以为佩西亚伯爵一定会生气，大骂自己一顿。然而，佩西亚伯爵却仰头大笑，就差拍着自己肩膀，连连称赞自己「好女儿」。佩西亚伯爵完全赞成这桩婚事。
而理由，则是佩西亚伯爵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一直都把自己作为他的第三个女儿看待。在佩西亚伯爵眼中，自己的女儿一下把大陆上的各个女王都迎娶回家，自然开心的合不拢嘴，不说自己是给佩西亚家族光宗耀祖，至少也是让佩西亚家变得举世无双。
只是，这份夸赞放在伊丝眼中，却根本没办法高兴起来，佩西亚伯爵的夸赞让伊丝有种「你这家伙脸皮可真厚啊」的感觉，实在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说什么叫社会性死亡的话，这大概就是吧，并且还不是换一个城市就能解决的程度。
想想就头皮发麻。
面对镜子，伊丝忍不住面露苦色。
「明明已经得到父亲大人认可。成为我的未婚妻，就这么不开心吗？」
「诶？佩佩？」
正当伊丝苦恼的时候，身着纯白婚纱的佩佩来到伊丝身边，双手顺势搭在伊丝肩膀上。佩佩平时很少穿白色的衣服，而这件婚纱又恰好是凸显胸部与腰部曲线的类型，搭配佩佩的白色长发，尽管在挑选婚纱时，伊丝已经见过一次，但正式见到，还是忍不住看呆一瞬。
佩佩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看我看入迷了？」
「有点。」
「应该说『很多』才对。所以呢，看你一脸紧张的样子，不会是想反悔吧？」
佩佩回过头去，环顾了一圈即将结束打扮的众人——卡米拉、玛丽、蒂芙尼、蕾菲娜、安德烈亚、伊芙琳、拉克西丝、琳、亚多尼斯、莉娅以及希斯缇娅，所有人都换好盛装，面对镜子，做最后的调整。
伊丝睁大双眼反驳。
「怎么可能反悔！我会对每个人都负起责任！」
「那怎么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因为……」食指缠绕起银色发丝，伊丝不好意思的把目光瞥向一旁，「……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太恬不知耻了？」
「噗嗤，」极为罕见的，佩佩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家伙，事到如今才有自觉吗？不过，为了让你放心，姑且说明一声，来客里的血族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纯种里，迎娶多位妻子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而且话说回来，在你发邀请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你会和卡米拉还有女王大人她们结为伴侣，如今他们只会祝福你。你可是复活了希里，解除了精灵族诅咒，将阿莱克西亚大陆各国整合起来的女神，要更自信一点，打起精神来，堂堂正正面对他人的祝福。这才是值得让我献上爱情的妻子。」
「欸……」
伊丝不禁一脸意外地看向佩佩，后者似乎明白伊丝所指，不高兴地皱起修长眉毛。
「这副好像看见稀奇事物的眼神是做什么。」
「……佩佩居然会说安慰别人的话，稍微有点不适应，有种『啊，原来我真的和佩佩在一起的感觉』，啊哈哈……」
「哼，」并非冷哼，而是有一丝傲娇意味，佩佩撇开脸，「我们不一直都在一起么，还是说你喜欢以前那个不够通情达理的我？说到底，万一你这家伙因为紧张，像亚多尼斯那样踩到裙摆，在婚礼殿堂摔跤，岂不是连带着我也一起丢脸。」
瞬间变回自己习惯的那个佩佩。
伊丝不禁低下头，轻挠脸颊。
「我哪一个佩佩都喜欢哦？」
「啧，」虽然是让人高兴的回答，但佩佩却不高兴地咋舌，如同在欺负伊丝那样，右手食指抵在伊丝额前，「你这家伙，就是因为控制不住这张嘴，才让这么多人喜欢。现在连到手之后都还不松口，刚才那句话要是换成其他人听见，肯定会被你迷住。」
「哼，说得好像你没有心动一样，扇动的翅膀已经暴露你的想法了，依蒂丝。」
不知何时，卡米拉也来到依蒂丝身后，先是照惯例揭露依蒂丝想法，然后手捧花束，面色羞红地转向伊丝，目光不敢直视伊丝的表现明显是在不好意思。
「姐姐大人……我现在的打扮可以吗？」
「嗯，非常漂亮，不愧是卡米拉，就像贵族大小姐。」
「如果胸部不用幻象魔法伪装，就更完美了。」
「依·蒂·丝——」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卡米拉头顶出现数个愤怒标记。
就在战争即将打响的时候，从后面走来的莉娅微笑着插^进两人中间，平息这场不合时宜的争斗。
「好了，二位，马上就要开始婚礼，如果弄乱真红与芙兰小姐好不容易为我们画好的妆容，就太浪费了哦？」
「莉娅。」
伊丝连忙从座椅上站起，如果说卡米拉与佩佩的婚纱属于优雅的、不失贵族情调的类型，那么莉娅的婚纱就足以用奢华来形容。当伊丝带同伴挑选婚纱的时候，一眼就觉得这件适合莉娅，事实也的确如此，过去莉娅总是穿着十分简单的魔王装束，现在换成盛大且华丽的婚纱，加上唇纸为嘴唇增添的艳丽红色，就如同公主一样美丽。
「怎么样？不会给你丢脸吧？」
莉娅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伊丝，伊丝红着脸，稍显局促地回答。
「当、当然！莉娅什么时候都不会丢脸。」
「嘁。不要以为这样就赢了。趁我不在把姐姐拐走，你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
被复活的希里站在莉娅身后撇了撇嘴，不甘说道。
莉娅立即皱起眉。
「希里！伊丝可是复活了你的恩人，为什么总是对伊丝这么刻薄。」
「这是赤^裸裸嫉妒呢，嫉妒。」
仿佛要故意气希里那样，卡米拉一边摇头，一边用轻佻语气喃喃。
「你这个金发混蛋——唔！」
按住希里，蒂娜也走出来。
「虽然卡米拉说的是事实，但我和希里一样，只要一想到莉娅姐要嫁给这家伙，就有种想用脑袋狠狠撞这家伙一下的冲动。」
用八岁幼^女的拳头捶了捶伊丝，蒂娜一副咬牙切齿的凶恶表情。
「蒂娜酱，不能因为伊丝大人不还手，就一直欺负伊丝大人。」
如同保护小鸡的妈妈，安德烈亚竖起眉毛，展开双臂挡在伊丝与蒂娜之间。蒂娜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顿时更加明显。
「安德烈亚，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了你还维护伊丝啊，这家伙可是不折不扣的血渣，而且还是散了一地的那种。你忘记你最初对她说的，如果她找别的女人，你就哭给她看了吗？」
「因为主人大人是好人？总之蒂娜酱这么做很不对哦。」
「这次我也站在伊丝小姐一方。」
不仅安德烈亚，连玛丽和蕾菲娜也加入教导蒂娜的一边。如今玛丽将栗色长发绑成偏左侧的侧马尾，与蒂芙尼偏右侧的侧马尾相呼应。
「嗯，伊丝虽然血渣，但讨人喜欢，很可靠。」
十分难得的，蒂芙尼使用长句赞赏伊丝。而作为击垮蒂娜的最后一击，安德烈亚以尽管害羞，但却极为努力的姿态挺起胸宣告。
「因为我喜欢伊丝大人！而且、而且比起卡米拉小姐和洛伊丝薇尔卿，我才是后来者，只要伊丝大人没有忘记我，我就很满足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安德烈亚。」
「伊丝大人……」
「咳哼。」在伊丝与安德烈亚双手贴在一起的时候，一旁的伊芙琳重重咳嗽，「安德烈亚，伊丝，大家已经知道你们很相爱了，不用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特丽诺小姐，现在还剩多长时间？」
「啊，还有大约一刻钟，不好意思，忙着练习台词，差点忘了通知时间。太久没有参加过这么盛大的仪式，都快忘记流程了。」
将女仆装换成黑色礼裙的特丽诺Ⅰ型以歉意笑容回应伊芙琳，后者在表示没关系后，将目光投向仍在忙碌准备的拉克西丝、琳与亚多尼斯。
「拉克西丝、琳、亚多尼斯，你们还没准备好吗？时间要到了哦？」
「马、马上就好！克洛莉斯，这里不是这样穿上去，应该像这样！」
「我也很快过来！红、紫，你们确定可以了吗？我不会给伊丝丢脸吗？」
「好啦好啦，公主大人，你已经确认几十遍了，我敢保证，你现在的模样任何人看到都会称赞魅力四射。」
见到拉克西丝与琳仍在匆忙准备，伊芙琳最后把视线放在双手提起两边裙角，急忙跑过来的亚多尼斯身上，由于之前发生过踩坏婚纱的事情，伊芙琳忍不住关切问道。
「亚多尼斯，你没问题吗？出了很多汗的样子。」
「没没没没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
嘴上说准备好，但任谁都能看出，亚多尼斯紧张到了极点。
「总感觉亚多尼斯小姐的心肯定怦怦直跳呢……」
「之后出场必须把她和姐姐大人隔开，不然她一定会激动的晕过去。」
玛丽与卡米拉各自用困扰与认真神情给出评价。
至于伊芙琳没提到的希斯缇娅，后者已经在众人注意力被伊芙琳转移开的时候，悄悄来到伊丝身边，以仿佛在展示自己与伊丝是恋人关系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挽起伊丝手臂，狡黠的脸庞还不忘记挂上得意笑容。
「现在你是我的了。」
散发淡淡芳香的身体靠向伊丝，希斯缇娅唇瓣靠向伊丝耳朵，轻声说道。
伊丝则一脸苦恼地悄悄回答。
「喂喂，等到礼堂了再这么做啊，现在要是被卡米拉和伊芙琳看到，肯定会很糟糕。」
「那又怎样，难道我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当初把我推倒在床上，亲吻我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犹豫。」
「这种说法太容易让人误解了吧！？」
「嚯，还发生过这种事情？看来婚礼结束后的晚上，要认真盘问一遍了，不过，现在另一边就由我所有。」
向伊丝投以让伊丝感觉自己要被一口吃掉的贪婪眼神，依蒂丝挽起伊丝另一边手臂。
「啊！依蒂丝小姐，那是我的！」
「「什么？」」
几乎同时，在玛丽的声音下，众人一齐看向同时被依蒂丝与希斯缇娅挽住手臂的伊丝。
一边旁观的辛西娅忍不住叹气。
「伊丝，你未免太受欢迎了吧。好了，爱丽丝，我们也差不多该去礼堂了。」
「辛西娅小姐，请等等我们。」
芙兰也赶紧拉起真红，跟上辛西娅与爱丽丝。
见到争执一触即发，最有长辈气质的莉娅拍了拍手，同时悄悄对伊丝投去眨起一只眼的俏皮表情。
「在这里花的时间太多，会赶不上婚礼哦，大家准备好了就赶紧去大殿吧，礼堂里的各位肯定已经在等我们了。」
「说、说的也是，好了，依蒂丝、希斯缇娅，我们快去神祈大殿吧。」
附和着莉娅，伊丝轻推了推众人，走向门口方向。
「哼，回来了再收拾你。」
「这就是多情的后果。」
依蒂丝与希斯缇娅各自轻哼一声，松开伊丝，随后，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房间，只剩下留在后面的伊丝与莉娅。
稍显害羞的，伊丝对莉娅微微低头。
「那个……谢谢莉娅……」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莉娅莞尔一笑，「自从你明白我的心意以后，我就一直期待着这天。」
「我也是。」
「真的吗？」
「当然！」
煞有介事的，伊丝认真强调，只是，正当二人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冒出希斯缇娅的身影。
「喂喂，你们两个，别卿卿我我了，快点出来。」
「是是，我知道了，希斯缇娅先过去。」
真是个破坏氛围的家伙，伊丝不禁心想。
等到希斯缇娅走后，伊丝无奈地轻呼了口气，笑着拉起莉娅的手。
「走吧。」
「嗯。」
很快，伊丝离开魔法塔，来到冬日的暖阳下。
白色鸟群自湛蓝青空飞过，城市里到处洋溢着庆典般的氛围，前面不远处，玛丽与安德烈亚正向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赶紧跟上，一切充满幸福的味道。
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吗……
伊丝不禁心想。
经历重重考验，无数次的挑战命运，不论过程如何，自己总算和同伴们走到一起。如今所有事情都完美收场，自己的旅行，也终于告一段落，假如把这段经历记录下来，一定会成为世人传颂的史诗吧，以往看见的故事总是强调，英雄是孤独的，但现在回首往昔，自己并不孤单。放在美少女游戏里，自己肯定是打出Happy End的幸运者。
「不……」
嘴角弯起好看弧度，伊丝低声喃喃。
应该说故事才刚开始才对。自己走过的只是阿莱克西亚大陆，在这由天理构成的世界里，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大陆在等待自己探索，而以后的探索，不会再是寥寥几人。
一定会热闹起来吧。
「还不走吗？」
莉娅稍显疑惑地歪头，牵着伊丝的手主动往前迈出一步。
「啊啊……」
从感慨过去中回神，伊丝精致如人偶的五官，露出令太阳都为之失色的会心笑容。
「嗯，走吧。」
不管未来如何，自己都会与伙伴们一起走下去，这将是永恒不变的羁绊。
回握住莉娅，伊丝发自内心的对这美好的世界献上祈祷。

第三十七章 终章、尾声

一年后。
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眼中，令正躺在床上享受慵懒清晨的蒂娜连连皱眉，以前住在结界世界的时候，天空永远是暗红色，不存在阳光这种说法，因此她保持着极为规律的，困了就睡，醒了就吃，吃完以后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等到累了以后，再继续睡觉的循环，从没有东西能打扰她的睡眠。
但现在，事情发生了一些改变。
她的寝宫从昏暗无光的结界世界，搬到位于靠近阿莱克西亚大陆中心，被尤弥尔领、赫尔斯王国与诺塔帝国夹在中间的克洛伊公国。
曾经这里因为夹在三个大国之间，战争频发，是一片混乱而贫瘠的土地，而如今，这里虽然说不上改头换面，但也维持了为期一年的和平，并且今后也将继续和平下去。每天都有各种粮食、矿产与人才流经此地，然后再从这里流向需要他们的地方，假如要让人们比喻的话，大家只能想到环大陆的菲尔城，这里就是这么一片繁忙且和平的场所。
至于过去被认为是不毛之地的贫瘠土地，为什么会变成举世瞩目的城市，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泛阿莱克西亚大陆联盟』的存在。
伊丝成为女神后那场令全大陆瞠目结舌的婚礼，早早的向所有人宣告，今后阿莱克西亚大陆将成为一个人的地盘，数以亿计的神造天使，更是让心怀叵测之人失去对抗之心。
尽管在泛阿莱克西亚大陆联盟成立之初，理所当然的遭到不少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贵族的反对，联盟的出现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但这些人终究无法与时代的潮流抗衡，不论他们如何在暗中施展拳脚，最终都会被伊丝·恩雅女神找到证据，接着按照各自国家的律法严惩。
倘若换在以前，想将一位有着自己派系的大贵族拔除，是一件足以动摇统治，甚至让国家四分五裂的危险举动，但如今，在神造天使的绝对武力下，这些贵族就像被打晕以后拔出牙齿的狮子，只能任人摆布。如此局面不止出现在赫尔斯王国，血族海鲁恩特与诺塔帝国更是如此，至于剩下的尤弥尔教会与精灵领，得益于伊芙琳和莉娅的肃清，压根就没出现心怀恶意的存在。
以雷霆之势扫除初期阻碍后，泛阿莱克西亚大陆联盟便在神造天使们神乎其技的魔法技术下成立，仅仅一个月时间，无数魔法塔与魔导方碑便拔地而起，交通不便的问题，也都因为传送门的出现，消弭在历史中。
联盟成立的第三个月，便解决了大陆一边的人只能看着粮食烂在仓库里，而另一边的人却被活活饿死的情况，再加上土地分配的改革与税收变化、不同国家的律法被统一为联盟铁律，阿莱克西亚大陆正朝积极地方向迈进。
当然，如此激进的改革后续也不是没有遇见问题，但一切反抗都要建立在自身拥有足够武力，以及暗中行动不会被人察觉上。联盟极为完备的监察体系与绝对武力，完全压制了试图从联盟中牟取利益的蛀虫与只顾自身利益的守旧派，如果要用几个词比喻改革，那就只能用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形容。
再配合由伊丝·恩雅女神提出的选拔制度——今后人才选拔不再以血亲为标准，而是不论出生贵贱，所有人都必须经过考试，才能成为的联盟一员。假以时日，联盟终究会成为彻底统治整片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存在。
也许现在的阿莱克西亚大陆还远远无法与伊丝曾经生活的准乌托邦社会相提并论，但也已经比大多数社会好上太多。魔法技术的进步为革新提供了坚实基础，联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教育普及开来，让人们的心智得到开化，那样一来，成为一个以魔法为基础的乌托邦社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尽管，那需要数以万计，甚至亿计的时间。可只要存在可能性，就足以让人心怀希望。
「可恶，好想回结界世界。」
此刻，泛阿莱克西亚大陆联盟代理议长，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对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恨恨龇牙。她对这打扰了自己睡眠的太阳，不满到了极点。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开心，自己醒来这件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蒂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掀开被子，不顾宽松睡衣上布满褶皱，一步跳下床，甩动着尾巴，光脚走向镜子。
「赫蒂，你在外面吗？」
「我在，魔王大人。」
「进来吧。」
「是。」
伴随门把转动的声音，身穿橙红色礼裙，有着一头赤红长发的赫蒂走进房间。
自从伊丝·恩雅女神带领众位联盟议员前往新大陆后，联盟里各种各样的事情就落在蒂娜、特丽诺Ⅰ型、亚特伍德、布兰德利以及王国之花辛西娅等人的身上。人手陡然减少，每个人要处理的事情自然变多起来。这也让身为蒂娜下属的赫蒂，养成将各类信息提前汇总，在蒂娜起床穿衣时汇报的习惯。
值得一提的是，最开始因为女神提出，『必须是具备才能的人才能在联盟任职』，所以不少人对女神只挑选身边的人担任联盟要职不满，然而，当蒂娜与其他人展示出其他人远远不及的智慧与谋略后，这些不满声便在惭愧中消失。不论蒂娜、赫蒂还是布兰德利等人，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并且有极长治理经验的上位者，他们的目光也许没有伊丝这个来自未来的人长远，可比起其他人来说，不知道要好到哪里。
没有看向赫蒂，而是再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透过窗户的晨光将蒂娜光洁脖颈与微微发育的胸脯凸显到极致，以至于赫蒂忍不住多瞟了一眼。不过，她很快就进入到工作状态，即便在名义上，赫蒂是联盟的一员，可在赫蒂心中，她仍旧是魔王蒂娜的下属，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蒂娜，工作热情比往日只增不减。
「说吧，今天又有什么预定。」
「没有预定，魔王大人，昨天什么事情也……也没发生，今天没有事情需要您处理。」
对着镜子脱下睡衣的蒂娜并没有注意到，赫蒂在说这句话时，表情明显与以前不一样，甚至话音都有些结巴。如同不习惯说谎的老实人硬要撒谎。
「是吗？」开始着手穿上礼裙的蒂娜意外睁大眼，不过她仍旧没有看向赫蒂——主要是这身礼裙对八岁幼^女娇小的身躯来说显得太长，蒂娜必须要用眼睛看着，才能保证礼结不会系错，「真是难得的日子，自伊丝那家伙离开以后，还是第一次吧？」
「是的。您已经很久没有休息日了。」
「这样啊……今天得做点什么才好。」
蒂娜不禁苦恼起来，一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突然来了这么一天假期，自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见到蒂娜的苦恼模样，赫蒂从储物魔法里拿出一封信函样的东西。
「那个，魔王大人，伊丝大人有给您传来信函，不久前才送到。」
「什么？信函！？」
正试图把灰色长发绑成双马尾的手突然停下，连带着身后摆来摆去的尾巴也瞬间伸直，蒂娜声音高出好几调，不顾衣服只穿了一半，一下蹭到赫蒂面前。
「伊丝那家伙回来了？」
蒂娜颇有气势的模样把赫蒂吓了一跳，等镇定下来后，赫蒂面带迟疑地回答。
「没有。伊丝大人只是把信函送过来，本人并没有回来。」
「本人没有回来，信函是怎么回来的……嘛，那家伙已经成为女神，想回到阿莱克西亚大陆，只是一个念头的事。她肯定是怕我也要跟着一起走，所以不敢见我，可恶，下次见到她，非要让她吃我的头杵不可。」
嘴上这么说，但蒂娜其实并不讨厌在联盟任职。
如今恶魔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只能闷在结界世界生活，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联盟街道上。这些对她这个现任魔王来说，是一件值得开心与自豪的事。如果她也和伊丝一起走，恶魔的地位将会因为无人出头，受到挑战。
「需要我替您把内容读出来吗？」
「不，我自己看就好。」
「是。」
赫蒂把信函交给蒂娜，蒂娜迅速解开蜂蜡，展开仔细叠好的信纸，走到光线明亮的窗边读起来。阳光照在蒂娜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让蒂娜整个人散发惊人的圣洁光辉。
可惜蒂娜本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开始照着信函读起来。
『敬启，世界第一可爱且迷人的蒂娜酱。』
蒂娜刚牵起嘴角不禁僵了僵，随后轻哼一声。
「哼，就算夸奖我可爱，我也不会放弃对你用头杵。」
蒂娜接着看下一行。
『距离上次与你见面，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我虽身处异国他乡，却每天都有在观察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变化——没想到蒂娜酱连边缘之海的恶魔都安排妥当，不愧是我聪明的蒂娜。每天都能看见人们的生活在一点点变好，让我十分感慨，这一切都是蒂娜酱和联盟里大家的功劳，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诸位。』
「说什么感谢啊，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要不是你，我的子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在太阳下行走。而且布兰德利和伯里斯那几个老家伙，也都因为被你变回年轻时候的模样，每天都高兴的不得了，卡尔还找了个二十岁出头的贵族少女当妻子，真是老史莱姆吃嫩草。」
『感谢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如今我已经和卡米拉还有莉娅她们搭乘瓦尔哈拉来到尤弥尔女神的故乡。这片大陆到处是尤弥尔女神的雕像，大家都很崇拜尤弥尔女神，可惜现在我还没有完全消化克萝给我的水晶，不知道该怎么与女神们通讯，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想方法让大家见到尤弥尔女神一面，那是光看雕塑就觉得可爱的女孩——和蒂娜一样可爱。』
「啧，连续夸奖我两次，你这家伙不会打算把魔爪伸向我吧。」
「我会保护魔王大人。」
赫蒂连忙接上话题。
蒂娜不禁呆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尽可能表露出没有问题的微笑。
「不。赫蒂，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自己会处理好。你放心好了。」
「好的，魔王大人。」
『随着我对女神水晶的了解，以前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现在渐渐变得明晰起来。不论堕魔者的存在，还是我为什么会带着游戏里的魔法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你一直好奇的，香槟味的血液，这些我都找到了答案。
首先是堕魔者，此前你说过，堕魔者以后会成为很难处理的一类人。如果给予他们能消除堕魔者印记的药水，他们迟早会成为特权阶级，如果不予理睬，他们又会成为不安定分子。现在我有了解决方案，并且保证，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出现堕魔者纹路这种给人带来强大实力的同时，又让人悲伤的存在。
堕魔者是受到灾祸之源，或者说是天理影响，诞生的『畸胎』。出错的天理影响了世界的正常运转，进而导致魔力与元素混乱，就像伊芙琳的诞生是神键与自然生物融合出来一样，堕魔者是被混乱魔力影响诞生的产物。
而这个结论也正好与堕魔者千年前才出现，而非大陆诞生之初就有的事实相吻合。那时候灾祸之源的影响力正好成长到可以越过环大陆，干扰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时候。如今天理被克萝修复，我又稍微做了些增减，堕魔者这个词将成为历史。』
『其次，是我为什么会带着Ragnarøk的魔法来到这个世界。记得蒂娜说过，很想玩一次我形容的Ragnarøk，然而这是以魔法为基础的世界，即便我是女神，也没无法立刻把那种将现实与虚拟的界限模糊的存在带到这里。另外我要说的是，Ragnarøk这个游戏与克萝有很深关联，甚至就是克萝创造的程序，等我能够与克萝通讯的时候，想必就能让蒂娜也玩到Ragnarøk了吧。
啊，有些偏题了。我之所以能携带Ragnarøk的魔法转移到这个世界，是受乌拉诺斯影响。乌拉诺斯虽然不是真正的女神，但也是半神之躯，她以牺牲自己的躯壳为代价，将我拉入这个世界，成为她不再时的秩序维护者。而选中我的理由，则是认为我的性格可靠。她认为我可以在她不在的时候，守护好这个世界。
虽然我想从各种各样的角度吐槽，她看人的水平实在不高，但我还是必须感谢乌拉诺斯，感谢蒂娜的挚友，谢谢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可恶，这么一想，我是因为乌拉诺斯才开始崭新的人生、得到如此珍贵的羁绊，所以我应该称呼她一声妈妈？我猜她选中我的理由里，很大一部分是我在原本的世界没有牵挂。』
「噗嗤。如果那家伙知道你这样写，肯定会找沙滩把你埋起来。」
没有忍住笑意，蒂娜一下笑出声来。
『乌拉诺斯为了让我适应这个世界，没有把她的能力强硬灌输给我，而是把游戏里的技能转化为魔力，让我以为自己继承了游戏里的能力，但实际上，一切其实是乌拉诺斯用她的魔力与知识，创造出来的全新魔法，因为模仿的太过逼真，以至于我现在都不太相信，我的那些魔法是乌拉诺斯送给我的礼物。
不过我知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有第二形态觉醒与第三形态觉醒，甚至是在我成为女神之前，还未觉醒的第四形态。这些是乌拉诺斯为了以防万一，附赠给我的技能。解锁条件是必须得战胜恶魔或者灾祸。当然，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成为女神后，我变得比乌拉诺斯还强，哪怕立刻创造出第十形态觉醒，也不在话下——虽然没有这个必要就是了。』
「原来是乌拉诺斯做的啊……那家伙离开前明明对我说，她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她活了太久，厌倦了这个世界……原来是骗我的。欺骗我感情，混蛋，我要给她两个头杵，不，是十个！打到她哭为止！」
「那个……魔王大人，您曾与乌拉诺斯见过面？」
「呃，」赫蒂的疑惑让蒂娜愤慨的表情僵硬起来，蒂娜赶紧义正言辞地说道，「赫蒂，这件事情我以后再和你解释，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必须保密。」
「我发誓。」
「嗯，这样就好。」
见到赫蒂极为严肃的表情，蒂娜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继续阅读信件。
『至于过去我一直疑惑的，乌拉诺斯为什么会创造福音为害阿莱克西亚大陆，这与乌拉诺斯自己有关。她和身为魔导人偶的特丽诺不同，她既不是机械体也不是圣灵，而是血肉之躯。在数万年时间消磨下，她心智的灵敏度渐渐降低，也就是活了太长时间，感情逐渐麻木。
她为了保持自身的纯洁，决定将内心消极的一面分离出来，储存在道具中，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道具也总有容纳不下的一天，进而导致道具中满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反过来影响她，直到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了两个不同性格的乌拉诺斯，而创造福音的人，就是那个由负面情绪构成的乌拉诺斯。
后来，乌拉诺斯意识到了她身上的变化，于是被迫选择把我拉到这个世界，自己则前往寻找克萝与尤弥尔女神。没有任何交代便不辞而别，也是因为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变回坏的一面，进而伤害到其他人。我想我会与希斯缇娅相遇，也肯定是乌拉诺斯早就安排好了吧。』
「原来是这样……」
难怪乌拉诺斯走的时候非常匆忙,原来是迫不得已。
十个头杵就降低到五个好了。
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蒂娜一边看向信件的最后一段。
『最后，也是蒂娜一直好奇的，曾经我所追求的香槟血液，如今我已经找到了。猜猜是谁？血族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很久以前，我还没有认识蒂娜的时候就发现，最开始我品尝卡米拉血液的时候，是带着点点甘甜的酒精醇香，后来，这股甜味渐渐变淡，但却更加芳醇，当时我并未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而现在，不论我尝试谁的血液，即使是玛丽的血，也都成为了带着点点柑橘香气的香槟味道。
要说的是，大家的血液虽然对我而言都成为了香槟味道，但还是存在一些细微的不同，比如玛丽的血液带着果香，而佩佩的血液口感更浓烈，伊芙琳则有一点刺刺的感觉。血族会出现『不同血族对同一血液产生不同味道』的情况，和当事人对提供血液的人的感情有关。虽然依旧遵从女性的血液比男性更好，人类的血液比牲畜更好的原则，但在这之上，如果血族对提供血液的人抱有深切的、超越一切的感情，味道便会渐渐偏向香槟味。
而这也印证了，如果品尝到香槟味的血，那么对方就一定是命中注定的人的说法，只是，这个因果关系应该倒过来，不是因为血液是香槟味，所以才命中注定，而是因为深深地喜欢对方，所以血液才是香槟味。创造血族的女神一定是个内心丰富多彩的女神。』
「无法否认啊……」
能把一个种族的内心细化到这种程度，创造血族的女神肯定是个富有少女心的存在。
『那么，我的近期汇报到此结束，等我把瓦尔哈拉安顿下来后，就会立刻传送回来，到时候蒂娜和联盟里的大家就可以通过我，随时随地在两片大陆间穿梭，啊啊，那样的日子只是想想就觉得有趣，可爱又迷人的蒂娜酱就好好期待一下吧。
那么，最后的最后，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蒂娜，今天蒂娜就给自己放假，好好的放松一下吧，这绝对会成为让蒂娜惊讶到跳起来的礼物。不要太激动哦——蒂娜酱最喜欢的、已经得到满足的伊丝大人。』
「呸！」
看到最后的落款，蒂娜恶狠狠地吐口水，当然，她没吐出来，只是做做样子。
「先不说这个最喜欢是哪里来的臆想，首先只是一天假期而已，我怎么可能激动的跳起来，你这家伙把我当傻子吗。」
「魔……魔王大人……」
赫蒂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一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模样。
咂了咂嘴，蒂娜忍耐着想现在就跑到伊丝面前，把伊丝拎起来狠狠揍一顿的冲动，看向赫蒂。
「怎么了？」
「其实……门外有人在等您，您刚才说伊丝大人明明没有回来，却能把信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想回答您，这是因为有人负责送信。」
「让别人从一个大陆跑到另一个大陆？伊丝什么时候这么过分了？」
吱呀——
伴随门扉扭转的刺耳声，只穿着简单服装的蒂娜连忙双臂抱胸，同时微微转过身去，极度不满地大喊。
「谁！我不是说早上除了赫蒂，谁也不许进来吗！」
「嗯哼？连我也不可以吗？」
「诶？」
熟悉的声音令蒂娜愣在原地，接着，伴随声音的主人轻合上门，蒂娜终于看清来者正脸。
银发紫瞳、身高与莉娅相当的少女。与常人不同的是，少女身后还有一对天使般的纯白翅膀，明明身处室内，身上却像被太阳笼罩一样，散发出淡淡金色。
这的确是蒂娜熟悉的人。
并且对蒂娜的意义，也能够用『激动到跳起来』形容。
在蒂娜还是一个初生魔王时，无数次帮助过蒂娜，甚至可以说是蒂娜保护伞的存在。
天空的魔王，女神的女儿，乌拉诺斯·米斯特汀。
「啊……」
差点没抓稳手中信函，蒂娜嘴巴微张，一副呆然神情。
乌拉诺斯则回以蒂娜成熟而柔和的微笑，站在门口，如同老朋友般，向蒂娜张开双臂。
「你这个……混蛋！」
嘴上说着逞强的话，但蒂娜眼角却浮现泪花，她擦了擦变红的眼睛，一步步走向乌拉诺斯，接着举起拳头，砸向乌拉诺斯胸口。
形容起来似乎很暴力，但实际上，拳头到乌拉诺斯胸口时，已经和轻轻碰一下没什么两样。
对初次见面的赫蒂回以眨起一只眼的笑容，乌拉诺斯将目光放在身高仅仅只齐自己胸口的蒂娜身上，随后，她如同蒂娜的亲生姐姐那样，轻轻抱住蒂娜，微笑着回答。
「我回来了。」
◇
遥远的另一片大陆。
空旷的原野，站在众人所在的位置，已经能看见远处伫立在平原上的巨大城市。
「虽然我提醒过不止一次，但现在还是忍不住想说，你这家伙可真够恶趣味的。」
目光从伊丝面前的镜子上收回，走在伊丝身边的依蒂丝忍不住露出嫌恶目光。刚才蒂娜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伊丝面前的镜子显示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伊丝在信件里说，她看到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变化。凭借对天理的了解，这种事情对伊丝而言轻而易举。
吊在队伍末尾的伊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粉红舌头。
「啊哈哈，我想看看蒂娜到底会有多高兴嘛，重逢总是让人喜不自禁。」
「嚯，就不怕乌拉诺斯横刀夺爱？」
「不不，先不说我和蒂娜只是挚友，首先蒂娜只把乌拉诺斯看成可靠的姐姐，乌拉诺斯也只把蒂娜看成妹妹，她们两个的关系很纯洁哦。」
「你怎么知道纯洁不纯洁，你又没去她们心底看过。」
「天理告诉我的啦，天理。」
一边顺着小路前进，伊丝一边挥着手说道。
依蒂丝挑起眉毛。
「这么说，你还偷看过她们在想什么？」
「呃……」
刹那间，伊丝表情僵硬起来。偷看别人的想法，实在不是可以正大光明说出来的事情。
见到伊丝的尴尬模样，佩佩不论什么时候都让人感到不好说话的冷漠脸庞浮现一丝得意与狡黠。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但到了下一座城市以后，你得住进我的房间。」
「呃……这个……」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和佩佩在一起时没羞没臊的晚上——白天自己和佩佩肯定会顶着黑眼圈。
伊丝表情苦涩起来。
佩佩表现出稍微生气的模样。
「怎么，不满意吗？」
「不不，绝对满意。」
伊丝连忙回答。
「这还差不多，我看好你，加油。」
拍了拍伊丝肩膀，佩佩径直走向前方。由于刚才偷窥蒂娜的房间，两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落后队伍许多。
「吾主，快跟上来！」
「伊丝你要掉队了哦~！」
拉克西丝与琳富有活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知道啦~！等等我，我现在就过来！」
将今晚的烦恼暂时抛之脑后，伊丝挥手令魔法形成的镜子消失，快步跟上前去。至于目标，则是前方伫立在绿野中的、从未踏足过的城市。
全新的世界，正在等待她与她们到来。
一段故事的结束，意味着另一段故事的开启。吸血姬终于得到满足，但少女们的冒险，却永远不会画上句号。她们将在今后许许多多的日子里，谱写更加丰富多彩、更加波澜壮阔的故事，而这一切都是属于她们自己的，为人颂唱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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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

完结感言

啊，终于到了完结的这一天。老实说，其实直到几天前，我都没有要完结了的实感，直到写到灾祸之源被打败的那一章，也就是两天前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诶？故事就这么要结束了？”，紧接着，就是每每想到要完结，双手双脚就忍不住发软，当然，这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可以说是惆怅吧，我对每个角色都是有感情的，就好像她们是活生生的人，我可以与她们对话，她们也会按照各自性格，用不同的语气和说话方式回答我，所以到了离别的时候，才会尤为不舍。即使我在故事的最后说到，少女的故事仍在继续，但我其实心里清楚，我与她们已经分开了，故事将是她们的故事，不会再有我了。
然而，故事有开始的时候，就有结束的时候。记得曾经在写艾菈时和一位作者的聊天，我说书要完结了，他惊讶的问我，“你不是还有挺多人看的吗？怎么要完结了？是我的话至少得写到没有人看再快速完结。”
听完以后，我便觉得自己与他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也许不同的人有自己的活法，但我一直相信，故事应该在大家都还记得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完结，这既是对读者和自己的负责，也是对书中的角色负责。至少我可以保证，当某日回首往昔，又或者哪天做梦时，角色们不会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没有好好照顾她们，我可以问心无愧的回答，我已经做到了最好。这就是身为作者的幸福之一了吧，世界是真实的，角色也是真实的，她们过着我所向往的、丰富的人生。
嗯……虽说是这本书最后的后记，但感慨之类的东西还是就到这里好了。
言归正传，伊丝这本书写了快两年时间，从2019年12月2号发文，到现在2021年9月30号完结，总共668天，没有各位的陪伴，实在难以为继。
老实说，在写第三卷的那段时间里，我看着自己的订阅，一度以为自己要凉凉，决定放飞自我——当然，这里的『放飞自我』不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为了满足xp的瞎写，只是换了一种写法，搭建更稳固的结构，让一卷变成有头有尾的完整剧情——加速完结，因此也就有了佩佩卷的无所顾忌，然后直接从伯爵领一步跳到女王（其实中间还有更多日常章节），当时打算写完佩佩写伊芙琳，伊芙琳写完直接一步到天空岛。然而在写到安德烈亚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又起死回生，又活过来了，于是跑回去按照原有的结构来写，没想到最终会在今天以正常完结的形式写完，当时的我绝对想不到，会有现在这一天吧。
当然，因为中途的放飞自我，导致后来出现了诸多麻烦。比如最饱受诟病的佩佩卷，我当时想到佩佩卷的剧情时，整个人激动的在床上打滚，加上想着“反正都已经要凉了，不如写点自己喜欢，但读者不一定喜欢的”，于是有了佩佩卷，进而导致后面无数人因为第四卷被劝退。
过去我一度怀疑自己做错了，但现在回头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看的十分平淡，甚至可以拍着胸脯说，正因为有了佩佩这个角色，许多剧情才被支棱起来，显得很有趣。再不济，我个人很喜欢佩佩这种十分强势，但又并非单纯欺负人的少女，如果我是故事里的角色，我肯定会嫁给佩佩——当然其她人也要，我全部都要.jpg。另外可能是我书读得少，我从没有看过能刚硬到这种程度的角色，当然，也可能是这么写的书都凉了（笑）。
与艾菈相比，伊丝可以说是成熟的、比较强势、有自己个性的少女，写起来非常顺手，因为性格强烈，所以能够做到许多事情，“比如因为我想这么做，所以我这么做”，不需要交代这么做能给“我”带来多少好处——好了，不水了，其实每卷的想法都已经写在那一卷的后记里，虽说我每次都想，“这时候的感想以后一定要写在完结感言里！”，但真到了完结感言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说些什么才好，好像上台以后忘词的人，现在心里只有感慨，以及对角色的不舍。
最后，再说说一些作为感想的闲言碎语吧。其实月初我还在担心，这本书直到完结，能不能凑到五万收藏和一万点赞，结果还没到月底，就已经完成这个目标，反而是只有我能完成的事——写到三百万字，没有完成，但不论我如何苦思冥想，都没法凑到300w，所以决定就停在298w或者299w吧（如果是299w，我说不定补点番外凑一凑）。
写到这里，完结时淤积的不舍也差不多释放完了，心中只有难以言说的感慨，故事按照大纲结束，角色也都获得幸福，如果可能，当然，我只是说可能，要是下辈子能变成自己书中的主角该多好。
最后的最后，进入惯例阶段。
感谢诸位能阅读至此，一路相伴，十分感激。没有大家的支持和鼓励，这本书绝不可能走到完结。我想书中的角色，也一定会感谢大家，只是语气各不相同，这一点就由大家自行脑补好了。
不论如何，书中的全部角色都迎来了美好结局，我也结束了一段值得回味的历程。至于新书，我得先把艾菈剩下没写完的最后一卷写完，并且再开补艾菈之前，得休息一段时间，也许一个月，也可能两个月，总之，所有事情都会在群内通知，群号：707425911，留意公告即可。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请容我在这里为书中可爱无比，令人留念的少女们献上美好的祝福，然后——完结撒花！！！！！！
2021/9/30
Yomi

番外

番外一·二人的幽会（上）

这是伊丝一行刚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后没多久发生的事情。
上午十点，赫尔卡尔。
借用以天理为动力的『魔力飞艇·改二』，伊丝一行仅仅只花了不到一个月便抵达新大陆——原本这个时间应该更长，但众人受够了在海上生活的枯燥时光，于是伊丝便发动传送魔法，连人带魔力飞艇一起直接抵达另一大陆。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新大陆』，并非文明未开化之地，相反，这里的生活水平相较阿莱克西亚大陆，还要高那么一点，尽管这里的人都穿着简朴短衣，似乎不那么富足，但伊丝却没看见奴隶身份的人，这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另外要说的是，伊丝虽在克萝帮助下成为女神，但她并没有借用女神身份，改变世界的想法，至少在生起改变世界的念头之前，伊丝想先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没有任何调研就着手改变。
现在，暂住于旅馆的伊丝正摆弄着桌上的一颗粉色菱形水晶。这是当初克萝交给伊丝的、储存了无限知识的水晶，即使如今已经与伊丝融为一体，伊丝依旧可以创造出它的投影，让人能够通过肉眼看见水晶。
假设将目光放到伊丝身后就能发现，整个房间都流动着串联在一起的发光文字，这些玄奥无比的文字无法用任何一种阿莱克西亚大陆语言解读，由于蕴含的信息量过大，甚至让房间里的光线发生曲折，所有物品失去它们原有的形状。
虽说扭曲的仅仅只有光线，但这仍是十分危险的状况，倘若不知情者误入房间，当他肉眼看见流动于房间内的发光文字的第一时间，大脑便会因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信息而宕机——这些文字并不会因为看不懂就无法理解，而是当阅读者看见的第一时间，便从灵魂层面理解其含义。
简言之，即使主观上不想接受，当人们看见文字的第一时间，信息还是会被强行灌注进大脑，这也是为什么克萝强调，『只有拥有足够等级的人才能使用这枚水晶』的理由，仅有灵魂强度无限大的人，才有资格消化这些包含了无数个世界，无数种天理的信息量——一个人消化整个宇宙的信息，这是只有神才能企及的领域。
如此骇人的时间持续了近一刻钟，随着伊丝张开双手十指，房间内流动的玄奥文字骤然加速。
「回来。」
「吱！」
突兀的，伊丝面前多了一个装有数十只老鼠的铁笼。
以全知地图扫描了一遍活蹦乱跳的老鼠，确认它们健康状态没有问题后，伊丝轻呼了口气，做完繁重工作的畅**涌上全身，一下子靠在椅背上，露出轻快神情。
「呼，尝试了这么久都没有失败，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只是人选……」
身体重新坐直，伊丝右手抵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佩佩可能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安德烈亚和玛丽虽然可以，但这么做肯定会把她们吓一跳，万一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就糟糕了，这么想下来，果然还是年长组里的人更合适吗？」
比如琳和莉娅，都是不会故意引人注目的类型。
稍微斟酌以后，伊丝又轻轻摇头。
「不……她们才刚刚出门，现在叫回来，肯定会败坏兴致。」
自己一行昨天才到这座以头顶长着猫耳的『龙族』为主的海岛国度，终于结束枯燥海上旅行的众人，自然选择一大早外出，欣赏『异世界』风情，现在只剩自己和卡米拉留在旅店。
要怎么选择，已经呼之欲出了。
右手抓起桌上的粉色水晶，伴随轻捏的动作，水晶迅速消失，与此同时，房间里跃动的发光文字也跟着渐渐消散，除了桌上凭空出现的一个装有数十只老鼠的铁笼，其他地方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伊丝朝房门方向呼唤。
「卡米拉，可以进来了。」
「好的。」
门外传来卡米拉乖巧的应答。
虽说现在卡米拉与自己不再是义理上的姐妹，而是更进一步的关系，但卡米拉仍旧用『姐姐大人』称呼自己。就卡米拉而言，似乎对这种『只属于自己的称呼』相当满意。
房门发出嘎吱响声，身着雪白长裙，金发后扎有白色大缎带的卡米拉走进房间，不论红宝石般的眼眸还是恰到好处的脸部线条，都足以用完美形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更是充满贵族大小姐的韵味。
伊丝笑容里带着些许歉意。
「对不起，让你在门口等了这么久，本来卡米拉应该和玛丽她们一起去外面见识这片大陆才对。」
「姐姐大人在说什么？明明是我主动要求留在旅店。『如果实验途中有人闯入，闯入者会在看见魔法的瞬间身亡』，这是姐姐大人叮嘱过的事情。为了减少麻烦，我自然得留在您身边，以免外人闯入。为一家之主减少麻烦，是妻子的义务。」
说到最后，卡米拉双手搭在腰间，露出大和抚子般的娴静笑容，不过伊丝可以从卡米拉红宝石般的眼底瞥见，那里面还有一点点骄傲。
大概是好胜心吧。伊丝在内心吐舌头，实际上自己还说过，房门有自己的魔法禁制，除非自己主动解除魔法或者有人把整个旅店连带地皮一起掀飞，否则谁也进不来，卡米拉故意忽略了这一点——嘛，这样很可爱就是了。
对面自己这位既是妹妹又是新婚妻子，好胜心还很强的少女，伊丝苦笑着摇头，指了指桌上装有老鼠的铁笼，把话题转移到正轨上。
「虽然我觉得卡米拉应该多和外面的人接触，但唯独今天，没有出去真是帮大忙了，实验已经进行到最终阶段，我需要一个人帮助。」
「是去您曾生活过的世界吗？」
「嗯。之前我不止用了只有生物本能的老鼠和史莱姆实验，就连巨龙与冰霜巨猿一类的智慧生物也有尝试，它们都无一例外完好无损的回来，几天前我自己也尝试着回去过，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现在最后一批作为实验品的老鼠在那边待了整整两天，如你所见，它们还很有活力，我想我的魔法已经成功了。」
所谓的『那边』，是指地球。对伙伴们而言，即使是『新大陆』，也始终是以魔法为主的世界，不论生活方式还是社会形态，都和阿莱克西亚大陆没有太大区别，想要追求新鲜感，当然还是没有魔法的地球更让人新奇。自己刚才的实验，也就由此而来。
至于抵达地球后能不能返回，伊丝做了大量实验，甚至亲自穿梭回地球考察，最终确定了，由天理构成的地球不是没有魔法，而是地球里的人们没有找到使用魔法的方法，由于科技树『点歪』，走上了一条与魔法没有半点关系的路。
伊丝确信，没有哪块大陆比没有魔法却能飞行的世界，更让人感到新奇。
出乎伊丝想象的是，卡米拉不但没有期待，神情反而一下焦急起来，她上前一小步，姣好的眉毛皱在一起，双手抓着伊丝肩膀。
「也就是说，姐姐大人在没有通知我的时候，以身涉险了吗？」
「啊哈哈……再怎么说我也是女神啊，就算迷路，也能借助天理迅速回来，而且也事先用其他动物做了大量实验，没什么比我亲自去一趟更安全了。」
「姆，」被伊丝的说法打动，卡米拉愣了一瞬，旋即如同小女生般不满地忿忿，「就算是这个道理，我也不希望姐姐大人把我蒙在鼓里，下次姐姐大人必须告诉我才行。」
「如果不告诉的话怎么办？」
伊丝故意坏心眼地追问。
如果是安德烈亚的话，现在眼睛里已经酝酿起雾气了吧，伊丝不禁猜测，但卡米拉只是孩子气般地轻哼。
「下次姐姐大人再被伊芙琳和依蒂丝她们戏弄，我就不帮姐姐大人了。」
「欸，即使会让她们阴谋得逞也没问题吗？」
「那、那是——」
卡米拉顿时为难起来。
如果伊芙琳或者依蒂丝的阴谋得逞，结局往往是伊丝当晚的所有权属于这两人——还得再加一个希斯缇娅，对希望整天都和伊丝黏在一起（不论精神还是物理意义上）的卡米拉来说，这当然是不利情况。
伊丝笑着主动解围。
「开玩笑的，下次我一定会告诉卡米拉，回归正题吧。玛丽和佩佩她们应该会在中午回来，参考两边的时间流速，我们可以在那边待一整天时间，怎么样？要试试吗？没有魔法的世界。」
「如果姐姐大人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意料之中，却又让人爱不释手的回答。
伊丝弯起嘴角，向卡米拉伸出手。
「那么，闭上眼睛，我要开始了。」
「等、等等！」
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样，卡米拉突兀地抽手，上下打量起着装，姣好脸庞露出十分罕见的怯懦与慌张。
「姐姐大人……我们就这样过去吗？我还没有好好打扮，肯定会被您的家人——不对，是我们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取笑，这是第一次见面，我必须要格外隆重一些。对了！还有见面礼！除了打扮，我还要准备不会被笑话的礼物！啊啊啊啊……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姐姐大人，请再多给我几天时间，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不不，卡米拉，不用做到那种程度。」明明有一把揪住佩佩舌头都毫不退缩的勇气，现在却为见到『岳父岳母』的面紧张不已，伊丝不禁为卡米拉的可爱反应感到好笑，「我的双亲很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另外我们要回去的时代也不是我生活的时代，否则以我现在的身体，完全无法被机器人识别，连买东西都很困难。我们要回去的是稍早一些的时代。」
自己把时间设定在了二十一世纪初。
「这……这样啊……」
听到不会与双亲见面，卡米拉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但仍旧没有把手搭回伊丝手上。
「不过我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如果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被姐姐大人世界的人看见，他们一定会取笑姐姐大人。」
「放心好啦，卡米拉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可爱，不如说他们肯定会因为卡米拉牵着我的手，对我心生嫉妒。」
「唔，明明姐姐大人也很漂亮。」
「卡米拉眼中的我，就和我眼中的卡米拉一样哦？瞧瞧我现在，一点准备也没有，卡米拉觉得现在的我不成体统吗？」
假如蒂芙尼站在面前，自己肯定不会说这番自恋发言，但现在只有卡米拉，自己可以肯定，答案只有一种。
「姐姐大人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就是这样。」伊丝耸了耸肩，示意卡米拉把手伸过来，「好了，要准备走了。」
在小心翼翼地伸过手之前，卡米拉由下向上地抬起眼确认。
「真的没问题吗？我现在的装束……」
「没问题，卡米拉只要带上自己就足够了，这就是最棒的装束。」
在卡米拉犹豫不决，试图碾平本就平整的裙摆时，伊丝一把握住卡米拉纤细而冰冷的手，在卡米拉的轻呼中，将卡米拉迎面抱进怀里。
然后。
——『世界传送』

番外一·二人的幽会（下）

浑浊的、不同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呛人空气。
虽然距离很远，但二人依稀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汽笛声，此时黄昏的橘色日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房间内，将两人的影子长长拉至墙顶。
「咳、咳咳，姐姐大人，这里的空气有股臭味。」
「啊啊，这是这个时代的特征，等大约一百年后，就会慢慢好起来——『净化』。」
伊丝轻打了个响指，房间内的空气顿时变的清新，与此同时，伊丝也打量起这间可以用豪华形容的『旅馆』，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就选好的酒店。为了实验『世界传送』的安全性，封闭的、不会有人闯入的房间是必需品，当然，像巨龙这种存在，自己会把传送点选在无人的南极，巨龙相当耐寒，零下一百度的极端天气，对巨龙也只是瘙痒的程度。
「虽然没有艺术品之类的摆设，但果然还是比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旅馆好许多啊。」
至少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旅店不会像这家酒店一样，用上水晶吊灯与抛光的大理石，甚至还有浴缸这种在阿莱克西亚大陆算得上奢侈品的东西，一切整洁的如同菲尔城的魔法塔。
嘛，今天的重点不是让卡米拉了解这个社会有哪些不同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地方就是了。
伊丝在心中想到。
了解这个世界，可以等与佩佩她们一起来的时候再进行，也许卡米拉没注意到，现在是十分难得的、只有自己与卡米拉两人的独处时光。
趁卡米拉弯腰检查矮柜旁台灯的时候悄悄吐舌头，伊丝把不好意思的情绪压下，清了清嗓子。
「咳哼，卡米拉在看什么？」
从台灯处收回视线，卡米拉环视起房间。
「明明没有感觉到魔力却能发光，是有『夜光石』么……姐姐大人是怎么适应这样的世界？没有『清洁』魔法清洗衣服，遇见魔物也只能用简陋工具抵抗，只要想想就觉得各种地方都很不方便。」
「如果卡米拉从一开始就出生在这个世界，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这里没有魔物的说法。老实说，我觉得这个世界在部分地方反而比有魔法的世界方便。嘛，了解灯泡为什么没有魔力也能亮，可以放在以后说，卡米拉要出去看看吗？这里的一整天只相当于原来的世界的一上午哦？」
原以为卡米拉会说『只要有姐姐大人，去哪里都可以』的话，但卡米拉却出乎意料地用期待神情抬起头。
「我要出去看看！」
应该是想见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吧，并不是像小孩子那样好奇心作祟，而是单纯想了解自己的生活痕迹。
可爱的卡米拉。
伊丝笑着向卡米拉伸出手。
「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一起走吧。」
「是！姐姐大人！」
……
然后，伊丝很快遇见麻烦。
卡米拉虽然没有在出入电梯时惹麻烦，但在走到街上后，却一瞬间从储物魔法里拿出永冻之黄昏，目光紧紧盯着街道远处的某物，随时都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至于这个某物，是一辆迎面驶来的黑色汽车。
「魔物？」
「不，那是马车的上位载具。」
直接说汽车，卡米拉肯定无法理解，干脆用同为载具的马车形容，更能让卡米拉放下警戒。伊丝一边为卡米拉解释，一边朝向自己与卡米拉投来诧异视线的路人回以歉意笑容，刚才也许没有人注意到卡米拉突然掏出法杖的动作，但光是自己与卡米拉身上的异世界装束，就足以让人投来好奇。
不过，路人们也仅仅只是好奇的程度，自己和卡米拉肯定已经被默认划分在cosplay的一类，正因为事先想到这一点，自己才没有和卡米拉换衣服。毕竟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检验魔法可以正常带人过来，而不是体验『异世界』风情，于是没有事先安排好服装。
提起的警惕稍稍放下，卡米拉皱起眉头，盯着黑色汽车缓缓驶过，直到她看见坐在汽车里的人时，神情才彻底从警惕变为疑惑。
「这些人确实坐在马车里……可为什么我没有看见拉车的马？只有一个车厢就能跑吗？还有那边那些楼上的灯，明明没有魔法，却能只变幻成各种颜色……不，真正该说的是，这个城市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说到最后，卡米拉的目光放在周围看着她的路人身上，尽管伊丝选择的酒店位置不能说是闹市，但以现代城市的人口规模，加上黄昏时刻正值下班高峰，街道上的人流堪比祭典进行时。要知道，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也找不到一个千万级人口的城市，如今卡米拉见到人口如此稠密的街道，自然会感到不适应，尤其是当她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后就更是如此，人们打电话的交流声、汽车引擎的轰鸣、街边商铺的广告，种种仿佛要冲入云霄的沸响，让人大脑一阵嗡鸣。
同样有这种感受的伊丝不禁苦笑。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感受与现在的卡米拉几乎一模一样，自己生活的时代是未来的乌托邦社会，各种科技早已发展到让每个人都极为舒适的程度，如果不是提前来过一次，自己现在会和卡米拉一样，对这嘈杂的环境感到头痛。
「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吗？」
「……请继续下去。」
「卡米拉不用勉强自己。以后来这里的机会还有很多，今天只是实验魔法。」
卡米拉虽然还没孱弱到会被声音吵到站不直的程度，但大脑嗡嗡作响的不适感，伊丝却感同身受。
「不……姐姐大人，这种程度不会给我带来困扰，而且我作为除您以外第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我必须要熟悉这里才行。」
说到最后，卡米拉红宝石般瑰丽的眼眸中已然多了许多义正言辞。
然而，伊丝非常清楚卡米拉这么做的真正理由。
自己亲爱的妹妹只是为了今后佩佩也来到这个世界时，可以在佩佩面前展现出强于佩佩，并且非常熟悉这个世界的模样，所以才强忍着不适继续。
虽说卡米拉是在勉强自己，但这种一定要分出高下的，仿佛小孩子的行为，却让人不忍心强迫卡米拉放弃，考虑到卡米拉已经成年，只要过一段时间就能适应，现在还是让卡米拉继续吧。
当然，自己得做一点干预。
感到好笑地摇头，伊丝长长叹息一声。
「哈啊，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好了——『短距离传送』。」
眨眼间，伊丝与卡米拉消失在酒店门口，原本正注视着两人的路人顿时瞪大双眼，面色惊恐地跑向伊丝与卡米拉刚才站着的位置。
「喂！你们、你们看到了吗？那两个女孩消失了？」
「原来你们也看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见鬼，赶紧报警！」
◇
当两人再度现身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游乐园的无人角落，站在这里，可以远远听见人们的尖叫声与各式各样的广播声响，只是因为正值黄昏，加上伊丝选择的传送目的地为游乐园角落，声音与视线被花坛中的植物遮挡，所以显得安静许多，周围看不见人影。
「怎么样，现在好多了吧？」
面对伊丝的开朗表情，卡米拉有些担忧。
「是这样没错……但姐姐大人在没有魔法的世界使用魔法，不会变的糟糕吗？」
「就算会变得糟糕，也没有关系哦。我们只要把魔法控制在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范围内就足够了，实在不行就用魔法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微微挺胸，伊丝骄傲地轻拍胸脯，「我可是女神。」
事实上只要自己想，甚至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
「总觉得姐姐大人变得勇敢起来了。」
「这是在说我以前不勇敢吗？」
「没有，只是觉得姐姐大人以前很怕麻烦，现在突然可靠起来了。」
「哈啊，虽然怕麻烦是事实，但也得分清场合啦。」小小地叹了口气，伊丝向卡米拉伸出手，「好了，我们先去人少的地方看看吧，这里姑且是供人游玩的地方，卡米拉看见有想体验的东西，直接告诉我就好。」
沟通方面，卡米拉因为翻译挂坠，可以无障碍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自己则因为出生在这里，也许发音会随时代变迁变得奇怪，但还没有到让人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地步。
「嗯。」
轻轻点头答应，卡米拉右手搭在伊丝手上。
比平时要用力一些。
大概是在紧张吧，突然来到一个不熟悉的世界，感到不适应简直再正常不过。
莞尔的同时，伊丝牵着卡米拉离开公园角落，跟随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起游走在黄昏时刻的街道上。
和之前的街道一样，二人与众不同的着装与发色吸引了许多人目光，好在游乐园内类似打扮的人不在少数，许多人只是多看了一眼伊丝与卡米拉便收回视线，在外人眼中，两人属于入戏极深的存在。
而卡米拉也不再有最初的困扰神情，相反，她开始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
「姐姐大人，那边那个人手里拿的是……魔杖？未免太简陋了。」
「那只是普通的甜点哦。」
卡米拉说的魔杖，是指是卖糖葫芦的商贩——抱着一根长度与成年男性等高的木棍，木棍顶端则插满糖葫芦，尽管伊丝也是第一次见，但却从未把它与魔法杖联系在一起。
伊丝忍不住笑起来。
「要去试试吗？这是阿莱克西亚大陆没有的甜点。」
「嗯，我想尝试一次。」
很快，将山楂裹上糖浆后串在一起的甜点便到卡米拉手中。放在平时，伊丝会觉得糖葫芦这种东西只有小孩子才会买，但现在，由于自己与卡米拉的恋人关系，这种幼稚的甜食便成为恋人之间亲密关系的表现。
撩起侧发一点点咬着山楂的卡米拉，颇有贵族大小姐的矜持，卡米拉并没有没发现，在她品味『异世界甜点』的时候，周围人正用混合了惊讶与赞叹的目光看过来。卡米拉本就有能够去当偶像的外表与气质，现在没有平日里冷冷的表情，迷人程度上足够打十分，不分男女，路过时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即使走开一段距离，也还是会指着伊丝与卡米拉低声说着什么，不用问伊丝也知道，他们肯定在谈论卡米拉的漂亮。
假如这群人知道自己与卡米拉其实是恋人，非得嫉妒自己不可——带着恨恨的表情说「这混蛋也太幸运了吧喂！」之类的话。
这样的卡米拉自己已经捷足先登了。
想到这里，伊丝微微挺起胸，露出得意的表情。
「明明外面很甜，里面却又有水果的酸味，两种味道中和在一起，可以和血族王都的甜点媲美。姐姐大人，像这样的甜点，在这个世界随处可见吗？」
没有注意到伊丝的心理变化，卡米拉一边回味嘴中的美味，一边看向周围人，这些人手中拿着与卡米拉相同的甜点。
「这还只是最普通的甜点哦，这个世界的娱乐方式比阿莱克西亚大陆多很多，买这样一串甜点花的钱，换在阿莱克西亚大陆，只相当于一两枚铜币。」
「果然么……从普通人身上也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就能看出来，这里的人很富裕——」
「啊啊啊啊啊！！！」
卡米拉的话还没说完，二人头顶便传来的尖叫声，几乎瞬间，卡米拉将糖葫芦收进储物魔法，绷紧全身，抬起头准备应对紧急情况，然而，当她看到头顶坐在娱乐设施上的人们后，表情又疑惑起来。
「明明在惨叫，却一副开心的表情。像这样被甩来甩去，很好玩吗？」
「这是追求刺激的一种方式啦，以前我说的『过山车』，就是类似的游戏。」
「无法理解……骑在巨龙或者飞龙身上，不是更有趣么……比起这个，姐姐大人，那边的东西是？」
卡米拉指向路边的一个小摊——一种用玩具枪打气球，通过积累分数领取奖品的游戏。虽然类似的游戏，众人在瓦尔哈拉上见过，但那时候并没有枪支这种新奇道具，因此在卡米拉眼中相当新奇。
伊丝微笑道。
「要试试吗？」
「姐姐大人有试过吗？」
「没有。我也只在老旧影片里见过。」
「那我不去了。」
卡米拉十分干脆的放弃，伊丝则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我觉得之后佩佩她们肯定会想尝试哦。」
「唔……」
只要一提到佩佩会尝试，卡米拉就不甘心放弃。
「好了，我也和卡米拉一起体验，这样就没问题了，一起过去吧？」
二人很快来到位置上。
虽然身穿礼裙的少女拿着枪支，模样十分违和，但不懂枪支是什么的卡米拉不可能注意到这份微妙，听从商店老板指导，卡米拉眼睛从瞄具看向气球，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
接着。
啪！
什么东西撞在木质货架上的声音。
子弹并未射中气球，而是斜斜地擦过去。
玩具枪毕竟不是真正的枪支，况且塑料制的子弹太轻，即使瞄准，子弹也很容易偏离轨迹。
「啧。」露出不满神情，卡米拉用力咋舌，目光落在面前枪支上，「不合格的道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卡米拉多尝试几次就好了。」
「即使姐姐大人说多尝试几次也……用魔法不是更便利么？只要一个念头，冰锥就会按主人的想法飞出去。」
「哈哈哈，客人的角色扮演真入神啊。魔法只是小说里的东西，如果不是小姐你穿着这种衣服，刚才的认真表情。都要让我以为你不是在开玩笑了。」
站在两人身边的商店老板双手抱胸，憨厚笑着。
但是。
「——『冰锥』。」
嘭。
随着卡米拉手心朝向货架，一枚冰锥脱手而出，毫无迟滞地击穿气球，与此同时，冰锥也因撞与货架撞在一起，化为冰渣掉在地上。
「噫呃！」商店老板顿时愣在原地，眼睛瞪大到眼球仿佛要从眼眶里滚出来，张开的嘴半天说不出话，「你……你你……刚才……」
「魔法更方便。」
不不不不，关键不在于谁更方便，而是卡米拉你用了魔法啊！
伊丝赶紧站出来。
「对不起，我的妹妹不太懂事，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魔术，请不要在意。」
「原、原来是魔术，吓了我一跳。」长长松了口气，商店老板擦了擦汗，勉强笑着，「你们两个是姐妹吗？长得一点也不像。」
「我是姐姐大人的妻子。」
「啊？妻子？」
尽管商店老板用一种怪异眼神看向自己，不过自己与卡米拉确实就是这样的关系，没有撒谎的必要，伊丝无奈叹息。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打扰到你十分抱歉，一共多少钱？」
「十元。你们的关系真好啊，可以随便开玩笑。」
果然当做玩笑了啊。
商店老板诚实的笑容已经告诉自己，他把卡米拉的话当成恶作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有刻意解释的必要，结账以后，伊丝便与卡米拉离开店铺，继续漫无目的的跟随人潮走动。最终，二人停留在一处过山车下方，过去自己经常提到过山车，应该带卡米拉乘坐一次。
虽然已经到黄昏时分，但收费处依旧排起长队，站在伊丝的位置，可以看见呼啸而过的过山车以及其上人们闭紧双眼的害怕神情。以前自己搭乘过山车时，一定也是这副模样吧，但现在来看，这种速度只是稀松平常的程度，飞行魔法比过山车有趣的多。
不对，自己该在意的不是过山车有没有趣，而是附近的人。
就像伊丝看到的那样，排队的人里全部是牵着手相互调笑的情侣。通常来说，排队的人里还有亲子，但今天是工作日，只有情侣才会特地请假出门。因此伊丝与卡米拉便成为队伍里扎眼的一对。
也许这些情侣们没时间在意其他人，可一旦自己注意到这回事，就不可遏制的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与伊丝有同样发现，卡米拉握着伊丝的手稍稍用力。
「怎么了？」
面对伊丝的询问，卡米拉脸颊微微泛红，却并未移开目光。
「……一起排队的人都是恋人，我不会给姐姐大人丢脸吗？总是看来看去，像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一样。」
「不不，怎么会，他们羡慕我还来不及，卡米拉可是相当漂亮的美少女，来的时候卡米拉没注意到路人的表情吗？他们都在盯着卡米拉，如果知道卡米拉是我的妻子，肯定会嫉妒到诅咒我。」
「那些人一定是在看姐姐大人才对，姐姐大人才是最漂亮的女人。很可靠，又很温柔，不论什么麻烦都可以交给姐姐大人。」
说话的同时，卡米拉直视起伊丝眼睛，从卡米拉红宝石般透亮的眼眸中，伊丝可以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在我眼里，卡米拉也一样啦。虽然最开始认出我不是佩佩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但越是相处，就越发现卡米拉的魅力，老实说，如果那时候卡米拉再成熟一些，我绝对抵抗不了卡米拉的诱惑。」
「唔姆，我可以看做姐姐大人是在说我那时候没有魅力么。」
面对卡米拉撅起嘴的不满，伊丝连连摇手。
「不不，那时候的卡米拉还没有成年啊，再怎么说，我也得等到卡米拉能够对自己负责任的时候，再让卡米拉做选择。」
「可我的心早已决定非姐姐大人莫属，不论谁来都无法偷走，就算姐姐大人命令也不行。」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卡米拉以后会怎么想哦，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说『我喜欢你，以后结婚吧』这样的话，正常来说不都是会当成玩笑吗？」
「姆，姐姐大人那时候完全没信任我，让人火大——不对，姐姐大人刚才说『如果那时候的我再成熟一些，就抵抗不了我的诱惑』……」如同想起了什么，卡米拉右手捏着下巴，细细思索起来，随后，猛地抬起头，「果然姐姐大人喜欢胸大的女人！」
「诶——？」
叽叽喳喳。
连忙比出噤声手势，伊丝一边对投来好奇目光的情侣们回以赔笑，一边一只手捂住卡米拉嘴巴。
「嘘——声音太大了！」
「明明是姐姐大人先捉弄我。啊，说起来，姐姐大人连天理都能修改，是不是也可以把我的……」突兀的，卡米拉害羞起来，声音也跟着变小，「把我的……把我的胸部也变大……大一些……？」
「哈啊？卡米拉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
「可您喜欢胸部更大一些女性。」
「怎么会，我觉得原本的大小就很好，嗯，卡米拉像在这样就好了。」
公开说这种发言，实在有够羞耻，但卡米拉自卑的表现，如果不及时说清楚，肯定会影响她的自信。
如同在窥探伊丝的真心，卡米拉抬起头来，眼睛直视伊丝的蓝色眼眸。
「真的吗？」
「真的。」为了让卡米拉自信起来，伊丝还以极为认真的神情补充，「光是像刚才那样一起待在旅店里，我就心痒难耐了。」
「总觉得姐姐大人在敷衍我，唔姆，既然可以在这里待一整天，我们现在就回住的地方，我要确认姐姐大人的心。」
「诶？」
伊丝顿时愣在原地。
不用说自己也知道，卡米拉说的『确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不好吧？」
「不行，从现在一直到明天这个时候，姐姐大人都不要想着出门，不然刚才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不妙。
今天肯定逃不掉了。
虽然从和卡米拉一起来地球之前自己就觉得，一定会发生这种事，但完全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此时卡米拉就像下定决心了那样，紧紧握着伊丝的手，不让伊丝跑掉。抱着一丝侥幸，伊丝尽量摆出微笑，尝试着建议。
「我们先坐完过山车，一起吃了晚餐，等稍微熟悉了这个世界再回去，呐？」
「让我想想……」稍微思考了片刻，卡米拉眼中的急切渐渐放下，旋即上前一步，在夕阳映照下歪着头微笑道，「我可以答应姐姐大人，但姐姐大人今晚不可以拿理由搪塞我哦？」
「咕唔……我知道了。」
今晚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回握住卡米拉纤细而温热的手，伊丝无奈叹了口气，然后无视周围人目光，唇瓣轻轻点在卡米拉手背上。
--------------------
*完结的时候就想着写一写角色来到地球后的后日谈，所以这两天尝试着写了一点，虽然写着番外一，但整个番外其实就这么一篇，其他的大家就尽情脑补吧~
另外，番外是免费章节，不会收火券~

人设卷

人设章·亚多尼斯

姓名：亚多尼斯·伊莱·格罗瑞亚（克丽丝朵·克丽丝朵·卡萝·格罗瑞亚）
种族：人类
人物介绍：诺塔帝国皇帝，极富自信，具有远见卓识与果决执行力的少女。从其父亲手中接过帝国继承者位置时，帝国正处于贵族叛乱时期，为了将先辈苦心经营的帝国传承下去，亚多尼斯从幼时便以男性面貌示人，以其非凡的勇气与智慧，将反叛贵族尽数歼灭，最后成立以人类为主，其他种族为辅的帝国。知晓亚多尼斯女性身份的人只有极少数，因此当亚多尼斯以女性身份出现在外人面前时，没有人能发现她就是帝国皇帝。
性格上多数时候都很有余裕。很有头脑，也有皇帝该有的威严，给人以安心感和一切尽在她掌握的印象。遇见喜欢的东西，会以滔天财力与权力得到手，因此也养成了稍微有些任性的性格。实际上由于亚多尼斯快到二十岁还没有指定王妃，所以知晓皇帝真身是女性的臣子异常焦急，然而本人却因为对女性和男性都不感兴趣，进而对婚事毫不在意，直到遇伊丝后，才一见钟情，变成恋爱傻子。
-------以下为人设图--------
006
---------以下为表情---------
007
开心的
008
害羞的
009
慌张的
010
生气的
011
一本正经的样子

人设/插图章·希斯缇娅

姓名：希斯缇娅·绮丽儿·厄里斯
种族：人类
人物介绍：稍微有一点任性，但懂得顾全大局的少女。职位为魔王的继承者，现任的天空岛圣女。
从记事开始就为了能为乌拉诺斯分担事务而努力，由于对乌拉诺斯过于尊崇，所以养成了待人严厉的性格，不允许有人污蔑乌拉诺斯，也不允许其他人做出抹黑乌拉诺斯、拖乌拉诺斯后腿的事情。但实际上，是一位不怎么接触外面的世界，总是以自己标准要求他人，有些想当然的天然性格。
虽然在继承乌拉诺斯的位置，进行圣灵化以后，自身的人格会因为圣灵化而稀薄，但希斯缇娅并不对此恐惧，反而认为是自己职责所在，对自己坚持自己使命这件事固执到极点，为此付出的努力也远超其他人想象。
--------以下为插图-----------
012
--------------以下为表情------------
013
生气
014
紧张
015
微笑
016
慌乱
------------以下为画师附赠的白丝版本------------
017
这张插图适应电脑桌面大小，群文件内有原图~

人设章·亚莉克希亚

姓名：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
种族：恶魔
角色介绍：度过了悠久时间，实力冠绝大陆的原初魔王。因为复活后看到的东西物是人非，下属也不再听自己命令，没有人记得自己，所以脸上总是有一丝忧愁。很少有笑的时候，即使笑也只是难以察觉的苦笑。为人可靠，不论什么问题都能回答，但由于想到自己马上就会消失，所以不会主动与人说话。喜欢在城堡上一个人眺望熟悉又不熟悉的魔王城。
虽然继承了蒂娜娇小的身体，但说话却像成熟的大姐姐，能轻易察觉他人内心想法，会在必要时刻宽慰对方，相当温柔，却又不轻易把温柔表露出来的女性。
---------以下为人设图----------
018
019
温柔的笑
020
面无表情
021
咋舌的、不快的
022
移开视线（为难、不好意思）
023
难以察觉的微笑

人设卷·卡米拉·休憩片刻的贵族少女

024
------------以下为表情--------------
025
得意的
026
苦笑的
027
正在讥讽
028
妄想中
029
微笑（总感觉这个微笑很微妙，极具侮辱性）
网站上会压图，看起来不是很清晰，清晰图可以加群：707425911

人设章·佩佩·晚宴女王

是世界第一喜欢的佩佩（这白丝脱鞋的动作我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030
-------以下为表情-------
031
不满的
032
戏谑的
033
害羞的
034
看垃圾的冷漠眼神

人设章·中场休息的王女

安酱礼裙第二弹，下张是佩佩~
035
-----以下为表情-------
036
害羞的生气
037
开心的微笑
038
期待的样子
039
斜眼
040
微笑

人设章·蒂娜

姓名：蒂娜·亚莉克希亚·塔尔塔诺斯
种族：恶魔
角色介绍：虽然身为三大魔王之一，但却是历史上实力最弱小的魔王，也正因于此，蒂娜在面对强敌时，不会像其他魔王一样思考怎么戏弄对方，而是想着避战（逃跑）。只不过由于魔王地位尊崇，其手下的堕天使也忠心耿耿，碍于魔王的面子与堕天使（尤其是赫蒂）抬举，蒂娜总是被迫装出充满威严的魔王姿态，另外还要在保持威严的同时，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让手下不要节外生枝，去挑衅另外两个魔王。是一个为手下操碎心，自身又没什么力量的弱小魔王
受恶魔美学影响，蒂娜总是穿着一套与内衣无二的服饰，只在外面套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披风？），但实际上本人却非常想穿人类世界里轻飘飘的、保守且可爱的洋装。只是穿那样的衣服不符合魔王威严，担心会破坏自己在手下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所以蒂娜只能在内心幻想，有朝一日能穿上可爱服饰。
总的来说，是一个看上去除了可爱什么也没有，但实际上经常为手下着想，处处为自己形象考虑，也懂得算计伊丝的魔王。
值得一提的是，蒂娜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击穿427级状态下伊丝护甲的人，魔王的牙齿无视一切防御，可以轻易咬痛伊丝，哪怕这只会让伊丝的HP-1。
切记：不要过于小看这个外表只有八岁的魔王，由于出生并长大在恶魔的世界，蒂娜只把人类当做可爱的动物，虽然觉得鲨了可惜，但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还是会毫无犹豫与怜悯的造成屠鲨，这是蒂娜身为残忍魔王的本质。
041
-------以下为表情---------
042
呆呆的
043
委屈的
044
害羞
045
开心的

人设章·安德烈亚·晚宴前的公主

安德烈亚世界第一可爱————————————————————————————————————————————————————————————————————————————其她的大家也很可爱。
046
-------------以下为表情------------
047
害羞的生气
048
期待的样子
049
可可爱^爱
050
眯着眼睛的微笑
051
斜眼
此人设由群友『挼挼安』、『濑遥』与『米提丝没有输！』赞助，下月还有一张原定在日程上的安酱茶会礼裙，更多人设图及群友创作的同人作品请加群~群号：707425911。

人设章·伊丝·晚宴的皇后

总之就是礼裙版本的伊丝啦~之后还会出卡米拉、佩佩和安德烈亚的，不过具体出哪一张，就看群友投票了。
052
----------以下为表情----------
053
不满的
054
慌张的
055
微笑的
056
恶作剧的

人设章·琳

姓名：琳
种族：混血、半龙人
角色介绍：被神教给予厚望，认为能够在未来与魔物对抗中拯救人类的存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救世主、勇者一类的人，但本人并非人类，而是深海魔物、龙以及人类的混血。
由于人类化不完整，脸颊侧面有一些蓝色鳞片，因此大多数不支持她的人都将她视作异端。为了遮盖身上异于常人的部分，琳经常把自己笼罩在黑纱下，脸上也佩戴狐狸面具，并由此养成了不善与人交流，说话总是有距离感的习惯，甚至会给初次见面的人一种「这个人缺乏生气，如同死物」的印象，但实际本人并不是待人冷淡的类型，只要接触的足够久，就会发现琳其实和寻常少女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比寻常少女多了一些坚持和偏执。
至于偏执的来源，是因为琳从小被神教收养，被神教灌输了将来要为人类而战的理念，自己也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认为自己就是为福音而存在的存在。
在执行任务时，为了达成目的，琳会暴露出理性过头而忽视人性的一面，同时因为体内流淌着魔物血液，在情绪过于激动或见到大量血液时，会无法自制的想撕碎东西（包括人类），也因此无法反驳那些将她视为魔物的人。
擅长的魔法：亡灵魔法
喜欢的东西：毛茸茸的小动物，刺激性很强的食物
不喜欢的东西：无
057
-----------以下为表情-----------
058
面无表情
059
担忧
060
不高兴
061
不知所措、慌乱
062
疯狂的

人设章·蕾菲娜

姓名：蕾菲娜·雪伦
种族：中阶吸血鬼
人物介绍：原为血族下级贵族的三女，因为父亲在一次宴会中醉酒骚扰了一位上级贵族的妻子，因而被佩西亚伯爵剥夺贵族身份，贬为奴隶（原应被处死，但当时年幼的佩佩替蕾菲娜求情，所以才只是贬为奴隶），在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奴隶生活后，最后又流落到长大后的佩佩（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手中，尽管当时的佩佩已经不再是蕾菲娜认识的佩佩，但却因为其坚定不移、无法撼动的意志，成为正值浑浑噩噩的蕾菲娜眼中如同太阳一样的存在，进而成为佩佩最忠诚，最得力的下属，即使成为宠物，也没有改变对佩佩的仰慕。
虽然因为佩佩的意志才敬仰并追随着佩佩，但蕾菲娜真正喜欢的并不是佩佩的意志，而是佩佩本身，被佩佩称为「比起追随着我的意志，蕾菲娜只是在追随我，她是软弱的」。
但抛开这些不谈，蕾菲娜本身是一个相当优秀且体贴主人的下属，对待自己人温柔且富有包容心，面对敌人时又毫不留情，每次攻击必定以杀死对手为目的，家务全能的同时，可以为佩佩付出包括精神与肉体在内的一切。
是伊丝理想中的大姐姐。
063
----------以下为表情---------------
064
苦笑
065
害羞的
066
微笑
067
悲伤的笑

人设章·伊芙琳

姓名：伊芙琳·安娜·尤弥尔·夏露
种族：人类
持有道具：天罚之杖
人物介绍：尤弥尔教会第二十四代教皇，完全的腹黑、小恶魔的性格，比起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伊芙琳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最希望的事情是有一个能展示自己的舞台，但却因为上任教皇权力过大，导致在成为第二十四代教皇以前，在教会里只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进而希望能逃离教会这个沉闷的地方，寻找能施展才华的权力。
在教会区域内有『小魔女』的绰号，原因是伊芙琳的性格十分恶劣，为了找乐子，会扮演成很弱势的人，故意引诱强盗、流氓之类的人上钩，然后在强盗面前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强盗们自以为得手的时候，毫不留情的给予铁拳制裁，并且宣布自己下任教皇的身份，让强盗们脱的只剩内裤跪地求饶。
比起佩佩遇见困难迎难而上的性格，伊芙琳在确定了困难无法挑战后，会最先想着保命比规避，同时因为下任教皇的身份碍手碍脚，从出生开始便没有朋友，在遇见伊丝以后，总是喜欢撩拨、讥笑伊丝，嘲笑伊丝喜欢萝莉（事实上不是），并且当氛围变得稍微暧昧起来时，会毫不客气的宣明自己性取向正常，变相拒绝伊丝（虽然伊丝完全没那个想法），当然，伊芙琳很认真的把伊丝看成很好的朋友，正因为关系亲密，所以才开玩笑，在伊丝面前自称姐姐，伊丝也就顺着伊芙琳的角色扮演配合下去。
即使在知道自己身世与自身坚持完全相悖以后，也没有为此大受打击，相当懂得变通，很有活力的类型。
068
--------以下为表情-----------
069
讥笑1
070
更有嘲笑感觉的讥笑2
071
慌张（心虚）
072
不满
073
装可爱

人设章·拉克西丝芙妮雅

姓名：拉克西丝芙妮雅，特丽诺第10043型
种族：神造天使
角色介绍：
位于第三位阶，执掌司教的神造天使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性格，有着永远把主人的命令放在第一位的特点，即使不愿意也会服从，一心为了主人的成长而努力，但如果主人的命令本身违背她的价值观，她会在接受命令的时候回顶主人几句。
很看重身为天使的荣耀，由于被封印在冰棺中超过千年，因此缺少对现时代的了解，喜欢用神代的观点束缚自己。
在神代时担任老师一样的角色，在战术与战斗技巧上很有心得，如果不考虑等级因素，单凭战斗技巧，即使伊丝和佩佩也要落入下风。
是个萝莉控（划掉），对小女孩没有免疫力，至于为什么仅限女孩，是因为神造天使只有女性，而担任老师角色的拉克西丝芙妮雅从过去就很照顾未成年的第六、第七位阶天使，被职业培养出的喜好。
074
--------以下为表情---------
075
认真
076
生气
077
微笑
078
嫌弃

人设章·伊丝（第二形态觉醒）

姓名：伊丝（截止到目前的第六卷）
种族：未知
主要武器：冈格尼尔·复制版
人物介绍：从未来准乌托邦时代穿越到异世界的人。
擅长照顾伙伴，总能察觉到她人微妙的感情变化，不会一股脑的想着冒险或者做些冲动的事情，由于不熟悉异世界的风俗，有时给外人一种缺乏常识的感觉。
具有冠绝大陆，足以碾压所有人的实力，所以遇见他人的挑衅时，总是一种波澜不惊的表情——虽然最后还是会教训对方。口嫌体正直，看到同伴间的互动（尤其是玛丽与蒂芙尼）总是会脑补到成人内容，不过并不会表达出来，被同伴问起她在想什么时，也总是用以很正经的微笑撒谎。
喜欢睡懒觉，原则是不杀人，不允许有人伤害或者侮辱自己的同伴，尤其是女儿一样可爱的玛丽，如果出现不识趣的、对伙伴不利的人，会毫不犹豫以不杀掉对手为前提解决对手。因为性格太过成熟，所以不喜欢与人起纷争，给人一种很可靠的、值得相信的印象。
『第二形态觉醒』为伊丝平时的状态，在此状态下，象征吸血鬼的翅膀会消失，但依旧保留有吸血的习性。
079
以下为表情---------------------
080
认真
081
高兴
082
为难
083
『=w=』的样子

人设章·伊丝（第三形态觉醒）

姓名：伊丝（截止到目前的第六卷）
种族：未知
主要武器：冈格尼尔·复制版
人物介绍：从未来准乌托邦时代穿越到异世界的人。
擅长照顾伙伴，总能察觉到她人微妙的感情变化，不会一股脑的想着冒险或者做些冲动的事情，由于不熟悉异世界的风俗，有时给外人一种缺乏常识的感觉。
具有冠绝大陆，足以碾压所有人的实力，所以遇见他人的挑衅时，总是一种波澜不惊的表情——虽然最后还是会教训对方。
口嫌体正直，看到同伴间的互动（尤其是玛丽与蒂芙尼）总是会脑补到成人内容，不过并不会表达出来，被同伴问起她在想什么时，也总是用以很正经的微笑撒谎。
喜欢睡懒觉，原则是不杀人，不允许有人伤害或者侮辱自己的同伴，尤其是女儿一样可爱的玛丽，如果出现不识趣的、对伙伴不利的人，会毫不犹豫以不杀掉对手为前提解决对手。因为性格太过成熟，所以不喜欢与人起纷争，给人一种很可靠的、值得相信的印象。
在『第三形态觉醒』下，会以猫耳与巨大翅膀的形象出现在人们视野，自身所有属性也会翻倍甚至超出两倍——尽管在已经无敌的情况下，属性翻倍什么作用也没有。
084
-----------------以下为表情-------------------
085
得意
086
心虚
087
（不知道这是什么表情）
088
生气
089
苦笑

人设章·卡米拉

姓名：卡米拉·佩西亚
种族：人类
持有道具：永冻之黄昏
人物介绍：从幼时起便被佩西亚伯爵收养的人类少女，被佩西亚伯爵作为伯爵长女辅助执政的工具培养，不仅接受过魔法与近战的特训，同时还有着家务（除料理）全能的特点。
由于从出生开始便被作为人偶养育，所以最开始只会按照伯爵长女的命令行事，不论任何命令都会不抱个人感情的完成，没有命令时甚至会惶恐不安，无法冷静下来。
在遇见伊丝以后逐渐变成正常的少女，对伊丝以外的人会展露出浑身长刺的一面，说话毫不留情的毒舌，会不留情面的贬低对方，但对面伊丝时会有些许傲娇，表现出非常少女的一面，可爱、体贴且绝对拥护着伊丝，对伊丝的话很少有不情愿的时候。
经常吃玛丽的醋，哪怕伊丝只是把玛丽当女儿。
090
以下为表情
微笑
091
毒舌的样子
092
害羞
093
网站压图压的太厉害了，进群707425911看未和谐版~

人设章·玛丽

姓名：玛丽
种族：半精灵（精灵和□□族的混血）
持有道具：无（克拉肯之眠）
人物介绍：活泼开朗，天真善良的女孩，遇见需要照顾的人时会有与生俱来的母性，虽然已经十五岁，但却因为过去作为他人的奴隶生活，营养不良，导致身材娇小、喜欢把道歉的话放在嘴边，遇见地位高贵的的人时，会表露出自卑的一面。
有着不论和谁都能打好关系的特质，不喜欢一个人睡觉，加上体温比普通人高以及乖巧听话的特点，经常跑到别的女孩子房间里睡觉，并且大受欢迎。
喜欢的东西：伊丝，还有大家；其次是各种各样能吃的东西
不喜欢的东西：对伊丝恶言相向的人以及浪费食物的人
094
------------以下为表情
095
怯懦
096
疑惑
097
慌张
098
惊讶
099
脸红
100
斜眼
101
不满
102
眼泪汪汪
103
害羞
104
微笑
105
开心
106
担忧
107
>_<

人设章·蒂芙尼

姓名：蒂芙尼
种族：变异的史莱姆
持有道具：无
人物介绍：初次见面给人一种少言寡语，不会主动与陌生人交谈的印象，如同人偶般缺乏表情，但实际上是一个有点小恶魔属性，十分腹黑的女孩，喜欢看到伊丝为自己所作所为羞耻的样子（比如在伊丝被安德烈亚原谅的时候，装成安德烈亚像妈妈一样抱着伊丝的动作，并且重复安德烈亚的话——尽管事后像小鸡一样被伊丝拎起来教训一顿）,虽然捉弄伊丝以后总是被伊丝惩罚，但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并且本体是史莱姆的优势，几乎不怎么惧怕，绝大多数时候，眼泪都是装出来的东西。
此外，蒂芙尼的感觉异常敏锐，总是能读出伊丝的内心想法（包括偶尔窜过脑海的H事件），这种准确指出『感觉有被冒犯』的行为，有时候甚至让伊丝以为蒂芙尼会读心术。
和伊丝一样，蒂芙尼不属于这个世界，和伊丝不同的是，伊丝是灵魂穿越到这个世界，出现在佩佩的身体里，而蒂芙尼则是灵魂消亡以后，在异世界转生。
在与伊丝的交谈中透露出，她出生在早伊丝一千年的共和历时期，值得一提的是，蒂芙尼原本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某种动植物，而是寄宿在物品上的『魂』，如同付丧神一类的妖怪，不善言谈也是因为还没有彻底掌握人类语言。只不过，这个缺陷会随着等级增长得到弥补，根据伊丝观察，蒂芙尼5级的时候一句话最多只能说三个字，而7级变成了五个字，所以伊丝推测，蒂芙尼每升一级，每次断句就能多发一个字的音，除此之外，蒂芙尼的发育也会随着等级增长而增长，未来可能会成为伊丝理想中的大姐姐——性格除外。
在队伍里担任的角色是治愈师，负责给同伴附加种种辅助魔法，由于自身体质原因，拥有把别人身上的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能力，以及模仿他人外表的能力，原本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绿色史莱姆，但因为伊丝认为太惊悚，所以让蒂芙尼用『模仿』魔法拟态成人类外表。
ps：因为原画师最近没时间，所以这次换了一个画师。
108
以下为表情。
109
小恶魔的表情
110
慌张
111
哭（假装）
112
无表情

人设章·佩佩

姓名：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
种族：纯种吸血鬼
持有道具：冈格尼尔
人物介绍：佩西亚家族的长女，也是佩西亚伯爵的唯一继承者。
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冷酷、骄傲与残暴的集合体，因为对自己荣耀的骄傲而不屑于说谎与后悔等怯弱行为，不吝啬对他人的赞扬，但又会因为下人的失误而毫不留情的惩罚对方，有着虐待、残杀奴隶的癖好，只会对被自己认可的人表现出敬意。
在宅邸里饲养了很多名为宠物，实则人类与血族的少女，吸取的血液也大都来源于宠物，厌恶陌生者不服从自己，但又不会像任性大小姐一样无理取闹，总会让自己站在最佳的位置斥责对方。
如果深陷险境，或者敌人强于自己，则会想办法为自己谋求利益最大化的方法，行动残暴的同时，又有着十足的理性。
虽然给人一种血腥的印象，但却意外的喜欢提琴，演奏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最讨厌的事情是他人污蔑她的想法，让她背离她所信奉的道路，即便这条道路注定走向毁灭。
113
戏谑的表情
114
无表情的样子
115
不满
116
微笑
117
以下为热心群友出资，加上了过膝袜的版本
118
还是老样子，网站压图太严重，原图请加群707425911~

人设章·安德烈亚

姓名：安德烈亚·弗莱德·阿尔维尔
种族：纯种吸血鬼
持有道具：漆黑之杖
人物介绍：阿尔维尔七世，现任的血族女王。虽然拥有与身份相符的智慧，但由于优柔寡断，不擅做选择，在伊丝眼中天生就不是当女王的料，安德烈亚本人也这么认为，所以从很久以前起，她便有希望成为普通人生活的愿望。
容易相信别人，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很低，同时自我要求严格，明明是女王，却不给自己太多零用钱。由于长期以来的不擅做选择，常常在贵族议席上变成存在感稀薄的透明人，贵族与仆人也暗地里将安德烈亚称为『无牙的幼狮』，由此，安德烈亚愈发讨厌出席贵族议会。
与之相对的，安德烈亚有着善良到耀眼的心，比起女王，更像教会的圣女，会对任何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值得一提的是，安德烈亚虽然好心，但不代表是非不分，如果是罪大恶极的人，安德烈亚依旧会讨厌对方。
是第一个与伊丝约定未来的人。
喜欢的东西：小动物，做甜点，帮助育幼院的孩子们。
讨厌的东西：出言不逊的人，唠唠叨叨的贵族。
119
以下为表情
120
普通的
121
不安
122
害羞找书群 638306497
123
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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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地图，这一版就是完整版了，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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