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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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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刀尖舞姬》是一部围绕天堂星的赏金猎人们以及他们日常生活的小说。故事开篇描绘了一种名为‘鳞狮’的凶猛生物,它们是天堂星上最强悍的生物,极度嗜好人肉。小说中,主人公柳阳与好友谭非在一个名为‘黑金酒吧’的场所中,讨论着赏金猎人的艰难生活及他们的猎杀经历。在与其他猎人一同坐在酒吧内观看电视时,他们听到了KS集团重金求购血色沙金的消息,这种珍贵矿物质的出现让猎人们充满了贪婪和希望。接下来,柳阳与谭非讨论了前往九十九区掠夺血沙的计划,但谭非因自身的畏惧而迟疑。故事逐渐深入,描绘了两名角色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挣扎求生的艰辛,以及对于生存、金钱与自我身份的探讨。小说中许多角色的内心世界和交互,反映了在这样一个残酷世界中,人们所承受的绝望与希望。整个故事渗透着对于性别认同和生存的深刻思考,尤其在描述猎人们所遭遇的各种险境时,突出了天堂星环境的危险与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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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刀尖舞姬.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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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1413953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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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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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未知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变身小说, 性转, 伪娘文化, 科幻小说, 天堂星, 赏金猎人, 生死抉择, 人肉, 血沙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刀尖舞姬

1 天堂星

人肉很香。天堂星上的各种生物,对人肉情有独钟。

特别是那种形态像极了地球上的狮子,却有着一身坚硬鳞甲的鳞狮,对人肉的喜爱,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鳞狮很凶,也很聪明,是当下天堂星上已知存活生物中最强悍的存在。所以,遇到鳞狮,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好在这种生物在天堂星上并不多见。

自人类发现天堂星,并在一年前开始在此陆续打造混钢“地堡”用以“狩猎”至今,鳞师一共只被发现过三次而已。

可在“X-24地堡”的黑金酒吧内,却悬挂着一颗鳞狮的脑袋。

经过了特殊工艺的加工,那狮头常年保持着愤怒的凶狠。它额角的刀口,血淋淋的张开着,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半张脸。殷红的眼眸中,渗着嗜血的光。甚至龇起的牙齿的缝隙间,还残留着人肉的残渣——一切,仿佛就是刚刚发生似的。

狮头正下方,酒保一边娴熟的调制着赏金猎人们最喜欢的美酒,一边关注着不远处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的经典限制级影片。

啪——

一个空杯放在了酒保面前的案上。拿着空杯的青年在酒保面前坐下,狠狠的吸了一口嘴里叼着的雪茄,才说道:“这破片子,放多少遍了?就不能换一个新鲜的?”

酒保笑呵呵的给青年倒上酒,说道:“想看新鲜的有的是,只要舍得花钱。”

听到“花钱”,青年端起酒杯,回身看着电视屏幕上熟悉的画面,感慨道:“不过话说回来,艺术这东西,就是要反复观摩才行。每一次看,都有新发现呐。”

酒保忍不住笑着挖苦道:“喜欢艺术,就好好挣钱。等挣够了钱,回到地球上好好的搞你的艺术去!”

面对这种挖苦,青年却只是咧了一下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看到了小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回想起当年的凶险,叹道:“挣钱啊……哪有那么容易。”说罢,放下酒杯,付了账,转身欲走。

刚走两步,却忽然听到滴的一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响给吸引了。

酒吧内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

“嗨,赏金猎人们,大家好,我是小优。现在发布一条刚刚从星际联盟总部发来的消息:KS集团重金求购血色沙金,每克四万五千星币……”

简短的即时播报之后,精彩的电影剧情继续上映。

然而,整个黑金酒吧里,却再也没有人对那诱人的剧情画面感兴趣了。

血色沙金,是在天堂星上存在的一种充满着神秘色彩的、比黑金更加稀少的矿物质。每克高达四万五千星币的价格——足以说明了它的珍贵。

原本闹哄哄的酒吧里,在短暂的死寂之后,轰然一下,再度吵闹起来。有人高声嚷嚷着:“不是吧!这么贵的?要是走了狗屎运,得了那么一两斤,岂不是大发了?!”

“那得是多大一泡狗屎啊?血沙可不是土坷垃,随便在哪都能捡到。”

“说起来,以前倒也见过旁人得了血沙,却不知那东西,出自哪里啊。”

“出自哪里?呵!知道第九十九区吧?只有那里,才有血沙。”

“九十九区……”

“嘶……不是吧?”

九十九区!

提及这个地方,原本闹哄哄的说着话的一群人,陡然间沉默了下来。

那里,是一个谈之令人色变的地方。

有人苦笑。

有人恍悟:“怪不得血沙这么贵!”

有人丧气,摇头说道:“算了算了,就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堵在门口的那青年,听了一会儿众人的感慨,快步离开。

出得酒吧,耳根子一下子就清净了。

眼前,是浓郁的黑夜。

混钢打造的地堡城市,到处都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气息。

青年叼着雪茄,在混钢铺成的街道上疾步前行。混钢鞋掌落在混钢地面上,咔咔的响。

穿过两个街口,拐入一条巷子。

青年来到一处窄门前。

门口的门牌号上写着:“x-24地堡,西四街,44号。”

非常不吉利的门牌号。

据说,自去年“狩猎”开始以来,住在这里的赏金猎人,一般活不过三个月。

青年抬手敲门。

却一直没有人回应。

青年皱了皱眉头,看看天,竟是莫名心慌。

都这个点儿了,却不在家。

难道说……

青年用力的拍门,更喊了起来:“谭非!谭非!”

房间里依然没人回应,身后却传来声响。

“柳阳啊,谭非不在。”

声音有些轻微的沙哑,之后便是一连串的金属音咳嗽声。

不必回头,柳阳便知道说话的人是住在附近的老夏。听着他这要把肺给咳出来的声音,柳阳很担心老夏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地球。当然了,即便是死在这里,也不是不行。死在这里的赏金猎人,已经不少了——好歹还能省下来价格不菲的墓地钱。

“非哥在超市买东西,大概也快回来了。”老夏身边,他儿子小夏接过了话头。

父子二人手里各自提着一个方便袋,显然也是刚从超市回来。

柳阳应了一声,道了谢,也放了心,叼着雪茄蹲坐在门口台阶上耐心的等待。看一眼老夏那颤巍巍的背影,心中喟然叹气——老夏是真倒霉,注射的生化药剂副作用太大;老夏也算是幸运的,毕竟,他还活着!

从口中拿下半只雪茄,看着小指轻微的颤抖,柳阳深吸一口气,将小指狠狠的攥起来——相比于老夏,自己更幸运——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收拾了心情,柳阳抬头看天。

天上不只有星辰,还有一层若隐若现、几不可察的能量防护罩。这层看起来犹如泡影一般的防护罩,在开启的时候,保护着地堡中的所有生命。天堂星上最凶残的野兽,也打不破强大的防护罩。

可如此强大的防护罩,消耗自然极大,所以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开启状态——每天晚上10点到次日凌晨5点期间,防护罩会处于关闭状态。届时,如果不能及时进入房间里躲避的话,潜伏在附近的野兽,就会嗅着人肉的芬芳,呲牙裂嘴的来进餐了。

距离10点,只差一刻钟了。

柳阳转眼看向超市的方向。

一个身影正匆匆而来。

“这么晚?”柳阳问。

谭非用指纹开门,将买来的生活用品丢在桌上。“这个时候来找我,是因为血沙吧?”说罢,忽然一脸坏笑,说道:“哎你说奇怪不奇怪,为啥总感觉超市屏幕里的小优,胸更大一些?”

柳阳没心情开玩笑,敷衍道:“屏幕比例设定的问题吧。”言毕,盯着谭非的眼睛,柳阳又说道:“富贵险中求!咱们兄弟搏一把,九十九区走一遭?”

狭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桌,还有一张床。

谭非在床沿上坐下来,瞅一眼柳阳期待的眼神,皱眉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缺钱。可九十九区……”惨笑一声,谭非说道:“当初银河舰队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你不会忘了吧?”

柳阳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家里来信了……我爸的病更严重了。半年之内再不做手术,就……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谭非欲言又止。

柳阳又道:“确切的说,银河舰队也没有全军覆没。”

谭非失声苦笑。

银河舰队确实没有全军覆没。

因为银河舰队四纵指挥官侥幸逃离了九十九区。

只是……

据说,那位指挥官,在九十九区感染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基因病毒,竟是由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变成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妹子——并且最终因为莫名其妙的精神错乱而失踪。

一年前,地球人成立星际联盟,更信心满满的组建了银河舰队,试图征服天堂星。据说,征服之后该如何分赃,几个超级大国都已经商量好了。

然而,战争的最终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携带了代表地球上最先进装备的银河舰队,原本进展还算顺利。直到全军进入第九十九区,竟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没有人会料到,天堂星上竟是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磁场波动——电力和电子系统受到了严重影响。所有电子设备、武器、机动装甲等等,全部失控……

地球人终于记起了祖先的名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很显然,地球人对天堂星,所知甚少。

没有了先进装备的辅助,地球人的全面占领计划,自然宣告失败。

取而代之的,便是“狩猎”。

因此,星际联盟麾下,没有了训练有素的银河舰队,多了一群自称赏金猎人的乌合之众。

星际联盟利用从天堂星的卫星上开采出来的混钢打造成一座座地堡,成了要钱不要命的赏金猎人们的安全屋——也是猎人们销赃的所在。

地堡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由混钢打造。在能量防护罩撤去的数个小时里,可以很好的保护猎人们的安全。不仅如此,地堡还能调整、稳定内部的磁场,从而让地堡内保持电力的存在,更可以保证电子设备的运转。

X-24号地堡,坐落在第八十六区。

谭非和柳阳来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

之前,他们在第八十五区狩猎。

“明天再说吧。”见谭非迟迟不说话,柳阳丢下一句,匆匆离开。

他必须赶在能量防护罩关闭之前赶回住所。

看着柳阳急匆匆的背影,谭非烦躁的点上一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又捶了一下门框,才把房门带上。重新坐在床边,谭非塌着腰,呆呆的盯着地板。

过得不久,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能量防护罩即将关闭的警报声。

警报声很快停下。

整个世界骤然间一片死寂。

空荡荡的街道上,漆黑中走出来一只只呲牙裂嘴的凶兽,对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垂涎欲滴。

与此同时,在西四街四十四号的房间里,谭非也正在对着墙壁上贴着的一张小优的海报垂涎欲滴。

人美声甜、身材又好的星光卫视主持人小优,在谭非的梦里出现过许多次。

瞅着海报上小优的甜美笑容,谭非沉沉睡去。

这一晚,他又梦到了小优,甚至梦到了不可描述的美好。然而,正当他箭在弦上之际,却陡然间惊醒——因为小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变成了两种颜色。

一只是血一样的红色,让人触目惊心。一只是海一样的蓝色,让人莫名痴迷。

谭非坐在床头,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看时间,发现已然不早。无心再睡,便从一旁桌上拿起烟来,点上一支,心情抑郁的吞云吐雾。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柔和而清爽。

防护罩已经重新打开,地堡的街道上十分安全。

谭非收拾了一下,出了房门。

在不远处的街口的包子铺里,谭非遇到了柳阳。

两人在一张桌边坐下,各自要了早饭。

谭非说:“我又梦到那双眼睛了。”

柳阳苦笑。

谭非说:“我觉得吧,我当时看到的,应该是人脸,而不是斑斓蝶。”

斑斓蝶是天堂星上的一种巨大“昆虫”,它的翅膀上的图案,像极了诡异的人脸。

柳阳打趣道:“兴许是外星人?”

谭非很认真的点头,说道:“有可能。”

柳阳晒道:“今天去哪?”

“听说大碗山里有人发现了一条金蟒,去撞撞大运?蟒胆的价格,还是很喜人的。”

柳阳点点头。

包子被服务员端上来,啃一口包子,柳阳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越来越难吃了。”

谭非嘴角一撇,道:“还越来越贵了呢。”

柳阳一怔,这才注意到价格表上,包子涨价了。

“他娘的……”柳阳低声咒骂。

一旁,四个壮汉围坐一桌,正在讨论着血色沙金的事情。

免不了提到九十九区,和那个银河舰队唯一的“幸存者”。

一人打趣道:“九十九区啊,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血沙没找到,家伙事儿却丢了,多不划算啊。”

众人哄笑,另一人唏嘘道:“有啥不划算的?这世道,娶个媳妇得花多少钱啊!不如变成女人,嫁个有钱人得了。总好过在这鬼地方玩儿命!”

有人猥琐的笑道:“哥几个,都仗义点儿!谁要是变成了女人,可一定要先让弟兄们爽一把!”

又是一阵大笑。

柳阳也跟着浅笑一声,再啃一口包子,抬眼却发现谭非正眼神戏谑的瞅着自己。愣了一下,柳阳给了谭非一个鄙视的眼神。多年好友,他太了解谭非了。

“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柳阳质问。

谭非笑道:“变成女人,总比死了强。”

“呵……”柳阳脸上浮现一抹痛苦的笑容,摇头道:“我想了一晚上……还是算了。”说着,眼眶变得微红,“我爸的命固然重要,可我还有老妈和两个兄弟要照顾……”深吸一口气,收拾了心情,柳阳又道:“九十九区太危险了。”

谭非叹气,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对于柳阳而言,一定很艰难。沉默了一会儿,谭非忽然遗憾的说道:“可惜了。我还想着能省下不少彩礼呢。”

“啊?”

“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要是在九十九区变成了女人,我怎么好意思玩儿了就甩呢?你也不会好意思跟我要太多彩礼吧?”

柳阳皱着眉嫌弃道:“龌龊!”

“非也。‘爽一把’那种……”谭非悄悄指了指一旁说话的四个壮汉,压低声音道:“那叫龌龊。我这种以婚姻为目的的‘梦想’,叫正能量!”

2 大碗山

大碗山。严格说来,大碗山其实应该叫做大碗山谷。

顾名思义:状若一只大碗。

大碗由南向北裂开了一条缝,形成一条狭长的峡谷。

这峡谷,就是大碗山的入口。

一条溪水在峡谷中穿过,水流由内而外,常年不断。

诡异的是,溪水刺骨,清澈见底,却不见一条活物。涓涓流水,却又死气沉沉。

谭非手里反抓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警惕的看着前方。一边踩着溪水边缘的石块前行,一边跟柳阳低声说着话:“每次来这里,我都感觉有些阴森森的。”

柳阳也同样低声回话:“咋?还担心有鬼不成?”

“哈,你说这外星的鬼,是啥样的?”

柳阳嗤声一笑。

笑声大了点儿,引得回声在峡谷中回荡。

这样的回声,很容易引来附近的野兽。

所以两人总会很小心的低声交谈。

穿过这条狭长的峡谷,前方豁然开朗。阴森森的感觉不见了,周围的空气也通畅了许多。谭非深呼吸着,瞥一眼前方溪水的方向。他知道,溪水的源头,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寒潭。寒潭十分诡异,纵然是盛夏三伏天,依然寒气逼人,冰冷刺骨。再加上寒潭周围草木郁郁,阴风阵阵,以至于所有赏金猎人都认为那寒潭有点儿邪性,所以一般没有人靠近。

柳阳四下里看看,问谭非:“那金蟒在哪?”

“那边。”谭非指了指前方,说道:“听说昨天有个八十五区的小子闯进来,在那边被金蟒直接吞了。”

这大碗山所在,算是八十六区和八十五区的分界线。所以,八十五区的猎人偶尔也会来到这里。之前谭非和柳阳也是从八十五区穿过大碗山,进入八十六区的。

“以前没见过。”柳阳说道:“这种东西,应该不会随便搬家吧?”

“应该吧。”谭非说着,与柳阳一起往刚才所指的方向谨慎前行。

周围看起来十分安全,除了草木,再无其它。

但谭非和柳阳依然保持着习惯性的警惕。

毕竟,这个所谓“天堂星”,对于赏金猎人而言,更像是“地狱”。

一年多以来,莫说死在野兽之口的,纵然是死于蚊虫鼠蚁的猎人,也是不计其数。

据说,有一种色彩斑斓的蚊子,咬一口,就能让人身中剧毒,并且无药可医。那个被老鼠啃的只剩下骨头的凄惨故事,更是被人传的惊悚可怖。在处处杀机的天堂星上,大意就等于自杀。

穿过乱石和草木,行不多远,谭非忽然驻足。

柳阳也蹲下来,查看着地上明显被踩断不久的草茎。

有人先一步到了这里。

谭非皱了一下鼻子,低声说道:“有腥味儿。”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从背上取下兵器。

柳阳用的是两把长刀。

谭非原本手中就抓着一把短刀,又从背上取下了一把长刀。

两人警惕的时而并排前行,时而分成前后,总是保持着背对背的姿势。

一人多高的野草随风而动。

遮天蔽日的大树,一棵挨着一棵。

走不多远,谭非给了柳阳一个眼神,之后收了刀,手脚麻利的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柳阳则横刀在手,守在树下。

很快,谭非爬到了高处,蹲坐在树杈上四下里查看。

野草太深了,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异常。

忽然,有什么东西朝着谭非这边飞了过来。

谭非心神一紧,定睛看去。

却是一颗红透了的水果。

怔了一下,谭非将水果接住。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跨坐着一人。

那人一只手拨开了藏身的枝叶,冲着谭非笑了笑,说道:“找金蟒来了?”

谭非跟着笑笑,啃一口水果,说道:“别说你已经得手了。”

“狗屁。”那人指了指旁边树枝上挂着的一具还在滴血的野兽死尸,说道:“我老早就来了,翻遍了整个山谷,又在这挂了饵,等了很久,连个鬼影都没见一个!”

这是一只已经死透了的黑色角豹。脖颈处的伤口上,血滴的不快,看样子应该是快要流干了。

利用野兽或是人类的死尸作为诱饵,猎捕更强大的野兽——这是赏金猎人们惯用的手段。

谭非从树上下来,走向那人。

柳阳也跟过来,抬眼看看挂在树上的那角豹死尸,说道:“可以了。角豹也很值钱的。”

“嘁,扣掉肢解费、包装费、保鲜费、运费、提现费,还能剩几个钱?”那人说着,轻飘飘的落下来。他虽然有些肥胖,身法倒是轻巧。待站稳了,才继续说道:“要说值钱,还得是血沙。我估摸着呀,四万五不是个头儿,很有可能上五万。”

谭非撇嘴道:“少扯淡了,一克五万?疯啦?你当星币是冥币啊?”

那人给了谭非一个白眼,道:“你懂个蛋!知道血沙用来干啥的吗?”

“干啥的?”柳阳好奇的问。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内部消息!我听说,血沙可以延缓人类细胞的衰老速度。”

柳阳怔了一下,未及开口,就听到了谭非的不屑笑声。“咋?传说中的‘不老仙丹’真要被炼制出来了?我说老胡啊,你这是哪来的内部消息?靠不靠谱啊?”

那人姓胡,全名是什么,谭非并不清楚,也懒得去问。

毕竟,指不定哪天老胡就挂了,记不记得名字,一点儿也不重要。

老胡很不高兴,说道:“废话!内部消息!懂不懂啥叫内部消息?我跟你们说,我在星盟总部有熟人。”

“咋?星盟盟主是你二舅啊?”谭非挖苦道。

老胡乜了谭非一眼,道:“星盟后勤部部长姓啥知道不?”

柳阳挤出一丝笑,问道:“姓胡?”

“哈!”老胡笑了一声,一脸的与有荣焉。伸了个懒腰,又道:“行了,不跟你们在这耗着了。我这起得早,有点儿犯困了,得回去补个觉。”说罢,抬头看向那挂在树枝上的角豹,打算扛回去卖掉。

未成想,原本挂着的角豹死尸,竟然不见了踪影。

树枝上空空如也,唯有残留的一些血迹。

一阵诡异的风吹来,夹带着浓重的腥味儿。

老胡倒吸了一口凉气,动作缓慢的抽出佩刀,嘴里咬着牙咒骂:“这杂碎!”

谭非手中短刀挽了个刀花,长刀轻轻的拨开了一些面前的杂草。警惕的后腿一步,紧挨着老胡和柳阳,低声说道:“确定是金蟒?不是猿、猴啥的?”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诱饵,怎么看都像是诡诈的猿类生物。

柳阳没有吱声,只是皱着眉头,警惕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但见他的瞳孔不断的快速收缩、扩张,紧握着双刀的两只手上的小指,也开始不知何故的剧烈颤抖着。

老胡低声回道:“金蟒没有这速度吧?”

周围一片死寂,甚至连刚才还有的腥味儿都不见了。

谭非微微侧了下脸,看向柳阳。

柳阳没有吱声,开始顺时针移动。等到柳阳站在了老胡原本站立的地方时,忽而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与柳阳搭档非只一日,谭非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刀,随时准备接收柳阳的暗示,从而暴起杀敌。

“散!”柳阳忽然断喝一声。

谭非不解,却也没有任何犹豫。散开的同时,还飞起一脚,将老胡给踹开了。

就在三人原本站立的地方,杂草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碾压了一般,紧紧的贴着地面。片刻,又支棱了起来。

“我艹!”老胡骂了句粗口,说道:“什么玩意儿?会隐身?”

柳阳双刀横在面前,深吸一口凉气,道:“不是隐身!是……透明?”他似乎也无法确定。话音未落,猛地一个拧身,好似在躲避什么。“上面!”说话间,长刀挥砍。刀锋重重的砍在了什么东西之上,竟又被快速弹开。刀锋上干干净净的,显然没能伤及那东西分毫。

谭非沉心静气,守在柳阳附近,并没有立刻出手。

看不到对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他没有柳阳的能力,看不到那“透明”的东西。

“脚!”柳阳忽然断喝出声。

谭非反应极快,迅速跃起。同时长刀出手,往地上狠狠的挥砍。长刀还没有触及地面,就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谭非出手的力道十足,刀锋也足够锋利,却仍然没能伤及那东西。

老胡慢了一步,没能即时跃起。双脚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紧接着,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整个人凌空而起。老胡登时懵了,想要挣脱束缚,奋力的在身边挥刀,却是无济于事。“我艹!救我!”说话间,老胡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腥臭。更感觉到一股热浪从头顶吹来。

赏金猎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可真的面临死亡,老胡还是吓得脸色惨白。

谭非赶紧从怀里取出一个玻璃球,照着老胡的身子弹了过去。那玻璃球在距离老胡身子约莫一尺的距离破开,里面竟是强酸。这孽畜虽然皮肤坚硬,可还是扛不住强酸的腐蚀。刺鼻的腐蚀气味散发出来,甚至还有白烟浮现。紧接着,老胡身上,一条一尺余粗的金色巨蟒乍隐乍现!

巨蟒痛苦的拧动着身子,摆头望向谭非,之后再一次“隐身”。

柳阳忽然扑向谭非,抱着他就地打滚。

原本谭非站立的地方,尘土四溅。

明显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下去。

被缠上的老胡此时也重获了自由,甫一落地,他便赶紧捡起了丢在地上的刀,之后快速后退。又好似担心被巨蟒追咬,竟是又绕了个圈儿,靠近了谭非和柳阳。

此时,柳阳从谭非身上爬起来,半跪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还真是金蟒。”

谭非也已经起身,顾不得掸掉身上尘土,看一眼惊慌失措的老胡,再看面前空无一物,咋舌道:“毁了皮,可是会少卖钱啊!。”说话间,又从怀里取出了一颗玻璃球。

这颗装了强酸的玻璃球,在地球上虽然不值钱,可在天堂星上,却是价值五千星币一颗。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谭非是不舍得用的。

刚才用了一颗,已经让他很心疼了。

回头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老胡,谭非眼珠一转,说道:“老胡,我对你这可是救命之恩呐,咋说?”

“咋说?哪天我变成女人,对你以身相许行不?”老胡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那倒不必。”谭非断然拒绝。“你长这么丑,变成女人肯定也难看。这样,回头你转我一万块就成。”

“我转你个大耳巴子!”

“好了!别吵了!”柳阳打断了两人的贫嘴,又看了看谭非一直抓在手中的玻璃球,有些好奇。“这东西不是早断货了吗?你哪来的?”

“嘿嘿,我自然有我的门路。”谭非说着,将玻璃球递给柳阳,“瞅准了,丢这畜生眼睛或是嘴巴里。”

“哪有那么容易。”柳阳说着话,视线紧紧盯着前方空荡处,低声说道:“这家伙很聪明,不敢靠近了。”说话间,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下沉了一些。显然,那金蟒正盘在大树之上。大腿一般粗的枝干都能压的下沉,足见那金蟒之巨。

谭非借着前面柳阳的遮挡,又取出了一颗玻璃球藏在手心中。看到老胡吓得脸色苍白,谭非忍不住挖苦道:“奇怪了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怕死啊。”

老胡却是冷哼一声,道:“我不是怕死。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的,太危险!躲在你们身后,更安全一些,没必要冒出来找死。怕死和找死,是两回事。”

谭非闻言,竟是愣了一下,“嘶……有道理。”说着,跟柳阳递了个眼色。

两人合作日久,柳阳当即心领神会。

二人同时走动起来,一左一右,围着那金蟒转圈。

老胡见状,愣怔了一下,之后快速做出选择——朝着谭非走去。

谭非不解:“就算是抱大腿,你也该抱着柳阳的吧?我可看不见这东西。”

“你比较有安全感。”老胡嘀咕了一句。

在老胡看来,谭非和柳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柳阳比谭非更加心狠手辣。万一出了意外,柳阳是绝对不会顾着自己的。而谭非,却可能会顾着自己——可能而已。

当然了,求人不如求己。

老胡决定先缓口气儿,待找准了机会,撒丫子就跑。

打架,老胡不擅长,但跑路的话……

至少能跑得过谭非和柳阳。

3 X,即未知

天堂星上的赏金猎人们总结出了一条经验,那就是:“永远不要小觑任何东西。”比如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它很可能是善于伪装的天堂星猎手。比如一只能当宠物来养的看起来毛茸茸的可爱东西,它可能会特别喜欢吸食脑髓。再比如芬芳淡雅的一朵小花,它未必不会要命。

更遑论这种能够“隐身”的金色巨蟒了。

之前因为大意,被谭非的玻璃球伤到了之后,那金蟒立刻就变得警觉而愤怒起来。不仅时刻防备着玻璃球,攻势也是越来越快。好几次都差点儿一口将谭非和柳阳的脑袋咬下来。

柳阳终于瞅准了机会,丢出了手中的玻璃球,却被那金蟒灵巧的避开了。它虽然身形庞大,却又十分灵活迅捷。更诡异的是,半空中扭转身形,也是轻而易举。再加上有心防备,当然不会再次轻易被玻璃球伤了。

但见它漫长的身躯在树木之间来回徘徊,似是生怕三只煮熟的鸭子飞掉了。

周围的腥臭味道越来越浓。

谭非看到了被金蟒甩出来的哈喇子,腥臭便源于此。

将手中最后一颗玻璃球递给柳阳,谭非叮嘱道:“不能丢中眼睛或是嘴里也无所谓,只要能逼它现形就好!”说着,瞅了一眼柳阳颤抖的小指。

长时间的使用眼睛的能力,让柳阳明显有些不堪重负。

他的小指,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柳阳道:“问题不大。”

“嗯。”谭非放了心,又跟柳阳分开,绕到了另一侧。

看一眼对面的柳阳,谭非点点头,之后沉心静气,双手前置,拉开了一个好似要打太极一般的架势。

一直跟在谭非身后的老胡见状,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往后退出好几步,更拉了个弓步,随时准备跑路——此时不跑,还是心存侥幸。万一谭非和柳阳能收了这金蟒,自己参与其中,总也能分一杯羹。

注意到玻璃球的金蟒突然停止了游走的动作。

柳阳和谭非也杵在原地,不敢乱动。

这不知何年何月形成的山谷,陡然间一片死寂。

柳阳不喜欢这种死寂。

他不像谭非那样喜欢安静,相反,他更喜欢热闹。

太过安静,会让他莫名的心慌意乱。

深吸一口气,柳阳感知了一下颤抖的手指,视线死死的盯着前方,苦苦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终于,柳阳出手了。

就在谭非突然往前踏步,吸引了金蟒的注意的同时。

玻璃球啪的一声碎掉,具有强大腐蚀性的强酸洒在金蟒的身上,开始腐蚀它坚硬的外皮,使得它“隐身”的能力变得不稳定。如之前一般乍隐乍现,诡异而可怖。

谭非瞅准了机会,直接冲了上去。

那金蟒猛地将脑袋从柳阳那边摆过来,冲着谭非张口。

谭非没有躲闪,而是直接出手,竟是试图抓住金蟒的上下颌。金蟒反应也快,直接闭嘴。脑袋硬生生的撞了过来。谭非感觉自己的胸口好似被木桩狠狠的撞了,整个人倒退着滑步。

与此同时,金蟒蛇尾横扫。

柳阳没有来得及躲避,直接被扫飞了出去。

老胡见谭非和柳阳如此不堪一击,自是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要说跑路,在天堂星上,能跑得过老胡的人,屈指可数。

逃出大碗山,走进地堡防护罩,老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外面,老胡心下唏嘘。

唉!

好险。

等三年合约到了期,说什么都要回家了。

可怜谭非和柳阳,两个年轻小伙儿,还没媳妇呢,就翘了辫子。

老胡胡思乱想着进了黑金酒吧。

来一杯烈酒,先压压惊。

视线习惯性的看向酒吧里的电视屏幕。

欣赏着屏幕上的诱人画面,老胡跟酒保闲聊。“还是干你这行舒坦。挣钱又安全。”

酒保乐呵呵说道:“伺候人的行当,舒坦啥?安全是够安全,可论及挣钱,哪里比得了你们。”

“哈哈,倒也是。”老胡打了个哈哈,又把酒杯放在酒保面前。

连着三杯烈酒下肚,老胡打了个酒嗝儿,脸色呈现出红润。偶然听得附近有人提及血沙,老胡循声看去,竟是熟人。凑上去闲聊,方知已经有人前往九十九区“淘金”了。

“真是要钱不要命。”老胡嘟囔了一句,端着一杯酒,离开了熟人,找了个角落里坐下。又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扛了一只角豹打算猎捕金蟒,最后不仅亏了角豹,还差点儿丢了小命……真是越想越不痛快。

借酒消愁,未必愁更愁,但一定会醉倒。

半醉半醒之间,老胡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故乡……

老胡忽然想起来一条规矩:如果愿意花费重金缴纳违约金的话,就可以提前回家。

……

大碗山谷之中。

金蟒的身体上有两处地方被强酸腐蚀。

因为没有清洗,只是借助泥土和树叶刮蹭,自然蹭不干净。

残留的强酸继续腐蚀着金蟒。

金蟒的“隐身”能力越来越不稳定了。

被金蟒一记头槌撞的胸腔里翻江倒海的谭非扶着一颗大树站起,抚了一下胸口,看向不远处的柳阳。柳阳在地上滚出很远,才翻身半跪着起身。

“还有没有?”柳阳问。

谭非摇头。

玻璃球不仅价格贵,携带也不方便,谭非自然不会带上太多。

那金蟒没有给二人商量对策的机会,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蹭了一下身上的强酸,之后再次朝着谭非扑来。谭非赶紧躲避。那金蟒直接缠上谭非刚才扶着的大树,之后迅速的在树枝上游走。从谭非头顶掠过的时候,一滴口水落在了谭非脸上,把他恶心的差点儿吐了。

正是上午时分,日头很烈。

谭非抬头查看金蟒踪迹,却被阳光晃了眼。

趁着谭非闭眼的时机,那金蟒陡然下落扑来。

柳阳赶紧出声提醒:“小心!”

谭非赶忙躲避。

柳阳也扑了上来,试图抓住蟒尾,却是没能成功,还差点儿被蟒尾扫趴下。

金蟒的攻击越来越凌厉频繁,它好似十分焦躁,希望尽快结束战斗。

谭非注意到,柳阳第二次丢出的玻璃球虽然没能砸中金蟒的眼睛或是口腔,却好像砸在了金蟒的七寸处。所谓七寸,并非真的七寸,而是指蟒头与蟒腹之间的位置,就好比是人的脖颈处。蟒蛇的心脏,就在这个位置。

很显然,强酸的持续腐蚀,让金蟒感觉到了危机。

谭非和柳阳也看到了机会。

二人拿起刀来,开始试图攻击金蟒被强酸腐蚀的地方。

强酸将蟒皮腐蚀了,强韧度自然是不如先前。

金蟒虽然很快,谭非和柳阳却也不慢。

更何况金蟒之前吞了角豹,身体多少有些笨重。

很快,谭非首先得手。

他的长刀刺进了金蟒被强酸腐蚀出来的第一个伤口处。

可惜未及高兴,就直接被蟒尾扫在脑袋上。

感觉好似被人打了闷棍似的。

谭非脸朝下趴在草地上,脑袋里嗡嗡的响。

“谭非!谭非!”柳阳的声音有些恍惚。

谭非眉头紧皱,又拍了一下脑袋,这才逐渐恢复了清醒。爬起来,却是头重脚轻的晃了两下。

看到谭非还活着,柳阳松了一口气。

两人再度配合着对付金蟒。

有了之前的教训,金蟒总会小心的护着伤处。不过谭非和柳阳十分狡猾,声东击西的手段一再使用。金蟒虽然聪明,可到底不如人类的智商。在接连吃了两次亏,七寸伤口处更渗出金色血液之后,金蟒终于是怕了,不再攻击二人,转而掉头跑路。

谭非感觉自己应该是有点儿脑震荡了,胸口还被撞过一次,浑身上下都不太舒坦。此时金蟒败退,他也心生退意。奈何柳阳竟是不由分说的追了上去。谭非无奈,自是只能跟上。

追了一段距离,前方忽而变得阴冷。

谭非看了看前面在林间快速穿梭的已经失去了“隐身”能力的金蟒,心中暗惊。

怎么看起来这金蟒好似要去那寒潭所在呢?

那寒潭十分邪性,再加上这条会“隐身”的金蟒……

“柳阳!别追了!”谭非停下了脚步,更叫住了柳阳。

柳阳不名所以,却还是停了下来,回身问谭非:“咋?”

谭非摇头:“这金蟒有些古怪。别去了。”

柳阳有些不甘心,可此时再追也晚了。而且看起来谭非的状况不是太好,总不能丢下他,自己去追。颇为遗憾的叹一口气,柳阳走回来,搀扶着谭非,说道:“今儿是亏了。”

谭非苦笑,揉了揉胸口,说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又皱了皱眉,感慨道:“后悔了。当初我真的该选另一瓶试剂。”

这话,谭非说过很多次了。

柳阳听得耳朵都要生老茧了。

所谓“试剂”,即生化药剂。

“试”,就是试验。

所有“试剂”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因人而异,并不能完全确定。

按照星际联盟制定的规矩:“每一个赏金猎人,都必须注射一种生化药剂。”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强化体能,用以保命。也算是“自愿”为了全人类的未来而做出巨大的贡献。

当然了,参与“试验”不是因为“伟大”,而是因为能赚钱。

至于“三年之约”,有人猜测,应该是为了观察生化药剂的效果。

其实谭非一直都不知道“另一瓶试剂”会有什么效果。

他之所以常常感慨,并且嫌弃自己用掉的“这一瓶”,主要是因为“这一瓶”实在是太废了。

试剂的最终具体效果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有三种效果,是一定会实现的。

即每一种药剂,都会让人的力量、体质和敏捷有着巨大的提升。这三种效果,自然也是赏金猎人能在天堂星存活的关键。所以这三种效果,也是最“常见”的,没有人会在意。赏金猎人和研究试剂的生化专家们最在意的,是一种未知的效果。

每个人身上都会存在未知效果。

力量、体质和敏捷,是三种已知效果。

而未知效果,被命名为“X”。

x,即未知。

3+x,等于赏金猎人。

柳阳的X技能,就是他的眼睛。

他总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具体如何,他从未与人提及,包括谭非,旁人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或者像老胡那样,他的X技能,就是跑得快。

而谭非的X技能……

柳阳忽然一把抓住了谭非的肩膀,他的视线死死的盯着寒潭方向,小指剧烈的颤抖着。

“怎么?”谭非问。

“跑!快跑!”柳阳低声喝道。

柳阳说罢,抓着谭非的肩膀就跑。

状况发生的太过突然。

谭非一个不小心,竟是被地上的蔓藤绊倒了。

柳阳急得赶紧搀扶,口中更是挖苦道:“绊倒是娘们儿的技能吧?”

谭非爬起来,嚷嚷道:“你是爷们儿你背着我跑啊?”

“你去九十九区变成娘们儿回来,我就背你。”

“想娘们儿想疯了!”

两人口中说着废话,却并不耽误发足狂奔。

谭非不知道柳阳到底看到了什么,不知道身后有什么危险,却也没有问。看柳阳不再说话,只是咬紧着牙关狂奔,便知道身后极为凶险,不是继续说废话的时候。

4 残酷的方式

背后的阴冷,让谭非有种被鬼追赶的错觉。当然是错觉。

天堂星上没有鬼。

但天堂星上有比鬼更可怕的东西。

忽然,谭非感觉落脚处有些异常,低头看去,却发现地上竟然有水。

冷得让人惊悚的水,像是源自寒潭。

水打湿了鞋子,竟是冻的脚指头发麻。

很快,水不停的漫过来,越来越多。

天地间顿时一片阴寒,好似眨眼入了冬。

谭非和柳阳不断的往前跑,生怕被这诡异的水淹没了。

终于,两人钻进了峡谷入口。

站在一块半丈高的石头上,谭非回头张望,脸上显出惊异之色。

他看到了一片还在渐渐升高的水泽。

这突然冒出来的冰冷的水,竟是在短时间内填满了整个大碗山谷。原本的一片平坦,自然也就变成了水泽。寒气从四面八方的水面上袭来,冻得谭非打了个哆嗦。

柳阳道:“那金蟒钻进了寒潭里。”

谭非闷哼一声,道:“走吧,感觉要冻死了。”

二人不再迟疑,顺着峡谷离开。

天色还早。

可经过这一番折腾,自然也没有了心力再去别处狩猎。

回到地堡,柳阳要去酒吧喝酒,谭非却不好酒,想回住处休息,却被柳阳生拉硬拽的进了酒吧。

不过中午时分,酒吧里却已经很热闹了。

找了个卡座坐下,柳阳灌了一口酒,又点上一支雪茄吞云吐雾。刚抽了两口,透过烟雾,却是看到了熟人——不远处的角落里,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家伙,竟是老胡。

柳阳提醒谭非。

谭非循着视线看过去,顿时乐了。“救命之恩,请一顿酒是应该的吧?”说罢,便起身去找老胡,打算小小的宰他一下。

柳阳笑着坐在远处,琢磨着等会儿该要一瓶什么样的好酒。

有人忽然高声骂娘。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以为又有什么热闹可看了。

那人继续大声嚷嚷:“真的假的?那狗日的运气这么好的?真他妈的操蛋!”

他旁边,同伴掏了掏耳朵,嫌弃的不行。

隔了几个座位的地方,有人厌烦道:“刘瞎子!你他妈脑子有病啊?嚷嚷个屁呢?”

那刘瞎子啐了一口,说道:“王二那狗日的,在九十九区淘了九克血沙。”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阳也是惊讶的瞪着眼睛,放下了酒杯。

“我操!”有人说道:“这才半天工夫,跑腿时间也不够!九克血沙?胡扯!”

“不是今天淘的。”那刘瞎子的同伴说道:“我听王二说,那九克血沙,是他前些时候在九十九区捡到的。当时也不知道这东西值钱,装兜里给忘了。”

刘瞎子说道:“他娘的!王二呢?狗日的发财了也不说请喝酒!”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说着话。

柳阳又端起了酒杯,一边喝酒,一边犯愁。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自己在大碗山里差点儿丢了小命,最终一毛钱没赚。人家随便翻翻口袋,就挣了四十万!

越想越不痛快!

此时,谭非回来了。

“那小子喝的烂醉,喊不醒了。”谭非笑道。

柳阳却道:“九克血沙,就是四十万零五千块。听说出售血沙,还会被免除打包费、运费和提现费什么的。”

谭非知道柳阳在想什么,却是不往上扯,明显是对血沙没兴趣。

柳阳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咱们今天又白忙。”

“白忙不是很正常?”谭非说道:“很多人别说白忙了,小命都丢了。命要是丢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柳阳闻言,苦笑点头。抬眼看向电视屏幕,柳阳岔开话题,笑道:“这洋妞儿是真带劲儿。”

“嘁,我觉得还是小优更带劲儿。”

“哈哈,你呀,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小优那种妞儿,八成都是领导床上的,你挨不上边儿的。”

两人说着不靠谱的废话,在酒吧里厮混了半天,这才离开。

谭非回到西四街,刚要进门儿,转眼看到了小夏。

“兄弟,没出去啊。”谭非随口打着招呼。

“嗯,非哥好。”小夏一如既往的腼腆。只是,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笑容也十分勉强,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谭非皱了皱眉,看向小夏,问:“咋了这是?你爸呢?”

“我爸……”小夏抿了一下嘴唇,才说道:“我爸去九十九区了。”

“噢……”谭非苦笑,又安慰道:“别担心,你爸老奸巨猾的,不会有事儿的。”

谭非跟老夏开玩笑惯了,说话很不礼貌。

小夏也不介意,点了点头,道:“非哥今天收获咋样?”

“白忙。”谭非说着,推开了门,客套了一句:“进来坐会儿?”

小夏迟疑了一下,点头跟了进来。

谭非暗暗叫苦。

他喝了点儿酒,有点儿犯困,本来想直接睡下休息的。

若是老夏或是旁人,谭非直接就赶走了,甚至会怼一句:“跟你客套,你还当真了?”

但小夏不同。

每次见了谭非,小夏都会十分亲切的叫一声“非哥”,亲的跟亲兄弟一样。

谭非自然也不好意思跟小夏胡咧咧。

“喝水吗?”谭非说着,起身拿了茶壶,给小夏倒水。没有听到回应,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小夏竟是眼眶微红,泫然欲泣。谭非将半杯茶递给小夏,在一旁坐下,劝慰道:“我记得你属虎的是吧?今年十九还是十八了?”

“十八。”小夏捧着茶杯,低声回了一句。

“哦,是了。去年还未成年,你爸伪造了你的年纪,托了关系,才让你当了赏金猎人。”一个父亲,为了挣钱,让未成年儿子来送死……因着这事儿,谭非一直有些瞧不起老夏。所以与他说话,总会夹枪带棒的。

小夏点了一下头,又沉默下来。

谭非心中叹气,觉得小夏挺可怜的。

像他这样的年纪,若是生在有钱人家里,此时应该正抱着智能手机玩游戏吧。

可怜而已。

仅仅是可怜了。

在天堂星上,每一个赏金猎人都自身难保,没有富裕的同情心去帮助任何人。

“非哥。”小夏低声问道:“下午你还出去吗?”

“不了,明天再说。”

“哦。”

谭非实在是有些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忍不住开玩笑道:“年纪轻轻的,愁眉苦脸的干啥。你爸本事大着呢,死不了。最多变成个娘们儿。哈哈——咳。”

见小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谭非尴尬的止住了笑。

小夏可怜兮兮的看了看谭非,复又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才低声说道:“非哥,其实你……误会我爸了。我爸……很好的。”

谭非干笑,不语。

小夏又说道:“我爸说,非哥你是个好人。”

谭非晒道:“这‘好人卡’发的……”

小夏挤出一丝笑容,怯生生起身,道:“非哥,我……我走了。”

“再坐会儿吧?”谭非习惯性的又客套了一句。

“啊……好。”小夏又坐下了。

谭非抬手抹了一把脸,心中暗骂自己是个蠢货。他倒是并不嫌弃小夏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客套,甚至觉得小夏的天真淳朴很是难能可贵。天真淳朴从来都不是错。错的,是人情世故,是拿虚情假意当文明礼仪。

谭非又挠了挠头,跟小夏胡乱聊着天气如何之类的废话。终于熬到小夏再次起身欲走,谭非才松了一口气,更强忍住了再客套一句的冲动。

透过钢化窗户,看着小夏孤单又瘦小的背影,谭非不禁叹气。

虽然不喜欢老夏,可谭非还是希望老夏能活着回来。不然,小夏这孩子,大概很难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所谓残酷的世界,指天堂星,也指地球。

又有哪个世界不残酷的?

只是残酷的方式不同罢了。

天堂星不过是把所有的残酷都摆在了明面上,没有试图用华丽的文明外衣遮掩而已。

谭非趁着酒劲儿,胡思乱想一阵儿,便沉沉睡去。

睡梦里,他又见到了那张诡异的漂亮的脸。

在一片草木的背后。

那张脸小心翼翼的偷窥着谭非。

被谭非发现之后,又迅速消失在了丛林中。

翌日清晨。

吃早饭的时候,谭非跟柳阳提及了昨夜的梦。

柳阳取笑道:“还说我呢,我看你才是想女人想疯了。不然哪能老是做梦梦见女人啊?”

谭非苦着脸给了柳阳一个白眼,道:“我琢磨着,哪天还得去一趟九十一区。说不准,真能找到一个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女人呢。”

当初,谭非就是在第九十一区,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眼睛颜色不同的女人。

“你不是说那里太危险了,再也不去了吗?”柳阳取笑道:“不怕遇到‘吸血鬼’啊?”

“不能那么衰吧?”谭非说着,头皮有些发麻。

想到“吸血鬼”,谭非就打消了再去九十一区的念头。

那种长了蝙蝠翅膀一般的四足生物,像极了地球上传说中的“吸血鬼”。

事实上,那东西比地球上只是吸血的吸血鬼更残忍。

因为它还喜欢吸食骨髓。

吃过了饭,柳阳点上了一支雪茄,与谭非一起往外走。“要不要再去大碗山看看?那金蟒非比一般,要是真能抓了,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做人嘛,不要好高骛远。”谭非说道:“每天出门随便打打猎,其实也不少挣的。你算算,你要是一天猎到一只野猪,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只,怎么算,也值一百万星币了。”

柳阳哼笑道:“除去大概十万的伙食费,二十万的住宿费,一万的电费,十万的烟钱,还能剩下几个钱?这还不算受伤了之后的药钱、狩猎工具费用之类。三年下来,回家再花一百万买张船票……合着出来白忙是吧?”

“我不抽烟。”谭非说罢,又不满道:“二十万的住宿费,太他妈贵了。嘶,我说,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得了,省下一半的住宿费,不好吗?”

“我不习惯和人一起住。”柳阳断然拒绝。

谭非很不爽,嫌弃道:“你以为我乐意跟你一起住啊?一身的烟味儿。”

说起烟来,柳阳气道:“妈的。烟又涨价了。以后大概是抽不起雪茄了。”

两人说着废话,一路出了地堡,进入了深山老林中。

谭非计划着今天去偷鸟蛋。

柳阳有点儿瞧不上那种小钱,再一次提及了血沙的事情。

“没有胆量,哪有产量?”柳阳不记得是哪里听来的这句话,倒是觉得极有道理。

谭非沉吟许久,才摇头道:“等等看吧。”

“等啥?”

“等别人先探探路啊。”谭非说道:“过几天,那些人要是非死即变,你也不用老琢磨着去九十九区淘金了。对不对?要是他们大多都能活着,咱们再去也不迟。”

柳阳点头同意道:“有道理。那就等等看。”

5 猎人和猎物

最近几天里,赏金猎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自然跟血色沙金有关。关于血色沙金能延年益寿的传闻,也是越传越玄乎,已经有人在喝多了之后说什么血色沙金能让人长生不老了。

天堂星上的赏金猎人们没有长生不老的野心。

他们想要的,只有钱。

只是钱。

签了合约来到天堂星的猎人们,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钱。

柳阳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没钱看病,家里还有两个兄弟等着娶媳妇的彩礼钱,柳阳也就不会来到天堂星了。

看完了主播小优最新播报的消息,柳阳眉头紧蹙,抽一口烟,再灌一口酒,却仍然拿不定主意。

血沙又涨价了。

从最开始的每克四万五千星币,涨到了四万六千星币。

不过几天而已,就涨了一千。

老胡说的应该没错,涨到五万,肯定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

九十九区,不是善地。

已经过去了两天。

第一批冒死前往九十九区淘金的猎人们,若是没有遇到意外,应该已经到地方了吧。可惜地堡之外是没办法轻易传输信息的,自然也就无法得知那些人的状况了。

也许谭非说的没错,再等等看吧。

柳阳心情纠结的出了酒吧。

看看天色还早,也并不想回去休息,干脆便在地堡的街道上乱转。转到“星航”公司外,忽然被一阵争吵声吸引。

星航,是一家“出租车”公司。

星航的悬浮快车,可以在天堂星上快速穿梭。

乘坐快车,只需两天时间,就可以抵达九十九区。

此时,星航大门口,穿着工作服的司机,正在跟人争吵。

“啥昨天谈好了?你又没有交定金!今天就是涨价了,怎么着吧?爱坐不坐。”司机怒气冲冲的吼着。

司机的对面,杵着一个气得满脸通红的家伙,竟然是老胡。

老胡也是不甘示弱,怒道:“坐地起价,什么东西!十万?你咋不去抢!啐!”

“小子!我跟你说,别骂人啊!”司机冷着脸,警告道:“你再骂一个试试?”

老胡张了张嘴,看到星航大门里面几个正朝着这边张望的司机,又悻悻然的闭嘴。“谁骂你了?咱文明人,从不骂人。”不等那司机说话,老胡又道:“算了,我不坐了!”说罢,转身快步离开。

迎面遇到柳阳,老胡干笑了一声。

柳阳问:“你这是打算去哪?”

“还能去哪。”老胡说道:“打算去九十九区撞撞大运来着。”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妈的!这狗日的,要十万路费!还真敢要!”

柳阳转身跟着老胡往前走,低声回道:“星航的司机抱团儿的,别去招惹。”

“我知道。”老胡说着,眼珠一转,问:“柳阳,要不要叫上谭非,咱们仨拼个车?”

柳阳苦笑,说道:“谭非不肯去。”

“咳!怂货!”

“呵呵。”柳阳笑了一声,看看老胡,问:“九十九区那么危险,你不怕死啊?”

老胡沉默了下来。

走了一段路,老胡才说道:“我爸是挖煤的。我小时候问他‘挖煤那么危险,你不怕死吗?’你猜我爸咋说?”

柳阳猜不出来,但已经明白了老胡话里的意思。

老胡没有再说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老胡说道:“路上很危险,还有返程消耗,十万的路费,也不算特别贵。是吧?”

柳阳抽着雪茄,嗅着刺鼻的烟,点头道:“不贵。”

岔路口处,二人分别。

柳阳看了看往自己住处的路口,又看了看西四街方向,最终还是往西而行。

44号。

房门紧闭着。

柳阳上前敲门。

房门打开,开门的却是小夏。

小夏腼腆的冲着柳阳挤出一丝笑,打招呼道:“阳哥。”

“小夏啊……你……走啊?”

“嗯。”小夏答应一声,匆匆走了。

柳阳咬着雪茄进了屋,看看坐在床头的谭非,又看了看床铺,眼神古怪,问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谭非茫然的看向柳阳,猛然顿悟,骂道:“去你妈的!胡扯什么。”

“嘁。”柳阳似笑非笑。“这种事……正常。天堂星上也没个女人,很多人都憋坏了。”

谭非瞪眼道:“正常个屁。他就是担心他爹死活,托我打听打听消息。”说着,皱眉瞅了瞅柳阳嘴里的雪茄,起身打开了房门透气。

柳阳在床沿上坐下,提及了街上遇到老胡的事情,还看似随意的提了提老胡那个挖煤的父亲。

谭非审视着柳阳,感觉有些压抑,问:“你就那么想去啊?”

柳阳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使劲的吞云吐雾,良久,却道:“没想到,你还真把烟给戒掉了。以前抽那么凶。”

谭非讪笑。

柳阳叹气,说道:“人生苦短,本来乐趣就少。你又戒了烟,还不爱喝酒,更没去赌场玩儿过,天堂星上还没有女人……啧,你的人生,太无聊了。”

谭非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的乐趣所在是看书。最近我在研究《人的劣根性》,刚好看到‘色之性也’篇,唉,当真是感触良多呐。”

柳阳笑了笑,继续抽烟。

房间很小,虽然敞着门,很快也被烟雾吞噬。

终于,柳阳说:“血沙每克四万六了。如果真能涨到五万……我想去碰碰运气。”

谭非望着外面的街道,没有立刻回话。

道理上而言,兄弟一场,应该共患难才对。柳阳想去九十九区,自己就该陪着他去。万一遇到点儿状况,也好相互照应。就像当初两人一起闯荡九十一区那般。

只是……

谭非又想起了在九十一区的遭遇。

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如果我真去的话……”柳阳道:“万一没能回来……”顿了顿,柳阳深吸一口烟,说道:“我两个弟弟还小,你稍微照顾下。”

谭非点头,打趣问道:“万一变成了娘们儿呢?”

柳阳给了谭非一个白眼,想开玩笑说“便宜你,行了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万一真的被谭非一语成谶可咋办?

另外——

真要是变成了娘们儿,那是万万不能再回地堡的!

一年多没碰过女人的恶狼们,真若是见了女人……

可如果不回地堡,又能去哪?

柳阳忽然一怔,暗暗自嘲。

真是有毛病,竟然开始谋划起变身之后该怎么办了!

咂舌,柳阳认真道:“真要是变身了,这狼窝肯定是不能回来的。住在外面……早晚会变成野兽的食物。”说到此,柳阳又想起了银河舰队四纵指挥官——那个变成了妹子的家伙。

一年多了,那家伙应该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吧。

谭非晒道:“猎人变成猎物吗?挺惨的。”

“是挺惨,但也比死了强。”柳阳又道:“你说……变身之后,为啥又会精神错乱呢?”

“这个,你得去问问有变身经验的人。”

“那妹子,真的是失踪了吗?还是被星盟偷偷的抓起来研究去了?”柳阳提及了一个被广泛认可的说法,又纠结道:“变身……也……也还……精神错乱的话……啧……如果真的是被星盟抓走了,那精神错乱应该就不是真的了。对吧?”

“万一是真的呢?”谭非问。

柳阳一时无语。

到底要不要去九十九区?

他决定再考虑下。

“对了。”谭非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今天小优在《新闻播报》中说星盟那边正在研究安排女人来到天堂星的可行性。”

“啥意思?”柳阳问。

“啥意思?嘿嘿……”

“喔。”柳阳恍然大悟,又咂舌道:“估计不便宜。”

“肯定啊。”

两人开始随意的闲聊,直到临近黄昏,柳阳才走。

谭非拿起床头的收音机,戴上了耳机听节目。

收音效果并不好。

因为天堂星的磁场很不稳定,信号极差。

谭非也没兴趣听节目。

他仍然在想着柳阳要去九十九区的事情。

认识柳阳非只一日,他很了解柳阳。

想来要不了太久,柳阳就会铤而走险,奔赴九十九区了。

谭非不喜欢太过冒险的行为。

在他看来,拼命跟送命,有着本质的区别。

去九十区以下,是拼命。

去九十区以上,是送命。

编号在九十以上的十个区中,九十九区应该是最凶险的!

谭非倒是没有去过九十九区。

但他去过九十一区。

柳阳虽然也去过,但柳阳却没有在森林中迷失。

很多东西,柳阳并没有看到。

有时候,谭非很想跟柳阳说说当时的遭遇。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如鲠在喉。

他不想让柳阳把自己当成精神错乱。

谭非相信,九十九区一定比九十一区更加可怕!

忽然又想起了银河舰队的四纵指挥官。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和柳阳得罪了四纵指挥官,被他开除了军籍,想来也会于一年前死在九十九区了。

拉开床头的抽屉,再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

金属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银色长方形胸章。

胸章的正面正中有个银河舰队的徽标,徽标两侧是四个大字:银河舰队。

下面是一行小字:四纵六组一等兵。

当年,谭非和柳阳原本的目的,是参军。

如果当年没有得罪四纵指挥官的话,一切都会很“顺利”——家人可以顺利的拿到抚恤金。

可惜没有如果。

后来,听说四纵指挥官变成了女人之后,谭非和柳阳立刻便兴冲冲的去找她,恶毒的计划着要将她先jian后杀,以报开除军籍之仇。可惜,没等二人找到她,她就离开了地堡,失踪了。

谭非想着往事,听着节目里小优断断续续的声音,睡得香甜。

次日,谭非没有去吃早饭,而是去了一趟星航公司。找了个还算相熟的司机,打听了一下老夏的消息——这些到处东奔西走的司机,消息最是灵通了。

老夏没有消息。

就像很多出门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的赏金猎人一样。

大多时候,要不了太久,就会有人发现一些尸骨和遗物。

不过,九十九区距离有点儿远,暂时没消息也正常。

谭非斟酌了一下,才去找小夏。迎着小夏天真纯朴的视线,谭非笑着跟他说:“别担心了,你爸没事,就是没找到血沙。还说过几天再找不到的话,就回来。”

小夏很高兴的点头,“谢谢非哥。”

“吃早饭没?哥请你。”

“没……没呢。”

“走。哥今天出血,请你喝豆浆。”

在天堂星上,喝一口味道纯正的豆浆,可是很奢侈的行为。

6 老天保佑

来到天堂星上的赏金猎人,要说尽是亡命之徒,大概也不算夸张。这些天来,陆续有人来到星航公司,然后叫上一辆快车,奔赴九十九区。

也有人放弃了去九十九区撞大运的打算。

比如老胡。

谭非是在一家面馆儿吃饭的时候遇到老胡的。

老胡的胳膊用绷带吊着。

说是前日里跟五只血猴子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以壮士断臂的代价,获得了惨胜。

谭非扒拉着面,认真听着老胡唾沫横飞的吹嘘。

直到把面吃完了,汤也喝干了,谭非问老胡:“救命之恩,请吃一碗面,不叫事儿吧?”

老胡给了谭非一个鄙视的眼神,“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见谭非笑一声起身要走,老胡又把刚倒好的一杯啤酒推过去,道:“等会儿,我问你个事儿。”

谭非咧嘴笑了,重新坐踏实了,喝一口啤酒润嗓子。“嘶……面有点儿辣。”

老胡说道:“大碗山那边,咋多出来那么多水啊?”

“不清楚。”谭非说的是实话,为什么多了那么多水,他是真的不清楚。

老胡审视着谭非的眼睛,又四下里看了看,见面馆里没什么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蟒遇水成蛟。真的假的?”

谭非愣了一下,苦笑着问道:“你哪听说的?”

“古时候就有这种说法。”

“那是指地球上的蟒,这里是天堂星。”

老胡却道:“三千世界,只有六道轮回。说明了什么?说明天堂星也要归属六道啊。蟒,算哪一道?”

谭非嘴角抽搐,眼神古怪的瞅着老胡,问道:“你今儿怎么神神叨叨的?”不仅神神叨叨,而且还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谭非又看了一眼老胡用绷带吊着的胳膊,琢磨着他受伤的原因可能跟血猴子没什么关系。

难道是精神受刺激了?

一年多以前,精神受刺激的猎人有很多,现如今可是不多见了。

老胡只是惨笑,没有再说什么。吃了几口面,才又问道:“提前解约的违约金,具体是多少,你知道不?”

谭非拧眉,摇头说道:“好像跟违约之前上缴的‘提现费’什么的有关。具体我也不清楚。”顿了顿,又问道:“怎么?想回家了?”

老胡低头吃面。

直到吃完了面,老胡把自己这份和谭非那份都付了账,才与谭非一起走出面馆儿。看看西陲的太阳,老胡说道:“这里的太阳,也是东升西落。神奇不?”

神奇吗?

谭非没有答话。

老胡看向谭非,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谭非是个急性子,厌烦道:“你他妈的有屁就放。”

老胡也不生气,吞咽着口水,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算了,你大概会觉得我得神经病了。”

谭非皱眉,不语。

“说正事。”老胡一脸认真道:“有没有兴趣再去一趟大碗山?那金蟒不简单,要是能抓到,肯定能发财!”说话的时候,老胡眼神中闪过一抹贪婪和殷切。

谭非觉得老胡十分不正常。

跟老胡的关系一般,所以,谭非没兴趣搞清楚状况,只想敬而远之。

“发个屁的财,我怂的很,不敢去。”说罢,谭非快步离开。

一直走出很远,岔路口处停下,谭非回头看去。却见老胡依旧杵在原地,抬头望着天。夕阳的余辉洒在他身上,再配上钢铁城市的背景,看起来竟是十分诡谲。

谭非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快步走开,不多远,又驻足而立。

谭非猛然间愣住。

他想起了当初在九十一区的离奇遭遇。

难道说老胡也遇到了那种、或是类似的事情?

想回头问问,可对于老胡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发怵。

干脆不去管他,径直去找柳阳。

柳阳不在家。

大概又去了酒吧。

也是闲着无聊,又被老胡搅得心烦意乱,谭非干脆朝着酒吧走去。

柳阳果然在这里。

三杯酒下肚,柳阳对谭非说道:“血沙每克五万一了。”

谭非心里揪了一下,感慨道:“涨的好快。”

“明天一早,我就走。”柳阳说。

谭非拿起酒瓶给柳阳倒酒,劝道:“我觉得吧,你该再等一等。等太空飞船送来了女人,爽一把再走。”说着,谭非笑了,“兄弟一场,甭管多贵,我请你。”

柳阳哈哈大笑,摇头道:“算了吧,等我挣了大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嘿!到时候,哥们儿花费重金,让小优陪你睡一觉,咋样?”

“嘿嘿!说准了?”

“当然。”柳阳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清澈的酒水中折射的绚丽的光,嘴角微扬,正色道:“老天保佑!”言毕,酒水一饮而尽。

柳阳从不信鬼神。

可此时此刻,却又希望“老天”真的存在。

天色渐晚,夜色渐浓。

谭非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谭非匆匆去找柳阳,打算送送他。

柳阳却已经走了。

天色还早,包子铺里没几个食客。

谭非独自坐在一张桌边,啃一口包子,却又难以下咽。

一年多以来,他以为自己习惯了生死离别。

自以为罢了。

抬头看天,旭日东升。

谭非心中默念:“老天在看着吗?”

今天没心情出去狩猎了。

谭非回到住处,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节目,一边把一应狩猎工具都翻腾出来,该打磨的打磨,该上油的上油。有些工具太久不用,都已经不灵光了。关键时刻,可是会要命的。还有些工具,质量太差,没用几次,就已经磨损严重了。比如经常会用到的钢索。谭非记得这盒弹发式钢索才用了七八次而已,竟然已经有处地方断丝了。

“真他娘的奸商!”

谭非低声咒骂着。

也只敢低声咒骂了。

能在地堡里做生意的,绝对是背景深厚,像谭非这样的赏金猎人,哪里得罪得起?只要不被坑死,就别吱声!至于“商户和猎人心连心”之类的狗屁宣传语,就算是小夏那种天真的半大孩子,都不会信。

在天堂星上,赏金猎人是最卑贱的职业。

收音机里传来小优甜美的嗓音。

“嗨,赏金猎人们,大家好,我是小优。欢迎收听今天的《新闻早报》。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星盟的领导们为了猎人们的身心健康,全票通过了安排女性工作者飞来天堂星的议案……”

谭非正在装卸钢索盒上的弹簧,听到小优的话,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幅不太和谐的画面。一时分神,手中卡着的弹簧脱手。啪得一声响,弹簧上的簧片打在了谭非手指上,划开了一条血口。

“嘶……”

十指连心,疼的谭非倒吸了一口凉气。

血汩汩的冒出来。

谭非赶紧找了纸巾捏住伤口。

敲门声响起。

小夏来了。

他是来打听老夏的消息的。

看到谭非手指受伤,慌得赶紧询问:“呀!非哥,你受伤了?”

“没事。”谭非打趣道:“你晚来一会儿,伤口都愈合了。”

小夏虽然年轻,却也是见惯了血的,倒也没有过于矫情。蹲下来帮着谭非打理工具,更提醒谭非道:“非哥,野兽对血的味道很敏感的。伤口没长好就别出去了。”

“嗯。”谭非应一声,见小夏装配钢索盒的簧片,提醒道:“小心。”

论及武力值,小夏打不过谭非,可装配钢索盒这种精细活儿,却比谭非更擅长。见他轻易装好了钢索盒,谭非笑道:“还真是心灵手巧。”

小夏闻言,怔了一下,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谭非大笑,也不跟他客气。把一个小巧的手弩丢给他,“这个也收拾下,扳机那里有些不顺畅了。”

小夏拿起手弩,将之拆卸,清洗。转眼又看到了工具堆里的一把手枪。有些好奇,拿起来观看。他发现,手枪的枪身上,竟然有着银河舰队的徽记。

谭非低头整理着工具,随口说道:“去年捡的,喜欢就拿去。”

“真的吗?谢谢非哥。”小夏很高兴,试着瞄准,比划。“非哥,子弹真的杀不死野兽吗?”

“大多都不能吧。”谭非道:“正因为热武器在天堂星上没什么卵用,所以才被淘汰了。”

“噢。”小夏道:“天堂星上的野兽,大多皮都很厚,子弹应该是打不穿的。”放下手枪,继续整理工具。“我来的时候,听人说阳哥去九十九区了。”

“嗯。”

“你咋不去?”

“我呀,我就是个怂货,怕死。”谭非自嘲的笑。

小夏抿嘴笑了笑,说道:“非哥才不是怂货。”顿了顿,又提心吊胆的问道:“非哥,我爸他……有消息吗?”

“没消息……没消息就等于好消息。”谭非语气肯定的说了一句没什么道理的话。

小夏觉得,从某一个角度而言,谭非的话没有错。

不怕没消息,就怕有坏消息。

“呵,非哥说的是。”

两人说笑着,一直忙到中午。

谭非请小夏吃了饭,下午又去了台球厅消磨时间。

玩儿一局,谭非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就看到了小夏正在被人欺负。

小夏很年轻,模样十分清秀,又没有老夏守着,自然是“红颜祸水”。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黑人,手里抓着球杆,如一堵墙一般,堵在小夏面前,咧着大嘴,用别扭的中文说着话:“小弟弟,陪哥哥玩一局啊。”

小夏惊慌的抬头,又吓得低头,不断的往后退。他下意识的把手伸到腰后,想要抓武器,才想到此时不是在野外,装备并没有带在身上。

厕所门口。

谭非看着眼前这一幕,头皮都麻了。

他幻想过许多个“英雄救美”的画面,但绝对不包括类似眼前这搬状况。

真他娘的操蛋!

这叫什么事儿啊?

谭非硬着头皮上前,喊道:“喂!那个……‘内个’!”

黑人的中文不好,但英文不错,“内个”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他愤怒的转身,待看到谭非,怔了一下,咧嘴狠笑道:“谭!你作死吗?”

小夏慌忙跑过来,站到了谭非一旁。

谭非暗暗松了一口。

他刚才正琢磨着小夏要是躲到自己身后,会不会感觉不太好。

“yoooo!”黑人怪叫起来,“谭!下手挺快啊!老夏才走几天!你就得手了?”

谭非的感觉很不好。

他怒道:“去你妈的黑鬼!想活就赶紧滚蛋!想死就再说一句废话!”

黑人脸色一寒,也懒得再说废话,直接大踏步走来,之后照着谭非的脑袋就是一拳砸来。

谭非没有躲闪,而是挥拳撞了过去。

两米多高的黑人,沙包大的拳头,却被谭非硬生生接住了。

小夏见状,想要出手,却被谭非的另一只手拦住了。

意外的看着谭非,小夏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每一次出了状况之后挡在自己身前的父亲。

黑人鼻孔出气,恶狠狠说道:“谭!你今天死定了!”

谭非手臂上青筋暴起,咬着牙关说道:“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眼看着就要见个死活,忽听得一声刺耳的哨声响起。

7 黑哨

自从银河舰队覆灭,狩猎开始之后,星盟在天堂星上陆续开始用混钢打造地堡。迄今为止,已经打造了九十八个地堡。每一个地堡,都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和维护制度的守卫。

而每一个守卫,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黑色的哨子。

一旦出现了突发状况,守卫就会吹响哨子。

所以,天堂星上的“居民”们,把地堡守卫戏称为“黑哨”。

哨声响起,黑人和谭非对视了一眼,识相的收了拳头。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再不收手,那就等于藐视黑哨,后果会很严重。

一队黑哨守卫刚巧巡逻至此。

为首的黑哨队长冷着脸走过来,看看黑人,又看向谭非。“都活腻歪了吗?”他声音不高,却杀气十足。不等谭非和那黑人说话,便又断喝一声,道:“滚蛋!”

谭非没敢迟疑,拉着小夏匆匆离开。

出得台球厅,谭非回头,正好看到那黑人走出来。黑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黑人。

黑人也看过来,眼神里带着恶毒的杀意。

谭非冷冷的看着那黑人。

“非哥。”小夏低声说话。

“走。”谭非笑一声,推了一下小夏的肩膀。

一直走出很远,小夏才说道:“非哥,我爸说黑哨是不能得罪的。”

“是啊。不然我能乖乖的滚蛋吗?”谭非一脸随意的说着。

小夏应一声,道:“要是能加入黑哨,也挺好的。”

谭非却没有回话。

他没心情跟小夏扯闲篇儿。

眼下,怎么把那黑人给做掉,才是正事儿。

谭非不喜欢杀人,可很多时候,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

如今柳阳不在,自己人单势孤,而那黑人好像有几个同伴。

必须谨慎一些。

在地堡内杀人等于找死。

黑哨不会允许任何人冒犯他们的权威。

所以,在地堡里违反地堡规矩而杀人,等于公然挑衅黑哨。那样的话,会死得很惨。

要杀黑人,必须离开地堡。

而黑人要杀谭非,也只能等谭非离开地堡的时候下手——大概率是这样,除非……除非黑人跟黑哨有“交情”。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在八十五区的X-23号地堡里的时候,就有一个家伙跟黑哨队长“交情深厚”,当街杀人的事情都干了,也没怎么着。

谭非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又看了一眼小夏线条优美的侧颜。

他妈的。

还真是红颜祸水!

自己也是没事儿找抽,非要带着小夏打什么台球啊。或者当时就该装作拉肚子,厕所里多蹲一会儿。何必多事儿呢?万一小夏爱好比较特别呢?自己岂不是耽误了人好事儿?

这般念头一冒出来,再看小夏的脸蛋儿,谭非不免有点儿想歪了。

好在他没有特别的嗜好,赶紧抹一把脸,赶走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到了西四街的36号房门外,谭非叮嘱小夏注意反锁房门,之后才回了斜对面不远处的44号。

翌日一早,天光还没有大亮,谭非便整装出门。

刚走出地堡不远,便有几个全副武装的黑人悄然跟了上去。

晨雾还未散去。

山林间白茫茫一片。

谭非甫一进得山林中,便将一把短刀握在手中,之后快速前行。越往前行,草木越深,越密。一边疾行,谭非一边把手上的创可贴撕掉了。

注射过生化药剂的谭非,伤口的恢复能力比常人好很多。所以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也已经开始愈合了。谭非咬着牙,硬生生将伤口再次挣开。

血汩汩的渗出来,滴落在草丛里。

淡淡的血腥味儿,能逃得过猎人的鼻子,却逃不过天堂星上野兽的鼻子。特别是那种嗅觉十分灵敏,长得像极了狼,却又带着獠牙,更有四足、两臂的猿狼。猿狼的习性十分诡异。它们轻易不会猎杀自己领地内的生物。若是饿了,就会结伴去领地之外觅食。以前,它们最喜欢在地堡附近的山林中转悠。因为运气好的话,遇到出门的猎人,扑上去撕碎,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种猿狼,最喜欢吃的不是人肉,而是人的脑子。

它的两只前爪,如同猴子的手,指甲锋利,可以轻易的划破人的脑颅。

很多人认为,猿狼若是吃多了人脑,智商就会有所提升。

不过,这种生物因为牙齿特别,早已被强悍的猎人们杀死了不少。所以现如今,猿狼会选择距离地堡很远的地方狩猎。除非遇到落单的猎人,才敢下手——亦或是嗅到了血腥味儿,激发了内心深处的癫狂,才会忘记了赏金猎人的残忍。

天堂星上的许多生物,对人血和人肉,都有着特别的爱好。

不少专家认为人类身上可能含有某种微量元素,是天堂星生物们所急缺的。由此,有人恶趣味的推断,认为猿狼缺脑子。

“柳阳,你往那边……”谭非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兀自苦笑。

跟柳阳合作了一年多,突然一个人行动,还真有些不习惯。

谭非抬起手指,一边继续快步疾行,一边将伤口重新简单快速的包扎了。再打开手臂上的钢索盒,往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打出钢索,之后借着钢索快速上了树。

树叶很是茂密。

谭非躲在枝叶后面,谨慎的观察着。

不消多时,五个黑人跟了上来。

为首那人,正是昨天跟谭非拼了一拳头的家伙。

忽然,那人抬手,示意同伴停下,之后蹲下来,仔细查看地上脚印,显然是发现谭非的脚印不见了。

同伴上前询问,说的是英语。

谭非听得真切,却是白搭,因为他不懂英语。

为首的黑人说了些什么,之后抬头观察附近的树冠。

片刻,冷笑道:“谭!你是缩头乌龟吗?出来单挑!你要是输了,就把小夏让给我老子。大不了等我老子玩腻歪了,把他还你!哈哈!”

五个黑人猥琐的笑了起来。

谭非不搭理他,心里嘲讽着“我老子”的自称,期待的看了看周围的草丛。

不远处,草丛动了。

有什么东西正借着草丛的遮掩悄然靠近。

应该就是猿狼了。

谭非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取出了带来的精巧手弩——这种手弩,对于天堂星的野兽,伤害不大,但对人,却有着致命的威胁。

他没有急着偷袭,而是在耐心的等待着。

他很清楚,等到猿狼跟黑人两败俱伤之后,才是最合适的出手时机。

等了一会儿,谭非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刚才他只看到了一处草丛波动。

猿狼是群居生物,即便是外出狩猎,也绝不会单独行动。

难道不是猿狼?

谭非小心翼翼的拨开树叶查看状况。

那黑人又跟同伴商量了几句,一个背着巨大斧头的家伙哈哈的笑了一声,之后取下巨斧,走向一棵大树。嘿一声,巨斧照着大树的树干砍去。

咔!

那家伙力气很大,斧头也锋利,竟是一斧头砍断了那盆口粗的大树。

断裂处咔嚓一声,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声音。

树冠呼的倒下了。

谭非在另一棵树上看着,看的心惊肉跳。

这一斧头,要是落在自己身上,八成要把自己给劈成两半了。

看样子,这群黑鬼是怀疑自己躲在树上,又担心冒然爬树糟了自己暗算,所以打算把树一棵棵的放倒啊——他娘的也是巧了吧?怎么刚好带了把斧头?

正琢磨着,谭非猛然听到飕飕的声音。

是暗器!

谭非看到其余四个黑人竟然举着连发手弩,对着一棵棵大树的树冠盲射——这种连发手弩,价格昂贵,又对天堂星生物没什么威胁,所以一般没有人购买。

原来,让持斧黑人砍树完全是声东击西的手段!

眼看着一个黑人将手弩对准了自己这边,谭非暗叫不好,赶紧先发制人,打出了自己的手弩。

嗤!

弩箭飞向那黑人。

黑人反应很快,及时躲避,同时也对准了弩箭打来的方向,打出了自己的弩箭。

谭非头皮发麻。

他知道,自己遇到硬茬子了。

这几个黑人,好像很不简单呀。

谭非的位置暴露了。

“HERE!”那黑人大喊。

紧接着,五把连发手弩,对准了谭非。

谭非吓得脊背发凉,赶紧绕到粗壮的树干后,之后借助树干的掩护,快速下落。他可不敢学蜘蛛侠那般在半空中乱荡——经验丰富的猎人,可以根据简单的物理学来预判蜘蛛侠会经过的位置,从而轻易击杀。

谭非可不想被绣花针大小的弩箭打成筛子。

默默计算着连发手弩的弩箭数量,谭非在树后隐忍了片刻,之后趁着黑人更换弩箭箭夹的工夫,赶紧一猫腰身,往草丛里扑去。他没有急着迅速移动,而是直接趴下身子,又将背上长刀往前抛去,使得野草乱动,造成自己远去的假象。

一个黑人性子明显急躁,见状直接扑了过去。

为首那黑人急忙喊道:“NO!Badman!”喊话的时候,那个名叫“Badman(巴德曼)”的家伙已经淹没在了草丛之中。

草丛里十分安静。

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谭非喜欢安静,但并不喜欢这样的安静。

他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那些黑人是不是正在悄然围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身子,由趴下变成了跪趴。更将最擅长使用的短刀握在手中,随时准备与黑人拼命。

“Badman!”为首的黑人又轻轻的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气氛有些诡异。

草丛动了。

余下的四个黑人没敢轻易的打出弩箭,怕伤到了没有回应的同伴Badman。

草丛又不动了。

距离最近的黑人吞咽着口水,一只手举着连发手弩,一只手紧攥着长刀。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从下面伸出来,一把抓住了黑人的脚踝。黑人惊叫,来不及反应,直接仰面倒下。他的身子好似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快速进了草丛中。“法克!”他叫骂着,对着前方打出弩箭,可身子却依然消失在了草丛里。

“谭!”为首的黑人怒道:“不要‘装鬼弄鬼’了!出来!法克尤!”

谭非半跪在草丛中,头发湿漉漉的。

表面上一头雾水,内心里也是一头雾水。

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

是自己的血成功引来了猿狼吗?

不对啊。

真若是猿狼的话,不可能动静这么小。

自己滴了那么一路的血,也不可能引不来猿狼。

除非……

除非有更强悍的生物出没,从而让猿狼不敢靠近!

突然,一把斧头朝着谭非的脑袋砍来。

那黑人发现了谭非。

谭非侧身避开,同时短刀出手,顺着斧杆划过去。

那黑人也不简单,先拿开左手,再拿开右手,避开了短刀的锋芒,之后按下斧头,欲劈了谭非的肩膀。斧头离得太近,贴的太近,谭非就算是歪头也避不开。无奈之下,谭非空着的左手直接伸了过来,以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斧刃。

持斧黑人试了试,竟然没能将斧头按下去。正诧异间,胸口嗤啦一声响,却被谭非右手的短刀开了胸。

胸腔开了口子,衣服也开了口子。

一样东西掉落。

却是一只断了绳子的黑哨。

8 来历不明的女人

在天堂星上,黑哨,就是权力的象征。所以,看似普通的黑哨,却并非任何人都有资格携带。若是未经许可,却携带了黑哨,那可是要被问罪的。也就是说:若非黑哨守卫而携带了黑哨,那一定背景深厚。

眼睁睁的看着断了线的黑哨落在草地上,看着血哗啦啦的洒在上面,谭非的头皮开始发麻。

他之前就有些担心这帮黑人跟黑哨守卫有什么牵连,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伐木工”跟黑哨的关系竟然这么“铁”的。

就在谭非短暂的愣神之际,为首那黑人手握一把大砍刀,照着谭非后背狠狠的斩来。

幸好谭非还算警觉,及时回过神来,之后快速转身、倒退、出刀。

短刀贴着砍刀划过去,既阻拦了砍刀的攻势,也顺带威胁那黑人持刀的手。同时,谭非脚下不停的快速后退,以缓解砍刀砍来的冲击。一气呵成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那黑人虽然生的高大威猛,竟然也十分灵活。他右手推着砍刀不断的冲撞谭非的同时,左手仗着身高臂长,直接抓向谭非的脖颈。谭非左手又拿出了一把短刀,迫开了黑人抓来的手臂,之后顺势划向黑人胸膛。

黑人曲臂格挡,试图打掉谭非手里的短刀。

电光火石之间,近在咫尺的两人你来我往,依然过了数招,竟是凶险异常。

忽然,谭非后退的时候,脚后跟碰到了什么东西。

树干!

谭非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而对方应该早已知晓,并且已经开始猜测自己在撞到树干之后,是会往左还是往右躲闪了。

或是出其不意的往上——黑人太高了,上跳的危险很大。很可能自己奋力一跃,不急对方随手一抓!

往下呢?

谭非立刻否决。

他从来没兴趣钻人裤裆。

所以,留给谭非的只有一个选择。

在距离身后树干还有一个身位的时候,谭非忽然不再后退,反而是意外的站定,然后以右手短刀,挡着黑人的砍刀,硬生生杵在地上。同时,左腿往后,踩着树干借力,整个人竟是以两刀对撞的地方为圆心转了起来。

黑人个子高,手中砍刀是下沉之势。

谭非突然翻转,跑到了刀的上方。再加上刻意的突然卸力,自然使得黑人的砍刀顺势往前方的树干砍去。谭非轻易的避开了刀锋,在半空中再次拧身,手中双刀对着那黑人面门划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黑人的脸上多了两条深深的伤痕。之后仰面倒下,立时气绝身亡。

谭非的脸上,溅了一片血。

顾不得擦拭血迹,谭非攥紧了手中的刀,冷冷的盯着不远处另一个黑人。

他是最后一个活着的黑人。

他的身边,倒着一具同伴的死尸。

黑人的身子忽然摇晃了起来,他盯着谭非,眼睛里尽是不解。

晃了两下,黑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修长,衣衫凌乱的女人。

女人抬着一只手,手上血淋淋的,攥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还在跳动着。

竟是黑人的心脏。

谭非盯着那女人,悄悄的调整着呼吸。

女人的眼睛,一只是血一样的红色,一只是海一样的蓝色。

面庞很陌生。

但眼睛很熟悉。

谭非忽然笑了。

如果柳阳在这里,他一定会大声说道:“看!真是人脸!不是斑斓蝶!”

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谭非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一样——拥有一样漂亮的脸蛋儿和一样颜色异常的双眸。

女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谭非的笑脸,面皮抖动了一下,竟然也跟着笑了。

见状,谭非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再看看女人脚边的心脏,吞咽了一下口水,提一口气,道:“你……怎么称呼?”说话的时候,谭非开始认真打量女人。他注意到女人看起来二十余岁模样,身材极好。她赤着脚,上衣和裤子不仅破烂,还很不合身。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上身好像只穿了一件薄衬衣……

女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双眼的颜色竟也慢慢敛去,变成了如常人一般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谭非,你……”

谭非诧异的瞪着眼睛。

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认得自己。

“你要小心。”女人说道:“渡边想杀你。”

渡边,是X-24号地堡中的三个黑哨队长之一,也是昨天谭非在台球厅遇到的那一位。

“啊?”谭非抬手示意暂停:“先等一下。三个问题。第一,你是谁?第二,你认识我?第三,你怎么知道渡边想杀我?”

女人眉头皱了皱,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片刻,竟是直接无视了谭非的问题,说道:“你要小心。”言毕,转身离开。

谭非目瞪口呆的看着女人的背影,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直到女人消失在山林中,谭非猛然一个激灵,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柳阳?!”

没有人回应。

谭非赶紧追上去,却哪里还有那女人的踪影。

会是柳阳吗?

柳阳变成了女人吗?

谭非不能确定。

但听女人说话的口气,明显是个熟人嘛。

而且,应该跟自己的关系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出手帮自己了。

很可能就是柳阳!

可如果是柳阳的话,为什么不明说呢?

是担心自己要睡她?还是不好意思承认?

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女人,是外星人?

亦或是别的什么奇怪东西?

谭非胡思乱想了一阵儿,看一眼附近的一具具死尸,心中一紧。

很快就会有嗜血的野兽闻着味儿跑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

谭非没敢迟疑,迅速往地堡方向而去。

他刚走不大会儿,一群四足双臂的猿狼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对着一具具死尸大快朵颐。至于猿狼最钟爱的脑髓,当然是首先食用了,一丁点儿也不能浪费。

谭非在山林中穿梭着。

一边赶路,一边琢磨着事情。

他虽然不认识那个女人,谈不上什么信任,可“渡边想杀你”的话,还是让他十分在意。

大概是疑邻偷斧的心思作祟。

谭非此时想来,总感觉那个渡边队长瞅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自己没得罪过那狗日的呀。

他为什么对自己起了杀心呢?

嘶……

谭非猛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渡边队长,跟八十五区的霍老三认识!

也不对!

如果渡边跟霍老三认识,那他早就应该动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谭非想不通。

“非哥!”一个声音在一侧不远处响起。

谭非怔了一下,循声看去,竟然是小夏。

小夏脸上带着喜色,快步朝着这边跑过来,看他满头大汗,呼哧带喘的模样,显然是很着急。

不等小夏走近,谭非便皱眉问道:“咋回事?”

“我听说那几个黑人要杀你,怕你有什么意外,所以就赶紧出来找你。你上哪去了,我找了半天。”小夏急切的说着,走近了,又注意到谭非身上脏兮兮的,明显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担心问道:“你没受伤吧?”

谭非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小夏的肩膀,说道:“没事儿,走,回家。”

小夏问道:“非哥,你遇到那几个黑人了吗?”

“嗯。”

“那……杀了?”

“是啊。”

“哦。”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我知道的。”小夏道:“都怪我。”

“行啦,不叫个事儿。”

两人说笑着回到了地堡。

接下来的几天里,谭非并没有外出,只是在家养着受伤的手指。

小夏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渐渐的,在谭非面前,小夏不像之前那样拘谨了。

他天性活泼,最喜欢嘻嘻哈哈的跟谭非说他上学时候的事情。

谭非喜欢安静,却又不好意思撵走小夏。

大多时候,他只是敷衍的应付着。

话不多,却成了最好的倾听者。

过得几日,谭非手指上的伤好了,便准备出门狩猎。

没等谭非走出地堡,小夏追了上来。

“非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爸不在,阳哥也不在,咱们刚好组个拍档。”

“拍个毛档。”谭非断然拒绝道:“其实我一直喜欢当个独狼,早就想赶走柳阳了。好不容易柳阳走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这话自然是胡扯。

谭非不让小夏跟着,无非就是担心渡边。

以他黑哨队长的权威,找几个猎人暗算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

泥菩萨过江的谭非不想连累了小夏。

不去管小夏的脸有多垮,谭非兀自离开。

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与两个猎人相遇。

那两个猎人转眼看到不远处的小夏,开始低声说话。

谭非听不懂他们说的是哪国的语言,可看他们那一副猥琐的模样,显然是没说什么正经的话。

再看一脸委屈的站在原处的小夏,谭非挠了挠头。

他很担心这日久天长的,自己会不会被小夏给掰弯了。他也有些怀疑小夏是不是对自己有点儿特别的感情。

虽然要防患于未然,但也不好明知小夏要被人欺负也不管不顾。

他爹为了挣钱把他带到这里,已经很残忍了。

谭非叹一口气,暗骂自己“妇人之仁”,却朝着小夏招手。

有个搭档也好。

毕竟,在这深山老林里狩猎,十分危险,不定会遇到什么难处。

但有些“患”吧,还是得防一防。

“小夏啊,没听你说过谈朋友的事情啊。”谭非旁敲侧击的说道:“没谈过女朋友吗?”

“没。”突然被问及这事儿,小夏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吧。你长这么帅,没有女孩子追你?还是说……”谭非笑问:“你喜欢男人?”

小夏苦笑,赶紧澄清道:“怎么会!我……我有喜欢的女孩子的。”说着,脸上却是浮现起一抹哀伤。

谭非敏锐的捕捉到了小夏脸上的变化。

心说难不成心爱的女人死了,所以性取向发生了改变?

小夏继续说道:“等我爸回来了,挣够了钱,回了地球,我……我就跟她表白了。”

听到这里,谭非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多了一分安全感,笑着打趣道:“好好好,万一成了,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说着,谭非又想起了自己跟柳阳开玩笑说等他变身之后娶了她的玩笑。

说起来……

虽然诅咒朋友遭遇不测有些不合适……

可是吧……

如果柳阳真的变成了一个大美女……

关系这么铁,车、房、彩礼什么的,应该能省下来。

算算可是一笔巨款呐。

但话说回来……

柳阳那家伙一向脸皮厚,如果真的变成了女人,应该不会不好意思承认吧?

难道那个女人不是柳阳?

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认得自己,而且好像对自己还有些善意……

谭非开始臆想一段美好的、龌龊的爱情故事的发生。

9 女人的身份

狩猎,从来就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哪怕是对于谭非这样经验丰富的猎人而言。神秘莫测的天堂星上,存在着无数诡谲的事物。再高明的猎人,也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死去。所有的猎人,都像是在刀锋上跳舞,一个不小心,就会横死当场。

像谭非这样的第一批猎人,一年多以来,早已死的所剩无几了。

而谭非能活到现在,不仅仅是因为能力出众,还因为与柳阳的相互信任,更因为不算太糟的运气。

比如这一次,竟然被他和小夏在一个土坡上遇到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猿狼。

猿狼的价格不低。

这只明显又是成年猿狼。

大约两百斤,应该能换五万块。

“是不是别人猎到的,先扔在这了?”小夏有些不安。

“管他呢。咱们捡到了,就是咱们的。”谭非二话不说,直接将那猿狼彻底打死,之后找了个木棍,将猿狼四肢倒捆,与小夏一起扛着回家。

“非哥,咱们不是要去连根山吗?”小夏问。

“带着这么个大家伙怎么去啊。明天再去。”谭非笑道:“今天的收获足够了。”

“非哥真容易知足。我爸说,知足常乐。”

“那是,非哥我一向淡泊名利。”

两人一路闲扯,遛遛哒哒的回了地堡。

第二天一大早,谭非和小夏又从那个土坡边经过的时候,发现土坡上躺着一只角豹。

角豹的脑袋扁了,已经死透。

“非哥,这……”小夏一脸茫然。

谭非瞅着角豹死尸,嘴角抽搐了一阵儿,说道:“抬走。”

用绳索捆绑角豹死尸的时候,谭非查看了一下角豹身上的伤处。

除了头上的一击,别处没有任何伤痕,甚至连一处淤青都没有。

角豹虽然名字里带个“豹”字,其实很菜,一般的猎人都能将之击杀。可如此干脆利落的击杀,不能说不可能,却很少见,一般的身手,绝对做不到。

会是谁呢?

又是为什么呢?

谭非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

会是她吗?

是夜,谭非做了个梦,梦到了那个女人,还梦到那个女人身上单薄的衬衫被扯掉了……

次日一早,谭非换了条裤衩出门。

小夏问谭非:“非哥,今天咱们去哪?”

“连根山。”谭非笑道:“也许又到不了地方就得回来。”

小夏笑问:“还会有人放上猎物吗?”

“不好说。”

待到了那土坡处,果然看到了一具死尸。

这一次,是一只大号的像极了土拨鼠的猎物。

谭非和小夏如前两次一样,将猎物捆了,扛着回家。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点儿懵。

会是谁这么好心,每天打了猎物送给自己呢?

送了便送了,还不现身。

真是搞笑。

谭非思前想后,终究又怀疑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难道是因为小夏跟着,所以她没有现身相见?如果小夏没有跟着,孤男寡女的,在这深山老林中,要是不发生点儿什么,都对不起死掉的那三只野兽。

这一晚,谭非辗转难眠。

睡得太晚,好梦自然也是来得晚。

好梦刚刚开始,那女人白皙的手刚刚在身上游走,敲门声就把谭非吵醒了。

谭非气的直咬牙。

“非哥,起床了。”小夏在外面喊。

谭非闭上眼,回想着梦里的肆意,遗憾的起身穿衣服。

打开门,看到小夏,谭非眉头一簇,道:“今天你别出去了。”

“为啥?”小夏不解。

“你别管了,听我的就是。”谭非说罢,一眼瞥见小夏白皙的手,莫名的火起,语气生硬的说道:“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节省,用香皂洗手了吧?多浪费资源啊!你知道太空飞船来一次天堂星多不容易吗?多带一块香皂,就要少带一些有用的东西!”

小夏都懵了。

“啊?非哥你……心情不好吗?”

谭非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莫名其妙,稍微缓了下语气,又皱眉叮嘱道:“在家老实待着,没事儿别乱跑。”

“噢。”小夏应了一声。

出了地堡,谭非一路径直往那土坡而去。

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期待着那土坡上再次出现猎物。

谭非并不是特别在意猎物,他在意的,是送猎物的人。

终于,土坡近在眼前。

谭非看到了土坡上的野兽死尸。

“呵……”谭非忍不住笑了。

上了土坡,谭非四下里看了看,说道:“出来吧。”

周围静悄悄的。

谭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等了好大一会儿,却是没有人回应。

谭非不甘心,略一沉吟,试着喊道:“柳阳!是不是你啊!”

周围依然静悄悄的。

谭非怀疑自己想多了。

可在天堂星上,除了柳阳,他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如此善待自己。

略一沉吟,谭非说道:“总是这么藏着也不是个事儿吧?你还有家人要照顾啊。”

片刻,草丛被拨开。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了出来。

谭非看过去,视线首先落在了女人单薄的上衣处。

吞咽了一下口水,谭非看向女人的漂亮脸蛋儿,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话未出口,先忍不住笑了。

女人的脸色有些难堪。

她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柳阳的身份。

谭非忍住笑,解释道:“别误会,我没有半分嘲笑你的意思。我就是……哈……我……哎呀,刚才有只‘痒痒虫’咬到我了。呵呵呵……你知道的,被痒痒虫咬了,就会总想笑……哈哈……”

女人皱了皱眉,盯着谭非,说道:“想笑就笑吧,憋着也难受。”

“没有没有!我就是……哈哈……咳!”谭非的毅力不错,硬生生忍住了笑,更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让你去,你非要去。现在好了吧?真是……唉……”

女人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丧气道:“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呼出一口气,又问道:“今天怎么只有你自己来了?小夏呢?”

“我没让他来。”谭非道:“我估计他跟着的话,你会不好意思出来。”

“嗯。”

谭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一脸关心的说道:“唉,老是躲躲藏藏的也不是个事儿,外面多危险啊。你看你,这里是不是受伤了?”谭非说着,把手伸向女人腰间。“哦,只是衣服破了,我还以为受伤了。”

女人下意识的躲开。

“嘁,还不好意思了?”谭非笑着,搓了搓手。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德性可能有些猥琐,随即又收敛了一下飘忽的心思,说道:“对了!变身之后,你的精神状况……咋样?”

女人摇摇头,说道:“没感觉有什么不好。”

谭非刚放了心,又觉得不对劲儿。“嘶……精神病不会觉得自己有病的,对吧?”

女人质疑道:“银河舰队四纵指挥官精神不正常的原因,真的是变身吗?”

“这个就不好说了。希望不是。”谭非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女人身上。“这些天你怎么过的?”

“附近有个树洞。”女人说道。

“那也睡不安稳吧?”

“还好。”女人说道:“变身之后,我的六识更强了,就算是睡熟了,也能保持警惕。”正说着,女人忽然心生警觉,看了看地堡方向,低声道:“有人来了,走!”

谭非随即提起土坡上的死尸,跟着女人在山林中穿梭。

女人似乎是刻意放慢了速度,总是保持在谭非前面不远处带路。

谭非看着前面女人妖娆的背影,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一年多不见女人,**也赛貂蝉了。

更何况,面前的这个女人,姿色和身材都是极好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柳阳。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女人忽然驻足。

谭非很意外,刚要及时站定,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直接撞到了女人背上,企图将女人扑倒。

没想到女人站的很稳,更回手扶住了谭非的腰。

她盯着前方,慢慢的压低了腰身,口中低声提醒谭非道:“是猿狼,六只!”

谭非心中一紧,但还是看似不经意的用手背碰了一下女人的屁股,之后贴在女人耳后,明知故问道:“猿狼?”

女人脸色微红了一下,点头道:“小心了。”

谭非心神一凛,赶紧收起了不正经的心思。

六只猿狼,可不是闹着玩的。

提一口气,谭非将肩上的猎物放下,取出两把短刀,打算跟女人一起联手迎敌。

女人又提醒谭非道:“小心,有猿狼首领。”

“啊?”谭非很意外。

猿狼首领不比一般的猿狼。

它的身材更加高大壮硕,智商也更高。

不过,猿狼首领一般不会外出狩猎的。

除非……

“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女人说道:“之前,我送你的那只猿狼,是首领的儿子。”

谭非苦着脸晒道:“好吧,我会保护你的。英雄救美的桥段,我早就很期待了。”

正说话间,忽听得一声短促的狼啸。

这声狼啸之后,六只猿狼,开始移动起来。

猿狼是群居生物,聚在一起的猿狼十分凶猛。而有了首领指挥的猿狼,更不是一般的赏金猎人能对付的。

……

X-24号地堡。

交易所。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嚣张的将一个金属盒子摆在柜台上。

交易员脸上带着不屑,打开金属盒,看到里面的血沙,不由脸色一变,不屑尽去。“嘿!哥们儿刚从九十九区回来?”

赏金猎人的地位虽然“卑贱”,可敢去九十九区的家伙,就好比牢房里的死刑犯,交易员不敢得罪。

“嘿!废话少说!赶紧过称!”

“好嘞。”

交易员心中咒骂着,脸上却堆着笑。

过了称,交易员道:“14.35克。恭喜恭喜!”

那人嘿嘿的一笑,眼看着账户里多了笔巨款,心里十分舒畅。可转念想起柳阳那家伙得到的那块血沙,比自己这块更大,心里的舒畅立时就打了折扣。

对了,自己回来的时候,柳阳要自己给谁捎话来着?

妈的!

竟然忘了。

管他呢!

汉子转身离开。

他后面排队的老胡回头瞅了瞅,一脸的羡慕。

老胡过来是要售卖之前存的虎骨。虎骨有些年份了,成色极好,可也只卖了十五万而已。还因为一时走神,被交易员怼了一句。

灰头土脸的从交易所出来,老胡看到刚才出售血沙的那家伙此时正在跟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仔细看去,竟有熟人。老胡心中一喜,赶紧凑了上去。

等聊得尽兴散场,老胡忍不住叹气。

熟人问:“咋了?”

老胡说道:“看人发了财,本来还眼红呢。听他一说,原来九十九区真的很危险啊。唉,算了,我也没有暴富的命。”又想到刚才那人说柳阳得到的血沙大概有三十克,老胡难掩羡慕,唏嘘道:“柳阳这下可是赚大了。”

10 女人的实力

谭非半跪在地上,背靠着一棵大树。他的背上,被一只猿狼的前爪挠了一下,多了三条血淋淋的抓痕。手里的两把短刀,此时也只剩下了一把。喘一口气,视线掠过自己面前的两只猿狼,看向不远处被四只猿狼围攻的女人。

女人的对手虽然比谭非更多,可状况却更好。即便是有猿狼首领不断的引领着配合进攻,也没能伤了女人一根头发。女人实在是太灵活了,在四只猿狼之间不停的周旋,好似一条小蛇一般。可猿狼也不是普通野兽,女人尝试了几次,都无法顺利来到谭非身边。眼睁睁的看到谭非被利爪抓伤,也是无能为力。

六只猿狼,以四二阵型不断的移动、轮换、进攻、防守,竟好似训练有素。

这般大场面,除非赏金猎人同样抱团应对,否则,大概就连鳞狮那种生物,也得避开锋芒了。

可眼下,那女人想跟谭非“抱团”也做不到。猿狼总会在合适的机会换防,或是逼迫谭非变动位置,从而远离女人。

猿狼群是很强,但一般没这么强。

很明显,由猿狼首领带领的猿狼群,跟普通的猿狼群相比,有着本质的区别。

谭非瞅准了时机,对准身后的树冠打出了钢索,试图爬上树。猿狼不是猿,只是两只前爪像猿而已。所以,猿狼不会爬树。只要能爬上树,就安全了。

可没等谭非借助钢索上树,一只猿狼嚎叫着扑来。

它的目标不是谭非,而是谭非手中的钢索。

锋利的指甲在钢索上划过,钢索竟然被划断了。

谭非并不意外。

普通钢材打造的钢索,原本就不够结实。

而猿狼之所以价格不低,也是因为它的前爪指甲锋利,可以用来制作利器。

谭非挥舞着手中的短刀,与两只猿狼又纠缠了几个回合,再次踉跄后退。

背上的伤口显然是不轻,每一次用力,就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而且伤口不断的流着血,也让谭非的体力有些不支。看一眼不远处的女人,谭非发现女人的眼睛不知何时变了颜色。女人不断的试图靠近谭非,都被猿狼首领指挥着猿狼将之阻拦。四只猿狼的锋利爪子,不断的挥舞着,对女人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女人怒极,咬着牙一拳挥出。

拳头砸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碗口粗的树干,竟是轰然折断了。

谭非看的心惊肉跳,立时想起了上次被丢在土坡上的那只脑袋被砸扁了的猎物。

好家伙。

这一拳要是打在自己身上……

看来“霸王硬上弓”之类的计划,必须搁置了!

呼……

一只猿爪扫来。

谭非赶紧收回了胡乱心思,专心应对猿狼。

两只猿狼配合的实在是天衣无缝,让身手不俗的谭非竟是没有还手的机会。

谭非知道,再这么耗下去,自己就算不被猿狼咬死,也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抓首领!”谭非大喝一声。

女人没有回应。

她当然知道要抓首领。

可每一次出手,总会有别的猿狼挡过来。

那首领也十分狡猾,总是在外围抽冷子的攻击,根本不给自己抓它的机会。

女人有些后悔了。

后悔不该招惹猿狼。

再看状况越来越糟糕的谭非,女人出手愈发狠辣,可却依然被猿狼群缠住而不得脱身,更没能捞到丝毫的便宜。

这可如何是好?

女人心下焦躁,出招有些混乱,一时不慎,竟是被一只猿狼踹了一脚。

“你别当它是畜生!”谭非忽然喊了一句。

女人怔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谭非的意思。

不当它是畜生,当什么?

当人?

等等……

女人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谭非的意思是……

“猿狼的智商是优点,也是缺点。”谭非补充了一句,胸口又被一只猿狼抓了一下,多了三条血痕。“你妈!”骂了一句,谭非打出了一只弩箭。

弩箭钉在了一只猿狼的脖颈处,却又落在地上。

能杀人的弩箭,却伤不了猿狼。

如同大多数天堂星上的生物一样,猿狼的皮肤十分坚韧,一般的金属,很难将之破开。而弩箭这种消耗品,自然是用一般的廉价钢铁打造。太贵的也有,但谭非没舍得买。

另一边,女人还在琢磨着谭非的话。

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或者说,猿狼认为它自己跟一般的天堂星生物的区别是什么?

女人感觉自己好像是将要明白了,可思路却好像卡在了某处,总是无法畅通。

谭非有点儿撑不住了,百忙之中看向女人,发现她一脸若有所思,不由的急了眼。“你猪啊!它以为自己比你聪明!”谭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发现柳阳变成女人之后,智商似乎是下降了。若是以前,他跟柳阳一起配合的话,就算是占不到便宜,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今天可好,她的身手是更厉害了,但智商明显不够用啊。

难道变成女人也会变笨吗?

女人不觉得自己笨,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如谭非聪明而已。

“啊……这样啊……然后呢?”女人问。

“咱们上次怎么对付雪怪的?你忘了?”

雪怪,是一种智商与猿狼相当的生物,夏天会躲在洞穴之中,冬天才会出没。

女人仍然是一脸茫然,显然是没能想到“上次”的往事。不过,她显然没兴趣再听谭非废话了。眼看着一只猿狼挡在首领面前,冲着自己挥出了利爪,女人咬着牙,竟然没有躲闪,反而直接扑了上去。

噗——

猿狼的利爪在女人脸上划过。

血洒了出来。

谭非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没等揪着的心放松下来,谭非又看到那个女人顶着缺了一块的脑袋,恶狠狠的忽然挥出手,锋利的指甲轻易穿透了拦在她面前的猿狼的脖子。

画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谭非,此时也傻了眼儿。

原本占据着强大优势的猿狼,顷刻间落败。

但见那女人仅剩下的左眼泛着血红的光,举手投足之见,犹如带着千斤力道。凶残壮硕的猿狼,在她手中却是沾死碰亡。忽然,女人抓住了猿狼首领,竟是直接将之撕成两半,随后胡乱的抛开。其中一半,刚好砸在目瞪口呆的谭非身上。

谭非被砸倒在地上,脑袋碰到树干,竟是昏厥了过去。

没有过去太久,谭非就醒转过来。

脑袋上,背上,胸口处,疼得厉害。

谭非皱着眉,睁开眼,刚想因为痛苦而呻.吟一声,却忽然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出声。

此时的他,正半躺在一个树洞里。前面有杂草蔓藤将树洞遮掩,但没有遮盖严实,还是能从缝隙中看到外面。

谭非看到外面不远处的一小块空地上,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正背对着自己,从一颗巨椰壳里舀水洗澡。

淋了两瓢水,把身上的血水大概淋掉之后,女人才抬腿站到了巨椰壳中。

谭非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心中却是毫无欲念,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个缺了一块脑袋的血淋淋的脸……

一想起来,就是一阵脊背发凉。

话说回来,柳阳这家伙是断定了自己不会这么早醒来?还是故意勾引自己?不然为什么要在树洞口洗澡?树洞后面不行吗?啧啧,身材是真好,皮肤也好,要是能摸一把……

脑海中又出现了那缺了一块的脑袋。

谭非有些讪讪。

算了。

这个时候,实在是没兴趣想那种事情了。

嘶……

脑袋还好,背上和胸口处是真疼啊。

胸前的伤口处被撒上了伤药,血是止住了。

后背上想来也是如此处理的。

谭非看到了一旁丢弃的药瓶。

大多猎人都会随身携带这种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拿起药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谭非忍不住心底骂道:“败家娘们儿!也不知道省着点儿用。”

这一瓶伤药,价格昂贵,贵的让谭非感觉伤口更疼了。

谭非呼出一口气,再看向外面洗澡的女人,眉头皱在一起。

脑袋明明缺了一块儿。

此时却又好似重新长出来了一般!

难道柳阳这家伙有了不死之身?

嘶……

难道变成女人,也会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亦或者如同地球上生产的生化药剂那样,能力因人而异?

谭非想了一阵儿,思绪有些迷糊。

他失血过多,还没缓过劲儿来。

胡思乱想一阵儿,又不自觉的沉睡。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然是黑透了。

月光透过蔓藤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了一旁盘腿坐着的女人的脸上。

女人脸庞白皙柔美,恬静诱人。

谭非愣神的盯着,竟是痴了。

风经过,吹动了树洞外遮掩的蔓藤。蔓藤的叶子动了一下,引得月光照下来的倒影也动了,刚好在女人脸上划过。乍一看,好似是女人的脑袋缺了一块儿。

谭非激灵了一下,身子一抖,扯动了伤口,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人被惊醒。

看向谭非,问:“醒啦。”

“嗯,咳……你……你家挺别致的。”谭非胡扯了一句。

女人挑了一下眉头。

家?

呵……

女人注意到谭非眼神躲闪,似乎有些害怕,苦笑一声,说道:“自愈,传说中的异能,没那么吓人吧?毕竟,X技能跟异能相比,也不过一步之遥罢了。”

谭非瞥了女人一眼,道:“脑袋掉了一块儿,还不吓人?”话虽如此说,却还是难掩羡慕,“脑袋烂了都没死的自愈能力,你这……是不死之身吗?”

女人摇头,却没有具体解释。只道:“天晚了,你又受了伤,就在这休息一晚吧。”

“嗯。”谭非道:“那些猿狼,都死了?”

“死了。”

“有了你这本事,发财就简单了……嘶,说起来,你咋不继续留在九十九区啊?”谭非问。

女人看向谭非,没有回话,反而问道:“你总是跟小夏一起狩猎,关系很好吗?”

“嗐,别误会。”谭非忙解释道:“我可不喜欢男人。我就是可怜他。唉,你也知道,他爹去九十九区了,至今还不知道死活。说起来,你有没有老夏的消息?”

女人犹豫了一下,才回话:“有的。”

谭非发现女人神色有异,皱眉道:“死了?”

女人又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

谭非眉头紧锁,叹气摇头。

沉默了许久,谭非问:“九十九区是啥样的?说说。”

“九十九区啊……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呃……”

“在九十九区,有一种生物,猎人们叫它‘山鬼’……”

11 有些事情

谭非一直有些好奇:如果把一个能够自愈的人一劈两半并且分开丢弃之后,这个人会从哪一半开始生长并且最终“复活”?还是一下子分裂成了两个?那劈成四块、八块,或是打成肉酱呢?关于自身的话题,女人似乎不愿意多谈。每次要么敷衍一下,要么干脆装作没听到。至于谭非问出的这么一个刁钻的问题,自然只是一笑了之。

树洞不算特别大,谭非半躺在其中,剩下的空间,也就只够女人盘腿坐着了。

两人随意的闲聊了许久,本就状态不佳的谭非又犯了困,说着说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女人不在树洞里。

谭非试着起身,伤口被撕扯,疼得直冒冷汗。

可半躺的时间太长了,谭非浑身不舒服,还是坚持着爬起来。

走出树洞,谭非四下里观看,发现这棵树贴着一处峭壁生长,周围尽是那种碰到之后会浑身发痒的毛烘烘的灌木丛。唯有树洞前面,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难怪之前女人会在这里洗澡。

谭非四下里看看,又抬头,才发现正坐在树杈上吃野果的女人。

女人丢下来一颗野果,又从树上跳下来。

谭非啃一口野果,酸的直撇嘴。“哎呦我去!”哆嗦了一下,道:“这能吃吗?”

女人说道:“吃了对伤口好。”

“那也吃不下啊。”谭非把咬了一口的野果还给女人。

女人说道:“我送你回地堡吧。在野外吃不好睡不好的,不适合养伤。”

“也不急。”谭非看似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女人的身子,又一本正经的将视线移开,“我的伤不要紧,反正已经上过药了。”说罢,岔开话题,走向前面的巨椰壳,明知故问道:“这是干嘛用的?”

“装水的。”女人简单的回了一句。

“这么大的椰壳,用来泡澡也不错嘛。”

“嗯。”女人随意的回应一声,又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说着,又从树洞外的杂草丛中提出来一捆东西。“这个拿回去换钱。”

谭非看到那一捆看似干柴的东西,竟是一只只猿狼的前爪。

“嘿,这么多。”谭非也不客气,伸手想要接过。

“我拿着吧,你伤口没好,不宜使力。”女人说着,又找来蔓藤,将猿狼爪子扎结实了。

谭非见女人执意要自己走,也不好再赖着。

他明显的感觉到女人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迟疑了一下,认真看着女人的眼睛,谭非说道:“柳阳,你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我说。”

女人点头,“我知道。”

说罢,女人转过身,背对着谭非,微微屈膝,道:“我背你出去。”

“不用。”谭非说着,瞄了一眼女人盈盈可握的腰身,吞咽了一下口水。

“周围有好大一片的毛团子,碰到会很痒。必须从树上掠过去。”女人说道:“你受了伤,钢索也断了,我不背着你,你过不去的。而且最好一直在高空掠过,可以避开很多野兽。”

谭非的钢索,之前被猿狼划断了。

至于所谓毛团子,就是周围这种毛烘烘的灌木丛。

猎人们对于天堂星上的动植物,取名都十分随意。毛烘烘的,像个团子一样,自然就被叫做了毛团子。再比如被谭非嫌弃的那种酸溜溜的野果,猎人们就叫它酸果。结它的树,自然就是酸果树。而长满了这种酸果树的山,自然就成了酸果山……

谭非看了看周围的毛团子,发现竟是看不到尽头。

想来女人选在这里居住,就是因为周围都是毛团子,大多野兽都不会靠近吧。

再看女人的背影,谭非没有再客套,直接小心翼翼的趴了上去,口中问道:“行不行啊?”

“可以的。”女人将捆绑好的猿狼爪用蔓藤挂在脖子上,双手抓着谭非的腿,提了提,深吸一口气,“走了。”说罢,忽然疾跑。待到了空地边缘,双腿用力,身子竟是腾空。跃到附近的一棵树上之后,再次跃起,跃向更远的一棵树。她不仅越跳越远,还越跳越高。几个起落,就到了几十米高的地方。

很显然,女人实力强悍。之前跟谭非一起在地上钻草丛,更被猿狼围困,只是被谭非拖累了而已。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感受着腿下女人的手,谭非不由的有些心猿意马。他琢磨着女人如此跳跃,竟也没有一丝气喘的迹象,双腿的力道一定很强。若是兴奋处,夹得紧了,腰都要被夹断了吧?

嘶……

话说回来……

自愈的话,是全身上下都会自愈吧?

那层膜呢?

如果也会自愈……

谭非臆想的画面越来越不和谐了。邪念陡生之后的结果,就是“凶相”毕露。

女人明显察觉到了背后的变化,脸色变了变,绷着嘴唇没有吱声,依旧快速在林间穿梭。可终究是分了心,出了毛团子范围没多远的地方,她没有仔细挑选好落脚的树枝,感觉到脚下突然卸力,竟是踩到了一支已经干枯的树枝上。

咔嚓一声响,树枝应声断了。

两人从高空落下。

幸亏女人体质异于常人,比之赏金猎人还要强悍。

十来层高的距离坠落,竟也没有受伤。

只是苦了趴在她背上的谭非。

谭非本来就受伤了,再承受从高空坠落的冲击,胸前伤口自然是压迫的撕裂了一些,疼的谭非不禁惨叫了一声。

女人吓了一跳,赶紧原地放下谭非,帮他解开了衣服,检查伤口。

还好。

只是撕裂了一点儿。

有血水渗出来一些,问题不大。

女人松了一口气,帮谭非穿好衣服。

谭非却是一直在盯着女人的衣领深处发呆。

衣服本来就宽大,女人又欠着身子,有些光景,自然一览无余。

女人注意到谭非的视线,赶紧想要起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被谭非抱住了腰身。

“你……”女人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抬起来遮挡衣领处,盯着谭非火辣辣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事情,女人考虑过,但还没有拿定主意。

人生总是要面临许多次不得已的选择。所有主观的、客观的因素,最终会决定了“不得已”的走向。

可女人又十分迷惘。

分不清什么是主观,什么是客观。

或着就这么顺水推舟的做出选择吗?

盯着谭非火热的眼睛,女人下意识的臆想了一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之后不免的有些心慌意乱。

真的要那么做吗?

万一自己看走了眼呢?

万一谭非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万一……

忽然,女人注意到谭非的眼睛里的倒影。

那根断掉的树枝,被另一根伸出来的树枝托了片刻,终于还是掉落下来。

此时,断茬处像是刚好对准了谭非的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

女人哪里来得及细想,赶紧身子往上动了一下,像是要亲吻谭非。

谭非见状,下意识的抬了抬下巴,嘴巴也张开了。

噗——

一截树枝从女人后脑勺穿过去,又从左眼处钻出来。

断茬上染满了血,距离谭非的眼睛近在咫尺。

血水滴下来。

谭非仍旧瞪着眼睛,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脸上,血淋淋一片。

女人咬着牙,右眼陡然变成了海一样的蓝色。

她回手抓住了脑后的树枝,闷哼一声,竟是硬生生用力将树枝从脑袋里拔了出来。“啊!”女人痛苦的喊了一声,身子挺直了。

丢掉树枝,女人哆嗦着牙关,抬手想要捂住脑袋,却又不敢碰触。

紧接着,破损的脑袋开始迅速的生长、愈合。

终于,女人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只是脸上、身上,还有不少血。

呼出一口气,女人看向谭非,却见谭非脸色惨白的僵直着身子躺着。

他双目无神的大睁着,像是死了一般。

“谭非!”女人惊呼了一声。

谭非闻声,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慌乱的回应:“嗯?啊?呼……”

见他还活着,女人松了一口气。

谭非抬起手臂,哆哆嗦嗦的抹着脸上沾到的女人的血。呼哧呼哧喘了一阵儿,才低声呢喃:“妈X的,吓死我了。”他不喜欢说脏话,可此时此刻,一句脏话好像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震撼。“我X!”所以,他又补了一句。

很幸运,谭非没有被吓死。

不过谭非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出来毛病了。

再次被女人背起来,感受着女人柔软的身子,谭非竟是一点儿邪念也没有了。

顺利到了地堡外不远处,女人不敢再往前了。

若是被地堡里那些饥.渴的男人们发现了女人,一定很难收场。

谭非独自回到地堡入口处,又回头张望,哪里还能看到女人的身影。

回想着这两天里的遭遇,画面感最强烈的,竟然是女人两次被爆头……

谭非感觉头皮发麻。

去了一趟交易所,把猿狼爪子卖掉,换了不少钱。

赚了钱,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可总还是想到那半颗脑袋。

谭非觉得去酒吧里喝杯酒,晕乎乎的,大概就不会乱想了。

进得酒吧,叫上一杯烈酒,喝一口,倍觉舒畅。

盯着巨大的电视屏幕上的美好画面看了一阵儿,谭非眼神中尽是戏谑和贪婪。忽然,电视里的女人好像缺了半颗脑袋!谭非猛地一阵脊背发凉,闭上眼,缓缓的吐气。再看电视画面,谭非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一脸疑惑的伸手在裤.裆里抓了一把,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担忧。

真没反应啊!

难道真的吓出来毛病了!?

谭非又灌了一口酒,之后甩开杂乱的思绪,盯着电视画面,努力的幻想。

然而,美好的臆想总是会被血淋淋的半颗脑袋乱入……

呼……

呼……

嘶呼……

谭非调整着呼吸,努力的安慰自己:“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应该是惊吓过度。

歇几天,大概就会刚猛如初了。

“谭非!”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是老胡。

谭非心情不好,怒声骂道:“你妈的!吓老子一跳!”

老胡嘿嘿的笑着,走过来,发现谭非脸色不太好,胸口处还有血迹和绷带。随即问道:“受伤了?”老胡并不惊讶。毕竟,作为赏金猎人,受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嗯。”

“你家小夏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吧?”老胡说道:“我见他守在你家门口等着呢。”

谭非愣了一下,想来自己一夜未归,小夏一定很担心吧。

老胡口中“你家小夏”的叫法,实在是有些欠揍。不过谭非没心情跟老胡计较这些,将杯中酒喝光了,起身欲走。

“哎,对了。”老胡不无羡慕的说道:“跟你说个好消息,你那个好兄弟柳阳,得了不少血沙,可是发财了。等他回来了,肯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谭非一怔,答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

柳阳找到血沙了?

这两天都没听那娘们儿说啊。

她自己现在不方便去交易所出售,又不开口,肯定是担心黑她的钱!

嘁!

真是把人看扁了!

且不说将来会不会成为一家人,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自己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没下线的事情呢!

12 摊牌的计划

见小夏如此关心自己,谭非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虽然依旧有些担心小夏对自己的关心不够纯洁。也正是因为这份关心,一些话,让谭非有点儿不好开口。谭非原本想跟小夏说一声,让他以后“单独行动”,不要再跟着自己一起出门狩猎了。

毕竟,柳阳变成女人的事情,不好让小夏知道。

再说了,小夏年纪轻轻的,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看到柳阳之后起了邪念可咋整?谭非认为,小夏这么年轻,长得还好看,柳阳肯定会看上他而“甩”了自己。

想到“邪念”,谭非又开始想入非非起来。

也许,等到三年狩猎的合约到期了之后,自己不仅能赚个盆满钵满,还能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地球……

只是吧……

这男人变成的女人,终究是有点儿别扭。

另外,柳阳最终会不会像四纵指挥官那样变成精神病?

谭非可不想领个有精神病的媳妇回家。

再者,万一柳阳只是表面上变成了女人,却没有女人的子宫、卵巢呢?事实上,别说内脏器官,就连柳阳的下半身有没有变,谭非都不能确定。毕竟之前“偷”看柳阳洗澡的时候,她一直背对着谭非。

退一步说,假设全身都变了,能不能正常生育,也还是未知数。

总不能让老谭家绝后吧?

嘶……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还有!

还有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即便是柳阳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生孩子——谁又能保证孩子应该姓谭呢?毕竟,柳阳从来就不是个正经东西。变身之前的人渣,变身之后难道还能成了玉女?

谭非躺在床上想了许多,终是困乏,昏昏沉沉的睡去。

床铺到底比树洞里更舒服。

谭非竟是一觉睡到后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却是一身的冷汗。

他是被噩梦吓醒的。

他梦到了缺了半个脑袋的女人睡在自己身边,梦到女人生的孩子,也是半个脑袋……

呼呼的喘着气,谭非冷静下来,起床上厕所。

站在马桶前放水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又愣住了。

不对劲儿!

以往每次睡醒,总是精力充沛,今天却是没精打采的……

这……

接下来的几天里,谭非除了每天都会睡得很饱,养足了精神头儿之外,还每日都往影像厅跑好一趟。找老板推荐了最精彩的几部片子,认真看了好几天之后,谭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一日,见谭非精神萎靡的从单间里出来,老板笑嘻嘻的打趣道:“老弟,悠着点儿,年纪轻轻的,别坏了身子。下一趟太空飞船应该会带一批女人过来,别到时候力不从心呐,哈哈哈。”

谭非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伤好得差不多了。

也有些日子没有挣钱了。

更是已经断定自己的身体确实被那个女人吓出了毛病!

——原来,谭非之所以精神萎靡,是被打击到了。

经过反复的“求证”,谭非可以断定自己萎了。

谭非决定出地堡一趟。

虽说是好朋友!

但是一码归一码!

谭非一边整理装备,一边琢磨着该让柳阳那个贱人怎么补偿自己!

嫁给自己是必须的!

自己都这样了,哪个女人会愿意嫁给自己啊!

所以,她得负责!

然后……

嘶!

既然是嫁给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女人了。

自己的女人,疼不疼的先不说,总也不好再收拾她了。

可万一她不肯嫁怎么办?

而且,她那么不正经,万一哪天给自己戴绿帽子怎么办?

又或者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让她好好的尽心尽力的服侍一下,或许自己就能恢复雄风了呢。

谭非正纠结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夏来了。

看到谭非在收拾东西,小夏笑问:“非哥,明天要出门了吗?”

“嗯。”

“明天咱们去哪?还去连根山吗?”小夏觉得有些好笑。

早就打算去连根山一带狩猎的,却是接连几天都没能成行,甚至耽搁至今。

至于谭非失踪的那一晚,具体遭遇了什么,小夏问过,谭非不肯说。

谭非抬头看向小夏,想象着明天要找那个女人给自己“治病”的美好画面,干咳一声,道:“小夏啊,明天……你别跟着我了。”

“啊?为啥?”小夏不解。

“有些事情,不好跟你说,你也别问了。”谭非道:“以后啊,你也不要跟着我了,再找个搭档吧。”

小夏愣怔了一下,诧异的盯着谭非的眼睛。

谭非莫名有种“重色轻友”的歉意,慌忙避开视线,继续收拾东西。

小夏抿了抿嘴唇,眼眶里泛着光。见谭非一直不抬头,便只是默默的点头,之后转身离开。

谭非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看一眼小夏的背影,无奈叹气。

没办法!

相比自己的性福大事,只能甩开小夏了。

这孩子……

八成会恼了自己。

随意吧。

谭非抖擞了一下精神,把一应工具都整理好。次日一早,便全副武装的出了房门。也是巧了,小夏竟也同时出了门。谭非看过去,小夏却是梗着脖子径直离开。

谭非苦笑,低声嘀咕:“孩子气。”

出了地堡,谭非先是去了一趟之前的那个小土坡。

小土坡上什么也没有。

谭非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好在他记性不错,记着那个女人藏身处的路径。

如同之前那样在树上跳跃是不可能的。

谭非的体质还做不到那种程度。

他只能在草木之间穿梭。

好不容易到了那毛团子丛生的地带,谭非借助钢索上了树,又借助钢索在两棵树之前腾挪。他虽然不是蜘蛛侠,但有着弹发式钢索的辅助,短距离的腾挪,倒也不叫个事儿。

很快,谭非在一片空地上落下。

空地一旁的巨椰壳里,还装着水,地上一片湿漉漉的。

谭非瞅了一眼巨椰壳里的水,心猿意马一番。

树洞里没有人,显然那个女人不在。

谭非也不急,走到树洞旁边坐下来耐心等待着。

一直等到午后,谭非都饿了,才等到那个女人。

女人从树上跃下来,落在谭非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他。

谭非注意到女人身上带着大片的血污,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在这深山老林中生活,随时与野兽厮杀,自是正常。

谭非没有问,也没有起身,只是拍了拍一旁的草地,说道:“坐下,有事跟你说。”

女人眉头又皱了一下,看看一旁草丛,却是在谭非面前席地而坐。

谭非讪笑,说道:“我等你半天了,有个事情,必须跟你说一说。”

女人狐疑问道:“什么?”

“就是……就是关于……”谭非原本已经构思了很多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对白,可事到临头,竟是有种难以启齿的感觉。旁敲侧击什么的,又感觉有些扭捏,不像个男人。“哎呀,不太好说。”

女人其实也有话想跟谭非说,同样的不太好说。她安静的坐在对面,看着谭非纠结的表情,心底默默的叹气。曾经是个男人的她,自以为很了解谭非的心思,更以为猜到了谭非想说什么。所以,她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又想起了上次谭非躺在地上肆无忌惮的欣赏自己身子的事情。

局促的活动了一下手指,女人开始纠结,纠结着谭非若是厚着脸皮提出非分的要求之后,自己该如何应对。

谭非比女人更加纠结。

因为谭非忽然意识到,以柳阳那般恶劣的人品而言,倘若是知道自己被她吓萎了,肯定会肆无忌惮的嘲笑自己的!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将她暴打一顿吗?自己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

让她给自己“治病”,她会妥协吗?

万一她即不肯妥协,自己又打不过她呢……

要不要软磨硬泡,甚至打一打感情牌?

可就算自己忍辱负重又得偿所愿的娶了她……

她也还是会嘲笑自己!

嘲笑一辈子……

“我觉得你一直住在树洞里不是个事儿。”谭非决定暂时把“摊牌”的计划缓一缓。

女人闻言,悄悄的吐出一口气。

还好。

应该是自己强大的力量威慑了他,以至于他不敢妄想。

可是……

他不妄想的话……

“不然怎么办?”女人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嗯……就是说啊……”谭非说道:“要不在这搭个屋子?附近有个竹林,正好就地取材。这边周围都是毛团子,野兽不来,猎人一般也不会来。”

“再说吧。”女人敷衍了一句。

谭非瞅着女人身上的血污,说道:“明天我再给你送来点儿生活用品吧。锅碗瓢盆什么的,也带点儿。”说着,谭非忽然冒出个想法——要不,先骗她结了婚再说?

还是算了。

万一她生气了……

家暴什么的,最不该了。

女人不知道谭非的心思,只是随意的回应了一句,似是有些心神不宁。

好几次,她都是欲言又止。

她在犹豫着,犹豫着要不要跟谭非摊牌。

事实上早晚都是要摊牌的。

而且,与其等柳阳回来了之后捅破了真相,反倒是不如自己主动说清楚。

唉……

女人还在纠结着。

她不怕牺牲自己的身子,只是……

毕竟曾经是个男人,突然跟男人做那种事,一时间实在是不好接受。

可除了这么做,自己又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两年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是……

女人看着谭非,绷着嘴唇。

那种事情,真是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不早了,你回吧。”女人说道。

谭非犹豫了一下,有些扫兴的叹气点头道:“好,明天我送东西过来。”

出了毛团子的范围,谭非从树上下来,在草木之间穿行。

回想起刚才尴尬的对话,谭非丧气的挠了挠头。

唉,真不知道该咋弄才好。

也是奇怪了。

柳阳这家伙,变身之后,话也少了。

一路回到地堡,谭非去了柳阳的住处。用密码开了门,之后将柳阳的日用品、衣物之类,打包了一部分,准备明天带出去——不好一次拿太多,那样的话,会被人起疑。

思来想去,谭非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点儿卫生纸、香皂之类——这些“奢侈品”,柳阳之前是不用的,谭非至今也不舍得自用。

结帐的时候,遇到了老胡。

老胡拿着一听啤酒,跟着谭非一起出来。“听说没有?小夏今天猎到了一只箭猪。”

谭非一怔,诧异道:“真的假的?箭猪哪有那么容易对付。”

“嘿,当然是真的。”老胡说道:“我听说他中午就回来了,一只半大的箭猪,卖了二十多万……”老胡喝着酒,唠叨着,末了,提议明天跟谭非一起出去狩猎。

谭非断然拒绝。

老胡很不满,抱怨了两句,无奈离去。

谭非回到住处,打开门,进去之前,看了一眼对面不远处小夏的住处。

跟小夏一起合作狩猎过几回,谭非认为,以小夏的本事而言,应该不是箭猪的对手。念头一闪而过,谭非也没有多想。毕竟,打猎这种事,有时候也看运气。运气好了,遇到一只跟别的野兽厮杀的只剩下半条命的箭猪,直接宰了带回来,也不稀罕。

13 人生苦短

在天堂星和地球之间往返的太空飞船,名叫“希望号”。每一次的往返,希望号总会带来新的物资和新的猎人,然后带走新的猎物和新的死讯。

据说,这一次希望号飞船上带来了不少从事特殊行业的女人。

“说的这么热乎,就怕一报价格,心里哇凉。”老胡阴阳怪气的说道:“信不信?肯定都是镶金边儿的。”说罢,捋了捋牌,抽出一张,“八万。”

“总不能贵的太离谱。”下家摸牌,打牌,“他妈的钱不好挣,还不经花。”

“碰。”老胡笑道:“咋不好挣?看看那些开店的,挣钱跟他妈玩儿似的。”

“你也去开一个。”

老胡瘪嘴道:“算了吧,我可没这本事。哎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媳妇的闺蜜的男朋友在‘天堂办’上班儿吗?让人给你安排一下啊。”

所谓“天堂办”,全称是:天堂星办事处。

天堂办是天堂星上的最高机构。

“嗐,还说我,星盟后勤部部长不是姓胡吗?你这关系不比我硬?”

牌走一圈,老胡打出一张牌,刚好说话,却听人笑着打岔:“胡了。”

老胡看看对方的牌,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牌,十分怀疑自己亲爹可能不姓胡,而姓点,点炮的点。

今天的点儿是真背。

自己要的牌,都被人攥手里了,自己不要的牌,人家就吃定。

拿什么赢钱?

粗略了算了一下,老胡心底哇凉。

好家伙。

这一下午,竟是输了四十多万。

“不打不打了。”老胡面色阴沉的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了,明天继续。坐时间长了,腰疼。”

“腰疼就少撸点儿。”有人取笑。

老胡也不答茬,沉着脸离开。

经过酒吧的时候,老胡舔了舔嘴唇,想进去喝两口,又有点儿囊中羞涩。心念一转,还是进了酒吧。他琢磨着看看能不能遇到熟人,然后蹭一杯酒喝也好嘛。

倒还真是看到了熟人。

坐在酒吧的一角,看着电视、喝着酒,还跟人笑着聊天的帅小伙,竟然是小夏。

老胡跟小夏也算是熟人了。

只是……

跟一个半大孩子蹭酒喝,多少有点儿丢人,老胡干不出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夏身边,还有个壮汉。

那壮汉明显有些不怀好意,瞅着小夏的时候,眼睛肆无忌惮的乱瞅。

老胡远远的看着,眼珠一转,乐了。

好嘛,这下可是有人要请喝酒了。

想到此,老胡转身就走。

径直来到西四街四十四号,老胡上前敲门。

待见到谭非,老胡咧嘴笑了,“谭非,请我喝酒,我告诉你一件事。”

谭非眉头一皱,也跟着笑起来,“最好你告诉我的这件事值得一顿酒钱。”

“你家小夏在酒吧里喝多了,身边还有个壮汉。”

谭非愣了一下。

老胡继续说道:“不想被戴绿帽子的话,就赶紧去吧。再耽搁一会儿,怕是就晚了。”

谭非有些哭笑不得,直接带上门,把老胡给关在了门外。

真是有毛病。

小夏是成年人了,他想跟谁好,是他的自由。

关自己屁事。

唉!

也真是的!

之前老夏在的时候,可是从来不准小夏去酒吧的。

老夏不在了,小夏可就没人管咯。

这般年纪的年轻人,最容易学坏了。

小夏模样长得又清秀帅气,肯定很容易招蜂引蝶。

这人呐,不怕你是真正经,就怕这蜂够狂,蝶够浪。

真要是被睡了——有了第一次,以后自然也就不算个事儿了。

之后,大概要不了多久,“被男人睡”这种事,也就不叫个事儿了吧。

忽然想起了小夏望着自己时那一脸单纯的模样。

谭非皱了皱眉头。

莫名又想起老夏领着小夏去吃油条豆浆,自己却不舍得吃的画面……

柳阳说老夏已经死在了九十九区。

若是老夏在天有灵,看到儿子堕落至此,该有多痛心啊。

谭非对老夏没什么好感,却也熟稔了。

事实上老夏除了把未成年的儿子带到天堂星上拼命之外,也没做别的什么恶事了。

平日里,爷俩每次见了,都会很客气的打招呼。哪怕是谭非说的话很恶毒,老夏也总是笑呵呵的不生气。小夏更好似是将谭非当做了老夏之外最亲近的人……

谭非叹一口气,又打开了房门,匆匆往酒吧走去。

他走的快,自然不消多时就追上了老胡。

老胡看到匆匆而来的谭非,咧嘴笑了,“请喝酒。”

“明天。”谭非说道。

“好。”老胡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岔路口停下,“今天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嗯。”谭非快步离开。

老胡驻足片刻,想起了上回谭非在大碗山救他性命的事情,又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酒吧里。

谭非很快找到了小夏。

小夏喝了不少,迷迷糊糊的样子,显然是已经醉了。

没等谭非走近,小夏就闭着眼睛倒在了身边壮汉的怀里。

那壮汉咧嘴笑了,正要将小夏抱起离开,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杀气。

赏金猎人对“杀气”十分敏感。

壮汉察觉有异,赶紧看过去,刚好看到一脸阴沉的走过来的谭非。

“谭非?!”壮汉认得谭非,皱着眉头盯着谭非,警惕的起身,问道:“有事?”

谭非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拉过小夏,将之背起来,然后离开了酒吧。

壮汉目睹着这一切,却是没敢阻拦,甚至没敢吱声。

一旁,同伴凑过来,低声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壮汉重新坐下来,喝一口酒,低声说道:“不然呢?他可是谭非。”

同伴不解,问:“很厉害?”

“第一批赏金猎人中,能活到现在的,没几个了。”壮汉又品了品酒,笑道:“我不是那几个黑鬼,没兴趣送人头。”又看向同伴,道:“黑哨那边,也得罪不起,要认真的敷衍一下。”

同伴应一声,陪着壮汉喝酒,片刻,又摇头道:“能活到现在,也可能是运气。”

“是。但需要足够的能力,才能熬来运气。”壮汉有些唏嘘,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为了一个小鲜肉,没必要得罪谭非这种有实力的高手。”说着,壮汉抓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微微用力。

柜台处。

目睹了一切的老胡眉头微蹙。

他注意到,一旁不少人都在偷偷的取笑那壮汉。

毕竟,刚才的事情,多少有点儿打脸般的丢人。

可那壮汉却是置若罔闻,兀自喝酒。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老胡心下暗惊。

作为第二批来到天堂星的猎人,老胡见惯了人心险恶。

人心,从来都比野兽更险恶。

野兽会吃人,但绝不会侮辱人。

老胡出了酒吧,看着已经远去的谭非背着小夏离开的背影,竟是感慨万千。

谭非这家伙……

指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心软而吃大亏。

他真的应该学学柳阳的心狠手辣。

收拾了心情,老胡回了住处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老胡在地堡出口处堵住了谭非。

“早啊!”老胡热情的打招呼。

背着一个登山包的谭非回了一句:“早。”

“包里装的什么呀?”老胡笑问:“难不成是遇到什么优质猎物了,特意带了工具要抓?”

谭非讪笑,没有回话。出了地堡,走上一段,却发现老胡还跟着自己。“你上哪?”谭非问。

“哪都行,你说了算。”

“你……”谭非黑着脸说道:“别跟着我。”

“啧,外面太危险了,一个人多不安全啊。”老胡说道:“咱们做个伴儿,相互照应一下嘛。”

老胡认为:心慈手软是谭非的致命弱点,但跟这种人做搭档,却是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跟你做搭档更不安全!”谭非没好气的怼道:“谁还不知道你?你这家伙,出了名的靠不住!跟你做搭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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